《在无限副本里经营安全屋》


 第1章 “今天几号”

    黎木认真地整理着祖父留下的遗物。
    这独属于上个世纪老人风格的房间里，很是干净好闻，没有老人身上那股独特的老味儿，见不到灰尘。老人生前是个体面的人，房间里处处收拾得不予遗漏。但也显得空落落的，没人气儿。
    黎木翻箱倒柜，希望能够找到一份遗书。在置物柜中，他发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柜子，看上去很有时代感，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纹路，分明的棕褐色条纹。
    拉开柜子。
    一股清香飘了出来，很好闻，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柜子里面是一张没写多少字的书信纸。书信下面是一个档案袋。
    “是遗书吗？”
    黎木将书信和档案袋拿出来。坐在书桌前，他打开台灯。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这并不是一封伤春感秋的后事交代信，而是一封财产转移说明。位于知冬市丽人街东段xxx号附xxx楼，有一间咖啡屋。那是我唯一的财产。如果你不愿意接手这份财产，就当做没看到，将这封信和财产转移书一起烧掉。如果你愿意，就签下你的名字。
    ——黎远江。”
    老式咖啡屋？黎木从来不知道祖父还有过经营咖啡屋的经历。嗯……不过也是，他甚至都不知道祖父是个怎样的人。
    之所以到这里来整理遗物，也不过是一个律师的一通电话。
    黎木将档案袋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封财产转移书。内容很简单，就只是说要将咖啡屋转移给继承人，除此之外，什么特别的说明都没有。他就喜欢这种简单干净的合同，最讨厌那些动辄几十页上万字的，满是条条框框、规矩法文的合同。
    他找来一支笔，在合同履行人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的瞬间，转移书表面一阵白光泛过。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等视野再次清晰后，赫然发现，一把形状古怪的钥匙陈列在转移书上。
    黎木有些懵。他没搞明白这把钥匙是怎么出现的。
    但也没被吓着，毕竟，出现的方式很温和。
    他拿起钥匙仔细端详。看上去像一把断掉的剑。做工十分精致，剑身刻有一些类似于符咒的花纹。别的不说，光是以工艺品的身份卖的话，这玩意儿估计也能值不少钱，创意就很好。
    黎木不由得想，这钥匙出现的方式……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什么非凡的东西？
    他没在这间屋子里多留，该收拾的收拾好了后，打车朝咖啡屋的地址赶去。
    ……
    咖啡屋所在的丽人街以前是条很繁华的街道。但后来市里一纸文书下来，知冬市的发展方向就变了，绕过了丽人街，久而久之，这里就落寞冷清了下来。而咖啡屋所在的地方，又是丽人街的最深处，很少会有人来这里闲逛。
    这之前，黎木甚至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心里盘算的租门面当个小包租公的心思落空了，这地方闲得鸟儿都不愿意来。估摸着，只好等政策，看以后这里能不能改建拆迁啥的。
    打算归打算，起码还是得进去看看。
    到街道的最深处后，黎木看到一间装潢古典的门面。那就是目的地了。
    门上挂着的招牌写着：
    “今天几号？”。
    嗯，文艺风的名字。黎木想，祖父年轻时大概是上个世纪的文艺青年了。
    他取出断剑形钥匙，插入门上的锁孔，一拧，然后推门而入。
    不大，基本一览无遗，只有四张咖啡桌以及一个台，不过环境格外雅致，统一的木褐色格调，墙上挂着一些看上去比较陈旧的装饰品，画、壁灯、镌花以及咖啡器具。地板是木质的，踩在上面，有轻微的吱呀声，不过，还不至于晃晃悠悠。总体看上去，这里不像是用来做生意的咖啡店，更像是兴趣使然的兴趣屋。
    令黎木吃惊的是，这里面居然出奇的干净，就像刚被人打扫过。
    难道有人来过吗？
    他到处走了走，瞧了瞧，忽然又觉得，这么好一个地方，好像蛮适合累了的时候，一个人躲进来逃避社会的浮华与焦躁。
    最后，他走进台，坐了下来，坐下的一瞬间，脑袋忽然惊了一下，就像被人敲了敲。然后是奇奇怪怪的信息流……
    【身份认证中……】
    【认证成功，合规继承，继承人：黎木】
    【恭喜您成为“今天几号”安全屋的经营者】
    【初始属性生成中……】
    【“无限世界穿梭资格”属性生成完毕】
    【“无限世界观测权”属性生成完毕】
    【“不可被入侵”属性生成完毕】
    【“不可被伤害”属性生成完毕】
    安全屋？无限世界？
    黎木懵了，这里不是咖啡屋吗？
    更多的信息流涌来……
    【“今天几号”安全屋】
    【成员：黎木】
    【等级：0（0/100光顾值）……（由于超过一年无人经营，等级重置为0）】
    【氛围值：2（毫不起眼）……（氛围值决定你的安全屋是否容易吸引无限玩家）】
    【无限币：0】
    【穿梭资格：1次（每24小时生成一次保底资格）】
    【装饰总览：
    普通装饰：桌子、凳子、挂饰、咖啡用具若干（合计氛围值+2）
    特殊装饰：无】
    【道具总览：无】
    【兑换中心：暂未开启】
    【生涯成就：无】
    【特殊服务：
    “睡个好觉”（指导价2无限币/次）：疲惫惊恐的无限玩家，最渴望的就是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这是安全屋应该具备的最基本场景体验；
    “黄粱美梦”（指导价4无限币/次）：一场美梦能让身心俱疲的无限玩家有一个不错的体验，即便当他们醒来会恋恋不舍，但一定能以更好的状态去挑战副本】
    这……
    黎木眼皮都在发颤，这就是传说中的系统吗？
    看样子，好像是什么经营系统。
    “无限世界安全屋……既然带有安全两个字，估计主打的是大逃杀、恐怖悬疑、诡异怪谲之类的东西。”
    黎木感受着脑袋里的面板……今天有一次穿梭资格，要不……试试？反正今天是休息日，没什么事做……
    念头一出，野蛮生长，再没有什么心思能够打住。
    黎木着即确定，
    穿梭！
    ……
    夜晚，圆月映照高天。
    树木茂盛的丛林里，急促而惊慌的窸窣声此起彼伏。苏志文浑身狼狈不堪，脸上、手上都布满了血迹与泥污。他两只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得很大，瞳孔几乎要缩成一个点。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嘴里开始泛起苦涩。他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但，身后的怪物不会给他停下来喝水的空隙。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逃。
    吼！呀！
    身后传来喑哑的吼叫声。声音的频率很特别，听在耳朵里，就像有人在用锯子锯自己的颅骨。
    苏志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吗！怎么办？进副本前选择的闪现技能还在冷却，诱饵也用光了，身上的道具只有一把剔骨刀……难道，真的只能近身肉搏了吗？
    不！不！不！
    他立马打住这个想法。跟那种怪物近身肉搏，毫无胜算，而且，那种怪物好食恐惧，一定会让我死得很痛苦的！
    他看了看左手手腕的计时表，上面显示，再过四个小时，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
    四个小时……只有四个小时了！他的喉咙止不住发颤，只要再坚持四个小时……活到最后，至少能得到70个无限币！加上自己攒的36个无限币，就有106个了！
    100个无限币可以兑换100w现金！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给自己提神。到时候兑换100w，就他妈带着倩雯远走高飞！再也不来这什么狗屁副本了！
    逃，继续逃！四个小时！100w！跟倩雯私奔！
    苏志文不断给自己打鸡血。渐渐地，他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了起来，脸上显露出病态的潮红，像喝醉了一样。
    他顶着酸痛的双腿，拼命地在丛林里逃窜。
    吼！呀！
    怪物的嘶吼声再一次传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压抑疯狂。苏志文听见后咬牙唾骂，草他妈的，偏偏这个时候发狂，天要绝我吗！
    他发疯地往前跑，路上的荆棘、杂枝将他的衣服划破，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思维。
    肾上腺素飙升的亢奋状态，并没能维持很久。肌肉累积了大量乳酸，让他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心肺功能已经到了极限……苏志文并不是什么长跑运动员，他只是一个背负巨额赌债，走投无路的赌徒。
    疲惫……痛苦……
    尽管他知道停下来一定会死，必须要继续逃，但身体就是不停使唤……
    吼！呀！
    怪物的嘶吼声再次响起。声音几乎压垮了他的精神防线。绝望。
    就在他打算认命等死时，偶然抬头一瞥，忽地就在那林深叶隙见，望见一抹亮色。看到那抹亮色的瞬间……心里好像升起了什么奇怪的念头，催促着他一定要去看看。
    去……看看，反正继续逃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第2章 破窗

    在确定穿梭的那一刻，黎木稍稍感觉到一点颤动，不强烈，有种坐电梯的感觉。只持续了大概几秒钟，过后，就恢复正常。与此同时，一些信息流在意识中涌窜，
    【穿梭完成】
    【您可以通过破窗观测该副本】
    【祝您生意兴隆】
    黎木再向咖啡馆看去，大体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左侧的墙壁上，不知为何，多了一扇窗户。他清楚地记得，这间咖啡屋是没有这扇窗户的。
    窗户很破旧，看上去就像年久失修的废弃木屋的一角。上面甚至还挂着一些被遗弃的蛛网。
    黎木走到破窗面前，向外看去。外面是夜晚，淡淡的月光泛着冷意，让他不寒而栗，好似那夜晚里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危机。
    破窗上，反馈出一些信息流，
    一、公开信息
    【副本主题】：绝命丛林
    【副本介绍】：在未知的一角，藏着一座丛林。传说，丛林里生活着与世隔绝的土着，李博格教授称呼他们为“聂格曼人”。为了研究聂格曼人的生活，他带着团队深入丛林，自此杳无音讯。随后，联邦政府委托搜救小队进入丛林寻找……
    【副本人数】：6~8人
    【副本难度】：★★☆☆☆☆
    【副本时间】：72小时（3小时23分钟后结束）
    【副本主线任务】：寻找关于李博格教授团队失踪的线索（当前进度23％）
    二、破窗窥视信息
    【副本隐藏支线任务】：
    1、祭祀传统（触发条件为深入丛林一座断崖下的祭祀场，当前未被触发）
    2、瘤树之嗣（触发条件为击败一只长有人脸的木嗣，当前已被玩家“吴岩”触发）
    3、聂格曼经文（触发条件为找到李博格教授遗失在断崖巨石下的日记本，当前未被触发）
    【副本成就】：
    胆小鬼——（白色，不参与任何任务至副本结束）；
    怪物猎人——（蓝色，杀死一只木嗣）；
    解密者——（紫色，完成一个支线任务）；
    惊惧时刻——（金色，杀死十只木嗣）；
    聂格曼爱好者——（金色，完成所有支线任务）；
    噩梦结束——（紫色，完成主线任务）；
    【副本玩家】：
    林喆（死亡）；苏志文（存活）；吴岩（存活）；张文明（死亡）；周涛（死亡）；徐薇（死亡）；李凯旋（死亡）
    信息很丰富，让黎木对这个副本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注意到，这些信息流分为公共信息和破窗窥视信息。
    前者应该就是无限玩家都知道的信息，后者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只能从这扇破窗才能看到的信息。
    他想，这个破窗功能，说不好是自己经营安全屋的最大依仗！毕竟，信息的价值是最暧昧的，操作空间很大。要是给副本里的玩家兜售副本信息的话……那岂不是可以赚个大的？
    正当他做着发财梦的时候，安全屋的后门被敲响了。
    很急促，很猛烈。看样子，外面的人情况很紧迫。
    黎木走到后门，一串信息流跳出来，
    【该副本无限玩家“苏志文”想要进入，建议收取入门费3无限币】
    苏志文。黎木记得这个名字，是这个副本里唯二存活的玩家之一。
    “有人吗！”外面传来苏志文惊慌恐惧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道喑哑怪异的吼叫声，听得黎木不寒而栗。
    吼！呀！
    这声音，就是副本里的怪物木嗣吗？
    黎木润了润嗓子，开口说：
    “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请支付3枚无限币进入。”
    门外，苏志文愣住了，安全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副本里有安全屋啊……但，3枚无限币，还只是进门费，太t坑了！按照100枚无限币可以兑换100w现金算，就是足足3w的现金啊！
    “凭什么那么贵！而且，我怎么知道你这里是不是真的安全屋！”
    黎木还不知道3枚无限币是什么概念，但也不着急，毕竟他是安全的，外面的苏志文处境是危险的。而兜售人生安全，本来就应该是一种操作空间很大的经营，
    “你可以拒绝，本店不强买强卖。”
    苏志文心里怒了个大艹，说着是不强买强卖，但现在的处境，踏马的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黎木又补充，
    “本店概不讲价。”
    苏志文咬紧牙关，3枚无限币啊！那可是3w现金，居然只能进个门……
    吼！呀！
    他只是迟疑了一小会儿，忽然耳边响起可怖的叫声，几乎击穿了他一切的防线，深入骨髓了。他全身颤抖，瞳孔皱缩，歇斯底里地喊：
    “同意，我同意！”
    他刚说完，脑袋里忽然掠过一串信息流，
    【扣除3无限币】
    与此同时，黎木的脑袋里，
    【收入3无限币】
    【兑换中心已开启】
    然后，黎木发现……后门好像没有强制打开，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收了钱不认账……心里涌起邪恶的想法。但他很快打住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久，虽然绝对说不上是个好人，但也不是畜生。
    他拉开后门。
    苏志文本能地冲了进去。黎木赶紧侧身让开，差点就被撞到了。
    然后，黎木看到，门外。一截巨大的烂掉的树根，像蛇一样爬过来，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增生组织，聚集在一起，形成庞大的真菌聚落。很恶心，光是看一眼，他就感觉精神受到了污染。
    慌忙把门关上。
    怪物猛地撞在门上，紧接着发出凄厉了惨叫。
    黎木透过破窗向外看去，那树根怪物身上的增生组织挨个爆开，溅出黄绿色，像脓液一样的粘稠物。待到所有的增生组织全都爆炸后，它原本庞大臃肿的身体，赫然变成一截普通的树根。
    【你成功击杀一只木嗣，获得成就“怪物猎人”】
    【“怪物猎人”（蓝色，可回收）】：你是一把利刃，一把戳进那些怪物血管里的利刃。不管过程如何，你都应该获得此殊荣。
    【品级】：蓝色
    【属性】：无
    【获得于无限副本《绝命丛林》，仅具有纪念与收藏价值】
    黎木愣住了。
    这是……完成了一个成就？
    我不是无限玩家，也能完成成就吗？
    【无限玩家“苏志文”进入“今天几号？”安全屋，计价开始】
    【当前计价：2无限币/h】
    如此的信息流同时出现在黎木和苏志文的意识中。
    苏志文还听到，
    【已扣除2无限币】
    而黎木听到的是，
    【收入2无限币】
    苏志文听到这声音，连气都还没喘过来，就急了眼，瞪着黎木怒吼，
    “怎么还有额外收费！”
    黎木捏了捏鼻子，总不能说我才刚开始做生意，还不懂行……他咳了咳，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不成，你想只支付个进门费，然后就赖在这里等到副本结束？年轻人，寸金难买寸光阴，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苏志文被怪物追了一路，本身就很暴躁了，被这么一折腾，心里的怒火顿时爆发，
    “我草泥马！”
    怒骂一声后，直冲黎木而去，作势就要揍他一拳。
    但拳头还没落在黎木脸上，他立马感到一股电流淌过全身，顿时肌肉无力，倒在地上。
    【“不可被伤害”属性触发】
    这安全屋考虑得挺周到的嘛，黎木想……他看向倒在地上的苏志文，
    “火气那么大干嘛呢？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珍惜时间，好好休息，不要浪费自己付出的无限币。你说是不？”
    苏志文浑身肌肉无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比了个中指。

 第3章 “呢喃”

    黎木忍不住笑了笑。他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吃亏。随后，他坐到台里，开始捣鼓收获。
    他调出台主界面，
    【“今天几号”安全屋】
    【经营人：黎木】
    【等级：1（0/100光顾值）】
    【氛围值：2（毫不起眼）】
    【无限币：5枚】
    【穿梭资格：0次（距离下次保底资格还有24:00:00）】
    【装饰总览：
    普通装饰：桌子、凳子、挂饰、咖啡用具若干（合计氛围值+2）
    特殊装饰：无】
    【道具：无】
    【兑换中心：已开启】
    【生涯成就：“怪物猎人”（蓝色，可回收）】
    【特殊服务：
    “睡个好觉”（指导价2无限币/次）；
    “黄粱美梦”（指导价4无限币/次）】
    无限币从0变成了5，穿梭资格变成了0，离下次保底资格还有24个小时，时间没有动。看样子应该是要离开副本后，才开始计时。
    多了个“怪物猎人”的成就。
    可以回收的成就……黎木想，先留着。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新开启的功能【兑换中心】。
    兑换界面并不复杂，目前只有三个栏目，装饰、道具以及服务。
    按照顺序，他先打开装饰栏目。
    装饰栏目的装饰品，是按照等级进行分类的。每10级为一个分类。目前之解锁了“1~10级”的分类，而这个分类，只有三种装饰品。
    【“呢喃”—白色特殊】：一个会说话的告示牌，可以挂在安全屋外招待客人。售价1无限币，提供10氛围值；
    【“安宁”—白色特殊】：一盏会发光的灯，灯光可以帮助缓解顾客的生理性情绪。售价5无限币，提供50氛围值；
    【“夜与海”—白色特殊】：一幅特殊的画，观看这幅画可以克服深海恐惧症。售价5无限币，提供50氛围值；
    好贵！
    除了那个看上去丑不拉几的告示牌外，都好贵。
    虽然贵，但黎木看了看描述后，觉得还是贵得很有道理。比如那盏安宁灯，可以帮助缓解顾客的生理性情绪。一方面可以让顾客有更好的体验，另一方面也能避免安全屋内发生纠纷。现在虽然只招待了苏志文一个客人，但以后肯定会有多个客人光顾的情况。
    还有“夜与海”，克服深海恐惧症，简直不要太厉害好！无限世界，副本众多，关于海洋题材的恐怖副本可不少，一提到海洋，深海恐惧症就可以拍死不少玩家了。
    好东西是好东西，可惜现在没钱买。
    接着，他打开道具栏目，一样的，还是只开放了“1~10”级栏目。
    【回收炉—无品级】：可以将一切道具回收为无限币与基础不可回收材料。售价10无限币；
    【无限地图—无品级】：可以获得当前无限副本的地图。售价10无限币；
    【重生点—无品级】：当重生次数未冷却时，在副本中死亡，可重生到重生点。售价10无限币；
    黎木看到这三样道具，心里只冒出一个想法，强无敌！
    回收炉，垃圾佬必不可少的东西。
    无限地图，那更是闯荡副本必不可少的战略资源。
    而重生点。任何一个玩过对抗类游戏的玩家，都知道这种道具的含金量。更何况，无限副本不是游戏，是真的会死人的地方！保命道具，在任何道具选择中，永远是第一优先级。
    “1～10级”都这么强，之后的还得了？黎木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东西都是好东西，都想要，但只可惜……没钱啊！5个无限币够干什么呢？
    此刻，黎木心里搞钱的欲望节节攀升。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还在地上挺尸的苏志文，要不……再宰他一宰？
    黎木接着看向最后一个栏目，服务栏目。“1~10级”的特殊只有一项。
    【“快速治愈”】：无限副本，危机四伏，受伤是家常便饭，同时，受伤也是致命危机，而医疗资源，往往是副本中最为稀缺的资源，一次快速治愈，是玩家们梦寐以求的服务（指导价10无限币/次）。售价10无限币
    售价10无限币的服务，只需要卖出去一次就能回本，各种方面说都很划算，但是很可惜，买不起。
    最后，仔细思考一番后，黎木只花费1无限币，换了“呢喃”，那个会招待客人的告示牌。
    他想了想，可以招待客人的告示牌，就很方便，贴在门外，有人来了，就省得他亲自去招待。
    目前来说，他最想要的还是回收炉、无限地图以及重生点这三个道具。感觉都是神级道具，又便宜，用处又大。得先攒点无限币，把这三样兑换下来再说其他。
    【兑换装饰品：“呢喃”，花费1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4枚】
    兑换完成后，他退出了兑换中心。
    然后，台的主界面里，【特殊装饰】那一栏，就多了个【“呢喃”】。
    紧接着，他面前泛过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敛去后，老旧破败的告示牌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看上去承载着不少的岁月，斑驳而厚重。
    “噢，天啊，我活过来了？我活过来了！”
    黎木吓了一跳，向后一个趔趄，
    “什么玩意儿？”
    “我，如您所见，我是一个告示牌，嗯……英俊的告示牌。”
    黎木看着一动不动的告示，好奇地戳了戳
    “真的会说话啊。”
    “这是当然。不过，您就是我的主人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真好，您像我一样英俊神武，一定会相当愉快。”
    黎木看着告示牌那磕碜样子，忍不住说：
    “好好说话，别骂人。”
    “……真令人伤心。”告示牌声线还是十分迷人的，属于是去掉全身可食用，挂个虚拟形象就可以当主播了，“主人，请赐予我伟大的使命。是要屠龙，还是斩神？”
    “……”感受着它那亢奋的语气，黎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告示牌语气一沉，神叨叨地说，
    “难道是要去征讨无限意志？！”
    只言片语间，让黎木感觉，这告示牌的来历也许并不简单。但目前来说，
    “嗯，你要做的就是……”
    吩咐完后，他明显感觉到告示牌的情绪从极度亢奋转为极度震惊，最后变成极度失落。即便如此，它还是微笑不失礼地说：
    “当然，主人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额，辛苦了。”
    这告示牌，很有故事啊。回头温点酒，跟它吹一吹。
    ……
    黎木提着告示牌走到后门，拉开门准备把它挂在外面。
    刚抬起脚打算迈出去，一串信息流就提示，
    【警告！】
    【您并非无限玩家，进入无限副本的识别身份为“原住民”，将不受到无限世界的关注与保护】
    黎木稍稍顿住。
    我会被识别为原住民？那为什么之前安全屋杀死了一只木嗣，自己获得了杀死木嗣的成就“怪物猎人”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bug……
    不受到无限世界的关注与保护……他暂时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不过，只是挂个告示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警惕地走了出去。夜风呼啸，喑哑作祟，往丛林深处望去，薄薄的雾霭与夜色交杂，摇曳的丛木如鬼影，森森然。还未靠近，他便深切地感受到那隐藏在未知处的危机与压迫。
    打了个寒战，赶忙把告示牌挂在外墙上。告示牌以低沉迷人的嗓音说：
    “我的主人，尽管我身在外，但我心将长存于您身边。”
    “额……谢谢。”
    黎木随即关上门。
    温暖与安全感再次包裹全身，他长长地呼出口气，心想……这个《绝命丛林》的副本还只是二星，就给人这么强烈的压迫感，要是更高星的难度，会是怎样的？

 第4章 无限世界无所不能

    说起来，这个副本一共进来了七个无限玩家，但已经死了五个了，剩下的一个苏志文还这么狼狈不堪……可想而知。
    黎木不由得想，要是自己也是作为无限玩家进入这个副本的……存活下来的几率能有多高呢？
    被安全屋制裁了的苏志文逐渐恢复了过来。他艰难地坐了起来，手肘抵在咖啡桌上，支撑住上半身。
    这时候，他算是冷静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这安全屋，目光谨慎轻微地落在黎木身上。
    黎木本着一个老板的热情，笑道：
    “你好些了。”
    苏志文嘴唇血色不浓，整个人形象狼狈，精神不堪。他感受着咖啡屋里轻松温暖的氛围……的确，这里跟那片丛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甚至，比他自己住的那个小出租屋还让他感到安心。
    这里真的是安全屋？
    他看向黎木，
    “你是谁？为什么可以在无限副本里开安全屋？”
    这当然是没法实话实说的。当然了，隐瞒和敷衍是黎木所擅长的事情，
    “我是谁并不重要。至于这安全屋，嗯……无限副本不理所应当有安全屋吗？”
    “理所应当？”这把苏志文搞蒙了，“我前前后后也进过五六次无限副本了，怎么之前没碰到过？”
    黎木说，
    “你当然无法知道所有事情。”
    苏志文目光复杂，畏懦地看了黎木一眼。他想，能在无限世界里开安全屋……应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之前自己想揍他，结果碰都没碰到就倒地了。这种能力……他见都没见过。
    苏志文看了看左手的计时器，距离副本结束还有2小时36分钟。
    他咬了咬牙，问：
    “一个小时收费2无限币，是？”
    黎木点头。他随即问，
    “你赶时间吗？”
    “不，我现在只想活着出去。”苏志文眼神蹑懦，“以后他妈的再也不进副本了。”
    黎木对无限世界和无限玩家都一概不知，趁此机会，他想多了解一下，不由得问：
    “你为什么进无限副本？”
    “还能为了什么，钱呗。”
    “其他人也是为了钱？”
    苏志文摇头，显得很颓废无力，
    “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钱，但也有人是在现实世界过得太痛苦了，才选择来无限世界的。比如，得绝症的，瘫痪在床的……总之，很多原因。”
    “为什么呢？”
    苏志文讶异地看向黎木，
    “你不知道？”
    黎木稍稍一顿，然后面无波澜地说：
    “我想知道你们玩家被无限世界吸引的原因。这也许能让我更好地为你们服务。”
    话说得好听，但苏志文可不觉得无限世界里有什么好人。他说：
    “无限世界很神秘，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唯一清楚的是，无限世界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不管是钱，寿命，健康，还是其他什么，应有尽有，无所不能！”说到后面，他语气有些亢奋。
    “无所不能……这听上去像上帝。”
    苏志文咬牙说，
    “没错，无限世界就是我们的上帝！”他呼出口气，“但前提是你能完成上帝的考验。”
    “那你们是怎么进入无限世界的呢？”
    苏志文说，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什么测试资格，然后就可以进入无限世界了。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黎木微微凝眉，
    “你是地球人对。”
    “嗯。”
    黎木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在网上见到过有关无限的内容呢？总应该有人会分享自己的经历……而且，看样子，无限玩家并不少才是。
    “你有告诉其他人关于你的经历吗？”
    苏志文听到这句话，立马说，
    “当然没有！我怎么敢泄露这个秘密！”
    “秘密？”
    苏志文说，
    “每个无限玩家的第一条守则就是，对现实世界保密！任何方式的泄密，都会被抹杀！那些泄密的玩家，被抹杀的场面，会在每个人的无限大厅里播放。”他咽了咽口水，“很惨，他们都死得很惨。一般都是意外事故，车祸、坠楼、高空抛物等等。”
    这么狠啊……经由苏志文的描述，黎木再一次对无限世界的伟力感到心惊。
    他正准备再旁敲侧击些什么，苏志文忽然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说：
    “马上就要过一个小时了，我要出去。”
    黎木说，
    “你现在的状态，出去的话，很危险。”
    “那老板能让我待到副本结束吗？”苏志文目光期待。
    黎木残忍地拒绝了他，
    “抱歉，并不能。”
    这种事不能开先河。
    苏志文很失落，看到黎木坚定的目光，知道求情是没用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进副本，知道无限世界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同情心。
    “我得离开。”
    “你进过几次副本了，应该不差这点无限币。”
    苏志文神情变得有些乖张，
    “不，我不能再用无限币了！我拼死拼活，就是为了攒够100个无限币，去换钱……要是在这儿用了，就得再进一次副本！”他咽了咽口水，再进一次副本，不如让他直接死掉。
    “100个无限币能干什么？”黎木很好奇。
    100个无限币，对他来说，可以换掉所有的“1~10”级装饰、道具和服务。但对无限玩家呢？
    苏志文目光灼热地说：
    “100w任意现金！”
    黎木想了想，100w任意现金的价值，好像并比不上兑换中心里的那些道具，不由得说，
    “听上去也不多啊。”
    苏志文低下头，
    “是的，比起副本里的死亡威胁，的确不多……但你要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快速赚到100w的办法了。”
    黎木无言反驳。现实世界里，有的人赚100w，也许只要一天，甚至分分钟，但对有的人而言，也许一辈子都不行。
    苏志文回过神来，不多说一句话，赶紧走出安全屋，生怕再被扣掉无限币。
    告示牌热情地送别，
    “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将竭诚为您服务！”
    黎木透过破窗，看向外面。苏志文没入漆黑的丛林。
    他隐约看到，两条腐烂的树根，从地下钻了出来，然后朝苏志文的方向移动。
    “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最后……”
    ……
    二十分钟中，破窗传来一串信息流，
    【无限玩家“苏志文”已死亡】
    黎木听到讯息，不由得叹了口气……何必非要为了几个无限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苏志文，不在他的处境，不知道他面临着什么，又何必去评价……只好感叹，孱弱的人类，在无限世界的伟力之下，难以招架。
    正想着这些，忽然听到门口告示牌的声音，低沉而迷人，魅惑且温和，
    “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这里拥有牢不可破的坚壁，以及最为英俊神武的老板，能为您提供极致的安全感，我想，在如此寒冷与危险的夜晚，您一定迫不及待想要进入了。”
    黎木一头黑线……这是欢迎客人该说的话吗？
    怎么感觉，像是拉皮条的啊……
    “安全屋……嗯，有意思，进去看看。”来客轻答。
    “进门费3无限币，请。”
    随即，告示牌将门打开。
    黎木看向门外，一个穿着棕褐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衣服上都沾着不少黄绿色的粘稠物，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但仅从脸型看的话，应该不丑。
    黎木记得，那是木嗣身体里的组织液。
    苏志文死亡后，《绝命丛林》副本里就只剩一个玩家了——吴岩。
    看样子，就是刚进来的这位客人。

 第5章 高级玩家

    【收入3无限币】
    【无限玩家“吴岩”进入“今天几号？”安全屋，计价开始】
    【当前计价：2无限币/h】
    【收入2无限币】
    吴岩穿着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响声，他露出一口白齿，笑道：
    “如果这里真的是安全屋的话，那收费还真是相当便宜。”
    “哦？”黎木感到好奇。
    吴岩跟之前的苏志文完全就是相反的姿态。苏志文有多狼狈，他就有多从容。他坐下来，
    “毕竟，无限币并不值钱。”
    黎木想，从这镇定自若的气质看，应该是经常出入无限世界的玩家了。他说：
    “对于你来说也许如此。但，无限世界总不缺新人。他们可没几个无限币。”
    吴岩点头，
    “你说得对。”
    他打量了咖啡屋一番，问：
    “只是如此吗？除了外面那个丑陋的告示牌，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啊。”他说着，微微一笑，“当然，仅仅是‘安全屋’这一属性，就很令人意外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黎木保持着自己作为老板的从容，
    “你觉得什么才能让人眼前一亮呢？”
    吴岩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膝盖，
    “无限世界很神秘，我也不过是挣扎在其中的蚂蚁，当然没资格去陈述这个问题。”他说完，稍稍眯起眼睛看着黎木，似乎在等待着这位安全屋的老板的回应。
    黎木有些没底气，毕竟他对无限世界的了解基本可以说是零。但当个语言上的巨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也不过是躲在安全屋里的蚂蚁，靠着兜售安全维生。”
    吴岩笑了笑，
    “老板真是谦虚。”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这店里，有什么其他服务吗？”
    “本店目前兜售的服务有‘睡个好觉’和‘黄粱美梦’，请问你要哪个？”黎木将台里的服务内容分享给吴岩。
    吴岩看了看后摇头说：
    “都很不错，售价也很实惠，但可惜不适合我。就坐坐。”
    黎木心里稍微有些遗憾，他接着问，
    “副本主线还差很多。你不继续吗？”
    吴岩目光锐利片刻，
    “你知道副本主线还差很多？”
    黎木稍顿，随即笑道：
    “在你来之前不到一个小时，副本的另一位玩家光顾过本店。我从他那里得知的。”
    吴岩点点头，
    “这样啊。他应该被吓得不轻。”
    “的确。这个副本很难吗？”黎木问。
    吴岩回答，
    “二星副本，对我来说，并不算难。但无限世界给我匹配的队友，几乎都是新手，前二十四个小时就死得差不多了，一点忙都帮不上，通关几乎不可能。”
    “多人副本，比较考验配合。单人lo，的确很难。”黎木说。
    他其实并不懂，但车轱辘话还是得说。
    黎木问，
    “主线完成不了，有考虑去做支线任务吗？”
    吴岩摇头，
    “算了，不浪费时间了。支线任务可没那么容易触发。”
    黎木心里一动，紧接着说：
    “如果，我能为你提供一些信息呢？”
    吴岩忽然来了精神，蹙起眉头，认真看着黎木，
    “什么信息？”
    黎木想，有戏，
    “比如说，‘瘤树之嗣’的触发条件。”
    这个支线任务是被吴岩触发了的。黎木说出来，也是想提高自己说的话的信服力。
    吴岩目光抖了抖，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支线任务？”
    黎木笑了笑，这下主场来到自己这边了。他不着急，
    “这可是商业机密，概不兜售。”
    吴岩眼中闪过思索，随后又从容不迫地说，
    “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很可惜，这个支线任务已经被我完成了。”
    黎木瞧见他恢复从容，便循循善诱，
    “‘瘤树之嗣’完成了，那‘祭祀传统’和‘聂格曼经文’呢？哦，不对，我想，你应该并不知道还有这两个支线任务。”
    吴岩这下不从容了。他再次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木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个咖啡杯，不急不缓地说：
    “都说了是商业机密。怎么样，想了解一下吗？”
    吴岩眯起眼睛，
    “我怎么确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作为无限玩家，自有判断。”黎木看向破窗，随后说：“《绝命丛林》副本还有1个小时52分33秒结束，过期不候了。”
    吴岩看了看自己设定的倒计时，发现黎木说的时间丝毫不差。他不由得想，难道这个人真的有了解副本秘密的渠道？
    他问，
    “两个支线任务的触发条件，你打算怎么卖？”
    定价上，黎木还不太了解，于是反问：
    “你觉得呢？”
    吴岩以为黎木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一阵判断后，语气沉定地说：
    “一口价，20个无限币，再多我就不买了。反正也不一定有时间去完成。”
    20个无限币！
    黎木有些心惊。吴岩给的价格，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以为，一个能卖5无限币就不错了。毕竟，这只是提供个信息，又不是帮着做完。
    但黎木很有商人的自觉，能多赚的不赚，就等于亏了。他神情自若，稍微沉吟一声，再说：
    “你已经完成了一个支线任务，再完成剩下的两个的话，就能达成成就‘聂格曼爱好者’了，那可是金色成就，37点结算分，就只值20无限币吗？何况，说不定你能在完成支线任务的过程中，另有收获……”
    吴岩眉头颤了颤，心想，这个人不仅知道支线的触发条件，还知道有哪些隐藏成就吗？这安全屋到底什么来历啊，之前从来没听过……他低声说，
    “离副本结束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
    黎木保持着微笑，
    “那不更显得时间紧迫吗？能解决长着人脸的木嗣，我想，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黎木这句话，让吴岩肯定了，这个人的确知道支线任务的触发条件。毕竟，他就是在杀死一只长着人脸的木嗣后，才触发“瘤树之嗣”支线的。
    明确信息可靠后，吴岩再次燃烧了挑战副本的热情，他着即喊价：
    “30无限币！”
    黎木心里笑得很灿烂，但脸上却摆出一副勉为其难吃个亏的样子，
    “虽然显得很廉价，但你诚心想要的话，就给你。”
    他刚说完，
    【收入30无限币】
    这么豪爽？淦！卖便宜了。
    吴岩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30无限币，已经支付了。那么，该你了。”
    黎木尽量表现得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一股习惯于这种事的作态。他控制意念，将破窗观测的两个支线共享给吴岩。
    【破窗已将“祭祀传统”与“聂格曼经文”的触发条件共享给无限玩家“吴岩”】
    吴岩收到来自破窗的讯息后，忽然反应过来，
    “你不会还卖给别人了？”
    黎木说，
    “这个副本里，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了。我想卖也卖不出去。”
    不过，吴岩的话也提醒了黎木……消息是可以卖给多个人的。这东西可没有库存限制的说法。
    吴岩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安全屋，赶着时间去做支线。
    他走后，黎木的脸绷不住，笑了起来。
    刚开张就是大收获啊！
    他合计了一番，在这个副本，一共收入40无限币，兑换“呢喃”告示牌，用了1无限币，还剩39无限币，可以把“1~10级”道具栏目里的三样神级道具全部拿下！

 第6章 三神器

    黎木急不可耐地打开兑换中心，没有犹豫什么，直接把【回收炉】、【无限地图】和【重生点】拿下了。
    【兑换道具：回收炉、无限地图与重生点，花费30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9枚】
    随着信息流淌过脑海，黎木眼前闪过一些柔和的白光。
    然后他看到，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灰色的小炉子。看上去跟以前那种烧蜂窝煤的炉子区别并不大，只是表面镌刻着精细复杂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经文。他意识到，这些经文或许跟安全屋的断剑钥匙上的经文是同一种。
    炉子应该就是回收炉了。
    黎木瞧着，心想要是不说的话，谁会觉得这是能够回收一切无限道具的神器呢？
    他走到回收炉面前蹲下来，伸手触碰，
    【回收炉】
    【请将需要回收的道具放置炉中】
    黎木把自己全身上下的东西都估摸了个遍，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拿来回收。
    “嗯……”
    刚开张嘛，穷是穷了点，但未来可期。
    “诶，等等……”
    他忽然想起来，安全屋之前杀死了一只木嗣，自己因此获得了一个蓝色成就“怪物猎人”，这成就无特殊属性，仅具有收藏与纪念价值，是可以回收。
    黎木想，仅具有纪念与收藏价值，那不就是没有价值吗？
    果断回收。
    确定回收这个成就后，他面前的回收炉忽然泛起一道没有温度的火光。几秒钟后，
    【已回收成就“怪物猎人”，获得5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14枚】
    回收完毕后，黎木再次打开【生涯成就】，然后就发现，“怪物猎人”这个成就变成了灰色。
    嗯……还留在成就库里的话，好像也还有纪念收藏价值……毕竟，纪念收藏价值这东西很暧昧，不就图一个看着舒坦吗？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回收了，黎木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无限地图】身上。
    无限地图跟回收炉不一样，没有实体，而是以一种黎木难以去形容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脑海中的……硬要说的话，就像脑袋里多了一个3d地图软件。他打开无限地图。
    【无限地图】
    【副本确认中……】
    【搜寻完毕，当前副本为《绝命丛林》，生成副本地图】
    【生成完毕】
    然后，一座庞大的3d地图，便陈列在黎木脑海中。地图十分真实，摇曳的丛林、流溢的雾霭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如同置身于上帝视角。而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点时，就能放大视角，看到更清晰和详细的情况。
    这哪里是什么地图，分明就是高精度的太空卫星！不，要比最先进的卫星还要厉害。毕竟，卫星会受天气的影响，而无限地图不会。它能把当前副本的全貌真实地展现出来。
    但，要使用这么厉害的道具，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黎木刚看了不到一分钟，脑袋便开始昏沉发痛，就像发高烧了一样。
    他赶忙退出无限地图，脑袋的疼痛才逐渐消去。
    “看样子，要长时间使用无限地图，还得要强悍的意志力才行啊。这还只是二星副本的地图，只是一座丛林的大小，要是更高星，更复杂的话……”
    黎木心有余悸。吴岩说得没错，无限世界里的神秘之物太多了。以后要更加小心一些才是。
    最后，他将目光投到第三样道具【重生点】上。
    那是一个像图钉一样的锚点，静静地悬浮在台上。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重生点稍稍颤动，随后开始平稳地旋转，
    【重生点】
    【锚点放置地：“今天几号？”安全屋】
    【绑定目标：黎木】
    【可用重生次数：1（每个无限副本保底1次，冷却时间24h）】
    锚点平稳旋转，不见丝毫倾斜，好似有着说不出的魔力，让黎木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就是重生点啊……”
    每个副本保底1次机会，跟穿梭资格一样，也有着24小时的冷却时间。
    黎木缓了一口气，这下子，有了无限地图和重生点，自己的容错率算是拉满了。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困在副本里，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能一次性把这三样道具拿到手，得好好感谢吴岩。
    黎木想，那家伙肯定是早就获得测试资格，没少穿梭无限世界。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高玩。这些高玩，看样子都不缺无限币，而且本身能力过硬，安全屋所提供的的“安全保障”对他们来说可能吸引不大，需要更加特殊的服务才是。
    赚高玩的钱，肯定要比赚新手的好。
    趁着现在店里没人，黎木将角落的杂物间打扫出来，把重生点和回收炉放了进去。
    收拾完后，没歇几分钟，破窗忽然摇晃了一下，随后传来信息流，
    一、公开信息
    【《绝命丛林》副本结束，开始结算】
    【主线任务未完成（进度：54％），仅进行“存活结算”】
    【死亡玩家】：林喆、苏志文、张文明、周涛、徐薇、李凯旋
    【存活玩家】：吴岩
    【副本存活率】：1429
    【高光玩家】：吴岩（主线参与度100％；完成支线任务“祭祀传统”、“瘤树之嗣”、“聂格曼经文”；获得成就“怪物猎人”、“解密者”、“惊惧时刻”、“聂格曼爱好者”）
    二、破窗窥视信息
    【结算奖励】：无法窥视，请升级“破窗”至“破窗之眼”
    看完结算信息后，黎木有些惊讶，
    “居然真的把那两个支线任务完成了……”
    而且，他记得刚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主线任务进度是23％，结算的时候是54％，不到两个小时推进了31……而且吴岩的主线参与度为100％，说明这家伙几乎是在lo这个二星多人副本。
    还能那么从容，可以想象这家伙的能力有多过硬。
    黎木不由得想，同样是人，差距能有那么大吗？还是说，无限世界能够提升人的能力……
    可惜看不到结算奖励。要是能知道吴岩的具体收获的话，对以后的支线任务信息定价也就更有底。
    他站在破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
    好像无限玩家离开后，这里显得平静了一些，又好像并没有。副本没有因为玩家的离开而消失……是否能说明，这座丛林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被拿来做成了无限副本？
    黎木无法确定。
    他想了想，打开后门，迈步。
    【当前副本已结束，不受无限世界关注与保护】
    没说不能进入。
    黎木咽了咽口水，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杂物间。里面，曳光的重生点平稳地旋转着。
    他想去副本里看看。
    深深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随后，他迈开步伐，踏入丛林。
    告示牌低沉的嗓音响起，
    “亲爱的主人，在那雾霭流溢的深处，潜藏着未知的窥视。您要去冒险吗？”
    黎木说，
    “做无限玩家的生意，总要知道无限玩家到底在经历什么。”
    “主人，您真是英明神武。”
    黎木瞥了它一眼，
    “看好屋子。”
    说完，他深入丛林。

 第7章 即死恐慌

    丛林里很潮湿，冷风丝丝入骨。
    黎木走出没多远，双手双脚就开始发冷了，估摸着再过个半个小时，就得发僵。
    即便是圆月天，但丛林茂密的植被，让丛林里的光照度十分低，仅凭人的肉眼，很难分辨出前方的道路。
    黎木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前进。这时候，无限地图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尽管以他目前的精神意志里，无法太过深入地观看地图，但大致样貌还是能分辨的，不至于走进绝路。
    他注意到，进入副本后，副本地图相较于在安全屋里，有了些变化。
    在地图里，他可以看到一些红色的痕迹，虽然很模糊，但他可以肯定，那些红色的痕迹，绝对不是什么特殊地貌。
    难道，是怪物的活动痕迹？
    正这样想着，他忽然注意到，地图里面，有一团红色痕迹，在不断向自己靠近。
    黎木随即靠着一棵树停了下来，降低呼吸频率。
    一分钟过后，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声音。跟副本地图里红色痕迹的方向相同。
    窸窣声越来越近，黎木逐渐能够听到低沉喑哑的呼吸声。声音很粗，伴随着微微的颤音。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呼吸声。
    肾上腺素开始飙升，黎木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即便他有意识地控制呼吸节奏，但呼吸还是变得急促了起来。同时，对未知危险的本能恐惧逐渐占据他的情绪。
    而随着他状态的持续不稳，副本地图里的红色痕迹离他就越近。
    直至某一刻，窸窣声忽然消失。
    周遭的声音，好似也随之一起消失了。黎木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额头分泌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喉咙因为急促的喘息，有些发涩发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肢已经冰凉到有些僵硬了。他尽量转移注意力，避免因为过渡在意身体状态，而变得更加紧张害怕。
    无限玩家，在副本里就是这种感受吗？
    他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原本消失的窸窣声忽然变得十分刺耳。紧接着，他感受到整个人脱离了地面，腾空了！
    目光下意识地朝下看去，
    一条腐烂的树根，贯穿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散发着恶臭气息的荆棘。这些荆棘从他身体里面长出来，然后紧紧缠绕住他。
    随后，死亡的灰暗席卷黎木。
    下一刻，简陋的杂物间里，平稳旋转的锚点忽然开始加速，曳光的痕迹，交映出杂乱的光路，扑在周围的墙壁上。
    随着一阵剧烈的颤抖，如水面涟漪的波纹泛过，黎木从锚点的尖端跌落出来。
    然后，锚点停止旋转，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呼哧——
    呼哧——
    黎木大口大口喘息。
    虽然已经重生了，但被木嗣杀死所带来的恐惧与痛苦，并没有立即消失。
    他瘫坐在地上，神情十分痛苦。
    【你已重生】
    【可用重生次数：0次（冷却时间23:59:12）】
    缓了好一会儿，黎木才勉强站起来。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像是大病初愈。
    然而，这还只是二星副本……面对木嗣的攻击，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绝望让黎木很不安。这可比午夜独自一人看完一部超恐怖的恐怖的后劲儿要大得多。
    他有些理解之前苏志文为何那么狼狈了。
    苏志文还是个有无限穿梭经验的玩家，这要是纯新手进入这种副本，跟自杀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死得更加痛苦一些。
    黎木走出杂物间坐在台里，久久无法安定下来。
    他的脑海中一直闪烁着被木嗣杀死的场景。他看着自己的皮肤，好似随时随地都可能有荆棘生长出来。
    焦躁不安。他看向破窗，仅仅是瞥见丛林的一丝黑暗，就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受不了了，立马打开【兑换中心】，把特殊装饰那盏可以让人快速镇定下来的灯——“安宁”兑换了下来。
    【兑换装饰“安宁”，花费5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9枚】
    随后，一盏颇有欧式风格的挂灯出现在他面前的台上。
    透过略微有些发黄的玻璃罩，昏昏沉沉的烛光，摇晃着。黎木盯着烛光，很柔和，一点都不刺眼。他的呼吸频率，随着缓缓摇曳的光，逐渐平静下来。恰好的亮度，恰好的摇曳频率，好似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直达他的内心，驱散寒冷与恐惧。
    一分钟过后，黎木完全恢复了过来。
    他呼出口气，将“安宁”放在身后的展览柜一角。
    “安宁”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它并不耀眼的光芒，有着神奇的魔力，铺满了整个安全屋。
    副本已经结束，没有玩家，重生点的次数也进入了冷却，黎木也就没有继续留在《绝命丛林》的理由。
    他看了一眼安全屋，然后打开台的主界面，选择返回。
    微微的颤动后，
    【您已离开无限副本】
    【本次光顾次数：2】
    【共计光顾次数：2】
    【本次收获光顾值：200】
    【本次收入无限币45枚，支出36枚，结余9枚】
    【“今天几号？”安全屋已从0级升级至2级】
    【当前等级：2（200/300）】
    【获得两次扩建机会】
    还可以扩建？
    黎木想想也是，现在的安全屋只有大厅、杂物间两个房间，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60平的样子。以后来光顾的玩家肯定越来越多，需要的配套设施也就越来越复杂。只有大厅和杂物间肯定是不够的。
    经历了《绝命丛林》的死亡遭遇后，黎木现在只想先老老实实搞好自己的安全屋。
    冒险送死的事，就让那些无限玩家去做，自己坐在安全屋里喝茶不好吗？
    他没多想，把两次扩建机会都用了。
    紧接着，安全屋又开始颤抖。这次颤抖，要比之前时间都要长。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过后，
    【扩建完毕】
    【新增两个20㎡的独立房间（无窗景），建议改造：一个休息室、一个卫生间】
    黎木赫然发现，在大厅的右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走廊，走廊不长，尽头被复杂的符文所封闭着。在走廊左右各有一个毛坯房。
    神奇的扩建方式。
    他想了想，卫生间是必须的，这是最基础的设施。毕竟，是人都有三急。就算无限玩家不来上厕所，他这个当老板的也还要上厕所呢。
    至于休息室的话，刚好可以跟店里目前仅有的两项服务项目“睡个好觉”和“黄粱美梦”搭配。
    正好合适。
    “建议得不错，就按照这个来。”
    【您可以花费2无限币，进行自动装修改造，也可以自主装修改造】
    “嘶——”
    两枚无限币啊……黎木有些心疼。按照苏志文的说话，就是2w现金……
    “等等，好像两万块在现实世界连半个卫生间都装不出来……”
    这么一想，很划算！
    而且，就目前来说，赚无限币可要比在现实里赚钱轻松得多。
    越想越划算。黎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动装修改造。
    【花费2无限币进行“一个卫生间”、“一个休息室”装修改造，预计24小时后结束】
    【当前剩余无限币：7枚】
    24个小时，嗯……下次穿梭，也是24小时后。
    刚好，到时候再来验收。
    黎木最后打开台主界面查看，
    【“今天几号”安全屋】
    【经营人：黎木】
    【等级：2（200/300光顾值）】
    【氛围值：62（毫不起眼）】
    【无限币：7枚】
    【穿梭资格：0次（距离下次保底资格还有23:50:23）】
    【装饰总览：
    普通装饰：桌子、凳子、挂饰、咖啡用具若干（合计氛围值+2）
    特殊装饰：“呢喃”、“安宁”（合计氛围值+60）】
    【道具：回收炉、无限地图、重生点（冷却中23:52:46）】
    【兑换中心：已开启】
    【生涯成就：“怪物猎人”（已回收）】
    【特殊服务：“睡个好觉”、“黄粱美梦”】
    【装修改造中：23:59:12】
    嗯，今天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黎木带着好心情，离开了安全屋，哦不……咖啡屋。在无限世界，它是安全屋，在现实世界，它就是一间不起眼，在角落里，静静感受时间流逝的老实咖啡屋。
    除了它的老板，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这是“今天几号？”的秘密。

 第8章 坠楼

    黎木吃完饭，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刚开了门，就看到室友尤明浩从浴室走出来，正擦拭着头发。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但整个人身形特别瘦，看上去跟竹竿似的。脸上长着一些痘痘，这是长时间作息不规律的表现。
    尤明浩是黎木的大学同学，毕业后都在同一座城市，加上关系不错，就合租了一个套二。
    尤明浩是个游戏主播，直播时间是深夜档，活动时间，基本跟黎木是错开。
    “回来啦。”尤明浩笑着打招呼。
    “嗯。刚睡醒吗？”
    尤明浩点头，惬意地说，
    “起床洗个热水澡，感觉真是不错啊。”
    黎木应了一声，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接着，尤明浩也坐了过来。
    他刚一坐下，黎木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转头诧异地看着他，
    “你身上洒了什么东西吗？”
    尤明浩愣了愣，抬起手臂，左右嗅了嗅，
    “有怪味儿吗？”
    黎木点头，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也有点像猫屎。”他眼神暧昧地说，“拉裤裆里了？”
    尤明浩嘴角僵了僵，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
    “应该是臭豆腐的汤汁洒身上了。”
    “你不是刚洗完澡吗？”
    尤明浩立马站起来，
    “没洗干净，我再去洗一洗！”
    说完，他急急忙忙地又冲进了浴室。
    黎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什么，毕竟这家伙生活习惯很差，身上有点奇奇怪怪的味道也不意外。
    黎木的思绪，还是集中在无限世界以及安全屋上。他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存在。但他是个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人，并没有过于纠结。只不过，他还是很在意，在地球上，到底还有多少像吴岩、苏志文那样的无限玩家。
    如果庞大到一定程度，就算有无限世界的保密守则存在，应该也早就在现实世界引起骚动了。
    他回到卧室，试着在网上找看看，有没有关于无限世界的内容。
    一番搜索下来……有倒是有，但都是小说，影视剧之类的东西……正儿八经讨论无限世界的，并没有。他想想也是，这么搜索肯定搜不出来，就算有人分享自己的无限经历，也多半会被认为是编段子。而且，按照苏志文所说，泄密，是要死人的。
    希望通过网络了解无限世界和无限玩家看来是不现实的。
    砰砰砰！
    尤明浩敲了敲黎木的卧室门，
    “我进来啦。”
    “嗯。”黎木看着门口稍微显得有些扭捏的尤明浩问：“怎么了？”
    尤明浩顿了顿，
    “你再闻闻我身上有没有怪味儿。”
    他走到黎木面前。
    黎木鼻翼微动。紧接着，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在这股香味儿中，夹在着之前闻到的那股腐烂恶臭的味道。两者交融之下，给黎木带来一种更加难以言说的嗅觉体验，
    “你喷香水了？”
    尤明浩尴尬地点了点头，
    “嗯，男士香水，之前买的。有盖住那股怪味儿吗？”
    黎木没有隐瞒，
    “没有。还是能闻到。”
    尤明浩的脸色一下子就犯难了，
    “这么重吗……”
    黎木好奇问，
    “你是生什么病了吗？臭豆腐的汁水，不是这个味道。”
    尤明浩连忙摇头，
    “没……没有！”
    黎木叹了口气，
    “我说浩哥啊，你本身生活习惯就很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吃外卖，也不晒太阳，不运动，有可能真的生病了。不是很多病，都会改变人的体味吗？要不然你什么时候还是去做个体检，现在医院体检都可以报销的，不花几个钱。”
    黎木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个朋友的。
    尤明浩脸色有些复杂，他纠结地看着黎木，
    “黎木，其实……”
    话说到一般，表情显得很干涩。
    黎木问，
    “有什么不好讲的事吗？”
    “也许嘛，我可能碰到了一些难事……”
    黎木神情认真，
    “什么难事，你尽管说，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尤明浩微微张嘴，牙齿好像在发颤，他嘴里刚吐出一个音节，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汽车急促而刺耳的报警声。
    黎木跟尤明浩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他俩赶紧走到窗前，往下面望去。他们在九楼，晚上并不是很能看清楚地面的情况。但还是依稀辨别出，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别人停在路旁的车给砸了。
    这时候，下面楼层传来吼叫声，
    “有人跳楼了！”
    跳楼？！
    黎木咽了咽口水，问尤明浩，
    “去看看不？”
    尤明浩整个人绷得很紧，他嘴唇微微发颤，眼神有些飘忽，生硬一笑，
    “看，看看。”
    两人快速下楼，赶到事发地。
    已经有不少人围在这里的，大家举着收集拍照录视频。小区保安站在前面，劝诫大家不要靠得太近。
    黎木跟尤明浩凑到前面，抻长脖子望去。
    跳楼的是个男人。他整个人几乎把小轿车砸得塌陷下去了，四溅的血液，抛洒在车上、地面、墙壁，以及花坛里。完全变形的身体、脱体的身体组织、凹陷的小轿车以及横流的鲜血，让坠楼场面显得十分有冲击力。
    黎木不由得心惊。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多么害怕……这种场面，如果是以前看到的话，肯定会本能地感到害怕。但是现在……很轻，说句不人道的话，就像看到有人摔倒了。
    他不由得想，难道是因为有过死亡体验了吗？
    旁边忽然传来强烈的呕吐声，
    “呕！”
    黎木看去。只见尤明浩弓着腰，按着胸口，正在呕吐。
    黎木赶紧扶住他，
    “你还好吗？”
    尤明浩整个人抖得厉害，明显地能看到，他的肩膀一阵一阵地收缩。很快，他就面色发青，额头分泌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是发白得厉害。
    黎木调侃，
    “这么害怕吗？”
    尤明浩紧紧抓着黎木的手臂，用稍带央求的语气说，
    “我们快走，快走！”
    看着尤明浩那颤抖的双眼，黎木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害怕血腥的场面吗？不过……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不是挺喜欢看那些血腥重口的电影的吗？
    黎木点头，
    “走。”
    回家的路上，尤明浩一直处在恍惚的状态中。转弯、进电梯、进门都得黎木提醒。
    这显然不太对劲儿。
    回到出租屋后，黎木皱眉问，
    “你没事？浩哥。”
    “没……没事。”尤明浩低着头，神情明显有些不对。
    黎木叹了口气，
    “唉，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就别直播了，看到人跳楼自杀，的确不好受……”
    尤明浩双手捂着脸，
    “那个人，不是自杀的。我……我认识他。”
    黎木一下子愣住了，
    “你认识他？”
    “嗯……他叫许磊，也在玩《世界起源》，有时候还跟我一起直播。”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自杀的？”黎木想，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他可不想自己的朋友跟这种事扯上关系。
    尤明浩忽然摇头说，
    “不……我不能告诉你，不能！”
    说完，他什么也不解释，失措地起身，急急忙忙地进了自己卧室。
    黎木皱起眉。浩哥他……
    外面，救护人员、消防队和警察都陆陆续续来处理后事。很快，恢复了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晚上，黎木久久不能入睡。他有试着跟尤明浩沟通，但后者还处在惊恐失措中，完全没法好好交流。问他什么都不肯说。
    第二天下午，在确定尤明浩没什么事了后，黎木出发去咖啡屋了。让他比较在意的是，尤明浩身上那股臭味儿还是很明显。

 第9章 人鱼潮汐

    刚一走进咖啡屋，一串信息流便在脑海中淌过。
    【装修改造已完成】
    【新增：休息室、卫生间各一间】
    【氛围值提升40】
    【安全屋当前氛围值102（引人注目）】
    【“今天几号？”安全屋新增属性效果：首要关注】
    【首要关注】：无限玩家更容易被您的安全屋所吸引。
    “首要关注……看上去还不错。”
    玩家更容易被吸引，相应的，客流量就会得到提升。客流量得到提升，无限币就来越快。无限币来得越快，安全屋升级就快，氛围值提升就快……这是个良性循环。
    果然，给安全屋本身投资是绝对的正面导向。
    黎木走到新扩建出来的走廊上。两个房间分别对应刚刚装修改造完成的卫生间和休息室。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
    里面装修得不算豪华，看上去像是特别爱好整洁干净的人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暖色调的壁纸和地板也让人感到舒心。单单只作为休息室的话，这绝对是令人满意的。
    【一间普通的休息室】
    【客人入住完毕后，休息室将重置状态】
    重置状态？
    哦……这个能力很不错啊！跟网的电脑一样，每次重启都会回到最初设定的状态。免去了清扫和维护的工作。
    黎木相当满意，不由得欣喜而叹，
    “无限币花得很值得啊！”
    他离开休息室，走进对面的卫生间，
    【一间普通的卫生间】
    【客人使用完毕后，卫生间将重置状态】
    跟休息室一样，都不需要清扫维护。
    他试着在里面方便了一下。退出去再打开门后，里面果然焕然一新。
    “真是神奇！”
    黎木愿称这项能力为懒人福音。之前他还纠结过，自己作为安全屋里唯一的人，既是老板又是员工，以后会不会太辛苦，需不需要招人之类的事……现在看来嘛，暂时是不需要了。目前只需要招待好无限玩家就行，其余的事情，安全屋自己会处理好。
    回到台，黎木看到，每二十四小时一次的穿梭资格已经生成完毕了。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希望浩哥不会出什么事情。
    随后，他开始了穿梭。
    ……
    一、公开信息
    【副本主题】：人鱼潮汐
    【副本介绍】：蒙特斯镇是一座临海的小镇，美丽而祥和。小镇里的人们依靠出海打渔为生，男人们常常在礼拜日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出发，据说这样能得到“渔火之神”的庇佑。庇佑他们丰收的同时安全回家。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艘渔船驶入港口。岸上的人都祈祷这是一艘满载“丰收”与“平安”的船。是的，也许“渔火之神”的确庇佑了这艘船。只是，在“丰收”与“平安”之外，这艘渔船还载着一位特殊的客人归来。
    他们称呼客人为“神的孩子”。
    【副本人数】：4~6人
    【副本难度】：★★★☆☆☆
    【副本时间】：5日（119小时59分钟后结束）
    【副本主线】：序幕——与其他玩家集合，集合完毕后开启“第一幕”
    二、破窗窥视信息
    【副本隐藏支线任务】：
    1、人鱼之心（触发条件：让“神的孩子”歌唱）
    2、渔火之神（触发条件：与渔民一同礼拜至少两个小时）
    3、归乡之路（触发条件：让“神的孩子”离开蒙特斯镇，与“渔火之神”冲突）
    4、献祭之梦（触发条件：在悲歌之夜被“神的孩子”吃掉）
    【副本成就】：
    海之子（蓝色，存活至副本结束）
    潮汐游弋者（紫色，完成一个支线任务）
    风平浪静时（紫色，通关副本主线）
    海之狂想曲（金色，完成至少三个支线任务）
    幻海旅行者（神话，完成支线任务“献祭之梦”）
    【副本玩家】：方丰羽（存活）、朱嘉谊（存活）、张昊淼（存活）、从灵（存活）、田心绘（存活）、李泽（存活）
    【特别窥视】：该副本存在可带离至现实世界的道具与属性（当前无法窥视详细信息，请升级破窗至破窗之眼）
    “人鱼潮汐……三星难度啊……”
    黎木顿时倍感压力。一想着连二星难度的绝命丛林压迫感都那么强，这三星难度岂不是又上一个台阶？
    不过，三星副本也有三星副本的好处。
    星级越高，相应的，玩家应该就越厉害。自然，能够从他们那里赚的钱也就越多。
    黎木看着副本计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跟无限玩家同时进入这个副本的。也就是说，有机会完整地感受一次无限副本从开篇到结束的全过程。可以的话，也许能够对无限世界有个更加清晰的了解。
    他注意到这个副本有一个特别的成就。
    “幻海旅行者”，神话成就……听上去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但这个成就的完成条件也是相当的……特别。完成支线任务“献祭之梦”，仅仅是触发这个支线，就需要被“神的孩子”吃掉。
    如果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吃掉”的话……那这个成就，对无限玩家而言，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特别窥视】上，该副本存在可带离至现实世界的道具与属性。
    这则信息结结实实地惊到了黎木。
    可带离至现实世界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看得懂。他想的是，既然这个副本有这样的道具与属性，那说明，肯定还存在其他类似的副本。由此可以进一步大胆推论，已经有无限玩家获得了能在现实世界使用的道具和属性了……
    那些道具和属性，会对现实世界造成怎样的冲击，是黎木所无法想象的。
    但此刻，他内心涌起一股灼热的思潮……如果能让现实世界的自己也变得特别而强大的话，那无限世界将会是更加令人疯狂与着迷的存在。
    黎木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开始收拾安全屋，做好准备迎接无限玩家。
    收拾完毕后，他走到破窗前，往外望去……
    遥远的夜空，与深邃的大海相映，在那海天交际之处，流溢着浓重的水汽。翻滚的浪潮同咸腥的海风，让整个视野范围都显得躁动与不安。
    蒙特斯镇是榜着一道巨大的斜坡修建的，建筑自上而下，层次分明，整齐交错的石板路反射着月光与灯光，如同一条条白色的幔带。
    很安静。
    直观感受里，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反而是安宁、祥和、宜居的。
    但也正如那句话，危险永远潜藏在不可视之地。
    从视角看，安全屋应该在蒙特斯镇的高处。
    黎木想，《人鱼潮汐》副本主线的序幕是无限玩家集合，集合后才能开启第一幕。那副本里的六名玩家应该是分开的，彼此之间需要确定对方身份才行……从破窗所得的公开信息看，玩家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名字和当前状态。
    他很好奇，像这种情况，无限玩家们会如何应对呢？
    “也许，我的安全屋是最适合他们集合的地方……”
    但得先想个办法，让他们进来再说。一方面能赚他们的钱，另一方面也能通过他们继续深入了解无限世界与无限玩家。
    他看了看安全屋，目光落在那盏烛灯“安宁”上。
    “安宁”的灯光，有着某种神奇的魅力，让人一望见就觉得这是特别且神秘的。
    想了想，他从橱柜上取下“安宁”，走出安全屋，挂到告示牌“呢喃”的旁边。
    【警告！】
    【您并非无限玩家，进入无限副本的识别身份为“原住民”，将不受到无限世界的关注与保护】
    “呢喃”好似刚刚睡醒，以稍显慵懒的声音说，
    “主人，这是？”
    黎木问，
    “你觉得这盏灯如何？”
    “呢喃”回答，
    “神秘而美丽。我想，它会让这里更加吸引人。”
    “这样就好。”黎木想了想，又说：“如果有无限玩家过来，你就告诉他们，在这里可以等到其他玩家。”
    “好的，主人。”
    “嗯……”黎木顿了顿，“叫我老板好一些。”
    主人这种要么“阶级色彩浓郁”，要么“二次元浓度高”的称谓，听得黎木有些别扭。
    “好的，老板。”
    “呢喃”的声音与语气，总让人觉得，它更应该是个谦逊礼貌的绅士。
    做完这些，黎木回到安全屋等待。

 第10章 序幕

    远处的浪潮声，拍打着脑髓。
    方丰羽从一种困倦疲惫的状态中醒来。鼻腔里浓郁的咸腥气息，让他感到不适。空气中流溢的潮濡感，耳中一阵接一阵的浪潮声……很快，他意识到这个副本，有海洋环境。
    他的肩膀顿时绷得很紧。嘴里细声念叨：
    “希望不用出海……”
    看完副本《人鱼潮汐》的公开信息后，他略微挑了挑眉，叹气自语，
    “又是这种需要集合才能开启主线的副本……就不能给我匹配个单打独斗也能完成的主线吗？”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吵到了睡在他旁边的妻子，
    “怎么了，亲爱的？”
    透过夜色，方丰羽看着妻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分配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不过，他看自己还是本来的模样。对于副本的原住民而言，是存在认知干扰的。
    三星及以上难度的副本不会在给无限玩家分配角色时，植入这个角色的认知了。一切都需要玩家自己临场反应，反应不过来，引起原住民的怀疑，就只能说玩家并没有闯荡三星难度副本的实力。
    但这对方丰羽来说，不是问题。他经验很丰富，
    “没什么，你好好睡，我出去吹吹风。”
    “还在想那个“孩子”的事吗？”
    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副本介绍里提到的那个“神的孩子”。他起身下床，在床头衣架取了件外套，就往屋外走去，
    “好好休息。”
    出了门，方丰羽一眼看到深邃的大海。他顿时打了个寒战，赶紧移开视线。
    得先找到其他队友才是。
    他望着层次分明的蒙特斯镇想，去比较醒目的标志性建筑等待比较好。
    在蒙特斯镇最高的地方，有一座钟楼，钟楼下面，看上去应该是个教堂。
    就是那里了。方丰羽确信，如果其他队友水平在线的话，应该也会想到去那座教堂等待。毕竟，那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建筑。
    方丰羽确定了目标，整个人顿时活动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动作十分敏捷，显着地超过了一般人的运动能力。如果让小镇居民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不到五分钟，他就从小镇临海的地方，到了教堂前面的广场。
    连喘气都没有，就像是散步上来的。
    他正要走向教堂，不知为何，心里头莫名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冲动。这种冲动，引导着他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地方。
    在离教堂约一百米的一条小径上，有一座风格古朴的小屋。
    小屋外面挂着一盏烛灯。
    灯光看上去明明很柔和昏黄，但不知为何，却让方丰羽觉得非常清晰，就像那盏灯正摆在自己面前。
    灯光，让他有种坐在温暖的书房里看喜欢的书的感觉。
    暧昧而温柔。
    他心里有道声音……一定要去看看。
    脚步迁移之间，他来到小屋的门外。
    一来到这里，他就被门外悬挂的老旧的告示牌所吸引了。因为，这个告示牌会说话。
    低沉且迷人的嗓音，
    “迷茫的旅客，你是否困扰于如何找寻同伴的足迹呢？”
    方丰羽一下子清醒过来，皱起眉，
    “这里是？”
    “呢喃”笑了一声，
    “玩家你好，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
    “玩家你好”四个字，立马让方丰羽明白。这座小屋连通灯与告示牌，都不是这个副本的产物。他问，
    “为什么这里会有安全屋？”
    “无限世界，你所想不到的事，多如繁星。何必去追寻那些复杂的奥义呢？不如想想，如何通关当下的副本。”
    方丰羽接受能力比较强，他点头，
    “你能帮我找到队友？”
    “进去，进去等待。你会被这里所吸引，自然，你的队友也会。”
    这倒没什么问题。
    方丰羽怀揣着好奇与一丝紧张，走向安全屋的后门。然后，“呢喃”说：
    “进门费，3无限币。”
    “进门费？！”方丰羽愣了愣。
    “呢喃”微笑，
    “当然的孩子。安全服务可是很珍贵的。我相信，你能理解。”
    倒也是……
    对于一名无限熟手而言，无限币并不缺。他支付了进门费后，“呢喃”为他打开了后门。
    屋内，
    黎木正坐在台上摆弄咖啡器具。祖父收藏的这些咖啡器具，很有年代感。黎木即便不是个喜欢摆弄旧物件的人，也被这种古朴而柔和的质感所吸引了。
    【无限玩家“方丰羽”进入安全屋，开始计价，2无限币/h】
    【收入5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12枚】
    黎木抬起头望去，一个头发略长，身穿宽松卫衣和运动裤的高个青年走了进来。他长相偏柔和，用以前的话说，就是小鲜肉款。不过，还是能从肩宽依稀看出来，宽松的衣服下，是一具精壮的身体。
    黎木笑着迎客，
    “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欢迎你的到来。”
    方丰羽四处打量了一下，啧啧称奇，
    “真神奇啊，第一次知道无限副本里还有安全屋这种东西。这里有些什么吗？”
    黎木回答，
    “本店刚开张，相应设施还未齐备，暂时只是休憩歇脚之地。当然，如果需要的话，‘睡个好觉’和‘黄粱美梦’能带给你不错的体验。”
    他将两样特殊服务共享给方丰羽。
    方丰羽笑了笑，
    “看样子暂时用不到了。我在这里等其他队友就好，希望不会太久。”
    “嗯，请便。”
    方丰羽便坐下来等待，他看着黎木，好奇问：
    “老板是怎么做到的，在无限副本里开安全屋？”
    黎木早就想好了应付这个问题的话术，
    “保持克制与理性，应该是无限玩家所需要铭记的。就像，我作为安全屋的老板，与玩家经营关系的同时，保持合适距离，不去询问你们在现实里的身份一样。”
    这句话很有分量，让方丰羽一下子打消了试探的想法。
    的确，无限世界的神秘之处太多了，保持克制与理性，很重要。能在无限副本开安全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门外，“呢喃”的声音再次响起，
    “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您的队友已经在里面等待了。”
    ……
    这次进来的，是个特别年轻的少女，年轻到什么程度？黎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以为她是个初中生。娇小的个子，稚嫩的脸庞与神态……穿着印有兔子和萝卜的睡裙……
    就是初中生！黎木承认，自己的认知观有些被敲打了。
    三星难度的副本里，会有初中生玩家吗？
    【无限玩家“田心绘”进入安全屋，开始计价，2无限币/h】
    【收入5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17枚】
    田心绘一进来，就惊叫一声，
    “呀，是真的安全屋啊！”她接着看向黎木和方丰羽，“喔，还有两位帅哥呢。你们都是玩家吗？”
    黎木回答，
    “我是这里的老板。”
    方丰羽笑着说，
    “我是你的队友，嗯……小家伙，你今年多少岁？”
    田心绘坐在椅子上，毫不见外的摇晃起来，无奈地说，
    “你们这些家伙，全都一样呢。一定是觉得我这么小一只，很不可靠。”
    黎木心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现实世界，也没有谁出去冒险会带着个小孩子，何况，这是危机重重的无限副本。
    方丰羽笑着摇头，
    “倒不是，比你更小的我都见过。只是问一问而已。”
    田心绘属于邻家妹妹类型的长相，笑起来有小小的梨涡，
    “欸，遇到个通情达理的队友可不容易。我叫田心绘，今年……二十岁！分配到的角色是来小镇旅游的游客。”
    “二十岁？！”黎木和方丰羽都有些惊讶。
    田心绘好像很享受别人对她年龄与长相的震惊，仰着下巴说，
    “虽然没有巨ru，但我是实实在在的童颜呢。从初中起，长相就没变过了。说回来，这身幼稚的睡衣，是专门这么穿的哦。”
    黎木嘴角一扬，得，是个爱捉弄人的家伙。

 第11章 夜的呼唤

    两分钟后，安全屋同时来了三个人。
    【无限玩家“朱嘉谊”、“张浩淼”、“李泽”进入安全屋，开始计价，2无限币/h】
    【收入15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32枚】
    看着蹭蹭上涨的无限币，黎木笑得合不拢嘴。这看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
    同时进来的三位玩家，因为分配的到身份是来小镇做调查采访的记者、摄影师和灯光师，所以，一进入副本，就在一起。
    五人同坐在一张咖啡桌上。黎木在台里，微笑地看着他们。
    方丰羽说，
    “还差最后一个人，就齐了。”
    田心绘晃着身子，
    “希望不是毒瘤玩家。”
    黎木好奇问，
    “毒瘤玩家？”
    田心绘撇撇嘴，
    “无限世界里就有那么一些人，不配合团队，喜欢当独狼单打独斗，耽搁主线进程。这种人就是毒瘤玩家……是最不讨人喜欢的类型。”
    黎木看了看破窗的信息，只有名叫“从灵”的玩家还未到场了。
    田心绘打了个哈欠，脑袋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
    “好困啊……”
    黎木问，
    “你没休息吗？”
    “嗯……要不，我先睡一会儿？”田心绘看向其他队友。
    老实说，她这幅长相，的确让人更容易迁就她。但，对于无限玩家来说不一样。名叫李泽的玩家，似乎是个比较认真严肃的人，他稍带不满地说：
    “没休息好，干嘛要来匹配副本？你现在也睡不了多久，反而会影响状态。”
    田心绘蹙起眉，正准备说些什么。
    黎木先行笑着说：
    “不如试试我店里的‘睡个好觉’，十多分钟，就能实现优质的睡眠。”
    田心绘表示怀疑，
    “十多分钟？老板，我可是个重度入睡困难症患者。你确定？”
    “何不一试呢？”
    “也行。”
    田心绘花费2无限币，购买了“睡个好觉”的服务。
    【收入2无限币，当前剩余无限币：34枚】
    随后，田心绘按照指示，走进刚刚扩建的休息室。
    十二分钟后，她走出休息室，整个人精神状态，神态气质达到了绝佳状态，甚至让人看着她，都觉得心旷神怡了。
    她问：
    “老板，我睡了多久？”
    黎木笑着回答，
    “十二分钟。”
    她瞪大眼睛，摸着脸，震惊地说：
    “天啊，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睡眠体验，像是睡了一个世纪！老板，我以后都要来你这里睡觉啦！”
    黎木笑出了声，
    “你满意就好。不过，能不能每次都来我这里睡觉，就看我们是否有缘了。也许下次你进入的副本里，就没有我这座安全屋了。”
    田心绘一脸遗憾，
    “这样吗……真可惜。”她立马又打起精神，“不过，我会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在这里睡个爽！”
    “随时欢迎。”
    田心绘的变化，被其余几人都看在了眼里。虽然没说话，但他们都为之惊讶，十几分钟的睡眠，就能让一个人的状态达到最好……这是怎么做到的？搞得他们都想体验一下……
    黎木有注意到他们神态的变化，心里想，果然，玩家的评价才是最好的推销手段。
    服务好，不愁赚不到钱。
    这时，“呢喃”的声音响起，
    “欢迎……”
    门开了，
    【无限玩家“从灵”进入安全屋，计价开始，2无限币/h】
    【收入5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39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作为最后一个登场的玩家，她好似是这次的主角。
    从灵是个身材高挑婀娜的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四上下，容貌干净秀丽，不带着任何妆容，稍卷的披背发型同脸型的搭配，让她看上去像是上个世纪的港式清冷风女神。
    黎木所望见她，第一眼被吸引的，是她那双显得特别的眼睛。
    给人深邃感的同时，又清澈而明净。这两种无法兼容的特质，好似在她身上实现了完美的交融。
    她看着安全屋内的几人，意识到自己是最后一个，
    “抱歉，我来迟了。路上碰到了一点小麻烦。”
    方丰羽笑着说，
    “没事没事。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先互相了解一下。”
    从灵看了一眼台里的黎木。她的目光稍显一些疑惑，但并没有选择询问，同众人落座。
    他们并不介意黎木在旁边。
    从方丰羽开始，
    “再次介绍，我叫方丰羽，选择的初始玩家技能是洞察。”
    田心绘元气满满，声音活力十足，
    “我叫田心绘，今年二十岁！技能选的闪现。”
    朱嘉谊，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
    “我叫朱嘉谊，选择的技能是开拓。”
    李泽认真地说，
    “我叫李泽，选择的初始玩家技能是闪现。”
    张浩淼，留着板寸，看上很阳光积极，
    “我叫张浩淼，技能本来想选免疫来着，但是想了想，还是选了保命的闪现。”
    最后轮到从灵，她也许是那种不爱多表达自己的人，轻描淡写地说，
    “我叫从灵，技能是潜行。”
    方丰羽总结了一下，
    “三个闪现，一个洞察，一个开拓，一个潜行……嗯，配置算是比较合理的。那，希望大家齐心协力，顺利通关！”
    黎木在旁边看着，心想，这支队伍看上去很靠谱的样子……话说，无限玩家能选择技能的啊。
    这时，来自破窗的信息，抵达，
    【序幕已完成，开启第一幕】
    【第一幕：夜的呼唤】
    【在海滩的某一角，传来阵阵哭泣声，也许那是海浪的悲鸣，亦或者某只落伍候鸟的呼唤，可怖而可怜】
    【去寻找哭泣声的源头】
    同一时间，玩家们也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方丰羽说，
    “目的地是海滩，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李泽说，
    “先去看看。”
    方丰羽顿了顿，笑着说：
    “嗯，这个副本有海洋环境……一般来说，海洋在副本中都是比较危险的地方。我们是否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田心绘精神气十足，
    “你说得对，但先去看看，肯定是没错的。”
    几人都这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方丰羽眉头跳了跳，稍稍一笑，
    “那我们出发。”
    黎木看了看方丰羽。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对几人的神态变化还是比较清楚的。方丰羽好像有什么纠结的地方……当然，他没去过问。毕竟，他不是玩家之一。
    李泽领头出了安全屋。
    田心绘朝黎木挥手，元气十足地喊道：
    “老板，我还会来睡觉的！”
    黎木投之以微笑，
    “随时欢迎。”
    方丰羽一个人在安全屋里站了一会儿才走出去。
    黎木听到他叹气了。
    叹气？的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们走后，
    【本次光顾次数：6次】
    【收获光顾值：600点】
    【“今天几号？”安全屋已从2级升级至8级】
    【当前等级：8（800/900）】
    【获得六次扩建机会，离开副本后可扩建】
    升级好快！
    而且，看样子是每升一级，就能获得一次扩建机会。
    黎木的心态一下子就变了。本来他只想当个小老板，小本经营的……但按照这种趋势，安全屋的规模越来越大。他端着下巴遥望……说不好可以当个大老板啊！
    他走出台，将椅子摆放整齐。然后透过破窗，再次向外看去……
    随着夜深，小镇显得更加安宁了。
    要不要……出去看看呢？黎木知道自己不是无限玩家，没有他们的能力，也没有初始技能。但无限副本显然是个与现实世界不相同的地方。这特别的遭遇，让毕业后成为社畜，逐渐消磨了生活热情的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孩提时代，对新事物的向往与憧憬的心情。
    他想要，更加了解无限世界。也想要，能够在无限世界里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前进动力。
    他走出门。
    “呢喃”不知乏味地在墙壁上等待客人。
    黎木问，
    “你会觉得无聊吗？”
    “呢喃”怀以热诚的心情回答，
    “不！等待与迎接，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我喜欢这份工作。”
    它不像是在说假话。
    黎木不由得问，
    “对我而言，能做的最好的事，又会是什么呢？”
    “呢喃”笑声回答：
    “老板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我相信，你会是征服无限世界的那个人。”
    黎木姑且认为它是在讨好自己，随意地说：
    “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家。”
    说完，他迈开步伐，顺着小径前进，身影很快消没在黑夜之中。
    “呢喃”轻声低语，
    “家……”
    呼……我的家早已毁灭……

 第12章 花圃里的孩子

    【无限地图】
    【副本确认中……】
    【搜寻完毕，当前副本为《人鱼潮汐》，生成副本地图】
    【生成完毕】
    副本地图在脑海中生成后，黎木意外发现，这张地图的范围远远不止是蒙特斯小镇以及那片海滩。包含了一大片海洋，与海洋面积相比，蒙特斯小镇的大小，几乎是芝麻与鸡蛋的区别。
    难道这个副本，还有要去海洋的相关任务吗？
    他想到了那个支线“归乡之路”。也许跟这个有关。但这只是个支线任务，不一定能触发。
    黎木现在还无法做到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在地图上。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会快速消耗他的意志力和精神强度。他依稀辨别出，蒙特斯小镇海滩旁有一座悬崖，而那座悬崖，被一团红色弥盖了。
    联想到在《绝命丛林》里的经历，他想，红色应该就表明，这个地方存在着威胁。
    而地图里，蒙特斯小镇的范围内，有几个蓝色的光点，正在快速移动。看前进方向，是海滩的方向。
    黎木忍着头痛，仔细看了看，蓝色光点一共有六个……
    应该就是那六个无限玩家。
    “全局观览啊……”黎木心里惊奇。他想，自己还是低估了无限地图的强大。
    仅凭自己现在这孱弱的精神意志，都能在地图里实现全局观览……要是以后精神意志变得强大了，岂不是能看到更多？
    但精神意志这东西，到底该怎么提升呢？黎木没有眉目。
    他想，要不还是去请教一下那些无限玩家。
    通过无限地图，对副本进行全局观览下，黎木还注意到，除了红色标记范围、蓝色光点外，还有几个金色的光点。
    数了数，有四个。四个金色光点一动不动，散发着荧荧之光。
    不知为何，看着金色光点的时候，黎木的心里涌起一股悸动。那种好像青春时，一见钟情般的悸动，让他的呼吸，稍微变得有些急促。
    他很快明白……这是一种吸引力。
    金色光点所代表的事物，对他而言，有着特别的吸引力。特别在什么地方，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这种吸引力，等同于刚刚接手安全屋，对无限穿梭的向往。
    他集中注意力，试图放大其中一个金色光点，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他刚有这个念头，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中断了他跟无限地图的连接。
    这种感觉就像低配电脑玩游戏硬开极高画质，然后闪退了。
    “还好人没死机……”
    黎木有些无奈，同时，对提升自己精神强度的愿望也愈发灼热了。
    他注意力退回现实。没有想着去地图红色标记处凑热闹的打算。对于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想了想，印象里，离自己最近的金色光点，好像是在……一座教堂的范围内。其他几个光点都比较远。
    而那座教堂，就在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
    黎木望着教堂。
    并不算大，但作为一个小镇教堂，已经够规格了。装潢是典型的西式宗教风格，没什么好说的。
    教堂里灯火明亮。
    黎木迈开步伐，朝教堂走去。
    外面的铁栅门还开着，依稀能看到一个修女打扮的人，在教堂外面的院子里走动。
    黎木靠近后，修女便走过来问询，
    “请问，你是要祷告吗？”
    黎木脑子有些发懵……因为她说的是英语。
    他的英语水平，在大学毕业后，急速下滑……基本退步到了工地水平。但，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位修女在说什么。
    “嗯，现在可以吗？”他用中文回答。
    修女微笑着说，
    “当然，神的爱怜，不分时候。”
    她听得懂中文？
    不……应该不是。她听得懂中文的话，就应该用中文跟自己沟通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无限副本里，可能存在着某种类似于“认知协调”的机制。
    黎木走进教堂。
    墙壁上张贴着一些宗教题材的油画，在从中央垂吊下来的吊灯照耀下，呈现出极富质感的光晕。
    黎木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看着最前方那扇翠绿色的叶片大窗，窗扉之间，流溢出海蓝色的光芒。在大窗上面，是白色的十字架，十字架的交叉处，隐约有一朵蔷薇花。
    黎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那朵蔷薇花好像在笑。
    笑？
    一朵花怎么会笑。
    不……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去到了一座花圃。在花圃的最深处，有一朵娇艳的蔷薇花。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摘下那朵花。就在他手碰到花朵的时候，一些蓝色的藤条忽然从花瓣尖端生长出来，顺着他的手指缠绕，很快就覆盖了整个手掌……接着是手臂……接着是他整个人……
    不……这不对！
    我明明在教堂里，怎么会来到花圃摘花？幻觉……这里一定是幻觉！
    他能意识到，自己也许处在幻觉之中。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蔷薇花生长出的蓝色藤条一点一点将他覆盖。
    他想要呼喊那位修女。
    而事实上，修女也正好经过教堂的大厅。但，在修女的眼里，此时的黎木，正端坐着，闭着双眼，虔诚的祈祷。
    修女微笑着想，真是个虔诚的信徒。然后，走了。
    大堂里，黎木一动不动。但他的情况很不妙。他逐渐感受到了尖刺穿透皮肤的疼痛。
    那些藤条……在吸我的血？
    黎木尝试着摆脱幻觉，但不论他怎么尝试，都毫无办法。
    难道要用掉重生点的保底机会了吗？
    无限副本里，果然是危机四伏啊……随便来个教堂，都能碰到这种事……有重生的机会，黎木并不怎么害怕恐惧，但也会感到可惜和遗憾，明明副本才刚开始，就把重生机会用了，那容错率直接没了，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安全屋里。
    正想着这些，隐约间，他听到海浪的声音，并不急促，缓而轻，一阵接着一阵。
    逐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浸泡在了海水之中。
    怎么回事？
    随着一阵猛烈的惊颤，他摆脱了那个幻觉！
    呼哧——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这时候全身才开始分泌冷汗。绝境转折的后怕感，迟迟到来。
    黎木咽了咽口水，再次向十字架看去……那朵蔷薇花，消失不见了。
    而十字架下面的叶片窗扉，映照的蓝色光晕，更加浓郁了一些。
    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后，从一扇门离开了教堂的前厅。穿过一条由大理石铺就的白色廊道后，他看到，在尽头，有一座像是温室花圃的建筑。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去看看。
    到了建筑前面，透过剥离窗往里面看去。然后他确定，这里的确是一座温室花圃。
    而此刻，在花圃里的一座花坛前，躺着一个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乖巧的脸蛋，映衬着柔和的线条，稍稍发红的鼻尖，让她的少女态显得更加分明。
    让人最醒目的是，她有一头海蓝色的长发。连眉毛都是海蓝色的。
    海蓝色的眉与发，在灯光下，真像是一片平静的大海。
    忽然，她睁开眼。
    目光交织那一刻，黎木几乎感觉自己要被海水所淹没了。
    然后，她微笑了起来。
    黎木觉得，她好像离自己很远，又好像就在自己面前。

 第13章 蔷薇之谎

    这个孩子，不是一般人……黎木的第一感觉……这是当然的，哪个正常的孩子会有海蓝色的眉毛与头发，会在夜晚睡在温室花圃里？
    不过，她给黎木的感觉并不坏。起码不是那种一见到就让人想逃的怪物。
    而且，黎木总有一种感觉，刚刚自己身处幻觉，无法脱身时，是她帮了自己。
    他想去问问。
    走到温室苗圃的门口，他轻轻推开，然后询问：
    “我可以进去吗？”
    海蓝色的少女稍稍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反应黎木说了什么话。然后，她微笑着回答：
    “可以。”
    黎木呼出口气……是个可以交流的孩子。
    她坐了起来。
    黎木走到她面前，看她坐着不站起来，有些尴尬，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坐下来呢？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海蓝色的少女仰望着黎木，笑着问：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你的家在哪里？”
    少女回答，
    “在海下面。”
    什么？
    黎木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说，小镇上有个发音是“海下面”的地方？
    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稍稍滚了滚喉咙，问：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醒过来后，在一艘船上。船上的大家很喜欢我，说我是庇佑他们的神的孩子，就把我带了过来。”少女脸上始终带着一种腼腆的微笑。
    黎木愣住了。真的就是副本背景里的那个“神的孩子”啊！
    副本的关键角色，就这么明晃晃地坐在自己面前，黎木一时之间，错愕至极，没反应过来。
    少女语气变换，急忙说：
    “没关系的。我知道我的家离这里很远，你不用自责。”
    黎木回过神来，
    “我没有自责。但，你自己不能回去吗？”
    少女看着黎木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
    “我好像失去了力量。”
    “失去了力量？”
    她双手放在大腿上，
    “嗯，我应该是一条鱼的样子才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人。我变不回鱼了，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没等黎木好好消化一下，她接着伸出手又问，
    “能扶着我吗？”
    “哦。”
    黎木伸出手。少女纤细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温凉的感觉。
    她借着黎木的力，站了起来，
    “我不习惯这个样子，还不是很会走路。等我学会走路，大概就可以回家了。”
    黎木这才后知后觉地惊了，
    “等等，你说你是一条鱼！”
    少女微微蹙眉，
    “应该是。从你们的认识里看，应该是条鱼。”
    黎木拍了拍脑门想，自己在纠结个什么呢，无限世界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他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一条鱼是怎么变成一个少女的，
    “刚刚，是你帮了我吗？”
    “刚刚？哦，你是说这朵花的事吗？”少女转身看着身后的花坛。
    黎木循目看去。在花坛之中，有一朵蔷薇花十分醒目。
    就是它！
    黎木印象十分深刻，毕竟差点被它给杀掉。
    “原来它在这里啊！”
    少女笑着说，
    “它好像差点吃了你的灵魂。我阻止了它。”
    原来真的要吃掉我啊！
    少女戳了戳蔷薇花，海蓝色的眉毛稍稍蹙起，
    “它好像喜好吞吃生灵的灵魂。”
    “你为什么没事？”黎木问。
    少女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灵魂？”说着，她嘴角微微扬起。
    没有灵魂？这是什么话，但看她的表情，黎木觉得自己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个什么所以然。而且，她始终还是给黎木一种很遥远的感觉。黎木甚至无法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联想到这个副本里四个支线，有三个都跟她有关。黎木还是保持着警惕。
    他想起来自己来教堂的目的是为了找寻在无限地图里被金色光点标记的东西。
    现在看来，要么是会吃人灵魂的蔷薇花，要么是这个“神的孩子”。
    “总之，谢谢你。”黎木说。
    少女说，
    “如果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就好了。”
    “你可以请求其他人，比如说外面那位修女。”
    少女没有接这句话，看着黎木继续说，
    “我为你唱一首歌，你带我离开，可以吗？”
    看着她晶莹澄澈的双眼，黎木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唱歌……他想起那个支线“人鱼之心”的触发条件就是让“神的孩子”歌唱。
    我不是无限玩家，能够触发支线吗？
    能够获得成就的话，应该也能触发支线……
    要不……试试？反正有重生点的容错……
    他看着少女那怜巧的眉目，正欲开口，忽然脑中掠过一道来自破窗的信息流，
    【无限玩家“朱嘉谊”已死亡】
    急促而短暂的信息，瞬间让黎木惊醒过来，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三星难度的无限副本当中！这里危机四伏，任何大意马虎，都可能让人葬送性命。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
    海蓝色的少女微笑，
    “可以吗？”
    清醒后的黎木咽了咽口水。他微微喘了喘气，然后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至于显得僵硬，
    “不行，今天太晚了，我得休息了。”
    少女的微笑如同是定格在她脸上的，
    “你还会来吗？”
    黎木点头，
    “会来的。明天我就会来。”
    “路上小心。”她轻声说。
    黎木告别了少女，迅速离开了教堂，返回安全屋。
    待他离去后，海蓝色的少女转身看向那朵蔷薇花。这时的她，动作自然而轻松，丝毫不像是个正在学习用双脚走路的人。
    美丽而耀眼的蔷薇花忽然嘶哑地尖叫起来，拼命扭动，像是一道饱受煎熬的灵魂。
    紧接着，它化作一缕灰烟消失不见。
    少女的眼中，承载着海的深邃，她低声呢喃，
    “会吃灵魂的花，受伤的迷途少女……人类真的会相信这种童话啊……”
    她扭过头，眼中的海瞬间变得暴虐而狂躁，
    “渔火之神，你的信徒如此的愚昧不堪，你看到了吗？你能困住我，但你可困不住人类的愚昧与原始欲望。最后，你一定会发现，杀死人类的，永远是人类自己。”
    ……
    黎木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安全屋的。
    “呢喃”关切地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板居然如此急切。”
    黎木喘了喘气，问：
    “你见过会吃人灵魂的花吗？”
    “当然见过，那可是珍稀无比的情欲之物。它们身体的每一样构成，都是为了取悦人类而存在的。人类的灵魂跟它们相融，能够达到不可思议的欢愉高度。雌性、雄性都有。老板，如果以后有机会碰到了那种话，你一定要想办法移植一朵。真的，相信我，跟它们的欢愉，一定会远胜人类之间。”
    瞧着“呢喃”话匣子大开的样子，黎木赶紧叫停，
    “我说的是真的会吃人灵魂的花！”
    “呢喃”尴尬地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老板所说的‘吃’是那个意思呢。咳咳，能进食灵魂的花，我当然也见过，大都是通过汲取人的精神意志的方式进食。被进食的人，要么成为绝对忠诚的奴仆，要么成为傻子。”
    黎木一头黑线……他确定了，这家伙，就是个不正经的玩意儿！
    他甩甩手，进了安全屋。
    还没坐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四个浑身是血的人猛地冲了进来。
    【无限玩家“方丰羽”、“田心绘”、“张浩淼”、“李泽”进入安全屋，开始计价，2无限币/h】
    【收入8无限币，当前剩余：47枚】
    进门费在一个副本里，对同一个人只收一次。但每小时的计价，还是会收。
    此刻的他们，十分狼狈，身上衣服破烂，到处都是伤口，不断有血往外渗。尤其是李泽，他的右手从三角肌的地方开始，断掉了一大半，只剩一张皮吊着。
    童颜少女田心绘那身可爱的睡衣，几乎完全被散发着恶臭的血液给浸透了。而她那张乖巧的脸上，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至于那个叫张浩淼的玩家，则被方丰羽背在背上，昏迷不醒。

 第14章 深海恐惧症

    黎木赶紧走过去问：
    “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李泽忽然冲着方丰羽怒吼，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有深海恐惧症！”
    方丰羽咬着牙说，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们。但是现在，应该想办法救一救张浩淼。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队友了，再失去一个……弄不好会全军覆没。还有你，你的手。”
    田心绘着急地看着黎木问，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疗伤的东西……真的，我们现在十分需要。”
    “有的，你们先别急。”
    情况紧急，黎木也没思考太多，直接花10无限币把特殊服务“快速治愈”兑换了下来。
    【花费10无限币兑换“快速治愈”】
    【当前剩余无限币：37枚】
    黎木问，
    “你们四个都需要吗？”
    方丰羽苦笑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都需要。”
    黎木点头，
    “你们四个全都进休息室躺好。”
    四人按照黎木吩咐，走进休息室躺好。休息室里有一张两米四宽的大床，还有沙发，躺四个人不成问题。
    黎木随后让他们四人分别购买“快速治愈”服务。
    方丰羽出于愧疚，说：
    “老板，由我支付。还有……他们在安全屋里的消费，都由我来支付。”
    黎木点头，
    “没问题。”
    【收入40无限币】
    【当前剩余无限币：77枚】
    李泽怒气未消，
    “别以为你装作大方的样子，就能弥补你那么重大的过失！”
    方丰羽满怀歉意，
    “我不乞求你们原谅，但现在，我们还是一个副本里的队友。”
    “你他妈的难道是新手吗？深海恐惧症这种影响那么大的个人问题，都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你要是提前说了，谁会让你去海滩那边啊！”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说！”
    方丰羽冷着脸。
    黎木瞧着这股氛围，赶忙把挂在外面的“安宁”取了进来，放进了休息室。
    在暖而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
    随后，黎木说：
    “先疗伤，之后的事之后说。”
    说完，他退出休息室。
    里面，四个人分别被白色的光晕所包裹着。他们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愈合、结痂、脱痂……到最后，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童颜少女田心绘也许是底子好，恢复得最快。
    她率先走出休息室，第一时间跑进卫生间照镜子。随后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她惊喜的尖叫声。
    她跑出卫生间，冲进台，一把抓住黎木的手，热情而兴奋地大喊：
    “老板，你就是我的救星，我的天使！”
    黎木好久没被女性这么逼近过了。他往后侧了侧，问：
    “怎么了？”
    田心绘摸着自己的脸，
    “本来我都以为自己这下子要毁容了。没想到，一点伤疤都看不到！”她把自己的脸凑到黎木面前，“你看，你看，甚至要比之前还要光滑，是不是？！”
    “应该是……”
    田心绘那样子，都恨不得在黎木脸上嘬一口。
    黎木赶紧站起来，摆脱了她，然后问：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个，田心绘的热情才消退下来。
    她板着脸说，
    “任务告诉我们，要去海滩寻找一些哭声的源头。我们找到后，发现是一种攻击欲望特别强烈的人鱼形怪物。当时周围环境十分恶劣，潮汐变得格外凶猛，我们本来打算先撤退的。
    “但万万没想到，方丰羽居然有深海恐惧症！精神和注意力受到严重的影响，导致他落伍，被怪物围住。我们返回去救他，结果怪物越来越多，我们也被困住了。
    “经过艰难的战斗才逃脱。但朱嘉谊，因为是第一次进入三星副本，本身能力欠缺一些，没能逃走。”
    黎木一脸遗憾，
    “真是抱歉啊。”
    田心绘叹了口气，
    “无限副本，就是会遇到各种你无法预测的事情。”
    黎木问，
    “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叫‘从灵’的队友吗？”
    田心绘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在逃离的过程中，走散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活着没有。”
    既然破窗里没来传来她死亡的信息，那应该就是还活着。黎木说：
    “如果活着的话，应该也还是会到这里来跟你们集合的。”
    “希望她没事。再少一个人，这个副本多半就要以失败告终了。”田心绘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才第一幕就这么难，真的是三星难度的副本吗！”
    “之前你经历过的三星副本没这么难吗？”
    田心绘点头，
    “肯定没这么难。这个副本说不好会是我经历过的最难的副本！”
    黎木好奇问，
    “四星副本呢？有经历过吗？”
    田心绘摇头，
    “四星副本目前还没开放。据说要等到公测才会开放。”
    “公测？”
    “嗯，无限目前是内测。只是在全球选取了部分玩家，赋予无限资格。”
    “有点像游戏啊……”
    田心绘说，
    “第一个副本的时候，我本来也以为是游戏。但，受伤真的会痛，被杀真的会死，让我很快就清醒。这不是游戏。”
    “公测什么时候开放？”
    田心绘摇头，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无限从哪里，当然也就不知道会怎么安排。”
    “公测会向所有人开放。”
    “嗯。不知道那个时候，地球又会发生些什么……总之，不会太平的。”
    黎木有些心惊。如果无限世界面向全球开放了，地球说不好要经历一场大洗牌啊！按照副本里的这种死亡率，肯定不会比世界大战温和的。
    田心绘眉目颤悠悠的，她低声说：
    “老板，还好有你的安全屋……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黎木笑道，
    “安全屋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吗？”
    她呼出口气，
    “总感觉一下子有底气多了。”
    她看着黎木那面带微笑，显得平常又亲切的脸，微微张嘴，想要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打消。在无限世界里，试探他人的身份，本来就是招人讨厌的行为。
    第二个走出休息室的是方丰羽。
    他来到大厅，一看到田心绘，就稍稍低头，躲开了目光。脸上的惭愧与自责很是明显。
    田心绘紧蹙眉头，
    “我想，你肯定很清楚自己犯了多么致命的过失。”
    “抱歉，是我大意了。本来以为这个副本的第一幕，不会有多大的危险……没想到，会出现攻击性那么强的怪物。”方丰羽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
    以至于田心绘也不好说些什么。她双手环抱，
    “你有深海恐惧症的话，最好就别靠近大海了。”
    “嗯，好的。”
    黎木好奇问，
    “深海恐惧症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吗？在我的认识里，这应该不算是多么严重的病症。”
    方丰羽叹了口气，仰着头说，
    “对于普通环境的普通人来说，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无限世界里，可没有什么普通环境。怪谲诡寒的气氛，对人的精神考验十分大。精神集中度上任何稍微的疏漏，都可能导致一个人的行动力崩溃。夜晚下的海洋，在我眼里，就是噬人的巨兽，我无法控制对它本能的恐惧与惊慌。我做不到在这种状态下保证行动力。”
    黎木想了想，说，
    “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大概还是直面。”
    “道理我都懂，但……唉……”方丰羽的表情说明了，他试过克服自己的深海恐惧症，但收效并不好。
    黎木笑着问，
    “需要我的帮忙吗？”
    方丰羽和田心绘都好奇地看着黎木，
    “老板，这你也有办法吗？”方丰羽更显紧张，“我试过很多办法了，之前在一个副本里，甚至赌命尝试过精神重组，但都无法克服深海恐惧症。”
    黎木笑而不语。
    他转身走进杂物间，看上去在翻找些什么。等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幅装裱在画框里的油画。
    【花费5无限币兑换装饰品“夜与海”】
    【当前剩余无限币：72枚】

 第15章 员工契约（污秽）

    黎木将“夜与海”挂在墙上，然后对两人说：
    “欣赏一下？”
    方丰羽和田心绘站在画前，定睛看去。
    “夜与海”同它的名字一样，直观地刻画了夜空与夜空下的海洋。层次分明的油彩，让这幅画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显得十分立体。它并不算写实，反而在纹路上，十分奔放。
    不管是夜空的浩瀚，还是大海的深邃，都以一种略显夸张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在黎木和田心绘眼里，这是一幅非常优秀的油画画作，欣赏起来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触。
    但在方丰羽这个深海恐惧症患者眼里……那不是一幅画，而是真实的夜空与大海。
    画中明明是静止定格的一幕，在方丰羽眼里确实汹涌澎湃、暗流滚滚、深刻不测的。仿佛置身于其中，是这片巨兽一般的海洋的一角。
    他的瞳孔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嘴皮和肩膀都以高频率颤抖。
    明显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急促。
    逐渐地，他的双眼开始失神，额头分泌细密的汗珠，面色变得潮红，神态变得急躁。
    却在让人以为他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全身猛地惊颤一下，然后迅速平静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看向黎木，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夜与海’。”
    “里面，真的装着一片夜空和一片大海吗？”方丰羽神情迷离。
    黎木笑着说，
    “那就不知道了。”
    方丰羽深吸一口气，
    “老板，你……真是个神奇的人。”
    黎木在心里说，我不神奇，就在几天前，我还只是个普通的社会人。
    之后，差点断掉一只手的李泽，和陷入昏迷的张浩淼陆续走出休息室。
    “快速治愈”的效果，让他们十分震惊，完全无法理解这是如何做到的。尤其是在知道，方丰羽的深海恐惧症都被治好了，就更加震惊了。
    用的什么药物呢？治疗手段呢？治疗过程呢？
    他们都没看到。就只是躺着躺着，伤就好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能把这归功于这位神秘的老板……也许，是他用了某种非常的手段。
    他们也算是经历过不少无限世界的人，自然见识过那些来自不同世界神奇而诡异的力量。
    安全屋的老板，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人。
    感受着几位高玩小心翼翼的目光，黎木倍感压力……他倒是想说，自己其实只是个安全屋经营者而已……不过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啊。
    黎木转移话题氛围，
    “所以，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田心绘期待地说，
    “要不，老板帮我们过了？”
    黎木用力微笑，
    “你觉得现实吗？”
    田心绘一脸遗憾，
    “也是……如果是老板的话，肯定很轻松就能通关。但老板肯定也要遵守某些规则，不能干涉副本之类的。”
    黎木想……倒不是不能干涉副本，我只是没那个实力，要是有那个实力，早就把副本里的东西捞空了。
    方丰羽治好了深海恐惧症，神清气爽，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从灵。我们已经失去一位队友了，再失去，后面会更难。”
    李泽皱眉，
    “说起来，之前完全没注意从灵做了些什么。她不会是那种划水的毒瘤玩家。”
    几人开始回忆从灵到底做了什么，结果一样，都没有注意到她做了什么……只知道，在撤退的时候，她跟丢了。
    田心绘鼓了鼓嘴巴，
    “那么漂亮的姐姐，会是毒瘤玩家吗？”
    黎木吸了吸鼻子，
    “这跟颜值没关系。”
    说起颜值……那个海蓝色少女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浮现……她很吸引人。但好像总有些不太对劲儿，黎木说不出来哪里怪，就是觉得也许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总之，还是去找找。”李泽站起来。
    几人表示赞同。他们都清楚，团队每少一个人，那困难程度就会指数增加。
    他们离开后，
    【本次光顾次数：4次】
    【收获光顾值：400点】
    【“今天几号？”安全屋已从8级升级至10级】
    【当前等级：10（1200/2000）】
    【获得两次扩建机会，当前累积八次扩建机会，离开副本后可扩建】
    “果然，1次光顾增加100光顾值。”
    从0级升到10级，只需要10次光顾。
    升级很快。
    然而，当黎木把注意力放到等级上时，立马就了打消了这个想法。
    1200/2000……这个光顾值条意味着，从10级升到11级，需要10次光顾！是从0到10级的全部光顾值！
    “唉，就知道是这种套路，先让你尝尝甜头，然后再上压力……”
    0到10级的过程，大概就是所谓的新手福利期。
    黎木可以想象得到，每10级，是一个巨大的台阶，之后升级会越来越难的。相应的，安全屋的扩建也肯定越来越难。
    【安全屋已达到10级，兑换中心暂停使用，将在该副本结束后开启维护以更新“10~20级”栏目道具、装饰与服务】
    【安全屋已达到10级，开启“员工手册”】
    【安全屋已达到10级，开启进阶任务】
    读完这三条信息，黎木想，应该每10级，安全屋就会迎来一次比较大的更新。
    他看了看，果然兑换中心已经关闭。
    接着，他看到在台上，多了一本书，或者说硬壳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也同样被那奇怪的符文所占据，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些符文正在扭动。看上去怪渗人的，像是什么细长的虫子。
    黎木强忍着不适，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写着：
    【员工手册】
    再翻一页。
    【员工代号：无】
    【员工职位：无】
    【员工契约：无】
    他又往后翻了翻，都一样，一片空白。
    看样子，应该是招募了员工后，这上面才会有记录。
    他想，大概的确需要招募些员工，等安全屋规模起来了，自己一个人不一定忙得过来。但，这员工契约，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是像劳工合同那样的吗？但合同受什么法律保护呢？
    最后，他打开刚接受的进阶任务。
    【破窗之眼】：请提高精神受限阈值，以升级“破窗”至“破窗之眼”。
    【对于一个游荡于无限世界的安全屋而言，掌握信息途径、副本资源、玩家动向以及无限观测是必不可少的。也正因为如此，安全屋才能在无限意志的监视下，屹立不倒。破窗，是安全屋观测无限副本的手段。伴随着等级的提升，安全屋将会去到更加危险和复杂的世界。当前的破窗，已无法满足。】
    【任务奖励】：员工契约（污秽）一份。
    这不，缺什么来什么……
    “任务奖励，员工契约一份啊……”
    黎木不由得怀疑，员工手册在10级开启，就是为了配合这个进阶任务。
    不过也好，作为一个饱受福报之苦的社畜，他就喜欢这种程序明确的东西，做什么事，得什么奖励最好说得明明白白的。不像某些工作，把做的事跟拿的报酬弄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
    但……这个“提高精神受限阈值”……该怎么做呢？
    “精神受限阈值啊……”
    一听上去就是专业词汇，黎木这个无限小白完全不懂。
    正思考着这个的时候，破窗传来信息流，
    【第一幕“夜的呼唤”已完成，开启第二幕】
    【第二幕：海的愤怒】
    【先锋军的号令已传入深海之下，承载着“古别安人”的海浪，将在24小时后抵达蒙特斯镇】
    【请做好准备，尽可能活下去】
    第一幕结束了？

 第16章 职业玩家

    很快，破窗再次反馈来一条信息。
    这是一条视频信息，
    【高光片段】
    黎木整个人的视角，陡然变化。他身体涌现一股飘然之意，好似要飞起来。
    逐渐地，画面清晰。
    恶浪拍打沙滩，狂躁的海风吹进带孔的礁石，发出呜咽的声音。
    在那恶浪之中，不断有黑色的影子起伏。
    视角拉近后，那些影子的模样展现在黎木面前。
    它们总体呈现“人鱼”之貌。并非通俗认识里的“上身是人，下身是鱼”的美人鱼形象，也并非“下身是人，上身是鱼”的恶搞美人鱼形象。而是一种被大量海鱼特征所覆盖的人形。
    它们有四肢，但四肢末端既有鳍又有手指，体表覆盖着一层显得臃肿，像是爆开了一般的鱼鳞，在鳞片的缝隙间，有粘稠的液体渗出。这些液体，让它们看上去特别有光泽。
    而它们的头颅，更偏向于鱼，但也有人类所具有的耳朵、鼻子、眼睛等器官特征。
    总体上，就像违背伦理与生殖隔离之下，人与鱼的杂交生物。
    视角一转，在一座巨大的礁石上。黎木看到，那位名叫“从灵”的无限玩家，正不断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而在她后面，是十几只人鱼在追赶。
    她的速度非常快！快到黎木见到了以为是特效的程度。
    但她的动作又非常自然从容。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神态，跟刚见到她时一样，平静无波澜。
    她在礁石上闪转腾挪，步伐快而不同寻常，如果不是视角一直锁定了她，恐怕下一秒，黎木就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
    在经过十多分钟的拉扯后，她彻底摆脱了人鱼的追赶。
    最后，她来到礁石的最前方，一座鸟嘴形状的悬崖。
    悬崖之顶，站着一个特殊的人鱼。它身披湿漉漉的长袍，正发出“呜呜”的声音。这听上去就像某种生物的哭泣声。看样子，它就是第一幕里，海滩哭声的源头。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黎木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过后，他长叹一声，忍不住说：
    “精彩！”
    这是一出非常精彩的个人秀。从灵，在完全没有队友帮助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完成了第一幕的任务。并且毫发无伤，甚至可以用闲庭信步来形容。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黎木完全无法想象，地球上居然有人运动能力能达到这种水平。
    无限世界果然可以让人变强！
    第一幕结束了，而关于第二幕的任务，只有一个：
    做好准备，尽可能活下去。
    一句“活下去”足以说明，第二幕将会经历什么了。好在，有24小时的准备时间……当然，这是对无限玩家而言的。对于黎木而言……有安全屋在，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所以，黎木考虑的，如何在第二幕开始之前，把这个副本里，能搜刮的都搜刮的。
    毕竟，说不好第二幕结束后，就没有机会了。
    考虑着考虑着……黎木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重大失误！
    那就是，穿梭之前，没有准备物资！现在，他……饿了。安全屋里，水倒是能喝卫生间的水，但吃的，一点渣子都没有！
    他透过破窗，向外望去……
    一片漆黑。已经深夜了。
    怎么办？先忍着，等天亮了再说。
    他选择睡觉，睡觉是抗饿的最好办法。给“呢喃”交代了几句后，他躺休息室，给自己点了个6小时份的“黄粱美梦”，然后，呼呼大睡。当老板的，不能亏待自己，服务就是得上最好的！
    反正不花钱……
    六个小时后，黎木准时醒来。
    醒来后，他才真正对“黄粱一梦”这个词有了深刻的理解。在那场大梦里，他经历了无比幸福美满的一生。梦醒时刻，意识到那不过是漫长人生里毫不起眼的六个小时后……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当然，并非负面的变化。
    安全屋外，天已微明，曦光流溢。
    【光顾次数：1】
    【收获光顾值：100点】
    【收获无限币2枚，当前结余74枚】
    【当前等级：10（1300/2000）】
    昨晚休息的时候有一次光顾啊。
    黎木走到门外，问“呢喃”，
    “我睡觉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呢喃”笑着回答：
    “早安，老板。从灵小姐在两个小时前光顾过。”
    从灵……黎木脑海里浮现她只身一人同十几只人鱼迂回的场面，
    “她有说些什么吗？”
    “呢喃”说：
    “她坐了十几分钟就走了，临走前说，这里很像是一座咖啡屋，要是有咖啡就好了。”
    呃……咖啡，黎木虽然经常喝，但并不懂，更别说真的卖咖啡。
    不过，这安全屋的确有些空荡荡的。是不是真的应该增添些能够满足人基本需求的服务呢？像吃穿住行之类的，总不能全都是特殊服务。
    正想着这个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教堂广场前，聚集了很多人。看穿着打扮，都是这个小镇的居民。
    黎木想起，这个小镇是有礼拜传统的。
    “呢喃”突然温声说，
    “老板，礼拜过后，教堂一般会提供食物。这也是吸引大家来礼拜的手段之一。”
    黎木有些尴尬，
    “你知道我饿了啊。”
    “呢喃”轻声回答，
    “身为安全屋忠实的一员，我时刻关注着您的状态。”
    “额……不用那么辛苦。”
    对于“呢喃”的时刻关注，黎木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一人独行被痴汉尾随……
    不过，既然有的食物，黎木当然不会客气。
    几步路后，他来到教堂。
    来礼拜的，基本都是小镇居民，之间相互熟络，聚在一起嘘寒问暖。对于黎木这位生面孔，他们也比较友善。
    走进礼拜堂后，黎木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前面，牧师正在做准备。
    黎木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叶片窗上的那座十字架上。昨夜，十字架中心那朵吃人灵魂的蔷薇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今天，蔷薇花没有出现。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耳边忽然传来问询。
    偏头看去，从灵那张五官秀正的脸摆在面前。她温润的声音，倒是跟深邃遥远的眼神不相配。
    “可……可以。”
    黎木稍稍瞥了瞥她的侧脸。很难相信，这个长相偏柔和的女人，会是第一幕的高光玩家。
    从灵说，
    “我从田小姐那里听说了你昨晚对他们的帮助。非常感谢。”
    “做生意而已。”黎木说，“你昨晚一个人完成了第一幕，是吗？”
    从灵扭头看着黎木，眼神里稍显讶异，
    “你知道？”
    黎木说，
    “嗯。”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也不试图去解释自己如何知道的，接着又问：“为什么要一个人冒险呢？”
    从灵说，
    “一个人能完成的话，就不算冒险。”
    黎木笑了笑，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种毒……独狼玩家。”
    从灵微笑，
    “你是想说毒瘤玩家。”
    黎木吸了吸鼻子，
    “抱歉。”
    他心想，原来她会笑的啊……
    “没什么好抱歉的。”从灵稍稍摇头。
    礼拜开始了。
    牧师在台上吟诵经文，下面的心中安静地聆听着。
    黎木小声问，
    “你信教吗？”
    “不信。”从灵回答。
    “那为什么要来礼拜？”
    从灵说，
    “一个职业玩家的直觉。这座教堂，或许有什么特别的事件。”
    黎木稍稍蹙眉，
    “职业玩家？”
    “嗯。职业就是闯荡无限副本的玩家。”
    “难怪……”
    “难怪什么？”从灵眼中闪现一丝好奇。
    黎木从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难怪那么厉害。”
    “谢谢。”
    礼拜……对于黎木这种不信教的人而言，是无聊透顶的一件事。他有些坐不住了，更何况现在还饿着。他看着旁边的从灵，她显得十分有耐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牧师。
    黎木确信，她一定可以触发那个支线任务：“渔火之神”。这个支线任务需要同居民一起礼拜两个小时才能触发。

 第17章 突破精神受限阈值

    “对了，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黎木看向从灵。
    “请问。”
    “什么是精神受限阈值？”
    从灵看着黎木，
    “我以为你应该会知道的。毕竟，你能做到我们完全理解不了的事。”
    这个嘛……黎木只好说，
    “我不是玩家，许多东西在我眼里跟在你们眼里并不一定相同，所以我想说，对你们玩家而言，怎么理解精神受限阈值。多了解你们，这也是我为你们提供服务的基础。”
    官料子，车轱辘话，黎木很会说。听上去就不像是他在问什么是精神受限阈值，而是在做顾客群体研究。
    从灵听来没什么毛病，回答：
    “对玩家而言，精神受限阈值，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当然，这跟我们常说的抗压能力、自尊心高度不太一样，而是指面对无限世界繁杂、未知而怪异的变化的承受能力。一般用在对某种攻击精神的力量的承受，或者需要个人精神强度去维持的道具使用上。首先阈值越高，一个人的精神就越强大。”
    “玩家们会如何提高呢？”黎木问。
    从灵回答，
    “对我们的话，提高的话……方法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多次承受精神攻击，就像健身一样，不断提升重量，以突破自身的肌肉力量。”
    “浅显易懂的比喻。”
    从灵微笑着说，
    “当然了，最直接的办法还是找到一些可以直接强化精神的道具，或者特殊属性。”
    黎木点头说，
    “谢谢你答案，我也许更加了解你们了。”
    从灵其实想问对他而言，又是如何理解精神受限阈值的，但最后没选择深入。
    跟她聊天很轻松，不用想着为自己的问题负责。
    礼拜进行到半个小时后，黎木饿得坐不住了，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礼拜堂。
    他走进侧门，想去找点东西吃。
    在后厅里，碰到了昨晚那名修女。在以“没有吃早餐”为理由，请求提供一些食物后，修女欣然同意。本来那些食物也是为礼拜的信众们准备的，当然没什么好拒绝的。
    海滨小镇的食物，大都还是以海鲜和一些甜食为主。
    黎木现在倒是一点不挑，美美地吃了个饱。这次经历给他长教训了，想着一定要在安全屋里多备一些食物，甚至说看以后能不能修个厨房，自己做饭吃。
    当然，这又是之后的事了。
    离开餐厅后，黎木正准备回到礼拜堂，等从灵触发“渔火之神”，看看会发生什么、
    但他很快发现……回去的路，好像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我记得是从这条路过来的啊……怎么找不到礼拜堂的门。”
    兜兜转转之下，他来到一条用大理石铺成的白色廊道上。
    看到这条廊道，黎木眉头止不住地颤抖。同时，心跳逐渐加快。
    这条路……是通往那个海蓝色少女所在的温室花圃的路……
    黎木咽了咽口水。
    要去吗？
    他并不是害怕那个海蓝色的少女。毕竟她没有表现出攻击性，甚至还十分友好。但，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之前没怎么反应过来，现在他不由得想，为什么她要请求自己带她离开这里呢？还是说，她对每个遇见她的人都这么请求过？
    要知道，四个支线任务里，有三个都跟她有关。就算说她是这个副本的大boss，黎木一点都不会怀疑。
    话说回来……那朵会吃人灵魂的蔷薇花，发起的攻击应该是精神攻击。
    既然那位“神的孩子”可以限制那朵花，是不是，可以通过那朵花来锻炼精神承受能力，提高精神受限阈值呢？但前提是她会答应帮忙。
    黎木看向白色廊道的尽头……一番纠结之下，还是迈开了步伐。
    总要去试一试。
    ……
    温室花圃里，看着走进来的黎木，海蓝色的少女露出娴静的微笑，
    “你来了。”
    黎木看着她，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娜塔莎。伊迪丝·娜塔莎。”
    “娜塔莎……”
    娜塔莎眼角微微扬起，眼中的海洋，静谧而深沉，
    “想好了吗？我为你歌唱，你带我离开。”
    黎木问，
    “为我歌唱，有什么好处？”
    娜塔莎轻声回答，
    “在我们族人的信仰里，只会为爱人歌唱。”
    黎木想了想，严谨地说，
    “求偶行为？”
    娜塔莎愣了愣，羞涩地说：
    “请不要说得那么令人害羞。”
    不对劲……黎木可不会相信，只见过一面，就会爱上对方。如果是那样，这种感情未免太过轻浮了。他想，这家伙在意的肯定只是“带她离开”，而非“为你歌唱”。没错，她肯定只是想利用自己。
    诚然，娜塔莎是黎木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她有着对人十足的吸引力……但，知道她的心思后，她再大的魅力，在黎木面前，都像是一根根荆棘。
    黎木想了想，说：
    “我答应你，带你出去。如果可以的话。”
    “好的。”
    黎木顿住。他始终注视着娜塔莎的双眼……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有的只是“预料之中”一般的平静。
    果然是这样！
    娜塔莎笑着说：
    “请听，我的歌声。”
    【你触发了隐藏支线任务“人鱼之心”】
    【请在“神的孩子”的歌声中，存活下来】
    【任务奖励】：消耗品“海妖之歌”。
    果然触发了这个支线任务……而任务居然是，存活下来？也就是说，娜塔莎的歌声，能杀人！
    她纤细的脖子，轻轻动了动。随后，她张开嘴，那如梦似幻的声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奔赴黎木的脑海……他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平静的大海上，四周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在雾气交错的远处，闪烁萤火虫般的光点。细腻的风，拂过他的脸庞，牵动脸上的绒毛，有些发痒……
    【精神受限阈值提升中……】
    冰冷的信息流，瞬间撕碎了黎木对这美妙之声的感受。
    原本平静的大海忽然掀起滔天恶浪。在那漆黑的浪潮中，一头望不见顶、看不见底的巨物缓缓浮现。
    那庞大的身躯，让黎木这个没有巨物恐惧症的人，都几乎要窒息了。
    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存在，因为太大了，大到眼睛根本装不下，只能依稀辨别出，这巨大的身躯呈海蓝色，有一双十分妖异的双眼……那对双眼，透过薄薄的雾气，注视着他……
    【精神受限阈值提升中……】
    巨物不断靠近。
    黎木感到恐慌。他感觉，那巨物好像要吞噬自己了。
    不，不要害怕……我只是在听娜塔莎唱歌，并没有真的在海中与巨物相对。
    而且，
    【精神受限阈值提升中……】
    听娜塔莎唱歌，可以提升精神受限阈值？！
    黎木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再坚持一下！
    黎木恍惚间，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僵硬得寸步难行，随时都可能在巨物的压迫下窒息……
    终于，那看不见全貌的巨物来到黎木面前。
    它低下头颅，巨大的海蓝色的眼睛，停留在黎木面前。在这只眼睛面前，他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眼睛里，满是暴虐和狂躁。
    黎木有种感觉……
    它好像要吃掉自己，像那朵蔷薇花一样。
    不，不是好像，它就是要吃掉自己！它巨大的身躯翻动，深渊般的巨口缓缓张开，要将他吞没……
    这时，冰冷的信息流，再次贯穿黎木的思潮。
    【精神受限阈值突破，进阶任务完成】
    【“破窗”升级至“破窗之眼”】
    【获得奖励】：员工契约（污秽）一份
    【员工契约（污秽）】：可强行与人签订契约，但作为污秽的代价，被契约者将失去力量，请谨慎考虑是否使用该契约签订心仪的员工。

 第18章 破窗之眼的特别窥视

    在信息流的刺激下，黎木猛然醒转过来。
    然后，他明显地看到，娜塔莎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和惊讶。紧接着她以柔和的微笑询问，
    “我的歌声好听吗？”
    黎木回答，
    “好听，好听得都要死掉了……”
    他咽了咽口水……所以，精神幻觉里，那看不见全貌的巨物，到底是什么？
    还有……
    黎木眼神凛然，
    “娜塔莎。”
    “怎么了？”
    “之前那朵蔷薇花，是你变幻的，对，为了吸引我过来。”
    蔷薇花所给他的精神幻觉恐惧，跟娜塔莎唱歌时……一模一样。
    娜塔莎的眼中掠过浪潮，接着，她柔弱地说，
    “当然，如果不这样做，我就见不到你了。”
    这话听上去，多像是被爱人误解后的委屈。
    经历了两次莫大的精神恐惧，黎木完全无法对娜塔莎升起一点情欲上的好感了。他甚至在想，也许刚刚幻觉里的那尊庞然大物，就是娜塔莎的本体。他问，
    “所以，娜塔莎，我该怎么带你离开？”
    娜塔莎问，
    “你……信仰渔火之神吗？”
    “信仰。”
    “这个世界上，任何神明都无法伤害他们的信徒。所以，如果是作为信徒的你的话，一定可以带我离开这座教堂。”
    黎木挑眉问，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是被渔火之神困在在这里的？”
    “不，是他囚禁了我！”
    “为什么会囚禁你？”
    娜塔莎眼皮稍稍收敛，
    “渔火之神庇佑出海的渔民，我则庇佑海里的生命。”
    她说得很简单，简单到立马就能知道，她跟渔火之神是完全对立，绝不相容的存在。她又以柔弱的眼神看着黎木，说：
    “在渔火之神未苏醒前，带我离开，好吗？”
    黎木顿了顿，然后展现出一副很愿意的样子，
    “嗯，我会带你离开的！但是现在恐怕不行，外面有很多人在做礼拜。你能等我到晚上吗？晚上我来带你离开。”
    娜塔莎看着他。
    黎木有些紧张，但他始终维持着表面的真诚。
    娜塔莎笑着答应，
    “好的，我等你。”
    黎木满眼爱慕，
    “娜塔莎，你一定要等我，晚上我就来！一定要等我啊！”
    说完，他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同时，他在心里说……才不会带你离开。
    娜塔莎看着黎木离去的背影，眼中浮现起一些疑惑……他到底有没有被我“吃”掉呢？是摆脱了我的歌声，还是……已经成为了我的奴仆……
    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无法分辨，好像在将要吃掉他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阻碍了一下……以至于无法分明到底有没有吃掉他。
    “算了，看样子，就算没吃掉他，他也堕落了。”
    ……
    离开了温室花圃后，在回礼拜堂的路上，完成支线任务“人鱼之心”的奖励也发了下来。
    【海妖之歌（一次性消耗品）】：来自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的一首悼亡曲，执生告死。使用后释放较大范围的精神攻击，暂时使一切具备意识活动的生命陷入沉寂。
    精神攻击？像刚才自己听娜塔莎唱歌时那样吗？
    听上去很厉害，但可惜是一次性消耗品，得好好利用才行。首先，作为一名商人，对于这种道具，最好的价值就是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只是，黎木当前还缺乏对无限世界道具的定价意识，没有做到，看到一样东西，它的价格就已经在心中标定好的程度。
    总之……慢慢来。
    【你完成了一个支线任务，获得成就“潮汐游弋者”】
    【潮汐游弋者（紫色，可回收）】：你征服了寒冷而漆黑的大海，一切恶浪，都应当臣服在你的脚下。
    【属性】：你的水性得到提升
    【获得于无限副本《人鱼潮汐》中，具备特殊属性增益】
    这是黎木收获的第一个具备属性增益的成就。水性得到提升……在这个副本里，应该算是有用的。
    礼拜堂里的祷告还在继续。
    黎木看向从灵。她的确是个耐心十足的人，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好像连坐姿都没变过。
    这次，黎木没有坐到她身边，而是独自一人坐在礼拜堂的最后面。
    他想看看，从灵触发“渔火之神”支线后的第一反应。作为一名无限世界的商人，观察顾客的行为，是一件百害无一利的事。了解顾客的行为，才好维护与顾客的经营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两个小时过去。黎木是知道有这样一个支线任务的，所以，他的期待值要比从灵还高。
    某一刻，他看到从灵的肩膀稍微动了一下，与此同时，破窗的信息到来，不，现在是破窗之眼，所观察到的信息，要比之前更加丰富了，
    【无限玩家“从灵”已触发隐藏支线任务“渔火之神”】
    【“丰收”与“平安”的神明，庇佑着渔业的神明——渔火之神，在关押了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后，陷入了沉睡。但，如今的蒙特斯镇需要祂的降临】
    【寻找祭祀用品，通过祭祀仪式，唤醒渔火之神】
    随后，从灵径直起身。在经过黎木身边时。她停下来，问：
    “你回来后一直在后面？”
    黎木笑道，
    “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从灵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定声说，
    “所以，你知道我会有收获？”
    黎木微笑，
    “我可没这样说过。所以，你的收获是？”
    从灵认真看着黎木，
    “一个支线任务。”
    “现在就要去做吗？还有十几个小时，第二幕就开开始了。”
    从灵确信地说，
    “如果第二幕跟我想的那样，是那些来自海洋的怪物攻入小镇的话，我可以确定，要通关副本会非常艰难。但这个支线任务，也许是转机。”
    “具体的呢？”
    “需要找到一些祭祀用品，开启祭祀仪式，唤醒渔火之神。”
    黎木点头，
    “听上去不简单呢。”
    “先去找到田小姐他们再说。”
    黎木说，
    “他们在蒙特斯镇东边的一间杂货铺里。”
    这是黎木通过无限地图看到的。
    从灵讶异，
    “你怎么知道？”
    黎木笑道，
    “这可是我赖以为生的本事。”
    从灵点头，
    “感谢。”
    她说话，一般没什么修饰，副词也少，听上去干净而有力，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随后，她迅速离开。
    黎木呼出口气。都在为第二幕做准备啊。
    他看了一眼礼拜堂前面的十字架，起身离开。
    ……
    回到安全屋后，他一眼就看到，台上摆放着一张纸。
    走近一看……
    纸张上写满了扭曲的文字，依旧像是爬行蠕动的虫子。那斑驳的纸面，以及浓郁的灰尘气息，无不在张显这封契约的年代感，以及那如同受到了诅咒般的污秽与邪恶，
    【员工契约（污秽）】
    【“来，签下这份契约，让我们相融，我将是你的灵魂，你将是我的血肉”】
    看着这封契约时，好似能听到怪异且沉闷的呢喃声。
    黎木一刻也不想多看，直接收了起来。
    随后，他来到破窗前。
    升级为“破窗之眼”后，所窥视到的隐藏信息，变得更加丰富了。
    【特别窥视】：该副本存在可带离至现实世界的道具与属性。
    1、深海奴性（精神内容物），完成支线“归乡之路”可获得；
    2、幻海思潮（精神内容物），完成支线“献祭之梦”可获得；
    3、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特殊道具），位于渔港的宰杀场；
    4、蠕动的尖叫眼球（食物），位于渔港的宰杀场；
    5、黄金符文（祭祀品），位于蒙特斯镇西边的墓地。

 第19章 剔骨刀与尖叫眼球

    整个《人鱼潮汐》副本一共5个可带离至现实世界的道具和属性。
    两个精神内容物“深海奴性”和“幻海思潮”，都跟娜塔莎的支线任务有关。黎木再次打开无限地图，然后确定了，之前表现在地图里的金色光点，就是这些道具和属性。
    而且，他发现，随着自己精神受限阈值的突破，观察到的无限地图更加详细了。
    之前的话，他稍微放大某个坐标，精神就承受不了，直接断开地图连接。但是现在，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了。
    黎木选中代表“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的金色光点的坐标，放大……他的视角从高而广的地方，快速逼近地面。然后，这把剔骨刀便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剔骨刀位于渔港宰杀场角落的垃圾堆里。黎木一眼就看到了它。
    它表面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剔骨刀，刀身有明显的形变，并且刀刃都好几处开口，沾着一些暗红色的血液。但在黎木的注视下，呈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样子。那些暗红色的血液好似具备独立的生命活动，在不断浸润刀身，给人一种它们正在寄生这把卷刃的剔骨刀的感触。
    再仔细一些，都似乎能听到喑哑的尖啸声了。
    这种感觉，让黎木不寒而栗。
    从无限地图里退出来。现在明确了几样可带离副本的道具和属性的位置，以及它们的获得方式后，他合计了一下，两样精神内容物“深海奴性”和“幻海思潮”没法直接获得，优先级下调。
    而“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蠕动的尖叫眼球”和“黄金符文”是可以考虑的。
    他想了想，先去小镇南边渔港的宰杀场，剔骨刀和眼球都在那里，可以一起拿到手。
    不论如何，他都想看看，能带到现实世界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
    趁着现在，第二幕还未开始，小镇还是祥和安宁的，他出发了。
    ……
    通过无限地图，黎木找了条最快的路。或许是因为精神受限阈值得到了突破的原因，他发觉自己的观察力，对环境的敏感程度，好像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以前的他，因为长期伏案工作，整个人的精神多少是有些颓靡欠缺的。
    现在的感觉，让他神清气爽，有种换了个脑子的感觉。
    同样的，通过无限地图，他能看到目前的五个玩家正在从事的活动。看样子，从灵并没有选择自己独自一人去做“渔火之神”的支线任务，跟另外四人汇合了。
    从他们的活动轨迹看，应该是在寻找用以祭祀的物品。
    黎木不由得想到那个名叫“黄金符文”的祭祀品……那个能不能用来祭祀渔火之神呢？
    虽然精神得到了显着的提升，但身体能力还是比较欠缺。尤其是跟从灵他们这些高玩比起来，差距就更明显了。这也让黎木清醒地意识到，之后要想更好地经营安全屋，提升自己是刻不容缓的。
    毕竟，你不可能一直待在安全屋里，总要去副本里进点货。
    半个小时后，黎木到了渔港宰杀场。
    咸腥的气息，冲刷鼻腔。翻滚的海浪，就在不远处拍打海岸。海天交际之地，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给人以汹涌鼓噪的感觉。
    宰杀场里的小镇居民忙得不可开交，倒是热闹和平的景象。
    黎木没有多耽搁，径直走到角落的垃圾场。
    垃圾场堆放着破损的塑料包装袋、不需要的渔获。浓郁的腥臭味儿，刺激着黎木的鼻腔。如果是平常，他一定没有勇气在这样一个内脏、鱼鳞、腐肉以及血液遍布的地方翻找一把不起眼的剔骨刀。
    但是现在，得益于精神受限阈值的突破。他能很快发觉到特殊的存在。
    特殊的存在，所具备的特殊气息，刺激着他的精神。
    在一堆内脏之中，他找到了那把“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
    拿在手上的那一刻，不止是错觉还是心理暗示，他好似看到了一场巨大的海上风暴，一尊庞大不可见全貌的影子，占据了风暴中心。暴虐而狂躁的气息，让人难以喘息。
    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
    【“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紫色，可回收）】
    【属性】：攻击附带“发狂”与“破败”效果。
    【“发狂”】：持续施加精神幻觉，永久损害精神受限阈值。
    【“破败”】：持续施加腐烂效果，永久损害血肉恢复能力。
    【获得于无限副本《人鱼潮汐》】
    这是黎木第一次见到无限副本里的武器。
    永久损害精神受限阈值，永久损害血肉恢复能力……他无法评价这两种效果强不强，但他知道，精神受限阈值很低的，非常影响一个人的战斗能力。
    “要是把这东西带到现实世界，砍人一刀……”
    那效果，估计不得了啊。
    黎木收起剔骨刀，开始寻找“蠕动的尖叫眼球”。
    找到这枚眼球的时候，它正在被一只流浪猫玩弄。
    黎木站在旁边看着。从大小看，这只眼球，约莫等于一颗葡萄。让他感到神奇的时，这只眼球明明脱离了本体，居然还能明显感受它的眼神和目光。
    流浪猫把它当成玩具，用爪子拍来拍去。
    “啊——”
    忽然，一道尖锐的叫喊声传来，既吓了流浪猫一跳，又吓了黎木一跳。
    这声音，简直是黎木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难听到能够对人造成精神污染了。
    如果地狱有声音，一定不会比这道尖叫难听了。
    黎木倒还好，但那只猫，好像被尖叫声弄得发狂炸毛了。
    它拱起背，拼命地拍打眼球。
    眼球叫得愈发恐怖和尖锐。
    流浪猫忽然一改态势，变得十分恐惧，两只耳朵缩到后面，呈飞机耳状。它不断摇头探脑，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匍匐在地方往后退。
    某一刻，流浪猫凄厉惨叫一声，然后浑身僵硬，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瞪得非常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挣脱而出。
    黎木咽了咽口水。
    这是……活生生吓死的……他无法想象，得看到什么，才能被直接吓死。
    黎木看着那只正在地上蠕动前行的眼睛……他记得，破窗之眼给的描述是……“食物”。
    食物？
    这玩意儿能吃？
    正想着这个，忽然，他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给锁定了。
    那只眼睛，转了过来，正盯着他。
    尖叫声，蓦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忽然让他想起，自己最怕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在同学的推荐下，他看了一部关于小丑的恐怖片。然后，他对小丑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此刻，眼球的尖叫声，把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挖了出来。
    他的眼前，是一张又一张阴森惨淡、怪笑连连的小丑脸。
    他想，如果是前一天的自己，一定会被吓得节节败退，甚至会像那只猫一样，因为太过恐惧而猝死。
    但是现在，更恐怖的东西他都见过了，娜塔莎为他歌唱时，精神幻觉里那尊看不见相貌的庞大身影，可要比什么童年阴影的小丑可怕得多。
    “所以，这次我不会恐惧了……”
    他弯下腰，一把将蠕动的眼球捡了起来。
    “啊——”
    眼球嘶声尖叫。
    黎木充耳不闻。

 第20章 海的愤怒

    【“蠕动的尖叫眼球”（蓝色，不可回收，可带离副本）】
    【属性】：食用后获得特殊能力“目光威慑”。
    【“目光威慑”】：与人交流时，你更容易觉察到对方的弱点，并可以针对该弱点，发起威慑注视，威慑效果视双方精神受限阈值而定。
    【获得于无限副本《人鱼潮汐》，当做点心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获得特殊能力……”
    黎木又仔细看了一遍描述，确定是吃下这东西后，直接获得一种能力。
    这玩意儿可要比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直接得多。剔骨刀还得攻击到目标，才能发挥效果。这东西吃了就直接获得能力。
    他看着手掌里紧捏着的眼球。
    这柔软而滑腻的触感，像是抓着一条盘缩在一起的蚂蟥，实在谈不上是好的体验。
    更加令人恶寒的是，这个眼球还有着十分生动的目光和眼神。
    黎木吸口气，心想，先回去再说。
    ……
    回去的路上，黎木一直在关注从灵他们五个的行动轨迹。从无限地图记录的轨迹看，他们快把蒙特斯镇上上下下跑个遍了。但看样子，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祭祀用品。
    黎木觉得，西边墓地里的那个“黄金符文”大概就是所需的祭祀用品了。
    他看了看地图，墓地所在的位置，离自己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从这里走过去的话，可能要花一个小时以上。
    他又放大代表“黄金符文”的金色光点。
    放大后，锁定了一座坟墓。但他并没有在外面看到“黄金符文”的踪迹。
    “应该就是在这里啊……”
    难道……
    黎木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用全部的注意力，继续放大……随后他依旧没能发现“黄金符文”，但觉察到了一种特别的感触。这种感触隐约提示他，“黄金符文”埋葬在这座坟墓里面。
    他想，以自己目前的运动能力，去墓地挖坟的话……显然有点费劲儿。而且，从地图里看，墓地那边是有守墓人的。
    想来想去，都觉得有些麻烦，有可能把自己置身于不好处理的困境当中。
    一番考虑后，他决定放弃“黄金符文”。当然，是放弃自己去寻找，而不是放弃“黄金符文”应该具备的价值。
    一样东西的价值，可是有很多种方式去评判的。
    回到安全屋后，黎木长呼一口气。安全屋里轻松安宁的氛围，让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得到舒张。
    他取出“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仔细观摩打量了一番。
    刀身上蠕动的暗红色血迹，的确像是某种寄生虫，正试图控制这把剔骨刀。给人的感觉是不祥，以及具备某种诅咒。
    “这东西，放影视剧里，就是妥妥的邪兵魔器啊……”
    当然，黎木不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士。
    至于那枚蠕动的尖叫眼球，额……黎木对那个“目光威慑”的能力很感兴趣，但要下口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再缓缓。就算要吃，也还是等回到了现实世界再吃，他想看看，从无限副本里带出去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五样可以带离副本的道具和属性，已经拿到了两样。
    剩下的精神内容物“深海奴性”以及“幻海思潮”，都跟娜塔莎有关。虽然很好奇精神内容物是什么，有什么用，但黎木不太想接触娜塔莎。她给人的感觉很危险。
    “黄金符文”的话，黎木也想好了该怎么处置。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顾客上门。
    ……
    下午四点，在“呢喃”的招待下，安全屋迎来了客人。
    从灵和方丰羽。
    【开始计价，2无限币/h】
    【收入4枚无限币，当前剩余78枚】
    黎木笑着欢迎，
    “欢迎光临本店。”
    方丰羽看上去有些疲惫，坐到台前面，问：
    “老板，有什么喝的吗？”
    “抱歉，暂时还没有配置。不过，我会尽快配置的。”
    黎木觉得，也的确有必要配备一些饮品。毕竟，更好地服务客人，总是应该的。
    “唉，累死了。”
    黎木问，
    “在为今晚第二幕做准备吗？”
    方丰羽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蒙特斯镇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上午的时候，找铁匠买了几把趁手的铁具当兵器。然后的话，从灵接了个支线任务，我们都在想办法完成。”
    黎木看了从灵一眼，后者稍稍点头，
    “看样子，陷入了困境。”
    从灵回答，
    “上午跟你说过，需要什么祭祀品。但我们找遍了蒙特斯镇都没有线索。”她眉头稍沉，“我感觉，今天完成不了的话，之后会很困难。”
    方丰羽叹道，
    “真不敢相信这种强自由，弱提示的大型副本，只是三星难度。我可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难的三星副本。”
    黎木笑着说，
    “需要我提供一些信息吗？”
    方丰羽一下子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黎木，
    “老板，你知道什么吗？”
    黎木说，
    “也许跟你们正在寻找的祭祀品有关。”
    从灵认真看着黎木。
    大概是精神受限阈值得到了突破，黎木的神态和目光，相较于之前，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
    方丰羽激动地问，
    “真的吗！如果老板你有消息的，请务必告诉我们！”
    “当然可以，但是……”
    方丰羽一下子理解了，随即说，
    “老板，你尽快开价。”
    黎木想了想，既然五个玩家都参与了“渔火之神”这个支线，完成了的话，都会获得“潮汐游弋者”的成就，这个成就可以强化水性。而且，“黄金符文”是可以带离副本的特殊道具……
    他心里评估了一下价值，然后说：
    “100无限币。”
    “成交！”方丰羽一口咬定。
    黎木稍稍呼气。其实在报价前，他就有感觉，100无限币，对于他们这种经常出入三星副本的高玩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当然，他也没有后悔什么。100无限币，的确是经过他评估的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做生意的，你不能因为对方有钱，就特意卖得贵一点。那样显得尖酸又刻薄。
    【收入100枚无限币，当前剩余178枚】
    方丰羽付了100无限币后，黎木说：
    “在蒙特斯镇西边，有一座墓地。第32号坟墓，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当然，那座墓地是有看墓人的，请小心。”
    得到了具体的讯息后，方丰羽跟从灵一点都不耽搁，立马出发了。
    第二幕将要开始，对他们来说，分秒必争。
    178枚无限币……
    现在黎木就只有一个想法，消费，消费，消费！
    只可惜兑换中心目前关闭了……
    之后的时间里，黎木一直通过无限地图，观察从灵几人的动向。
    看样子，他们分成了两批。有着“洞察”技能的方丰羽和“潜行”技能的从灵，去墓地寻找“黄金符文”了。其余三人都是闪现，则是在准备应对第二幕的东西。
    一直到晚上，大家都忙个不停。
    中间，田心绘来光顾安全屋了，点了份“睡个好觉”，美滋滋地睡了一会儿。
    看她的样子，是真的从没有过如此美妙的睡眠。
    午夜十二点过，破窗之眼传来急促而冰冷的信息流，
    【第二幕“海的愤怒”开启】
    透过无限地图，黎木向海边看去。
    一道巨浪撕破夜的幽冷，从海天交际的彼方，呼啸而来。
    他看到，在那巨浪翻涌之间，密密麻麻的人鱼大军此起彼伏。
    他听到，人鱼们的阵阵尖啸，纠结在一起，形成刺耳且恐怖的声浪。
    声浪先海浪一步，席卷蒙特斯镇。
    渔港小镇的安宁与祥和，刹那之间，粉碎殆尽。

 第21章 分歧

    登陆海滩的人鱼怪物们有一个非常正式的名字，
    “古别安人”。
    从这个名字看，它们被视作一种人种。从相貌上看，它们也的确有着人类的特征，看上去就像具备两栖生存能力的杂交种。
    虽然称呼里有个“人”。但是，它们看上去并不把自己当成是人。它们如同不可阻挡的海浪，冲入蒙特斯镇，嘴里一边发着怪异而别扭的音节，一边将手里咸腥潮湿的矛、三叉戟……各种武器，刺入小镇居民的身体。
    翻腾的血花在无限地图里争相绽放。
    黎木坐在台里，看着这场屠杀的发生。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看一出影视剧，更不是在做什么恐怖的噩梦……无限地图的视角十分真实，真实到如同身临其境。他几乎能感受到血花自身体里喷涌而出时散发的温热气息。
    深夜里，遭到突然袭击的小镇居民，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这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黎木走出安全屋，站在山坡上往下面看去。远方的海还在翻腾恶浪，蒙特斯镇一片混乱，灯光与火光交织，尖叫与哭喊重叠。
    看到这一幕，他低声喃语，
    “这才是无限副本真正的残忍与恐怖之处吗……”
    对了，从灵他们在做什么？
    黎木赶忙打开无限地图。地图里，墓地的金色光点已经消失了，这说明，他们取得了祭祀品“黄金符文”。
    而蓝色的痕迹，就是玩家的活动轨迹。此刻，五人正在快速从小镇里向教堂的方向移动。
    很快，黎木就看到五人出现在教堂前面的广场上。
    他们五人呈五芒星的站位。而在这个五芒星的中间，是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
    那应该就是黄金符文了。
    看上去，他们应该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
    从地图里看，大量的红色痕迹，正在向教堂的方向蔓延。如果他们短时间无法完成祭祀仪式的话，一定会被那些涌上来的古别安人打断。
    渐渐地，空气中除了海边特有的咸腥气息外，多了一些血腥味儿。
    这股血腥味儿，愈发浓郁……黎木往小镇望去，隐约间看到，薄薄的红色雾气，正在缓缓生成。不，准确说来，是血色雾气。这些血色雾气，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雾气，该不会是……小镇居民的血汇聚而成的……
    很快，即便不通过无限地图，也能明显地看到大量的古特安人冲上了山坡，正朝着教堂而来。
    而五人那边，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方丰羽皱起眉，
    “那些人鱼怪物快来了。”他看向从灵，“祭祀仪式大概还要多久？”
    从灵神情冷静，
    “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
    李泽的距离感比较好，他严肃地说，
    “以它们的行进速度，最多十二分钟就能到达这里。”
    方丰羽凝目，
    “得有人拖住它们才行。”
    时间急迫，连田心绘脸上都布满了担忧，
    “怎么可能拖得住！昨天晚上，又不是没跟它们战斗过。而且，你们看这个数量，完全就是压倒之势。”
    张浩淼脸上显露一些退缩的神情，
    “第二幕给的任务是，活下去。要不然，我们还是去那位老板的安全屋躲一躲。躲到第二幕结束。”
    方丰羽说，
    “躲不是个事儿啊。我们得想办法通关才行。这个副本难度明显高于之前的三星，我感觉要是能成功通关的话，我们的评价一定会非常高，奖励也会非常丰厚。”
    张浩淼说，
    “前提是，你得能活到最后。再说了，你别忘了朱嘉谊是怎么死的。”
    又提到这口子，方丰羽说的话，一下子就显得毫无信服力。
    田心绘看向从灵，
    “灵姐，你的想法呢？”
    从灵眼皮稍稍沉着。她说，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通关。如果你们觉得牵制那些怪物很危险，我可以去。渔火之神这个支线的主要完成者也可以让给你们，但你们得坚持到仪式完成。”
    方丰羽应声说，
    “我会坚持的。”
    田心绘举手，
    “我也是。”
    李泽和张浩淼相视一眼，然后说：
    “我的想法还是以保命为主。我见过太多因自信而死亡的玩家……谁也不想栽在这里。”
    张浩淼点头表示赞同。
    从灵简单说，
    “好。”
    随后，她步伐如鬼魅，转眼间，就消失在这里。
    田心绘不由得说，
    “她应该是职业玩家。”
    “这种行动力，也只有职业玩家能做到了。”方丰羽说。
    张浩淼低声说，
    “职业玩家一样会死。”
    方丰羽和田心绘默不作声。在无限副本里，不要试图去跟素不相识的队友讲道理，这毫无意义。
    ……
    黎木能够通过无限地图，看到从灵跟古别安人战斗牵扯的场景。
    他依旧觉得，她的战斗方式简直像是暗夜里的刺客，鬼魅而致命。
    在极高强度的机动性支持下，她硬是守住了通往教堂之路的隘口，将古别安人阻挡在路上，为祭祀仪式拖延时间。
    不过……
    黎木望着地图里那如同赤色浪潮一般的痕迹想，只靠她一个人，注定会失败。
    古别安人的数量，多到超乎想象。连黎木都不禁怀疑，这真的是三星难度的副本吗？要是这个副本里没有安全屋的话，无限玩家该如何熬过这一夜呢？
    对于玩家而言，有种死局的感觉。
    结果的确如他所想，从灵再强，也只有一个人，就算能把古别安人当草一样割，也架不住它们跟海浪一样翻涌而来。
    她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果断选择了放弃坚守，继续守下去，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她离开隘口后，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朝安全屋这里赶来。
    中途，张浩淼见状，直接破防了，
    “她自己一个人跑了，还让我们坚持！把人当蠢货吗！我不管了，反正我只想活下去！”
    他说完，直接退出了祭祀仪式，奔向安全屋。
    李泽也只稍微迟疑了一下，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祭祀仪式一下子少了两个，进程更慢了，方丰羽皱起眉，
    “从灵她，真的放弃了吗？”
    田心绘眉头挑起，
    “不，我不知道她放不放弃，但她不会是那种一个人逃命的人才对。就算她真的放弃了，也会告诉我们原因。”
    “但，为什么？”
    “不知道。”
    古别安人的尖啸声已经能清晰听见了。
    方丰羽问，
    “怎么办，我们还要坚持吗？”
    田心绘咬了咬牙，
    “守一下，那些怪物真冲上来了，我们再逃。”
    “好！”
    ……
    从灵真是一个不多说半句废话的人。她一冲进安全屋，立马问黎木，
    “老板，我需要帮助。”
    黎木意志在无限地图里观察他们的情况，对于从灵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很清楚。他说，
    “你还是想拖住那些古别安人的步伐。”
    从灵的眼神异常认真，显得更加深邃和沉重，
    “是的。它们的数量超出了我的预计，之前做的准备，现在几乎完全用不上。需要大规模的暂缓或者休止性能力才行。”
    黎木说，
    “这太冒险了。”
    “无限世界本身就是一场冒险。”
    见她这么坚决，黎木也不多说，
    “我这里有个道具，也许能帮到你。”
    他将完成支线任务“人鱼之心”所获得的一次性消耗品“海妖之歌”展示给从灵。
    【海妖之歌（一次性消耗品）】：来自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的一首悼亡曲，执生告死。使用后释放较大范围的精神攻击，暂时使一切具备意识活动的生命陷入沉寂。
    看完描述，从灵立马意识到，就是这种！
    她说，
    “老板，我要了！多少钱？”
    黎木说，
    “先拿去用，价钱，等之后再说。”
    从灵也丝毫不纠结，带着“海妖之歌”直接离开了。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收钱，一方面是黎木确实不好定价，想看看实际的使用效果，另一方面，他相信，从灵这种职业玩家，比自己更清楚这种道具的价值，让她自己先用了，她心里才会有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黎木觉得从灵是一个优质顾客。
    从灵刚离开安全屋，张浩淼和李泽就进来了。
    看到他们，黎木笑问：
    “二位需要什么？”
    张浩淼说，
    “外面太危险了，我们暂时避一避。”
    “这样啊，但你们的队友，还在外面坚持。”
    张浩淼皱眉摇头，
    “只能说他们还是太赌命了，显然不可能的事情，也非要做毫无意义的挣扎。”
    “你这么觉得吗？”黎木问，“他们的判断跟你们相反。”
    张浩淼看着黎木。不知为何，他觉得黎木的眼神相较之前好像发生了改变。他有些，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眼神。他别过头说：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选择。”
    黎木笑道，
    “也是。总之，二位客人需要什么，我就提供什么。”
    说完，他站了起来，
    “二位，请便。”
    随后，走出安全屋。
    他想最直观地感受一下，“海妖之歌”的威力。

 第22章 他欺骗了我，欺骗了一位神

    从灵返回广场的祭祀仪式。
    见到她后，方丰羽和田心绘都松了口气。就是嘛，从灵小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不明不白丢弃队友的人……
    从灵说，
    “辛苦你们再坚持一下。我去安全屋，找老板帮了一点忙。”
    说完，她折身离开。鬼魅一般的身影，宛若黑色的流光，只在两人眼中闪烁了片刻，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古别安人恐怖的尖啸声，在不远处的斜坡上狂涌。
    犹如地狱绘图之景，映入方丰羽眼中。他再一次颤抖地说，
    “这……真的只是三星副本吗？会不会是隐藏的四星副本……”
    田心绘也说不好，
    “不会。四星副本不是要等公测后才开放吗……而且，你看从灵，还是挺游刃有余的。大概只是我们的能力的确跟他们职业玩家差了一些。换成六个职业玩家来这个副本，说不定就轻松通关了。”
    “也……也是。”方丰羽眼中闪烁着异彩。
    田心绘一边以精神引导祭祀仪式，一边问：
    “你也想成为职业玩家吗？”
    方丰羽愣了愣，然后点头，
    “所以……所以我才说，要是这次副本通关了，个人评价说不好会上涨很多，然后，就有资格去职业俱乐部面试了。”
    “祝你顺利。”
    ……
    “海妖之歌”是一种精神道具，并没有实体。从黎木那里接过来后，从灵并没有放进无限玩家自带的道具栏中，而是直接放进了自己的精神意志里。
    能够在精神意志里独立储存外来物，这需要相当强悍的精神受限阈值才行。
    密密麻麻的古别安人彻底冲上了教堂所在的坡地。它们携带着薄薄的血色雾气，将那深海的咸腥与血液的铁锈腥气一同带来，犹如张开滴涎的血盆大口的怪兽。
    “来。”
    深邃的夜里，从灵脸上划过一道清光。她轻声低语，像是在言说战斗前的号令。
    她的精神瞬间抵达受限阈值，与此同时，一道厚重的喃语以她为中心，蔓延而去。
    这道喃语陡然变化，只是片刻，就覆盖了整个蒙特斯镇。
    紧接着，没有方向、没有轨迹的歌声，响彻。
    在从灵的控制下，海妖之歌精准无误地冲入了每一个古别安人的脑海之中。
    正如黎木第一次听到娜塔莎歌唱时，所感受到的那份要人沉入温柔乡的美好。每一个古别安人在此刻，都陶醉浸入美妙的歌声。
    有那么一瞬间，万籁俱静，随后，只有远处的海浪声拂过。
    黎木站在安全屋外面的坡地上，望着蒙特斯小镇。海妖之歌，甚至将那些流溢的血色之雾都凝固了。无限地图里，覆盖了蒙特斯镇全境的红色痕迹也陷入了停滞。
    祭祀场上，发觉环境突然安静下来后，田心绘迷茫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
    方丰羽摇头，
    “不知道。丛灵做了什么。”
    “那位老板给了她什么帮助……居然，一下子扭转了战局。”田心绘不由得望向远处的安全屋。
    她瞥见黎木的身影。此刻的黎木，独自一人站在坡地上，夜风吹拂他的发丝与衣衫。
    这一刻，田心绘倒真觉得，他犹如一位盛宴的观礼者。
    从灵鬼魅般的身影从静谧之中浮现，加入到祭祀仪式中，
    “我们加快速度。”
    “好！”
    三人合力，集中精神，推进祭祀仪式。
    而在他们身后的教堂一角，温室花圃里。
    躺在花丛里的娜塔莎，睁开眼睛。她眼中宁静的海，逐渐翻起浪花。她听到了外面的海妖之歌。她当然对这种歌声无比熟悉，因为，这正是她的歌声。
    “为什么我的歌声会在外面响起？”
    她闭上眼，感受着空气里躁动不安的氛围。独特的咸腥气息，逐渐侵袭她的脑海。她知道这股气息来自深海的奴仆——古别安人。她知道它们会来寻找自己，所以，她并不意外。
    但是，除此之外，她还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律动。这股律动，让她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与渔火之神战斗的时候。
    然后，她眼中的大海猛地躁动起来。
    有人在……唤醒渔火之神！
    不！
    娜塔莎无比清楚，渔火之神一旦被唤醒了，自己就绝不可能轻松地离开这里，回归深海，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我得快点离开……
    对了，那个人，呼唤他来带我离开！
    她记得那个人的味道。她轻声吟唱，向他传达自己的“爱”。
    ……
    黎木的胸腔不断吸入冷气。
    最初得到“海妖之歌”时，描述里的范围是“较大范围”，他以为，可能就是方圆几十米，最多不过方圆百米的。但没想到，居然笼罩了整个蒙特斯镇。要知道，蒙特斯镇东西横跨了将近五公里！
    整个范围内，所有的古别安人都陷入了婴儿一般的睡眠，人形的脸上，挂着幸福的表情，看上去在做着什么美好的梦。
    “海妖之歌”很厉害，厉害到黎木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去估价。也许，从灵她要比自己更加清楚。
    这时候，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股奇怪的感觉。
    隐约看到，一朵蔷薇花，在面前缓缓绽放。美丽的蔷薇花，有着什么无与伦比的魔力，催促他去怜爱。
    这个场景……不正是第一次去教堂的时候遇到的吗？
    黎木已经知道，这朵蔷薇花是娜塔莎所变幻的。
    “也就是说，她在呼唤我……”
    黎木感觉到，娜塔莎现在似乎有些急切。这份急切表现在了不断催促他的蔷薇花上。
    “是想让我带她离开……”
    夜色下，黎木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
    就当做不知道。
    ……
    没能等来黎木的回应。
    娜塔莎站在温室花圃的中间，一股破败的气息，从她身上蔓延开。很快，整个温室花圃里娇艳的花，都在这股破败的气息下，枯萎凋谢。
    美丽的花圃，变成死气沉沉，衰朽不安。
    他欺骗了我，
    欺骗了一位神。
    娜塔莎抬起头，一切美好娴静都远她而去，她的眼中只有暴虐。
    ……
    【隐藏支线任务“渔火之神”已完成】
    【参与玩家】：从灵（触发者，100）、方丰羽（30）、田心绘（30）、李泽（10）、张浩淼（10）
    【任务奖励】：一次性消耗品，“渔火祝福”。
    【“渔火祝福”】：来自旧日渔火之神“艾泽妥弥亚”的祝福之音。使用后展开小范围的复苏场，处于复苏场内的信徒，所受到的伤害将转移给“艾泽妥弥亚”。
    【支线任务“归乡之路”与“渔火之神”冲突，已锁定】
    升级后的破窗，能够窥视到玩家完成支线任务的信息了。上一个副本里，还做不到这一点。
    安全屋里的李泽和张浩淼也收到了任务完成的讯息。
    他们惊疑地走出安全屋，看向教堂外面的广场。
    那里升起了一束金色的光芒。光芒穿入厚重的云层，映出一片金色的云隙光，如同迎来了朝霞。
    在那云隙光映照之地，传来缓而沉重的声音，
    “我的孩子，你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源自于我，我将为你们赎罪。”

 第23章 悲歌之夜

    那是，渔火之神吗？
    更多的云隙光从漆黑的夜空落下，映照在蒙特斯镇上。
    光芒落在人鱼怪物古别安人身上时，如同灼热的射线，残酷地刺穿它们。灼烧的白烟不断升起，好似要将它们焚烧殆尽。
    同样的光，落在遭到伤害的小镇居民身上时，却是另一幅景象。他们的伤痕，以极快的速度修复新生，而那些明明已经死去的人，竟也被还回了魂灵，以神圣的方式，复苏。
    神……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黎木震惊地看着蒙特斯镇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心中掀起狂涛骇浪……如果，如果无限副本所处在的每一个世界，都是真实的世界的话……岂不是说，神是真的存在的？
    就像眼前的渔火之神。
    黎木的精神不断集中，目光聚焦在那云层。
    隐约之间，他好似看到了一具庞大的虚影。那虚影弥盖在夜幕之中，如同注视人间的巨人。
    那就是渔火之神吗？
    这时，黎木觉察到离开安全屋的李泽和张浩淼，问他们：
    “你们要继续去完成任务吗？”
    张浩淼眼中稍微闪过一些尴尬，有些唏嘘地说，
    “没想到他们真的完成了祭祀啊。”
    李泽始终严肃，
    “这是无法预料的事情。”
    黎木微微一笑。虽然他们两个的行为，显得有些势利眼，不过，如果是在无限世界的，倒也能勉强解释为趋利避害的行动本能。他当然不会去说什么，更加不会去干涉玩家的行为。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从灵他们那边。
    黎木又看了一眼小镇。小镇的生机正在快速复苏。
    他想，既然渔火之神都登场了，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随后，他转过身，打算进安全屋。
    也就是在他转身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语，
    “你欺骗了我。”
    “你欺骗了我。”
    “你欺骗了我。”
    ……
    如同回声一般，这句话，不断在黎木耳边盘旋回荡。他蓦然向四周看去，什么人都没有……
    但那声音……黎木喉咙动了动……那声音是娜塔莎。
    【渔火之神苏醒，“神的孩子”暴动，第三幕开始】
    【第三幕，悲歌】
    【请活下去！】
    黎木收到来自破窗之眼的讯息的刹那，一场大雨倾盆而来。
    没有任何征兆，猛烈的雨，劈头盖脸浇到蒙特斯小镇，与此同时，远方的还掀起海啸。高不见顶的海啸不可阻挡，以千军万马之势呼啸而来。港口的灯台，片刻都没坚持住，立马就被推倒。海啸来得非常快，以这种速度，不到十分钟，就能将整个蒙特斯镇淹没。
    云层之上，渔火之神的声音威严而愤怒，
    “格伊诺丝，你休想伤害我的孩子们！”
    映照在夜空中的巨大虚影，降下灿烈的金光于教堂。
    在那代表着神圣与纯洁的光芒之中，一团巨大的血花绽放。血花绽放之际，扭曲而痛苦的尖啸声，犹如滚雷一般，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神。
    血花绽放后，倾盆的大雨即刻变成了倾盆的血雨。
    整个蒙特斯小镇，都被染得血红一片，犹如来到了鲜血的世界。
    黎木被血雨浸透。随后，他发觉，这些血雨，好像……有生命。它们像极了沾染在那把剔骨刀上的海妖之血，不断在他身上扭动，想要浸润他的整个身体，然后寄生在其中。
    除此之外，黎木还感受到了非常沉闷的精神压迫。
    这血雨是兼具精神与物理攻击的！
    血雨给予的精神攻击倒还好，有过几次经验，并且精神受限阈值得到了突破，能够坚持下来。
    但是，对身体血肉的蚕食……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随即立马把剔骨刀取了出来拿在手上，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浇在他身上的血雨，好似见到了更加美味的东西，汇聚成一条条血线，犹如行军蚁一般，往他手中的剔骨刀涌入。
    “果然，剔骨刀比起血肉，更吸引它们……”
    解除了身体上的威胁后，黎木动起身来，这时候娜塔莎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渔火之神，艾泽妥弥亚，你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关押在了这里。你自信满满地以为，靠着一群愚蠢的信徒，可以将我一点一点洗礼净化。”
    渔火之神愤怒地说，
    “格伊诺丝，你是个恶魔！”
    “同为旧日的生灵，我们本都只是寄生虫。但，不知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人开始自称神明，还顺便将我们贬低为恶魔。”娜塔莎语气暴虐，“艾泽妥弥亚，你不敢以真貌显示于你的信徒，不正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丑陋且可怖的吗？我会撕破你的伪装的。”
    说完，又一朵血花在云层之间绽放。
    喷张的血雾，将厚重的云层驱散。在光芒映照之地，渔火之神露出了他的真貌。
    那是一头庞大的长着弯曲双角的红色巨人。巨人的头颅，像是牛头，巨人的身躯，是一座鼓胀的大山，巨人的双足，被锈迹斑斑的锁链缠绕，巨人的双眼，是流溢岩浆的火山口。
    在人类的审美上。这个形象，毫无疑问是可怖的，完全与神明的“神圣”与“伟大”不沾边。
    也毫无疑问，黎木对神明的幻想，在见到渔火之神真貌的刹那，消失殆尽。
    娜塔莎的声音虚无而震撼，
    “他们对你的信仰将崩塌，他们对你的爱戴将毁灭，你将回归，你将清醒，你只是生活在旧日的一只寄生虫。”
    两位“神”的对话，在从灵等人听来，遥远而震撼。
    但此刻，作为无限玩家的他们，已无力去想这两位“神”有着什么波澜壮阔的过去了。娜塔莎降下的血雨，兼具肉身伤害和精神攻击。这对刚刚完成祭祀仪式，消耗了大量精神和体力的他们而言，无疑是催命符。
    方丰羽已然将从灵视作领头人，他急声问：
    “从小姐，怎么办？！”
    血雨正在蚕食他的身体与灵魂。
    从灵望了一眼安全屋。这时候，最好的肯定是去安全屋躲避，但是，猛烈的血雨让他们寸步难行。她迅速作出判断，立刻使用刚刚获得的一次性消耗道具“渔火祝福”。
    一个半径约十米的圆形复苏场瞬间展开。
    复苏场内，他们受到的一切伤害，都将转移给渔火之神。
    身体与灵魂被蚕食的痛苦逐渐敛去，方丰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艰难地问，
    “从小姐，我们真的能通关吗？”
    到现在这个地步，从灵也有些迷茫了。她望向远处……血雨遮蔽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副本……有问题。”
    田心绘疑惑，
    “有问题？”
    从灵低下头，
    “三星副本不应该是这个难度。我们……几乎做到最好了，但是面对那两位‘神’，毫无办法。就像，这个副本里，他们是主角，而我们，只不过是主角故事里不起眼的一角。”
    她看上去有些失落，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田心绘忽然想起黎木，
    “那位安全屋的老板，会不会帮我们？他应该很厉害！”
    从灵看向安全屋的方向，摇了摇头，
    “虽然我跟他交流不多。但感觉上，他应该跟我们不一样。玩家以通关副本为第一要义，而他，或许只是个生意人。”
    方丰羽说，
    “那我们不能花钱请他出手吗！”
    “你觉得，通关这个副本，需要多少无限币？”从灵反问。
    方丰羽微微张嘴，没说话。
    那一定是个天文数字。
    从灵又说，
    “何况，连你我都知道无限币其实价值并不高，无限世界真正有价值的是那些可以带到现实世界的特殊道具和能力。能够以一己之力解决副本的人，也不会看得起我们的道具和能力……”
    田心绘小声说，
    “可我觉得那位老板很亲切啊，跟他好好商量，求求情，说不定会帮我们。”
    的确，他很通情达理。从灵认可这一点。但是……她做不到像个无能的失败者一样，去请求他人。
    “抱歉……”
    氛围有些消沉。
    方丰羽见状，连忙打哈哈笑着说，
    “也没那么严重啦。第三幕的任务不是说活下去就够了吗，又没让我们真的跟那两位神打架。只要不死就行了。”
    从灵没有隐瞒，告诉了他们事实，
    “这个复苏场只能维持半个小时左右。”
    这句话，将他们推到了悬崖边缘，只差一线，就要跌落。

 第24章 我想被你吃掉

    “格伊诺丝，格伊诺丝！”渔火之神愤怒地呐喊，“你为何要残害无辜的人类，你为何要活在野蛮无序的过去。”
    海啸涌灌，彻底淹没了蒙特斯镇。
    支离破碎的房屋，漂浮在血雨浸染的海浪之中。那些被渔火之神灼烧的古别安人如获新生，在海水中徜徉。
    娜塔莎冰冷地回答，
    “艾泽妥弥亚，残害人类的，永远是人类自己。”
    “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些被你的奴仆残杀的人类，看看被你唤来的海啸淹没的小镇。看着这些，为何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娜塔莎反问，
    “怜爱世人的渔火之神，你有看到人类为了一截无用的脊骨，残害原本生活在深海之下，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古别安人吗？而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装饰，让他们看上去更加美丽与高贵。”
    她受够了渔火之神那宛如圣母天父一般的劝告，
    “艾泽妥弥亚，你我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是，你守护大地的人类，我守护深海的眷属。”
    渔火之神正欲再说些什么。
    娜塔莎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疯狂，极致的疯狂，
    “来，让悲歌奏响今夜！”
    血雨更加猛烈，海啸更加狂暴。
    宛如夜的奏鸣曲，在此刻达到了最为激烈的高潮！
    渔火之神无法阻止娜塔莎。作为多年的对手，祂无比清楚，格伊诺丝的悲歌一旦唱响，就没有退路，只能等到终曲之时。比起这个，现在更加重要的是，帮助那些遭受苦难的小镇居民。
    祂很愧疚自责，如果早点认清现实，不把格伊诺丝关押在小镇上，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血雨与金光交织，前者是破败与毁灭，后者是庇护与重生。
    这矛盾且对立的两种景象，同时上演，犹如一出恐怖的黑色喜剧。
    ……
    血雨很大，即便手中的剔骨刀可以避免血雨蚕食自己的身体，但黎木行走起来还是很困难。
    他冒着雨，望前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他的耳边忽然响起凄厉的呼救声，
    “老板，救我，救我！”
    黎木吓了一跳，往后退缩，差点就跌坐在地上。然后，他发现有人在往自己这边爬行。
    从衣服看，是张浩淼。
    稍微近一些后，黎木看清了张浩淼此刻的样子。这一瞬间，黎木的呼吸都屏住了。
    张浩淼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人样。他脸上的血肉，被啃噬了一大半，到处都是坑洞，犹如不规则的血色蜂巢。他的身体，更是破烂不堪，不断有汇聚成长条虫状的血雨，冒出来钻进去。
    张浩淼如地狱里爬出来的血骷髅，抓着黎木的脚踝，
    “老板，救我，救我……”
    黎木忍下身体的本能冲动。好在现在精神承受能力提升了不少，不然面对这种情况，真要被吓死了。
    他估摸了一下这里离安全屋的距离，加上血雨太大严重影响运动能力，是没法把他带进安全屋了。
    他只好说，
    “我救不了你。”
    张浩淼发声困难，以呜咽的声音说，
    “老板，你的安全屋里……快速治愈……救我……”
    他已经到话都说不清的地步了。
    黎木蹲下来，看着他被啃食掉眼球后的空洞眼眶，
    “抱歉，我做不到。不过，你之前既然选择了躲避，为何不一直躲避下去呢，不出来的话，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张浩淼呜咽哭泣，
    “我以为，以为结束了……”
    黎木深深吸了口气说，
    “其实，你只是看到从灵成功完成了支线任务，又想出来混主线进度。”
    “不……不……我只是想帮他们……”
    “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在。事实上，你的判断是对的，在无限世界里就应该趋利避害。你本应该坚持你的判断，逃避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逃避的同时，又不甘心承认自己在逃避……”
    “呜呜……老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黎木站起来，
    “我救不了你。”
    血色的漩涡，将张浩淼身体血肉吞噬。
    【无限玩家“张浩淼”已死亡】
    两分钟过后，
    【无限玩家“李泽”已死亡】
    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黎木能够想象得到李泽死去的场景，一定不会比张浩淼好太多。
    他无法去评价两人的行为。
    只能说，他们是自己害死自己的。
    不管是一直待在从灵他们身边，还是一直待在安全屋里，都可以活下去。但他们偏偏两样都没选中。
    黎木收拾好情绪，继续前进。
    无限地图里，完全被猛烈的血雨遮住了，也看不到路。他只能凭借记忆，确定教堂所在的方向。
    在艰难地行进后，他终于隐约看见了教堂的影子。
    但好像出了教堂的影子外，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谁？
    “你在找我吗？”响起一道声音。
    黎木的心脏缩了一下。
    是娜塔莎。
    黎木又迅速恢复平静，
    “是的，我来找你了。”
    娜塔莎丝毫不受血雨的影响，轻松自然地走到黎木面前。她眼中的温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噬人的暴虐，
    “你欺骗了我。”
    黎木说，
    “你也是。从你见到我开始，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你自以为仅凭美丽的外表和温柔的眼神就能让我甘愿为你赴汤蹈火。”
    “我为你歌唱，还在寒夜里孤独等待你的到来。”
    黎木冷淡地说，
    “但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没有问。娜塔莎，你为我歌唱，也只不过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奴仆。”
    “原来你知道啊，难怪毁约了。”娜塔莎笑了起来，但笑容很快又被冰冷取代，“不愿意成为我的奴仆的话，就成为我肚子里的血肉。”
    她说完，整个人立马变成一团浓郁且庞大的血雾。
    血雾瞬间将黎木包裹。
    死亡的感觉，刹那间逼近。
    黎木忽然开口问，
    “娜塔莎，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明知你很危险，还会来找你吗？”
    “为什么？”娜塔莎毫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黎木轻松地笑着说：
    “我来找你，正是想被你吃掉……”
    黎木刚说完就彻底被血雾所消融。
    娜塔莎重新变成一个有着海蓝色须发的少女。她蹙着眉，
    想被我吃掉……什么？

 第25章 旧日的幻海一角

    死亡，本该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模糊感觉，但此刻，对于黎木而言，清晰无比。
    【你触发了隐藏支线任务“献祭之梦”】
    【你的肉体已死亡】
    【在被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杀死的时候，你的灵魂跨越岁月的阻隔，前往了旧日的幻海】
    【你是要在旧日的幻海中，沉沦至死……】
    【还是要寻求那不可能的返回之路……】
    【无论如何，你应当得到祝福】
    【无论如何，请你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在那里，有一份礼物等待着你，它的名字叫“幻海思潮”】
    不一样，很不一样……这个支线任务给黎木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前面几个支线。
    如果说“人鱼之心”、“渔火之神”等支线，是无情感的无限副本管理系统所发布的，机械性的文字让人觉得冰冷，不会去考虑文字背后的含义的话……那这个“献祭之梦”，就好像是有人贴在你的耳边，轻声为你诉说你正在经历什么，你承载着怎样的使命，你需要去往何方……
    黎木睁开眼。
    蔚蓝的天空、温和的海浪、暖煦的阳光……精神的椰子树、金黄的沙滩……寄居蟹拖着死去的贝壳在沙滩上留下行径……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不是蒙特斯镇。这里甚至不是无限副本。而是一个他所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
    他尝试着打开无限地图，却在尝试观察无限地图的瞬间，感到一种十分尖锐的疼痛。
    这股疼痛，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猛烈。
    【当前处在的世界过于庞大，观测难度极高，请勿强行加载全局地图，建议进行局部加载】
    “过于庞大……难度极高……”
    要知道，加载三星副本的地图，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这个世界，给到了这样的评价。
    黎木遵从无限地图的建议，进行局部加载。
    就算是局部加载，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旧日】
    【“幻海一角”】
    地图名字叫“幻海一角”。但“旧日”是什么意思呢？
    黎木小心翼翼地观看局部的地图。范围很小，大概也就方圆一公里左右。
    在无限地图里，蓝色标记是无限玩家及其轨迹，金色标记是可带离的道具和属性，红色标记是威胁物……
    但这次的地图里，蓝金红三种标记都没有，只有白色标记。并且，白色标记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一片，看得黎木头皮发麻。
    通过地图的注释，他得知，白色标记是“资源点”。
    他很好奇，无限副本里可没有资源点这样的东西……这里居然有……
    于是，他选中其中一个白色标记，确定好路线后，前进出发。
    不远，离他只有二十多米，是一棵椰子树。
    他仔细确定了一下，这里的资源点，就是指的这棵椰子树。
    椰子树上能有什么资源？椰子吗？
    他到处看了看，捡来一块石头，往椰子树上一扔，然后精准地命中其中一个椰子的蒂部。精神受限阈值突破了，他的注意力提升了不少，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比较轻松的。
    椰子啪嗒一声砸在沙滩上。
    个头长相跟普通椰子差不多，但好像隐隐流溢着浅淡的金光。
    他双手将椰子抱起来，然后，一串信息流反馈到他脑海中，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椰子，可直接食用，也可进行魔药调配】
    “？？”
    黎木脑袋里冒出两个问号，一个是疑惑所谓的“旧日气息”，一个是好奇什么是“魔药调配”。
    他接着前往地图上最近的下一个资源点，然后发现了一个潮湿的洞口，大小约莫是半径30。
    要钻进去看看吗？
    好巧不巧，他正凑到洞口前，里面忽然传来水润的声音。
    他赶忙退到一边躲起来。
    几秒钟后，一只螃蟹爬了出来……一只大得不像话的螃蟹。尤其是那两对钳子，看上去简直跟液压钳没什么区别了，在太阳光下，铮亮发光。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螃蟹，极具攻击性，可直接食用，也可进行魔药调配】
    比之前那个椰子，多了个“极具攻击性”……也是，椰子又不会咬人。
    黎木望着金黄色的沙滩，以及沙滩后面那片丛林……无限地图里，密密麻麻的白色标记，不出意外的话，都是资源点。每个资源点，起码都一样特殊的……资源。
    他猛地反应过来，这里简直就是大自然馈赠的宝库啊！
    哦不，不对，是不是“大自然的馈赠”还有待商榷……虽然黎木确信，资源点里的每一样资源或许都有特别的价值，但前提是，要能把资源带出去，不然的话，也说不上什么价值。
    并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前提……
    得先离开这里啊！
    黎木想了想，从支线任务“献祭之梦”的描述看，自己是被娜塔莎吃了，肉体死亡，然后灵魂意外之下来到了这里。
    灵魂没死，还活着，也就是说，他没死透，所以没有触发放置在安全屋里的重生点的重生次数。
    要触发重生点的话，得在这个世界里再死一次。
    但，怎么死呢？
    黎木看向在洞穴外面晒太阳的巨大螃蟹，咽了咽口水，然后，他选择了比较爷们儿的死法，在战斗中死去。
    【你已死亡】
    【你已重生】
    【可用重生次数：0次（冷却时间24:00:00）】
    ……
    娜塔莎不理解黎木那句话，什么叫“我就是想被你吃掉”？
    黎木那副悍然赴死，预料之中的表情，并没有让她获得“处决欺骗者”的快感，反而有点烦躁和恼火。
    她想，如果他因为被自己吃掉而高兴，这不就相当于成全了他所期待之事吗？
    早知道就应该先好好折磨他……让他在痛苦中沉沦……
    算了……她沉沉地吐出口气，何必去纠结这种愚蠢的事情。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浓烈的血雨与厚重的云层，云层中，巨大的渔火之神艾泽妥弥亚竭尽全力布施祝福，去拯救那些受着血雨啃食、海水淹没、古别安人屠戮的小镇居民。
    悲歌还在继续。
    娜塔莎感到疲惫了。今夜的血雨，全都来自她的本体，为了确保悲歌的完美演奏，她耗费了不少体力与精神。现在的她，只想回到深海，在自己的行宫中好好睡一觉，睡个一千年，一万年……等醒来的时候，也许世界又要变个样了。
    不过，千年万年的岁月，对于他们这些旧日的寄生虫而言，只是时光沙漏里不起眼的一粒沙子。
    娜塔莎向云层之上发声，
    “艾泽妥弥亚，你确定要与我殊死搏斗吗？”
    渔火之神愤怒地说，
    “我从未想过要你死去，是你，残忍且暴虐，杀死无辜的人类。”
    “我再说一遍，人类不无辜。当然，希望你也能明白，你我之间继续战斗，会有更多的人类葬身于此。”娜塔莎平静地说，“看到你狼狈的样子，我忽然就不生气了。不如这样，你我各自退让一步，我回归深海，你继续待在大地上，从此再不打扰。”
    “格伊诺丝，你的罪恶，将永世铭刻。”
    娜塔莎轻声一笑，
    “我无所谓被诅咒，更不在意你们的谩骂与指责。我只知道，继续战斗下去，难过的不会是我，而是你这位怜爱世人的神。”
    当一个人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时，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渔火之神在意他的信徒，他的孩子们。而娜塔莎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深海的眷属古别安人的死活，之所以口口声声说着“我庇佑深海”，不过是因为深海是她的地盘，她只是在驱逐惩罚入侵者。
    渔火之神那火山口一般的双眼，注视着娜塔莎。
    祂明白，格伊诺丝从来都不是一个守规则的人。不守规则，又无法被规则制裁的人，最为难缠，最为致命。
    没有多少的考虑。这位高高在上的巨大神明，饱含着愧疚与无奈，向娜塔莎服软了，祂不愿再看到无辜的信徒那么卑微且渺小地死去，
    “格伊诺丝，愿你永眠于深海，再也不踏足陆地一寸。”
    娜塔莎眼中激荡着妖异的光彩，无礼而暴虐，
    “当然。”
    “你走，我不会阻拦你的。”一声悠长的叹息，表示了渔火之神此刻的心情。
    娜塔莎望向远处的大海，眼中难得涌现一些温柔。
    她喜欢大海，喜欢在大海中沉眠。

 第26章 娜塔莎，我的奴仆！

    娜塔莎迈开步伐，就要踏足淹没蒙特斯镇的海水，同海水一起离开这里。但，一道声音，熟悉且可恨的声音叫住了她，
    “这就要走了吗？”
    娜塔莎扭过头，在淋漓的血雨中，瞥见黎木的身影。
    她眼中的大海狂涌。她不理解，很不理解，为何那个明明成为了自己胃中血肉的欺骗者，会那么理所当然地重新站到自己面前来。
    有那么一瞬间，娜塔莎以为是自己太疲惫了而出现的错觉。
    但，黎木一步步逼近她，让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是真的。
    娜塔莎海蓝色的双眼，在血色雨夜的映衬下，显得幽暗遥远，
    “你，为什么没死？”
    黎木仰面，血雨从他脸上淌过，汇入那把剔骨刀中，
    “这个问题有些不符合你的身份了。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
    “你，是谁！”娜塔莎目光尖锐。
    “我叫黎木，黎明的黎，树木的木。”
    娜塔莎语气暴躁，
    “所以，你来我面前，是想被我吃第二回吗？”
    黎木笑了笑，
    “当然不是，我是来送你一份礼物的，以感谢你为我唱的海妖之歌。”
    娜塔莎目光暴戾尖锐，试图将黎木看穿。她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
    “什么礼物？”
    黎木取出一张纸，纸上写满了扭曲的符文。他将纸递给娜塔莎。
    娜塔莎挥挥手，一阵风将纸吹来。
    黎木开口说，
    “比起格伊诺丝这个名字，我还是更喜欢娜塔莎。”
    娜塔莎皱起眉，她不知道这个人说这句话有什么意义，你喜欢哪个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向纸张上的扭曲符文。那些符文，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竟然打破了维度的限制，从那纸面上……站了起来！
    她本能地想要丢掉这张纸，却发现自己不论怎么做，这张纸好似跟她生长在了起来，完全无法摆脱。她愤怒暴躁地质问，
    “你对我做了什么！”
    黎木面无表情，稍微看向别处，
    “娜塔莎，没法成为你的奴仆，真的是很遗憾啊。于是，我想，既然我成不了你的奴仆，索性就让你成为我的奴仆。”
    娜塔莎匪夷所思，她不理解，为什么愚蠢渺小的人类，敢对神灵说这种话！
    她想要羞辱黎木，张开嘴，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黎木继续说，
    “当然，我可不是想着要报复你，才让你做我的奴仆的，只是对旧日世界感到好奇，你刚好跟旧日有些关系，所以才……“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唉，算了，实话实说，其实确实是想报复你。总该轮到我狠狠地羞辱你了。”
    娜塔莎很震惊，她很想问问黎木，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对一位神灵说些什么！
    想问，但是问不出口。并且，没过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这一刻，她终于开始有些惊惧恐慌。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我的力量，我的力量要跑到哪里去……还有，我为什么动不了，那些跳出纸面的符文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钻进我的身体里……我为什么无法反抗！
    黎木清晰地看着娜塔莎的眼神，从暴虐到疑惑，从疑惑到愤怒，从愤怒到惊惧，从惊惧到茫然，从茫然到……绝望。
    他想，自己或许会永远记得，与第一位安全屋的员工签订契约时，这名员工的心理是如何变化的。
    两分钟后，娜塔莎所有的高贵与强大，所有的尊严与个性，化作黎木脑海里冰冷的信息流，
    【契约完成】
    【契约者】：黎木。
    【被契约者】：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昵称“伊迪丝·娜塔莎”。
    【契约类型】：员工契约（污秽）。
    【补充说明】：
    1、被契约者丧失特性力量（旧日气息）；
    2、被契约者个人意志不受改变；
    3、契约生效期间，被契约者无法背叛契约者；
    4、被契约者无法撕毁契约；
    5、契约者可以撕毁契约。
    同样的信息流，也在娜塔莎的脑海之中淌过。
    她不再像一位强大且暴虐的神灵，恍然失措地站在雨夜里，犹如一位迷途忘返，不知去路的失意者。
    失去了力量的娜塔莎，无法维持这悲歌之夜。
    滂沱的血雨迅速敛去，淹没蒙特斯镇的海水退回大海。
    来自渔火之神的祝福，犹如真正的日光，迅速映照整个小镇和教堂所在的山坡。
    夜晚，好像在刹那之间消散了。
    复苏场里的从灵三人都有些茫然。田心绘问，
    “这是怎么回事？雨停了，海水也退潮了……”
    方丰羽说，
    “难道，渔火之神赢了？”
    从灵没说话。她的确感受不到威胁了。她望向远处的安全屋，看到，在那野花盛开的坡地上，安全屋的老板好像正悠然自得地跟一个海蓝色头发的人说着些什么……
    她没见过娜塔莎，不知道站在黎木面前的，就是这个副本最大的boss。
    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高高在上”的渔火之神知道。
    虽然他不理解黎木是如何做到的，但就是那么轻松，那么迅速地解决了他花费了无数个岁月都没能解决的问题。
    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渔火之神注视着黎木，他无比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来自何方，为何能轻而易举地制服格伊诺丝。他尝试着去呼唤黎木。他不知道黎木是否会回应，毕竟，没有一定要回应他的理由。
    但，他忽然感受到，来自黎木的目光。
    神灵与人，目光相互交织，各自意志的表达，尽在其中。
    渔火之神原本是想问黎木到底是谁的，但现在，不知为何，不想问了。因为，在他的感受里，黎木是那么的普通，普通到犹如一粒尘埃。这反而让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去理解这个“人”的。于是，他只是开口说：
    “你将带走格伊诺丝吗？”
    黎木回答，
    “是的。她是我的奴仆。不过，她不再是格伊诺丝的，是娜塔莎，伊迪丝·娜塔莎。”
    渔火之神陷入沉默。过来一会儿，他问：
    “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请。”
    渔火之神说，
    “在悠久的过去，我们都曾是旧日里的寄生虫，不知感恩，贪婪地吸吮着肥沃土壤之上的奶与蜜……直至旧日崩塌，我们不得不去往不同的地方。像我一样，被称作神灵的有很多，像格伊诺丝一样，被视为魔鬼的，同样不少。我无法再见到他们，但也许，你可以。如果不让你感到为难的，请收下这个。或许，你遇到他们之后……这个能让我们跨越阻隔，重逢。”
    渔火之神说完后，巨大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云层之上，高天之外。
    但他留下的祝福之光，仍旧照耀着蒙特斯镇，复苏其中的一切。

 第27章 哥布林与女骑士黎木与娜塔莎！

    【“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
    这是渔火之神给黎木的东西。
    没有任何介绍，就只有这句话。它看上去像是发光的透明玻璃珠。
    黎木不知道有什么用，便只是收了起来。
    他转身看向还在发愣的娜塔莎，笑着说：
    “娜塔莎，从今天起，你就是‘今天几号？’安全屋的第一个员工了。另外，要有作为一个奴仆的觉悟哦。”
    娜塔莎站在野花盛开的山坡上，望着漫天的祝福之光，嘶声尖叫起来。
    ……
    【幻海旅行者（神话，不可回收）】
    【我们无从得知幻海在什么地方，无从得知这个成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们知道，你将踏上那灿烂盛大之路，前往幻海】
    【属性】：可以自由出入幻海，停留时间视“精神受限阈值”而定，“精神受限阈值”越高，停留时间越长。
    【获得于无限副本《人鱼潮汐》隐藏支线任务“献祭之梦”】
    这是完成支线任务“献祭之梦”后，得到的成就。
    神话级成就。
    唯一的属性就是，可以自由出入幻海。
    如果说这个属性，从表面上看，有些不明所以的话，那么，完成“献祭之梦”获得的任务奖励，毫无疑问，让“幻海旅行者”这一成就的用处，变得非常清晰。
    【“幻海思潮”（精神内容物，不可回收，可带离副本）】
    【属性】：植入该精神内容物后，获得“旧日凝视”与“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
    【“旧日凝视”】：你将掌握把物体从旧日世界带离的办法。
    【“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旧日崩塌之时的场景，将在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你也许会因此失落、悲伤，甚至陷入绝望与疯狂。
    【获得于无限副本《人鱼潮汐》】
    如果，如果！黎木没猜错的话，所谓的旧日世界，就是自己刚刚去的那个到处都是资源点的世界。
    成就“幻海旅行者”可以让自己自由出入旧日世界，“旧日凝视”可以让自己从旧日世界带东西出去。
    两种能力，简直是完美的搭配！
    当然，“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黎木也没有忽视。这个看上去像是某种负面状态。
    也就是说，植入“幻海思潮”这个精神内容物后，会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不过，就算有负面影响，这个精神内容物的强大也丝毫不会被掩盖。
    他没有急着植入“幻海思潮”，毕竟安全屋里还有人。
    是的，正是“今天几号？”安全屋的第一位员工，伊迪丝·娜塔莎小姐！
    娜塔莎蹲在角落里，神情呆滞，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短短几分钟，自己就从高高在上的神灵，变成了别人的奴仆，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员工……
    黎木润了润嗓子，开口说：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娜塔莎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黎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也不需要去问。”黎木手肘抵在台上，撑着脑袋说，“不过呢，别担心，你要是讨老板我开心了，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娜塔莎失去了来自旧日的力量后，好像就只是个看上去很特别的少女。
    她的眼神，既不暴虐，也不疯狂，只有失足般的惆怅与担忧。从天上跌入污泥里，且无法挣扎的感觉，让她窒息。
    “黎木……”
    黎木平静地说，
    “没有哪个奴仆会直呼主人的名字。当然，我不喜欢主人这个称呼。你可以叫我老板。”
    娜塔莎叫不出口。她咬着牙，狠狠地说：
    “卑鄙无耻！”
    “多夸点，多夸点。”黎木笑容满面。
    娜塔莎诅咒道，
    “你最好别放了我，不然我一定会用尖牙把你撕碎！”
    失去了力量的娜塔莎，此刻在黎木眼里，就像只叫得特别凶的小狗。他摇摇头，叹道：
    “还是需要调教啊。”
    娜塔莎心里一紧，
    “你……你要做什么？”
    黎木摇头说，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模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长得还行，勉强能当个看板娘，能吸引客人的，可不要在脸上身上留些什么伤。”
    其实，娜塔莎并不是“长得还行”的那种类型。她毫无疑问，是那种走在任何地方，都十分引人注目的类型。毕竟，毫无漂染装饰痕迹的海蓝色须发和眼睛，无论怎么看，都极具梦幻色彩。
    这也许是她曾经作为神灵，现在唯一剩下的耐人寻味的痕迹了。
    黎木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开口说：
    “作为神灵，自由，是你最为可贵的东西。但是，这样东西，被我牢牢握着。”他嗓音低沉，“如果你还想获得那份自由，最好尽快拥有作为一个员工的觉悟。记住，你不是来赚取报酬的，是来赎罪的。”
    娜塔莎抬起细长的脖颈，望着他，
    “赎罪……”
    黎木站起来，笑着说：
    “是的，赎罪。欺骗之罪。赎罪的尽头，是你的自由。我终将把自由归还于你，只是看你到底想不想要。”
    娜塔莎不真的是个狂躁的疯子。她当然知道，事到如今，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我承诺，等你赎完罪，就撕毁契约，放你自由。”
    娜塔莎的眼中，升起些许希望之光。
    黎木微微笑着，返回台，
    “所以，娜塔莎，振作起来，先把地拖一遍。工具在那条走廊右边的卫生间里。”
    安全屋的地板上，满是玩家们留下的泥污痕迹。
    娜塔莎脸上闪过耻辱的神情。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拖地是最下流的奴隶才会做的事！
    但，为了自由，我忍！
    看着她那别扭的表情，黎木觉得好笑。高高在上的女神，忽然堕落成别人的奴仆，不得的做一些羞耻的事情……啧，这听上去很不妙啊！
    娜塔莎的动作很笨拙，完全就是一副大小姐跌落凡尘的作态。
    不过，黎木无所谓，不去教她，也不指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
    “没拖干净，重拖。”
    画大饼，职场pua，这一套对身为打工人的他来说，太熟悉不过了。不过，到最后，大饼终究还在纸上，pua的伤害则刻骨铭心。
    社会对打工人的调教，何尝不是一种恶劣的引诱堕落呢？
    初入社会的学生，就像从皇家骑士学院毕业的女骑士，本以为从此可以为国效力，结果国家给她们的第一个任务是去讨伐哥布林巢穴……后面的，就不说了。
    黎木叹了口气，吐槽式地说，
    “娜塔莎，你就感恩，遇到的是我，不是哥布林……”
    正在拖地的娜塔莎抬起头，迷茫地问，
    “什么是哥布林？”
    黎木望着安全屋的天花板回答，
    “一种可爱的生物，喜欢跟像你这样的人……玩耍？”

 第28章 海妖之歌的价值

    “呢喃”低沉且迷人的嗓音响起，
    “亲爱的朋友们，恭喜你们度过冰冷的黑夜，迎来了黎明的曙光。我怀以最大的诚挚，赞美与祝福你们。欢迎，欢迎再次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这里会是你们永远的温暖之地。”
    疲惫的三人，听着“呢喃”那温柔的声音，有一种长夜散去，危险不再的舒畅感。
    就好像，真的回到家了。不……是比家还要温暖的地方。
    三人走进安全屋。
    黎木在台里望着他们，笑着欢迎，
    “欢迎欢迎，辛苦了。”
    田心绘挠挠头，嘿嘿地笑着说：
    “也不辛苦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感觉是混过去的……灵姐可要比我辛苦多了。”
    从灵发丝有些凌乱，她摇摇头，
    “我也没做什么。那场血雨，那场海啸……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娜塔莎刚好把拖地的工具放好，走了出来，听到从灵这句话。
    血雨……海啸……她当然知道是指的什么。她咬着下嘴唇，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憋在那里，眼神幽怨，像是什么受了欺凌的委屈少女。
    田心绘一看到娜塔莎，整个人立马精神振奋，眼睛直冒星星，惊乍地喊道，
    “哇！”
    娜塔莎看向她，皱起眉。她一直都不喜欢吵闹的人。放在以前，她心情一个不好，张口就把人给吃了。但现在，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只是皱皱眉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她甚至都没法愤怒地指责，因为黎木对她说过，要好好招待客人。
    “好好看的女孩子啊！”田心绘一溜烟地冲到娜塔莎的面前，激动地问，“是从天堂下来的天使吗！”
    娜塔莎别过头，嘴角抽抽，心里说，不是天使，是吃人的魔鬼……
    黎木笑着说，
    “她叫娜塔莎，是安全屋的员工，今天刚刚就职，工作上还不是很熟练，还请多多包容。”
    田心绘鼻子都要冒烟了，
    “只要是好看的女孩子，怎么样我都包容！”
    “是个颜控呢。”黎木微笑。
    “追求美好而已啦！”
    黎木想起一件事，
    “哦对了，李泽跟张浩淼都死了。死在血雨中的。”
    从灵点头，
    “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尸体了。”
    方丰羽说，
    “死得可真惨呢。躲在安全屋里好好的，不知道他们出来干嘛……啧啧。”
    田心绘完全被娜塔莎吸引了，一个劲儿地贴着她问东问西。娜塔莎简直受不了跟这种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待在一起，看着黎木，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黎木只是冲她笑笑。
    从灵走到台，坐在黎木面前，
    “说起来，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老板就好。称呼并无所谓。”
    在现实世界的自己没有强大起来前，黎木是不打算透露任何关乎真实身份的信息。
    从灵点点头。她是个知性识趣的人，
    “之前在你这里购买了一份‘海妖之歌’，还没付账。”
    娜塔莎耳朵尖，听到了这句话。她蹙起眉头，海妖之歌居然是他给的吗？但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难道，他把我之前给他唱的那首歌，保存了下来？
    黎木说，
    “所以，你打算用什么结账呢？”
    从灵眼角显露出一些疲惫。看样子，她也耗费了不少精神。她说：
    “海妖之歌拖延了一整个镇子的人鱼怪物，确保了祭祀仪式完成，确保了渔火之神的出现……可以说，没有那份海妖之歌，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结果。不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份价值都十分高昂。”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接着才说：
    “1000枚无限币，如何？”
    黎木看着她，没说话。
    从灵胸膛稍稍撑起，立马补充，
    “当然，我知道用无限币来衡量海妖之歌的价值，实在是有些欠缺。所以，我可以用这个来补价。”
    黎木当然不是不满意从灵的价格才不说，而是一时之间有些惊到了，才没第一时间开口。
    1000无限币什么概念啊，按照现金兑换比例，就是1000w！
    果然，他们这些高玩是真的不缺钱啊！
    他保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想知道从灵打算用什么补价。
    从灵从玩家道具栏里，将“黄金符文”取出来，放在台上。“黄金符文”柔和的金色光芒，映入黎木的眼帘。他有些疑惑，
    “这东西还在啊。”
    从灵点头，
    “祭祀仪式完成后，并没有消失。但好像也没法再用来祭祀渔火之神了。我无从知晓，它还有什么具体的价值。也许，老板你知道。当然了，如果老板觉得这东西没价值了，我还可以用其他东西来补价。”
    事实上，对黎木当前的处境而言，1000无限币，就已经足够了。他拿着黄金符文，然后，一串信息流淌过，
    【黄金符文（无品级，可回收，可带离副本）】
    【失去了祭祀价值的黄金符文，如今只是旧日的遗珠】
    旧日？
    这东西跟旧日有关啊。
    黎木不多想什么，微笑着回答，
    “1000无限币，加上这枚黄金符文，成交。”
    从灵舒了口气。能成交的话，太好了。
    她这次进副本，带的东西不多，还真担心付不起海妖之歌。
    正要付账的时候，方丰羽突然跳出来说，
    “老板，1000无限币，我来给。”
    “哦？”
    方丰羽笑着说，
    “之前不是说过嘛，他们在安全屋的消费，由我来。”
    “这可是1000无限币哦。”
    方丰羽有些肉痛。1000无限币虽然没到掏空他的地步，但会让他大出血。不过，这倒也不是他逞能，而是想给从灵留个好印象，毕竟，从灵是名职业玩家……无限的职业玩家数量可是非常稀少的。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定要好好结实一番才行。
    “没，没问题的！”
    黎木还没说什么，从灵直接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的消费，自己付账。”
    方丰羽说，
    “但，我们都享受了海妖之歌的好处啊。”
    黎木笑着说，
    “你们自己商量。”
    说完，他坐下来打量手里的黄金符文。
    最后，在方丰羽一番强烈要求下，以他出800无限币，田心绘出200，从灵只出一枚黄金符文结束。
    娜塔莎旁观了这一切，她低眉垂目，细语呢喃，
    “虚伪的谦逊。”
    黎木看了她一眼，似自语，似接话，
    “成见是座跨不过的悍海。”
    对于从灵三人而言，当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疲惫便如潮水般灌入身体。
    田心绘念想着，在离开之际，在体验一次“睡个好觉”的完美睡眠。
    方丰羽似乎很想跟从灵说上话，但控制海妖之歌，几乎将从灵的精神耗空，她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趴在台上就睡着了。方丰羽也就找不到机会，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等待。
    一个小时后，
    【第三幕结束】
    【由于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已死亡，该副本提前结束】
    【恭喜通关】
    【即将结算】
    ……

 第29章 结算与回归

    【主线任务完成，进行“通关结算”】
    【存活玩家】：从灵、方丰羽、田心绘（存活率：50％）
    【高光玩家】：从灵（主线参与度100％，完成支线任务“渔火之神”，获得成就“海之子”、“潮汐游弋者”、“风平浪静时”）
    【高光场景】：……
    【结算奖励】：
    1、从灵。1000无限币，75竞技分，精神试炼资格（紫色）1次，体魄试炼资格（紫色）1次；
    2、田心绘。500无限币，30竞技分，战斗技巧试炼资格（紫色）1次；
    3、方丰羽。300无限币，25竞技分，战斗技巧试炼资格（蓝色）1次。
    破窗升级到破窗之眼后，果然可以看到玩家的结算奖励了。
    作为高光玩家的从灵，也才得到1000无限币，是黎木所没想到。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对玩家而言，后面的试炼资格才是更加重要的。
    “精神试炼……体魄试炼……战斗技巧试炼……”
    黎木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无限玩家们的个人能力那么强悍，远超普通人了。
    至于那个竞技分……他想，应该是类似于游戏里面的排位分。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也就说明，无限玩家，是有排名的。
    【回归倒计时59s】
    奖励结算后一分钟，无限玩家会被强制回归。
    田心绘急急忙忙地问，
    “老板，有你的联系方式吗？或者说，安全屋的联系方式……我还想找你睡觉啊！”
    黎木汗颜……这孩子急得话都说不明白了，
    “很遗憾呢。”
    田心绘失望地说，
    “要是有什么其他办法能来安全屋就好了。真可惜啊，老板，明明这么好的地方，要是只能从当前副本进入的，就太可惜了！”
    “额，抱歉，暂时只能这样。”
    田心绘立马又打起精神，
    “不过，我运气一直很好呢！这次也躺赢了，说不定下次还能见到老板你哦！k~”她娇俏地眨了一下眼睛。
    从灵也少见地笑了笑，
    “确实很期待呢。”
    方丰羽最后鼓起勇气，
    “从小姐，能向你的俱乐部推荐一下我吗？”
    从灵看了看他，点头：
    “我会的。”
    “真的吗，太好了！”
    三人到最后，好像都收获了各自的满足。
    回归倒计时完毕后，他们化作光束崩塌，消失在安全屋里。
    【无限副本《人鱼潮汐》已结束，用时31小时28分钟】
    一下子，安静了。
    黎木站在门口，往蒙特斯镇看去。渔火之神的祝福光芒，还在持续不断地复苏这里。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将重回原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似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呢喃”笑着问，
    “老板，这次冒险，感觉如何？”
    黎木笑了笑，
    “感觉无限世界真的很大呢，很奇妙呢。来之前倒是没想过，会带一名员工回去。”
    “呢喃”说：
    “这样不好吗？有人能帮你分担一些了。只可惜，我能为你做的，只有欢迎客人。”
    黎木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娜塔莎，
    “大概，让她成为员工，只是我的一时之勇。我其实并没有想好之后该怎么和她相处。不过，如果能通过她，了解更多关乎旧日世界的东西，想着也不至于浪费那份契约。”
    “旧日世界……我也许听过，只是，岁月磨灭了我的记忆。不过，老板，你会像承诺的那样，等她赎罪完毕，就放她自由吗？”
    黎木笑了笑，
    “有没有赎罪完成，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
    说完，他转身走进安全屋，
    “娜塔莎，我们该走了。”
    娜塔莎眼中涌起一些神采，
    “去哪里？”
    “你所从未知晓的世界。”
    ……
    回到现实世界后，
    一、安全屋笔记；
    【无限副本《人鱼潮汐》光顾次数：22次】
    【收获2200点光顾值】
    【“今天几号？”安全屋共计光顾次数：24次】
    【当前等级：11级（2400/3000光顾值）】
    【收入无限币：1228枚】
    【剩余无限币：1235枚】
    【累积可用扩建次数：9次】
    【“破窗”升级至“破窗之眼”】
    【新增员工：伊迪丝·娜塔莎】
    【新增装饰：画作“夜与海”】
    【新增特殊服务：“快速治愈”】
    二、个人生涯笔记；
    【新增成就：潮汐游弋者、幻海旅行者】
    【新增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
    【新增可带离副本道具与属性：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蠕动的尖叫眼球、黄金符文、“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
    【精神受限阈值一阶段突破】
    一大串信息流淌过脑海，黎木逐一阅览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种功能还挺不错的，直接帮你把穿梭所得的收获总结好了，不用自己再单独去做记录。
    不过，上一次离开副本，好像没有这么详细……是因为精神受限阈值突破了，可以承受更多信息流的缘故吗？
    也许。
    回到现实世界，安全屋变成咖啡屋，样子一点没变，但给人的感觉发生了变化。
    这一点，娜塔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疑惑地问，
    “这屋子，是不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黎木说，
    “谁知道呢。”
    他向咖啡屋的窗外看去，外面是夜晚。
    穿梭之前，是下午五点左右，一共用时31个小时，而现在是第三天的凌晨十二点过。
    无限世界的时间，是跟现实世界同步的。这一点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黎木不去多想，看着娜塔莎问，
    “你都会些什么本领？”
    娜塔莎即答，
    “吃人。”
    “其他的呢？”
    “享受。”
    “……”
    约等于废人。黎木又问，
    “你了解旧日世界吗？”
    娜塔莎顿了顿，看着黎木说，
    “我就来自旧日世界。不过，旧日世界很大，我只了解我曾在旧日世界待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娜塔莎问，
    “你明明能轻而易举地剥夺我的自由，却不知道旧日世界？”
    黎木说，
    “这并不奇怪。我又不是造物主，怎么可能知道一切。”
    娜塔莎坐下来。窗外吹来夜风，拂动她海蓝色的长发。她眼中升起一些追忆之色，有些怅然，有些遥远。眼中的大海，在此刻，平静异常。也许，唯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好好说话，而非带着幽怨。
    于是乎，咖啡屋响起她凄清动人的嗓音，
    “我不知道旧日世界是如何诞生的，是如何崩塌的。我仅能知道，那是一片自由之地。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有着踏实的大地，有着永远触不到顶的天空。我生活在旧日的幻海之中，最初是一尾不起眼的小鱼。我躲过大鱼们的捕食，吃掉比我更小的鱼。我一点一点长大，慢慢慢慢不再像鱼……在旧日气息的哺育之下，我长得高大无比，不再惧怕一切，同时，也有其他生命，像我一样，甚至比我还要强大。”
    她低下头，
    “我们常说，我们是旧日的寄生虫，不知回报地索取。直至某一天，旧日崩塌了，我们这些寄生虫，便被抛撒至黑暗深邃之地。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我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流浪许久后，才抵达先前的世界。我怀念旧日，但也深知，再也无法回去。”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是温室花圃里那个娴静温和的海蓝色少女。
    ……

 第30章 有脏东西！

    听完娜塔莎的描述后，黎木问，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旧日是孕育神灵的地方？”
    娜塔莎说，
    “我不愿称自己为神，但他们都那样说的话，大概是。”
    黎木心中波澜壮阔……能够孕育出众多神灵，旧日世界的资源，果真了不得啊。
    黎木笑着问，
    “你一个神，来给我工作，觉不觉得委屈？”
    娜塔莎别过头，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的接受能力其实并不差。因为，她并非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而是从一条小鱼慢慢成长起来的，再艰难的境地，她都遭遇过……如今的境地，总不会比以前更差了……愤怒总会消去，只要没彻底死掉……
    黎木其实挺意外的。他觉得，娜塔莎这种人应该更加心高气傲一些才是。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这屋子里成天站着个跟怨灵似的散发诅咒的人。
    既然她已经是安全屋的员工了，那就暂时把过去的事情抛掉，好好想想，安排她做些什么事才好。
    目前安全屋规模不大，她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黎木打算先把攒下来的9次扩建机会用了再说。
    他打开扩建功能，确定扩建。然后他发现，这次扩建可以自定义格局了。不用像上次那样，由安全屋自己确定。
    一次扩建机会可以扩建20㎡。
    他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安全屋的格局。
    首先，他用2次扩建机会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房间，分成卧室和书房。身为安全屋的主人，怎么着也得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才是，不能每次想睡觉了去客房睡。
    至于书房的话……其实没什么特别用处，主要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是他的梦想。
    然后，用1次扩建机会，给娜塔莎规划一间员工休息室。虽然娜塔莎名义上是奴仆，但就算是牲口都有自己休息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太对，总之，黎木不觉得自己是个奴隶主。
    接下来，他用2次扩建机会规划了一个工作间。虽然目前只有一个回收炉可以摆进工作间，但难保不齐以后有其他新东西，先规划着。以后有变的话，再视情况改造嘛。
    反正是自定义的。
    剩下的4次扩建机会，他分成了3个休息室和1个治愈室。总不能每次有人受伤了，都让他们去休息室里疗伤。
    做好规划后，再调整一下房间分布格局，就差不多了。
    服务客人用的房间，都陈列在台右侧的那条走廊里，而黎木和娜塔莎用的房间则在台后方的走廊里。
    几秒钟的颤动后，
    【扩建完毕，新增20㎡房间5个，40㎡房间2个】
    黎木向前向后检查一番，果然是按照他自定义的分布格局来的。
    他正专心在扩建上，娜塔莎却忽然惊异地出声，
    “怎么回事？屋子怎么突然变了！”
    黎木说，
    “娜塔莎，别大惊小怪的。对了，你跟我来。”
    他走向台后方的走廊。在一个房间前，他停下来说，
    “这里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
    娜塔莎凑过来。她的头发有股蔷薇花的味道，
    “这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黎木说，
    “你自己的房间，当然由你自己决定该打造成什么样。”
    娜塔莎看着黎木问，
    “奴仆也能有自己的选择权吗？”
    她有些奇怪。以前在深海的行宫里，侍奉她的奴仆，可从来没有自主选择权。
    黎木顿了顿。他发觉，自己真的是一点奴隶主的思维都没有，嗯……算了，没有就没有，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
    “名义上，你是我个人的奴仆，但除此之外，你还是这间安全屋的一名员工。”
    他甩甩手，
    “娜塔莎，可不要把我跟你混作一谈。想好自己房间的装修后告诉我。”
    娜塔莎站在走廊里，看着黎木。
    她忽然又觉得，这个人也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恶。他甚至还在考虑自己的意见……这真的是对待奴仆的方式吗？
    一会儿后，娜塔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黎木。
    随后，黎木花费了18枚无限币，进行装修改造。
    【装修改造时间：23:59:59】
    还是标准的二十四个小时。
    弄完这些后，黎木打开安全屋的主界面，
    【“今天几号”安全屋】
    【经营人：黎木】
    【等级：11（2400/3000光顾值）】
    【氛围值：332（引人注目）】
    【无限币：1217枚】
    【穿梭资格：0次（距离下次保底资格还有23:41:13）】
    【装饰总览：
    普通装饰：桌子、凳子、挂饰、咖啡用具若干、扩建房间（合计氛围值+222）
    特殊装饰：“呢喃”、“安宁”、“夜与海”（合计氛围值+110）】
    【道具：回收炉、无限地图、重生点（冷却中23:41:13）】
    【兑换中心：更新维护中（23:41:13）】
    【生涯成就：“怪物猎人”（已回收）、“潮汐游弋者”、“幻海旅行者”】
    【特殊服务：“睡个好觉”、“黄粱美梦”、“快速治愈”】
    看着那足足1217枚无限币，黎木的消费欲望高涨，只恨兑换中心怎么要维护二十四个小时啊！
    安全屋该折腾的都折腾了，黎木缓了口气，有种装修新家后的满足感。他乐呵呵地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这地方会越来越好的！”
    娜塔莎不明所以，她想了想，大概。她迟疑了一下，然后问：
    “我具体该做些什么？”
    黎木想了想，走出台，然后说：
    “娜塔莎，你站进去。”
    娜塔莎站到台里面，认真地看着黎木，等待他发号施令。
    黎木看她毫无反应，心想，果然啊，台系统只有自己能操作。
    他打开旁边的员工手册，
    【员工代号：伊迪丝·娜塔莎】
    【员工职位：未授予】
    【员工契约：……】
    哦，原来是还没授予职位权限的原因。
    黎木开始研究鼓捣。
    台里的娜塔莎看着黎木，只觉得好奇怪，他叫我站到这里后，怎么又一句话都不说呢？这难道是什么我不懂的羞辱或者惩罚方式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开口问。
    她刚张开嘴，脑袋里忽然掠过一些信息流，
    【你已获得“今天几号？”安全屋的基本经营权限】
    【权限范围如下】：……
    娜塔莎吓了一跳，挑眉说，
    “老板，我脑袋里好像有脏东西。”
    黎木觉得好笑，
    “什么脏东西不脏东西的，那是我给你的指令。”
    “灵魂交流？”
    “差不多。”
    娜塔莎这才认真阅览信息流。
    几分钟后，她说：
    “我大概知道我要做些什么了……就是，招待客人，给他们提供所需要的服务。”
    黎木点头，
    “是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不过，我可是设定了员工监测的。能监测你是否在认真工作之类的……”
    娜塔莎抿了抿嘴，
    “老板，虽然我们的认识，交织着矛盾和仇恨。但请你相信我渴求自由的决心。”
    黎木笑了笑，
    “那就好。”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员工监测之类的事。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第31章 主播在整活而已

    黎木伸了个懒腰，然后说：
    “之后的话，也就没什么事了，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下班……回家……”娜塔莎迷茫地看着黎木。
    黎木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地球。他重新说，
    “是我下班回家，你的话，就在这里等我。哦对了，你失去了力量的话……还需要吃东西吗？”
    娜塔莎看着黎木，
    “就算没失去力量，我也要吃东西。”
    这……
    看着她晶莹的双眼，黎木问，
    “所以，你饿了？”
    娜塔莎低下头，
    “饿了。”
    “不吃东西的话，会怎样？”
    “会死。”
    黎木望起头，
    “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契约你了。”
    “所以，为什么要契约我呢？”
    黎木咬牙，悔恨地说，
    “报复欲，该死的报复欲啊！我应该更理智一些才对……”
    娜塔莎不太明白，不过，她觉得让老板高兴的话，说不定能更早获得自由，于是她格外认真地说：
    “啊，报复欲很正常的。我也有报复欲的，等我自由了，第一个报复你。”
    黎木呆呆地看着她，
    “娜塔莎，你饿得脑子都坏掉了吗？这种话是可以当面对我说出来的吗？”
    娜塔莎疑惑，
    “嗯？我明明真情实意地安慰你，为什么你反而不高兴呢？难道要我欺骗你吗……但你不是觉得我欺骗了你，你才要报复我吗？“
    黎木顿住，他问：
    “娜塔莎，你这一生，大多数时间在干嘛？”
    “睡觉。”
    黎木吸了吸气，
    “娜塔莎，你别想自由了。”
    “为什么，你不是承诺我了吗？”娜塔莎皱眉问。
    黎木看向知冬市远方的夜景，
    “因为你自由了第一个就要来收拾我啊。”
    “啊！”娜塔莎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
    娜塔莎她好像没怎么跟人类相处过。大概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生命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遵循着原始生物那一套“强者进化，弱者淘汰”的基本规则。
    以至于，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灵。一旦失去了作为神灵的力量，便失去了她蔑视弱者的资格，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与她神灵的身份相比，更是割裂。
    黎木逐渐意识到，娜塔莎并非华夏文明里那些“老神仙”似的通天地，识人慧的人格神灵。她作为一位旧日的神灵时，傲慢专横，强大暴虐，而作为人……
    因为并没有在人类社会中想法，她根本没有人类的思维，所以，她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等我自由了，就报复你”这种话。
    现在的娜塔莎，根本无法让人意识到，就在不久前她还是一个神灵。
    ……
    作为国际大都市，知冬市是个夜生活很丰富的城市。
    即便是深夜，也根本不缺吃的。
    某条街上，某个烧烤摊，一众食客们望着角落里那个正大快朵颐的海蓝色少女，陷入了沉思……
    他们不理解，一个女生的食量，怎么能比五个成年男人加起来还要恐怖。
    他们也不理解，明明是跟这么漂亮的女生一起吃饭，为何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愁得跟霜打了的焉茄子一样。
    “老板，鱿鱼好好吃。”娜塔莎不像个神，像个从没吃过饱饭的饿痨鬼。
    黎木回想起在精神幻觉里见到的娜塔莎的本体……特摄片里的怪兽在她面前，估计都是小虾米……
    黎木又看着面前这个饿痨鬼。
    他对神的美好幻想，再一次崩塌了。
    起初，他以为的神是高高在上，神圣光辉的圣洁形象，直到他见到了渔火之神艾泽妥弥亚和深海旧日之妖格伊诺丝，然后他以为神是人类所无法窥视其全貌的集庞大、恐怖、威严、震撼等一切巨物形象于一身的特殊生命。
    直到他看到了满手油污，吃个不停的同时，眼里还在冒星星的娜塔莎。
    娜塔莎，我的惆怅之火，我的钱包之敌，我的忧伤，我的贫穷……
    “娜塔莎……”黎木轻唤她的名字。
    娜塔莎嘟囔着问，
    “怎么了？”
    “大家都在看着你，矜持一点。”
    娜塔莎说，
    “在旧日世界里，矜持的生命，都是食物。你看，就像这串鱿鱼，一定是因为太矜持了，才会被抓住，然后变成食物。”
    说着，她一口咬下去，嘟囔道，
    “然后就像这样，被吃掉。”
    黎木拍了拍脑门，想着要不要写个《正常人类基本行为守则》给她看，不然下次都不敢让她离开咖啡屋了。
    最后，两个人，吃了整整八百块！
    黎木合计着娜塔莎现在的食量大概相当于七八个他。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严峻了……这不成啊，让她这么吃，钱包受不了不说，还很引人注目。
    黎木想要的是在无限世界里引人注目，那样方便赚钱，可不想在现实世界引人注目。
    在返回安全屋的路上，黎木问，
    “娜塔莎，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娜塔莎问。
    “你这副身体，能吃下那么多东西？”
    娜塔莎说，
    “我虽然看上去是个人，但本质上还是来自旧日的生物。而且，这个世界的食物虽然非常美味，但感觉上，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
    娜塔莎想了想，回答，
    “大概是食物里面蕴含的能量不同。我也说不清楚。”
    “那你吃旧日世界里的食物，会不会好点？”黎木问。
    娜塔莎说，
    “可能。我也快忘记旧日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黎木点点头，没再说话。
    把娜塔莎送回安全屋后，黎木嘱咐，
    “你就留在这里，这段时间里，好好熟悉一下。明天夜里你的房间大概就会装修好。”
    “好的，没问题！”娜塔莎大概是刚才吃得很满意，心情都好了不少。
    之后，黎木独自一人返回了出租屋。
    快两天没回家，也不知道室友尤明浩有没有注意到。黎木想，大概率是没注意到。毕竟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在电脑前，要么就是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之前那件事有没有什么问题……”
    四十分钟后，
    黎木回到出租屋，刚打开门，就传来一股腐烂的味道。他对这味道印象很深，是之前尤明浩身上的味道。
    他打开门，
    “浩哥！浩哥！”
    无人回应。
    在睡觉吗？但这个时间段，不正是他开直播的时候吗？
    黎木走到尤明浩的卧室门口，敲门再次喊，
    “浩哥？”
    依旧没人回应。他这才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里面的腐臭味儿更加浓郁了。黎木不禁憋着一口气。
    尤明浩直播用的的两台电脑屏幕还亮着，一台电脑是他玩的游戏的游戏界面，另一台电脑是直播网站的界面。
    凭借着较好的视力，黎木看到，显示着浩哥直播页面的那台电脑上，弹幕刷得飞起，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嗯？
    黎木不记得浩哥的直播间有这么火啊，平时的活跃观众最多也不过一千。今天难不成有什么节奏事件吗？
    但，浩哥人呢？
    黎木不想在直播里出镜，所以只是在门口看了看，没进去。
    他拿出手机，先是尝试拨打尤明浩的电话，但提示音都是已关机。
    接着，他打开尤明浩的直播间。
    然后，他迅速从满屏的弹幕中，捕捉到关键弹幕。
    【听说主播玩着玩着，突然变成光束消失了，是真的吗？】
    【特效罢了，主播在整活而已……】
    【真是特效的话，吊打国内影视剧了好！看着太t真了！】
    【我靠，已经消失十五分钟了，这是在整什么大活啊？】
    【不懂就问，主播是痔疮破了，似在厕所了吗？】
    【慕名而来，主播什么时候回来，能再表演一下消失的特效吗？】
    【散了，主播其实是光之巨人，守护霓虹去了而已……】
    【无所谓，反正我无所谓……】

 第32章 威慑注视

    诸如之类的弹幕……
    黎木胸腔里迅速泵入冷气。看弹幕的氛围，绝大部分的观众，都在起哄，小部分在玩阴谋论。
    黎木只在偶然间，捕捉到这样一条弹幕，
    【我知道主播去哪儿了，但是我不说。你们也别问，懂的都懂，圈内人的事而已，其中利害关系，对你们很危险。总之，我只能说，是这个玩家太不小心了……】
    放在平常，这怎么看都只是在玩梗。但最后的“玩家”二字，让黎木手脚有些许发冷。
    浩哥他是……无限玩家？
    得出这个结论后，尤明浩之前的一切反常行为都解释得通了。
    他身上怎么也去不掉的恶臭，他的蹑懦和敏感，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以及跟他经常一起玩游戏的朋友的突然坠亡……
    黎木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
    之前回来，他太过在意刚得到的安全屋，和神秘的无限世界，以至于，都没怎么认真想过尤明浩的反常行为。以为他只是在家宅太久了，精神状态不太好而已……
    如果浩哥真的是无限玩家的话，看他之前的表现，应该是已经去过一次无限副本了。身上的臭味儿估计就是从无限副本里带出来的。
    可是，这次，他为什么会在直播的时候进副本呢？还是说，他是被强制穿梭的？
    黎木变得紧张不安起来。
    毕业后这一年多里，黎木一直跟尤明浩住在一起，知道他是个严重缺乏锻炼，走几步路都会喘的人。
    无限副本里，危机重重，就算尤明浩作为新人，去的是一星副本，以他的低于正常人平均的能力，肯定也会异常艰难……
    黎木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浩哥他，说不定会死在无限副本里！
    黎木调节呼吸，稳定心率，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前应该想的是，能不能通过什么方式去找到浩哥……
    这时候他注意到，尤明浩的直播间……被封停了。
    看不到密密麻麻的弹幕，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黎木想了一圈，然后发现，似乎除了通过安全屋穿梭，碰看看运气，能不能穿梭到尤明浩所在的副本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找到他了。
    虽然黎木穿梭过两次无限副本，并且收获都还不错，但他归根到底并不是一个无限玩家。关乎无限世界和无限玩家的东西，他都了解不多。
    这一夜，黎木考虑了很多事。
    首先，他决定辞职。现在的情况，也不支持他再去九九六上班。必须得花费更多时间，在经营安全屋和了解无限世界上。
    之前从田心绘那里听过，《无限》现在还是保密内测阶段，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面向全球开放。
    得赶在公测前，完善安全屋的经营方式。
    至于尤明浩的事情，目前看来，只能看天了。运气好的话，下次穿梭能穿梭到他所在的副本，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祈祷他能顺利存活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木就去公司辞职了。
    之后，他去采购了大概七天的食物，基本都是些便携食品。安全屋目前的条件，也不支持明火明电做饭，只好吃些方便米饭、面包、罐头之类的速食品。
    来到安全屋后，刚一进去，黎木就看到坐在台里发呆的娜塔莎。
    “早上好，娜塔莎。”
    “早上好，老板。”娜塔莎回过神来。
    黎木问，
    “昨晚过得怎么样？”
    娜塔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评价，
    “那个休息室的风格，果然不适合我。不过，睡的还是很好。”她注意到黎木背后满当的背包，问：“你背的什么？”
    “干粮。”
    娜塔莎眼睛睁大了一些，
    “哦。以前我也会把吃不完的食物铺在海边的礁石滩上，晒干后挂在背后的外生脊骨上。”
    外生脊骨……说回来，黎木还不知道娜塔莎的本体到底长什么样。之前的精神幻觉里，她的身影太过庞大，又有浓雾覆盖，所以没看个确切。
    安全屋几个房间的装修还没结束，
    【装修改造中13:12:25】
    还得要十三个小时。
    黎木一头扎进杂物间里，趁着这段时间，他才开始研究从《人鱼潮汐》里带出来的东西。
    首先是那枚蠕动的尖叫眼球，他一把它拿出来，立马就发出刺耳又恶心的尖叫声。
    “这东西实在太恶心了……”
    感觉要比吃大肠刺身还恶心。
    不过，这次黎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无论如何也得把它给吃掉。因为，它的那个属性，确实不错，
    【“目光威慑”】：与人交流时，你更容易觉察到对方的弱点，并可以针对该弱点，发起威慑注视，威慑效果视双方精神受限阈值而定。
    作为安全屋的老板，跟人交流会很多，这东西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也就不会少。
    他狠下心，憋足一口气，把眼球丢进嘴里。
    这一瞬间，他感觉眼球的尖叫声，要把自己的大脑给震碎了。整个人好似踏入了什么尖叫地狱里，身边围着一百个人对他尖叫。
    他赶忙喝一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眼球到了他的肚子里还能尖叫，不过，尖叫声越来越小了。渐渐地，他的眼睛开始发热发痒。他尽量忍着不去揉搓。
    约莫五分钟后，他的眼前闪过一阵光亮，随后，发热发痒的感觉消失了，回归到平常的感觉。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他去到前厅，打算找娜塔莎实验一下。
    娜塔莎还在发呆，她好像一闲下来，就只会发呆。
    “娜塔莎。”黎木走到她面前。
    她立马站直，
    “老板，有什么事吗？”
    黎木看着她的双眼，问：
    “你平常休息的时候，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他以普通的方式，跟娜塔莎聊天。
    娜塔莎说，
    “睡觉。”
    “除了睡觉，就没其他事可做吗？”
    娜塔莎想了想，
    “发呆。”
    “你不去捕食吗？”
    “我的眷属会给我找吃的。”
    “这么悠闲，你平时就不会焦虑些什么吗？”
    娜塔莎顿了顿，她海蓝色的瞳孔不规律地放缩着，
    “会。我会去想，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黎木心里升起一种本能的感觉。他感觉，这也许是娜塔莎的弱点。他顺着问，
    “存在的意义？”
    他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启示。娜塔莎整个人的情绪，逐渐走低，变得失落而惆怅，
    “旧日崩塌后，我才明白，不论有我与否，旧日都会存在，都会走向崩塌的结局……我做不了任何事，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不论是在旧日，还是在那片深海中，我似乎都可有可无。我极力地想要证明我的价值，却没有方向，不知如何前进。”
    她抬起头，眼神流露出一些怯弱，
    “老板，我对你而已，是否也毫无价值呢？”
    这种感觉……黎木觉得，自己接下来就可以对娜塔莎发起威慑注视了。他并不需要刻意做些什么，发起威慑注视的方式，如同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显得随意地说，
    “现在，你对我的确毫无价值。但是，娜塔莎，价值不会凭空生成，需要你自己去创造。做好安全屋的员工该做好的事，是你的方向。”
    娜塔莎变得顺从无比，她听话地点头，
    “我会的。”
    黎木随后转移开目光。
    大概10秒钟后，娜塔莎顺从的表情，忽然改变。她回过神来，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下，看着黎木，疑惑地问，
    “刚刚，你是不是羞辱我了？”
    黎木露出感到奇怪的表情，
    “有吗？你还好。”
    “没什么。”
    娜塔莎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发呆。

 第33章 浓缩的旧日气息

    黎木回到杂物间，心想，果然有用。但好像仅限于跟人交流，并且目光相对时。一旦转移开目光，很快就失效了。
    好嘛，那眼球恶心是恶心了点，但效果确实不错。
    接着，他取出那把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因为吸收了许多血雨的原因，剔骨刀比最初捡到的时候，看上去更加……饱满有质感了。给人的感觉变强了一些。
    话说，海妖之血就是娜塔莎本体的血液……捅她一刀，多吸点血，会不会变得更强？
    “算了，现在的娜塔莎，捅一刀估计得丢半条命……”
    他脑袋里忽然冒出个鬼点子。自家员工用特殊服务不花钱，捅娜塔莎一刀，吸点血，然后给她上个“快速治愈”，治好后，再捅一刀，如此往复循环，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海妖之血滋补剔骨刀？
    不不不……
    这不是把娜塔莎当小白鼠了吗？
    当老板的，哪能这么压榨员工啊！
    邪恶的想法一闪而过。
    接下来就是已经失去作用的黄金符文了。祭祀完渔火之神后，这玩意儿就被评价为“没有任何价值”，属于收藏品的行列。
    不过嘛，就算是垃圾，也有回收价值！
    黎木可没忘了，这仓库里还放着一个回收炉。
    他走到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回收炉，当真就毫不起眼，看上去跟农村里烧炭的炉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把黄金符文放入回收炉回收。
    回收炉里泛过一道没有温度的火光，在那火光之间，依稀有虫子般蠕动的符文跳动。几秒钟后，
    【成功回收“黄金符文”】
    【获得旧日气息1单位】
    【获得无限币100枚】
    【获得金元素200g】
    黎木知道，回收炉的作用是，将物品回收为基础单位的材料。
    这么看，好像的确是这样。
    不论是无限币，还是金元素，都算是基础单位的材料。
    他看着漂浮在回收炉上方那约莫成年人一个食指指节大小的灰色雾气……这东西，就是旧日气息吗？
    他试着去触碰，
    【浓缩的旧日气息】
    【世界的基石，万物的起源，进化的材料】
    描述很简短，但分量却很重。
    “世界的基石，万物的起源，进化的材料……”
    不得了啊！
    他正惊叹着，仓库的门忽然被敲响，娜塔莎的声音传来，
    “老板，我闻到了好好闻的味道，你在吃什么吗？”
    好好闻的味道……应该是说的这旧日气息。
    话说，娜塔莎诞生在旧日世界，对旧日气息应该非常怀念。
    他把回收的东西从炉子里取出来。
    【收入100枚无限币，当前剩余1335枚】
    200g黄金，他随手就揣进裤兜里了。这东西，在现实世界的价值还是很高的。
    然后，他轻轻这一缕旧日气息，走出仓库。
    他刚一出去，娜塔莎立马就把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木问，
    “娜塔莎，这东西认识吗？”
    娜塔莎眼神遥远，闪烁着怀念的馨香。她回过神来，
    “旧日气息，老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旧日世界崩塌后，所有的旧日气息都消失了，那之后，我再也没感受过这种温暖。而且，老板！居然还是浓缩成实体的气息，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啊，我在旧日世界里生活了六十多万年，也只在一个火山深处见到过一次！老板，这，这，天啊，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娜塔莎的激动，几乎占据了整个安全屋。
    黎木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激动地一次性说那么多话，都被吓住了。他咽了咽口水问，
    “真的那么珍贵吗？”
    娜塔莎只差抓着黎木的手臂，咬着他耳朵说话了，
    “当然了！不仅是旧日气息，还是浓缩的！是最优质，最好吸收，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的！”
    她的眼睛在发光。
    黎木确实没什么概念，理解不到娜塔莎的激动心情。他问，
    “所以，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长大啊！变强啊！我就是汲取旧日气息进化成神灵生命的！”娜塔莎看上去都快馋哭了。一副“我好想吃”的样子。
    “直接吃掉就好吗？”黎木问。
    娜塔莎说，
    “吃掉是最直接的办法，也可以吸入，或者血肉填埋。”
    “哦……”
    黎木点点头，然后当着娜塔莎的面，一口吃掉。
    娜塔莎怔住，手稍稍一抬，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她抿了抿嘴，晃晃头然后期待地问，
    “好吃吗？”
    黎木砸一下嘴，
    “没味道。”
    娜塔莎眼神柔弱无比，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
    “也是呢。毕竟老板不是旧日世界的生物。”
    娜塔莎好像是个很容易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黎木当然知道，她特别想吃……他笑着拍了拍娜塔莎纤细的肩膀说，
    “娜塔莎，好好干，干得好的话，也可以给你旧日气息吃的。”
    “真的？”娜塔莎海蓝色的眼睛，光彩灿烂。
    黎木想，她真的很想吃啊，
    “当然了。”
    回收黄金符文这件事，让黎木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在无限世界里，应该有类似于黄金符文这样的道具，使用过后，就失去了原本的能力，但显然，这些道具还存在着回收成基础材料的价值。或许，可以在安全屋里开设个回收无用道具的窗口，专门用来回收玩家们手里用不到的道具。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可行。
    趁着想法火热。他一头扎进仓库里，不一会儿，带着块小招牌走了出来。上面写着，
    “高价回收不需要的无限道具和属性”。
    他把小招牌放在台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娜塔莎问，
    “老板，这是？”
    黎木说，
    “这是获得旧日气息的第一步！”
    娜塔莎眼睛一亮，也没追问，目不转睛地看着招牌，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时不时傻呵呵地笑一声。
    黎木不由得想，旧日世界对她而言，真的是回不去又十分向往的故乡啊……旧日气息就好比故乡的美食。身在他乡，孤单凄冷，偶然在巷陌之间，瞥见故乡的美食，的确会感觉很高兴，很治愈。
    ……
    下午四点，黎木和娜塔莎坐在咖啡桌前吃饭。
    这一趟，黎木带的食物，只够两个正常成年男性吃七天。但娜塔莎不是正常成年男性，一个她，得抵十个。而且，按照她的说法，这个世界的食物，对她而言是怎么吃也吃不饱的。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够吃，黎木严格限制了她一顿食物的量。
    娜塔莎虽然有些不服气，但碍于黎木“主人+老板”双重身份的威严，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服从。
    吃过饭后，黎木决定干件大事。
    他要，首次以“收集资源”为目的，前往旧日世界！

 第34章 进化的源动力

    黎木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离装修改造和下次穿梭资格生成，都还有六个小时。
    他吩咐娜塔莎看好安全屋后，进了休息室。
    随后，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意识沉入黑暗之中。他逐渐感受到那份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
    在意识的世界里，“幻海思潮”的形象看上去像一团正在扭动的薄膜气泡，能够隐约看在，气泡的里面是一个个释放微弱电流的神经元。
    “幻海思潮”有着两种属性，一是“旧日凝视”，可让精神内容物携带者掌握从旧日世界带离物体的能力；
    二是“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旧日崩塌之时的场景，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携带者会因此失落、悲伤，甚至陷入绝望与疯狂。
    “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会是精神幻觉吗？”
    黎木调整好心态后，将“幻海思潮”植入自己的精神之中。
    这一瞬间，他感到有一股力量要从脑中涌出。紧接着，他的意识陷入一种“无法自控，却又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切”的奇怪状态。如同陷入流沙的漩涡之中，斑斓的光束从周围反射而来。
    唉——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息。黎木无法分辨这道叹息是何种生物发出的，他只能感受到，这声叹息，好似跨越了不知多少个岁月，悠悠而来，那陈旧与荒芜的气息，让人难以感受到任何一丝生机。
    叹息声中，满是悲伤。
    黎木如同掉入了一个充盈着悲伤与绝望气氛的房间里。他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一触而发，难以抑制。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悲伤绝望，但就是无法控制这种情绪以野蛮之势，在他的心房中生长。
    “这就是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吗？”
    娜塔莎，以及其他的神灵，看着旧日世界崩塌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吗？
    黎木不知道。
    低落的情绪，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迟缓。他尽力去克制。同时，他也没有着急，没有想着自己必须马上脱离这种状态，而是逐步地明确自己正在想什么，正要做什么。
    “我应该去旧日世界，收集资源……”
    “我应该去旧日世界，收集资源……”
    他一次一次笃定自己的想法，直至这个想法坚定到不受叹息的悲伤与绝望影响。
    对的！
    彻底明确后，他果断地通过成就“幻海旅行者”前往幻海。
    ……
    海风，海浪，海滩。
    黎木的身形，在灼烈的日光照耀下，幻影虚动一般浮现出来。
    通过无限地图，他确定，自己来到了上次的“幻海一角”。地图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资源点，让他低沉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
    “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持续地影响着他的情绪。他时不时一个恍神，就隐约看到山峦崩摧、河海翻覆、万物消沉、日晦月没的场景。
    那就是旧日崩塌的场景。
    他晃晃头，撇开这些。在旧日世界里待的时间是有限的，必须最大化地利用每次过来的机会。
    早在来之前，他的思路就明确了。
    因为是第一次来，先以熟悉为主。
    他不打算去挑战那些不好获取的资源点，就像上次那只攻击欲极强的大螃蟹。先收集点植物、矿物和比较好处理的小动物再说。
    在无限地图里规划好路线，出发。
    第一个资源点，是一棵椰子树。
    这次过来，他把剔骨刀带上了的。所以，比起之前用石头把椰子砸下来，这次轻松得多。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椰子】
    【可直接食用，也可用以调配魔药】
    黎木的手掌，在触碰的椰子的瞬间，他的脑中“灵光一现”，忽然就掌握了某种能力。他轻声念叨，
    “收取。”
    随后，一些细小而扭曲的符文，从他的五根手指里涌出来，将椰子包裹住。
    这看上去就像虫子在吞噬椰子。
    紧接着，黎木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无窗无门的空房间的东西。长宽高都约莫在1米左右，也就是13的容积。一些符文出现在这个空间里，被他收取的那颗椰子，在符文的驱动下，缓缓浮现。
    “原来是这种方式啊……”
    一立方米的容积，黎木估摸着，大概能放下十五个这样大小的椰子。
    当然，他不打算全部收集椰子，总要看看其他资源。
    他朝着下一个资源点出发。为了节约时间，他跑步前进。
    跑着跑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之前还没怎么感受出来，这跑了一段路后，他才察觉到，自己似乎……体能变好了不少。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平时很少运动，体能比起他大学时期，差了不少，属于是跑1000米进不了五分钟的垃圾水平。
    但是现在……
    他在无限地图上，看自己的行径，大概跑了六百米……居然只用了一分十四秒！
    而且，腿一点不酸，心率也还是正常的。
    这个成绩吓到他了。要知道，男子千米跑的世界纪录也就两分十一秒！还是拼尽全力的结果。
    “这……”
    黎木想起自己之前吸收了一缕旧日气息。
    旧日气息是进化的源动力。娜塔莎也说，旧日的神灵都是靠着汲取旧日气息，才成长为神灵的。
    “所以，旧日气息强化了我的身体……”
    而且，这种强化，没有任何负面效果。如果不跑这段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经历了这么种变化，因为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就像成长期的孩子，不知不觉间长高了，自己没有察觉到一样。
    黎木心里的期待，愈发高涨。
    “旧日气息能让我真正意义上的变强！”
    他看着辽阔的旧日世界，心情一下子变好不少，脑海中旧日崩塌的场景出现的频率都降低了。
    坏心情就是得用好心情去缓释。
    黎木迫切地想要收集更多旧日世界的资源。他不断加快步伐，前往下一个资源点。
    虽然体能变强了不少，但他还是按照原计划，没有去挑战像之前那只大螃蟹一样的生物，更多的还是选择收集植物和矿石。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美人蕉】
    【可直接食用，也可用以魔药调配】
    ……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血纹矿】
    【可冶炼】
    ……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萱草】
    【可直接食用，也可用以魔药调配】
    ……
    黎木奔行在各个资源点之间，身体上丝毫不觉得疲惫。
    但渐渐地，他发觉自己的头开始出现类似于晕车的感受了。
    并且，随着意识里那个小房间的东西越多，感受越明显。他想，那应该是加重了精神负担。
    最后，在收集了一只人脸大小的彩色扇贝后，精神负荷达到了极限。
    尽管他的身体告诉他“我还行”，但精神压力不容许他保持正常思绪继续前进。
    并且，由于精神负荷的增加，“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变得十分强烈。他几乎有了身临其境，要随着旧日世界一起毁灭的感觉。
    黎木没有强撑，使用“幻海旅行者”的能力，离开了旧日世界。

 第35章 兑换中心维护完毕

    回到安全屋后，黎木第一时间冲出休息室，急急忙忙地进了杂物间。
    娜塔莎还是那样，一没事就坐在台里发呆。
    黎木将放在脑海那个小空间里的资源全部去了出来。然后，他的精神负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整个人绷紧的一根弦松了。
    把自己取出来后，他立马中断了跟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的链接。
    “终于不用看到那些世界崩塌的场景了……”
    他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
    不论是幻海思潮，还是意识承载那些资源，都让他的精神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同于娜塔莎施加的精神恐惧。
    用运动来比喻的话，娜塔莎的精神恐惧就像举重，只是那么几秒的极度压迫，而在旧日世界里，植入幻海思潮和承载旧日资源，就像跑马拉松，越来越累，越来越难以承受。
    看着一地的资源，黎木开心得笑出了声。果然，努力得到回报，是最令人开心的，甚至比天降横财还要让人感到满足。
    激动欢快的心情，与人分享，会变得更加浓郁有滋味。
    黎木站在杂物间里叫喊，
    “娜塔莎，你来一下。”
    “来了。”
    娜塔莎走进杂物间，问：
    “有什么安排吗？”
    黎木让到旁边，笑吟吟地说，
    “娜塔莎，你看。”
    娜塔莎循着黎木的指引，朝地上看去。
    只看到，那里堆积着一些东西。粗略一看，有椰子、花草、矿石、贝壳……
    这些东西一般来说都很普通。但娜塔莎那敏锐的神经，立马感受到了隐藏在这些东西里的……旧日气息。她微微张着嘴，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动了动喉咙，
    “老板，这些……都来自旧日？”
    黎木点头，
    “是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弄到这些东西吗？”
    娜塔莎走到黎木面前。她踮起脚，试图跟黎木平视，这样能更好地看到他的眼睛，
    “老板，你真的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黎木往后退了退。不知为何，他还是在娜塔莎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即便她失去了力量，身上好像也还是存在某种独属于神灵的东西。他笑着说，
    “娜塔莎，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娜塔莎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资源，
    “熟悉的味道啊……”她别过头，望着黎木，“老板，你不用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弄到这些。我也不会试探你的能力和身份，保持像这样老板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对我而言就足够了。只是，无论如何，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旧日世界……还存在吗？”
    娜塔莎确信，这些东西，来自旧日世界。
    她对那里的气息无比熟悉。见到这些东西的瞬间，她甚至有种自己还处在旧日世界的感觉。
    黎木看着她。她深蓝色的瞳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唯一能分辨的是，她的确在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黎木回答，
    “也许，旧日世界，要比你想象得更加神奇。”
    这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但用来回答这个问题，足够了，也很合适。
    娜塔莎的瞳孔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笑着“嗯”了一声。
    黎木心中动容。他想，旧日世界对于娜塔莎来说意义非凡啊。
    ……
    两人将收集来的资源整理好，清点一番。
    椰子三颗，美人蕉二十二根，萱草五株，血纹矿125kg，彩色扇贝一个，落地木四根，血藤壶八个。
    “真是不少啊。”娜塔莎感叹。
    黎木说，
    “对你来说，不值一提。毕竟你以前在旧日世界是神灵。”
    娜塔莎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很多了。”
    也是，今日不同往昔。
    “但是，该怎么处理呢？”黎木问，“你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娜塔莎看着黎木，认真回答，
    “吃掉就是对它们最好的尊重。”
    白问了。在娜塔莎眼里，除了吃就是睡。
    黎木问，
    “吃这种含有旧日气息的东西，应该能满足你的饱腹欲。”
    “是的。”
    黎木想了想。让娜塔莎吃普通食物，跟糟践食物没什么区别，毕竟吃了跟没吃一样，最多只能满足她的舌欲。
    他看着娜塔莎，发现后者眼里期待的目光。于是，他说：
    “娜塔莎，你吃。”
    “可以吗？”娜塔莎忽然矜持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老板找来的。我吃的话，算不算不劳而获？”
    “算是你工作的报酬。何况，你不填饱肚子，也没法好好工作。”
    娜塔莎点点头，耿直地说，
    “我知道了。”
    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一株萱草丢进嘴里，开始咀嚼。
    吃草……
    黎木看着她的样子心想，她的确没有做人的经验。一般来说，没有谁会这样吃一株生草。而且，还吃得特别香。
    一株草下肚后，娜塔莎满足地说，
    “吃饱了。”
    “这就饱了？”
    娜塔莎点头，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食物，能量很高的。而且，我现在失去力量了，也就不需要太多能量去维持。”
    “好吃吗？”
    “好吃。”
    黎木看着摆好的花花草草，咽了咽口水，也忍不住想尝一下。他撕下一小条草叶子，放进嘴里开始咀嚼。
    刚嚼两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难吃，就是纯粹的植物纤维的口感，加上草与泥土的腥气。
    娜塔莎微微张嘴，小声说，
    “好浪费……”
    说着，她就要去把立马吐出来的草叶子捡起来。
    黎木连忙说，
    “娜塔莎，住手！都嚼过了，脏的。”
    娜塔莎看着地上被咀嚼过的草叶子发呆，
    “可是，真的很浪费啊。老板……旧日世界里的竞争很残酷，需要赌上生命去寻求成长和进化，任何食物都来之不易，都是进化路上的重要资源。”
    这话说得黎木反而不自在了，有种浪费食物的负罪感。他咳了咳，
    “娜塔莎，别想太多。花草有的，水果有的，以后山珍海味都会有的。”
    娜塔莎低下头，微微一笑，
    “真好。”
    黎木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家伙的确长得好看啊。
    比起直接食用，黎木更在意的其实是“可用于魔药调配”这个描述。
    不过，什么是魔药调配呢？
    ……
    晚上十二点三十二分，黎木脑海中响起提示，
    【穿梭资格已重置】
    【重生点重生次数已重置】
    【兑换中心维护完毕】
    终于等到了！
    黎木第一时间打开兑换中心，“0~10级”栏目空无一物，而在下面，“11~20级”栏目，闪烁跳动着。
    怀揣着期待，他打开“11~20级”栏目。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装饰品栏目。
    【麦格福家的壁炉—蓝色特殊】：来自麦格福伯爵家的壁炉，可以快速驱散精神性寒气。50无限币，500氛围值；
    【“未知的道路”—蓝色特殊】：艺术家维克托·兹门的经典画作，观看这副画，可以缓解精神性躁动。50无限币，500氛围值；
    【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蓝色特殊】：存在于前往脑髓地狱之路上的石膏雕塑，欣赏该雕塑，会产生脑髓炸裂的欢愉感，一定时间内获得“无头者的祝福”，暂时提高精神抗性。100无限币，1000氛围值。
    相较于“0~10级”栏目，“11~20级”栏目的装饰品价格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三样装饰品的特殊能力，都是针对精神思维方面的。
    黎木没着急兑换，接着看向道具栏目。
    【炼金术师们的崇高信仰—蓝色特殊】：一座汇聚了众多炼金术师信仰的炼金台，因为其兼具了冶炼、锻造、打磨、魔药调配、融汇、熬制、定型、修饰、附魔、蚀刻等多种炼金方式的能力，占据较大的空间。100无限币；
    【炼金术师们的深邃思考—蓝色特殊】：一本汇聚了众多炼金术师智慧的炼金手札，几乎包含所有炼金制品的炼制方式。100无限币；
    【特别通道—无品级】：专属于“今天几号？”安全屋的特殊道具，可对安全屋的钥匙进行特别铭刻，铭刻完成后，钥匙持有者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都可以通过钥匙直达安全屋。100无限币。
    这三样道具，黎木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任何犹豫考虑，直接兑换了下来。
    能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不管哪一个，都是当前必不可少的。两样关乎炼金术师的道具，只一个“魔药调配”就有足够的理由了。
    至于特别通道，也没什么好说的，离开安全屋后，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到安全屋，省时又安全保险。
    最后，他打开特殊服务栏目。
    跟“0~10级”一样，“11~20级”依旧只有一种特殊服务，
    【“惊惧风暴—幻象”】：恐惧、迷茫、紧张、绝望，是无限玩家遭遇惊吓与困境时，最容易产生的四种情绪。“惊惧风暴—幻象”设置了大量困境与惊吓时刻的幻象。在体验该服务时，玩家将不会意识到自己处在幻象中，会以真实的感受体验，能锤炼意志与危机应对能力（建议售价20无限币/次）。100无限币。
    这个特殊服务，嗯……怎么说呢。
    单就性价比而言，是不如快速治愈的，卖出去一次就能回本。但是，无限玩家那么多，总有人会需要这种服务，并且，100无限币的售价，对于现在的黎木而言，也不算贵。
    没有想太多，他选择了兑换，连同那三样装饰品，也一同兑换了。
    【花费600无限币，兑换“麦格福家的壁炉”……】
    【当前剩余无限币617枚】

 第36章 希望之门

    黎木退出兑换中心，这时候，装修改造也已经完成了。
    他在装修改造里，通过自定义的方式，把三样装饰品放置在安全屋的前厅，把炼金台放置在40㎡的工作间里。
    然后，娜塔莎就眼睁睁地看着，前厅的墙上，出现三团扭曲的符文。
    这些符文纵横交错，编织勾绘，就像打印机一样，逐渐将麦格福家的壁炉、“未知的道路”以及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打印了出来。
    这两天里，娜塔莎对于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问，
    “这些是？”
    黎木回答，
    “都是装饰品。哦，对了，娜塔莎，你的房间装修好了，去验收一下。”
    “哦。”
    娜塔莎起身走向台后方的走廊。
    黎木也跟了过去。不过，他不是去验收自己的房间的，而是去验收工作间的。
    对于那个“炼金术师们的崇高信仰”，他很好奇。
    推开工作间的大门，看去，
    里面三面墙都被各种炼金用具占据了。整个炼金台占了大概三分之二的面积。
    庞大且复杂，大到冶炼炉，小到药坩埚，各种锅具都有，连带着那些形状各异的道具，看得黎木眼花缭乱。
    这些炼金用具，他都不认识。
    工作间的一张空桌子上，放着一本书。
    黎木走过去拿起来，翻开……里面的内容是用一种从没见过的文字记录的，这些文字初见不认识，但他一仔细看后，慢慢地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炼金术师们的深邃思考……”
    这是本炼金手札。
    黎木正怀疑这高中生课本厚度的书，能有多少内容？他不停往后翻，很快就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翻，都翻不到最后一页，每次看着要翻到最后一页了，总是又会出现新的一页。
    神奇。
    “看来，又得学习知识了……”
    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当然了，黎木觉得自己现在也勉强可以叫作炼金学徒。
    总之，关乎从旧日世界里带出来的那些资源的处理办法，就要依靠这本炼金手札，和这座庞大复杂的炼金台了。
    之后，他回到这个安全屋，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一切装饰和安排，都是他所理想的风格，他十分满意。还有着一间自己的私人书房，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他恨不得立马钻进书房里，美美地读一整天的书。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回到前厅，娜塔莎也出来了。黎木问，
    “怎么样，你的房间还满意吗？”
    娜塔莎的神情看不出来欢喜。她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几乎只有三种，“认真”、“发呆”和“微笑”。
    “嗯，很好，是我喜欢的风格。在被老板契约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按照我的认知，我以为我会过得很惨。”
    “怎么个惨法？”
    “比如，成为血奴、肉奴、x奴、劳奴之类的。以前我也去过人类的社会，奴仆的待遇基本都是这样。”娜塔莎看着黎木，“所以，老板的确是个不可思议的人。还有，老板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黎木又问，
    “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待你，你会怎样？”
    娜塔莎回答，
    “我无法反抗，我只能接受我是弱者的事实。也许，我将在沉沦中灵魂死亡。”
    “这……好。”
    黎木没多说什么。他发现，娜塔莎仅有的人类价值观，好似也是以前欧洲中世纪的那种观念。
    没在这件事上多想，他把注意力放在新兑换的道具“特别通道”上。这是一串符文，依旧是扭曲且蠕动的黑色虫子。
    黎木取出断剑形状的钥匙，这串符文如同捕食一般爬了上来，随后，钥匙上新增了一串符文。
    正当他以为结束了的时候，这把被特殊蚀刻的钥匙忽然没入了他的手掌。然后，他的掌心处，出现了一道浅淡的钥匙印记，不注意看的话还看不出来。
    他有种感觉，自己可以随时通过这道钥匙印记，进入安全屋。
    “不用担心把钥匙弄丢了的情况了……”
    之后，黎木把装修改造的其余每个房间都逐一验收，又仔细欣赏打量了刚兑换的三样装饰品。
    麦格福家的壁炉，里面虽然燃烧着火焰，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但的确能让精神舒适一些。
    画作“未知的道路”是一副黎木欣赏不来的抽象画，仅有两根不平行的线条组成。
    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给黎木的感觉深一些，欣赏一会儿后，他有意识地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变得稳定了不少。不过，这种稳定只是暂时的，并非真正的提升。
    【新增装饰品“麦格福家的壁炉”……】
    【氛围值提升2000】
    【当前氛围值2332（万众瞩目）】
    【安全屋氛围值评级提升，新增安全屋属性“希望之门”】
    【“希望之门”】：在推开一扇未知的门前，门后的世界总是令人期待与紧张，也许是杀机，也许是前往“今天几号？”安全屋的通道。安全屋将不再直接出现在无限副本中的某个固定位置，而是藏在某扇门后。
    1、渴望得到庇佑的玩家，将看到这扇希望之门；
    2、进入过安全屋的玩家，想要再次进入时，希望之门将直接出现。
    “希望之门……”
    这个功能很不错啊。之前他就想过，如果安全屋的位置固定不变的话，碰到那种地图十分大的大型副本，玩家想要来的话，还得考虑距离以及路途中的安全问题。这间接限制了安全屋的经营范围。
    但是有了“希望之门”后就不一样了，玩家只要想进安全屋，就可以随时来。
    这极大增加了安全屋的便利性，同时，对于玩家而言，也把“安全可靠”贯彻到底了。
    一看到这个功能，黎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一下。
    他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准备好了吗？”
    发呆款娜塔莎立马变成认真款娜塔莎，
    “要开始营业了吗？”
    “是的。准备，出发！”
    随着黎木的指令，“今天几号？”安全屋，开始了新的旅途。

 第37章 规则类副本

    一、公共信息
    【副本主题】：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
    【副本介绍】：该副本为新人试炼场，不设定真实副本，不设定任务，设定试炼规则。
    【副本人数】：100人
    【副本难度】：★☆☆☆☆☆
    【副本时间】：72小时（当前剩余时间70:12:32，距离第一次休息时间还有32分钟）
    【副本规则】：
    请每位玩家务必详细阅读规则，并且牢记！
    1、你是一名在工厂住宿的工厂员工！
    2、晚上九点半到早上六点属于休息时间。晚上九点过后，你必须半个小时内洗漱完毕，躺在你的床上开始休息。休息期间，尽量不要起床。你必须在早上六点起床，半个小时内收拾好个人卫生！
    3、宿舍内有两名宿管，将不间断在宿舍走廊巡察，不要发出异常动静吸引宿管的注意！
    4、如果你有不得不起床离开宿舍的理由，请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注明离开时间，从宿舍门缝递出去，宿管会审核你的理由。理由正当的话，宿管会在纸条上用红色签字笔写上“批准”二字递回宿舍，这之后你才能离开。此外，请务必在限定时间内返回宿舍！
    5、所有人都被干扰认知，你无法通过长相判断你的舍友是否是玩家。此外，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玩家身份！
    6、夜里如果有人呼叫你的名字，请不要回应！
    7、不要注视窗外超过两分钟，不要注视天花板超过两分钟！
    8、休息期间，请尽快入睡，进入睡眠后，你将绝对安全！
    9、如果你不慎惊醒，无需在意宿管，立马离开宿舍，不要停下脚步，去“1楼”的值班室寻求帮助！
    10、宿舍楼内理应只有员工、宿管和纪律员！除此之外，见到其他存在，请无视！
    11、除休息时间以外的其他时间为正常生活，请保持正常，以免被宿管特别注意！
    以上为全部规则，请玩家务必遵守，平安度过本次试炼！
    二、破窗之眼窥视信息
    【副本玩家】：钟川（存活）、许梦（存活）、兰海山（存活）、孙理文（存活）……杨博文（存活）、周诗凯（存活）……徐洁伦（存活）、马汇鸿（存活）。
    【特别窥视】：
    1、该副本存在无限监视者；
    2、该副本为虚构副本，存在副本漏洞，目前暂时无法检定漏洞详细信息；
    【死亡记录】：暂无
    看完来自破窗之眼的信息后，黎木稍微顿了顿，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
    这个副本，不同于之前的《绝命丛林》和《人鱼潮汐》。没有任务，没有剧情。非要说的话，唯一的任务就是活到最后。
    这是一场考验。
    对初入无限世界的新手玩家的考验。
    共计11条规则，原则上说，只要遵守这11条规则，就能平安度过副本试炼。当然了，话是这么说的，实际情况肯定要更加复杂和艰难。
    因为没有主线和任务，这个副本也没有成就、隐藏支线以及特殊道具。
    不过，副本里容纳了100个玩家，还是惊到了黎木的。这之前，他以为一个副本里的玩家不会超过10个人。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而对于破窗之眼的特别窥视，两条信息黎木都很在意。
    什么是无限监视者？
    这个副本特别标注了，是虚构副本，存在的副本漏洞会是什么？
    黎木忽然想到，尤浩明应该也算是新人玩家。他赶忙在玩家名单里寻找，100个名字映入眼帘，但并没有尤浩明的名字……
    “唉……”
    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想也是，运气哪里有那么好，能恰巧碰到浩哥所在的副本……
    黎木打开安全屋的后门，向外看去，是一条笔直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边框泛光的门。
    那扇门，就是希望之门了。
    目前来说，应该还不会有玩家来光顾。毕竟副本规则也说明了，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他时间都是正常的工厂生活，没有什么危险，玩家当然也没有什么安全渴求。
    不过，黎木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副本是新人试炼，也就说明基本上都是新人玩家。而新人玩家……应该没几个无限币。
    “不知道进门费付不付得起……”
    作为安全屋的老板，黎木可以决定玩家进入安全屋需不需要支付无限币，但他还是清醒的，自己所做的事，好听点叫提供庇护，实在点说是一种安全交易。
    “交易”才是本质。
    这种交易也许不限定于无限币这种方式，但一定要有价值。
    如果玩家无法提供价值的，那交易自然也就不成立。
    黎木望着长廊尽头泛光的门。
    副本里，离第一次休息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迈开脚步，打算去看看，这个虚构副本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的。
    他越过长廊，推开希望之门，暮色沉入眼帘，和煦的夜风拂过面庞，一张张疲惫的脸庞同他擦肩而过。
    他恍然看去。
    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的大型工厂。各个年龄段的员工，穿着制服，从车间里出来，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黎木站到路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仔细观察这些员工。
    形形色色的面庞，基本无法从外表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员工，而哪些又是无限玩家。
    他的精神很集中，连带着视听感官敏锐了不少。他几乎能够分辨出方圆十米内的每一个员工在说什么。
    他们谈论的话题，几乎都是普通的成年话题，吐槽、恋爱、玩耍、约饭、游戏、追星、工资、房子、孩子……
    这时候，黎木忽然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动静。他朝前往宿舍楼路旁的一座月台看去，那里有个男人爬上了围栏，猛吸一口气，冲着所有人大喊：
    “什么傻逼新人试炼，有本事杀了老子啊！”
    黎木几乎能看到他一脸不屑，满眼暴躁的神情。
    那人刚喊完，不知从哪儿忽然冲出来一群人，直接把他从围栏上拽了下来，然后举起柴刀猛烈凶残地往他身上劈砍。
    没几下，他就瞪着眼睛，动弹不得了。
    这群人拖着他的脚离开，直至没入黑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月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拖拉血痕。
    然而，其他员工，却像根本没看到一样，依旧挂着疲惫的神情，相互交谈着往着宿舍楼前进。
    不过，黎木还是察觉到了，这些员工里，有那么一些脸色明显很不对劲儿。
    这部分人，大概就是无限玩家。
    【无限玩家“秦海舟”已死亡】
    看着月台上的血痕，他想，果然，不论是哪里，都有刺头，都有嚣张狂妄，不守规矩的蠢货。
    与死亡通报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份死亡记录，
    【死亡记录：秦海舟】
    【严重违反第5条规则，行为极其恶劣，遭到纪律员惩罚】
    除了基本陈述外，还有一份回放视频。
    黎木看了看，正是秦海舟违反规则，被处理的全过程。
    “行为极其恶劣，就被当场处理啊……”
    他想，那些目睹了全过程的玩家，估摸着打死也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了。
    离睡觉时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整个工厂就已经陷入一片死寂了。
    黎木也没多留，他知道自己并非无限玩家，进入副本会被视为原住民，在这个副本里，多半也就是员工。他可不想被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一群纪律员给乱刀砍死。
    他意识流转，催动右手掌心的钥匙印记，随后，他没入环境，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回到了安全屋。
    刚回去，过了几分钟，破窗之眼再次传来信息流，
    【第一次休息时间开始】
    【无限玩家“李舍得”、“张子问”、“王光华”已死亡】
    【死亡记录：李舍得】
    【违反第1条规则，未在休息时间开始后躺在床上，遭到纪律员惩罚】
    ……
    三个人的死亡记录，全都是违反第1条规则，没有在休息时间内躺在床上。
    黎木看了他们的死亡回放。
    李舍得是太过胆小了，工作时间结束后，居然藏在了车间里没出去，直接被两个纪律员抓住，乱棒打死。
    张子问胆子大些，想翻围墙离开工厂。他也翻出去了，然而还是被纪律员抓到了，直接在外面就处理了。
    至于王光华，是死在厕所里的，看样子是太紧张了肚子痛，很久没解决完，耽搁了时间。而他的死法很恶心，是被两个纪律员按在马桶里淹死的。

 第38章 床下的手，肥胖的宿管，天花板上的人脸

    “老板，今天会有客人上门吗？”
    娜塔莎坐在台里问。
    黎木想了想，还剩96个玩家……总不会96个人全都能好好遵守11条规则，
    “会有的。你很无聊吗，娜塔莎？”
    娜塔莎说，
    “我还没好好工作过，不知道工作到底是怎样的体验。而且，我也希望尽快得到老板的认同。”
    “加油。”
    黎木说完，转身走进自己的书房。
    在书房里，他取出那本《炼金术师们的深邃思考》，开始学习研究。
    自从精神受限阈值一阶段突破后，他就发现自己比起之前，能够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只要自己不刻意去分心，或者被外界强干扰，基本不会出现分心的情况。
    这让他学习研读的效率很高。
    《深邃思考》的第一部分，算是总章。但即便是总章，内容也相当庞大。
    在对炼金术师的起源、演变、发展、类型、历史文化、现状以及能力范围进行了一个框架式的了解后，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
    但黎木丝毫不觉得疲惫，甚至兴致越来越高昂。
    他几乎没有过这种废寝忘食的学习体验。这种基于兴趣而学习，带给他的体验十分令他十分着迷，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这本炼金手札之中。
    不过嘛，也不能总待在书房里。
    黎木起身撑了个懒腰，走出房间。这时候，大量来自破窗之眼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都是在他看书期间堆积的。
    稍微缓了缓后，他开始逐个阅览。
    【死亡记录：钟川】
    【违反第6条规则，被床下的手杀死】
    未知的黑影？
    第6条规则是，当有人呼喊你的名字时，不要回应。
    黎木打开死亡回放。
    回放里，他看到了宿舍的格局，是很普通的四人间。钟川睡在进门右侧的床上。他紧闭着双眼，整个人面部表情十分僵硬。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害怕。
    很快，他的额头分泌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侧滑落，浸入枕头。
    宿舍里十分安静，只有呼吸声和翻身声。
    某一刻，宿舍里忽然响起一道细微而亲昵的呼喊声，
    “钟川。”
    神经绷紧的钟川，情绪好似在这一刻得到宣泄，出于本能地应了一声，
    “诶。”
    正是这一声“诶”要了他的命。
    只看到，从他的窗沿涌出密密麻麻的影子般的黑手，黑手交错紧握，将他牢牢锁死在床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脸迅速涨得一片紫红色！
    很快，他因窒息而死亡。床下的手，如退潮，缓缓消没。
    回放结束。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出错……黎木想，这个副本对那些容易紧张，并且自我调节能力差的人，很不友好啊。
    他打开下一个死亡回放，
    【死亡记录：赵锦绣】
    【违反第3条规则，被宿管杀死】
    回放里，
    这是一间女生宿舍。画面刚显露出来，黎木就听到一声微弱的抽泣声。靠窗的一座床上，赵锦绣将头蒙在被褥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宿舍里忽然响起了一道亲切的叫喊声，
    “锦绣。”
    被窝里的赵锦绣猛地抖了一下，抽泣声都停了。不过，她憋住了，没有回应这道叫喊。
    约莫过了两分钟，她再次抽泣起来。并且，这次抽泣完全不受控制了，越来越大声，情绪愈发激动。可能是因为蜷缩在被窝里哭泣有些缺氧，她憋不住了，下意识地掀开被子。
    然后，她的哭声，陡然变大。
    之后，外面响起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黎木沉浸式地观看回放，只觉得外面走廊的脚步简直是踩在了他的耳膜上。
    宿舍门，从外向内，被打开了。
    黎木看到，一个极度肥胖的人，费力地挤进宿舍。他的脸异常扭曲，如同被人双手捏着转了一下，左右严重不对称。而他粗肥的脖子上，渗着一些类似猪油的白色凝固物。他的制服，完全兜不住他肥胖的身体，一叠叠肥肉挤了出来，同样的也渗着白色凝固物。
    他很快锁定了赵锦绣。然后，他走到床边。他又高又肥，几乎挡住了整个床。
    然后，黎木看到，他那张扭曲的嘴忽然张大，嘴角几乎撕裂到了脖子上。在惊恐的尖叫声中，他一口将赵锦绣吃掉。
    嘎嘣的咀嚼声，回荡在宿舍里。
    “……”黎木退出回放。
    赵锦绣的死亡过程，要比钟川恐怖太多了。被这样生生吃掉……还不是一口生吞，而是咀嚼着吃掉。
    他看向台里的娜塔莎，忽然觉得她的“吃掉”实在是太友好了，毕竟一下子就死了，一点都不折磨。
    娜塔莎疑惑地问，
    “怎么了？”
    “没什么。”
    黎木打开第三个死亡回放，
    【死亡记录：岳川】
    【违反第7条规则，被天花板上的人脸杀死】
    相较于前两位，这名叫岳川的玩家，明显心态好一些，很镇定，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神态也没什么异常。
    他看上去在思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考得太过认真了，以至于忽略了第7条规则，也就是不要注视窗外和天花板超过两分钟。
    岳川看着天花板，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随着他注视时间的增加，原本一片空白的天花板上，逐渐出现一些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使用太久而自然出现的脏污。
    不过，这些脏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形象，
    渐渐地，斑驳的脏污痕迹，隐约看上去像一张人脸。
    到他注视时间超过两分钟后。
    隐约的人脸，变成一整真正的人脸。这张人脸从平面的天花板上涌出来，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岳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
    狰狞的人脸猛地往下一落，覆盖在他的脸上。他腿一抻，然后整个人一动不动，而他的脸，被天花板上的人脸取代了，只不过，狰狞变成了恐惧。
    黎木退出回放，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安宁”的灯光，让他感到温暖。
    娜塔莎在台里，撑着脸好奇问，
    “老板，你站在这儿一动不动，是在想什么吗？”
    黎木看着她，不由得问，
    “娜塔莎，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娜塔莎眼睛稍稍往上，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她说，
    “强大到我无法反抗，并且想要吃掉我的存在。也就是能够捕食我的存在。”
    很生物本能的回答，
    “那什么样的存在才能捕食你呢？”
    娜塔莎又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
    “在你出现之前，没有。不过，你好像也不是在捕食我。我说不清楚。现在的话，能捕食我的存在就数不清了。”
    从食物链的最顶端掉到最低端啊……
    黎木没多说什么。
    他又接连看了几个死亡回放，基本都是死在第3、6和7条规则。被呼喊名字回答了、动静太大被宿管抓住、注视天花板和窗外超过两分钟……
    看时间，违反这三条规则的玩家都集中在进入睡眠时间的第一个小时。在第一个小时之后，基本就很少了。
    不过，相应的，因违反第4、9和10条规则而死亡的玩家，多了起来。

 第39章 死亡的初夜

    【死亡记录：许梦】
    【违反第4条规则，被门外的偷窥者杀死】
    第4条规则是宿舍外出规则，简而言之就是如果一定要出宿舍的话，需要给宿管申请，得到宿管的同意后，才能出去，并且要在规定时间内返回。
    死亡回放里，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距离九点半的入睡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女生宿舍412室，玩家许梦躺在进门右手边的床上。
    她两条腿夹着被子，双手紧紧捏着，脸上浮着潮红，紧皱眉头，咬紧牙关，滚动的喉咙时不时发出一些咽口水的声音。
    虽然她的表现的确让人容易联想到其他事情，但此刻，困扰她的是小腹的尿意。
    她很后悔回宿舍前，因为怕超过时间限制，没有上厕所。
    此刻，尿意侵袭她的神经，让她全身上下都不得不为努力憋尿，而陷入一种十分别扭的状态。
    要不，尿在床上……
    不行不行，尿在床上实在太难受里，之后肯定一晚上都会睡不着。
    但出去的话，会不会很危险呢？
    她陷入了纠结。但愈发高涨的尿意不容许她纠结太久。
    最终，她决定试一试，反正规则也明说了，只要遵守规则，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她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翻找出纸笔，凭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写下自己的理由和要外出的时间。然后，她将纸条从宿舍门下面的缝隙递出去。
    她开始紧张地等待。
    几分钟后，纸条被重新塞了进来。
    许梦连忙打开，看到上面写着“批准”二字后，长舒一口气，接着打开了门。
    然而，开门之际，也是她的死亡之时。
    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满头虱子爬行，长着一对三角形眼睛的西装男人，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施暴。
    绝望的暴行时间结束后，黎木退出了回放。
    他想，要是许梦再仔细一点，再认真一点，一定能发现，纸条上的“批准”二字，不是红色签字笔写的，而是黑色签字笔。
    第4条规则的原文是，
    【如果你有不得不起床离开宿舍的理由，请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注明离开时间，从宿舍门缝递出去，宿管会审核你的理由。理由正当的话，宿管会在纸条上用红色签字笔写上“批准”二字递回宿舍，这之后你才能离开。此外，请务必在限定时间内返回宿舍！】
    不过，对于憋尿到极限的人而言，的确很难注意到这种细节，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厕所……尿个爽……
    下一个死亡回放，
    【死亡记录：席辉书】
    【违反第10条规则，被拍皮球的无头人杀死】
    席辉书的开局跟许梦差不多，也是想上厕所，只不过他是因为闹肚子。许梦那种情况，实在不行还能尿在床上或者宿舍里，但席辉书这种就不行了。
    拉肚子的动静，不用说也知道，肯定会惊动宿管。
    他在纸条上写下申请后，从宿舍门缝递出去，开始耐心等待。
    几分钟后，纸条被重新塞了回来。回复是“批准”，跟许梦的经历一样，也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的。不过，许梦没能注意到的，席辉书注意到了。他皱了皱眉，随后惊出一身冷汗，立马把纸条重新递了出去。
    过了一分钟，纸条再次被塞进来，这下“批准”二字变成了红色签字笔写的了。
    他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才开门出去。
    走廊很长，宿舍分布在走廊两旁，紧凑的格局看上去更像是什么精神病院，灯光昏暗，又不通风，显得格外压抑。
    光是这种场景，就让人望而生畏了。
    席辉书胆子还算大，铆足一口劲儿，朝走廊尽头的公厕跑去。
    在经过楼梯口时，一道声音忽然喝止了他，
    “你怎么跑出来了！”
    声音出现得太突然，让席辉书毫无防备，下意识地就说，
    “上厕所。”
    他刚说完，立马反应了过来，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一点一点扭头看向楼梯口。
    一个无头的人，像捕食一样，猛地扑上来，席辉书没有任何反抗，直接被硬生生拧下了脑袋。然后，无头人，一边拍着席辉书的头，一边在走廊里行走，
    走廊里，响彻“咚！咚！咚！”的拍皮球声。
    副本的第10条规则原文是，
    【宿舍楼内理应只有员工、宿管和纪律员！除此之外，见到其他存在，请无视！】
    黎木退出死亡回放。
    他不由得想，这宿舍楼里，真是到处都是陷阱与危险。并且，每一个陷阱，都隐藏在让人防不胜防的小细节当中。这使得即便大大方方地把防范规则告诉了玩家，这些初入副本的新人玩家也很难去应对。
    下一个死亡回放，
    【死亡记录：余良梦】
    【违反第9条规则，被墙缝里的小人杀死】
    余良梦本来已经睡着了，但也许是今天的事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做了个噩梦。
    可怖的噩梦，让他直接从睡眠中惊醒过来。
    刚刚惊醒，他还习惯性地以为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但很快，陌生的天花板，让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新人试炼之中。
    他记得，有条规则说，如果突然从睡眠中惊醒，立马去一楼的值班室寻求帮助。
    他正想着，惊醒后，继续睡不就行了吗？
    忽然，他的脑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疼痛让他清醒。他毫不犹豫，赶紧爬下床，连鞋都没穿，打开门，马不停蹄地就往一楼跑。
    “不要停……不要停……”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直到他看到墙上“一楼”的醒目标志后，才停下来。而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门外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值班室”三个字。
    到了……他想。
    于是，他赶忙推开值班室的门，跑进去大喊，
    “我需要帮助！”
    值班室里，只有一个约莫50高，10肩宽的小人。小人脸上，闪烁着阴恻恻的笑容。
    小人沙哑地说，
    “这里是……2楼哦。”
    席辉书瞪大眼睛，鸡皮疙瘩瞬间爆开，猛地转身想跑出去。但此时的门，不知为何，变得非常狭窄，而且，还在不断变得更加狭窄！
    他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去。
    最终，这道门变成了一条墙缝。
    席辉书也就永远地留在了墙缝里面。
    外面，醒目的“一楼”标志消失了。而事实上，楼层标志并不是用一二三四这种汉字写的，而是1234这种阿拉伯数字。此处的楼层墙上，写着“2楼”。
    第9条规则的原文是，
    【如果你不慎惊醒，立马离开宿舍，不要停下脚步，去“1楼”的值班室寻求帮助！】
    规则里，“1楼”甚至用引号着重标记了。
    席辉书已经做得够好了。他入睡很早，惊醒后，立马反应过来要去1楼求助。但可惜，他差在对规则的解读上。
    之后，黎木又看了不少死亡回放。
    这些新人玩家的死法大差不差，基本都是围绕着3、4、6、7、9、10这六条规则而死。
    黎木从上帝视角观看他们的死亡回放，能很好地总结出容易犯错的地方。但对于玩家本人而言，尤其是初入无限副本的新手玩家而言，其实很难去注意到这些。
    毕竟，对他们来说，光是消除紧张和恐惧就已经很难了。这两种情绪都是常人难以避免的生理性情绪。
    不得不说，这个新人试炼副本，对新人而言，很残酷。
    第一夜过去，早上六点是起床时间，又有几个人因为没有在半个小时内起床并整理好个人卫生而死亡。其中有两个人，因为尿在宿舍里和床上，被纪律员判定为“个人卫生严重脏乱差”而处死。
    黎木看到这里的死亡回放，心不由得惊了一下。
    因为，他其实也没意识到半夜如果在宿舍里解决便意，在解决的那一刻，就已经等于一个死人。
    而第2条规则，的确明说了，起床后要在半个小时内收拾好个人卫生。
    娜塔莎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老板，昨晚一晚都没客人啊。”
    黎木看着她。她好像有些失望。
    黎木也不由得想，为什么会没有客人呢？希望之门不是说明了吗，渴求得到庇佑的玩家，将会看到希望之门……而昨晚一共三十二个死亡回放。
    难道，三十二个玩家死之前都没渴求得到庇佑？
    不应该啊。
    黎木无法接受，如果一个客人都不来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这次穿梭资格？
    亏本买卖啊！
    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第40章 炼金原力

    黎木将那三十二个死亡回放反复看了几遍，逐渐总结出一些特征。
    第一，这些玩家作为新人玩家，对副本的危险敏感度较差，相当一部分人还抱着侥幸心理，没有意识到一旦违反规则就会遭到死亡惩罚；
    第二，新人玩家一违反规则，触发死亡陷阱后，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基本都不到一分钟，甚至十多秒钟就死亡，根本没有逃生的空间，换句话说就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比起这种规则类的试炼副本，像《绝命丛林》那种怪物追赶的逃亡模式，玩家更容易找到通往安全屋的道路。
    面对这种情况，黎木有些无奈，毕竟这副本里的玩家都是新人玩家，没法对他们报以太高的期待。
    无奈归无奈，把问题的症结想清楚后，黎木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了。
    毕竟副本里都是些新人玩家，就算他们找到了来往安全屋的希望之门，也从他们身上也赚不到什么东西，把这趟穿梭之旅当做是对无限的进一步了解也行。
    相较于这些玩家，黎木对这个新人试炼副本本身更感兴趣。
    破窗之眼的特别窥视里，说这个副本存在无限监视者。无限监视者是什么，跟无限本身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这个副本作为虚构副本，存在副本漏洞，会是什么样的漏洞呢？
    副本的白天时间，肯定不会有玩家，黎木就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你在台守了一晚上了，去休息一下。”
    娜塔莎看着黎木，低下头说：
    “可我一个客人都没接待。”
    “娜塔莎，不必心急，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能更好地迎接客人。”
    “嗯。”
    娜塔莎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黎木则去书房继续看书了。明白了基本不会在这个副本赚到什么东西后，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炼金手札上。这东西目前来说还是非常关键的。
    掌握好炼金术，才能对从旧日世界里采集的资源进行合理的加工。
    对于能让血肉进化变强的旧日气息，黎木怀着不亚于经营安全屋赚钱的渴望。
    如果未来的世界必定会迎来颠覆性的变化的话，他希望自己这次能走在变化之潮的最前沿。
    专注度拉满的学习，让黎木进步神速。
    到中午的时间，他基本理解了炼金术的运作原理。基础且本质地讲，就是利用外在力量，对原材料进行分解、加工以及二次重组，通过不同的加工方式和重组方式，以达到成品的不同效果。
    外在力量，就是通俗说法里的“魔力”，也可以叫做“炼金原力”。
    而能否掌握炼金原力，就是是否能成为炼金术师的第一道门槛。
    中午，草草吃过午饭后，黎木发起了对第一道门槛的冲击。
    他紧闭工作间的门，甚至关闭了来自破窗之眼的信息流，不想让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到自己。
    炼金原力并非凭空生成，而是以一种难以察觉和感受的方式，分散在空间里。因为难以感受和察觉，所以常常需要名为“魔力球”、“魔力水晶”之类的道具进行引导。
    不过，黎木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精神意识去感受。
    从炼金手札《深邃思考》里的说法看，不借助辅助道具，直接引导炼金原力，需要精神强度、坚韧度以及稳定性都达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水平，还需要对炼金术有不错的天赋。一般的人，就算成为了炼金术师，也需要辅助道具引导。
    黎木没对自己的天赋抱着什么信心。但他知道，自己不论如何也要尝试，总不能说没有辅助道具，就不学炼金术了。
    归根到底，就算有辅助道具，本身的强大，也总要好过借助外力。
    他坐在一个巴掌大的坩埚前，静气凝神。
    在脑海里回想一遍炼金原力的特性……分解与重组的媒介力量……难以感受，难以察觉，但又无处不在……就像空间本身……
    如同进入了超脱的冥想状态，黎木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肉体，飘荡在空中。
    在灵魂的周围，弥散着大小不一的光点，它们结成一片，流溢这光辉，如同坠落的银河。他便置身在这片银河之中，一个个光点穿过他的灵魂……
    宇宙与星空，山川与河流，烟火与霓虹……
    黎木好似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感受什么炼金原力，而是在遨游世界。这种似真似假的剥离感，让他觉得自己正处在做“清明梦”的状态里，知道自己在做梦，感受却又无比的真实。
    陷入这种状态，时间不停地流逝……
    十分钟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不知是哪个灵感迸发的瞬间，他猛然打破这种状态，精神好似在这一瞬间再次得到升华。他如有神助，妙手一牵，引来一股气息。这股气息顺着他的手指，汇入面前的坩埚，在其中旋转游荡，直至平稳安宁。
    这股气息无形无色，但黎木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就是……炼金原力啊。”
    他手指轻动，这一缕炼金原力，便随同他手指的动作，一起动。
    他不断尝试，操控愈发熟练。
    直到这缕炼金原力就像跟他心意相通一样。他取来一块饼干放进坩埚里，试着用炼金原力去分解。
    一圈柔和的光晕，随着分解过程而出现。很快，饼干就与光晕相容，完全看不到本体了。
    黎木一放开炼金原力，饼干又瞬间复原。
    他心想，还是需要多多练习啊……分解一块饼干倒不难，但分解汲取了旧日气息的东西，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过，黎木对今天的学习成果还是相当满意的！
    看着时间到下午五点了，他离开工作间，准备吃晚饭。
    但，刚一打开工作的门，空气里的血腥味儿就立马让他神经活跃起来。他快步走到前厅，随即听到娜塔莎说：
    “老板，安全屋进来了个人，不过，看上去快死了……”
    黎木看向后门的地板。那里躺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脸只剩下一半，从伤痕看，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掉一般的，四肢也扭曲得不成样子，地上还有他爬行的血迹。
    黎木蹙眉问，
    “他进来多久了？”
    “五分钟。”娜塔莎说，“刚进来的时候还有点意识。我问他需不需要治疗，他只是看着我，好像说不出话，过一会儿就失去意识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给他治疗，问你，但敲门你也没回应我。”
    黎木想，刚才应该是自己感受炼金原力的关键时间，注意力全部集中了。
    他便说，
    “娜塔莎，以后碰到这种紧急情况，你就自己判断。”
    “那我们要救他吗？”娜塔莎问。
    黎木说，
    “既然他来了，就是客人，当然要为他提供好安全保障。”
    “万一他没钱呢？”
    黎木笑了笑，
    “又不是只有钱才有价值。只要肯动心思，总能从客人身上扣出点东西的。把他弄进治疗室。”
    “好的！”
    娜塔莎俯身，把地上的男人抗在肩膀上，向治疗室走去。
    随后，黎木试图找到一些关于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事的信息，但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戈年一”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与他相关的内容了。
    【无限玩家“戈年一”进入安全屋，计价开始】

 第41章 无限监视者

    治疗室里，“快速治疗”的效果在戈年一身上体现。
    不过，并没有出现像之前那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黎木仔细观察戈年一身上的伤口，好似有某种力量在阻止“快速治疗”的效果。
    黎木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过，这也只是暂缓了“快速治疗”的治愈速度。
    戈年一还是很快止血了，黎木让娜塔莎拿来一些绷带，缠在他身上，让“快速治疗”的效果更好。
    随后，就是等待。
    大概一个小时候，治疗室上的创伤，戈年一轻声喘息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后，他撑手坐了起来。
    “你醒了。”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他偏头看去，娜塔莎那张流溢着梦幻色彩的脸映入眼帘。他稍稍呆了一下，然后问：
    “你救了我？”
    娜塔莎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冲着外面喊：
    “老板，他醒了。”
    随后，戈年一看到一个身穿蓝黑色休闲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黎木看着戈年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着问：
    “感觉还好吗？”
    戈年一摸着自己被绷带缠住的半边脸，
    “脸很痛。”
    黎木说，
    “你的脸被撕咬了一半。浑身骨头断得差不多，内脏也受损严重。这种伤势，居然也能撑着到这里来。你的身体素质很好。”他对娜塔莎说，“娜塔莎，给他拿个镜子。”
    娜塔莎取来一面镜子。
    戈年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全身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地方都被绷带缠着。
    他吸满一口气，
    “我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戈年一回想之前的事，说：
    “我正在逃命，想着不能就那样死在那里，必须要活下去……然后，我好像就看到了一扇门，那扇门就在那里，告诉我只要进去就安全了。于是，我推门而入，之后，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欢迎我。在之后，就是我醒来之时了。”
    从他说的看，希望之门的确是起效果了。这一点让黎木稍微放心一些，他想过这次副本没客人会不会是希望之门的原因。
    黎木问，
    “所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吗？”
    戈年一看着黎木。他剩下的那只眼睛，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很黑，黑得有些过分了，以至于看上去像是患了什么病。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反问，
    “这里是？”
    “一座安全屋，为你们无限玩家提供安全保障的地方。”
    “从来没听过。”戈年一语气很平淡。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疑惑为什么会有安全屋的存在。
    接着，他呼出口气，
    “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必须要隐瞒这件事的理由。如你所见，我是个无限玩家，但并非是新人。我之所以会出现在在这个新人副本，是为了调查一件事。”
    “什么事？”
    “无限，并非是单纯的堵上生命的维度冒险游戏，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存在，有管理者，有监视者，有维护者，有清理者……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戈年一强撑着下床站了起来，“我来到这个副本，是因为，这个副本存在着一名监视者。”
    “无限监视者。”
    “你也知道？”戈年一看着黎木。
    黎木微微一笑，
    “不用管我，继续说。”
    戈年一认真看了看黎木，接着又说：
    “监视者的职责是监视副本中的异常反应。我相对于这个副本而言，就算是一种异常反应。我本以为我隐藏得够好了，但事实上，我在调查监视者的同时，监视者也在观察我。那名监视者率先发现了我，立马开始对我的清除。我完全不是它的对手，只能逃命。”
    信息量很大。黎木接着问，
    “所以，你是如何来到这个副本的？”
    戈年一回答，
    “当前的无限还在内测阶段，许多地方都有漏洞，尤其是这种虚构副本。所以，我算是钻漏洞进来的。”
    “漏洞？”
    “当一名监视者进入一个副本时，副本的穿梭坐标会被短暂暴露。这时候，如果有玩家正好在匹配副本，就有几率捕获坐标，卡进穿梭通道，前往监视者所在的副本。”戈年一说。
    “卡bug啊。”
    “是这个意思。”
    黎木说，
    “捕获坐标的几率应该很低。”
    戈年一点头，
    “很低。我匹配了很多次，才碰上这一次。”
    “那，你调查监视者的目的是什么呢？”黎木问。
    戈年一看着黎木，
    “我想知道无限到底是怎么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黎木点点头。他没再多问什么，说：
    “躺在床上好好疗伤，不必着急。这里很安全。”
    说完，他离开了治疗室。
    娜塔莎站在旁边，说：
    “你应该听老板的建议。”
    戈年一看着娜塔莎。他有些被娜塔莎那双深邃的海蓝色双眼吸引住了，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娜塔莎疑惑地问，
    “哪里不舒服吗？”
    戈年一连忙摇头，
    “不，我很好。”
    “那请躺下。”
    “好的。”
    戈年一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他偏过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娜塔莎想了想，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娜塔莎。”
    “娜塔莎……真好听。”
    “什么？”
    “没，没什么。”戈年一侧过头。
    娜塔莎无法理解，人类为何总是说完一句话，又否认自己说了这句话。
    又过了半个小时，戈年一基本能自由活动了。他走出治疗室，这才将安全屋的样子看在眼里。
    安全屋的墙上，挂着奇怪的画，墙下，有一座没有温度的壁炉，台的橱柜里有一盏奇怪的灯，橱柜旁边，有一座无头的雕像。
    他看着这些，心里升起好几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清楚，但能感觉到。
    安全屋的老板，则坐在台里看书。
    看到戈年一，黎木收起炼金手札，
    “感觉如何？”
    “好很多了。谢谢。”
    “不用谢，一场交易而已。”
    交易？戈年一随后发现，自己有几条待付账的消息……十几枚无限币。
    这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随手就结清了。但他有些疑惑，便问，
    “老板，只需要十几枚无限币吗？这个价格，未免太廉价了。”
    黎木说，
    “明码标价的服务，没有廉价一说。”
    “大概也只有这里，才能用十几枚无限币就享受到这么好的服务了。”
    黎木笑着说，
    “感谢你的好评。”然后，他问：“所以，你之后还要去调查那名监视者吗？”
    戈年一微微吸气，
    “恐怕不行了。它好像给我植入了精神恐惧，我无法稳定我的意识。”他叹了口气，“而且，即便我恢复了，再去也不过是又一次前来救助而已。”
    “你总是会成长的，不可能每次都重蹈覆辙。”黎木微笑着说。
    “成长……”戈年一黢黑的眼睛，稍显一些迷茫，“跟监视者的能力相比，我的成长微不足道。”
    “对你而言，监视者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精神污染。这是它们独有的能力，仅仅是精神层面的攻击，就无法抵抗。”戈年一说，“我在无限玩家里，不说最厉害，也算是顶尖的那一批了。可即便如此，面对监视者也毫无反抗之力。”
    黎木想，戈年一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玩家了啊……想来也是，都开始探寻无限本身了，怎么也不会是一般的玩家。他说，
    “看看墙上那幅画。”黎木指了指那幅“未知的道路”。
    戈年一抬头看去。他认真看着，认真欣赏，充满迷茫的眼睛，逐渐平静下来。
    五分钟后，他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黎木，惊讶地问，
    “这幅画，可以驱散精神躁动吗？”
    黎木说，
    “你的感受，就是你的答案。”
    “但那可是监视者的精神污染啊……”
    “不必多去在意。”黎木说，“然后，如果觉得冷的话，就去壁炉前烤烤火。”他语气加重一些，“如果还想要再次挑战监视者的话，就好好欣赏那座雕像，它会为你指引方向。”
    黎木的语气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信服力。
    这是“威慑注视”为他带来的能力。
    戈年一按照黎木所说，去麦格福家的壁炉前烤火，去欣赏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
    就这样，安全屋里的时间慢了下来，氛围变得十分轻缓与沉默。

 第42章 监视者的精神污染

    半个小时后，戈年一从无头者雕像的注视中醒来。
    他眼中显露的光芒，变得更加深邃与沉重。
    对这份神奇的力量，他心里满是敬畏。他看着黎木说，
    “老板，十分感谢您的指点。”
    黎木顿了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戈年一这么客气的顾客，
    “不可客气，这只是安全屋理应为顾客提供的服务。”
    其实并非戈年一客气，而是他清楚，只有真正闯荡过大量无限副本的人才知道，这座安全屋里的几幅画、壁炉和那座无头雕像的力量到底有多神奇。
    尤其是那座雕像。现在戈年一有种感觉，再次面对监视者时，不会那么轻易对被其精神污染了。
    戈年一问，
    “老板，真的不额外再收些费用吗？”
    黎木摇头，
    “不需要。这只是安全屋该有的配套设施而已。”
    戈年一深吸一口气，
    “您很慷慨。”
    慷慨……黎木还是第一次被这么说。但事实上，他一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从无限玩家手里赚更多钱。
    “你要继续去调查监视者吗？”
    “是的，这本就是我来到这个副本的目的。”
    “祝你顺利。”
    戈年一再次感谢黎木后，转身离开。
    他走后，黎木看着安全屋的后门，微微蹙起眉。
    事实上，指引戈年一去注视“未知的道路”、壁炉和无头者雕像，并非是黎木有这份好意。而是，他想了解关于更多无限监视者的事情。戈年一显然是一个很好的中间媒介。
    从戈年一的说法，无限监视者的职责是监视副本里的异常反应。
    黎木不确定自己的安全屋，是否算是异常反应……能够干扰副本进程的话，十有八九算。那，监视者是否能观测到安全屋呢？
    每次在进入无限副本的时候，安全屋都会提示，他并非无限玩家，进入副本会被视为原住民。
    从这句提示看，无限监视者应该不会注意到他……
    虽然黎木很想见识一下隐藏在副本之外的监视者是什么样，但这种过于冒险的事，还是不要随便亲自参与为好。
    黎木想，让戈年一去做，我当他背后的支持者就好。
    戈年一与监视者的事，让他想得更多。仔细回忆从接手安全屋以来的经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安全屋跟无限，或许从立场上就是相对的。
    无限给玩家带来恐惧与危险，而安全屋给玩家提供庇佑与保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更应该以提升实力为主要目的了。或许，希望之门的存在，让安全屋的本体不再存在于副本中，就是为了避免被监视者一类的存在发现。
    思考至深处的时候，破窗之眼传来信息流，
    【窥视到无限监视者的踪影】
    黎木立马从台里走出去，来到破窗之眼前。破窗升级为破窗之眼后，在原本破烂陈旧的窗户上，就长出了一只只有他能看到的眼睛。
    而他，也可以通过这只眼睛，去窥视副本里的特别事物。
    这次，能窥视的特别事物是……无限监视者。
    破窗上的眼睛，僵硬地转了转。
    娜塔莎倚靠在台上，看着黎木。她想，老板好像总是在做一些她看不懂的事情。为什么要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破窗呢？这么精致的安全屋里，又为什么有这个格格不入的破窗呢？
    黎木的眼里，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天空的颜色很恶心，像是石油泄漏到了海上，映出让人眼睛感到不适的斑斓油彩光。
    明明这令人恶心的天空里除了油彩光，什么都没有，但黎木偏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大地。
    地上，是副本的工厂。只不过，此刻的工厂如同小孩子玩耍的橡皮泥，变得软塌塌的，并以毫无规律的节奏起伏扭动着。这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长相怪异的虫子，正在蠕动爬行。
    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立马像附骨的毒素一样蔓延，似乎要完全占据黎木的意识。
    恶心感持续增加。他连忙移开视线，缓了一会儿后，再看去。
    画面里多了个人，戈年一。
    戈年一在这油光斑斓的污浊天空下，在这扭动起伏的工厂里，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格格不入。他身形稳定，目光坚毅。他注视着天空。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条裂缝。裂缝缓缓扩张，裂缝里面是一面光滑的镜子。镜子里倒映着戈年一的身影。
    “gahfa！”
    一个古怪的音节响起。随后，黎木看到，镜子里的戈年一被一头长着满口獠牙的蠕虫咬住右边的肩膀，然后猛地撕扯掉。镜子里的戈年一瞬间失去了半截身体。
    而站在地上真正的戈年一，忽然狂奔起来。他脸上布满了惊恐。他不顾一切，发疯式地狂奔。
    然而，他跑着跑着，右边的半截身体忽然就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撕扯掉了。
    血、脏器溅开……
    他倒在地上，这时候，在他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希望之门。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爬进希望之门。
    “呢喃”的声音传来，
    “欢迎再次光临！”
    黎木扭头朝安全屋的后门看去，失去了右半边身体的戈年一倒在地上。
    戈年一艰难地抬起头，艰难地说：
    “又来打扰您了。”
    说完，他晕了过去。
    破窗之眼里，裂缝闭合，遮住镜子，天空的污浊油彩消退，扭动起伏的工厂恢复正常，一切都像没发生过。
    黎木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就是监视者吗？
    直到裂缝闭合的最后一刻，他才意识到，那并非什么裂缝，而是监视者睁开的眼缝。镜子也并非是镜子，而是监视者的眼瞳。
    监视者注视着这个副本，副本便倒映在它的眼中；
    监视者注视着戈年一，它眼里的戈年一是什么样，真正的戈年一就会变成什么样。
    ……
    “你醒了。”黎木看着睁开眼的戈年一。
    戈年一看上去并没有怎么失落。他笑着说，
    “老板说得没错，我的确成长了一些，这次多撑了一会儿，没有连监视者都还没看到就要死不活了。”
    黎木对刚才的景象印象深刻。他笑了笑，
    “所以，你还继续吗？”
    “是的。这也许是目前唯一能了解监视者的机会了。而且，刚好还有老板您的安全屋帮助。下次肯定遇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黎木没多说什么。他是老板，戈年一是他的顾客。他没有义务去劝诫戈年一，所能做的事只是为他提供服务，然后从他那里赚取报酬，他看了看时间，
    “还有十分钟就是副本的休息时间了。看样子，你的伤好不了，你是要在这里待到明天，还是冒险回去？九点半前没躺在床上，好像有纪律员触发。”
    戈年一语气轻松地说，
    “新人试炼副本而已，无所谓的。那些规则只能吓吓新人。对于我来说，遵不遵守都一样。”
    “哦？”
    戈年一说，
    “违反规则后受到的惩罚，并非不可规避。新人玩家逃避不了，只是因为他们的力量不够。每一样惩罚的执行者，都是可以被打败的。”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我面对监视者弱得跟蚂蚁一样，但打几个惩罚执行者还是很轻松的。这也算是这个副本的漏洞了，毕竟，真正的规则类副本，规则是完全无法反抗的。”
    “你体验过真正的规则类副本？”
    “是的。那些副本里的规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旦违反，就必死的硬规则。当然了，也可能是我还不够强。”
    黎木摇摇头没多说什么。他起身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戈年一伤势恢复，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再次很真挚地道谢后离开了安全屋。
    黎木脑海里，监视者的影子挥之不去。他不由得想，以自己的精神，能否抵抗得了它的精神污染。
    后半夜，黎木一直待在工作间里，研究炼金术。
    这一次，他开始着手学习关于“魔药调配”的炼金术了。

 第43章 魔药调配的初成果

    魔药调配，从炼金手札《深邃思考》里的描述看，基础逻辑是对存在特殊气息的原材料进行分解，提取出这些特殊气息，然后根据其与原材料相适应的特性，将这种特殊属性实质化地表现出来。
    这听上去很抽象，但对于一个已经理解了炼金术的基本原理的“初窥门径”的炼金术师而言，并不难理解。
    黎木的“初窥门径”，是建立起了对炼金术整体认识上的框架，在这个框架内的内容，就很容易理解。
    新人试炼副本的第二夜里，黎木一整夜都沉浸在对“魔药调配”的研究当中。
    后半夜的时候，他对理论掌握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尝试实际着手。
    安全屋里，存在特殊属性和气息的原材料，只有从旧日世界里收集来的资源。黎木取来一株萱草。
    表面上看，这株萱草除了叶片更大，根茎更加饱满一些外，跟普通萱草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掌握了炼金原力的黎木而言，这株萱草就有明显的区别了。
    他能感受到流溢在萱草叶片纹路之间的独特律动。就像一种没有声音的乐曲，以某种节奏在“震颤”着。
    而引发这种“节奏震颤”的，就是萱草的独特属性。
    黎木静静感受这种属性。
    勃发的生机、不倦的修补……
    “这株萱草的独特属性是……血气恢复……可以用来……”黎木翻开炼金手札，一阵翻阅后，他得出答案，“可以用来调配生命补剂。”
    生命补剂，通俗说来，类同于游戏里面的血药，回血用的。
    不同的原材料有不同的属性，甚至，相同的原材料也可能属性不同。所以，炼金术师的分类职业“魔药师”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就是判断原材料的属性。
    只有分清楚了属性，才能发挥出原材料的作用。
    生命补剂的配方有很多种，不同的配方侧重点不同。黎木挑选了一个比较基础简单的配方，“一份无属性的基底材料+一份血气恢复属性的材料”。
    无属性的基底材料，最常见的就是清水。
    黎木在坩埚中放入一些水，然后将萱草放进去。
    接着，他开始牵引炼金原力，对材料进行分解重组。
    这是一个非常考验耐心和专注度的过程，尤其是对黎木这种第一次尝试调配魔药的新人来说。
    宁可慢一点，他也不想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材料会被浪费。
    闭着眼，他呼吸平稳，双手掌心贴在坩埚外缘。
    渐渐地，他感觉掌心传来一个热意。分解开始了。
    接下来是属性的交融。不同材料之前，本身就存在排斥。属性相差越大，排斥也就越强烈。而排斥过程，是最容易炸锅毁材料的过程。
    黎木额头渗出一滴汗。倒不是因为体力消耗大，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带给了身体异常反应。
    嘭！
    排斥反应加剧，随后就炸锅了。坩埚里的清水迅速蒸发，水蒸气燎起，结成一朵白色的蘑菇云散开。而萱草，则毫无意外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失败了。
    黎木长呼一口气，稍微有些遗憾……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成功相容了。
    不过，也不至于气馁，毕竟是第一次调配魔药。
    他看着坩埚。坩埚完好无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愧是炼金术师们的崇高信仰之一。
    这时候，工作间的门被敲响。娜塔莎的声音传来，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老板一定吩咐。”
    “好的。”
    黎木想，娜塔莎好像很想为安全屋做些什么。
    他摇摇头，继续。
    他没有急于第二次调配，而是仔细思考了自己失败的原因，先在脑海里拟定了改进方法，随后才开始。
    这次，他更加小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细节的关注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很长一段时间里，黎木都只是操控着炼金原力提取萱草的属性，熟悉这种属性，而没有选择与无属性的清水相容。
    他在寻找一种感觉。一种能成功的感觉。
    这两天，他一直在学习炼金手札的理论知识。他不断去想，研究出炼金术的那些人，是出于怎样的思考才寻找到这种特别的能力的。如果换做自己，碰到相似的情况，要怎样做，才能达到那些炼金大师的成就呢？
    萱草的血气恢复属性，不断环绕着坩埚的内壁打转。
    在某一刻，黎木灵光一闪，捕捉到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然后他意识到，就是这个角度！
    之前的静坐与感受，就为了这一刻而准备。
    万全的准备加上充分的耐心，理应取得成功。
    一股芬芳，袭入鼻腔，黎木的神经立马变得异常活跃。他朝坩埚里看去，原本将近一半的清水和萱草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约莫一团指节大小的浅金色液体。
    “这就是……生命补剂……”
    黎木能感受到蕴藏在其中的蓬勃生机，似有呼之欲出的血气。
    【蕴含旧日气息的生命补剂】
    【血气恢复能力极强】
    黎木不由得想，仅仅是一株在旧日世界里随处可见的萱草，就能达成这种效果……旧日世界的资源，到底丰厚到了什么地步？
    他再次用炼金原力感受了一下，确定，就算是这么一小团的生命补剂，要是给一般人直接喝了，恐怕当场就要因为血气膨胀，而爆体身亡。
    得稀释一下才行，把补剂效果控制在一般的无限玩家能够承受的地步……
    黎木差不多想好了，这玩意儿没理由不拿出来卖钱。既然要卖钱，当然就得有统一的标准才行。
    他前前后后计算了半个小时，终于确定了稀释范围。
    一株萱草调配而成的魔药，可以稀释成二十份一般玩家能承受的生命补剂。
    稀释过程很简单，十几秒就能完成。
    稀释完毕后，黎木暂时将这些补剂储存到台的道具空间里。目前并没有适合用来装这些补剂的容具。而且，对容具的需求其实也不大，最多搞一些用来做展示。
    因为这些补剂的目标群体是无限玩家，而玩家本身是自带物品栏的。
    这也算是无限世界的一个便利之处。
    想到这里，他离开工作间，快步走进仓库，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出用来蒸馏咖啡的小号锥形试管，然后又快步回到工作间。
    娜塔莎坐在台里，看着黎木想，老板看上去好像很忙的样子，而我却坐在这里，这么闲……
    回到工作间的黎木，将锥形试管清理干净后，取出一份生命补剂装进去。
    他透过灯光，看着淡金色的生命补剂在试管中缓缓流淌。柔和的光芒扑在他的脸上，照出一片欢愉的气象。
    他打起精神来，继续调配。
    有了成功的经验后，再来一遍就轻松许多了，并且越来越熟练。
    很快，他就把剩下的三株萱草，全部都调配成了生命补剂，稀释过后，算上最开始的二十份，库存一下子就来到了八十份！
    而这时候，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黎木换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些喜悦。丰收的感觉，不论何时都令人感到幸福。

 第44章 杂念的尖刺蠕虫

    黎木来到前厅，神清气爽地说，
    “娜塔莎，早上好啊。”
    娜塔莎看了一眼黎木，随后垂下眼帘，低声说，
    “早上好，老板。”
    黎木走到破窗前，开始清扫昨晚的信息。
    昨晚一共死了19个人，相对于第一晚的32个人少了很多。
    死法都大差不差，没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
    清扫完信息，黎木开始吃早餐。娜塔莎的早餐依旧是汲取了旧日气息的美人蕉。
    吃早餐的时候，黎木想，自己得尽快学一些烹调相关的炼金术。生吃旧日世界的食物，对他来说挑战太高了，而且，经过特殊烹调的食物，吸收起来也更好。
    娜塔莎吃完后，坐在餐桌前不肯离去。
    黎木察觉到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便主动问，
    “娜塔莎，怎么了？”
    “老板，我感觉我并没能尽到我的职责。”
    “为什么？”
    “这几天一直是这样。作为老板的你，不停地在忙着什么，而我，只能坐在台里发呆。”娜塔莎的神情有些失落，“我感受不到我存在的价值。这里有我没我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原来她在纠结这个啊……
    对于生活在现代人类社会的黎木而言，这种态度挺少见的。毕竟，在他以前的工作环境里，更多的人工作的时候，都是能划水就尽量划水……当然了，他也是划水的一员……总好过被领导上司给些莫名其妙的压力好。
    娜塔莎是希望自己给她一些压力吗？
    黎木说，
    “娜塔莎，你的职责就是招待客人，为客人提供安全屋所有的服务。这个副本客人不多，你的工作量自然会很少。不必在意。”
    “我也许能做更多事。”
    “娜塔莎，我理解你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心情。但……”黎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怎么了解过娜塔莎现在还剩什么能力。他想了想，问，
    “这样，你觉得你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娜塔莎精神好了一些，认真地说，
    “被契约后，我失去了我作为一个神灵级生命的血肉能力，但存在于我精神之中的能力，只是受到了一些限制，并没有消失。”
    “那，你现在剩下的精神能力，大概是什么强度？”
    娜塔莎思考了一下，说：
    “嗯，精神控制、精神亵渎、精神寄生……嗯，挺多的。”
    “所以，你的精神强度还是很高？”
    “是的，毕竟我曾是个神。”
    黎木顿了顿，蹙起眉，
    “那为什么你之前会那么轻易地被我威慑注视？”
    “威慑注视？”娜塔莎疑惑了一下，紧接着想起什么，说：“原来你之前羞辱我，不是我的错觉啊。”
    黎木脸皮略厚，咳了咳，
    “所以，为什么？”
    娜塔莎想了想说，
    “应该是因为契约。我无法违抗你的意志。我再强大的精神，都无法对你做出有效的反抗。”
    “这样啊。”黎木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娜塔莎如果精神能力还保留着的，或许的确能做一些他做不了的工作。
    毕竟，娜塔莎是个神啊。
    饭后，黎木打算继续研读炼金手札，但破窗之眼传来的信息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窥视到无限监视者的踪影】
    他黎木来到破窗之前，透过破窗之眼去窥视。
    依旧是污浊的天空，依旧是扭曲起伏的工厂。戈年一再次直面无限监视者。
    天空中的裂缝打开，显露出镜面一般的眼瞳。在那眼瞳里，显示着对戈年一的惩罚。这次，他的死法是无数长着尖刺的蠕虫，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地面上，戈年一的眉头蹙得很紧。他看上去在艰难地抵抗着什么。
    很快，他面色潮红，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gahfa！”
    又是那个古怪的音节响起。
    音节响起的瞬间，戈年一眼中掠过疯狂，然后嘶声尖叫起来。他拼命地挠自己的脸、脖子……指甲刺穿他的皮肤，把肉一块块、一列一列地抓起来。接着，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他的胸膛快速起伏，腹部不停痉挛。
    “呕！”
    戈年一猛地吐出一口虫子。然后再也止不住，越来越多地虫子从他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下半身钻出来。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多到他身体的窍口完全不够用。那些虫子便直接咬开他的脏器和肌肉组织，硬生生挤出来。
    戈年一满口虫子，他呜呜地喊叫，隐约可以判断出，他在喊，
    “都是幻觉，都是假的，别想骗过我！”
    破窗之眼后的黎木看得心惊肉跳。
    这就是无限监视者的精神污染吗……
    最后，戈年一撑不住了，蹑行几步后，希望之门出现在他面前。他猛地栽倒进去。
    黎木缓了口气……
    看着身上还有尖刺蠕虫爬行的戈年一，黎木胃部稍微痉挛了一下，差点把刚吃的东西吐出来。他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把他收拾一下……”
    娜塔莎却有些发愣，
    “老板，这些虫子看上去……好美味的样子。”
    黎木僵了僵，
    “娜塔莎，你在跟我开玩笑。”
    娜塔莎认真的看着黎木，一脸的“天真无邪”。她蹲到戈年一身边，捏起一只尖刺蠕虫。蠕虫拼命挣扎，紧接着变作一缕黑烟，随后消失不见。她一脸遗憾地说，
    “可惜只是杂念……”
    “娜塔莎！”黎木大声说。
    “怎么了？”
    “我以为你要吃掉那只虫子！”
    娜塔莎说，
    “不会的。这些只是精神污染所产生的杂念而已，又不是真的，怎么会吃。”
    “意思是如果是真的，你就会吃？”
    娜塔莎看着黎木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小声问，
    “不可以吃吗？”
    黎木扶额。他觉得自己有些大题小做。娜塔莎以前生活在旧日世界，是从一条小鱼进化而来的，估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吃过，吃一条虫子也不算什么。
    但是……黎木不想看到安全屋的员工做出这种事了。他无奈地说，
    “娜塔莎，你也该对食物讲究一点了。你现在是娜塔莎，不是格伊诺丝，是个人，不是条鱼。吃点人吃的东西，最起码……长得像是人吃的。”
    娜塔莎看着黎木，眼睛眨了眨，像是在判断。然后她一本正经地点头，
    “老板说得对。”
    “……”
    戈年一身上的蠕虫都化作黑烟消失了。把他送进治疗室后，黎木问娜塔莎，
    “你说那些是精神污染的杂念？”
    “嗯。精神污染也算是我的本领之一了，所以一眼就看出来那些是杂念。”
    “那你说好吃是什么意思？”
    “精神是有味道的。那些虫子作为杂念，来自对戈年一发起精神污染的存在。应该是那个存在的精神很饱满，很美味，所以才会让我觉得那些虫子也很美味。”
    黎木看着娜塔莎，
    “在你看来，戈年一所遭受的精神污染，强度如何？”
    娜塔莎想了想，
    “很强啊。不过，应该没有我最强大的时候发起的精神污染厉害。以前我曾同时污染过上百万的人，虽然那些人都是没什么力量的肉人。”
    “你会被这种程度的污染影响吗？”
    娜塔莎说，
    “不会。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对我是无效的。对我发起精神污染，就是给我送精神食物。”
    黎木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点子，笑着说，
    “娜塔莎，我找到你能做的工作了。”
    娜塔莎立马变得格外认真，
    “是什么？”
    她海蓝色的眼瞳里，满是期待。
    黎木不由得想，她真的这么想要工作吗？为了获得自由？
    黎木笑了笑，
    “娜塔莎，我们晚上出去吹吹风。”
    “不是还要工作吗？”
    “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啊。”黎木看向破窗，“耗费一次穿梭资格，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带走点，或者留下点什么，恐怕我要几天睡不着了。”
    娜塔莎不明所以，但是娜塔莎知道，听老板的话就行了。

 第45章 规则漏洞

    这一次戈年一脱离昏迷状态花费的时间是之前的几倍。
    前两次他基本都能在两个小时内醒过来，再治疗一个多小时，基本就能恢复行动。
    但这次，一直从上午十点，等到下午四点，他才醒过来。
    一共耗费了六个小时。
    黎木对这种情况进行分析后，通过台系统的反馈，得到了原因。
    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戈年一这次遭受的精神污染、身体损伤要比前两次更加严重，二是“快速治疗”主打的是“快速”二字，相当于战场上面的紧急救援。对于一般的伤势，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但是，戈年一所受的伤，已经没法用“一般”来形容了。前两次基本都是撕裂性伤势，这次他的身体被大量的尖刺蠕虫进行了从内到外的极致破坏，各种脏器组织基本都损毁得差不多了。他只是凭借意志吊着一口气没死而已。
    更主要的是，连续三次精神污染，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某些不可逆的损伤。
    这是“快速治疗”所无法解决的。“快速治疗”只能保命，一定程度上恢复，并无法进行伤势调养。
    换句话说，两天之内使用三次“快速治疗”，效果已经很差了。
    黎木站在床头，看着戈年一睁开眼，便对他说，
    “我觉得你需要重新审视一下你的状况了。”
    戈年一几乎无法动弹，虚弱地问，
    “这次受的伤，很严重是吗？”
    “是的，你的精神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身体的恢复力也几乎被摧毁。简而言之，短时间内，你可能都无法正常活动。我也忘了提醒你，‘快速治疗’的效果，会越来越差，尤其是你这种短时间内多次使用的情况。”
    戈年一深吸一口气，胸腔立马传来灼烧感。他咳了咳，
    “人类，面对监视者那种存在，就像蚂蚁一样。虽然是这种情况，但我还是非常感谢老板您。如果没有您提供帮助，第一次面对监视者的时候，我就死了。能够感受三次监视者的强大，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黎木看着他，
    “如果你依旧能很快恢复，是不是还要再次去挑战？”
    “是的。”戈年一没有一点犹豫。
    黎木说，
    “你是个特别的无限玩家。绝大多数的玩家，想到是如何生存下来，你却热衷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戈年一勉强一笑，
    “老板也不要把我当成无畏的傻子。我只是觉得，探索无限，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我尊重你的想法。同时，我也把我的建议告诉你了，最后该怎么做，还是需要你自己判断。”
    “谢谢。”
    黎木摆摆手，
    “反正都是收费的。”
    黎木说完，离开了治疗室。
    戈年一注意到娜塔莎在旁边看着他。虽然戈年一现在全身都缠着绷带，但还是感觉娜塔莎的目光灼烧着自己的脸。他显得尴尬扭捏，
    “娜塔莎小姐，你想说什么吗？”
    “人类，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为何还要去对抗？就因为有安全屋兜底保护吗？”
    娜塔莎那冰水一般的声音让戈年一有些紧张。他说：
    “挑战强大，是人类的本性，不过……也许的确有安全屋，我才能有肆无恐。”
    娜塔莎说，
    “那你知道吗，如果老板不想的话，你是无法来到安全屋的。也就是说，你有肆无恐的底气，并非安全屋给你的，而是老板。人类都像你一样，愿意把生命的筹码交付于人吗？”
    戈年一干涩一笑，
    “并不是。我想，一个人当然不应该轻信他人，但也不应该害怕去信任他人。”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娜塔莎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娜塔莎小姐难道不是人类吗？”
    娜塔莎稍稍扭过头。她海蓝色的眼眸显露出一些冷漠和高傲。她什么都没说，走出了治疗室。
    戈年一憋着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沉沦于娜塔莎的双眼了。
    娜塔莎离开治疗室后，对黎木说，
    “老板，人类真是弱小。”
    黎木没问她跟戈年一之间聊了什么，只是随口说，
    “而弱小的人类正奴役着你。”
    娜塔莎微微一笑，
    “老板是老板，人类是人类。”
    黎木看了她一眼，然后说：
    “快速治疗对戈年一的效果越来越差了。你注意他的状态，如果开始恶化的话，就给他用生命补剂。”
    “生命补剂……是刚上货架的那些吗？”
    “嗯。”
    “但是，没定价呢。怎么收费呢？”
    黎木想了想，
    “暂时收20无限币一瓶。”
    “好的。”
    “你记得把生命补剂的效果记下来反馈给我。”
    “嗯，好的！”
    生命补剂是新药，黎木打算拿戈年一试试效果。效果好的话，再涨价。
    随后，黎木继续钻研炼金术去了。
    ……
    晚上九点，黎木准时从工作间出来。
    他一出来，娜塔莎就走到他面前说，
    “老板，下午六点的时候，快速治疗彻底失效，戈年一的生命力大量流失，立即就垂危了。然后我给他用上了生命补剂。补剂的效果非常惊人，戈年一流失的生命力得到了大量的补充，甚至还有些溢出。他现在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睡觉。不过，受损的精神没能得到修复。”
    黎木到治疗室看了戈年一一眼，接着就说，
    “娜塔莎，生命补剂涨价到30无限币一瓶。”
    “好的。”娜塔莎站到黎木面前，稍稍仰着下巴，眼里流溢着光芒。
    “额……”黎木想了想，说：“娜塔莎，干得不错。”
    娜塔莎眼角一下子飘了，
    “我会更加努力的。”
    “嗯。”
    “还有，老板，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娜塔莎看向后门，眼神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黎木觉得好笑。娜塔莎很容易就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黎木不喜欢去猜测别人在想什么，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
    他缓缓地舒气，
    “娜塔莎，走，我们出去吹吹风。”
    这时候，娜塔莎反而矜持了起来，
    “但安全屋还有病人。”
    “那我自己去，你留下来照顾他。”
    娜塔莎立马弯腰鞠躬，
    “请务必让我一起！”
    两人离开了安全屋，进入副本。
    夜色弥漫在工厂的每一处角落。除了昏暗的路灯所照耀的道路，其余的地方，几乎都只是映着一片薄薄的月色。
    黎木望着夜空，脑袋里想着戈年一之前的话。
    这个副本的规则，是有漏洞的。作为新人试炼副本，其规则并非是强因果导向。就比如，第7条规则，不要注视天花板和窗户超过两分钟。
    违反这个规则，并非是因为注视天花板或者窗户而死。而是，注视天花板和窗户超过两分钟，会触发怪物陷阱。玩家是被怪物陷阱所杀死，而不是规则。
    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些规则不是给玩家设定的，而是给纪律员、宿管以及各种怪物设定的。
    从纪律员、宿管和怪物们的角度看，应该是这样的：
    当休息期间，宿舍有人发出吵闹的动静，作为宿管的你应该立马去阻止并惩罚！
    当有任从门缝向外塞纸条时，作为“门外的偷窥者”的你，应该尝试将其引诱出宿舍，并杀死！
    按照这种视角，每一条规则都可以对应到某个惩罚执行者。
    所以才说，这个副本的规则，不是绝对的因果导向，不是那种“你违反了规则，所以你死了”的类型，而是“你中了怪物们的圈套，所以你死了”的类型。
    真正的规则类副本，规则才是惩罚执行者，而非什么纪律员、宿管和怪物们。
    对玩家的规则，更像是一种“安全告示”。
    从这种角度思考，这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漏洞。
    黎木笑着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老板你还需要人保护啊。”
    “当然，今夜，你就是我的守护者。”黎木说着，向前走去。
    娜塔莎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黎木映着昏黄灯光的背影。
    这一刻，她好似找到了自己身在安全屋最大的价值。
    那就是，老板需要她。

 第46章 撕碎全部规则

    晚上九点半，铃声在工厂里响起，催促所有人赶快躺在床上睡觉。
    而晃荡在宿舍外面的黎木和娜塔莎，毫不意外地成为了纪律员们的众矢之的。
    他们穿着制服，戴着帽檐很大的治安帽，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从工厂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堵住了两人的所有退路。
    靠近了些后，黎木才看到，这些纪律员大号治安帽下的扭曲脸庞。
    他们像极了捏泥塑人偶时的失败品，脸上满是各种瑕疵。缺眼少嘴、平脸尖鼻、翘额裂下巴……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就显得更加扭曲和瘆人了。
    一个嘴巴长在左脸的纪律员阴恻恻地说，
    “你们，违反了第2条规则，应该被处死！”
    黎木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看你了。”
    “没问题！”娜塔莎语气有些高昂。
    她想，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的价值了！她的目光扫过围成一圈的纪律员，眼中的海洋暴躁起来，海蓝色的发丝，隐约掠过浮光。
    有那么一种错觉，好似空气都变得潮濡起来。
    娜塔莎抬起右手，语气冰冷地对纪律员们说：
    “你们活着，是对世界的侮辱。”
    她的话，充斥着暴力的精神控制，瞬间击穿了这些纪律员的行动意识。
    他们立马变得悲观抑郁起来，
    “我不该活着……”
    “我这种丑陋的存在，应该立马死掉！”
    从悲观变作绝望，只是几秒钟的事情。然后，这些纪律员尖啸一声，然后栽倒在地上，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不断翻滚。
    一般来说，因为身体保护机制，人是无法通过掐喉杀死自己的。
    但被娜塔莎控制了精神的他们，“自杀”的欲望，大过求生的本能。
    没一会儿，这些纪律员就躺在地上，毫无动静了。
    娜塔莎立马看着黎木问，
    “老板，还行吗？”
    “嗯，不错。”黎木点点头，表扬道。
    娜塔莎笑着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
    黎木眼睛稍稍眯了眯。他想，娜塔莎的开发潜力可能比自己想的要大不少。
    两人在宿舍外面游荡了半个小时左右，解决掉了所有的纪律员。
    这时候，破窗之眼便传来信息，
    【由于无法确定“纪律员”的存在，第2条规则作废】
    第2条规则，
    【晚上九点半到早上六点属于休息时间。晚上九点过后，你必须半个小时内洗漱完毕，躺在你的床上开始休息。休息期间，尽量不要起床。你必须在早上六点起床，半个小时内收拾好个人卫生！】
    黎木心道果然，果然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只要把规则的惩罚执行者解决掉，那相应的规则也就会作废。
    宿舍外面的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宿舍里面。
    工厂一共有男女两座宿舍。黎木和娜塔莎先闯进最近的男宿舍。
    每座宿舍楼有两名宿管，他们刚一进去，就碰到了正在一楼巡查的宿管。
    这名宿管的身躯肥胖到几乎挤占住了走廊。不断有凝固的猪油般的白色絮状物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来。
    娜塔莎蹙了蹙鼻子，
    “老板，是贪吃的恶臭气息。”
    宿管那两只几乎要鼓出来的眼睛，僵硬地转了转，缠绕在眼球上的血丝鼓胀起来，如同正在吮吸鲜血的虫子，
    “你们，是不听话的坏孩子。”
    说完，他摆弄着肥胖的身躯，朝黎木二人蛄蛹而来。
    娜塔莎轻轻抬起手，眼中掠过幽芒，低声吐出一个词，
    “腐烂。”
    随后，肥胖的宿管僵在原地，鼓起的眼睛不断左右发颤。一片烂肉出现他的脸上。接着，这片烂肉不断蔓延，很快就扩散至他的全身。
    他栽倒在地，变成一坨巨大的烂肉。
    但下一刻，他身上的腐烂痕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黎木问，
    “腐烂为什么又消失了？”
    娜塔莎笑着解答，
    “因为我发起的只是精神腐烂。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在腐烂，而不是他真的在腐烂。我之所以能看到他的腐烂过程，是因为我是精神腐烂的发起者。老板你的话，就是因为跟我契约了，能够感受我的精神。”
    黎木点点头，不禁说，
    “精神腐烂……跟精神相关的攻击，好像更加残忍与邪恶。”
    娜塔莎想了想说，
    “也许肉体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到一定程度后，很难杀死一个存在的肉体，那就只能想办法杀死其精神。所以，老板，旧日崩塌后，我在黑暗之中流浪那段时间里，领略过很多未知存在的精神攻击。我不知道那些家伙藏在那里，有没有自己的肉体，但它们的精神，好像无处不在。”
    “未知的威胁，是不是更令人恐惧？”
    “是的。可怕的并非死亡，而是你不知道你正在死亡，又是因何而死亡。”娜塔莎目光深沉，“强大的敌人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且强大的敌人。”
    黎木说，
    “让未知变成已知，是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
    娜塔莎十分赞同，
    “很多东西一旦褪去神秘的外衣，就没那么可怕了。”
    黎木笑问，
    “对你而言，我也是这样的吗？”
    娜塔莎点头，
    “是的。但是，我还无法褪去你神秘的外衣。”
    黎木向前走去，轻声说，
    “娜塔莎，我等着你褪去我那层神秘的外衣。”
    黎木走到死去的肥胖宿管身前，取出剔骨刀，插进他的颈动脉。
    剔骨刀贪婪地吮吸肥胖宿管的一切。他的血，他的肉，他身体里的一切力量。
    娜塔莎目光飘然地看着黎木。
    她只觉得，这位老板的神秘外衣，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她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的真貌，你赤裸的真身……能让我获得自由的答案，会写在你赤裸的真身上吗？
    宿舍里的宿管和怪物们，在娜塔莎面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她的存在，对这个副本而言，是彻底的碾压和降维打击。
    事实上，一直在旁边观察的黎木也能感受到，一旦摆脱恐惧以及惯性的逃跑思维，这些怪物甚至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比起弄脏自己的手，他更喜欢坐享娜塔莎带来的成果。
    这才是当老板的感觉嘛。
    蜷缩在被窝里的玩家们，当然不会想到，带给自己无限恐惧的怪物们，正在感受着娜塔莎给他们的恐惧。
    作为曾经的旧日深海之妖，娜塔莎很冷酷，很残忍，甚至是很变态。
    宿管、怪物们经由她之手的死法，都一个赛一个的重口。
    当黎木问起她为何不让他们死得干净利索点。她的回答是，
    “一个人的精神有多么扭曲，死得就会有多么扭曲。如果我杀死的是一个满怀爱意与热诚的人，那他的死法是上天堂。这正是精神之死的奇妙之处。当然了，怎么死归根到底还是我决定。”
    黎木想，娜塔莎果然还是个变态。
    破窗之眼不断传来信息，一条条规则相继崩溃。
    今夜有两个很开心的存在。
    一个是向黎木证明自己价值的娜塔莎；
    一个是大快朵颐，吃得血光锃亮的剔骨刀。
    黎木不由得想，从某种层面上讲，娜塔莎跟剔骨刀都是变态。
    贬义的变态。
    只不过，剔骨刀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变态的存在，而娜塔莎，她梦幻妖异的外表会欺骗人。
    所以，娜塔莎更加变态。
    当黎木跟娜塔莎在女生宿舍解决掉最后一只“拍皮球的无头者”之后，除了第1条规则，其余的全部规则都崩溃作废了。
    而第1条规则是，【你是一名在工厂住宿的员工！】
    该怎么让这条规则崩溃呢？
    黎木回想着那些规则。他记得有一条规则明说了，【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玩家身份！】
    所以，
    黎木问娜塔莎，
    “娜塔莎，你能控制一下这些人吗？”
    黎木把玩家名单分享给娜塔莎。
    娜塔莎点头，
    “可以。”
    “那好，你控制他们，让他们对自己的舍友说‘我不是这里的员工，是一名无限玩家’。”
    “好的。”
    娜塔莎的回答总是轻飘飘的。但她做事可从来不轻飘飘。
    只见她眼中绽放妖异的海蓝之光。隐约间，黎木好似看到一具庞大的虚影从地面涌出来，张嘴吃掉整个工厂。
    随后，黎木听到到处都传来窸窣声，以及闹哄哄的喃语。
    他们在说，
    “我不是这里的员工，是一名无限玩家。”
    【由于所有无限玩家身份暴露，第1条规则作废】
    11条规则，全部作废。副本信息的规则栏里，空空如也。
    规则类副本，一旦规则不复存在，结果只有一个：
    崩塌！

 第47章 镜中的黎木与娜塔莎

    戈年一晕乎乎地坐起来，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感官迅速恢复过来。
    看到周围的景象，他想起自己还在安全屋里。
    他将自己身上的绑带拆开，看到里面泛着血红色的皮肤后，叹了口气。
    “果然，伤得很重啊……”
    大量无限副本的经验告诉他，自己这副身体的强度，应该是回到了刚成为无限玩家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对自己血肉的锤炼，付诸东流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血肉之躯迟早能锤炼回去。但是永久性的精神损伤，是个很困难的问题。
    精神试炼资格，历来十分珍惜，通常只会奖励给副本的高光玩家，而紫色级的精神试炼资格，更是只有三星副本的高光玩家才有一定机会获得。
    戈年一闯荡了这么多副本，也就有过五次精神试炼资格，紫色级的更是只有一次。
    这次精神受到的损伤，恐怕不是一次紫色级的精神试炼能够弥补得会来的。
    不过戈年一就是这么执着，甚至显得偏执的人。他并不后悔与监视者的三次对抗。这让他更近一步窥视到了无限世界的秘密。
    他从玩家物品栏取出一套衣服，艰难地穿好。他现在的皮肤十分脆弱，稍微一点用力的摩擦，都可能直接擦破皮。
    他走出治疗室，前厅空无一人。
    “老板？”
    说起来，戈年一还没问过黎木的名字。
    没有回应。
    他又略显局促地喊，
    “娜塔莎……娜塔莎小姐？”
    依旧没有回应。
    是出去了吗？
    他看了一会儿画作“未知的道路”，又在麦格福家的壁炉前让精神温暖了一些。这才好转过来。
    稍微恢复一些后，他打开安全屋的后门，向外走出。
    “呢喃”低沉迷人的嗓音响起，
    “也许，你应该待在安全屋里。你的状况不适合继续冒险了。”
    戈年一看着老旧破败的告示牌，说：
    “我是无限玩家。副本是我理所应当的去处。”
    说完，他越过希望之门，向外踏出。
    “呢喃”呢喃，
    “是个纯粹的玩家啊。”
    戈年一走出希望之门的那一刻，并没有看到什么工厂、宿舍。也没有污浊的天空和扭曲的裂缝……他只看到四周到处都是碎片与颗粒。他的目光在这些碎片与颗粒上扫过。从颜色、形状以及独特的味道，他渐渐理解到，这些碎片与颗粒就是副本。
    或者说，原先的副本因为某种遭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碎片与颗粒，映着光，漂浮在被奇怪的红色、网格线一般的线条所限定的空间里。
    看到那些红色线条时，戈年一立马想起监视者。随后，他脑袋里传来一阵穿刺的疼痛。
    他连忙打住自己的想法，不再去想关于监视者的一丝一毫。
    然后，他才意识到，监视者的精神污染已经在他的精神里留下抹不去的污秽了。只要是脑海里闪过任何关于监视者的念头，那一抹污秽都会立马开始扩散。
    “这就是精神污染吗……”
    戈年一屏气凝神，不再多想。他试探着踏进这片纷杂的空间。
    像是踩在了流沙上面，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下陷。
    他全神贯注，协调自己的脚步，尽量轻巧地往前走。他踩着副本崩塌的碎片往前。
    走出大约一百米后，他看到一个漂浮的人。
    他慢慢地来到漂浮的人面前。
    这人静静地躺着，如同正在安眠休憩。平静的鼻息与规律的胸膛起伏，代表了他睡得正香。
    戈年一试着叫醒他，但完全没有反应。
    他继续往前。越来越多的漂浮在空中，叫不醒的人映入眼帘。
    这些人……戈年一想，应该就是无限玩家。
    看样子，这个副本的确是遭遇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副本崩塌了，然后这些无限玩家失去了跟无限的联系，既没法被强制回归，又无法建立起意识链接，所以就这样漂浮在这里。
    副本崩塌，戈年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无限处在内测阶段，部分副本不稳定很正常。但直接从底层结构崩塌了……闻所未闻。
    戈年一不由得想，能与无限监视者对峙三次，还能见识副本崩塌后的底层框架，绝对不虚此行了。
    他正想继续往前，眼中忽然闪过石油的异彩。
    随后，他往远处望去。只看到，一条巨大的裂缝浮现在红色线条外面。那条裂缝缓缓张开，露出一片巨大的镜面。
    戈年一心跳速率猛增。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再被无限监视者来一次精神污染的话，是绝对没机会撑到进入安全屋的，一定会命丧当场。
    他当即就要逃命。却在偶然的一瞥间，他望见，那裂缝里的镜面，并没有倒映他的身影，而是倒映着……
    安全屋的老板和娜塔莎小姐的身影。
    原来他们在这里啊……既然他们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大概率是被他们摧毁的？
    戈年一喉咙滚动。他惊愣地注视着裂缝里的镜面……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的视觉立马恢复到最强的时候，好看清镜面里的二人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他们是在直面监视者吗……但，监视者那么强，即便是安全屋的老板，也撑不住……而且……”
    而且，戈年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没有从那位老板身上感到任何一丝“强大”，有的只是朦胧，如隔着浓厚的迷雾般的疏远与神秘。
    应该……不行。
    监视者毕竟是管理着无限的存在。
    不过，不知为何，安全屋的老板，总能给戈年一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
    戈年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镜面里的二人，生怕他们下一刻就像自己一样，被肢解，或者身体里钻出尖刺蠕虫。
    会变成那样吗？
    某一刻，镜面中的黎木和娜塔莎忽然开始腐烂，一片片腐斑迅速侵蚀了他们的皮肤。然后继续深入，他们的血肉液化，变成絮状物交杂的粘稠浆液，骨头也风蚀一般，出现一片接着一片的细小洞口，像是不规律排布的蜂巢。
    戈年一猛吸一口气，心想……完蛋了！
    ……
    【副本“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发生错误】
    【副本“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尝试修复】
    【修复失败】
    【副本“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尝试重置】
    【重置失败】
    破窗之眼不断传来关于副本的信息。从最后一条规则作废开始，这个副本，就如同堆好的积木忽然被人一脚踹倒，积木块到处飞落。而副本崩解产生的碎片，则被限制在一个由红色线条围住的空间里。
    黎木看着那些红色线条想，这个新人试炼本，就在在这个空间范围内被创造出来的吗？
    【窥视到无限监视者的踪迹】
    收到这条信息，黎木抬起头朝远处望去。娜塔莎这时候也说，
    “老板，我闻到了之前戈年一身上那些虫子的味道。”
    黎木开口说，
    “它来了，无限监视者。”
    他刚说完，一条巨大的裂缝就浮现在红色线条外面。裂缝缓缓张开，平滑的镜面露出来。
    这一刻，黎木有种感觉。
    无限监视者观察这个副本，就像他学生时代观察生态球一样。
    某一天，他一不小心把生态球打碎了，于是里面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此刻，无限监视者会“不小心”打碎这个副本吗？

 第48章 全体公告（本卷完）

    黎木看着镜面里自己的倒影，想起之前两次透过破窗之眼观察时的场景。
    镜面里的戈年一发生了什么，相应的，真正的戈年一就会发生什么。
    黎木的心跳不断加速。他此刻已经无法判断自己是紧张，还是躁动，亦或者兴奋了。他很想知道，镜面里的自己，会发生什么。他想知道，这神秘的无限监视者，到底是如何发起精神污染的。
    腐烂……
    是腐烂。
    黎木看到，镜面里的他和娜塔莎，开始腐烂。那如同浸泡在水里腐烂的ju人观场景，让黎木的心弦崩到最紧！
    镜面里的我腐烂了，那真正的我呢？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的钥匙印记若隐若现，皮肤的纹路，肌肉的肌理好似都能看得清。
    他逐渐觉得自己是透明的。一阵海浪声从小到大，从远到近，在耳畔盘旋。
    娜塔莎。
    “娜塔莎。”黎木偏头看向娜塔莎。
    她海蓝色的长发上，有一朵樱花花瓣大小的霉斑。
    娜塔莎看着镜面说，
    “很像……很像失去了旧日的我，在黑暗中流浪之时，所感受到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我很熟悉这种感觉，老板，这里放心交给我。”她转头看着黎木，眼中的海浪开始翻涌，“老板，就去做老板该做的事。什么阻碍都好，交给员工娜塔莎。”
    她头发上的霉斑越来越多，渐渐地……连细长的睫毛也爬上了一撮霉斑。
    娜塔莎低声说，
    “我有种感觉，旧日崩塌，也许跟它们有关……”
    “旧日崩塌，跟无限有关……”
    黎木听到这个猜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无限或许要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人格化”。“人格化”是目的与计划的代名词，它不像“神格化”那样，高高在上，遥远而无意义。
    黎木看向那些红色的线条。
    他不由得想，红色线条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就像从生态球里爬出去，所看到一片广大而辽阔的世界那样吗？
    他想知道。
    因为，他所依仗的一切，所信赖的安全屋，似乎跟无限有着某种摆脱不掉的暧昧关系。
    安全屋是无限之内的病毒，还是寄生虫，亦或者本就是一体呢？
    黎木迈开步伐。
    镜面里的他，已经腐烂成了一堆液态的血肉。而真正的他，始终都没有变化。
    因为，在他身后，娜塔莎正承受着一切。
    就像最开始说的那样，娜塔莎充当着一个合格的“守护者”。
    黎木不断向前，他走向那些红色的线条。他要穿越那些红色的线条，逃离这个破碎的“生态球”。
    他的行为，被监视者注视着。
    “yepga！”
    古怪的音节，猛然在黎木脑海之中炸响！
    他当然不懂这个音节是什么。但仅凭直觉也能知道，监视者不允许他越过那些红色线条。
    黎木抬起头望了一眼巨大的裂缝与裂缝里的平面，继续往前。
    “yepga！”
    监视者对黎木发起的所有精神污染，都因为那一纸契约被娜塔莎所感受到。作为曾经的旧日深海之妖，旧日崩塌后，娜塔莎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接受过数不清的精神洗礼。尽管失去了她作为神灵的力量，但那些烙印在精神里的对污秽的感受，让她即便是在这虚弱的时刻，依旧能直面无限监视者。
    事实上，此刻的娜塔莎也没有多少想法。她既不想知道这个无限监视者到底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旧日崩塌是不是真的跟它们有关。
    此时，她只想好好当一名员工，好好完成老板黎木的任务，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此赎罪，直至黎木所许诺的“给予她自由”的那一天。
    “所以，阻挡我重获自由的东西，最好不要存在了。”
    高空中，裂缝里，镜面中原本已经腐烂的黎木和娜塔莎，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枯木逢春，腐肉重生！
    远处一直紧张望着这边的戈年一，看到腐肉重生的时候，呼吸都停滞了。他无法去想象，那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敢眨眼，生怕眨眼的片刻就错过了什么。他紧紧地盯着那片镜面。
    镜面里的黎木和娜塔莎已经完全复原了。并且，黎木的倒影越来越模糊……
    会消失吗？戈年一紧张地想。
    消失了！真的消失了！那位老板在镜面里的倒影消失了。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他摆脱了监视者的精神污染吗？
    戈年一没有足够的思维能力为他提供更多的猜想了。他的精神本就虚弱，看到这种场景，几乎要彻底畏缩掉了！
    然后，下一刻，他见到了更加骇人，恐怖……他这一生，都将难忘的场景。
    镜面里，长相如梦似幻的娜塔莎身体迅速膨胀。只是片刻，她的身躯就完全占据了整个镜面。
    她身躯上那隆起的增生组织一般的东西，那散发着威严与暴虐气息的鳞片，那幻想之色的海蓝色纹路，那令人恐惧与崩溃的身躯……
    美丽且洋溢着浮生无喜气质的娜塔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旧日的神灵，深海的淤泥之妖。
    咔嚓——
    戈年一好像听到了一声破碎的声音。
    是镜面！裂缝里的镜面，破碎了！
    随着镜面的破碎，里面那具恐怖庞大的身躯消失了。
    “ayje！”
    古怪的音节响起后。裂缝缓缓合拢。
    戈年一浑身都在颤抖，他想，自己或许很久都很难去描述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这一刻，他特别想看到，娜塔莎小姐。想知道，娜塔莎小姐到底长什么样。
    他不顾一切，穿过碎片与沉睡的玩家交融的混乱空间。
    他终于到达娜塔莎所在的地方。
    他颤抖地出声，
    “娜……娜塔莎小姐。”
    娜塔莎回过头，海蓝色的幻想之色，在她眼中闪过。她只是以平常的语气说，
    “老板说了，给你用的新药收费20无限币，但其实应该卖30无限币。”
    戈年一愣住了，随后平静了下来。娜塔莎这普通得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一句话，让他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动力。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即便是如此的娜塔莎小姐，也时刻将“老板”挂在嘴边。
    所以，那位安全屋的老板，此刻在做些什么？
    娜塔莎说完后，就回过了头，朝前方望去。
    戈年一追随着娜塔莎的目光。
    在那红色线条交织的边界处，黎木停下脚步。他看着这些红色线条。近了后，他才更清楚地感受到，这些不是线条，而是血管。他几乎能看到，猩红的血液在里面快速流淌，伴随着心跳跳动时的鼓胀与收缩。
    他越过血管的边界，走出了这个破碎的“生态球”，
    外面的世界……是一颗巨大的心脏。
    那颗心脏分出数不清的血管，那些血管交织成一个又一个用来搭建副本的“血管空间”。
    密密麻麻，多如繁星。
    黎木走到那一颗巨大的心脏面前，深吸一口气。在这颗心脏面前，他犹如一粒尘埃，甚至连尘埃都不如。
    伟大与渺小，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无限啊，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黎木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接手安全屋这段时间以来堆积在心里所有的浮躁与不安，在面对如此庞大的一颗心脏的时候，反而烟消云散了。
    他嘴角浮现起一丝笑意，
    “所以，我其实没必要顾虑什么，紧张什么，一切都按照我自己内心的想法来不就好了吗？”
    因为，面对无限紧张、不安、顾虑与躁动，对无限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再如何忧虑，无限都还是那个无限，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抛却紧张与不安，做点真正能改变无限的事。”
    黎木取出剔骨刀，刺入庞大的心脏。
    血，美味的血！
    剔骨刀的贪婪爆发到极致，拼命地吮吸这颗庞大心脏里所喷涌的热血。
    而黎木的脑海里，传来一道又一道急促的信息，
    【新人玩家237号试炼场发生错误】
    【新人玩家298号试炼场发生错误】
    【新人玩家455号试炼场发生错误】
    【新人……发生错误】
    【……发生错误】
    【尝试修复】
    【修复失败】
    【尝试重置】
    【重置失败】
    ……
    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冲刷黎木的脑海。直至一阵猛烈的耳鸣般的响声后，
    【全体公告】
    【无限世界发生未知错误，即将停机维护，届时将清退所有无限玩家，当前无限副本进程记录不做保留，已死亡玩家进行回档】
    【回归倒计时60s】
    自此，不再有信息进入黎木的脑海。
    安静了，无限世界安静了。
    （本卷完）

 第49章 试着去了解人类吧

    远处，戈年一作为无限玩家，也接收到了来自无限世界的全体公告。
    无限世界停机维护，之前从没有过的事……是因为那位老板吗？
    他眼神恍惚看着远处的黎木，痴痴地问，
    “娜塔莎小姐，那位老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娜塔莎面对人类，或者说面对除了黎木之外的普通人类，语气总是平淡无起伏。她说：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甚至无法理解人类，又怎么能去理解老板这种人类呢。”
    “……”
    戈年一心想，娜塔莎小姐果然不是人类啊。
    60s的时间，也许很漫长，让戈年一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娜塔莎此刻脸上的表情。
    60s的时间，大概还是很短暂的，以至于当戈年一回过神来，想要对娜塔莎道别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他的身体化作崩解的光束，消失在逐渐萎缩的血管空间里。
    远处，黎木听着脑海里的60s倒计时的声音。看样子是没法让剔骨刀吸这颗心脏的血吸个爽了。
    不过也好，60s的时间，也几乎让剔骨刀的外形得到了一些变化。它除了普通，甚至有些低劣的刀身外，整体看上去更加邪恶了，隐隐环绕着猩红的焰色。
    60s过后，心脏停止跳动。密密麻麻如混乱蛛网一般的血管停止萎缩。
    时间好似被冰封了，这里的一切，都陷入某种无法理解的凝滞状态。
    黎木不再多留，回到娜塔莎旁边，微微张开右手，触动掌心的钥匙印记，返回安全屋。
    看着安全屋里的一切，娜塔莎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安心。明明才在这里待了几天而已。她看着黎木问，
    “老板，你有做完自己的事吗？”
    “我的事……”黎木稍稍看了一眼娜塔莎，笑着说：“嗯，做完了。娜塔莎，你表现得很好，下次还要靠你。”
    娜塔莎不易察觉，或者说下意识地垂了下肩膀，然后，她眼角微合，
    “我会的。”
    黎木又问，
    “你有受伤吗？监视者对我发起的精神污染，全都被你捕获承担了。”
    “我很好。并且，我打碎了监视者对我们的精神印象。它的精神中不会留下一丝一毫关于我们的痕迹。所以，老板放心就好。”
    黎木笑着说，
    “真厉害。安全屋果然离不开你。”
    “没有，我只是努力完成好老板交给我的任务而已。”
    “嗯，你是一名优秀的员工。我很期待你的未来。”
    娜塔莎说，
    “只是希望老板一直记得对我的承诺。”
    黎木看了她一眼，
    “当然。”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私人空间所给予的安全感，让他受无限世界影响而产生的负面情绪迅速消失。
    他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思绪。
    无限世界突然停机，时间又那么吻合，看样子就是因为剔骨刀插进那颗心脏的原因了。
    他不由得想，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会有着那样一颗心脏。为如此多的新人试炼副本提供动力，甚至是为无限里的所有虚构副本提供动力。
    也不知道这次无限世界会停机多长时间。无限又会怎样去修复这次的漏洞呢？
    疲惫……如潮水涌来。
    黎木想着想着，合上了眼。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他起身离开房间，走到前厅，然后就看到娜塔莎趴在台上，一副无精打采，很辛苦的样子。他立马问，
    “娜塔莎，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娜塔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黎木，
    “老板，我饿了。”
    黎木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睡太久，现在早就过娜塔莎平常的饭点了，
    “饿了，你自己去工作间里拿点东西吃啊。”
    娜塔莎说，
    “但是老板之前说要严格限制我的进食。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私自进食。”
    “那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不想打扰老板休息。”
    “……”
    看着娜塔莎认真又顺从的样子，黎木无话可说。
    他从工作间里拿来两株美人蕉，递给娜塔莎。
    娜塔莎疑惑地问，
    “两株……之前不都是一株吗？”
    黎木说，
    “今天辛苦你了，奖励你的。”
    娜塔莎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
    “哦。”
    她一口将一株美人蕉吃下，然后把另一株收了起来。
    黎木好奇问，
    “为什么不一起吃了？”
    娜塔莎回答，
    “等下次老板忘了投喂的时候，我再拿出来吃。”
    黎木摇头说，
    “不会有下一次了。娜塔莎，你就放心吃，我会优化一下你的进食安排，以后不会饿到你的。毕竟，你可是安全屋宝贵的财富。”
    宝贵的财富？
    宝贵的财富……应该是很有价值的！
    娜塔莎海蓝色的眼瞳稍稍有些不平静了。她想，离自由的那一天，应该又近了一步。
    黎木操纵安全屋返回到现实世界。
    这一趟的安全屋笔记，就要简单不少了。
    【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光顾次数：3次】
    【收获光顾值：300点】
    【当前等级：11级（2700/3000光顾值）】
    【收入无限币：110枚】
    【剩余无限币：727枚】
    就这个明面上的收获看，这一趟穿梭是不划算的。但实际，在黎木感受里，很值得。
    能够对无限世界有进一步的了解，就已经很值得了。
    除此之外，就剔骨刀算是收获满满了，吞食了大量副本怪物的血肉，和那颗心脏不少的血。
    虽然黎木还没正儿八经地使用过它，但现在它给黎木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仅凭感觉就能知道，它变强了不少。
    回到现实世界后，时间是上午十点。黎木把该整理的整理完毕后，打算离开安全屋。
    娜塔莎这时候提出请求，
    “我能跟老板一起吗？”
    “为什么？”
    “这个世界给我的感觉很温暖。我想要多多了解这里。”娜塔莎语气轻缓而平淡，感受不到她有什么渴望。
    但她本来就是这样。除了最初的暴虐与高傲外，几乎没什么突出且尖锐的性格表现了。
    “但是，娜塔莎，你的样子过分引人注目了。”
    娜塔莎说，
    “我可以用一些精神干扰。让我在人类的眼里看上去很普通。”
    黎木看着她，认真想了想，回答，
    “你不能跟着我。”
    “请问，为什么？”娜塔莎看上去没什么失落的表情。
    黎木说，
    “娜塔莎，你精神强大，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扰别人。但，那样不对，你本可以更加认真地了解人类社会，而不是把自己封闭在属于你的私人领域里。”
    这些天里，黎木其实一直在观察娜塔莎的行为。
    她尽管是人的样子，但行为逻辑和看待事物的方式都还是那个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
    黎木继续说，
    “安全屋的客人，目前来说，几乎都是人类。娜塔莎，更加认真地去了解和熟悉人类社会，能帮你更好地应对不同的客人。”他笑着说，“……也能更好地替我分忧。”
    “替老板分忧吗……”娜塔莎认真说，“尽管我不想与人类为伍，但如果能替老板分忧的话。我会努力去学习。那，我该怎么做？”
    黎木转身朝咖啡屋外面走去，边走边说，
    “娜塔莎，我明天中午12点左右回安全屋。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自由活动。试着去了解人类。不过记住，别把麻烦带到安全屋来。我相信，只要你认真的话，什么事都能做好。”
    黎木的背影远去。
    娜塔莎走出咖啡屋，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暖阳下，她的身影如倾泻的天光。

 第50章 无限玩家俱乐部

    某个严密封闭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仅能照出房间的大概样子。
    只有一张单人床。
    某一刻，分离破碎的光点忽然出现，随后重组成一束柔和的白光。
    白光熄灭后，戈年一的身影浮现。
    他睁开双眼，立马大口大口喘气。
    与此同时，一阵分明的电子女声响起，
    “5号保护室玩家已回归，开启威胁监管与安全维护。”
    随后，房间里灯光大亮。纯白的模块化墙壁上，冒出各种仪器。
    这些仪器开始对戈年一进行全身检查。
    “基本防疫检查……无害。”
    “基本身体状态检查……异常。”
    “基本精神状态检查……异常。”
    “开始深度检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戈年一静静地躺在床上，配合着各种仪器的检查。他早已习惯。每次从无限世界回归，都要先来这么一套检查，防止从无限世界带出一些诸如“寄生虫”、“病毒”之类的有害物的同时，检查身体和精神是否受到伤害。
    他估摸着，这次的检查得花不少时间。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面前衰退到了什么地步。跟他穿梭之前相比，各项数据都差非常多，肯定会检查很久。
    半个小时后，
    “深度检查完毕。排除防疫威胁，可离开保护室，但身体数据偏差较大，建议进行专业分析。”
    随后，所有的仪器重新伴随白色墙壁的模块，离开保护室。
    一扇厚重的门缓缓打开。
    而在门外，早已有人等候着。
    门刚一打开，一个约莫三十五岁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走进来，边走边吼，
    “戈年一，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身体和精神的数据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戈年一无奈地笑了笑，
    “书文姐，你这么快啊。”
    姜书文眉头挑得很高。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队里所有玩家都是同一时间回归的，他们的安全检查基本都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你花了半个多小时，你说我快不快！”
    戈年一拍着脑门说，
    “原来是这样啊！”
    姜书文皱眉，
    “戈年一，你别给我装傻。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戈年一笑哈哈地说，
    “无限副本那么危险，受伤不是家常便饭吗？”
    “那你告诉我，你这次在副本里遇到了什么，才会伤成这样。我不相信以你的能力，会被三星难度的副本搞得这么狼狈。”
    戈年一一本正经地说，
    “书文姐，不要低估任何一个副本。”
    姜书文黑着脸，
    “够了。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戈年一开始装傻充愣，
    “啊，不是有那么一条守则吗，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无限世界的秘密。透露的话，会被抹杀的！”
    姜书文的脸越来越黑，
    “戈年一，你果然是脑子坏了，居然把这拿出来说事。”
    事实上，因为泄露无限世界秘密而死的玩家不在少数。但那是因为他们向不知情的人透露了。玩家跟玩家之前，不存在泄密一说。
    戈年一是无限玩家，姜书文也是无限玩家。同在一个职业俱乐部里，担任着不同的职责而已。
    戈年一是俱乐部的主力玩家，负责挑战无限世界，姜书文则偏向于外部保障，负责照看主力玩家们。
    戈年一没有过分插科打诨，低下头认真说，
    “抱歉书文姐，这次发生了太多事。我没法一时半会儿说清楚，等我好好想一想，整理一下。”
    姜书文神情这才舒缓了一些。她无奈地看着戈年一说，
    “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好。”
    戈年一很年轻，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因为谦虚礼貌，待人真诚的性格，加上极其出众的能力，他一直很受俱乐部的其他成员欢迎。
    姜书文平时也几乎把他当弟弟看待。
    戈年一笑着说，
    “还希望书文姐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大家我现在的状况。免得他们担心。”
    “你现在的状况，瞒不住的。”
    “能瞒多久就是多久。”
    姜书文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
    “好。不过，我听其他队员说，无限世界停机了。”
    “嗯。暂时不知道会停多久。”
    “听他们说，应该是什么比较严重的错误。没通知停机的时间不说，连同一时间副本里死亡的玩家都回档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戈年一有些出神。他想着在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发生的事情。
    姜书文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小年？”
    “啊，怎么了？”戈年一惊醒。
    姜书文皱起眉，
    “虽然答应帮你瞒着。但你现在的状态大有问题，为了保险起见，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哪儿都别去。”
    戈年一知道自己肯定拒绝不了，老老实实点头，
    “没问题。哦，对了书文姐，从灵在吗，我想找她聊聊。”
    姜书文说，
    “你去找她，那不是一眼就被她看出你的状态了？”
    “没关系。从灵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也是。她应该还是在她常待的天台上。”
    “谢了，书文姐！”
    戈年一说完，爬起来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姜书文大喊，
    “你注意一点啊！”
    她担忧地捂住额头。
    小年的身体和精神居然变得那么糟糕，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快要公测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
    “止水”俱乐部对外是一座对外几乎没有任何名气的电竞俱乐部。
    虽然说着是电竞俱乐部，但各种电竞赛事上，都看不到止水俱乐部的名字。
    没有任何关注度。
    当然，这也正是俱乐部所想要的状态。不需要引起任何外界的关注，一切的事情，都只在俱乐部内部流通就好。
    止水俱乐部的主体建筑，基本都在地下。地上的部分，仅是供俱乐部成员出入和生活的一座七层楼房。从外面看，跟普通的老式居民楼房没有任何区别。
    此刻，七楼的天台上。
    戈年一轻轻推开天台的门，朝前看去。外面风很大。
    围墙的一角，从灵一动不动地站着，风吹长发，缭乱飘舞。
    戈年一走过去，在她身后说，
    “这次穿梭，我碰到了一件特别的事。”
    从灵转过身。她素净的脸上，显出一些距离感，
    “那你应该告诉俱乐部的分析师们，而不是我。还有，我觉得你现在最好接受一些治疗，以免落下什么后遗症。”
    戈年一心想，果然连一秒钟都瞒不住，他说，
    “你一定会对那些事感兴趣的！”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
    戈年一喘了口气，显得疲惫地说，
    “因为我知道，俱乐部里，除了我，没有谁比你更渴望探索无限世界。虽然我们各方面都合不来，但对无限世界的探索上，一定是可以相互交流的。”
    从灵看了他一会儿，问：
    “什么事？”
    “首先，我遇到了无限监视者，其次，我遇到了一座安全屋。”
    从灵眉头抖了抖，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
    戈年一还是第一次看到从灵有这么大的神态变化。
    他舒了口气，将自己在新人玩家452号试炼场的经历说了出来。
    说完后，从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所以，在你看来，这次无限世界之所以突然停机，是因为那位安全屋的老板？”
    “我觉得应该是。”戈年一问，“你觉得那位老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灵说，
    “他是个商人。既然是商人，核心诉求就是利益。”
    戈年一嗯嗯点头，安静了一会儿后，他问，
    “没啦？”
    “没了。”
    “我以为你听了我描述的他，会有更多想法。其实我看来，那位老板其实更像个指引者。指引在无限世界里迷失了方向的玩家。”
    从灵说，
    “前提是，你能让他有所收获。他也许并不高高在上，对待客人很友好。但一切都建立在‘他有所收获’之上。这是商人的本质。”
    “但他收费很便宜啊。”
    “便宜……是的，对于处在第一梯队的你我而言，很便宜。但你有没有想过，那座安全屋所服务的对象，是所有无限玩家？而非站在最前列的一小部分。你有没有想过，成为玩家的前几个月，你拥有多少无限币？”
    戈年一略显尴尬地说，
    “我记得刚开始的半年内，我只攒了156枚无限币……”
    从灵看着他，
    “在我看来，那座安全屋不是什么奢侈品商店，而是超市。上亿身价的人当然觉得超市里的东西十分廉价，但对于普通人呢？降低门槛，提高消费的上限和服务空间，大概就是那座安全屋的发展前景。”
    戈年一顿住，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不过，服务所有无限玩家，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公测过后，无限玩家的数量会高达几十亿啊……到时候，同时在线的玩家恐怕也是千万计，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而改变。你确定那座安全屋能容纳得下吗？”
    从灵说，
    “我不知道。但未必没有这样的可能。真像你说的那样，他可以让无限世界停机的话，未必不能创造出能够容纳那么多玩家的安全屋。”
    戈年一有些疑惑，
    “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见过他？你比我看的要透彻得多……”
    从灵转身向室内走去，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戈年一不由得嘀咕，
    “还是这么不亲近人啊……”
    他想，那位老板会是从灵说的那样，
    以利益为核心诉求？明明很友好的啊……难道是我看得太浅了？

 第51章 死亡回档

    知冬市兰花区宾成街道某小区某房间里，
    密密麻麻的微光粒子毫无征兆地出现，然后迅速聚拢成一束光，光敛去后，尤明浩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显露出来。
    他死死地抱着后脑勺，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半分钟过去后，他才从失措的状态里逐渐恢复过来。印花的窗帘透过隐约的阳光。他的眼睛逐渐瞪大，胸腔不断起伏。然后，他恍然失语，
    “我没死……”
    但是，为什么？
    他明明记得自己被强制参与了那什么无限世界的第二轮新人玩家试炼副本，被里面一只守护农庄的稻草人抓住了。
    他都以为死定了。
    但是现在，不仅没死，还回到了现实世界。
    脑袋里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随后，他才收到来自无限世界的反馈，
    【全体公告】
    【无限世界发生未知错误，即将停机维护，届时将清退所有无限玩家，当前无限副本进程记录不做保留，已死亡玩家进行回档】
    【你已回档】
    回档？
    对于一个深度游戏宅来说，回档当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无限世界不是真实参与的吗？怎么还能像游戏回档数据一样回档呢？难不成，玩家的死亡对于无限世界而言也是某种数据？
    尤明浩当然不理解这些。但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感到极大的喜悦。
    喜悦过后，就是一股后怕了。
    他站起来，打量一下自己的卧室。直播的电脑因为他设置的常亮，所以即便过去了快三天，还是亮着。
    直播间被封了，封禁原因是说他直播通灵……
    但这已经丝毫激不起他内心的丝毫波澜了。都经历了无限副本试炼那种事情，区区被封个直播间而已，算得了什么。
    尤明浩走出卧室，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看样子应该是回档到死亡的前一刻，被那只稻草人追了半个农庄。这对太久没运动过的他而言，简直是折磨。
    他敲了敲黎木卧室的门，没有回应，便稍稍打开一些往里面看了看。
    不在，去上班了吗？
    尤明浩便嘀咕，
    “那家伙知不知道我这三天都不在房间里哦。”
    虽说是室友，但平时休息和工作时间都是错开的，黎木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在呼呼大睡，他直播工作的时候，黎木又在休息。以前甚至有过连续一周都没碰上面的情况。
    尤明浩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心想这事儿该怎么办是好……
    虽然他很不想去无限副本，但规定了内测玩家要强制参与三轮新人试炼。
    第一次运气好，躲在一个洞里面，活到了最后，但那个洞里到处都是腐烂的怪物尸体，也因此带着一身难以消除的腐烂味道回到了现实；
    第二次明明都死了，因为意外状况，回档了。
    两次都可以说是运气好。
    但第三次呢？
    尤明浩抓耳挠腮。因为不能告诉别人，既没法缓解一下心理压力，也没法请教一些意见。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纠结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心想，只好趁着无限停机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第三轮试炼。
    除了这样，也没什么其他能做的事了。
    这时候，玄关传来拧钥匙的声音。接着，门开了，黎木走了进来来。
    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精神萎靡的尤明浩后，他先是一顿，然后稍稍缓了口气。
    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
    黎木立马恢复平常，自然地招呼，
    “浩哥，今天起这么早吗？”
    尤明浩一看到黎木，嘴巴瘪了瘪，一副想哭的样子。他拍了拍后脑勺，忍住了，然后说：
    “刚下播，还没睡呢。话说，黎木，你这几天在家吗？”
    黎木笑了笑，
    “我忘了跟你说，我去隔壁市出差了两天，今早才回来。”
    尤明浩松了口气。他一脸纠结，顿着支吾着一会儿后说，
    “黎木，我暂时不直播了。”
    “怎么了？”
    “我感觉我身体太差了，想好好调养锻炼一下身体。”
    黎木像平常一样吐槽，
    “你早该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了。看你都瘦的跟竹竿似的，我都生怕你哪天猝死了。”
    尤明浩又叹了口气，
    “黎木啊，我可能要回老家。”
    “回老家，为什么？”
    尤明浩说，
    “就是突然想家了。”
    其实，尤明浩想的是，如果到时候第三轮试炼通过不了的话，死之前回去看一下家乡也好。而且，也不用怕到时候突然杳无音讯了给黎木添麻烦。平常一直都是黎木在打扫房间，照看出租屋里里外外，不想再给他添什么麻烦了。
    黎木目光逐渐变得深沉一些，他注视着尤明浩的双眼，语气低沉，嗓音如同灌入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他幽幽问，
    “浩哥，你打算回老家，是怕给我添麻烦吗？”
    尤明浩毫无反抗，毫无察觉地就被黎木威慑注视了。他直愣愣地回答，
    “嗯。我平时生活习惯很差，已经给你添不少麻烦了。我到时候有可能会——”
    “打住。”
    黎木叫停了他，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万一透露了无限世界的秘密就好不好了。毕竟，黎木他自己并不是一个无限玩家。
    尤明浩回过神来，对刚才的时毫无感觉。
    黎木笑着说，
    “浩哥，还是别回去了。刚好我也辞职了，这几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辞职了？那，我再想想。”尤明浩有些纠结。
    黎木说，
    “等我收拾一下，待会儿一起吃个午饭。都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哦，可以。我也去洗个澡，身上全是汗。”
    黎木回到卧室。
    他的表情沉下来。尤明浩是他多年的好朋友，趁着无限停机这段时间，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帮一把。
    所以，得把浩哥留下来。
    黎木想，得找个既不会被怀疑，又能帮到浩哥的办法……
    不说把他变成像从灵、戈年一那种高级玩家，最起码，得让他有能在新人试炼本，以及之后的低难度副本里活下去的能力。
    收拾得差不多后，两人出门了。
    尤明浩身上那股腐臭味儿基本散得差不多了，加上他出门前喷了不少香水，所以不靠得太近，基本闻不出来。
    在去餐馆的路上，遇到了一起车祸。
    死者走在街道上，被失控的卡车碾压至稀碎，当场死亡。
    黎木和尤明浩全程目睹了那辆卡车是如何突然失控，冲开机动车道的护栏，不偏不差，正好撞上明明站在街道很里面的死者的。全程干净利落，卡车没有刹车，甚至方向都没转一下。
    卡车司机下车时，脸上的迷茫十分清晰。
    尤明浩咽了咽口水，
    “是……是故意的。”
    “看样子是。”黎木心里毫无波动。
    多半又是泄密之死。死得太自然了，就跟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尤明浩大概是死里逃生一次，有些看开了，也没像上次那样反应那么大，唏嘘地说，
    “离奇的死亡事件，又多了一起。”
    即便全程十分清楚地目睹了一起稀碎的碾压事件，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的胃口，狠狠地吃了个爽。
    两人吃过饭后，尤明浩心情不错，恰巧注意到不远处的音乐广场好像在办什么漫展，就兜着黎木一起去了。
    买了票后，刚进去，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围着一大圈人。
    尤明浩兴致勃勃，
    “哦，居然围了这么多人拍照，肯定是什么网红大咖的s，走去看看！”
    他说着，就挤了过去。
    尤明浩那瘦胳膊瘦腿儿，很快就被挤得七荤八素。
    “黎木，快过来啊！”
    “来了。”黎木走过去。
    因为吸收了那一缕浓缩的旧日气息，现在的身体力量，不是一般人能对抗得了的。都不需要太大的动作，三两下就轻轻松松地挤了进去。
    然后，他就后悔了。刚一挤进去，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

 第52章 我们之间已经隔着一层该死的厚厚壁垒了！

    黎木装作没听见，自然而然地退出人群，快步离开了。
    被围观的，是娜塔莎。想想也是，她那副样子，出现在漫展上，被当成是什么角色s很正常不过。以她的长相，吸引来这么多人拍照，也很正常。
    人群里，有人拿着相机问，
    “美女，能摆个姿势吗？”
    娜塔莎有些疑惑。为什么老板见到了自己后，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甚至连目光都没对上。
    她看着围着自己，密密麻麻的一圈人。他们灼热的目光，激烈的呼声，拥挤的姿态全都看在她眼里。
    她想起自己之前所在的世界里，犯下了渎神之罪的人，就会被信徒这样围住，甚至架起来审判。
    不过，这些人又跟信徒不太一样，没那么极端。
    所以，他们是出于一种怎样的认知与情感，而做出这种事的呢？
    娜塔莎尝试去理解这种人类行为。
    “不……”
    比起这个，她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老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他感到不满了吗？
    她心里升起一丝紧张。
    好不容易让老板视自己为宝贵财富，千万不能在他心里贬值！
    她眼中泛过惊涛骇浪。刹那之间，围着她的所有人陷入一种呆滞的状态。然后，自发地为她让出道路。
    她立马离开，在空气中寻找黎木的气息，追寻而去。
    等她走远后，人群才恢复正常。
    他们十分不解，七嘴八舌地询问，刚才那个美女呢，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纷纷打开手机和相机，看到照片后，才确信刚才的确有个特别漂亮的ser在这儿待过。
    外面的尤明浩回过神来后，四处张望……
    黎木那家伙又跑哪儿去了？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电话通了后，
    “黎木，你不声不响跑哪儿去了？”
    “上厕所呢，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你先逛一逛，待会儿再集合。”
    “这……好。”
    黎木挂断尤明浩的电话，看着厕所镜子里的自己，他呼出口气，洗完手后走了出去。
    然后他就察觉到娜塔莎站在远处，鬼鬼祟祟地盯着他这边。
    他也没做什么反应，迈开步伐，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在展区后面的一条应急通道里停了下来。娜塔莎跟进来后，显得有些拘谨，
    “老板。我做错了什么吗？”
    黎木拍拍额头，
    “你肯定没做错什么啊。是我没想到2000平方千米的知冬市居然能这么小，这都能在外面碰到你。”
    “老板刚刚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我以为你对我的行为感到不满了。”
    黎木解释道，
    “娜塔莎，我在这个世界，是普通的一员。你知道什么是普通吗？”
    “普通……”娜塔莎的眼中有些疑惑。
    “普通就是当我从你身边经过时，你不会在意我，不产生任何关乎于我的念头。”
    娜塔莎看着黎木，
    “那老板应该是不普通的。因为我在意你。”
    黎木稍稍沉了沉肩膀，看来娜塔莎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他便说，
    “娜塔莎不管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但是，对于目前的我而言，最好不要受到太多关注。”
    娜塔莎想了想，
    “所以，老板其实并没有对我感到不满？”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
    “那我没有贬值？”
    黎木顿了顿，笑道，
    “当然。”
    娜塔莎果然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她肩膀放松，稍稍吐出口气，
    “老板，人类果然还是很难理解的。”
    “为什么这么觉得？”
    娜塔莎轻声回答，
    “早上我离开安全屋，在外面行走的时候，总是有陌生人向我搭话，要联系方式什么的。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大都说想跟我交朋友，我又问为什么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人交朋友，他们的回答就千奇百怪了。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精神糅杂，那是一种名为‘虚伪’的气味。”
    她不解地问，
    “人都是虚伪的吗？”
    黎木想了想，反问，
    “那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不好，很不好。如果他们真诚地告诉我想跟我做朋友的理由，我也许会试着多多沟通。尽管我不擅长，但我会去学习。可，一旦感受到了虚伪的气味，接下来的对话，都令我厌烦与恶心了。所以，我没能和他们好好沟通。”
    黎木想，如果是说真话，你可能当场就得把他们灵魂扬了。他问，
    “在你以前的世界里，人类是怎样的？”
    “自私、欺瞒、被欲望吞噬的行尸走肉、愚蠢且不自知。”
    “全是负面评价啊。”
    娜塔莎别过头，少见地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不喜欢人类。虽然这里的人类要好一些，但我还是很难去喜欢。总感觉，他们是一群没有自我，随波逐流的人。这样的存在，很弱小，很容易被摧毁。”
    黎木没有就此发表评价。他也不是什么人类学者，只好以自己的想法，说些什么。他问，
    “那，娜塔莎，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
    “很好，有很多我不理解的东西。用这里的话说是现代化科技文明社会吗？”
    “嗯。”黎木说，“正是你所说的没有自我，随波逐流的人类，共同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
    “所以，我才无法理解。能创造出这种奇迹的人类，为什么连朴素的真话都说不出口。”
    黎木说，
    “人类不是单单的某个人，是一个群体，是一个大集合。如果仅仅是某个灰暗的缺陷，就让你放弃去感受人类所具备的光辉特质的话，未免不是一种对自己的不负责。”
    “是这样吗？”
    “娜塔莎，用心感受。你曾是神灵，是在旧日里从不起眼的小鱼长成的参天巨物，我相信你，你能做到最好。不过，我也真诚的希望，你在认识人类的同时，不会丢掉你本身的优秀特质，变成像我这样普通的一员。”
    “老板很相信我……”
    “当然，你是我宝贵的财富。”
    娜塔莎低下头，轻轻笑着说，
    “稍微安心了一些。”
    “好你个黎木，居然偷跑！”尤明浩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快步冲过来，看了一眼娜塔莎，然后揽住黎木的肩膀，压在他耳边，小声质问，
    “好小子，你认识她吗？”
    “工作上认识的。”
    黎木这话没说错。
    “乖乖，你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办公室工作，还能认识这种级别的ser？”
    “别搞偏见啊。我之前是只个社畜，又不是被关起来的家畜。”
    尤明浩把黎木搂得更紧了，
    “你跟她什么关系？”
    “普通关系。”
    普通……娜塔莎听到了黎木的回答。她心里情绪稍微高涨一些，普通关系，应该要比主仆关系好！
    “那就好！”
    然后，尤明浩一把撇开黎木，摆出个自认为阳光帅气的表情，伸出手，对娜塔莎说，
    “你好，我叫尤明浩，跟黎木是多年的朋友。”
    正常来说，娜塔莎应该介绍自己。但她当然不是正常的。她认真看着尤明浩伸出来的手说：
    “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腐尸臭味，并且渗入了身体内部。可以用吻香草的汁液进行洗浴，连续三次，应该能消除。”
    尤明浩当场石化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震惊、慌张、尴尬以及淡淡的失落。
    娜塔莎不解地问黎木，
    “他为什么看上去有些难受？我应该是针对他目前的处境，提出了合适的建议才是。”
    黎木望天，
    “娜塔莎，这毫无疑问也是认识人类的一环啊。”
    之后，尤明浩在娜塔莎面前失去了一个作为男人的自信和尊严。尤其是当他不经意间察觉到，娜塔莎似乎对他毫不感兴趣，并且对黎木有种莫名其妙的依附性后，彻底放弃了。然后他虽然说不上哭着跑回家了，但也差不太多。
    这是尤明浩第一次意识到，黎木作为他多年的朋友，已经跟他之前有着一道可悲的厚厚“壁垒”了！
    在叮嘱了娜塔莎保护好自己后，黎木回家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娜塔莎只是不理解人类和人类社会，又不是认知不健全的小孩子。

 第53章 安全屋消费升级计划

    黎木刚一回去，立马就被尤明浩堵在玄关，
    “老实交代，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看他的样子，显然刚洗过澡。黎木不由得调侃，
    “浩哥，真就这么在意身上的味道啊。其实，一般人真的闻不出来，娜塔莎只是嗅觉敏锐一些而已。”
    “不行，你知不知道被美女嫌弃身上臭是什么感觉啊！”
    黎木笑哈哈地说，
    “别想太多，她一点都不在意你的。”
    “别打岔，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才认识没多久，能有什么关系。”黎木摊手说。
    尤明浩挑眉，
    “但我怎么感觉她很在意你的样子。时不时就瞥你一眼，你一说话，她立马抬起头很认真地听，你一皱眉，她就紧张，你一笑，她就很放松。这不就是喜欢你吗！”
    “好家伙，观察得这么仔细？”
    “那当然了！不对，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黎木说，
    “那我只能说，浩哥你的境界还是太低了。谁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很在意对方啊。你设想这么一种情况，你刚刚考上编制，对自己的前途充满希望，这时候，你会不会特别在意你领导对你的看法？领导皱眉，你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领导满意地点头，你会开心。”
    “会啊。但那又怎样，你总不会说你是她的领导！你今年二十三岁，她最多也就十八九岁！哪儿来的领导下属关系。”
    “嗯……不好说啊。”
    “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说都不好说？”
    黎木想，的确有些见不得人。他推开尤明浩，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可能喜欢我的，就像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差点把你搞得被学校开除的那个女生一样。”
    “啊，别提了。我现在都想不通，那个臭傻逼为什么觉得我在她背后排队是想占她便宜的！”尤明浩咬牙切齿。
    “这不就得了？别瞎想了，来打会儿游戏，好久没一起打游戏了。”
    “ok，上机！”
    ……
    第二天上午，黎木给尤明浩说自己出去一趟后，带着一些东西，用右手的钥匙印记直达安全屋。
    这个功能倒是蛮方便的。但是人一旦求得了方便，就难免求个更方便。他想，要是能够从安全屋再直达其他地方就好了，省得每次回出租屋都得打车。
    不过，这也只好想想。
    安全屋里，
    娜塔莎已经在坐在台里等着了，
    “老板，欢迎回来。”
    黎木表扬道，
    “哦，不错嘛，已经学会欢迎别人了。”
    “嗯。哦，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信。”
    “信？”
    黎木对这个词有一种恍惚感。都2029年了，居然还有人写信吗？！
    他问，
    “寄给谁的？”
    娜塔莎把信取出来，递给黎木，
    “上面写着‘黎远江收’。”
    黎远江是黎木的爷爷。也就是这间咖啡屋的前主人。
    黎木拆开信封，摊开信纸，上面是漂亮的英文花体。
    以黎木的英文水平，当然只能拍照翻译了——
    “亲爱的黎远江阁下：
    “艾尔森洛堡一别，已有55年未见，祝福我的朋友黎远江阁下一切平安。三天前，我从忒斯勒墓地苏醒，老管家德尔将我接回了艾尔森洛堡，照顾我的起居，为我讲述几十年来，世界的变化。我惊叹于人类的智慧！德尔说这个现代化的世界是足以比肩神明的了不起的奇迹之作。
    “我还需要慢慢熟悉这个新世界。德尔告诉我你很久之前就已经回到了东方那片土地。希望你一切平安。我从德尔那里得知了你的地址。写信时，德尔告诉我，可以通过电子邮件，但我暂且不熟悉，也不愿借德尔之手表达我对你的思念。
    “黎远江阁下，许久未见，我难以在纸张上表达我的思念。我是说，我会在熟悉新世界后，再去东方的土地，探望你。
    2029年11月14日，
    你诚挚的朋友！
    贝特·黑斯廷斯。”
    看完信后，黎木迅速提取出比较非常的关键信息。
    首先，这个名叫贝特·黑斯廷斯的人，跟祖父黎远江在五十多年前，关系不浅。
    其次，贝特·黑斯廷斯不久前从一座墓地里醒来……他是个什么存在，才会从墓地里醒来啊……
    最后，贝特·黑斯廷斯会在不久后来到这里。
    嗯……黎木现在的接受能力比以前强不少，没怎么感到奇怪。
    不过，看样子，黑斯廷斯还不知道祖父已经去世的事情。想想也是，作为亲人的他，也是在收到律师的消息后才知道的。
    如果黑斯廷斯来了的话，就作为孙子，正常地说明情况就好。
    黎木也没在这上面纠结太多，把信收起来后，打开背包，取出一张纸递给娜塔莎，
    “娜塔莎，这是我优化后你的进食计划，你看一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娜塔莎接过来，仔细阅读。
    大意就是，以七天为一个周期，为她准备好足够的食材，放在单独的储存间里，由她根据身体需求自主进食。
    “没什么问题。但为什么是七天一个周期呢？”
    黎木回答，
    “这样方便管理。”
    “哦。”
    其实真正原因是，黎木差不多弄清楚自己多久能进一次旧日世界。以他目前对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的承受能力，和过后的恢复能力，大概就是七天一个周期。
    也就是说，每隔七天，他就可以去旧日世界进一次货。
    离下一次去旧日世界进货，还有接近四天。这段时间里，黎木打算把安全屋稍微改造一些。
    他仔细想了想，安全屋的消费模式不能太单一。目前来说，主要消费的地方是进门费、滞留费、特殊服务费，次要的就是兜售一些情报和特殊道具之类的了。
    主要消费比较单一，次要消费就不说了，很不稳定，并非每个副本都能兜售情报之类的。
    增加消费方式，很有必要。以目前来说的方向，可以售卖炼金制品。
    炼金手札里《深邃思考》记载着非常多的炼金配方，包括但不限于魔药、魔力道具、魔力符文、特殊制品……现在掌握的配方虽然不多，但以后肯定会多起来。
    得提前准备好才行，不能到时候有需求了才临时准备。
    所以，得安置展示货架，还有货物和服务单，让顾客能一目了然地知道安全屋可以提供什么。明码标价，也免得出现什么价格上的争执。虽说情报之类的东西有价格操纵空间，但像生命补剂这种存量货物，还是得有固定的价格才行，不能看人下菜。
    之前没什么时间搞这些，现在无限停机，时间充裕，就不能偷懒了。
    拟定好计划后，黎木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我们得忙起来了。”
    “好的！”娜塔莎显然很喜欢“忙碌”的感觉。
    在忙碌中创造价值嘛。
    黎木先是把之前分解“黄金符文”得到的200g黄金在金店兑了个大几万，然后在附近的家具城购买了两个展示货架、一个挂墙的大展示板和一些摆放在前厅的沙发、座具等等，在玻璃厂定制了一批用来存放魔药的容器。
    弄完这些，差不多就是晚饭时间了。
    晚饭过后，黎木首次尝试用炼金原力，在展示板上刻写文字。虽说可以直接用笔写，但炼金原力刻出来的文字，可以根据黎木的想法而变化。
    他想让顾客在看到展示板上的文字后，立马就能在脑海里得到相应的详细介绍反馈。
    要做到这一点，以他目前的炼金水平来说，还是有些难。先刻好字，之后再慢慢添加功能。
    把安全屋里的货物和服务内容都刻好后，黎木的精神消耗得也差不多了。
    休息的时候，他才想一件事，叫来娜塔莎。
    “老板，有什么安排吗？”娜塔莎问。
    黎木把自己闲置的旧笔记本电脑和一本《计算机入门教学》一同交给她，
    “娜塔莎，要想了解人类社会，肯定是少不了这个的。”
    “这是？”
    “人类科技文明的标志性产物，计算机。怎么用，你先看这本书。总之你自己探索研究。以你的精神能力，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哦，好的。”
    娜塔莎抱着笔记本和教程书进了自己房间。
    黎木看着今天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扎进书房，继续学习炼金术去了。刚进书房，他想起什么，赶紧出来敲娜塔莎房间的门，
    “娜塔莎！”
    “老板，还有什么事吗？”娜塔莎开门问。
    黎木礼貌而不失客气地说，
    “笔记本先给我一下。”
    “哦，好的。”
    听话的娜塔莎当然什么都不会问，把笔记本交给黎木。
    黎木接过电脑，立马开始一项伟大的工作，
    磁盘清空。

 第54章 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变强！

    “专注力补剂……合成配方，一份精神属性，一份增益属性，一份无属性基底……”
    黎木在工作间里折腾学来的第二个配方。
    专注力的指代范围很广，精神力、魔力、炼金原力……需要用到精神感受的衍生力量，都可以被归类为专注力。
    专注力补剂，顾名思义，也就是用来恢复专注力的。
    相当于游戏里面的蓝药。
    目前所有的原材料里，落地木是增益属性的，血藤壶里是精神属性的。
    之前的生命补剂只需要一份恢复属性和一份无属性基底就可能炼制。专注力补剂则多了一份属性原材料。
    虽然只多一份，但炼制难度可就上一个台阶了。
    两种属性融合的难度，远远低于三种属性融合的难度。
    黎木从晚上九点过，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完成第一份专注力补剂。专注力补剂是一种浅灰色的浓稠液体，看上去像石灰水，但比石灰水均匀得多。
    之后，他不断改进比例，将四份落地木和八个血藤壶炼制成了一百份稀释的专注力补剂。
    对于专注力补剂的定价，他想了想，暂时定为80无限币一份。比起30无限币一份的生命补剂要贵了将近三倍。但他觉得这是合理的，毕竟专注力补剂更难炼制，需要的材料也更多。
    在货架上摆好专注力补剂的展示样品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十点。
    他敲了敲娜塔莎的门，
    “娜塔莎，你醒了吗？”
    娜塔莎打开门，回答，
    “我还没睡。”
    “你一直折腾到现在？”
    娜塔莎点点头，
    “计算机很复杂，要想搞懂它的运行逻辑，果然没那么轻松啊。指令、运行程序、代码逻辑……好多东西都很深奥，感觉要学习很久才行啊。”
    黎木沉默了一会儿，说，
    “娜塔莎，其实让你学习使用计算机，是为了让你通过网络了解人类社会……像论坛、新闻门户网站、社区、泛媒体等等活跃着互联网用户的地方，都是人类社会的一种表现形式。”
    “是这样吗？”娜塔莎瞪大眼睛。
    “是的。”
    娜塔莎说，
    “可我觉得计算机本身也很有趣。”
    “……你要是精力多的话，也行。”
    “好的。我会努力认识人类社会的。”
    黎木丝毫不怀疑娜塔莎的学习能力。她只要想做，肯定能做到，并且做得很好。但关键就在于，她是否想做。
    而决定她想做与否的条件，只有两个，一是黎木的要求，二是个人的兴趣。
    虽然学习计算机科学，对安全屋没什么用，但能用来打发时间的话，黎木也很支持娜塔莎。
    总要比坐在台里发呆强。
    然后，黎木点了份半个小时的“睡个好觉”，恢复状态后，回出租屋了。
    尤明浩并不在出租屋里，打电话问他才知道，他早早地就起床，去小区旁边的公园锻炼身体了。
    黎木到公园时，尤明浩正在做有氧，满头大汗，表情扭曲夸张，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当场死掉。
    这明显是突然做高强度有氧，导致的运动过劳。
    他赶紧上去把尤明浩叫停。
    尤明浩随即瘫倒在地上，呼吸都快失衡了。黎木帮他调节好呼吸后，愠声责骂，
    “你不要命了？突然做这么高强度的有氧，生怕自己不会猝死是不是？”
    尤明浩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做着做着，整个人就傻掉了一样，明明感觉很累，但就是停不下来。”
    “你根本就没自己的运动节奏，完全就是无意识地被动锻炼。还好我来了，不然你非得当场休克不可。”
    尤明浩坐起来，
    “那咋办嘛。我这副身体这么弱，再这样下去……肯定，肯定……”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黎木当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摇头说，
    “没事，我带你练。虽然没法短时间把你身体素质提起来，但帮你养成个适合你的运动节奏也行。”
    尤明浩一脸质疑，
    “黎木，你小子也是常年办公室蹲，咱俩就大哥别说二哥了。”
    黎木挑眉，
    “不信我？”
    “哪来信你的理由嘛。大学四年，毕业两年，我还不知道你的体质啊。”
    黎木双手一摊，
    “我会告诉你我其实一直在偷偷健身吗？”
    “我信了。”尤明浩摆出个冷漠脸。
    黎木看向旁边的石墩子，问，
    “你估摸着这玩意儿得有多重？”
    尤明浩打量了一番，
    “得有个百来斤。”
    “好。”
    黎木站到石墩子面前，双手发力将其抱了起来。
    尤明浩撇撇嘴说，
    “抱个百来斤的东西，对于成年男人来说，不算什么。你想证明你是个合格的成年男人吗？”
    随后，他看到黎木右半身发力，把石墩子猛地往上一抛，然后左半身一侧，伸出左手，石墩子正好落在左手掌心。黎木身形不动分毫，就那么轻松直接地单手举起了石墩子。
    尤明浩瞪大眼睛，差点忘记了呼吸，憋着脸，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卧槽！”
    黎木轻巧地把石墩子放下来，冲着尤明浩得意地挑了挑眉，
    “浩哥，服不？”
    “黎木，你小子注射什么超人类血清吗？”尤明浩一脸不敢相信，“现在生物科技都已经发达到这个地步了吗？能让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强！”
    “我说浩哥，承认别人很优秀就那么难吗？”
    尤明浩憋着脸，
    “可恶，你小子偷偷约妹子不说，居然还偷偷健身！”
    黎木也不跟他打闹抖包袱了，认真地说，
    “浩哥，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真的得有一副好身体才行。”
    “嗯，你说得对。”尤明浩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虽然不是什么专业教练，但带你练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浩哥，一起加油。”
    尤明浩忽然一脸感动地问，
    “黎木，你小子这么关心我，是不是为了我才辞职的？”
    “啊，这个倒不是。”
    “……”
    ……
    接下来的几天里，黎木一直带着尤明浩锻炼。当然，这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种更清晰地认识自己身体变化的方式。
    因为尤明浩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基本上没练一会儿身体就达到负荷极限。
    正常来说，太久没锻炼的人，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周期去适应锻炼节奏，然后再通过运动、休息与饮食结合，来增强身体素质。
    但现在，并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
    无限世界虽然没说明停机多久。但黎木觉得，肯定不会太久的。
    所以，为了快速尤明浩提升身体强度和运动能力，黎木把安全屋里的一份生命补剂，再次稀释十倍，用来帮他快速修复身体。
    安全屋售卖的生命补剂，相对于刚炼成的，已经是稀释了二十倍了，再稀释十倍，就是两百倍的稀释。
    也许是尤明浩的体质实在太差了，即便是两百倍的稀释，刚开始都让他感觉浑身肌肉炸裂般的疼痛。
    适应了两天才好了不少。
    当然了，黎木并没有直接给尤明浩用生命补剂，而是把生命补剂加在食物和运动饮料里。无色无味，他也察觉不出来。
    在锻炼内容上，黎木是把强度直接拉满的。卡着尤明浩的极限来，一次又一次压榨他的潜能。
    后面几天，尤明浩起节奏后，黎木不仅给他上生命补剂，还给上专注力补剂，让他能以最好的状态锤炼身体。
    这种高强度的练法，放到一般情况下，第一天就得练废。
    也就是靠着外挂般的补剂，才能撑得下去。
    进步神速的尤明浩，坚定地以为自己其实是什么练武奇才，前面二十几年只不过没正儿八经地锻炼而已。
    尤明浩在进步，黎木也没落下。
    通过充分的运动，他不仅对自己身体的强度有了清晰的认识，还逐渐找到了娜塔莎所说的那种“打破生长枷锁”的感觉。
    越来越深切的感受，同时也让他心里隐隐升起一些忧虑。
    自己以后不会朝旧日深海之妖、渔火之神那种庞然大物的生命进化……

 第55章 神灵路线与世界路线

    白天带着尤明浩锻炼，夜晚，就是钻研炼金术，炼制魔药的时间。
    除了专注力补剂外，这几天的成果，还有冶炼锻造术、魔力烹饪的初入门。
    冶炼锻造术的收获是一副刀鞘。是用之前在旧日世界里找到的125kg的血纹矿打造的，去除杂质，精炼后，就只剩下约12kg了。
    刀鞘是黎木按照自己审美打造的，低调又不失内涵。
    通过炼金原力冶炼锻造出来的刀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模拟。黎木可以用炼金原力让刀鞘呈现出其他形状，比如模拟成一串手链、一枚戒指、一片义甲……
    这个刀鞘的用处自然是用来装剔骨刀的。
    剔骨刀那人一瞧就知道是什么邪恶的武器，显然不适合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使用。平时黎木都是把它放在安全屋里的，可能需要的时候才会带在身上，但这样肯定不方便。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可以模拟的刀鞘了。
    黎木把剔骨刀装进刀鞘里，模拟成一个朴素的手链，戴在手腕上。既方便，又不易被关注。
    至于魔力烹饪的入门成果则是……黎木把从旧日世界里带出来的那个人脸大小的彩色扇贝，做成了粉丝扇贝。
    而今晚，正是跟娜塔莎共同分享这道美食的时刻。
    黎木端着餐盘从工作间里走出来，边走边吆喝，
    “上菜咯。”
    娜塔莎在两个小时前就被告知黎木老板今天亲自下厨，把肚子留好。她早就期待满满了。这几天，她在网上冲浪的收获也不错，算是“初入人间”的级别了。
    人类那点人情世故，她摸得不透，但大概认识了一些。
    所以她想，就算老板做得菜很难吃，自己也得装作很美味的样子。她在网上读过一些文章，据说人类男性的自尊心很强，要脸面。
    所以，不论如何，得保护好老板的自尊心！
    人脸大的彩色扇贝，放在娜塔莎面前。
    黎木揭开贝壳，里面所呈现的模样，就是烧烤摊里平常的粉丝扇贝的放大版。浓郁的蒜蓉香味儿扑鼻而来。娜塔莎立马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地球时，黎木请她吃的那顿烧烤。
    她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从味道上而言，最好的一顿。
    而这次，黎木亲自下厨烹饪的粉丝扇贝……闻上去，很香呢！
    黎木期待地说，
    “娜塔莎，尝一尝。”
    娜塔莎拿起刀叉，切下来一块扇贝肉，放进嘴里。炙烤而来的蒜蓉酱的香气，在舌尖炸开，弥漫至整个鼻腔。蒜蓉风味儿顿时让人精神得不得了。这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扇贝肉那属于海洋的浓郁，与作为海鲜的鲜美。恰到好处的口感，伴随着恰到好处的味道。
    娜塔莎无法形容感觉，她只是以为，这道菜，完美演绎了什么是“恰到好处”，多一丝发腻，少一点不够味儿。
    无不在说明，就必须是这样子，被黎木做出来，才能是这个味道！
    娜塔莎平时清淡的脸上，有了许多丰富的表情。她跳动的眉眼，让黎木缓了口气。
    黎木笑着说，
    “还行。”
    娜塔莎毫不犹豫地说，
    “好吃！老板，我不是为了维护你的自尊心才说好吃的。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好吃，才会说好吃的！”
    “呃……不用每次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娜塔莎认真地说，
    “不，我必须要把心里话说出来，老板才能更好地判断我是否还有升值的空间。”
    “……”
    不得不说，黎木很欣赏娜塔莎有话直说的性格。
    之后，两人吃了个爽。
    也不愧是来自旧日世界的食材，吃完后，黎木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一次被强化了。虽说没有之前那一缕浓缩的旧日气息带来的提升显着。但胜在，这样的旧日美食，是可以随时吃的，而浓缩的旧日气息则是可遇不可求。
    到这里，黎木心里的疑虑再次冒头。他不由得问，
    “娜塔莎，在旧日世界，生命的进化，是否只有体型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一条路？”
    娜塔莎想了想，
    “原始的进化观里，大就是强，体型大、力量大、胃口大等等……这种进化观，被称为‘神灵路线’。我就是走的‘神灵路线’，所以我的本体很大，力量很强。起初，旧日世界只有神灵路线。但在我记忆里的后期，有一种特别的路线，是内在进化，而非外在进化。”
    “内在进化？”
    娜塔莎点头，
    “神灵路线，是直接把进化的成果表现在身体与精神上，也就是外在进化。而内在进化，相当于把生命的肉体视作一个向内延伸的宝库，进化所得的力量与血肉气息，则储存在这个宝库里。这条路线的话，因为很少见，没有通识上的称呼。我自己给它取名是‘世界路线’。”
    “世界路线？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娜塔莎说，
    “在我的猜想里，内在进化的极致是体内浩瀚得犹如一座世界。”她歉意地说，“抱歉老板，我也并不是很了解这种路线，所以没法说明太多。”
    神灵路线……世界路线……
    如何才能踏上世界路线的进化呢？
    晚上，黎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连娜塔莎都不知道，自然没法通过想就能想出来。
    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旧日世界深入探索。
    深夜，黎木决定第二次进入旧日世界，一方面是上次采集的资源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再去进些货，另一方面，旧日世界本身就值得去探索与深入。
    正准备装载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的时候，破窗之眼忽然传来了一条信息。
    这是自上次无限停机以来，过去八天后，破窗之眼的第一条信息。
    内容如下：
    【特别窥视】：
    无限世界将在三天后重新开启，在其他功能架构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增添一次超大规模团队攻坚副本作为稳定性测试项目。
    来了！
    无限世界将在三天后重启！算上之前的八天，一共十一天的停机时间。
    重启的重点毫无疑问是，超大规模团队攻坚副本。
    怎样的规模，才算得上是“超大规模”？
    而稳定性测试……是不是意味着在经历了上次的错误后，无限世界的框架进一步加固了？黎木不由得想，那颗心脏，会因此得到怎样的保护。
    攻坚副本的话，一般来说，对补给和持续作战要求很高。
    这样看来，玩家对安全屋的需求会比较大。
    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到时候，安全屋不能仅仅作为庇护所而存在，还可以充当补给站。
    这更进一步催促黎木去旧日世界收集各种炼金制品的原材料了。
    他没再犹豫，装载上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借助“幻海旅行者”的力量，前往旧日世界。
    原本是打算这次花更多的时间探索旧日世界，开一下地图，但突然的无限世界即将重启的消息，让他把重心转移到“收集物资”上。
    开地图以后可以慢慢来，但这次超大型团队攻坚副本，说不好是安全屋消费模式升级的第一轮考验，要尽量做到最好才行。
    有了第一次的探索经验，这次黎木轻车熟路得多。
    他规划了更合理的资源采集路线，绕开比较复杂的环境和危险的生物。
    这一次，有炼金原力的帮助，他可以直接识别出不同原材料的属性。不用像之前那样，碰到什么就采集什么。
    他按照自己所学的那些基础魔药的配方所需要的材料属性，进行采集。

 第56章 可能的合作伙伴

    各方面优化后，这一次的采集效率提升了不少。
    目前来说，所掌握的三种属性以内的基础魔药配方有：
    生命补剂、专注力补剂、体能补剂、神经抑制药、神经兴奋药、爆炸溶胶、腐蚀溶液、冰冻结晶、皮肤强化粉末、浓缩营养补剂、一系列毒药、一系列魅惑药……一共四十多种。
    虽然魔药配方有四十多种，但需要的原材料属性其实没那么多，总结起来，只有七种基础属性：
    恢复、精神、增益、免疫、抑制、环境和聚合。
    盯着这七种属性收集资源就够了。配方不过是不同属性材料的比例与融合方式之间的区别。
    除了魔药所需的原材料外，黎木考虑的就是收集一些可用来烹饪的食材了。在尝过彩色扇贝的美味与好处后，食髓知味，就想要更多。
    食材方面，暂时不考虑那些强悍的生猛海鲜，主要是可食用野菜、无攻击性的海鲜。
    诸如黄须菜、蓬菜、蛏子、海贝、海螺、小海虾海鱼之类的东西。
    有明确的需求下的高效采集，很快就填满了黎木当前精神收纳空间所能承受的极限重量。看着精神空间里收纳得满满的物资，黎木体会到了囤货的喜悦感。
    这一次对“幻海思潮”的适应比之前好了一些，收纳空间虽然满了，但是精神负担还没达到极限。
    他便想着到处逛逛，提前为下一次采集踩点。
    顺着海滩，向不远处的一片礁石林走去。旧日世界里见不到任何有关人类的事物，自然也就没有海洋垃圾。这种绝对远离人类活动的地方，给人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同。
    黎木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大自然爱好者，但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想着，偶尔远离一下人类文明，亲近大自然，的确不错。
    他走出一段路后，心脏忽然抽紧了一下。
    这是……
    他的额头稍稍渗出一些汗。精神逐渐绷紧，渐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他小心地扭过头，朝后看去。
    什么都没有。
    错觉？
    黎木继续向前，但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很难让他不去在意。但每次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停下来，继续保持节奏前进，然后取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一点一点移转镜头，看后面到底有什么。
    前置摄像头的拍摄下，
    一只长得像大型野猫的青棕色毛发动物保持着一定距离，慢慢地跟在后面。让黎木感到惊讶的不是这只动物本身，而是它走过沙滩，却没在沙滩上留下脚印。
    幽灵？
    不至于。
    黎木想了想，背对着它，向后扔了个海螺。
    那只野猫向后退了退，用爪子刨海螺。趁着这个空隙，黎木立马转过身，直面它。
    被直视后，野猫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黎木。
    四目相对，不为所动。
    野猫也没有攻击黎木，黎木当然不会主动攻击它。他试着问，
    “你要做什么？”
    野猫歪了歪头，显然听不懂黎木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
    黎木只能猜想。他又取出一个海螺，这次他把海螺砸碎，拨出里面的肉后再扔过去。
    然后野猫居然就丝毫不警惕，张嘴吃了起来。吃完后，舔了舔嘴，眼神里充满着期待。
    这……
    黎木又给它剥了一个海螺扔过去。
    它一点不客气地吃了，又看着黎木。
    好家伙，这是把我当人形开螺器了啊。黎木当然没那么好心，海滩上的海螺很多，但汲取了旧日气息的海螺可不多，他也是靠地图上标注的资源点才找到的。
    等等！
    黎木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只野猫是不是一直在偷看自己，发现自己能准确地找到汲取了旧日气息的材料，才尾随的？
    想到这种可能后，黎木迈开脚步，朝某个资源点走去。
    那个资源点是一只特别生猛的螃蟹，体型都快比他还大了。黎木经过这里只能绕道走。他可没信心能对付得了那只螃蟹。
    把野猫带到这里后，黎木朝螃蟹洞里扔了一块石头，然后立马躲得远远的。
    他看到，野猫稍稍歪了歪头，似乎是在表达疑惑。
    过了大概十几秒，螃蟹洞传来挤水的泥泞声，随后一只硕大的螃蟹钻了出来。阳光下，它那巨型液压剪一般的钳子显露出一种金属质感。
    黎木冲着野猫大喊，
    “傻猫，这玩意儿可比海螺好吃得多！”
    野猫看了黎木一眼，又看向巨大螃蟹。
    黎木已经想好了，要是这野猫打不过，立马开溜。
    螃蟹也注意到了野猫的存在，认为它侵犯了自己的领地，立马举起钳子，摆出威慑的姿势。
    然后，黎木就看到面前掠过一道青色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道巨大的碰撞声。
    再看去时，那只硕大的螃蟹已经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沫子了。而它的腹下，是一滩黄色的固液态物。
    是……蟹黄……
    黎木很震惊。他都没看清野猫是如何把那只螃蟹杀死的。
    真就是一道青色闪电掠过，然后就结束了。
    他升起一股后怕，要是这猫攻击自己的话，毫无疑问，绝对只能用掉重生点的重生机会了。
    “这就是旧日世界啊！”
    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野猫，居然都能这么强大！
    那只野猫杀死螃蟹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进食，而是退到一旁，蹲坐下来，看着黎木。
    这是……要我先去收战利品吗？
    黎木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走到螃蟹尸体面前。
    【汲取了旧日气息的唤潮蟹】
    【它的精华几乎都汇聚在蟹黄里。可食用，也可用以魔药调配，冶炼锻造，装饰制成】
    黎木又看了一眼野猫。它老老实实地蹲在一边。
    黎木吸了口气，开始收集蟹黄。
    螃蟹个头大得离谱，蟹黄也多得离谱，黎木不得不硬撑着才塞进一些到收纳空间里。
    他也没把蟹黄全拿，留了一些。
    然后，他退到旁边去，看了一眼野猫。
    野猫这才来到螃蟹尸体面前，开始进食。螃蟹那坚硬的蟹壳，在野猫的爪子和尖牙面前，脆得像是薯片一样。
    它进食十分轻松，黎木甚至觉得它在吃点心。
    很快，螃蟹就被它吃得只剩壳了。它有着几乎所有猫科动物都有的习性，进食完毕后，就蹲下来舔舐爪子、洗脸。
    黎木脑袋里冒出个想法，兴许……可以跟这只野猫合作，自己负责找汲取了旧日气息的资源，碰到比较危险的存在，就由它去处理。
    事成之后，五五分成！
    嗯……从那只螃蟹看，自己是占大头的，把精华部分拿了一大半，野猫只拿了蝇头小利。
    不过，它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是只可以利用的好猫！
    黎木冲着野猫喊，
    “喂，傻猫！”
    野猫抬起头，森绿色的竖瞳让黎木心里一紧。虽然个头不大，但压迫感还是很强的啊！
    黎木从兜里掏出一支笔，扔了过去，说：
    “你闻一闻我的味道，下次我再来，你就可以快速找到我了！”
    当然，黎木不指望它能听懂，但他也确实没什么驯兽的经验，只能看它够不够聪明，能不能记住他的味道。
    野猫嗅了嗅黎木扔过去的笔，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
    黎木也不知道它明不明自己的意思。但精神负担已经达到极限，不得不离开了。于是乎，就当着它的面，化作光点消失。
    在他走后，野猫叼起他的笔，迈向远处。

 第57章 黎木他，是……那个吗

    回到安全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卸掉“幻海思潮”，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给人带来的精神负担实在太过难受，以至于痛苦了。
    那种万事悲观，万物绝望之刻，无时不刻都在摧垮他的意志。
    卸掉后，黎木躺在床上，一边深呼吸，一边放空大脑，调整思维和情绪。
    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叫来娜塔莎一起把采集的物资进行分类。
    分类方式嘛，就是按照“属性”、“储存方式”进行的。
    这次采集的东西，体积普遍不大，所以数量比较多，两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分类完。
    最后最好的收获无疑是得益于那只野猫的蟹黄。
    娜塔莎是识货的人，黎木都没说什么，她就已经盯着这些蟹黄开始发呆了，想吃的欲望明明正正地摆在脸上。这份欲望质朴到跟馋嘴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娜塔莎，想吃？”
    “想。”娜塔莎蹲在地上，抱着小腿说。
    “劳动才有收获。”黎木说，“这些分好类的材料粗加工的方法写在这个本子上了，你试着学习一下。我的话，去把这些蟹黄处理一下，待会儿吃蟹黄大餐。”
    “哦，好的。”
    娜塔莎的回答基本都是这样，清淡不知味，但黎木基本已经可以从她的眼神和一些习惯性的微表情知道她说话时的心情了。
    高兴的时候，眼角会稍微眯起，紧张的时候鼻头会稍稍往下压，疑惑的时候眉头会上扬……
    娜塔莎很认真地开始学习原材料的粗加工方式。基本就是洗涤、去繁、拆解、储存等流程。
    工作间里的炼金台配套设施十分齐全，炼金术所需要的道具，基本都在这套100无限币价值的“炼金术师们的崇高信仰”的设备里了。
    尤其是针对不同属性材料的储存器，简直五花八门儿。以黎木目前的炼金术水平，甚至还有很多设施都用不着，也搞不懂工作原理。
    不过，这些设施始终都摆在这儿，慢慢钻研就是。
    黎木的话，则是出门一趟，去附近的超市购买调味品。炼金术里的魔力烹饪，主打的是把食材的原味提出来，发挥到极致。虽然这样也非常不错，但加入一些香辛料，也是黎木所需求的个人口味儿。
    同样的食材，有不同的做法。那只螃蟹的精华部分都在蟹黄里了，当然得用不同的方式来烹饪，才能充分表达对优质食材的敬意。
    因为经常自己做饭，黎木的厨艺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加上现在的炼金术，对味道的把控几乎能做到极致，所以，他对自己做出来的菜还是很有自信的。
    娜塔莎也证明了这一点。
    采购一些调味品回来后，黎木进入工作间的厨房开始折腾。
    两个小时后，一顿海鲜大餐就准备好了。
    蟹黄豆腐、蟹黄粉丝煲、清蒸蟹黄狮子头、蟹黄蒸蛋、葱烧海螺片、香煎海螺、怪味蛏子、凉拌什锦蛏子……
    黎木算是把自己的厨艺和炼金术发挥到极致了。
    用炼金术做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火候控制十分完美，食材的保留度极高，杂质的去除能力极强，所以，一道菜总是能在最佳状态出锅。
    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黎木心情极好，
    “娜塔莎，怎么样？”
    娜塔莎眼睛睁圆，看着一桌子的菜，
    “老板，这真的是我能享受的吗？”
    “当然，劳动就应该有收获。”
    娜塔莎望起头，
    “我之前所呆的地方，人类社会里的奴仆都是只能吃残羹冷炙的。我在深海里的眷属，也只能吃我吃剩下的东西。”
    “所以啊，我才让你多多了解这里的人类社会。”黎木微笑着说，“娜塔莎，如果你仅仅是作为我的奴仆，那能为我创造的价值，始终是会有限的。一个人能创造的价值，毫无疑问地讲，会取决于这个人的身份。”
    “身份……我该朝着怎样的身份前进呢？”
    黎木拿起筷子，
    “这不需要我去为你说明。想成为什么，肯定是需要你自己去发现的。”
    “哦。”
    两人开动了。
    不要怀疑两个人能否吃得下满满一桌子的菜。娜塔莎放开肚子吃的话，这一桌子还不够，而且黎木现在的胃口也变得格外大。他这具身体现在对旧日气息的渴求，丝毫不亚于娜塔莎。
    需要考虑的是，得忍住别吃完，给尤明浩留点。
    魔药补剂的确能让尤明浩的锻炼状态最佳，但他吃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普通食物，“吃+恢复+锻炼”才是长身体的核心三要素。恢复和锻炼都拉满了，吃当然不能落下。
    饭后，黎木给尤明浩打包了一些菜，然后回出租屋了。娜塔莎则留在安全屋继续把采集的那些材料进行粗加工。
    回到出租屋时，尤明浩正锻炼完，在洗澡。
    黎木喊道，
    “浩哥，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尤明浩迅速洗完澡，在镜子面前秀了秀肌肉后，满意地说，
    “黎木啊，你猜我这一周长了多少？”
    “多少？”
    “六公斤！我自己都不敢信。”
    “你那瘦猴子身材，再长六公斤也完全不达标。”
    黎木说尤明浩是瘦猴子，真不夸张。之前尤明浩一米八五的个子，只有一百零三斤。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菜里放生命补剂和专注力补剂。
    说巧不巧，他放补剂的时候，尤明浩刚好站到厨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他在往菜里放药……
    尤明浩大概是脑干缺失，一下子怔住了，立马退到一边，心里开始打雷，
    卧槽卧槽卧槽！
    黎木在干什么？他在往菜里面放什么？
    是那个吗？是那个……不不不，他是我好兄弟，怎么可能会那个……但是，明明我给他添那么多麻烦，他还不离不弃，一直陪着我……难道，他真的是那个？
    不不不……他身边有娜塔莎那种究极美少女，我虽然长得不丑，但肯定不至于会那个我啊……
    但是，取向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好啊……
    岛国影视剧里不也经常有这种桥段吗？一直信任的朋友，终于在某一天，控制不住邪恶，对自己……下手了！
    不对不对，我肯定误会了，黎木看上去那么直，之前还经常说那个很恶心来着……
    但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越是那个的人，越是表现出自己不喜欢那个？
    万一，黎木真的是那个……
    怎么办啊！我要吃掉他放了药的菜吗？
    不吃的话，是不是就等于撕破窗户了？但是吃的话，我……
    等等，或许，我其实并不讨厌那个呢？
    如果是黎木的话，说不定……可以呢？
    他对我那么好……而且下次新人试炼，说不好就会死在副本里回不来了。临死前，满足一些好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我必须要肯定一件事，我不是那个，只是对象如果是黎木的话，勉强可以那个一下……
    “浩哥，可以吃了。”黎木轻巧的话语，彻底压垮了尤明浩。
    尤明浩还是不擅长隐藏自己，哭丧着脸说，
    “好的。”
    “快点吃完，我们今天进行特别训练！可是非常魔鬼，非常恐怖的哦！”黎木言语里满是期待。他想看看，尤明浩第一次进食旧日气息，会有怎样的收获。
    尤明浩抖了一下……黎木他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毅然决然，
    “黎木，我不会因为这个讨厌你的！”
    黎木点头，
    “有着个觉悟就好。总之你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我！”
    “你平时都是这么大胆的吗？”
    “平时还好。但是这次不一样，对你来说非常关键，必须做到最好！”
    尤明浩心里满满的感动，居然要为了照顾我的体验，做到最好……黎木，我尤明浩认可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那么多，开始猛吃！
    ……
    两个小时后，
    尤明浩顶着一对死鱼眼，瘫倒在地上，跟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耳边传来黎木的声音，
    “快站起来！还有二十四吨的重量才能休息！快起来，你再不起来我抽你丫的！你不急，我都替你着急了！”
    尤明浩望着冬日的天空，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他没有问黎木加的药到底是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黎木的确不是那个，只是很关心自己而已。
    他猛地坐起来，笑着说，
    “黎木，谢谢你。”
    黎木顿了顿，笑着说，
    “别以为可以用语言软化我，滚起来继续！做完二十四吨的总重量才能休息！”
    真的是非常魔鬼啊！

 第58章 重启前的最后准备

    距离无限世界重启，还剩两天。
    最后的两天里，黎木把自己的时间压榨到极致，每天只使用半个小时的“睡个好觉”休息，其余时间，几乎都用来炼制魔药了。
    生命补剂、专注力补剂、体能补剂、神经抑制药、神经兴奋药、皮肤强化粉末、浓缩营养补剂。这七种药是黎木经过综合考虑，总结来的最通用的基础魔药。
    在《深邃思考》里，还有不少进阶魔药、魔灵药、圣药的配方。
    但是以黎木目前的炼金水平，只能炼制三种属性以下的基础魔药。这个水平，一般被称为炼金学徒。
    往上就是门士、大师、先哲。
    那些暂时就比较遥远了。
    在调配魔药的过程中，原材料免不了有用不上的部分。黎木一般不浪费，尽可能地压榨每一份材料的价值。就像具备聚合属性的鲸须木，可以用来调配浓缩营养补剂，但仅限于其根须的部分，而其他部分，一般来说是没什么用的。
    但是在炼制的过程中，黎木注意到鲸须木的外皮具备“长时间保持较低温度”的能力。在经过更深入的发掘后，他把一些鲸须木的外皮炼制成了一副可以释放寒气的手套。
    虽说看不到这副寒气手套的明确用处，但总归不是浪费了的。
    寒气手套也只是个例，像这种废物二次加工而成的炼金制品，还有不少。诸如止痛面罩、魔力放大镜、凝血纱布、魔力弹跳鞋……
    副产品很多，有的是黎木即兴而炼制的，又的则是为了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总之，有没有用他说了不算，得顾客说了算。所以，全都分好类摆放在货架上了。
    短短两天内，算是做到了让空空如也的货架，呈现出一种琳琅满目的样子来。
    为了备货，黎木这两天的精神，差不多是时时刻刻都处在高负荷的状态，等到完成得差不多后，整个人一松懈下来，立马就变得很疲惫。
    他直接用上了六个小时的“睡个好觉”，来恢复状态。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八点了。
    黎木精神饱满地走出房间。
    娜塔莎坐在台里，正用笔记本逛世界历史相关的网站。看到黎木出来后，她站起来打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黎木抻开背，“你在看什么？”
    “历史，世界历史。”
    “哦，不错嘛，认识一个文明，首先要认识这个文明的历史。”
    娜塔莎说，
    “人类文明社会的短短几万年，居然能演变成如今的模样，不得不说，这也许是生命的另一种奇迹。我逐渐能理解老板说的话了。”
    “什么话？”黎木自己都不清楚。
    “人类是一个群体，不应该因为个体的缺陷，而否定群体的光辉。”
    “这样啊。”黎木觉得这句话，应该算是一个通识。但娜塔莎不在通识范围内嘛，也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对这句话很上心。
    黎木接着说，
    “娜塔莎，今天我们应该就要开始营业了。”
    “终于要营业了吗！”娜塔莎有些期待，“一切听老板指挥。”
    “嗯。”
    黎木站在前厅，看着展示区两个大货架上分好类的制品，满意地点了点头。挂在展示区墙上的展示板，陈列着每一样制品的名字和售价。
    最醒目的当然是七种基础魔药。
    售价范围，从最低的生命魔药30无限币，到最高的神经抑制、兴奋药100无限币。这个价格区间，黎木觉得还是比较合理的。
    至于那些副产品的定价，就比较宽泛了。黎木是按照自己制成时所消耗的精力，和原材料精加工的难度来定的。
    他也想过要不要按照顾客的需求程度定价。但认真考虑后觉得，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还是明码标价比较好，这样也能避免讨价还价的情况出现。
    吃过早饭后，黎木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娜塔莎对黎木的吩咐，总是有一种期待感。也不问时什么，点头说，
    “好的。”
    黎木所说的事，是让娜塔莎对尤明浩进行一场精神试炼。
    尤明浩现在的身体强度，在旧日气息食物和各种补剂的强拉硬抬下，已经超出一般人不少了。但无限副本的试炼，不是有着一副好身体就行的，关键的还是在于应急处理能力，以及对惊吓、震慑、恐慌的反应能力。
    这方面的训练成本和条件太苛刻，并且也无法在短时间有所收获。
    最合适的途径当然是安全屋的特殊服务——“惊惧风暴—幻象”。但也没法直接把尤明浩带到安全屋来。目前还不到时候。
    黎木不是太想把安全屋老板跟现实世界挂钩。让这个身份存在于无限世界里，是最合适的。
    所以，他就想到了娜塔莎的精神污染、亵渎、控制、寄生……等能力。总之，她有关精神方面的能力千奇百怪，黎木能想到的，她几乎都会。
    这就是神灵级生命的底蕴。
    黎木带着娜塔莎去到出租屋。一路上，他把需要用到的能力，和使用情况给娜塔莎详细说明了一边。娜塔莎信誓旦旦地保证，
    “没问题，保证让他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恐惧。”
    “也不用太过分。总之别伤到他就好。”
    “嗯，好的！”娜塔莎说，“老板真的很在意你的那位朋友啊。”
    黎木笑了笑，
    “这很正常，毕竟是朋友嘛。力所能及的事，肯定会去做的。谁也不想看到自己多年的朋友陷入困境。”
    “朋友……是否是绑架一个人的一种关系呢？正因为是朋友，所以要去帮助？”
    黎木想了想，
    “应该说，正因为想要去帮助，才是朋友。朋友不是一种贴在身上的标签，而是自己主动去追求的心理与情感需要。当一个人把交朋友视作自己的标签时，大概，朋友关系本身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娜塔莎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主动去追求的心理与情感需要……”
    她想着自己从一条小鱼，到现在的时间里……似乎从来没有过。
    黎木打开出租屋的门。尤明浩刚在外面做完有氧，正坐在沙发上缓气。看到黎木进来，他精神亢奋地说，
    “黎木，我感觉今天状态很好，说不定可以冲击一下一百二十吨大关！”
    看到娜塔莎走进来后，他立马萎了，小声说，
    “娜塔莎也来了啊……哦，抱歉，我先去洗个澡！”
    然后灰溜溜地钻进了卫生间。
    黎木无奈。看来娜塔莎之前那句话，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啊。从那天后，他就变得特别爱洗澡，每天两回。
    娜塔莎对黎木说，
    “老板，你的朋友好像有些抗拒我。”
    “应该说是对你有心里阴影了。”
    娜塔莎点点头，严肃地说，
    “这样的话，精神攻击的效果会更好！”
    “……”
    尤明浩洗完澡后，吹了发型，又喷了一身香水，才从卫生间走出来。然后，他疯狂对黎木使眼神。黎木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在问为什么突然把人带家里来了，不给他打声招呼。
    黎木没搭理他的眼神示意，笑着说，
    “浩哥，娜塔莎顺路过来坐坐，你不会介意。”
    “哈哈，”尤明浩干笑两声，“没事，没事。”
    黎木点点头，
    “娜塔莎，开始。”
    尤明浩愣了愣，
    “开始什——”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双眼瞬间失神，随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进自己的卧室，静静地躺在床上。
    整个出租屋里，好似涌上了一股冰寒的潮濡感。
    娜塔莎眼中的海蓝色，愈发浓郁起来。一会儿过后，她说，
    “老板，没问题了。我用的是精神幻觉，主要针对惊吓、即死恐慌的反应训练。时间的话，是两个小时，他将在两个小时内，独立受到共计一百二十次不同情况的惊吓训练。幻觉结束后，一百二十次训练效果会无痕迹地融入他的精神。目前只能这样，太多他也承受不了。”
    “这么精细？”
    “嗯，老板的要求，我必须做到最好。”
    “我都有些心动了。”
    娜塔莎轻轻一笑，
    “我的精神攻击，对老板是无效的。”
    “开玩笑的。”
    “玩笑？”娜塔莎认真思考着。
    呃……一旦玩笑话被认真对待，那就会变得很尴尬。
    黎木率先打破这种尴尬，起身说：
    “娜塔莎，就这样，我们该回去准备了。”
    “好的！”
    黎木看了一眼尤明浩的卧室，随即打开返回安全屋的特别通道，带着娜塔莎离开了。
    “浩哥，能帮的我都帮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希望你能够在无限世界里找到自己的方向……”

 第59章 悲恸黄沙

    【全体公告】
    【无限世界将在半个小时后重启，新人玩家将继续强制试炼，非新人玩家可正常匹配副本试炼】
    【00:29:59】
    全球不同语言区的所有玩家，同一时间收到了来自无限世界的全体公告。
    无限的公告总是突然而来，突然告诉玩家某件事，不会给玩家太多时间去准备。
    因为内测阶段的新人玩家是强制试炼，所以这则公告对绝大部分的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尤明浩收到这则公告时，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一种不必再等待的释然。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在娜塔莎两个小时的精神训练下，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发生了质的变化。精神训练的效果，是毫无违和地融入进了他的本能之中的，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突然发生的变化。
    最后五分钟，
    尤明浩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找到黎木，编辑了一段信息发给他，
    “我回老家一趟，可能几天。”
    很快，黎木回复了他，
    “好的。”
    简单而朴素的回答，反而让尤明浩安下心来。
    他闭上眼，等待。
    ……
    黎木放下手机，看向窗外。跟以往一样冷清，几乎不会有人从这里路过。
    “今天几号？”咖啡屋无疑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孤独一角。
    破窗之眼传来信息，
    【无限世界重启中……】
    【重启成功】
    【当前版本：α14】
    【本次更新内容】：
    1、优化新人玩家试炼场底层框架；
    2、优化玩家数据保存方式；
    3、修复漏洞“因监视者引起的副本坐标泄露”；
    4、建立监视者与管理者之间的沟通机制；
    5、新增超大型团队攻坚副本；
    6、α14为最终测试版本。
    黎木一一看下来。
    不由得想，原来监视者跟管理者之前是不存在沟通机制的啊。监视者是见过了，不知道所谓的无限管理者又会什么样的存在。现在建立起了沟通机制，是否意味着管理者能够第一时间对监视者遇到的情况下达指令呢？
    新增超大型团队攻坚副本，这是之前就知道的，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
    至于第6条。
    这次版本更新，是最终测试版本。也就意味着，下次再更新，就是全面公测了。
    全人类加入无限世界……
    那是何等光景，靠想是没法想到的。
    台主界面里的穿梭资格已经激活了。
    这时，破窗之眼再次传来信息，
    【超大型团队副本“悲恸黄沙”已激活，可穿梭】
    黎木再看向主界面的穿梭功能，多了一个可选择的项目。
    “悲恸黄沙”。
    毫不犹豫地选择穿梭。
    开始了！
    安全屋开始轻微颤抖，几秒钟后，恢复平静。
    破窗之眼传来副本信息，
    一、公开信息
    【副本主题】：悲恸黄沙
    【副本类型】：攻坚
    【副本难度】：★★★★☆☆
    【副本人数】：984人
    【副本时间】：30天
    【副本主线】：征讨异星的侵入者！
    【衡纪元1998年10月12日，一颗陨石坠落在卡茨星的无人区——科吉沙漠】
    【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常的陨石坠落事件，是属于天文地质学家们的科研工作，直到第一批科考队前往考察后毫无音讯】
    【直到，第一批救援队毫无音讯，第二批、第三批……一批又一批救援队接连被黄沙吞没】
    【直到，飞跃科吉沙漠的航班，大规模坠毁】
    【直到，科吉沙漠的天空被黄沙弥漫，卡茨人的一切科技，都无法知晓漫天的黄沙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直到，黄沙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快要冲出科吉沙漠……】
    【科吉沙漠附近的国家，开始动乱，人们纷纷想尽一切办法往其他国家偷渡】
    【末日的谣言遍地开花，地缘政治的考验达到极限。卡茨人终于意识到，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1999年5月19日，卡茨安全理事会通过决议，向科吉沙漠出兵，势必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卡茨人的一切电子设备，在黄沙之中都毫无用处，不得不用最传统的方式行进】
    【来自各国，共计5000名精锐士兵，带着武器与物资，出发了】
    【你是一名士兵，肩负着全部卡茨人的希望】
    【请努力】
    二、破窗之眼窥视信息
    【战略点】
    【战略点一，外层高塔】：
    数量：五；
    坐标代码：a、b、c、d、e；
    【战略点二，流沙长廊】：
    数量：三；
    坐标代码：f、g、h；
    【战略点三，狂沙脊骨】：
    数量：二；
    坐标代码：i、j;
    【战略点四，黄沙核心】：
    数量：一；
    坐标代码：k
    【侵入者图鉴】：
    【针】：常常伴随狂风而来，数量极多，可刺入身体，不易察觉，当体内积累一定数量的“针”后，可能引发神经暴动；
    【虫】：沙漠的吞食者，数量较少。“虫”大多数时间潜藏在沙漠之下休眠，有人经过时，可能苏醒。身形巨大、模样可怖、防御力极高、在沙漠中机动性极强。被“虫”吞食后，几乎无法生还；
    【眼】：无形的凝视之物，数量稀少。你时时刻刻都处在“眼”的观察之中，而你无法注意到“眼”。你会随着“眼”的注视，而逐渐失去精神的自主性。丧失自主性后，你将看到“眼”的真容，并成为其中之一；
    【肺】：黄沙的律动，有且仅有两个。是黄沙不断蔓延的根本原因。“肺”存在律动周期，当“肺”处于吸入的状态时，沙漠较稳定，不易出现狂风、流沙、气温失控、雷暴等灾害，且更容易占领战略点；当“肺”处于呼出状态时，沙漠较混乱，更易发生灾害，且战略点难以被占领。“肺”的律动周期，会随着战略点的减少而缩短；
    【脑】：黄沙的核心，有且仅有一个。是黄沙的绝对主宰。“脑”时时刻刻都在思考。
    【无限玩家】：张凯（存活）、徐称（存活）……
    【特别窥视】：
    1、该副本存在两名无限监视者、一名启蒙者；
    2、与异星侵入者一同到来的，还有一种名为“缄默”，外形为“布满光滑褶皱，形似大脑”的特殊矿石，蕴含旧日气息和思想碎片。
    这一次的副本，可以说是信息量极大。
    黎木看完后，花了一些时间进行整理。
    首先可以确定，副本没有支线和成就。也许攻坚类副本就是这样。
    至于副本主线，简单总结就是，副本的通关方式是占领战略点，需要面对的是“针”、“虫”、“眼”、“肺”和“脑”五种侵入者。这五种侵入者除了“脑”以外，都有明确的特点。
    “脑”的话……仅仅只有一个“‘脑’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的说法。
    副本里，一共984个无限玩家，分布在5000人规模的士兵里。
    黎木是被这个玩家数量惊到了。新人试炼本能容纳100个玩家，可以说是副本简单，玩家也很弱小。而这次的副本，是之前没有过的四星难度，并且，玩家应该都是有过不少副本经验的熟练者。
    其中，有好几个黎木熟悉的名字。
    吴岩、从灵、田心绘、戈年一。
    他们在话，无疑说明了，这次副本的玩家，基本都是熟练者和高玩。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大批优质顾客，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虽然为了这次副本做足了准备，但看到“984”这个数字时，黎木还是不由得感到压力大。
    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除此之外，黎木最关心的就是特别窥视的两条信息了。
    两名无限监视者和一名启蒙者。监视者的职责他是知道了，但是启蒙者……在无限里又负责什么呢？
    然后就是名为“缄默”的矿石了。仅仅是“蕴含旧日气息”这一个特征，就让黎木明白，这是自己必须要去争取的东西。
    副本内容解读完毕后，黎木长呼一口气，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这次是个大活。”
    娜塔莎自信满满，
    “我不会让老板失望的！”

 第60章 结队与阵营

    戈年一睁开眼，所见之处，黄沙弥漫。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防尘面罩传出“呼吔”的声音。
    关于副本的内容和基础认知，在脑海里盘旋一阵后，冷静下来。他逐渐理解了一切。
    他站起来，钻进旁边的步兵车厢，里面七八个人分列在两旁，正在进食。基本是一些压缩食品、罐头之类的便携干粮。他迅速从士兵们的制服、装备判断这个副本所处世界的军事科技水平。
    跟地球的千禧年初差不多。
    戈年一很擅长跟人打交道，笑呵呵地坐下来，自然平常地聊起了天。
    半个小时后，他差不多弄清楚。这个所谓的卡茨星，说是地球的翻版也不为过，也许是什么平行世界。文明、科技、地缘政治等方面，都跟地球千禧年左右差不多。
    在聊天的过程中，他还发现，在同一个小队里，也有一名无限玩家。名叫胡列。
    两人透露身份后，便默契地抱了团。
    吃过饭后，有半个小时的整备时间，之后就要继续出发了。
    戈年一便跟胡列约着一起去其他小队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玩家。胡列是个比较魁梧的中年人，言行举止方面大开大合，丝毫不拘谨，
    “5000个士兵里有984个玩家，比例还是比较大的。不过，居然有九百多个玩家，头一回碰到这么大的规模啊。”
    “嗯，四星难度也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无限世界突然搞出这个副本是要干什么。”
    戈年一说，
    “大概是为公测做准备了。”
    “公测啊……啧，我还是很期待的。乱起来才好。”胡列嘎嘎一笑。
    戈年一没说什么。他其实并无所谓地球乱不乱，只要不影响他探索无限世界就好了。
    两人一路跟不少小队都沟通了一下，凭着无限熟练玩家之间的默契，很快就找到了不少同伴。
    但戈年一更想找看看，从灵在不在这个副本里。
    他对自己现在的能力状况很清楚，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远远达不到巅峰期。他也知道从灵的能力。这个时候，最好能跟她一起行动。
    同为止水俱乐部的成员，相互之间是有着特别的沟通方式的。
    戈年一走到一条沙脊上，取出一个射灯，冲着天上照亮。射灯是进副本前自主选择带的道具。
    每个玩家进副本前，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物品栏负载能力带一些道具。
    很快，另一个方向也闪过一道射灯的光芒。戈年一看到，稍稍呼出口气。从灵果然也在这个副本里。估摸着，这个副本里的玩家，应该都是熟练者，和高位玩家了。
    戈年一跟胡列便蹲在沙脊上等待。
    不一会儿，胡列就开始嘀咕，
    “身上痒乎乎的。”
    戈年一也有这种感觉，他说，
    “应该是沙子钻到制服里面了。”
    胡列抖了抖身体，试图把沙子抖出来，但不见成效。他略心烦地说，
    “副本时限是三十天，也就是说，得在这里受一个月的折磨。”
    戈年一笑了笑，
    “四星难度哦，可不要撑不到三十天。”
    胡列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瘦胳膊瘦腿儿的，先担心你自己。”
    戈年一笑而不语。
    十分钟后，沙脊下方传来一道呼声，
    “喂。”
    戈年一站起来，开心地挥手，
    “这里这里！”
    下面，从灵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然后转身迈开步伐。
    胡列挑眉说，
    “这妮子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追上去。”戈年一快步朝从灵追去。
    胡列在后面略微不满地说，
    “她有点不尊重人啊。”
    戈年一笑了笑，解释道，
    “她不是不尊重人，只是很追求效率，不喜欢跟人废话。”
    胡列说，
    “那不就是不近人情吗。正常人之间交流，哪有不说些闲话的。指望每一句话都是干货吗？”
    戈年一嘴角稍稍一扬，没说什么。他追到从灵旁边，还没开口，从灵就率先说，
    “姜医生应该给你说过，让你暂时不要匹配副本。”
    戈年一尴尬一笑，
    “这不是没忍住嘛。”
    从灵平淡地说，
    “我不会以保护你的安全为目的。你需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你死了，我会向俱乐部说明详细的情况。”
    “别这么绝情嘛。”
    从灵没说话。她基本不说说出来毫无意义的废话。
    胡列这时候走了过来，介绍道，
    “我叫胡列。算是个熟练者。隶属于19小队。”
    从灵看了他一眼，点头，
    “我叫从灵。隶属于23小队。”
    胡列这才看清楚了从灵的样子，顿时扯开嘴说，
    “小美女，你在哪队，要不然加入我们的小队，碰到危险，还能及时保护你。”
    “不必。我是23小队的队长。”
    无限玩家的身份说是随机分发，但其实也并不随机。一般来说，排位较高的玩家，在团队副本中更容易分配到关键位置。从灵就分配到了一支小队的队长身份。
    当然，无限玩家本身是自由的，除非你的能力的确出众，不然也很难真正意义上支配和命令其他玩家。
    胡列又笑呵呵地说，
    “那让我加入你的队。”
    “不用。”从灵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出发了。”
    说完，她自己的小队走去。
    戈年一追上去，小声问，
    “从灵，四星难度的副本肯定很难。你觉得我们能通关吗？”
    “如果你这个时候就开始问这个问题的话，那我的回答是不能。”
    “这……好。那你觉得，那位老板，会在这个副本出现吗？”
    “不知道。”
    戈年一无奈地说，
    “猜一下也行嘛。”
    从灵没说话，快步走远了。
    戈年一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胡列在旁边蹭了他一下，
    “小美女性子很烈啊。你跟她不是认识的吗，怎么对你也跟对陌生人一样？”
    “她就是这样的。”
    “热脸贴冷屁股哦。”
    戈年一摇摇头没说什么。
    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队。几分钟后，营地中央响起急促而尖锐的集结号令。
    分散在四周的士兵迅速集结。各大小队队长开始清点人数，然后报备。
    报备结果出来后，仅仅是刚开始，就有二十多个人失踪。
    对于普通士兵而言，无疑是给这座神秘而危险的沙漠更添一丝恐惧阴影。但在无限玩家们看来，无非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毒瘤玩家想单飞了。
    他们早见怪不怪了。
    作为无限玩家一员的指挥官关经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站在营地的最中央，听完当前的部队情况后，对旁边的指挥助理说，
    “可以让各小队把玩家名单整理出来。”
    指挥助理赖深也是无限玩家，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
    “但无限玩家自由度很高，他们不一定听从指挥。”
    关经纬眼神沉静，语气轻淡，
    “这一点无所谓。我们也需要搞清楚自身的定位。我们是被分配到指挥官的身份的，而非我们就是指挥官。我们不需要玩家们按照军队的程序，严格遵守上下级关系。相互之间能保证交流畅通就好。我相信，副本本身会将我们团结在一起的。”
    “这倒也是。”
    在团队副本里，落单的玩家，往往没有好下场。
    很快，玩家名单被整理了出来。关经纬看着名单说：
    “有一些熟面孔啊。”
    他的目光落在从灵和戈年一的名字上。
    赖深说，
    “从名单看，大部分的队伍队长都是玩家。也有一小部分不是，需要重新任命玩家为队长吗？”
    关经纬说，
    “大胆点，直接把玩家和原住民分开单独列队。这个副本没有什么玩家保密条例，不需要那么复杂。原住民本身也不是副本的关键，存在的意义极其有限。能合理利用当然最好，用不到也不可惜。”
    两人开始商讨列队方式。
    很快得出结果。九百名玩家，分成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一百五十人，大队再分成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五人。大队队长由指挥官任命，属于指挥官阵营，小队队长由玩家们自己决定。
    怎样列队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一个合理的沟通机制。
    这么大的玩家数量，团队协调十分重要。

 第61章 针与虫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列队后，因为列队的自由度很高，相互认识的基本都可以在一个队伍里，所以从灵、戈年一和胡列毫不意外地分配到了一个队伍里。
    从灵，也毫不意外地成为了队长。
    事实上，赖深一开始找到她，想让她成为大队长，但被她拒绝了。
    至于原因……因为她认识指挥官关经纬，知道关经纬拥有怎样的能力，这种能力，让他成为最合适的指挥官担任者，但也让从灵想尽量远离他。
    科吉沙漠的最外缘，列队休整完毕的队伍，朝着沙漠深处出发了。
    行进了大约十公里后，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沙漠的环境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尘暴相继从四面八方炸开，黄沙很快密盖视野，能见度一下子降到最低。
    指挥阵营第一时间下达指令，原地戒备。
    狂啸的尘暴中，第三大队，5小队的队员躲在步兵车厢里。沙尘穿孔过缝，挤进车厢。
    很快，所有人都觉得身上有些痒。
    在从灵的感受里，这并非是身体内源性的发痒，而是外部环境引起的。她凝神仔细观察沙尘，逐渐皱起眉。
    戈年一也很快察觉到什么，看着从灵，
    “这些沙尘里，好像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从灵凝眉想了想，对众人说，
    “大家如果有另外的体外防御手段的话，可以用上，尽量避免身体与这些沙尘直接接触。”
    都是无限玩家，理解从灵的话倒是不难。一时之间，各使手段，但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防御手段。还有一些人则选择忍着，毕竟目前看来，还只是稍微有些痒，并无大碍。
    狂风与尘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而当尘暴过后，很多沙地装甲输送车都因为进了太多沙尘，无法启动，还有不少直接陷入了黄沙之中。
    刚一开始，大部队就陷入了难题。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能再继续前进了。然而，当指挥阵营的玩家们对情况进行勘察后，震惊地发现，刚才那场沙暴过后，周围的沙漠地形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简而言之，他们失去了方向，无法判断是从哪条路过来的。想撤退也没有撤退的路了。
    而最惊骇的莫过于，因为地形的改变，原本扎堆行进的队伍，有一部分失散了。
    指挥营里，赖深把情况详细汇报给关经纬。
    原住民队伍，共有十九个小队失散，玩家队伍，共有五个小队失散。
    由于电子设备在这片沙漠中毫无用处，所以无法联系到失散的队伍。
    “怎么办，要用精神测量寻找他们吗？”赖深问。
    关经纬深沉的目光透露难以察觉的意味，他摇头，
    “只是失散的话，并不严重。他们都是熟练者和高位次玩家，会有自己独立的判断。精神测量是双刃剑，不能随便使用。我们集结好大部队就行。”
    “也是。”
    “点个烽烟，看看那些失散的队伍能不能找回来。”
    “好。”
    ……
    科吉沙漠东南部某地，一条高高隆起的沙脊上。
    玩家列队第一大队8小队的队长吴青，用力推开被黄沙掩盖的车厢后门。走出车厢后，他望了一眼天上灼烈的骄阳，再看向四周，目力所及之处，全是黄沙，毫无其他队伍的踪影。
    他无奈叹了口气，对队员说，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跟大部队失散了。”
    车头方向，驾驶员踢开门大声说，
    “各位，车子好像出问题了，你们有会修车的吗？”
    众人摇头。
    吴青说，
    “看来只能步行了。”
    “但是，往哪个方向走呢？你们有在沙漠徒步的经验吗？”
    众人再次摇头。
    当前的情况，对这支小队来说，很严峻。跟大部队走散，车子又坏了，还找不到方向。更要命的是，他们对这片沙漠一无所知。
    “你们看那里，有烽烟！”
    沙脊左前方的一片高地后面，升起了一团浓烈漆黑的烟柱。
    “应该是大部队的信号，走。”吴青说。
    众人把物资装备带上，出发了。
    走出大概一公里后，一名队员忽然说，
    “我感觉好痒啊！”
    他站在原地，别扭地抓挠后背。但厚重的制服，让他的动作很不灵活。实在忍不住了，他索性把制服脱下来，但刚脱下制服，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红点。
    这些红点越来越多，像严重过敏反应。
    吴青大声喊，
    “快把衣服穿上！”
    但已经来不及了。
    瘙痒的感觉，迅速转变，一时之间，灼烧之痛、切割之痛、撕裂之痛席卷他的全身。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神经兴奋反应，他整个人全身肢体都不受控制，肌肉毫无规律地收缩拉伸，韧带不停地盘缩。
    他的面部肌肉几乎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像小蛇一般。他无法说话，只能靠喉咙发出呜咽的叫喊声。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敢靠近他。
    一名有相关经验的队员说，
    “神经暴动。他全身的神经都失控了。”
    “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主要的是，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神经暴动的。”
    “那他会怎样？”
    “最好是有什么外界刺激打断神经暴动，不然只能……兴奋到死亡。”
    吴青眼睛缩了缩，
    “你们……有办法吗？”
    众人摇头。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试试能不能通过被动拉伸的方式，缓解他肌肉痉挛的情况。
    肌肉和韧带的反应，在众人的帮助下能解决，但内脏……没有办法。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呜咽的痛苦声中，因为器官过度兴奋衰竭而死。
    “就……这么死了？”一名女队员语气有些不太稳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死了。
    吴青作为队长，率先冷静下来，
    “大家别慌，仔细想想。自从进入沙漠后，我们多少都会感觉身上发痒。而他是在剧烈的瘙痒过后，脱下衣服，才神经暴动的。或许是因为这些沙子的缘故。总之，我们尽量保证不直接跟沙子接触。”
    目前看来，也只能是这种可能。
    众人纷纷想方设法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裸露一点皮肤。
    一名队员的突然死亡，让队伍氛围变得有些凝重。
    他们继续前进。
    刚走出不到一百米，一名队员踩在某个隆起的沙包上后，沙包忽然往下陷落，紧接着，众人看到，一条巨大的虫子，突破沙面。那旋涡一般的巨口，直接将那名队员吞了下来。
    虫子长约四十米，直径两米，呈沙褐色，身上布满了大小均匀环节，每一圈环节都长有密密麻麻的鞭毛。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长满尖牙，并呈旋涡状分布在深红色口腔内壁的嘴，嘴的最深处，是两个人头大小的腺体，腺体正分泌着消化溶解液。
    虫子吃完那人后，转头看向其余人，随后再次钻进沙层。
    紧接着，一条不断下陷的轨迹朝众人蔓延而来。
    吴青大喊，
    “快散开！”
    众人纷纷逃离那条轨迹。
    但随着他们高速移动，似乎惊扰到了更多沉睡的“虫”。越来越多的下陷轨迹朝这边移动。
    很快，剩下的十三人，无一例外，被一圈又一圈下陷的轨迹包围住。
    每一条下陷轨迹，都是一只“虫”。
    唰！
    破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十几条四十米长的“虫”，朝着众人腾跃而来。
    他们举起手里都武器射击。但子弹打在“虫”身上，立马就陷了进去，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队长，怎么办！”
    吴青瞳孔颤抖。前前后后参加过一百多次副本了，但这种场面，他也没见过，哪里知道怎么办。他不怕惊吓，但对这种力量与体型上的碾压，也是毫无应对能力的。
    怎么办？
    “虫”越来越近了。
    该怎么办？
    死亡在逼近的同时，求生的欲望也在不断高涨。
    正当他们打算殊死一搏的时候，一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门内隐约传来一种呼声。
    这呼声告诉他们，进去，进去了就能获救。
    死亡的威胁，与求生欲望的刺激下，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在门内，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一个老旧的告示牌，在告示牌旁边，站着一名如同从梦中走来的少女。
    少女轻声说，
    “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

 第62章 消费热情

    “她好……不可思议。”
    众人恍若是踏入了迷蒙的幻境，直到娜塔莎第二次开口，才回过神来，
    “本店进门费3无限币，第一小时滞留费收费2无限币，之后每小时翻一倍。”
    安全屋本身是没有每小时滞留费翻倍的设定，是黎木新加的。
    因为这个副本玩家数量很大，安全屋目前的规模，不支持同时容纳太多玩家，为了避免一些玩家长时间滞留，影响其他玩家的体验，所以新增的这个设定。
    “安全屋……”
    虽然众人都是第一次来，但毕竟也算是闯过不少无限副本的，还是能理解安全屋的意思。
    “呢喃”的声音响起，
    “进来休息一下。”
    众人一惊……告示牌居然在说话。
    娜塔莎转身走进安全屋，
    “诸位去留随意，这条长廊只能持续三分钟，三分钟过后将消失。本店除了进门费与滞留费，不作强制消费。”
    吴青作为队长，率先发言，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进去看看，总不能真的出去跟那些虫子战斗。”
    “没错，我们的武器完全拿那些虫子没有办法。”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吴青点头。虽然是队长，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一名玩家，并没有绝对约束队员自由的权力。
    十三名玩家，相继走进安全屋。
    安全屋里适宜的温度，令人安心的装饰氛围，逐渐缓解“虫”带给他们的恐惧。
    娜塔莎站在台里，语气轻巧淡然，
    “这边是本店所提供的服务，诸位是否有需要呢？”
    众人看向货架区墙壁上的展示板。
    展示板上，以炼金原力所刻写的文字，在被他们注视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挑拨他们的神经，试探他们的意识，然后缓缓落成关于商品与服务的详细内容。
    对于他们而言，脑袋里就像多了一个导购。
    各种魔药、炼金制品、特殊服务的相关介绍，在他们脑海里逐一呈现。
    有人开口问，
    “请问，这个生命补剂，真的能快速恢复伤势吗？”
    娜塔莎说，
    “是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建议你将一份分成多次使用，因为，以你的身体强度，一整份的量，可能让你出现过盛恢复的负面影响。”
    对于娜塔莎而言，看穿这些人的身体与精神强度，很简单。
    “那这个精神抑制剂……”
    “这个皮肤强化粉末……”
    “冰冻手套……”
    众人七嘴八舌，咨询娜塔莎魔药与炼金制品的事情。
    他们大多数所在意的是，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有效。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魔药和炼金制品的功能效果实在是有些过分好了，就像是为他们这些挑战副本，试炼灾害的玩家所量身打造的。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黎木在调配魔药和制成炼金制品时，所选取的方向，就是预设玩家可能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用到。
    娜塔莎带着他们走进货架区，一边为他们展示魔药与制品，一边解答疑惑。
    虽然只有两个大型货架，但商品也算是琳琅满目了，看得众人应接不暇。
    也有一部分玩家，对安全屋里的装饰品更加感兴趣，一边欣赏“夜与海”、“未知的道路”、麦格福家的壁炉、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雕像等装饰品，一边啧啧称奇。
    这些装饰品所带来的效果，对欣赏者的影响是他们能够直观体验到的。也就导致，他们对安全屋的印象，随着这些装饰品的神奇而变得愈发有信服力起来。
    也有三个比较疲惫的玩家，点了特殊服务“睡个好觉”，想休息一下。
    一份“睡个好觉”，如果没有特殊要求，基本就是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当他们醒来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状态简直焕然一新。把这个结果分享给其他玩家后，安全屋的信服力又上一个台阶。
    装饰品与特殊服务的神奇力量，让众人愈发确定，这座安全屋卖的都是真东西。
    顾客的消费信任度提起来后，魔药与炼金制品的消费便热烈了起来。
    当然，魔药本身并不便宜，最低的都是30无限币。即便这些玩家攒的无限币不算少，但也很清楚，自己的无限币不是大风吹来的，是拿命赚来的。
    所以，消费虽然热烈，但还不到过热的程度。
    基本上都想先买一两瓶试试效果，等效果好的话再回购。
    想到这一点时，就有人问，
    “如果我下次还想来安全屋，该怎么办呢？”
    娜塔莎说，
    “你们想要见到安全屋，安全屋的大门就会为你们敞开。”
    这话说得有些飘忽。但娜塔莎那充满幻想色彩的面孔，与平静沉定的语气，让话语充满信服力。
    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十三位玩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卖得最好的是生命补剂，每个人都买了至少一瓶，其次就是皮肤强化粉末、体能补剂、神经抑制剂。
    炼金制品，则是因人而异了。他们选择的大都是防御、感知以及神经相关的制品。
    比较意外的是，特殊服务的“惊惧风暴—幻象”，消费次数格外多。
    十三个人，共计消费二十二次。
    娜塔莎问起原因时，回答基本上都是，像这种可以提升对恐惧事件、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的东西，非常稀少。对于无限玩家而言，基本只能在精神试炼里才能体验到。
    但精神试炼资格，十分珍贵。往往只有一个副本的高光玩家才有可能获得。
    吴青对能来到安全屋感到庆幸。他作为队长，十分清楚，这座安全屋的突然，对他们的帮助有多大，不仅救了命，还让他们队伍的综合能力得到显着的提升，相较于之前，肯定能更好地应对复杂的沙漠环境了。
    但是，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莫过于这个神秘的四星副本本身。
    他来到台前，问娜塔莎，
    “请问，安全屋里还有其他可以提供的吗？”
    “你想要什么？”
    吴青想了想，
    “比如，关于我们所在的副本的信息。”
    “情报？”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娜塔莎说，
    “那请你直接与我的老板沟通。”
    “老板？”吴青愣了愣，“你不是安全屋的老板吗？”
    娜塔莎回答，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员工。”
    看着她那海蓝色的深邃双眼，吴青不由得紧张起来。一名普通员工，都无不在透露神秘与不可知会的感觉，老板的话……会是怎样？
    娜塔莎穿过台里后面狭长幽静的走廊，敲响书房的门，
    “老板，客人想见你。”
    书房里，黎木从绝对专注状态醒转，信息流在脑海淌过。他很快意识到情况，开口说：
    “请他进来。”
    娜塔莎转过身，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对吴青说，
    “请。”
    吴青看着狭长幽静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深深吸入一口气，滚了滚喉咙，迈开步伐。

 第63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黎木的书房既跟走廊相通，又跟他的卧室相通。
    吴青推开走廊的门。里面灯光明亮，透着一股清淡的书纸笔墨的味道。隐约间，还有一股令人安心的熏香。
    四面墙壁有三面都立着书架，中间是沙发与书桌。
    黎木坐在独立沙发上，对吴青说，
    “欢迎。”
    吴青看着黎木。
    这位就是安全屋的老板吗？
    有了特别的娜塔莎在，他先入为主地将黎木视作一个更加特别的存在。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在这个“更加特别的存在”身上找不到一种显着的特征。
    不像娜塔莎，她的面容，她的目光都那么地显着与吸引人。
    这位老板……只给他一种“深奥、晦涩、难以理解”的感觉。
    复杂的感觉，交织在吴青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一个“求知者”的身份，而黎木，则是“解惑者”。
    事实上，这跟黎木刚离开绝对专注状态与炼金手札《深邃思考》有关。
    《深邃思考》是一部炼金术师们的智慧之作，不论是里面的知识，还是书的本身，都是浩瀚且深奥的。对于学习能力极强的人而言，学习怎样的知识，读什么样的书，往往在潜移默化之间，影响着一个人的精气神。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置身于《深邃思考》的黎木，在潜移默化的学习中，不知不觉，沾染着一股炼金术的深奥与晦涩。
    尤其是在这间让他最自然且安心的书房里。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请坐。”
    吴青点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显得拘谨与紧张。
    为客人提供较好的交流环境也很重要，黎木释放一些炼金原力，让环境氛围变得自然轻松一些。
    见到吴青的肩头稍微降下一些后，黎木才问，
    “你叫吴青，对？”
    “您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黎木知道所有进入安全屋的玩家的名字。他笑着说，
    “不用用尊称。我们的交易地位是平等的。”
    吴青点头。他吐出口气说，
    “这里很神奇。”
    “每个玩家都这么说过。不过，我希望这里会变得对你们而言并不神奇。”
    “为什么？”
    黎木说，
    “神奇，对于庇护与交易而言，不算是个好词。相互理解与熟知，才能为你们提供更好的服务，你们也才能得到更好的体验。”
    吴青笑了笑，
    “老板很善解人意。”
    黎木微笑着说，
    “所以，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吴青整理了一下语言，
    “老板你，应该对我们玩家目前的副本有所了解。”
    “算是有一定了解。超大规模的团队攻坚副本，四星难度。对。”
    “嗯。”吴青脸上露出一些犯难，“这种类型的副本对我们而言是第一次。这才刚一开始，我所带领的小队，就跟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而沙漠里，十分危险，灾害很多很复杂，又有一些我们完全对付不了的怪物。所以，目前说，我们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黎木稍微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点头说，
    “所以，你希望得到一些关于副本的情报。”
    “嗯，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安全屋已经让我的小队提升了很多了。”
    黎木问，
    “那么，你需要哪方面的情报呢？”
    “哪方面……”突然说起，吴青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副本，也不知道有哪些方面。他便问，“有哪些方面呢？”
    “科吉沙漠很大，如果没有方向的话，无异于无头苍蝇。你们应该需要一个明确的方向。”
    吴青果断点头，
    “需要！”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方向。”
    “真的吗？”吴青欣喜地问。
    “当然。客人需要，我就尽量提供。”
    看着黎木稍显笑意的表情，吴青反应过来，
    “老板需要什么代价？”
    黎木笑着说，
    “情报的代价，历来都是高昂的。尤其是这种四星难度的超大副本。单靠你，不一定能支付得了。”
    吴青急忙说，
    “我可以跟队员们商量。方向对我们而言，很重要，还请老板酌情。”
    “没有什么酌情不酌情的。”黎木平淡地说。
    吴青看着黎木的样子，继续说，
    “老板不妨报个价，多少无限币？”
    “很难用无限币来衡量价格。我所需要的，可能更加特殊一些。”
    在黎木的考虑里，如果把情报用无限币进行数量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会失去主动权。
    像魔药、制品和特殊服务，都可以明码标价，用来确定安全屋的消费层级，但情报这种偏向于个性化的交易，用无限币定价，相当于狭定了情报的价值，在创造特殊价值的能力上就弱了不少。
    “老板需要什么？”
    黎木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不如这样，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去向，你帮我个忙就行。”
    “什么忙？”
    黎木说，
    “在这个副本里，应该存在着一种特别的矿石，看上去像是大脑。你让你的队伍帮我留意一下，能帮忙收集的话更好。当然了，我不会占你们的便宜，可以用合适的价格回收。”
    吴青点头，
    “没问题。但是老板，这应该不算什么帮忙。”
    他觉得，既然黎木会用合适的价格回收，不就相当于会支付报酬，是两码事了，应该算不上是帮忙。
    从他的角度考虑是这样。
    但是对于黎木而言并非如此。一个外层高塔战略点的位置，价值其实并不高，那么多玩家，迟早会找到的。这个时候，比起直白地赚钱，不如赚一些好感，赚一些口碑。一支十多人的玩家小队，就有这么高的消费力，可以想象这些玩家的消费潜力有多大。
    发展玩家的消费潜力，很有必要。
    简单地说就是，投资。
    一时的“”是为了更长远的收获。需要让玩家知道这里很好，才能更加放心地消费。
    但是，直接赠送，会显得比较刻意，用“矿石”作为台阶，会更好一些。
    黎木对吴青说，
    “你是队长。对于你的队员而言，你比我更值得信任。当然，如果你能信任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吴青呼出口气，笑了笑，
    “老板还真是很好交流啊。进门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神秘遥远，不好沟通的人呢。”
    黎木笑着说，
    “怎么会。为客人服务，做到最好，可是我的信条。”
    “呼……我知道了，老板请放心，我会告诉大家，留意你说的矿石的。”
    “嗯，那样最好。这个，给你。”
    黎木将离他们先前所在位置最近的一座外层高塔的坐标，传递到吴青的脑海里，接着说，
    “这个坐标会为你们指引方向。”
    吴青感受了一下，问，
    “副本里还有其他战略点吗？”
    黎木回答，
    “当然。”
    “那……”
    黎木知道他的意图，先一步笑着说，
    “期待你们的下次光临。”
    吴青本想问一下关于战略点的更多内容，但看黎木的表情，从他说的话能感受到，这次估计没戏。他站起来，稍稍点头，
    “那我们不多打扰了。”
    “请。”
    随后，吴青带着坐标c走出书房。向队员们说明情况后，带着他们离开了。
    黎木之所以没有告知其他战略点的情报，是因为他觉得，情报这种东西，要染着一层朦胧的色彩，才好发挥价值。
    就像一款游戏，总是不会一下子把所有的玩法内容释放出来，一点一点挤牙膏更新，才好勾着游戏玩家继续玩下去。
    一下子把东西都抖搂出去了，是能立马赚个大的，但是之后呢？
    一份情报，价值恒定的话，分一次卖和分十次卖是完全不同的。
    分一次卖，只能让玩家来一次，分十次卖，可以让玩家来十次，这十次里，都有消费空间。收滞留费都能多收九次了。
    能多赚，就绝不少吃一口。

 第64章 盈余的未来

    【本次光顾次数：13次】
    【获得光顾值：130点】
    【当前等级：13（4000/5000）】
    【已积累两次扩建机会】
    【收入无限币3721枚】
    【当前剩余无限币4448枚】
    十三个玩家，本次在安全屋滞留近两个小时，共计消费3721枚无限币。
    这是自安全屋建成以来，收入最多的一次，而且这还仅仅是这个副本的开端。
    黎木大胆想象，如果副本里的九百多个玩家，全都来消费一次，收入毫无疑问是以万为单位的。
    丰收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陷入另一个方面的思考，那就是，收入这么多无限币，可以用来做什么？
    单单是兑换中心的道具，似乎不需要这么多无限币。
    仔细想来，其实兑换中心的每一样道具，价值都非常高，不论是三神器的回收炉、重生点和无限地图，还是后面的特别通道、《深邃思考》和“崇高信仰”，都非常珍贵。
    它们的价值，正儿八经算的话，肯定不是兑换中心所给的10、100无限币之类的价格。
    兑换中心的价格，更像是对安全屋建设与经营的一种象征性的指标设定。
    换句话说，只要安全屋有了相应的营业能力，就可以解锁兑换中心的道具。
    黎木认真思考一番后，逐渐肯定了这种猜想。
    安全屋赚取无限币的意义，并不主要在于兑换兑换中心里的道具……但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大概要问一个很基础的问题的了，
    人为了什么而赚钱呢？
    一开始，对于黎木而言，赚钱是为了更好地经营安全屋。但现在，赚的钱在经营安全屋方面，已经有了盈余，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盈余的规模会很大。
    在现实世界里，银行掌握着大量的现金，一般来说，会把这些钱用来投资，比如发放贷款。
    发放贷款的目的，宏观来说，是为了保证货币的流通性，让货币在各行各业发挥价值，扩大再生产，刺激经济。
    黎木不由得想，安全屋如果以后掌握了大量的无限币，能不能发挥类似的功能呢？
    他拍了拍脑袋，暂时打住了这个想法。这有些太深太远了，想下去没完没了。
    走一步是一步，稳扎稳打才行。
    娜塔莎将十三名玩家的消费清单汇总整理后交给黎木，
    “老板，虽然样本不大，但这十三个人是一支队伍，应该具有代表性。目前看来，玩家们最需要的是生命补剂、神经抑制剂、体能补剂和皮肤强化粉末。”
    黎木看了看汇总清单，点头说，
    “娜塔莎，干得不错，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那么回事？”
    黎木笑了笑，
    “越来越像个优秀的员工了。”
    “哦。”娜塔莎低下头，眼角弯弯。
    从玩家的需求分析玩家所面临的情况。
    这四种药卖得最好的话……黎木大概想得到，他们可能已经意识到狂风中的黄沙有问题了，甚至已经遭遇过了。
    黄沙中所威胁着玩家的，是这个副本的怪物，“针”。
    数量庞大，不易察觉。当身体里积累了一定程度的“针”后，就会引发神经暴动。
    皮肤强化粉末，从外部环境阻止“针”进入身体，神经抑制剂则是可以在神经发生暴动时用来降温。
    黎木想，除了这种办法外，有没有更好对付“针”的办法呢？
    他想试看看能不能针对“针”专门推出一款产品。
    “娜塔莎，你现在不忙？”
    “嗯。”
    “你去副本里，帮我收集一罐黄沙回来。”
    “没问题。但是我该怎么回来呢？”
    黎木点头说，
    “你把手伸出来。”
    娜塔莎伸出右手。她的手掌偏小，手指较为细长，看上去没什么力量。
    黎木伸出携带钥匙印记的手，悬在她的手掌上面。接着，他尝试沟通与娜塔莎的契约。通过契约，为娜塔莎赋予新的职权。
    逐渐地，娜塔莎右手手掌上浮现出一个非常浅的钥匙印记。
    黎木看着钥匙印记心想，果然可以。“特别通道”也是安全屋的职权之一，能够通过契约赋予。
    “好了，这下你可以直接回到安全屋了。”
    娜塔莎看着右手掌心的印记，眼角不由得扬起。她想，肯定是这次表现得好，在老板心里又升值了。这个印记，就是升值的证明！
    她不由得握紧右手，点头说，
    “好的。我出发了！”
    “嗯，注意安全。”
    “没问题。”
    娜塔莎出门了。
    黎木站在门口，目送她穿过长廊，走出希望之门。
    这时，“呢喃”的声音响起，
    “娜塔莎小姐很高兴。她也逐渐适应了在安全屋的生活。”
    “嗯。”
    “真好。”
    黎木看了一眼告示牌，
    “你呢？”
    “我？”
    “我一直在想，你或许并非是什么告示牌。你就只满足于被挂在墙上对来客说一句欢迎光临吗？”黎木目光沉静。
    “呢喃”轻笑一声，
    “我无从得知我的过去，只知晓，在可预见的未来，我将是安全屋的一员。对我而言，在这寂静的角落，充当一个指引，充当一位观众，是最好的安排。”
    “指引……观众……”
    “我感受着安全屋里发生的一切。老板的展望与努力，娜塔莎小姐的改变与期许，玩家们的诉求与勾心斗角……在我眼里，是一幅正在不停绘画，也许永不会终结的盛大之作。我很庆幸，能成为这幅盛大之作的观众。”
    黎木说，
    “你比我想的要更加富有哲思。你一定是经历过许多事的。”
    “也许。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将我的过去记起。”
    “没什么。正如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我们之间需要相互认可。当你认可我了，我也认可你了，我相信，我们之间会有更加深入的交流。”
    “呢喃”真诚地回答，
    “我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黎木走进安全屋，继续研读《深邃思考》。
    没过多久，娜塔莎带着一罐黄沙回来了。
    随后，黎木在工作间，开始小心翼翼地研究这些黄沙里的“针”。
    ……
    吴青一行人离开安全屋后，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不过，由于“肺动”的原因，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原本高高的沙脊，已经变成了一条沟壑，不断有黄沙如流水般从两边向下灌入。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
    众人赶忙取出皮肤强化粉末，按照使用说明，放在鼻子下，猛地吸入鼻腔。
    粉末很细腻，鼻腔不适的感觉之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然后他们注意到，自己体表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浅淡的荧光。荧光比较柔和，而且贴近肤色，所以看上去很自然。
    “不痒了！而且很舒服。”
    “真的好舒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每一寸肌肤都在被轻轻抚摸。”
    “这皮肤强化粉末的效果比我想的更好啊！”
    众人对皮肤强化粉末的效果很是惊喜。
    吴青也不由得说，
    “能遇到安全屋，真是走大运了。好了，各位，既然大家状态都这么好，接下来我们就前往战略点了。”
    “话说队长，你花了多少无限币才买下了那个战略点的坐标？”
    吴青摇头说，
    “那位老板赠送给我的。”
    “赠送？！”
    “也不算，毕竟我答应帮他一个忙。”
    “是什么？”
    “边走边说。赵小雨，你不是买了个探测眼镜吗，能探测沙子下面有没有虫子吗？”
    “我试试。”赵小雨取出探测眼镜。
    这是一枚造型古典的单片眼镜。他戴上后，聚精会神向四周看去。透过镜片，他发现一些地方存在着特殊律动，像是水面的涟漪。
    那些十有八九就是沙下面的虫子了。他惊喜地说，
    “可以！”
    吴青沉下气，笑着说，
    “那就好。你就帮忙负责留意沙子下面的情况。”
    “没问题。”
    “那大家，准备好，我们出发了！”
    “好！”
    众人情绪都比较热烈。
    吴青按照脑海里c坐标的指示，带着队伍前进。

 第65章 “脑”开始思考

    行进的途中，吴青给众人说了黎木的请求。
    众人听来，都觉得这不是个很重要的请求。而当吴青复述了黎木当时的解释后，他们的看法便大差不差了，都觉得这位安全屋的老板，是个事无巨细，尽皆分明的人。
    大概一个小时后，“肺动”再次爆发。
    沙漠的环境瞬息万变。这次“肺动”，不仅有尘暴与狂风，还有雷暴。漫天弥漫的黄沙加上卷荡的乌云，让沙漠看上去简直是地狱的可怖光景。
    雷声轰鸣炸裂，树状闪电悍然落下，犹如空间的裂缝。
    吴青是个合格的队长。他没有让队伍在“肺动”下前进，在一条沙脊的背风坡下，撑起从安全屋购买的“微型风挡”，避免尘暴将他们掩埋。
    等到“肺动”结束后，他们才出发。
    “肺动”后的沙漠环境虽然会发生巨大变化，但脑海中的c坐标一动不动。不论环境怎么边，只要朝坐标不断前进就够了。
    一路上，他们绝不主动招惹在沙子下面沉睡的“虫”，以最稳妥的方式朝c前进。
    又在一个半小时后，新的一轮“肺动”正处于最后的酝酿阶段时。他们越过一条沙脊，站在高处向前看去。
    前方有一片小型绿洲。
    在绿洲的正中央，是一座青灰色的建筑，高耸的城墙围拢，而在城墙之内，是笔直的圆顶塔。
    “那里就是战略点了吗！”队员激动地喊。
    吴青对比了一下坐标的位置，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
    “是的，就是那里。”
    “好他妈感动，在这一片黄的沙漠里，能看到不一样的颜色，真是好他妈感动！”
    话虽然粗糙了一些。但这直白的情绪代表着众人此刻的心情。
    从一开始跟大部队失散，到一名队员神经暴动而亡，到遭遇怪虫险些丧命，到安全屋的神奇经历，再到此刻，眼见那一片绿洲，以及绿洲上高耸的古塔。
    心情的变化跟艰辛的路途一样，在此刻迎来暂时的美好时刻。
    吴青稍微耐下性子，
    “虽然是到战略点了，但是不要掉以轻心。”
    众人也稍微冷静了一些。战略点虽然就在眼前，但成功的前一刻往往是失败的乱葬岗，马虎不得，何况是这种地方。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座外层高塔前进。
    进入绿洲的范围后，嗅着没有干涩风沙味的甜美空气，众人精神高涨。
    他们在城墙外面，仔细探测了一遍，没有探测到什么怪物的影子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城墙一面有两道厚重的铁门，看颜色也可能是青铜门。
    门的表面是十分古朴且大气的雕纹。沟壑起伏不断，走势磅礴，整体看上去并不像是平常能见到的雕纹，众人一时之间也在印象里找不到与之相匹配的事物。
    “你们觉得这些雕纹像什么？”
    “具体的说不出来，可能是很多种事物混在一起了。你们看，这里的雕纹，像一条蛇是，那里的像个乌龟，那边的又像是梵文……”
    “的确，很复杂的样子……”
    “话说，这个副本的主题是异星侵入者，也就是外星人嘛。你们说，这些雕纹会不是那些外星人的文化？”
    “有可能。”
    吴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先开门看看。”
    他试着触碰青铜色的大门。触碰的瞬间，那种古朴厚重的感觉就让他本能地升起一些沉闷的感觉。像是什么浩瀚的历史冲着自己滚滚而来。
    “搭把手。”
    众人上前，一同发力。
    嘎吱——
    斑驳锈迹摩擦的声音有些酸牙。
    门，缓缓打开。
    嘭地一声，两扇厚重的门撞在两边的城墙上。
    众人齐刷刷地向里面看去。
    静谧而沉重的气氛扑面而来。像是钻进了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不过，倒没有古墓里那种阴湿的气息。
    除了独特的气氛外，里面不论是墙壁、地板还是天花板，都分布着样式不同的浮雕与壁画。
    很难看出这些浮雕和壁画到底是什么。
    “赵小雨，怎么样？”吴青问。
    赵小雨回答，
    “没有异常。”
    “那就好。”
    这时候，一名队员喊，
    “队长，这边有一个沙漏！”
    吴青看去。在古塔一层的左上角，有一个半人高的规整石台。这个石台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表面没有浮雕和壁画的东西了。而在石台上，放着一个金属框架的沙漏。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沙漏的上面明明有沙子，却没有往下漏。
    他走过去，试着拿起沙漏，然后倒转过来。
    沙漏倒转后，里面的沙子立马流动起来，均匀地往下漏，细腻到几乎凝结成一条笔直的线。
    然后，十三人同一时间收到信息，
    【外层高塔“嗤笑”已被占领】
    【“脑”开始思考如何夺回“嗤笑”】
    【你已进入“嗤笑”，不受沙漠影响】
    “这座塔名叫‘嗤笑’啊。听上去很奇怪。还有，‘脑’又是什么的东西？”
    “‘脑’……听上去像是什么核心。说到底，沙漠里是有外星人的，甚至这片沙漠就是个大型外星人。”
    “没那么夸张。真有这么大的外星人，这个星球不早完蛋呢？”
    “谁知道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这个问题。
    一会儿过后，发现没什么危险后，他们才解除戒备，开始探索嗤笑古塔。
    嗤笑古塔一共有九层，每一层都一样，存在着大量看不懂的浮雕和壁画。
    一番探索下来，他们觉得目前只能把这座塔当成个据点。
    吴青说，
    “我们今天就先在这里停歇。接下里大家就自由活动，个人安全至上，尽量不要冒险。”
    “好的。”
    作为无限副本的熟练者，众人本身不缺乏探索欲和冒险之心。
    危险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而言是种挑战。
    稍作休整后，有的玩家决定出去探险，有的则打算留在嗤笑古塔里。
    吴青能成为队长，自然是有着不俗的本事。
    他想着那位老板所说的长得像大脑的矿石，决定到周围看看。
    ……
    一条巨大高耸的沙脊之下，玩家大部队小心行进着。
    他们大多数人神情疲惫，紧锁着眉头，眼中闪烁着不安与紧张。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彻底感受到了这座沙漠的恐怖之处。
    那让人发痒的感觉，居然催命符，在毫无特征的沙子底下，居然隐藏着可怕的吃人怪虫。
    一路以来，原住民队伍，死伤十分惨重。
    四千多人的原住民士兵，在过去的几个小时的统计里，居然已经没了了两千多人了。这两千多人里，大约五分之一是每一次“肺动”后沙漠环境剧变而失散的，五分之一死于流沙、尘暴和雷暴。而剩下的，几乎全都死于神经暴动和沙子底下的吃人怪虫。
    神经暴动时，那如同疯魔一般的痛苦死状，在其余人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们无比深切地体会，兴奋致死，是非常痛苦且残忍的死法。
    字面意义上的“兴奋”，在这座沙漠里被改写。
    沙子下的怪虫，则以那庞大无法被伤害的身躯，以及螺旋分布在口腔内壁的尖牙而震撼众人的心脏。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闯荡那么多无限副本，所锻炼而来的体魄，在这种怪虫的注视下，显得弱小而卑微。
    原住民士兵没了两千多，玩家虽然强悍一些，但也还是有二十多个因此丢掉了性命。
    在众人心情愈发沉重，甚至隐隐有恐慌弥漫的时候，指挥阵营的玩家及时站了出来。
    指挥阵营的玩家，无一例外，都是高位次玩家。
    他们逐渐展现出作为高位次玩家的素质，总结出了所面临的情况，对此向全体玩家传达了建议，
    第一，尽量保证皮肤不与沙子直接接触；
    第二，由各大队长与各小队长之间建立起精神网，指挥阵营将通过精神网探测环境，以避免惊扰到沙漠下的怪虫；
    第三，环境将要剧变的时候，收紧队伍范围，由指挥阵营的玩家保证各队伍紧密相连。
    在这三条建议下，后半程的情况虽然也很艰难，但好上不少。
    不过，原住民士兵就没办法了。指挥阵营的玩家也不可能浪费精力去庇佑这些意义不大的士兵。
    所以，原住民士兵的数量在不断锐减。
    但没有人会过分同情这一点。经历了那么多无限副本，连同为玩家的死亡都见了很多，又何况原住民。
    大部队的前锋小队翻过巨大的沙岭。
    第一个翻过去的人，望见前方的景象，先是一愣，然后惊喜地冲着大部队喊，
    “前面有绿洲，有绿洲！”

 第66章 有我就够了！

    【外层高塔“嗤笑”已被占领】
    【“脑”开始思考如何夺回“嗤笑”】
    收到这两条信息后，黎木短暂地从对“针”的研究里抽离出来。
    第一条信息，在预料之中。
    至于第二条……
    怪物图鉴对的“脑”描述是：
    “黄沙的核心，有且仅有一个。是黄沙的绝对主宰。“脑”时时刻刻都在思考。”
    “脑”在思考什么，现在也许有了一部分答案。
    黎木只想到了这个副本攻坚需要玩家占领所有的战略点，但没想过，原来战略点被占领后，还存在被夺回的可能。
    “脑”在思考如何夺回战略点……
    “脑”的思考机制是怎样的？很难从一两条信息去判断。
    黎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费神太多。他继续投入到对“针”的研究里。
    在炼金原力的感知下，“针”并非字面意义上尖锐的针，而是一种非常纤细的神经。
    细到即便拿倍数较小的放大镜都难以看出来。
    人类的神经，最粗大的坐骨神经，直径接近1，股神经、胫神经、尺神经等一般在2-3。基本都可以用肉眼分辨出来。
    而“针”神经，纤细到黎木需要用炼金原力才能感受到。
    他不由得想，这些神经原本属于怎样的生命，才会这么纤细。
    而且，令他感到惊奇的是，“针”神经居然可以在裸露环境里，保持相当程度的活性，甚至可以自主地进行小幅度的盘缩、扭动、爬行等动作。
    在进一步的研究里，黎木发现，“针”神经能够释放一种固定频率的电信号。
    这种电信号也许是催发神经暴动的原因。
    做出猜想后，他针对这个方向，寻找可能的应对措施。
    这个过程比较漫长，需要不断地试错。
    在此期间，安全屋陆陆续续有其他玩家到来。
    一个小时内，共有五波队伍。
    娜塔莎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接待工作。
    像之前吴青的队伍一样，他们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地进入。只不过，没有吴青他们那么幸运。
    娜塔莎在接待的时候，有留意玩家之间的对话。
    这五波队伍，都是跟大部队失散的。最多的损失了九个队员，最少的也损失了五个队员。他们在来到安全屋前，遭遇到的情况，要比吴青他们残酷得多。
    吴青他们是遇到“虫”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安全屋。
    而后面的五波队伍，无一例外，全都是在“肺动”期间触发了“虫”群，因此几乎没有拉扯挣扎的空间，碰到“虫”就直接被吞吃，根本没有等到希望之门降临的时间。
    安全屋最多的时候，同时容纳了二十五个玩家。
    这些玩家，基本都是死里逃生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即便安全屋里有一盏可以稳定情绪的“安宁”，安全屋里的氛围一时之间也显得非常急躁和不安。
    加之不少玩家都或轻或重地负伤了，让娜塔莎一下子就忙不过来。
    她又不愿意因为忙不过来就去打扰正在研究“针”的黎木，索性用精神感染，强行支配了一众玩家。
    这样做虽然不对，但的确是最快稳定局面的方式。
    待到急迫的情况得到缓解后，她才按照顺序，逐一解决玩家们所面临的问题。
    玩家们之间的行为大差不差，在冷静下来后，开始研究探索这座安全屋，享受特殊服务，购买魔药以及炼金制品。等到消费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也就像吴青那样，询问一些情报。
    黎木在开始研究前，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提前把战略点“嗤笑古塔”的坐标c交给了娜塔莎，并嘱咐她如果有玩家需要，就赠送给他们。只需要提一下“缄默”矿石的事情即可。
    娜塔莎在赠送坐标c的时候，会提一句，这是老板赠送给你们。
    而当玩家问起安全屋的老板时，她又一副不愿多说，讳莫如深的的样子。
    阴差阳错之下，让黎木的形象在玩家们的想象里，变得格外神秘与强大。
    实际上，她只是不想黎木亲自出面，换一句话说，她想证明自己一个人就能应对好，不需要麻烦老板。
    站在门口，送走最后一名玩家后，娜塔莎稍微放松了一下肩膀。
    这时候，“呢喃”出声问，
    “如此的忙碌，为何不让老板帮你？”
    娜塔莎看了一眼告示牌，
    “员工的事，不能麻烦老板。”
    “我想并非如此。老板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只要你说你忙不过来，他肯定会帮你的。”
    “不。我没有忙不过来。我很好地完成了老板交给我的工作。”娜塔莎肯定地说。
    “呢喃”没就此多说，微笑着问，
    “娜塔莎小姐，需要我帮你向老板提议，再招一些员工吗？那样的话，你会轻松很多。”
    娜塔莎立马拒绝，
    “不需要。老板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其他员工。我一个人就能做得很好。”
    “娜塔莎小姐。你太过纠结于此了。”
    “什么？”娜塔莎眉头有些疑惑。
    “呢喃”想，也许娜塔莎小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执着于在老板心里的价值了，
    “没什么。请好好休息。”
    娜塔莎回到台，开始整理这一轮玩家的消费清单。
    ……
    在安全屋得到嗤笑古塔坐标c后，玩家们的行进效率高了不少。
    他们很快就陆陆续续地抵达嗤笑古塔。
    在嗤笑古塔里碰面后，他们开始相互交流，述说自己这一路以来的遭遇。然后，他们惊讶的发现，他们的遭遇惊人地相似。
    跟大部队失散、队伍里有人出现神经暴动、遭遇沙子下的怪虫，然后意外进入安全屋，在安全屋里消费补给一番，得到了嗤笑古塔的坐标，最后根据坐标指引，来到这里。
    唯一不同的是，只有吴青是跟安全屋的老板黎木亲身交流过的。
    在其他玩家眼里，黎木的形象是神秘且强大的。
    而吴青则认为，那位老板在神秘强大的同时，还富有哲思，待人和善，很好交流。
    因为安全屋这个共同话题，先行抵达嗤笑古塔的玩家们交流十分火热。
    与此同时，大部队还在艰难地行进着。
    终于，
    “前面有绿洲，绿洲！”
    随着这声惊呼响起，大部队的玩家们持续低迷的心情，立马高昂起来。
    他们纷纷争先恐后地翻上沙岭，遥望前方那片绿洲，以及绿洲里的嗤笑古塔。
    这时候，一些激动的玩家，也顾不上指挥阵营的指挥了，忙不迭地冲向绿洲。
    从灵所带领的队伍里。戈年一说，
    “那座绿洲看样子，并不是自然生成的。那座塔的话，说不定是什么关键点。”
    从灵说，
    “既然是攻坚类副本，那自然可以把这种地方理解为安全区域，准备区域。更准确说的话，类似于战略点。”
    戈年一瘪了瘪嘴，
    “没想到还真给关经纬那家伙碰上了。他待会儿又要来我们面前嘚瑟了。”
    从灵说，
    “他的确有这样的能力。能在玩家损失不大的情况下，这么快到达这片绿洲，他的确居主要功劳。”
    戈年一咬牙说，
    “一想到高光玩家可能是那家伙，我就很不爽。”
    “就算到最后真的是他，那也是他凭实力得到的。”从灵语气平淡。
    戈年一叹了口气，
    “我知道，只是很不爽而已。”
    在旁边听着的胡列好奇问，
    “那个指挥官关经纬，很厉害吗？”
    戈年一撇了撇嘴，
    “也不算厉害，只不过是在玩家里，竞技分位次排第三而已。”
    胡列愣了愣，
    “不是说竞技分位次要等公测才会开放吗？你们怎么知道别人的位次……”
    戈年一眼睛朝上，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关经纬的确是个小有本事的家伙。被他指挥虽然很不舒服，但他大概是我们这批玩家里最适合这个职位的人了。”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你们都好厉害的样子。”
    这段路走来，胡列是结结实实地见识了从灵的本事。
    可以说，他们这支队伍的玩家毫发无伤，九成功劳都属于从灵和戈年一。
    从灵说，
    “走，去绿洲看看。”
    她正迈开脚步，忽然瞥到不远处，关经纬和赖深正朝这边走来。
    戈年一嘶嘶吸气，
    “说什么来什么。”

 第67章 最受关注之人

    关经纬个头很高，即便是穿着厚重的单兵制服，也能判断出他身材十分匀称。
    他取下了头盔和防尘面罩，一张肤色略苍白的脸裸露在外。不过看他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这一点。
    因为混血的缘故，他有着一张模特级的高级脸，搭配不错的五官，整体看上去很有范儿。
    比较突出的是他的嘴部，带着一种天然的微笑感。
    过来后，他笑着说，
    “现在才来跟你们打招呼，希望别介意。”
    戈年一双手向后抵着后脑勺，
    “我可希望你不来呢。”
    关经纬笑道，
    “小年，你还是一点没变。”
    “可别这么说。”
    关经纬没说什么，看着从灵说，
    “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当大队长，进指挥阵营。有你们参与指挥的话，会轻松不少。至少能早半个小时见到那片绿洲。”
    从灵说，
    “不必。有你跟赖深指挥就好。副本里比我素质高的玩家还有很多。”
    关经纬轻声说，
    “从灵，这里可没有人比你素质更高了。”
    从灵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赖深开口说，
    “从小姐，你们俱乐部的成员都是这种态度吗？基本的尊重他人，至少要有。”
    从灵稍稍站定，回头说，
    “你说得对，我们俱乐部的成员就是这种态度。”
    “你！”
    关经纬伸手示意赖深不要多说。
    戈年一满脸笑容，
    “哦，吃瘪了。”他对着胡列说，“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热脸贴冷屁股……还贴不着。”
    胡列性格大大咧咧，一个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那我还不是最惨的。起码贴到了。”
    赖深神情阴翳地看着胡列，
    “希望你是真的愚蠢，而不是在装傻。”
    胡列愣了愣，然后脾气立马暴躁起来，一把揪着赖深的衣领，
    “你不会以为你真的是老子的上级？能随便支配老子？什么指挥官，不过是副本分配的角色而已，狗屁都不是！”
    赖深的双眼，透过防尘面罩，显出一缕冷冽的光芒，
    “如果你再不放手，我不介意让你成为第一个死于玩家之手的玩家。”
    胡列忽然感觉有些冷，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但他不想跌份儿，硬着头皮说，
    “你有种试试？”
    旁边，戈年一感受到赖深目光里的狠戾，连忙说，
    “诶，都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哪有什么打生打死的矛盾哦。”
    他一边说，一边冲关经纬使眼神。
    关经纬这才笑着说，
    “副本攻坚连苗头都没有，要是夭折于内讧的话，未免有些滑稽了。赖深，你是指挥官，应该更加冷静一些。还有这位……是叫胡列。嗯，抱歉，我的同伴让你感到困惑了。”
    赖深连忙说，
    “关哥，你不用——”
    关经纬看了他一眼，他随即老实下来。
    别人给台阶了，胡列赶忙顺势下场，
    “给你个面子。”
    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戈年一追了上去，
    “你太暴躁了。”
    胡列拍拍胸口，一阵后怕，
    “卧槽，我怎么感觉那个家伙真的想杀了我啊。”
    戈年一说，
    “不用感觉，他就是想真的杀了你。赖深是关经纬的同伴，严格说来只能算是跟班，竞技位次排46名。他有一个很特别的能力，可以瞬间冰冻一个人的血液。刚刚他就打算对你用这招。”
    胡列尴尬一笑，
    “谢了老弟，得亏你给我找台阶下了。”
    “不用。但是，你这容易暴躁的性格真的得改。”
    胡列捏了捏鼻子，
    “谁受得了被骂蠢货啊。”
    “嗯……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建议遇事先多想想。”
    “你说得也对。”
    ……
    关经纬跟赖深从沙岭上下来，踏上绿洲。
    关经纬感受着绿洲的空气，说：
    “很特别的一个地方，并非自然生成，依托于某种力量而存在。这种力量，在环境剧变的时候出现过。”
    赖深点头说，
    “那这里应该就是战略点了。”
    “差不多。”
    “可以把这里当成大部队的一个据点。这种地图极大，环境十分恶劣的副本，必须要有用以缓冲的据点。”
    关经纬点头，
    “嗯，你说得没错。九百多个玩家，并非每一个玩家都有能力全程参与攻坚，等副本的攻坚模式确定后，玩家之间会自然划分出出力的层级。有的玩家，能参与攻坚，有的玩家就只能负责补给和支援了。”
    “关哥考虑得很周到。也多亏了你的英明指挥。”
    关经纬摇摇头，嘴角的笑容却很是浓郁。他喜欢被人称赞，喜欢受瞩目。
    他看向绿洲中央的古塔，
    “走，先去那里看看。”
    两人前往嗤笑古塔。
    在外面，他们注意到古塔门口围着一大群玩家，堵住了进门的路。
    赖深走过去说，
    “大家让一下，指挥官要进去查看情况。”
    人群闹哄哄的，时不时发出惊奇的声音，完全没人在意赖深说的话。
    赖深不由得皱起眉，
    “怎么回事？”
    他们站在人群外面观察。
    人群里面，几个玩家正慷慨激昂地为大家讲着一些什么。
    不断从他们的嘴里，蹦出“安全屋”、“魔药”、“特殊服务”、“坐标”之类的关键词。
    关经纬和赖深听了一会儿后，逐渐意识到……有人比他们更早抵达这里，而且正是那几个失散的队伍！
    赖深深深吸一口气，
    “失散的队伍，居然比我们先到这里？”
    他看向关经纬，
    “关哥，这……”
    关经纬眉头稍微蹙起。他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有人喊，
    “对，就是他，吴青，他是第一个到这里的玩家。而且，战略点也是他占领的！”
    众人齐刷刷地向外看去，只见吴青背着一个背包走了过来。他们赶忙迎了上去。
    “你就是吴青？”
    “听说是你占领的这座嗤笑古塔战略点？”
    “安全屋是不是真的？”
    “安全屋的那位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吴青刚从外面回来，就碰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懵。缓了一会儿后，才知道，原来安全屋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作为第一个进入安全屋，也是第一次占领战略点的他，自然而然最受关注。
    吴青有些受不了这种热烈的氛围，说：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那座安全屋太神奇了。没有安全屋的话，我跟我的队伍恐怕已经被掩埋在黄沙之下了。至于那个安全屋是什么样的，你们不如自己去看看。”
    “怎么进去？”
    “好像说是，想要进入的时候，自然就能进入。”
    “我现在想进去看看，但没什么门路啊。”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一群人围着吴青问东问西。此刻，他无疑是全场唯一的焦点。
    人群之外，赖深咬着牙说，
    “明明是关哥带他们过来的……关哥才应该是最受关注的！这些人怎么回事啊？”
    关经纬眼睑稍稍垂下，笑着说，
    “最受关注的，不一定就是最正确的。”
    戈年一从远处走过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边走边说，
    “哟，这不是我们的指挥官关先生和赖先生吗。”他装作四处张望的样子，“咦？真奇怪，怎么没有人来迎接我们的大功臣进塔啊。”
    赖深黑着脸说，
    “关你什么事。”
    戈年一笑容灿烂，
    “我只是为我们的大功臣感到不服而已。明明出力最多，高光却被别人抢走了。明明我还期待关先生在众目期待之下，发表一番过人的见解呢，可惜没机会啊。”
    关经纬饶是耐心再好，也被戈年一这番阴阳怪气弄得有些心烦，
    “够了。”
    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赖深狠狠地看了戈年一一眼，赶忙追了上去。

 第68章 精神测量

    戈年一脸上的表情有些兜不住了。他可太期待看到喜欢抢风头的关经纬吃瘪的样子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跟关经纬一起过副本的时候，他是如何为了抢夺高光玩家评价，把明明能轻松完成的任务搞成葬送四个队友性命的陷阱的。
    戈年一满脸愉悦地对从灵说，
    “从灵，你爽不爽？”
    从灵看了他一眼，
    “你太浮躁了。”
    “哈哈，浮躁就浮躁了。能看到那家伙吃瘪太爽了。我都能想象得到，他满心期待着一来到这里，立马被玩家们围住称赞，而结果是，别人根本不搭理他。”
    “戈年一，你更应该在意你自己。”
    戈年一耸耸肩，
    “从灵你也真是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用，跟个过副本的机器人一样。你之前不也被关经纬坑过吗？明明属于你的高光玩家评价，被他一个错误情报弄丢了。”
    从灵说，
    “这不重要。”
    戈年一无奈地说，
    “那对你而言，什么是重要的？”
    从灵看向远方，
    “无限……”
    “太遥远了。”
    “近一点的话……安全屋。听那些人的描述，安全屋变化很大。”
    戈年一点头，
    “多了不少东西呢。哦，对了，他们说的那个生命补剂，我用过一次。”
    从灵看着他问，
    “效果如何？”
    戈年一说，
    “这么说，不是那瓶补剂的话，我可能现在得躺在维生舱里当个植物人。然而，令人感慨的是，这么好的生命补剂只卖30无限币。”
    从灵目光沉静，
    “安全屋，该怎么进？”
    戈年一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进，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内心爆发出对安全屋的强烈情绪，然后就有一扇门为我打开。”
    “强烈情绪……在我的上一个副本里，那座安全屋是直接出现在副本的固定位置的。”
    戈年一疑惑地问，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从灵想了想说，
    “如果是固定位置的话，在地图很大的副本里，局限性就很大，对玩家来说很不方便，没法第一时间寻求庇佑。”
    “有这种可能。”
    从灵忽然陷入沉默。
    戈年一好奇问，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安全屋的存在的副本，对副本里的玩家而言，是不是相当于拥有了不死之身？碰到无法躲避的致命危险，只要渴求安全屋出现，就能得到庇佑。”
    戈年一说，
    “但听那些已经去过安全屋的玩家说，还是有不少玩家死亡了。还有，我记得安全屋的娜塔莎小姐说过，安全屋为玩家开放，取决于那位老板的意愿。如果那位老板不愿意让你进入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从灵目光灼灼，
    “这么说来，那位老板掌握着安全资源！”
    “应该可以这么说。”
    这时候，所有在绿洲的玩家脑海里响起播报，
    【达成阶段成果】
    【战略点“嗤笑古塔”被占领超过两个小时】
    【本阶段高光玩家】：吴青
    【当前剩余时间：29天】
    无限的播报，让本就受关注的吴青，更受关注。
    正在嗤笑古塔第五层欣赏壁画和浮雕的关经纬抖了抖右手的无名指，然后没说什么，继续欣赏。但他旁边的赖深有些站不住了，
    “关哥，这太离谱了！那个吴青分明是运气好，碰到了安全屋，才侥幸第一个抵达这里的。关哥你指挥大部队八百多人，凭什么不比他有资格？！”
    关经纬虚起眼睛说，
    “侥幸与好运也许会让一个人获得暂时的成功，但最终的赢家永远会用实力证明谁更有资格站在山巅。”
    赖深痴迷地看着他，
    “站在最高处的肯定是关哥！”
    关经纬目光沉敛，心想，第一个超大型四星难度的副本的最终高光玩家，一定会是我，也……只能是我！
    赖深皱眉说，
    “但是关哥，那个安全屋听描述，好像的确很神奇。吴青之所以能成为这个阶段的高光玩家，也是因为那个安全屋。安全屋说不定会影响你拿高光玩家啊。”
    关经纬轻声念叨，
    “安全屋……”他微微一笑，“既然别人可以进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呢？如果安全屋真的是以无限币作为通用货币的话，小深，我想，这个副本里应该没有谁比我们更富有了。”
    赖深点头，
    “那是当然。”
    跟关经纬同属一个俱乐部。他十分清楚，就算是竞技位次第一二名加起来，无限币都没关哥多。
    因为，他们俱乐部里养着一批专门刷无限币的玩家。
    “但是，关哥，我们该怎么去安全屋呢，难道真的要像他们说的那样，遇到致命的危险时刻才能进？这样的话，感觉很冒险啊。”
    关经纬凝目，
    “你说得对。但是，如果别人能进入安全屋，而我们却不能的话，无疑会提高获得高光评价的难度。”他看向赖深，“也许，可以对那些进入过安全屋的玩家，使用精神测量。”
    赖深愣了愣，
    “精神测量……”
    精神测量是他的能力之一，很强大，一定程度上甚至能支配他人的精神。但代价是，会接受很多精神杂念，严重的话，可能产生精神错乱，精神崩溃的情况。
    所以，这是一把双刃剑。
    关经纬笑着说，
    “还是算了，精神测量对你负担太大了，留着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赖深连忙说，
    “不，我没关系的！关哥不能落后其他玩家。”
    “小深，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我也无法接受最后的高光玩家不是关哥你。”说着，他靠着墙坐了下来，“关哥，我开始了！”
    然后，他闭上眼。
    关经纬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在心里呢喃，小深，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赖深抽离自己的精神，在这片汇聚了大量来自不同玩家的精神意念的绿洲里，寻找那些进入过安全屋的玩家们的精神。他像是拿着精度很高的尺子，仔细地测量这些纷杂的精神，去感受这些精神的变化。
    在这个过程里，他不得不接受那些玩家精神里的杂念。
    大量毫无意义的信息，持续冲击他的精神，这让他很难受，感觉精神快要分裂了。但他必须要坚持，为了帮助关哥！
    十分钟后，赖深猛然睁开眼。他的眼中布满了虫子般的血丝，冷汗扑簌簌地流淌，太阳穴跳个不停，嘴唇发白。他喘着粗气说，
    “有结果了……”
    关经纬立马问，
    “是什么？”
    赖深艰难地滚了滚喉咙，沙哑地回答，
    “并非是遇到致命危险时刻才能进入安全屋。而是，当他们遇到危险时刻，全部的精神都集中于求生欲望上。他们的精神在聚焦一点时，一股十分晦涩的气息，便开始在他们脑海中弥漫，接着他们就遇到一个可以通往安全屋的门了，”
    关经纬凝眉，
    “精神聚焦于一点。”
    “这对关哥而言，应该不难。关哥要试一试吗？”
    关经纬说，
    “只能这样了。”
    赖深一脸歉意地说，
    “抱歉啊关哥，我现在精神没法集中，不能跟你一起了。关哥也不用管我，你赶快试一试。”
    “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谢谢关哥关心。”赖深勉强一笑。
    关经纬随即开始汇聚精神。
    作为竞技位次第三的无限玩家，经历过大量精神试炼的他，将精神聚焦于一点，是毫无难度的事情。
    他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对安全屋的期待上。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一扇门浮现在他面前，为他打开。
    来了。
    关经纬调整好呼吸，迈步踏入。
    赖深并没有看到安全屋，但关经纬向前走两步突然消失，让他意识到，关哥成功了。
    他脸上随即露出满足的笑容。

 第69章 我全要了！

    狭长的走廊尽头，“呢喃”的声音响起，
    “欢迎光临。”
    一个会说话的告示牌……关经纬稍顿后微笑着说，
    “你好。”
    “呢喃”为他打开安全屋的后门，
    “请进。”
    安全屋……这就是让吴青抢走自己阶段高光的安全屋。关经纬站在外面，往里面望去，试图看到些什么。
    但即便是门打开了，站在外面，也无法看到安全屋里面的景象。这是安全屋的特性之一。
    关经纬目光沉静，迈步踏入。
    他刚一走进去，台里的娜塔莎便对他说，
    “你好。”
    他看向娜塔莎，眉头稍微跳动了一下。
    娜塔莎特别的发色与瞳色，的确会在第一时间吸引住人的目光。但关经纬并不是在意的这一点，而是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感受到她是怎样一个人。在他的感觉里，她身上好像蒙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这很少见。
    在关经纬过去的无限生涯里，很少有人让他有这种感觉。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娜塔莎摇头，
    “并不是。”
    关经纬点点头，问，
    “能介绍一下这座安全屋吗？”
    娜塔莎说，
    “这是一个收取利益，为无限玩家提供庇护的地方。同时提供一些特殊服务，售卖一些特殊商品。详细请观看那座展示板。”
    关经纬抬头看向展示板。
    一会儿过后，他笑着说，
    “非常丰富。”
    “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关经纬看着娜塔莎，
    “告诉我你的名字。”
    娜塔莎毫无情绪波动，
    “这不在本店的服务范围。”
    关经纬笑了笑，
    “这样吗，我以为你们会尽力满足客人的需要。”
    娜塔莎完全不接关经纬的话茬，继续问，
    “客人还有其他需要吗？”
    关经纬目光稍稍沉了一些。他想通过聊天对话，寻找娜塔莎的破绽，旁敲侧击，以对她有更深的了解。这是他与人交流的习惯，也是他通常能把握住对话主动权的原因。
    但娜塔莎……像个机器人一样，完全不接任何无关的话茬。
    关经纬又问，
    “我听说有不少玩家得到了你们的庇佑。我身为他们的指挥官，对此表示谢意。”
    娜塔莎说，
    “交易不必言谢。客人还有其他需要吗？”
    娜塔莎每说一句话都要问关经纬需要什么。这让他完全找不到对话的节奏。
    看着娜塔莎的样子，心想继续说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收获。他便开门见山，
    “我想见你的老板。”
    娜塔莎看着他，平静地说，
    “请说明你的理由。”
    关经纬反问，
    “客人要见老板还需要理由吗？”
    “需要。”
    娜塔莎直白的回答，让关经纬一下子噎住了。他有些没转变过来思维，下意识地认为这里也一样，“顾客是上帝”。
    他有些不喜地说，
    “你只是个员工而已。”
    娜塔莎听到这句话，便不再看着他，
    “如果你没有其他需要的话，这里任你滞留，第一个小时滞留费2无限币，之后每小时翻倍一次。”
    关经纬很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发现这个员工简直奇怪得不行，完全没法好好沟通，就跟技术不成熟的ai似的，单线程，一根筋。
    虽然他很不满意这种服务态度，但还是耐下性子，想着至少先看看那些魔药、装饰品和道具。
    他走进货架区，逐一查看。
    这些东西的效果，用过的玩家都说好。所以，关经纬倒是没怀疑是不是假货。
    “价格的确很便宜啊。”
    这时候，关经纬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些魔药、道具效果如此好，肯定能让玩家的能力提升不少。如果我把这些东西全都买下来的话……其他玩家用不了，而我能用……
    他随即问，
    “这些魔药有多少？”
    娜塔莎回答，
    “生命补剂剩余247份，专注力补剂剩余184份……”
    关经纬粗略估算了一下，能成！他随即说，
    “我全买了！”
    娜塔莎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说，
    “单个玩家单次单种魔药限购三份，特殊制品限购两种。”
    关经纬顿住了，
    “为什么会有限购啊！”
    “限购是老板的决定。”
    关经纬皱起眉，
    “那我现在以要这个缘由见你老板。”
    “好的。”
    娜塔莎毫无波动，走到工作间门前，敲门说，
    “老板，有人要见你。”
    ……
    书房里，对坐的黎木和关经纬对视一眼。
    黎木率先开口，
    “首先欢迎你的光临。其次，你的需要我已经听我的员工说了。很抱歉，本店无法与你达成这笔交易。”
    关经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认真打量着这位安全屋的老板，试图从黎木的习惯动作、表情和眼神去判断他是怎样一个人。
    答案是，无法判断。
    因为黎木给他的感觉跟娜塔莎截然不同。如果是娜塔莎是天然给人一种无法抵达的距离感的话，那这位老板就是相反的，他就眼前，如此真实。
    然而，这份真实，密不透风。
    关经纬在打量黎木的同时，黎木也在观察着他。
    事实上，从两人一见面开始，黎木就察觉到关经纬在对他进行精神性试探。精神性试探也算是一种关乎精神的能力，能够更加细致地观察到不易察觉的表现，然后快速针对这些表现感受对方的特质。
    大多数的玩家进入安全屋，都很快接受安全屋存在的事实，开始享受服务，消费，欣赏装饰品，鲜有人会想着要弄清楚安全屋的本质。
    关经纬可能就是想要搞清楚安全屋本质的玩家。
    但当黎木看出了他的意图后，这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的秘密了。
    关经纬回过神来，笑着问，
    “为什么不能做这笔交易呢？”
    黎木回答，
    “本店旨在为全体无限玩家提供服务，需要确保每一位玩家来到这里，面对的不是空无一物的货架。”
    关经纬笑出了声，
    “这可不是生意人哦老板。我全按照单价购买，又不比其他玩家少付一分钱。”
    黎木知道这个人的心思比较多，也不跟他扯些无关话题，直截了当地说，
    “我拒绝你的交易请求。”
    关经纬闷住一口气。他想，怎么这老板跟员工一个秉性啊，都是一根筋的犟驴？
    哪有放着大生意不做的，弄些伟光正原则的？
    生意人的原则不就应该只有个“有利可图”吗？
    关经纬嘴角抽了抽。本来被抢走阶段高光玩家，他心情就有些不好，作为一个客人，来这什么完全屋后还处处受限吃瘪。
    虽然心里一万个郁闷，但他还是忍下来没有发作，硬着头皮露出笑容，保持自己的风度，
    “既然老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的话，那就算了。不过，听说老板你这里还有关于副本的情报可以售卖。”
    黎木点头，
    “是的。”
    关经纬立马说，
    “我想知道下一个战略点的坐标。请出价。”
    “那你应该也听说过，情报的交易比较特殊，不收无限币。”
    关经纬凝眉。不收无限币……那自己就不怎么占优势了啊。毕竟，无限币多是他的大优势。他问，
    “那收什么？”
    黎木笑了笑，
    “特殊交易，自然也就需要特殊的价值。”
    “但是，我还听说，你赠送了他们嗤笑古塔的坐标。”
    “是的，他们是很友好的客人，所以我赠送了。”
    关经纬一下子顿住了，这话外之意不就是在说，他不是友好的客人吗？他挤出一点笑容，
    “老板觉得我不友好？”
    黎木笑着反问，
    “你觉得呢？”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说友好？但自说自话没有丝毫信服力，说不友好？那不就是承认了吗……关经纬滚了滚喉咙，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安全屋的老板，要比他想的更加复杂难懂。
    他赶忙撇开这个话题，
    “所以，老板需要什么特别的价值？”
    黎木语气轻巧，目光和善，
    “我需要你的一份血气。如何？”

 第70章 气，炁

    关经纬皱眉，
    “一份血气？这是什么意思？”
    “把人的身体比喻成一座房子，那血肉骨皮就是地基，血气则是地基上的建筑。你可以理解为生机。”
    “你需要一份血气，是什么概念？”
    黎木笑着回答，
    “大概是你的一年寿命。”
    “一年寿命？”关经纬有些懵，“寿命不是完全不确定的东西吗？”
    “的确很难去确定，毕竟寿命受很多事的影响。生病、受伤、强身健魄等等都会影响。但血气是可以确定的。就像此刻的你，血气十分浓郁。”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答案是炼金原力。黎木在刚才的研究里，突破了对炼金原力的掌握水平。
    当然，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潜心研读《深邃思考》，大量调配魔药、魔力烹饪、冶炼、锻造等所积累下来的成果，只是在研究“针”的时候，福至心灵，实现了突破。
    只要他完成一次进阶水平的炼制，就能从炼金学徒毕业，正式成为一名炼金门士了。
    此刻的他，能借助炼金原力，感受到关经纬的生机。
    关经纬的血气十分浓郁，浓郁到看上去几乎就是一座人形血气库。
    可见他体魄的强悍。
    黎木回答，
    “不用在意我是如何看出来的。关键在于你自己的判断。”
    “这听上去还是太虚无缥缈了。”关经纬说。
    黎木笑着说，
    “情报交易不正是如此吗？标的物是我的信用。至于我的信用在你看来是否值得这场交易，也完全在你。本店不做任何强制交易。”
    就那些交易过嗤笑古塔坐标情报的玩家而言，黎木的确是守信用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付出代价。
    关经纬直勾勾地看着黎木，
    “我凭什么信你。”
    黎木说，
    “你信不信我，我并不在意。毕竟情报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并不比其他人特殊。”
    最后一句刺激到了关经纬。他所追求的与众不同，鹤立鸡群，在这里毫无意义。
    他沉声问，
    “一份血气，是不是针对我的代价？”
    “我说了，你并不特殊。任何一个人来购买下一个战略点的代价，都是一份等量的血气。当然，如果你无法接受一个人支付血气的话，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均分。”黎木说，“玩家那么多，一年寿命程度的血气分摊下来，可能也就一个月，十几天，甚至是几天的寿命。”
    关经纬端着下巴开始考虑。
    黎木不打扰他，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关经纬沉沉地吐了吐气，下定决心说，
    “我买了。”
    “确定不和其他人均摊？”
    “不需要。”
    关经纬紧咬着后槽牙。他怕自己要是离开了，会有人来抢占先机。
    黎木笑道，
    “很有魄力。那么，付账。”他将一个锥形的透明玻璃瓶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瓶口。”
    关经纬伸出手指，然后皱眉问，
    “我怎么确定你没有多收我的血气？”
    “一年，是很特别的分量，是从一个生日，到下一个生日的跨越。你会感受到这份跨越的程度的。当然，要是你感到不适，随时可以终止，我不会强制收取你的血气。”
    让一个陌生人收取自己的血气，是很大的冒险。
    但是，关经纬此时不得不冒这个险，为了确保自己是第一个得到下个战略点坐标的玩家。
    “开始。”
    “放松。”
    黎木操纵着炼金原力，汇聚成一根无形的针，从关经纬的指头刺入。
    并没有血渗出，而是一缕无色无味的炁。
    炁很特别，难以感受，是生命的奥秘之一。
    这些都是《深邃思考》里的说法。这段时间里，黎木对《深邃思考》的研读，让他对炼金术更了解的同时，也对关乎生命、灵魂等许多方面的奥秘有了许多了解。
    收取血气的方法，也是在《深邃思考》里学的。
    关经纬的血气灌入锥形玻璃瓶里。黎木精准把控分量。
    在关经纬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后，黎木停了下来，
    “好了。”
    关经纬奇怪地说，
    “我没有任何不适。”
    “当然，你的血气十分充沛，即便失去十年寿命程度的血气，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关经纬稍稍凝眉。他想，如果这位老板没骗人的，那自己相较于其他玩家，又多了一项优势。
    黎木将外层高塔a的坐标分享给关经纬，
    “这是你需要的东西。”
    关经纬确认后问，
    “你会把情报卖给其他人吗？”
    “当然。”
    关经纬随即站起来，
    “我需要去验证一下你的情报是否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准确无误。”
    “随时欢迎后续反馈。”
    关经纬转身走出几步后，忽然转过头，
    “你的那名员工或许应该改正一下待客的态度。”
    黎木面不改色，
    “不劳费心。”
    关经纬不再逗留，离开了安全屋。他迫不及待地要去验证a坐标。
    黎木看着玻璃瓶里无形无色的炁，露出了一丝笑意。
    之所以要这一份血气，是因为他找到了对付“针”的办法。如果把“针”对神经的伤害视作一种病毒的话，那他的办法就是针对这种病毒注射疫苗。
    而“疫苗”的配方，正好需要人类的血气。
    原先是想拿自己下手，用自己的血气。但关经纬送上门来了，那自然不能放过。
    走出书房，黎木心情不错，他翻阅了一下安全屋日志，发现在他闭关研究“针”的期间，在两个小时内，有三十九个玩家来过安全屋，平均每个人待了五十分钟。
    黎木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安全屋里有多“热闹”，不由得说，
    “娜塔莎，辛苦了。”
    娜塔莎立马说，
    “不辛苦。这是新的消费清单。”
    黎木看了看消费清单，跟之前的大差不差，依旧是生命补剂、神经抑制剂和皮肤强化粉末卖得最好。他没过多在意，问，
    “娜塔莎，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娜塔莎即答，
    “没问题的！”
    “好。如果你觉得忙不过来的话，就给我说。”
    “嗯，好的。”娜塔莎问，“对了，老板，为什么要限制单个玩家的魔药、道具的购买份额？”
    黎木说，
    “一方面是为了确保玩家都能买到货，另一方面是为了牢牢掌握定价权。避免出现有人来扫货，然后当二道贩子的情况。简而言之，让玩家只能在安全屋才能买到他们想要的。”
    娜塔莎想了想，然后说，
    “让他们对安全屋产生依赖？就像我在深海的眷属，不得不依赖我的庇佑而生存。”
    黎木笑道，
    “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原来如此，我懂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就说，只要精神足够集中在对安全屋的印象上，就能打开希望之门。”
    “欢迎光临。”
    “你好，告示牌先生！”
    “呵呵，告示牌先生，不错的称呼，感谢你的友好态度。”
    门打开后，戈年一跟从灵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戈年一就热情地打招呼，
    “老板，娜塔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黎木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自来熟啊。他笑着说，
    “嗯，又见面了。”
    戈年一环顾一圈，啧啧称奇，
    “老板，你这安全屋比上次气派多。房间多了不少呢，还有装饰品……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货架！”
    黎木点头说，
    “承蒙你们的光顾。这次，有什么需要吗？”
    戈年一笑哈哈地说，
    “我这次就是个划水打酱油的，主要是陪她过来的。”
    黎木看向从灵，
    “你有什么需要吗？”
    再一次见到从灵。她看上去一点没变，清淡的脸上显露出距离感。她一点不废话，
    “想要采购一些魔药和道具，看其他玩家反馈，效果很好。另外，想询问关于这个副本的情报。”
    戈年一说，
    “采购就让我来。从灵，你跟老板聊情报的事情。”
    “好。”从灵点头。
    黎木微微一笑，
    “娜塔莎，外面交给你了。”
    “好的。”娜塔莎对戈年一说，“客人请跟我来。”
    戈年一大方开朗的性格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他腼腆地说，
    “娜塔莎小姐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客人。”
    “……”

 第71章 缄默之价

    书房里。黎木开门见山，
    “首先我需要向你说明，每个客人一次只能交易一份情报。所以，考虑清楚后，再给我你的答案。”
    “一份情报吗？”从灵说，“这样的话，的确需要好好思考。有哪些情报呢？”
    黎木说，
    “战略点、怪物类型以及特征。目前来说，所有向我咨询情报的玩家，在意的都是战略点。”
    从灵想了想，问：
    “已经有人得知下一个战略点的情报了吗？”
    黎木点头，
    “不过，出于对客人隐私的尊重，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从灵点头，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无法成为首个知道下一个战略点的玩家了。”
    “所以，你的回答是？”
    “怪物类型和特征。”
    黎木笑道，
    “本次可以为你提供的情报是，关于怪物‘眼’的信息。代价是一份血气，你是否需要？”
    “一份血气？”
    黎木开始为从灵解释。
    几分钟后，从灵差不多弄懂了。她想了想，问，
    “在这之前，我能知道所谓的‘眼’在这个副本里重要吗？”
    “重要，是难以察觉的怪物。”
    从灵没有问我可不可以信任你这种话。这在她看来，毫无意义，既然已经选择来到安全屋询问情报了，再问的话，无非只会让自己更加矛盾。她随即点头，
    “成交。”
    从灵丝毫不拖泥带水，按照黎木的指示，付出了一份血气。
    在黎木眼里，从灵同样是一个血气十分浓郁的人。而戈年一，则十分微薄，比普通人好不到哪儿去。
    黎木将“眼”的信息，分享给从灵。
    从灵确认完毕后，眉头稍微锁起，眼中闪烁着思索之光。
    过了一会儿，她眉头放松，眼神重归宁静，站起来说，
    “对了，我听说你需要一种长得像大脑的矿石。是不是这种？”
    她取出一块石头，递给黎木。
    石头表面有分明的沟壑与褶皱，不论是形状还是细节，几乎都是缩小版的“人的大脑”，十分真实。真实到黎木看到的瞬间，真的以为这是谁的大脑。
    仔细一点看，才发现，石头带着一股较浅的透明感。
    这枚“缄默”矿石静静地躺在从灵的手上，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保持缄默。
    黎木问，
    “我能看看吗？”
    “可以。”
    他伸手去拿，没太注意，稍微碰到了从灵的手掌。然后，从灵似乎受到了惊吓，迅速收回手掌。
    黎木愣了一下，反应这么大吗？
    “抱歉。”
    从灵摇头，
    “这是我的问题，跟老板无关。”
    黎木没有多问。他捏着“缄默”矿石，随即，脑海里传来破窗之眼的窥视信息，
    【一枚“缄默”矿石，以旧日的气息，承载着过去的思念】
    【但岁月的蚀刻，让它保持缄默，无法出声】
    “的确是我所需要的。”黎木问，“你愿意卖给我吗？”
    从灵说，
    “我不知道这种矿石的用处，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我可以赠送给你，但我希望知道，你需要这种矿石的理由，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一样会把它赠送给你。”
    黎木愣了愣，莫名有种既视感……这不是自己给玩家嗤笑古塔坐标时的态度吗？
    他笑了笑，将“缄默”矿石递回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抱歉，我不能收下这枚矿石。”
    从灵感到疑惑，
    “为什么？”
    “‘’是个非常暧昧的感觉。我宁愿为收下这枚矿石付出代价，也不希望品尝这种感觉。”
    “但老板你‘’赠送了玩家嗤笑古塔的坐标。”
    黎木摇头，
    “我立身于安全屋，‘’是对安全屋的一种宣传。但你赠送给我这枚矿石……从我的角度，可以说一个毫不相关的理由敷衍你，但那样做，无疑会破坏安全屋与玩家之间的信任关系。而我若什么都不对你说，即便你不在乎，也等同于我欠了你一份人情。这并非我想见到的。”
    从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黎木说得太清楚明白了，没有什么模糊的地方。
    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
    “老板可以当做这是我希望与你拉近关系的示好。”
    黎木再次摇头，
    “友好的相处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换来的。这种方式只能建立起密切的交易关系。当然，如果你希望的拉近关系就是这样的话，我更加不能无偿收下这枚矿石。因为，在我看来，交易关系的维持，需要双方都有收获。”
    从灵顿了顿。黎木的话让她不由得陷入一种思考：
    我为什么想要跟这位老板拉近关系呢？是为了更好的交易，还是在意这位神奇的老板本身呢？
    一时之间，她也没有答案。她不是一个愿意欺骗自己的人，说：
    “我欠考虑了。既然如此，那老板想要用什么价格收购这枚矿石呢？”
    黎木捏着矿石，炼金原力不断淌过。
    他感受着。片刻过后，他给出回答，
    “500无限币，另外，你是第一个提供这种矿石的玩家，我可以额外赠送你一样东西。”
    500无限币，这个价格在从灵看来很高。
    她记得，上一次在安全屋购买了一份效果十分拔群的“海妖之歌”，价值也才1000无限币。但她更在意的是，黎木赠送的东西，
    “赠送？”
    “当然，需要你稍等片刻。”
    “没问题。”
    黎木随后走进工作间。立马开始调配针对怪物“针”的免疫血清。
    调配方式他已经很熟练了，现在有了关键材料“血气”，丝毫不拖泥带水，一蹴而就。
    几分钟后，他带着一份免疫血清回到书房，
    “这个是赠品。一种特性免疫血清，能够避免玩家被黄沙里的‘针’诱发神经暴动。可以直接服用。”
    “‘针’？”从灵不解。
    黎木笑了笑，
    “忘了告诉你，黄沙里能够侵入玩家身体，诱发神经暴动的怪物名叫‘针’，在黄沙下沉睡的怪虫，名叫‘虫’。”
    “这可以直接告诉我吗？”从灵有些讶异。
    黎木说，
    “也不算什么秘密，除了具体的名字，你们也都知道这两种怪物的存在和特性了。”
    所以，他才越过“针”与“虫”，直接为从灵提供了“眼”的情报。
    从灵点点头。她看着试管里蜂蜜一般的免疫血清，说：
    “感谢。”
    “不必。”黎木说，“那么，本次交易到此为止了。欢迎你的下次光临。”
    两人走出书房。
    外面，戈年一已经采购好了补给品，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台凳上等待。
    从灵不废话，
    “走。”
    “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想再待一会儿。”说着，他看了娜塔莎一眼。
    娜塔莎正看着黎木。
    从灵说，
    “那你留着，我先走了。”
    “从灵，你真是……哎，算了。”戈年一知道从灵的性格，也没说什么，扭头笑着对娜塔莎说，“娜塔莎小姐，我还会再来的！”
    娜塔莎点头，
    “欢迎。”
    两人走后。黎木笑着调侃，
    “看来我们的娜塔莎小姐，对某些玩家而言，已经是安全屋的卖点之一了。”
    娜塔莎问，
    “卖点是指很有价值的东西吗？”
    “嗯。”
    娜塔莎稍微扬起眼梢，
    “知道了。”
    黎木看着她的样子，心想，看来娜塔莎并不理解自己的玩笑话。
    也是，神灵与人到底是有着代沟的嘛。

 第72章 我们在古老的文明里凝望着你！

    关经纬离开安全屋，回到嗤笑古塔的第五层。
    旁边，赖深在旁边守着。他满脸虚汗，瞳孔呈现出略微的涣散状。看到关经纬回来了，情绪一激动，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站起来，
    “关哥，你回来了，怎么样？”
    关经纬看都没看他一眼，迈开步伐，边走边说，
    “你通知指挥阵营，让他们组织玩家安营扎寨。我外出一趟。”
    赖深在后面追问，
    “关哥一个人外出吗？”
    关经纬点头，
    “是的。”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赖深的视野范围内。
    赖深捂着太阳穴。精神测量的后遗症，让他现在很难受，视线难以聚焦，看东西有重影，还伴随着眩晕感。
    但他还是强忍着，按照关经纬的吩咐去办事。
    关经纬行动迅速，独自一人离开了嗤笑古塔的绿洲，按照坐标a的指示，前往下一个战略点。
    ……
    “从灵，你买的什么情报？”戈年一问。
    从灵回答，
    “一种怪物的情报，名叫‘眼’。”
    “‘眼’？是什么样的？”
    从灵没废话，直接分享给戈年一。毕竟同属一个俱乐部。她知道戈年一的为人。
    “眼”：
    “无形的凝视之物，数量稀少。你时时刻刻都处在“眼”的观察之中，而你无法注意到“眼”。你会随着“眼”的注视，而逐渐失去精神的自主性。丧失自主性后，你将看到“眼”的真容，并成为其中之一。”
    看完后，戈年一皱起眉，
    “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被‘眼’观察？”
    他望向四周，喧闹的玩家的队伍正在安营扎寨，休整备战。绿洲外面依旧黄沙弥漫，昏沉的天空低低地盖在大地之上。一切都很自然平常。
    他无从感受，“眼”正在观察着他的事实。
    从灵说，
    “听描述，‘眼’的观察，像是一种形式特殊的精神污染。”她看着戈年一，“你之前在那个新人试炼本里，不是感受过三次精神污染吗？”
    戈年一勉强一笑，
    “的确是感受了三次，但我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只是仗着有安全屋在，才能摆脱而已。如果没有安全屋，我第一次遭遇监视者就已经死了。”
    “那你的具体感受呢？”
    “具体感受……精神污染，在我看来，是对一个人精神的完整性、独立性进行破坏。所谓的‘眼’的观察，干扰的是精神的自主性，大概也就是独立性的意思。自主性丧失后，应该就是变成没有自我的傀儡。”
    从灵想了想，
    “我赞同你的看法。‘眼’的观察是一种精神攻击。也就是说，精神受限阈值越低，越容易丧失自主性。目前只是不清楚，丧失自主性后的表现是什么。”
    “那我得小心了啊。”戈年一严肃起来。
    他虽然一副乐观心大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精神强度很低。
    从灵问，
    “你应该带了保护精神的道具？”
    “嗯。保我自己应该问题不大。”
    从灵点了点头迈步走开。
    戈年一问，
    “你接下来做什么？”
    “逛一逛嗤笑古塔。”
    到绿洲后，还没认真研究一下嗤笑古塔，她想趁现在没什么事做，好好研究一下。
    “我跟你一起。”
    两人走进嗤笑古塔，从第一层开始，观察研究墙壁上的浮雕和壁画。
    ……
    许韦曲在成为无限玩家之前，是个壁画爱好者。
    她经常去世界各地的知名壁画景观地旅游。对地球不同民族文明的壁画文化的起源、发展、涵义等都有着深入的接触和研究。
    自从成为无限玩家后，她就鲜有时间去维系自己这份爱好，享受其中的乐趣了。
    当她进入嗤笑古塔，见到周围墙壁上密密麻麻，繁复深奥的壁画后，立马被吸引，并深陷于其中。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待在这座古塔里，好好欣赏这些壁画。
    她如痴如醉，再也找不到比现在更满足的时刻了。
    来自其他玩家的喧闹，她充耳不闻，将自己封闭进只有她和壁画的空间里。
    嗤笑古塔里的壁画是她从未见过的类型。诡异的色彩，纷杂的线条勾绘，未知的图案，以及那让人理不清的层次，共同汇聚成一幅又一幅神奇且壮观的壁画。
    她试图从这些壁画里，找到创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
    渐渐地，她心里升起一种感觉：
    不仅仅是她在欣赏着这些壁画，好似这些壁画也有着波澜壮阔的生命，正在墙壁的另一头，欣赏着她。
    但，不知为何，她不感到害怕，甚至有种想要被欣赏的感觉。
    被壁画欣赏着……这种感觉，让许韦曲愈发兴奋起来。她不由得想，自己一直期待的与那些停留在墙上的壁画对话，不就是这种感受吗？
    她的身体因为兴奋止不住颤抖起来。
    随着一种逼近涌潮般的快感从她的大脑，弥漫至全身后，她猛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喃语，
    “我们在古老的墙壁上等你……我们在古老的文明里凝望着你……我们感恩，我们向你言谢，你能驻足于此，投来不羁的目光……我们拥你成为神明……我们将是你，你将是我们……”
    喃语很混乱，并没有前后连贯的逻辑。
    但此刻，对于许韦曲而言，是墙壁上的古老壁画在呼唤她。
    她必须要前往，必须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要成为他们……”
    许韦曲的瞳孔不停地颤抖着。她如同醉酒一般，走向面前的墙壁，伸出手，贴在壁画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逐渐扭曲成未知的图案，逐渐染上诡异的色彩，逐渐分成不明的层次……
    然后，在某个恍惚的瞬间，她成为了这怪谲的壁画的一角。
    无人在意，无人察觉。
    然而，当她变成壁画的一部分后，整个人却从那种迷失的感觉幡然醒转。
    我……变成了一幅壁画？
    不！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她失去了身体，无法移动，整个人的视角也固定了。
    她喜欢壁画，但并没有疯魔到要变成一幅壁画的程度！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这样啊！
    她听到有人说话，
    “这些画真是奇怪啊，看得我毛骨悚然的。从灵，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戈年一，请你安静点。”
    视野里，出现两个人。许韦曲呼喊他们，救救我，救救我！
    但，没有声音响起。
    “哎，我说从灵你啊，到底是不擅长跟人沟通，还是不喜欢跟人沟通？全俱乐部上上下下一百多个人，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
    “你自己闭不上嘴的话，我不介意帮你。”
    “……”
    许韦曲看着他们逐渐远去，拼命地呼喊，别走，别走啊！看这里，我在这里，救救我，救救我啊！别走……你们别走……
    但任凭她如何呼喊，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候，在她面前浮现出一扇门。门里不断传来一种感觉，只要进去，就能得到庇佑。
    但是，一幅壁画又怎么会走动呢？
    渐渐地，她失去了最后属于自己的东西——灵魂，彻底成为了一幅别人看不懂的壁画。
    远处，从灵忽然停下来，转身往后看去。她看着繁杂的壁画群的一角，稍稍皱起眉。
    戈年一问，
    “怎么了？”
    从灵说，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叫我们？”
    “没有，反正我没听见。”
    从灵没多说什么，转身前往下一层。
    是错觉吗？

 第73章 “浊化”

    透过无限地图，黎木看到当前副本里的玩家分布。
    绝大部分玩家都集中在嗤笑古塔所在的绿洲，小部分玩家在绿洲周边探险。
    有一个玩家正在朝a坐标移动。应该是关经纬。
    《悲恸黄沙》的地图很大，并且因为有黄沙遮盖，所以黎木也仅能看到个大概，没法具体到确定的某个玩家所处的场景。
    这时候，他注意到希望之门打开了。但是，迟迟不见玩家进来，紧接着就收到来自破窗之眼的窥视信息，
    【无限玩家许韦曲死于“脑”的思考】
    【“脑”本次思考方式：“浊化”】
    【窥视到部分片段】
    嗯？
    黎木来了精神。站在安全屋，通过破窗之眼的视角，他知道“脑”是一直在思考的。并且，吴青占领嗤笑古塔后，“脑”开始思考如何夺回。
    但他一直不知道所谓的“脑”的思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表现方式。
    结果，突然就发生了这种事，一名玩家死于“脑”的思考。思考方式是，“浊化”。
    原来，“脑”的思考，可以杀人吗？
    他打开破窗之眼窥视到的部分片段，开始身临其境地观看。
    全程目睹了许韦曲是如何被“浊化”的后，黎木不由得感到大脑在战栗。
    一个处在三维世界的人，就这样毫无反抗地被“浊化”成了平面上的壁画一角……
    是怎么做到的？
    原理是什么？
    过程是如何发生的？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钻研炼金术的他，习惯性地在心里问出这三个问题。
    他看向台里的娜塔莎，
    “娜塔莎，精神攻击能改变一个人的物理性质吗？”
    娜塔莎想了想，摇头，
    “不能，起码……我不能。精神攻击是对一个人灵魂的挑战。”
    “那之前戈年一被无限监视者精神污染，为何他的身体会受到物理性的创伤？”
    娜塔莎说，
    “那是内源性的创伤。是受污染的精神引导的身体的自主破坏。简单点说，就是自残。因为精神污染而死的人，要么是被吓死的，要么就是自残而死的。”
    “这个，你觉得是什么？”
    黎木把窥视片段分享给娜塔莎。
    娜塔莎看完后，蹙起眉，陷入了沉思。
    黎木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娜塔莎目光一变，
    “我想起来了。这是‘浊化’！”
    “什么是‘浊化’？”
    娜塔莎从台里走出来，非常严肃地对黎木说，
    “‘浊化’最初起源于一种神灵对其信徒不虔诚的惩罚方式。把信徒变成受唾弃的臭虫、老鼠、蟑螂等动物，后来变得更加抽象，比如把人变成一句脏话、一幅淫邪的画作、一种被人讨厌的感觉……以此让信徒不断感受被唾弃、谩骂和讨厌的感觉。再后来，‘浊化’演变成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攻击方式。一旦被‘浊化’，几乎无法脱身。”
    “这种攻击的本质是什么？”
    娜塔莎说，
    “本质是神灵之力。就像我的神灵之力是‘剥夺’，剥夺一个人所完全拥有的东西。”
    黎木意识到，神灵之力或许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仅仅是肉体与力量上的强大。
    “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副本里，有一位神灵？”
    娜塔莎摇摇头，
    “这不好说。即便不是神灵，也可以通过某些方式暂时拥有神灵之力。比如献祭、降神、亵渎等等。”
    “‘浊化’需要什么特定条件吗？”
    娜塔莎说，
    “首先，‘浊化’一个人，需要这个人对提前准备好的‘浊化物’抱有极其纯洁的热情和向往。‘浊化’这个名字，也因把纯洁变得污浊而来。然后，‘浊化’可以传染，即，当一个人被‘浊化’后，与之有过接触的人，都可以被‘浊化’，接触越深，越容易。”
    黎木蹙眉说，
    “所以，古塔里的那些壁画、浮雕就是‘浊化物’？”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黎木大脑不由得发颤，
    “那绿洲里的玩家们，恐怕很不妙啊。‘脑’的反攻，已经开始了。但他们看上去，还是毫无察觉。”
    娜塔莎问，
    “我们要帮他们吗？”
    黎木摇头，
    “当然不。我们又不是玩家。而且你也说了，‘浊化’非常危险。没必要去冒这趟险。”
    “但如果玩家大面积被‘浊化’的话，会影响安全屋的生意。”
    黎木不由得一笑，
    “怎么你一个员工还替老板关心起店里的生意了。”
    娜塔莎吸了吸鼻子，
    “有客人光顾，员工才有价值……互联网上是这么说的。”
    “有道理。但是，即便没有客人光顾，娜塔莎对这座安全屋而言，也非常有价值。”黎木说，“不过，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曾经是神灵，在你看来，‘浊化’该怎么应对？”
    娜塔莎说，
    “最直接的办法当然同等力量去抵消，但这显然不可能。已经被‘浊化’的个体，可以直接放弃了，除非‘浊化’的发起者主动恢复，不然的话基本等同于死亡。要避免大规模的‘浊化’发生，首先需要破坏‘浊化物’，消除持续‘浊化’的可能，其次，隔离‘浊化’风险较高个体，我建议直接消杀。”
    黎木汗颜，娜塔莎的建议十分简单粗暴。
    娜塔莎继续说，
    “要彻底消除隐患的话，需要在他们的认知里，建立起一个非常坚固的认知锚点。通常来说，是找到一种神灵信仰，免使意志动摇。”
    黎木听完后，上下打量娜塔莎一番，
    “让他们信仰你如何？”
    “我？”
    黎木开玩笑说，
    “嗯，对，让玩家加入娜塔莎神教。”
    娜塔莎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我现在不是神灵，信仰我，认知锚定会很脆弱。”
    黎木笑了笑。娜塔莎这种把玩笑话当真的反应，也挺有趣的。他回到正题，
    “那你觉得以安全屋为认知锚点，够不够坚固？”
    娜塔莎即答，
    “非常够！”
    黎木倒是没怀疑这一点。毕竟安全屋的一份员工契约都能强行奴役娜塔莎这位神灵。
    “具体该怎么做？”
    娜塔莎说，
    “认知锚点可以解释为一种固定印象。在玩家的认知里建立起对安全屋的固定印象即可。最直接的办法是精神感染。精神感染的话，我可以。”
    “那岂不是需要你亲自出面？”
    “嗯。”
    黎木想了想，摇头，
    “不能这样做。你不能亲自出面去帮助他们。”
    “为什么？”
    “你是安全屋里唯一的员工，这个副本还有很多未知之物，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娜塔莎想，老板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我很有价值？
    “那老板有什么想法呢？”
    黎木没急着说想法，先问：
    “娜塔莎，你的精神感染，能够储存起来吗？”
    “储存？倒是可以，但需要媒介。”
    “什么样的媒介？”
    “稳定、能够传递信息就行。”娜塔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之前在互联网上看到过一部电影，名叫《午夜凶铃》，里面有个被诅咒的录像带，观看录像带就会被诅咒。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黎木愣了愣，
    “原来这么高级吗？”
    娜塔莎稍稍一笑，
    “毕竟精神表达的过程本身也就是一种信息传递。能够稳定地传递信息，就可以。”
    黎木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我想来，如果真的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最好是让玩家自己来做这件事。比如，我们可以在玩家里面挑选一位代理人。借代理人之手来做这种事，既能避免直接接触风险，又能实现相同的效果。而且，关键在于，有代理人，我们才好收费。总不能平白无故帮他们。”
    娜塔莎问，
    “选谁呢？”
    黎木说，
    “既然大规模‘浊化’的情况一定会发生，那么谁想解决这种情况，就选谁呗。主动权在我们这里，一切就很好办。”
    “哦。”娜塔莎一副学到了的样子。
    一下子接受了不少复杂的信息，黎木稍微缓了口气说，
    “得先去准备媒介物了。安全屋的固定印象，就交给你了。”
    “好的！”
    安全屋里，没有顾客，但两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破窗之眼再次传来信息，
    【无限玩家孟阳辉死于“脑”的思考】
    【“脑”本次思考方式：“浊化”】
    【窥视到部分片段】
    距离许韦曲被“浊化”，仅仅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又过了十分钟，
    【无限玩家李放明死于“脑”的思考】
    五分钟后，
    【无限玩家陈诗死于“脑”的思考】

 第74章 失控

    玩家被“浊化”的频率越来越快。
    起初，只是几个人被“浊化”，变成嗤笑古塔里面的壁画或浮雕，几乎不会被察觉出来。毕竟，绿洲里八百多个人，少了那么几个，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的确如娜塔莎所说，与被“浊化”的个体接触越深，越容易被传染。
    玩家们按照小队行动。小队队员之间的接触最密切。
    所以，最先被浊化的，都是许韦曲的队友。
    而她所在小队的队长，跟小队所属大队的大队长接触非常密切。而这位大队长，因为要负责传达指挥阵营的安排，不可避免地跟其他小队队长有过密切接触。
    于是乎……
    传染链就这么形成。
    而“浊化”的传染，存在这种特性：当多个与你接触密切的人都被“浊化”了，那你被“浊化”的几率会变得更高。
    在这种传染特性下，“浊化”速度和数量不断递增。
    古塔里，玩家的数量在迅速减少。
    此时，身在第九层的从灵，最先注意到周围有玩家莫名其妙消失了。并且，墙上的壁画和浮雕，多出了一些。
    大量副本的经验，让她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对戈年一说，
    “出问题了，快离开！”
    她不多解释，立马下塔。
    戈年一也反应迅速，连忙跟着一起下塔了。
    离开嗤笑古塔后，戈年一问，
    “发生什么了？”
    “塔里的玩家，在变少，而墙上的壁画和浮雕，在变多。”
    戈年一愣住了，
    “我怎么没注意到？”
    “如果你精神没受伤的话，肯定能注意到。”
    戈年一正想说话，忽然一个玩家以极快的速度撞开他，冲进古塔。他恼火地喊，
    “喂，你什么意思！”
    但撞开他的那个玩家，发疯了一般，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只见那个玩家一边欢笑着，一边把整个身体贴在强上，动作十分癫狂。
    然后，戈年一看到了惊骇的一幕。
    那个玩家的身体，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扁掉，然后变成墙上壁画的一部分。
    戈年一的瞳孔开始发颤，他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从灵皱眉说，
    “这座塔，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的多。看样子，应该有不少玩家都变成壁画了。”
    戈年一冷静下来，
    “得让他们离开这座塔。”
    “是的。”
    他们立马把情况反馈到指挥阵营。此时的指挥阵营，是由赖深在主导。
    赖深因为跟他们不对付，一开始还不信，直到他也亲眼看到一个好端端的玩家，忽然发狂地冲进古塔，变成一幅壁画，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他连忙通过指挥阵营的沟通机制，通知所有玩家，立马离开古塔。
    玩家们也都是熟练者，没有太过慌乱，井然有序地退出了嗤笑古塔。
    然而，不断有玩家莫名其妙地发狂冲进古塔。
    玩家发狂毫无征兆，全都是突然发生的，并且发狂后，完全不受控制，以最大的能力往古塔里冲。以至于有人想去阻拦，还会遭到毫无保留的攻击。
    一时之间，整个绿洲人人惶恐不安。他们不知道，下一个发狂的是不是自己。
    眼见着队伍开始酝酿恐慌，赖深有些着急，他不想让关经纬回来看到支离破碎的队伍，于是冒着险，把古塔关闭了。
    然而，即便古塔被关闭后，依旧有玩家发狂，撞上古塔的大门，变成大门上的壁画或雕纹。
    指挥阵营，几名指挥官紧急商讨。
    “怎么办？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玩家前一刻还是正常的，下一刻就发狂了，这根本没法反应。我能感觉到，队伍的恐慌指数在不断上升。”
    “关经纬呢？他去哪里了？赖深，你说话啊。”
    赖深冷着脸，
    “关哥做更重要的事去了。”
    “什么事比现在的情况还要重要？他是总指挥，他不在这里，我们怎么办？”
    “冷静，我正在想办法。”赖深说。
    “怎么冷静啊，都有一个大队长发狂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马上撤出绿洲。再不撤的话，下一个发狂的说不定就是你我！”
    赖深立马说，
    “不行！我们刚把这里变成营地，现在离开的话，损失太大了。而且绿洲外面一点都不比里面安全。没有关哥在，我们在沙漠里更加容易走散。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关哥回来再说。”
    “关经纬他又能做些什么？这种时候都不在，说不定是一个人早早地先逃了。”
    赖深狠狠地看着他，
    “关哥是我们里最希望能够顺利通关的人！”
    指挥阵营的气氛，逐渐变得不和谐。
    一名指挥官连忙转移开话题，
    “你们注意到没，去过安全屋的那五十多个玩家，好像一个都没发狂。是巧合吗？”
    “应该不是。据他们说，安全屋里有能提高精神抗性的装饰品，还有提高应急能力的特殊服务，以及精神补剂之类的魔药。”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买点魔药。”
    “我也去。”
    然而，并不是只有他们才注意到这种情况。不少玩家都注意到了，找到那些进入过安全屋的玩家，希望从他们那里买一些魔药。
    但因为限购的缘故，他们本身魔药也不多，自然是想留着给自己用的。
    有些比较急的玩家，见他们不卖，性子一跳，居然开始威逼。
    渐渐地，有玩家受不了随时都可能的发狂，开始逃离绿洲。按照他们的想法，在沙漠里遇到危险，还有机会进入安全屋，但要是在这里发狂了，只有死路一条。
    很快，原本被关经纬聚集起来的玩家队伍，陷入了恐慌与内乱。
    赖深看着这种情况，心里十分着急……要是关哥回来看到这样子，肯定会对我很失望，不……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是，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
    对了，从灵他们说不定有办法。他急忙寻找他们。此时，从灵组织好了自己带领的队伍，正在绿洲边缘观察情况。
    赖深一路疾驰而来，喘着粗气问，
    “从灵，戈年一……怎么办？现在的情况，你们有办法吗？”
    戈年一挑眉，
    “你是指挥官，我是普通队员，你问我？”
    赖深说，
    “我们是一个团队。”
    “拿好处的时候，我们是竞争对手，现在碰到紧急情况，就是一个团队了？”
    赖深咬着牙说，
    “我为我之前的言语过失道歉。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戈年一双手一摊，
    “不是我不帮，而是我也没什么办法。”
    从灵倒是很直接，
    “去安全屋。这是你目前唯一可能解决这次危机的办法了。”
    安全屋……又是安全屋！
    赖深咬着牙想，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在意那个安全屋啊！
    事实上，当他知道，吴青是因为安全屋才抢走关经纬的阶段高光玩家时，他就很不舒服了。
    在他看来，吴青不是凭借真本事得来的高光玩家，而是作弊。
    作弊手段就是那个什么安全屋！
    最让他气愤的是，连关哥都不得不要去安全屋寻求帮助。在他眼里，关经纬是无所不能的，是不管碰到什么危机，都能迎刃而解的真正的强者！而不是什么依靠作弊手段的虚伪者。
    赖深狠狠地咬着牙。
    他不想去那什么安全屋。
    但是……他更不想让关经纬失望，不想让关经纬耗费心神，聚集起来的玩家队伍就这样散掉。
    “去，我去！”他咬着说完，转身离开。
    戈年一看着赖深沉重的背影说，
    “他好像很讨厌安全屋。”
    从灵平淡地说，
    “他只是讨厌关经纬被抢风头而已。在他看来，玩家遇到困难，应该去向关经纬求助。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希望能去安全屋寻求庇佑。”
    “他跟关经纬到底什么关系？”
    “不知道。”
    戈年一心想，果然是白问。从灵根本不关心这种话题。他好奇问，
    “你真的没什么想法吗？从开始到现在，你都还没怎么出过手。我感觉这次危机还是很关键的，要不，你去安全屋向老板问看看？”
    从灵稍稍垂目，
    “我暂时不想接触那位老板。”
    戈年一愣了愣，
    “怎么，他难道欺负你了？他看上去挺正经的啊！”
    从灵摇头，
    “不。他很友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感觉有些害怕。”
    “害怕？”
    从灵没再说话。她心想，那位老板似乎能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而她……不想被改变。

 第75章 “世界路线”的虚影

    制作一个稳定且能传递信息的媒介，对黎木而言很简单。
    他在安全屋的仓库角落里翻找出一台老旧的录音机，使用炼金术进行打造一番，就差不多完成了。主要也只是做些加固方面的事，能够连贯地录入娜塔莎的精神感染就行。
    最后，采用的方式是在录音机里录下娜塔莎的饱含安全屋固定印象的精神感染之歌。
    娜塔莎平常说话，因为语气平淡不丰富，所以感染力不怎样强烈。但实际上，她的声音很好听。独特的音色，让她的歌声充满迷蒙迤逦的幻想色彩。
    在工作间里录音的时候，黎木都不禁陷入她的歌声之中。
    吟唱结束后，黎木由心地鼓掌称赞，
    “很好听，非常棒！我相信，玩家们一听到你的歌声，立马就会被感染。”他笑了笑，“反而是这录音机的收音效果，有些配不上这么好的歌声了。”
    娜塔莎问，
    “老板喜欢我的歌声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只要你真心歌唱的话。”
    “真心歌唱……”娜塔莎说，“老板果然还是很在意之前我对你的欺瞒。”她勉强一笑，“抱歉，我为老板唱的第一首歌是谎言之歌。”
    黎木抬了抬肩膀，
    “娜塔莎，不必沉溺于过去，我相信现在的你，以及未来的你。”
    说完，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录音机，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娜塔莎忽然说，
    “老板，要我再为你唱一首歌吗？”
    黎木愣了愣。他第一次感觉到娜塔莎的情绪如此热烈。看样子，要是拒绝她的话，她会很失望。
    “那，好。”
    黎木端端正正地坐下来，面带微笑，看着娜塔莎。
    感受着他的目光，娜塔莎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她的心跳得快了一些，一双手在背后握在一起。她难免去想，要是自己唱得不好该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契约的缘故，黎木非常擅长解读娜塔莎的情绪。他轻声说，
    “娜塔莎，放松。”
    娜塔莎稍稍低下头。片刻后，悠扬的歌声响起。
    没有歌词，只是或绵长，或轻巧的音节，伴随着哼唱。
    娜塔莎发自内心的真挚之歌，让黎木久违地感受到了最纯粹的美好。
    几分钟的歌声里，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
    总算是有时间去鼓捣在从灵那里收购的缄默矿石了。
    把缄默矿石拿在手里的时候，这独特的形状和手感，让黎木有种盘文玩核桃的感觉。
    他尝试用炼金术去感受。但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感受到的全是一种被冰冻的感觉，就好像，属于这颗石头的时间被停止了一样。
    无论怎么做都无果后，他将这枚缄默矿石放入回收炉。
    【回收炉】
    【一枚质地纯净的“缄默”矿石】
    没有温度的火光，在回收炉里流溢飞溅。黎木的眼中倒映着色彩。
    十几秒过后，
    【获得稀薄的旧日气息1单位】
    【获得思维碎片1枚】
    【获得纯净的介质物285克】
    回收所得的三样东西，悬浮在回收炉上面。
    黎木手指稍稍触碰稀薄的旧日气息。他感觉在触碰到的瞬间，身体里的血肉就变得躁动起来，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一缕旧日气息消化吸收。直接吸收旧日气息，所得的收效，可要比进食汲取了旧日气息的事物好得多。
    食补，需要长期的坚持，属于积累的模式。
    而直接吸收旧日气息，就相当于醍醐灌顶式的爆发式成长了。
    虽然这是1单位“稀薄”的旧日气息，没有之前回收黄金符文所得的那1单位“浓缩”的旧日气息效果强，但黎木吸收过后，仍然清楚分明地感受到了血肉在沸腾，似乎有什么力量要喷涌而出了。
    这么一想来，当初在从灵那里得到黄金符文，有点占便宜了。
    吸收了1单位稀薄的旧日气息后，黎木看向第二样回收物，1枚思维碎片。
    思维碎片看上去是一个不规则的透明亮片。但当他触碰时，却发现它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道信息。
    信息在脑海里越过，是一句话，一句有些嘶哑、苍老以及厚重的话，
    “……我仰望浩瀚的星空，那是我的灵魂……我俯瞰辽阔的大地，那是我的血肉……奔流不息的江河，是我鼓动的血管……茂密的森林，是我的生机……我是这座伟大的世界，这座世界是伟大的我……”
    这段话在黎木的脑海里激荡。他的灵魂好似同这句话一起，亲眼见证了浩瀚的星空、辽阔的大地、奔流不息的江河……见证了一个灰暗混沌的点，成长为一个伟大的世界。
    不仅仅是他的灵魂变得火热，他身体的血肉也随之一起充盈了某种渴望。
    “我的血肉……渴望成为那言语里的……一个伟大的世界！”
    黎木惊觉醒来，不知不觉间，已汗如雨下。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娜塔莎所说的生命进化的“世界路线”的一点奥秘。
    也许，更多的奥秘，就隐藏在那些缄默矿石里蕴含的思维碎片中。
    黎木平复下燥热的情绪。虽然很想立马开始“世界路线”的进化，但还是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只能说，有了更加得收购缄默矿石的理由了。
    最后的回收物是285g的纯净介质。
    【纯净介质】
    【可以容纳一切物质、信息和能量】
    纯净介质看上去像是冰，但温度没有那么低。他用炼金术感受了一下，立马意识到，这是非常完美的容器材料。
    在《深邃思考》里，记载着一些比较特殊的魔药。这些魔药没有实体，而是一种信息、力量或者感觉，最常见的就是诅咒类魔药。诅咒类魔药是没法用普通玻璃容器收纳的。
    纯净介质可以容纳一切物质、信息和能量的话，肯定也就可以用来收纳那些特殊魔药了。
    当然，黎木觉得纯净介质的用处，肯定不止自己所想的这一种。
    一枚缄默矿石，回收所得的三样回收物，每一样价值都非常高。
    “500无限币，花得很值。”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念头。
    娜塔莎在外面说，
    “老板，有客人想要向你咨询一些情报。我想，是关于‘浊化’的。”
    来了。黎木双眼放光。大生意来了。
    关于“浊化”的情报，毫无疑问，是一笔大生意。

 第76章 “饕餮”

    黎木的书房里，赖深像是刚刚剧烈运动完一样，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抖个不停，额间不断渗出汗丝。
    看着他这样子，黎木问，
    “要休息一下吗？前厅有一些能够帮忙稳定精神的装饰。”
    赖深紧紧捏着拳头，咬肌不停收缩，
    “我精神没问题，没问题！”
    黎木出声安抚，
    “好的，我知道你精神没问题，不用这么激动。”
    赖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尽量组织好语言说，
    “我需要你的帮助！”
    “关于嗤笑古塔正在发生的事吗？”
    赖深瞪大眼睛，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木笑道，
    “是的。不过，我也需要让你明白，安全屋不属于无限阵营，也不属于玩家阵营，处在第三方的位置。所以，并不会亲自出面帮助你们。我也只是贩卖安全资源的商人。”
    “情报，我需要情报，关于嗤笑古塔里正在发生的事的情报！”赖深的瞳孔抖得愈发厉害了。
    黎木点头，
    “当然可以。但这份情报价值不菲，你确定你是带着必须要拿到手的态度来的吗？”
    赖深声音有些嘶哑，犹如老朽的树枝被扯断时发出的声音，
    “我必须要得到！代价是什么？”
    黎木眼睑稍稍一收，语气低沉地说，
    “你的十年寿命。”
    “十年寿命！”赖深的胸腔迅速鼓胀，丝丝冰凉从齿缝间涌入。
    他的牙齿开始打颤，
    “为什么是十年寿命！”
    黎木说，
    “这就是关于‘浊化’如何应对的方法的价值。”
    赖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俯视着黎木，书房的灯光被他遮住，一片阴影压在黎木的身上，
    “但你之前赠送他们坐标！”
    黎木沉静地说，
    “我可以赠送，是因为嗤笑古塔的坐标价值就是如此。能轻而易举抵达的地方，也没什么价值，对。”
    赖深用力地说，
    “轻-而-易-举？我们大部队那么小心才抵达的地方，你说轻-而-易-举？！就是因为你给吴青坐标，才让他抢走了阶段高光玩家！”
    黎木看着他，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关经纬是你什么人？”
    赖深的表情立马一变，
    “为什么突然说到他！”
    黎木稍稍一笑，
    “没什么，只是问一下而已。好了，我们回归正题。‘浊化’非常危险，不说一定能让你所谓的大部队团灭，至少也可以让你们再也不敢踏入嗤笑古塔。”他压底嗓音，“你说，用你十年的寿命，拯救那么多玩家，保住嗤笑古塔这座底线战略点，难道不值得吗？”
    赖深颤抖的瞳孔里显露狠戾的色彩，
    “你在戏耍我是吗？”
    黎木似自语地说，
    “总有一些人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连自己的处境都分不清楚。”他看着赖深，“玩家，请你明白一件事。是你需要我，而非我需要你。如果你试图以这种态度与我讨价还价，那么……”
    黎木的脸，映着阴影，在此刻，闪过怪物般的噬人色彩，
    “‘浊化’的情报，我要加价到二十年寿命。”
    赖深呼吸停滞了，也许有那么一瞬间，连心跳都被冰冻了。他猛然从急切与烦躁的状态里惊醒过来，一瞬间，汗流浃背。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位老板……不是戈年一那种虽然跟自己不对付，但本身很正直的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饕餮。这个饕餮，贪婪且凶狠。
    他惊慌地说，
    “对……对不起，是我没分清楚情况，请原谅我，我只是……太着急了。抱歉，抱歉……请原谅我。”
    黎木笑着说，
    “好，我原谅你了。”
    赖深惊喜地问，
    “那，十年寿命能卖给我吗？”
    “不行，说二十年就二十年。”
    赖深的喜悦戛然而止。这一刻，他从没如此觉得一个人的笑容那么可怕过。
    “二……二十年……”
    黎木看着书房里那盏挂灯柔和的灯光，
    “你每犹豫一秒钟，危险就多一分。玩家，本店从不强制交易。现在，你仍然可以选择拒绝，我也不会挂记于你，下次你来到这里，我们照样会欢迎你。二十年的寿命，的确难以接受，但很遗憾，这就是‘浊化’之于你的价值了。”
    赖深其实并没有听清楚黎木说了什么话。他的瞳孔不再颤抖，变得有些呆滞。他想要放弃这份交易，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他那复杂而缠绕的心里，早已把“放弃交易”与“放弃嗤笑古塔”与“令关经纬感到失望”化作等号了。
    他无法接受“令关经纬感到失望”这个结果。
    黎木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知为何，忽然掉下了眼泪，低着头说，
    “我……是为了关哥而活着的……我……同意交易。”
    黎木在心里说，可怜的家伙，甚至不配拥有自己的灵魂……看来，那个叫关经纬的玩家，在一定程度上，奴役了他的灵魂。
    仅仅是可怜没能让黎木为赖深降价。
    黎木所遵循的交易契约便是如此。
    二十年份的血气，用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才收割完毕。
    黎木坐在赖深的对面，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短时间丢失大量血气，眼角爬上皱纹，鬓角发丝泛起白意，眼中染上丝丝浑浊，皮肤不再有着青春的光彩。
    血气的减少，并不代表着寿命真的变少了。
    就好比一个人有着八十年寿命的血气，不意味着他就真的能活到八十岁。收割了他五年份的血气后，也不意味着，他就活不过七十五岁。
    寿命，只是衡量血气的一个单位。
    失去了二十年份血气的赖深，一下子苍老的很多。
    黎木将“浊化”的应对措施，详细而完整地分享给他。最后再把录入了娜塔莎歌声的录音机也交给了他，为了确保歌声不失真，黎木甚至用上了刚获得的纯净介质去加固录音机的储存效果。
    这是他的交易态度，你既然付账了，那我就会给你最好的东西。
    最后，赖深带着录音机和应对办法回到了副本。
    “他看上去好像丢了魂一样，真的能好好地按照步骤来吗？”娜塔莎问。
    黎木说，
    “虽然接触很短暂。但我感觉，对他来说，完成这件事，好像是什么必须的使命。”
    娜塔莎说，
    “在我的感受里，他的精神很坚韧，应该具备相对于其他玩家而言，不错的精神能力。但似乎缺乏一种自我认可的能力。在他的意识中，存在着一种类似于信仰的东西。这种东西，左右了他的精神。”
    “信仰啊……大概是对某个人的信仰。”
    “老板有什么信仰吗？”娜塔莎突然很好奇。
    黎木笑着说，
    “常有人说没有信仰的人，没有灵魂，没有方向，无法得到救赎。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我大概是有信仰的，只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如果是假的的话，那我就没有信仰。”
    娜塔莎点点头，
    “这样啊。”
    这时，破窗之眼传来信息，
    【外层高塔“愤懑”已被玩家“关经纬”占领】
    【“脑”开始思考如何夺回“愤懑古塔”】
    “哦，他成功了。”黎木说。
    “又有战略点被占领了吗？”
    “嗯。”
    黎木不惊讶。他觉得，要是关经纬占领不了，那才是怪事呢。
    接下来，因为“浊化”事件，有人逃离了绿洲，进入沙漠，安全屋陆陆续续地有客人了。
    娜塔莎忙于接待，黎木则在工作间里折腾炼金术。
    赖深二十年份的血气，为他提供了较为宽裕的“炁”的原材料，可以批量生产“针”的免疫血清了。

 第77章 阳光灼烧阴湿

    回到副本的赖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保住嗤笑古塔，保住玩家大部队。
    他不再去想其他的事，召集了指挥阵营后，立马组织协调应对“浊化”。
    首先，派出一支能力较强的队伍，冒险进入嗤笑古塔，破坏古塔里所有的浮雕和壁画。与此同时，排查关系，分散队伍，保证玩家之间的接触界限，隔离部分被“浊化”概率很高的玩家。
    在他一系列的安排下，玩家发狂的频率和速度得到了缓解。
    最后，在玩家稳定后，他那处录音机，播放了娜塔莎的歌声。
    娜塔莎奇妙的歌声，极具感染力，不仅让所有玩家焦躁的内心安宁下来，还让他们沉溺于这份独特的美好之中。于是乎，她的精神感染开始了。
    关乎安全屋的固定印象，随着歌声入耳，在玩家的意识中盘旋。
    娜塔莎所设定的固定印象是：
    “安全屋不可被‘脑’浊化”。
    是一个没有多大讨论意义，被植入后，也不会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的固定印象。
    这个固定印象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有这种固定印象的玩家，无法被“脑”浊化。
    仅限于这个副本的固定印象，离开这个副本后，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这是黎木所要求的。
    既然所售卖的情报，仅限于《悲恸黄沙》副本，那因情报而获得的好处，也该仅限于此。
    毕竟，安全屋不是副本本身的产物。
    这份固定印象成为认知锚点，被玩家们深植于脑海后，“浊化”停止了。
    不再有玩家突然发狂，变成一幅壁画或者浮雕。
    歌声结束后，录音机在黎木预留的炼金原力促使下，自动摧毁了。
    玩家们，意犹未尽。
    “好美的歌声……”
    “天籁啊，是天使的歌唱吗？”
    “好想再听一遍。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受到了洗涤！”
    “去问赖深。他弄来的歌声，他肯定知道。”
    “赖深指挥官呢，在哪里？你们看到了吗？”
    “赖深指挥官！”
    玩家们的关注点，从歌声变成了赖深指挥官。
    此刻，这位拯救了玩家们的指挥官，正坐在绿洲角落的一座山坡上。微风拂面撩发，看着安好无事的玩家大部队，他满足地微笑着。
    守下来了啊……战略点守下来了，关哥领导的队伍，也守下来了……
    这下，不会让关哥失望了。
    一阵脚步传来后，戈年一的声音响起，
    “赖深，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啊，大家都在找你呢。”
    赖深看了他一眼，
    “呵，怎么，赶过来嘲讽我了？”
    戈年一笑着说，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这次还是蛮欣赏你的。一个人撑着指挥阵营，有条不紊地应对这次事件，保住了战略点，也保住了大部队。这才是一个像样的指挥官嘛。谢了，这次多亏你了。”
    赖深自嘲一笑，
    “不过是从安全屋得来的办法而已。”
    从灵说，
    “我认为，情报固然重要，但关键的还是在于情报的执行者。本身有能力，才能发挥出情报的所有价值。所以，请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指挥能力，这次大家都很认可。”
    赖深抱着膝盖，稍微蜷缩着，
    “我只是不想让关哥失望而已。”
    “话说，你跟关经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戈年一问。
    赖深眼中显露一些痴迷，
    “关哥，是……我的神。”
    “这……”
    戈年一跟从灵相视一眼，都表示无法理解。
    不过，别人的事，也没什么插嘴的理由。
    从灵注意到戈年一的状态，问：
    “你这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对吗？”
    赖深没有正面回答，
    “为了关哥，都值得。”
    从灵说，
    “这个给你，能强化体魄，虽然对你所失去的可能帮助不大，但聊胜于无。”
    赖深不理解，
    “为什么要送我东西？你们不应该很讨厌我吗？”
    从灵说，
    “如果是颐指气使的你，我确实讨厌。但，这次你是为团队所作的牺牲，我跟戈年一也是团队的一部分。所以，我需要向你表达感谢。”
    赖深收下从灵的谢礼。这是一块动物油脂般的东西。
    戈年一哈哈地笑着说，
    “我也很尊重有能力的人。这次的确是刮目相看了。”
    赖深低下头，紧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正被骄阳灼烧着。
    这时候，他忽然看向远处关经纬的身影，脸上立马露出惊喜，
    “关哥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跑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戈年一说，
    “啧，关经纬救过赖深的命吗？怎么眼里只有他啊。”
    “的确有些过分依存了。像小孩子对父母的依存。”
    戈年一叹了口气，
    “算了，别人的事，我们也犯不着干涉。”
    “嗯。”
    戈年一说，
    “我想去一趟安全屋。”
    “为什么？”
    戈年一有些难为情地说，
    “想去找娜塔莎小姐聊天。”
    从灵看了他一眼，
    “你喜欢她。”
    戈年一像是被踩破了的皮球，
    “怎么可能，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从灵走开了，
    “我给你一个忠告。娜塔莎小姐的确很吸引人，即便我身为同性，也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但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对她动真心。”
    “啊，为什么？”
    “她的眼里只有那位老板。你、我，以及形形色色的客人，在她眼里，跟路边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会，她很友好的。而且，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从灵说，
    “我见过她那样的存在。”
    她只是简单地说了这句话，然后走远了。
    “什么啊……”
    戈年一有些不服气，决定一个人去安全屋。他要想从灵证明，娜塔莎小姐是个很友好的人！
    ……
    关经纬回到绿洲后，很快就通过其他人得知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从人群里穿行而过，他注意到，大部分玩家都在讨论歌声与赖深的事。
    他不由得微笑，看来，赖深的确做了件很不一般的事啊。
    “赖深……现在很受大家关注啊……”
    这时候，他听到远处传来赖深的呼声，
    “关哥，你回来了！”
    赖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关经纬看去，不由得愣了愣，然后问，
    “赖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老了不少啊。”
    赖深呵呵一笑，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而已。我身体好得很。”
    关经纬点头，笑着表扬，
    “我听他们说了，你做的事。非常棒！辛苦你了，没有你的话，恐怕现在只剩下个烂摊子了。抱歉啊，我不在，让你费心了。”
    赖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没有！关哥肯定在做更加重要的事！”
    关经纬微微一笑，
    “嗯，也是。我占领了第二个战略点。”
    赖深激动地说，
    “真的吗？我就知道，关哥肯定在做非常重要的事！太好了，占领了第二个战略点，这阶段的高光玩家，肯定是你了！”
    关经纬谦虚地说，
    “也不算什么。”
    赖深握着拳头，
    “这下大家就会知道，关哥才是最实至名归的高光玩家！什么吴青，不过是运气好，先碰到安全屋罢了。”
    关经纬笑了笑，没说什么。
    第二个战略为，愤懑古塔被占领的消息，由指挥阵营传达给了玩家。
    接着，指挥阵营安排一部分玩家留驻嗤笑古塔，带着大部队前往愤懑古塔了。
    在占领愤懑古塔满两小时后，无限的播报声响起在所有玩家的脑海里，
    【达成阶段成果】
    【完全占领战略点“嗤笑古塔”】
    【战略点“愤懑古塔”被占领超过两个小时】
    【本阶段高光玩家】：赖深
    【当前剩余时间：28天】
    “高光玩家……赖深……”关经纬轻声呢喃。
    赖深也有些懵，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关哥一个人占领了愤懑古塔，肯定比我贡献大啊！一定是无限搞错了！”
    关经纬看向他，笑着说，
    “恭喜你啊，赖深，获得了本阶段的高光玩家。”
    赖深开心不起来，甚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他茫然地看着关经纬，
    “关哥，我……我不是想要跟你抢的……”
    “没关系，你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关经纬注视着赖深，只不过，目光愈发地遥远了。
    跟赖深熟络的玩家们，纷纷前来表示祝贺。
    赖深被他们簇拥着，是此时的明星。

 第78章 娜塔莎的蔑视

    娜塔莎把醒目的公告招牌端端正正地放好，然后朝着工作间喊道，
    “老板，完成了！”
    “娜塔莎辛苦了，饭马上就好。”
    公告招牌上以醒目的方式，写着一行字：
    “本店全新推出可完全防止神经暴动的免疫血清‘断针’，限时上架，仅售100无限币！”
    这个公告招牌旁边，还有两个招牌。
    一个写着：
    “本店高价回收形似人脑的矿石！”
    另一个写着：
    “本店高价回收闲置不需要的特殊道具！”
    三个公告招牌打出后，效果显着，能第一时间吸引进入安全屋的客人的关注。
    对于闯荡了不少副本的熟练者和高位次玩家们而言，身上的确有着不少闲置用不到的特殊道具。这些道具，一般来说，要么用来收藏，要么拿去扔掉，基本没什么价值了。
    但现在安全屋愿意高价回收，自然是件好事。
    而黎木给的回收价格，往往也能把握住玩家们的接受范围。他只需要了解一些回收的特殊道具原先的用处，差不多就能分析得出来，就算碰到一些比较麻烦的道具，也还能用炼金原力深入鉴定，总能找到合适的价值区间。
    所以，这个闲置回收，算是老板开心，玩家也开心的双赢项目。
    回收得来的道具，基本上也是扔进回收炉里。少部分被黎木发现还具备使用的空间，所以暂时留着，看看能不能用炼金术修复一下。
    只不过，像黄金符文那样，能回收出旧日气息的道具非常少。
    往往都是回收出一些无限币和基底材料。
    但，有基底材料也好。回收所得的基底材料，基本都能在《深邃思考》里找到相应的记载，是某些魔药、特殊制品、锻造物等炼金制品的原材料。
    诸如形似水，又非水的“涡晶石”，可以用来调配一种名为“断子绝孙”的诅咒类魔药。被使用这种魔药后，生殖器官会长出一个缩小版的人头，还会导致已有的孩子有自杀倾向，直至自杀。
    很奇葩……基本上，诅咒类魔药都很奇葩。黎木甚至用过一个晚上，专门来了解这些诅咒类魔药，不为别的，就是太奇葩，当猎奇故事看了。
    诅咒类魔药基本都是什么“床事必呕吐”、“关键时刻必晕厥”、“看到猪就发情”、“蟑螂想靠近你”、“放屁特别响”……之类的。
    像“永世不得超生”、“死无葬身之地”这类的诅咒也有，但基本都是比进阶魔药还复杂的魔灵药，甚至是圣药。
    诅咒类魔药，取的名字很直接，效果也很直接。
    总之，无愧于“诅咒”二字。怎么奇葩怎么来，怎么阴损怎么来。
    像黎木这种充满正义感的人，也就学了个几百种而已。
    特殊道具的回收，收获不错，基本上每个玩家，都会回收一些。少的一两个，多的直接是打着包地往安全屋里扔。毕竟，离了这安全屋，可就没有其他回收的地方了。玩家都知道，安全屋不会出现在每个副本。这次遇到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免疫血清“断针”的售卖也非常好。
    自打推出后，来了安全屋的玩家，人手购入一份。毕竟，100无限币，就能绝对免疫神经暴动这种潜在危险，怎么想都非常划算。
    但黎木最关心的缄默矿石，除了从灵带来过一次外，就再没有了。
    玩家们都说，完全没有碰到过这种矿石。
    黎木也很好奇，从灵是在哪捡到那一枚缄默矿石的。
    吃过饭后，黎木日常地在工作间里折腾。那些回收特殊道具得来的材料，得好好研究一下。
    娜塔莎在台里坐着。
    现在，大部分玩家都在嗤笑古塔驻守和在愤懑古塔里集结休整。在沙漠里冒险的玩家不多，所以来到安全屋的客人，也就不怎么多。
    不过，她渐渐发现，好像有那么一些玩家，来安全屋的目的比较奇怪……
    他们一来安全屋，也不购买东西，也不欣赏装饰品，而是坐在台凳上，想方设法地找自己说话。
    有着玩家们所无法逾越的精神的娜塔莎，对他们的想法知根知底……
    在她看来，这部分目的不纯的玩家，无非是被爱欲所支配，最庸碌的那一部分，是分不清楚自己所必要什么，所不必要什么的人。所以，她对待这部分玩家的态度从来都是毫不客气地施以……蔑视。
    作为曾经的神灵，娜塔莎的蔑视是玩家们无法逾越的高山与天堑。
    在这份蔑视之下，没有谁受得了，基本都带着一鼻子的灰，黯然退场。
    她不是高山之花，而是俯瞰大地的高山。
    ……
    戈年一走进安全屋，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台里的娜塔莎。她捎带卷曲的海蓝色长发，映着台橱柜上“安宁”的暖黄色灯光，恬静的氛围，在她身边流溢。她独自一人，便是一道绝景。
    “娜塔莎小姐，你好。”
    娜塔莎抬起头，眼中的大海，沉静而深邃，
    “欢迎客人。”
    戈年一笑着说，
    “娜塔莎小姐这么不愿意叫我名字吗？”
    娜塔莎眼睑稍垂，
    “我觉得，‘客人’这个称呼，是对来到这座安全屋的人，最大的敬意。”
    戈年一顿了顿，
    “欸，万一客人喜欢被叫名字呢？”
    娜塔莎说，
    “我不做客人喜欢的事。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太平静了，平静得戈年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淡然地坐到她面前，然后面带微笑跟她说话。
    他鼓起勇气，坐到台凳上。离娜塔莎，只隔着不到七十公分的台。
    “娜塔莎小姐——”
    “客人需要什么服务吗？”
    戈年一笑着说，
    “要是安全屋能有饮品就好了，咖啡、酒水、茶水之类的……”
    “我会向老板反馈客人的需求。”
    “嗯，娜塔莎小姐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娜塔莎看着他，开口说，
    “不愿意。”
    轻巧的声音，尖锐的刺。
    戈年一没想到娜塔莎居然直接到这种程度。他本想着，先试着让娜塔莎了解一下自己，让她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再在聊天的过程里，去了解她，慢慢建立起不错的关系。
    一般来说，碰到这种别人问想不想听讲个故事，就算不愿意，也要顾忌对方心情，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吗？
    但是娜塔莎，毫不客气地把最尖锐的回答吐了出来。
    戈年一厚着脸皮问，
    “为什么？”
    娜塔莎看着他。他猛然感觉，她离自己的距离并非是台的不到七十公分，而是一座没有边际的大海。娜塔莎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
    “我不想听。”
    娜塔莎的声音很好听，毕竟是能唱出那种美妙歌声的声音。但对戈年一而言，这是一道天籁般的……蔑视。
    戈年一，毫不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时候，黎木从工作间里走出来，看到戈年一后，笑着说，
    “你又来了。”
    戈年一再向娜塔莎看去时。娜塔莎正看着黎木。
    他发现，跟从灵说的一样，娜塔莎眼里只有黎木。
    戈年一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说，
    “老板，给我来一份黄粱美梦！”
    黎木笑问，
    “哦？这是你第一次点黄粱美梦。”
    “嗯，突然间就想做个白日梦了。”
    黎木说，
    “大多数客人点黄粱美梦，追求的是享受美梦的时刻。但其实，在我看来，梦醒时分那短暂的梦与真实交错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妙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具体怎么享受，就看你自己了。”
    戈年一点了一份黄粱美梦后，走进休息间，开始做梦。
    梦醒时分，他睁开眼，梦境的飘忽感逐渐褪去，现实的真实感潮水般涌来。
    他瘪着脸嘀咕，
    “老板，你骗人。”
    现实明明很残酷，一点都不美妙。

 第79章 安全屋面临着挑战

    《悲痛黄沙》的攻坚战还在继续。
    鉴于嗤笑古塔的“浊化”事件，这次占领了愤懑古塔后，大部队的玩家们要谨慎得多，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入，而是由一部分能力较强的玩家进入试探。
    愤懑古塔跟嗤笑古塔的构造虽然差不多，但并没有像嗤笑古塔那样，每一面墙壁上都布满了浮雕与壁画，完全说得上是空空如也。
    愤懑古塔并没有位处在一座绿洲之中，而是一座巨大层岩岭的边缘。
    这座层岩岭不像绿洲那样，不受“肺动”爆发的影响。“肺动”爆发时，依旧会黄沙弥漫，只不过，不会发生流沙、沙崩、尘暴之类的灾害。当然，仅有愤懑古塔里面才完全不受“肺动”影响。
    愤懑古塔的空间虽说不小，但要容纳几百个玩家，还是显得比较拥挤。
    而且，玩家扎堆密集的话，一旦发生恶性事件，抗风险能力较差。
    所以，指挥指挥结合各队队长的意见，没有选择把愤懑古塔当成嗤笑古塔那样的驻扎基地。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的缘故，一番讨论下，决定把愤懑古塔当作哨站、中转站之类的存在。
    这样一来，占领下一个战略点就显得比较急迫了。
    愤懑古塔第九层，指挥阵营正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这里集结了各大小队的队长。从灵赫然在列。
    第五大队的大队长冯明朗说：
    “我们目前无法确定那个所谓的‘脑’会以怎样的方式尝试夺回愤懑古塔，所以，在我看来，占领下一个战略点之间，有必要暂时缓冲一下。一定要避免嗤笑古塔的‘浊化’事件。那已经让我们损失不小了。”
    关经纬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指挥官之一的杜贤说，
    “我的想法不同。这个副本里，我们在确定攻坚方式之前，就已经损失了四十多名玩家，嗤笑古塔的‘浊化’事件，又损失了五十多名玩家。再排除一些不愿意跟随大部队的散兵，我们能聚集在一起的玩家，共有七百九十二名。而这里面，有六十九名驻扎在嗤笑古塔，提供后勤保障。赖深也说了，‘浊化’事件的是一种传染类事件。七百多个人扎堆在这里，在我看来，风险反而更大。”
    “那不如问看看赖深的想法。他对‘浊化’事件是最了解的。”
    突然被提到，赖深惊颤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关经纬，咽了咽口水，然后笑着说：
    “我没什么想法，关哥……关哥是占领愤懑古塔的人，肯定比我更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关经纬笑呵呵地说，
    “大家都可以发言。”
    赖深勉强一笑，
    “我……的确没什么想法。”
    “从灵，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吗？”关经纬看向从灵。
    从灵一直站在最边缘，基本不参与讨论。但问起她了，她也不会谦让推托，直截了当地说，
    “这个副本非常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等待了。并且，我们总是在等待中不断失去，不断陷入被动。这个战略点没有绿洲，容纳不下那么多玩家，必须尽快释放玩家们的作战能力。所以，我的看法是，立马展开对下一个战略点的占领。”
    关经纬点点头，看向众人，
    “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吗？”
    在场的众人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
    很快就分出两种想法，一种是留下来静观其变，等“脑”的反攻开始再说，一种是继续占领其他战略点。
    关经纬汲取了大家的想法后，总结发言，
    “大家考虑得都没问题。我们都不是什么无限新手，或多或少都曾带领过队伍通关副本。所以，我相信，大家最终的想法，还是在于副本的通关。二十八天的时间看上去很长，但如果每次都要像这样浪费时间的话，很快就用完了。所以，继续攻坚是必须要进行的事，同时愤懑古塔的守卫，也不必可少。”
    他吸了吸气，
    “所以，为了提高我们的攻坚效率，我的想法是，驻守部分玩家，守卫愤懑古塔，大部队则前往下一个战略点。”
    “那，哪些人留下守卫愤懑古塔呢？留多少呢？”
    关经纬回答，
    “战略点的占领过程，最大的危险在于前往下一个战略点的路途。不过，多次尝试的经验，我们已经总结出了最佳的行进方式。去占领新战略点要比驻守安全许多。因此，驻守下来的玩家，需要再综合素质能力上，有较高的评价。我个人推荐，由赖深带领一部分玩家驻守。因为，他有过应对反攻的经验。”
    赖深肩膀一抖，
    “关……关哥。我不行的。之前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真正能力的话，肯定还是关哥最强，不仅建立起了我们之间的沟通机制，还带领我们连续占领两个战略点。关哥要是驻守的话，肯定万无一失。”他说完，看向众人，略显激动地说，“我强烈推荐关哥驻守！”
    指挥官杜贤说，
    “赖深，‘浊化’事件你应对得不是很好吗？”
    赖深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能继续抢关注！他语气灼烈地说，
    “这次我不行的！我之前受了点伤，肯定不能继续了！驻守负责人，关哥肯定更加合适，肯定！”
    杜贤愣了愣，
    “呃……我能理解。”
    他不明白，赖深怎么这么激动……
    在赖深的强烈要求下，众人也觉得该让关经纬留下驻守比较好了。
    于是，在众望所归的期待下，关经纬成为了驻守负责人。
    关经纬挑选了一位指挥官和六十位玩家，共计六十二人组建成临时的队伍，共同驻守愤懑古塔。
    赖深和另外两名指挥官则带着剩下的六百多人，前往下一个战略点。
    下一个战略点的坐标，由指挥官杜贤去安全屋找黎木交易了。
    对于外层高塔的战略点坐标，黎木统一定价都是一年份的血气。因为，他通过无限地图确认过很多次，外层高塔的占领，对玩家而言，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坐标情报对他们并非必需品。只不过，直接从他这里获得坐标，可以节省这部分时间。
    时间，对于攻坚副本而言，是最宝贵的资源之一。
    副本对玩家们的挑战从未停过。与此同时，安全屋也面临着挑战。
    越来越多的玩家找到了即便不遇到致命危机时刻也能进入安全屋的办法。安全屋的客流量，逐渐超过了负载能力以及娜塔莎的正常应付能力。
    她必须要借助精神力量，才能应付得过来了。
    而在她使用精神感染的某个瞬间，基本上一直待在工作间或者书房里的黎木，恰巧来到了前厅，然后就察觉到了这件事。
    他稍稍站定在前厅与台后方走廊的光影交错处，感受着娜塔莎的精神感染，看着安全屋里众多客人忽然沉静下来。他立马意识到什么，叫道，
    “娜塔莎，你跟我来一下。”
    娜塔莎正打算引导沉静下来的客人们，听到黎木的声音后，僵了一下，然后紧张涌入她的双眼。
    被……发现了……
    被老板发现我故意引导顾客了……
    她一直都知道，黎木很尊重客人的自主权，从不强制客人做非自主选择的事。而且，老板不喜欢别人欺骗他。
    怎么办？老板肯定会对我生气……
    老板对我生气，我肯定会在他心里贬值……
    在他心里贬值，离自由的那一天就又变得遥远了。
    怎么办？
    娜塔莎感觉自己的皮肤变得很干涩。作为海洋的神灵，她一紧张不安，就会有种全身脱水的感觉。

 第80章 惩罚

    娜塔莎拘谨地走进书房。
    书房里，黎木开门见山地问，
    “娜塔莎，你对客人用精神感染了？”
    娜塔莎点头，
    “嗯。”
    “为什么这样做？”
    娜塔莎微微张嘴，想要说忙不过来。但忽然又顿住了。她不由得想，要是我说忙不过来的话，老板会不会觉得我能力不够强，没法好好胜任招待客人的工作呢？不……这不行，好不容易让老板认为我能做好这份工作，这时候说做不到的话，肯定会让他失望。
    但……但我不能对老板说谎……我跟他的相遇，就是恶劣的谎言，如果再说谎的话……
    不，这也不行，一定不能够对老板说谎！
    但，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娜塔莎低着头。她越发感觉自己变得好干涩，就像搁浅的海鱼被灼烈的阳光炙烤着一样。好难受。
    黎木看着她。没有谁比他更容易察觉到娜塔莎的心情了。他又补充说，
    “娜塔莎，好好告诉我。我相信你。”
    相信……是一个沉重如大山的词。信任的倾覆，就如山崩。
    娜塔莎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是面对那些潜藏在黑暗之中的无形怪物，都不曾有过的压力。
    她像是面临着审判的罪犯，在愧疚的压迫下，低声回答，
    “抱歉，仅靠肉身的我，忙不过来……”她说完，又连忙解释，“我虽然用了精神感染，但我并么有诱导客人们消费，只是让他们更加冷静地提出自己的需求，免得把安全屋弄得乱哄哄的。”
    黎木盯着她的双眼，
    “你确定？”
    娜塔莎无论如何也不想被认为在说谎，大声说，
    “我确定！”
    黎木愣住了，
    “你居然也能这么大声讲话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黎木忽然笑了起来，
    “娜塔莎，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想，让你一个人负责接待客人，会不会太过勉强了。每次问你会不会忙不过来，你又总是信誓旦旦的样子，反而让我不好做些什么。”
    娜塔莎迷茫了……黎木的反应跟她想的不一样。为什么老板会说……太好了？
    “我没能做好我的工作。”
    黎木摇头，
    “不，娜塔莎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我，可做不到你这么好。我每次看到你整理的消费清单时，都不由得想，我真的配拥有这么优秀的员工吗？所以，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反而有一种‘原来娜塔莎也会忙不过来啊’的感觉。”他自嘲一笑，“这倒是让我有些惭愧了。”
    娜塔莎不是很能理解黎木这种复杂的想法。她说，
    “所以，老板没有觉得我做得不好？”
    黎木严肃地说，
    “有！”
    娜塔莎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我会改正的，请——”
    “娜塔莎做得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及时向我反馈你忙不过来这件事。这让我很愧疚！所以，我决定惩罚你！”
    惩罚！
    老板要惩罚我！
    这在娜塔莎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娜塔莎有些慌。
    黎木深吸一口气，拉满前奏。
    娜塔莎看着黎木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越来越慌。她感觉自己快被晒成鱼干了。
    黎木开口，一本正经，
    “惩罚你放假一天！”
    啊——啊？
    看着黎木脸上的笑容，娜塔莎的思绪有些错乱。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身上干涩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重新沉溺在最令她安心的深海之下。她的眼中，映照出朦胧柔和的光芒，如坠落海面的深蓝星空，
    “老板，你没有对我失望吗？”
    黎木站起来，撑了个懒腰，
    “当然没有，反而更加在乎你了。”他充满干劲地说，“娜塔莎，去休息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了。嗯，另外，我会尽快调整你的工作时间，怎么说也不能亏待了店里的最佳员工。”
    虽然就只有一个员工。
    黎木说完，去了前厅。
    娜塔莎一个人站在书房里。她抬头望着吊灯，露出笑容……真好啊，老板没有对我失望，反而“更加在乎”……更加在乎，就是价值变得更高了。
    但是，要多在乎，才会给予我自由呢？
    ……
    很快，黎木就感受到了娜塔莎所面对的工作强度。
    两个小时里，一共有超过一百个玩家的到来，并且平均逗留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黎木几乎每时每刻都忙着解答玩家们的问题。并且，有些玩家天生就是个事主儿，明明货物和装饰品都详细记载了说明，偏偏还得来再问一遍。就好像，非得由人亲口说出来，才有信服力一样。
    娜塔莎看到这种情况，也没法安心地好好休息，来给黎木帮忙了。
    这不禁让厚脸皮的黎木，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先前还口口声声地说交给我，结果没一会儿就萎了。
    事前豪言壮语，事中胡言乱语，事后沉默不语。
    四个小时后，客流量才逐渐降下来。原因也很简单，新的外层高塔战略点“啜泣高塔”被占领了，玩家们开始忙碌起来。
    黎木犒劳自己，泡了一壶用“瘤迷迭”叶片烘焙的茶叶泡的茶。
    “瘤迷迭”是从旧日世界里采，汲取了旧日气息，功效是缓解疲劳，并且有一定的情感安慰能力。缓解疲劳，情感安慰，店里的“睡个好觉”和“黄粱一梦”效果更好。
    但黎木觉得，忙碌过后的一杯好茶，带来的感觉，是无可替代的。
    两人坐在沙发上，碰着的茶杯里的瘤迷迭茶，飘着香气。黎木满足地说，
    “真是辛劳的一天啊。”
    娜塔莎说，
    “老板泡的茶真好喝。”
    “娜塔莎，不用恭维我哟。”
    “没有恭维。的确很好喝，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毕竟蕴含着旧日气息，能让娜塔莎这个旧日神灵感到安心，也很正常。
    黎木想了想说，
    “娜塔莎，这样下去果然还是不行。”
    “怎么了？”
    “得招新员工了。”
    娜塔莎握住茶杯的手一下子紧了紧。她喝了口茶，
    “哦。”
    “娜塔莎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嗯……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娜塔莎再次喝了口茶，“一切看老板自己的想法就好。”
    “是得想想办法才是。嗯，娜塔莎，这段时间，忙不过来的话，用精神感染也没关系。我会尽快想办法帮你缓解工作强度的。”
    “嗯……”
    思考了一会儿后，黎木暂定的办法是……限制单个玩家，在一定时间段内的进入频率。
    因为，根据安全屋的日志，以及娜塔莎记录的消费清单看，不少玩家会多次进入安全屋，从他们进入安全屋之前的状态看，似乎是把安全屋当作去冒险的底线资本了。
    这种行为，在平时，黎木当然不会在意，反正安全屋都是获利的一方。
    但是现在，这部分玩家，频繁进入，既加重了安全屋的接待能力，又让一些新进入的玩家，得不到更好的体验。
    所以，黎木在进行充分的考虑后，给出的方案是：
    单个玩家每12个小时，只能进入一次安全屋。
    方案拟定后，立马开始实施。他将这个新定的规则以最醒目的方式公告出来，即直接写在门口的“呢喃”告示牌上，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玩家，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这则公告一出，立马引起了那些频繁进入安全屋的玩家的强烈反馈。
    他们不解，为什么不限制出入的安全屋，忽然新增了这么一条规则。
    而黎木给出的解释是：避免玩家太过依赖安全屋，以至于丧失危急时刻的自主性。
    当然，这只是比较“冠冕堂皇”的说法，是说给玩家听的。让玩家知道，安全屋是为了他们着想才新增这条规则的。
    这条规则加入安全屋的设定后，在玩家群体间引起巨大的反响。
    一些玩家虽然不满，但也没法说什么，毕竟安全屋的解释，出发点是好的。何况，安全屋的经营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只能说，好在是12小时一次资格，而不是24小时。

 第81章 火热欲望

    眼见着第三个战略点“啜泣古塔”也被占领了，但“脑”的反攻却迟迟没有到来。
    并且，也没有阶段评价。
    驻守在愤懑古塔里的关经纬对此有些不解。根据赖深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啜泣古塔是一座位于峡谷断层的古塔。跟嗤笑和愤懑完全不同，是圆锥形的，并且内部空间极小，最大限度只能容纳100人左右。
    同样的是，里面也是空无一物。
    关经纬一直在想，这些战略点，对于玩家而言，除了提供栖身之处外，到底有什么用？
    如果真的只是栖身的话，嗤笑古塔所在的大绿洲就完全足够容纳下所有玩家和原住民士兵了。
    所以，这些战略点，肯定还有着其他用处！
    但……到底是什么？
    驻守愤懑古塔一天后，不论是愤懑，还是第三个战略点啜泣，“脑”的反攻都没到来。
    虽然每次占领战略点后，无限都会播报一个【“脑”开始思考如何夺回……】
    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关经纬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之所以会留在愤懑古塔，就是想着，通过应对“脑”的反攻，去获得阶段高光玩家的评价。但现在，他在愤懑里什么都没做，反而是赖深和另外两名指挥官在不断开拓战略点。
    这样下去，又是毫无高光的一个阶段。
    不，不行。
    关经纬站在愤懑古塔的最高处，遥望远方的黄沙，因“肺动”爆发搅作一团，同雷暴一起汇聚成细小的沙尘电球。那些电球毫无规律，如同袋子破了，掉了一地的跳跳糖，在沙脊与沙谷之间折跃腾挪，蓄能过热后，便释放猛烈的闪电链与尘暴。
    地狱一般的景色。
    关经纬皱起眉。好像这环境暴乱的频率越来越快了，而且，覆盖密度与烈度也越来越强。
    为什么？
    是因为战略点被占领的原因吗？
    另外……
    关经纬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无法具体的形容，只能说，貌似有什么东西在周围注视着，或者说观察着他。
    这种感觉，一开始就有，只不过非常微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强烈了。
    他闭上眼，让自己静下心来，先不去想些太远的事情。这一阶段，必须要做些什么，不然高光评价真的要被其他玩家夺走了。
    一番思考后，他找来跟他一起留驻愤懑的指挥官丁雨。
    丁雨是五名指挥官里唯一一位女性。事实上，她虽然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但因为出色的外表，开朗健谈的性格，和过目不忘的能力，在这三天里，几乎结识了所有的大小队长，以及不少普通玩家。
    “关总指挥官，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丁雨笑容很有感染力。
    关经纬看了她一眼，
    “我要出去一趟，驻守队伍暂时要麻烦你了。”
    丁雨拨了拨雾蓝色的挑染长发，
    “当然可以。不过，关总指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关经纬说：
    “这你不需要关心。”
    丁雨笑容浓郁，
    “我们难道不是一个团队的吗？关总指何必这么戒备，坦诚相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才是完美的团队吗。”
    关经纬忽然转过身，正面直视着她，
    “丁雨，我知道你可以在对话过程里释放性魅力，但你最好明白，这对我无效。之前我没明说，是顾及你我相处的氛围。现在，我希望你能处在一个正常的位置和我交流。”
    丁雨的笑容愈发浓郁，
    “是个值得挑战的人呢。我倒嫌弃其他玩家的意志太过薄弱了，稍微挑逗一下，就跟傻子一样乐呵了。”
    关经纬神情淡漠，
    “我只提醒你一遍。如果你还是这么想的话，那随意。我不会为任何后果负责。”
    “啧，直截了当的渣男言语啊。”丁雨眉头一扬，“既然是关总指的请求，那我当然得好生卖力。”
    “希望如此。另外，如果遇到麻烦处理不了，就去找从灵。”
    关经纬说完，直接离开了。眨眼间，就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丁雨眼中激荡着火热的欲望，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她稍稍眯起眼睛，
    “从灵是吗？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啊，又漂亮，又有一股让人忍不住糟践的冷淡气质，也是我的菜呢……”
    她轻咬着嘴唇，双手从胸脯上划过，交叉着紧紧抱住侧腰，同时收拢双腿。飞扬的眉眼，淌过丝丝缕缕的涓流。
    ……
    “这一次，还是战略点的坐标吗？”
    黎木看着对面的关经纬。
    关经纬说，
    “是的。”
    “代价不用我多说了。”
    关经纬目光沉静，
    “一年份的血气，对。”
    “是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想了解另外的情报。”
    “请说。”黎木喝了一口瘤迷迭茶。
    关经纬看着茶水里挂着细小的类似于肉瘤的茶叶，一时之间，心神被吸引，不禁忘了说话。
    黎木笑问，
    “想喝点茶吗？”
    关经纬摇头，
    “不，我不喜欢喝茶。而且，这杯子里的茶叶，看上去像是肉瘤。”
    黎木说，
    “不是像，就是肉瘤。”
    关经纬似乎终于抓住了什么羞耻线，喉结滚了滚，说：
    “老板的口味，真是独特啊。”
    黎木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阴湿的气息不断从齿缝间渗出来，
    “是啊。”
    关经纬立马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他回到正题，
    “我想知道，愤懑古塔和啜泣古塔，为什么没有发生类似于嗤笑古塔的‘浊化’事件。”
    黎木笑道，
    “你总得给‘脑’一些思考时间嘛。毕竟刚刚制服了‘脑’的反制，别人不得更加谨慎地思考吗？”
    关经纬挑眉，
    “听上去，老板很了解‘脑’？”
    黎木问，
    “所以，你想要‘脑’的情报吗？”
    关经纬稍微停顿了一下，摇头说，
    “不，还是下一个战略点的坐标。”
    “脑”的情报太遥远了。他只想以最直接的方式提高评价。
    黎木笑道，
    “好的。”
    交易很快就完成。
    一年份的血气购买外层高塔坐标b。
    黎木说，
    “其实你大可以自己去寻找。b离你并不远。没必要花一年份的血气来获取。”
    关经纬捏着流溢血气的手指，冷淡地说，
    “老板不会不知道，对于玩家而言，时间更加重要。能快速获得位置，为何要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之上呢？”
    黎木当然清楚这一点，他只是想知道关经纬的想法是否如此。
    他眼睑稍稍沉下，
    “那么，对于你而言呢？你是为了节约时间，还是为了最先抵达呢？”
    黎木的脸，光影交错。
    关经纬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烦闷。他讨厌这种被别人看透想法的感觉……一直以来，只有他去解构别人的情绪，看透别人的内心世界。现在，被别人看透后，厌烦与闷躁的心情，让他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
    他甚至连个告退的客气话都不说，拉开书房的门就要离开。
    这时候，黎木在后面问，
    “现在12个小时才能进来一次哦，确定不多看看吗？”
    “不需要。”
    关经纬快步离开了。但黎木的话却在他的心里反复发酵，迅速酿成让人头晕的酒水。
    他不禁去想，12个小时才能进入一次，自己这次进入后，下次要再来就是12小时过后了，万一这期间，有其他玩家去购买了另外的战略点的情报的话……
    不……不行，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最好，最好每个战略点都由我来占领！

 第82章 劝诱

    两个小时后，破窗之眼传来一条信息，
    【玩家“戈年一”占领外层高塔“呐喊”】
    【“脑”开始思考如何夺回“呐喊”】
    透过无限地图，能看到嗤笑、愤懑、啜泣、呐喊四座高塔所处的位置坐标都被点亮了，不过，除了嗤笑是常亮以外，其他的三个坐标点都是闪亮。
    这意味着,仅有嗤笑古塔是被玩家完全占领的，其他三个都是暂时占领。
    黎木也有些疑惑，之前嗤笑被占领后，不到四个小时，“脑”就使用“浊化”进行反攻。但是现在，距离愤懑被占领已经过去了快两天了，“脑”却没有任何动静。
    “脑”到底在酝酿着什么呢？
    黎木不觉得“脑”已经放弃这些个外层高塔战略点。
    除了这一点外,还有另个比较疑惑的地方。那就是，占领啜泣和呐喊后，都没有阶段评价了。
    在无限看来，怎样的成果，才能归结为一个阶段呢？
    第一次阶段评价，是首次占领一个战略点……第二次阶段评价，是完全占领一个战略点……
    就这两次而言，都是取得了比较显着的成果。
    那第三次阶段评价，会在什么样的成果之后呢？
    无限地图上，玩家们的动向十分明确，行进轨迹相较于副本刚开始时有规律得多。这得益于指挥阵营不错的指挥。从玩家们的轨迹活跃程度上看，嗤笑古塔因为有绿洲,所以被当做了集结的大本营。
    而愤懑、啜泣与呐喊，三个战略点所处的位置,都比较危险，能够承载的玩家数量不多,驻守的玩家活动轨迹都非常谨慎，充当的是中转站之类的战略定位。
    从四座外层高塔的分布看,虽然说着是“外层”,但其实并非是外圈包内环那种分布。四座高塔的坐标以及还未被占领的第五座高塔的坐标,相连后，呈一道弯弧状，位处在科吉沙漠的南部地区。
    至于后面的三条流沙长廊、两道狂沙脊骨以及最终的黄沙核心，都隐藏在这道弯弧北方的更深处。
    黎木不由得想，如果玩家一开始是从科吉沙漠的北边出发，是否能更快地抵达最终的黄沙核心呢？
    但当他把无限地图的视距放大时，立马意识到，这种想法完全错误。
    因为科吉沙漠的北部地区时时刻刻都处在“肺动”的剧变之中，没有哪怕一刻停歇下来。换句话说，原来的科吉沙漠只有现在科吉沙漠的北部地区那么大，现在的南部地区，是因为异星侵入者侵入后所蔓延扩散而来。之所以没有向更北部蔓延，是因为科吉沙漠的北部，是一片海。
    从北部地区进入，意味着从一开始就要面临最危险的时刻。
    就这些战略点坐标的分布看，对玩家而言，没有速通副本的捷径，唯有完全攻略才行。
    黎木不禁去想,这个无限副本的设计,朴实且直接,完美具备攻坚战的特质，十分考验这一批玩家们的综合素质，而非是单一的力量、勇气、心态等特质了。
    不愧是公测前的最终测试本。
    这让黎木更加好奇，公测后的无限，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
    呐喊高塔跟啜泣高塔一样，也是类似于金字塔那种构造，从外面看，极其壮观，但内部空间十分狭窄。
    关经纬将摆放在内部空间最深处的沙漏倒转过后来，听到了无限的占领播报。
    他继续等待……
    但迟迟没能等来他最在意的阶段评价播报。
    “看来，只有首次占领战略点，才会触发阶段评价。”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心里反而更加鼓荡了。并非占领了一个战略点就能触发阶段评价，意味着靠运气获得高光玩家评价的可能性变得很低。
    吴青能获得第一阶段的高光玩家，可以说是靠运气……但这种运气，只有一回，不可能会有第二回。
    之后的阶段高光玩家，一定是比拼真正实力的。
    “比实力……”
    是关经纬所擅长的。如果不擅长，也无法高居竞技位次第三名。
    他要以绝对的优势，无法超越的姿态，拿到不可置疑的高光玩家。
    占领了呐喊古塔后，他并没有就此停歇，通过指挥阵营几名指挥官的沟通机制，第一时间通知大部队安排队伍，驻守呐喊古塔。
    指挥官之间的沟通机制，是由关经纬一手建立的，是他自创的一种精神沟通方式，利用每个玩家的精神波段不同的原理而建立。虽说没有直接隔空传话的强大表现，但一些传递一些简单的指令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相当于更高级的眼神交流。沟通的范围和清晰度，受限于各位指挥官的精神受限阈值。
    赖深的精神受限阈值很高，不然也没法使用精神测量这种能力。
    此刻的赖深，正在坐标嗤笑古塔的绿洲休整，坐标是c，而呐喊古塔的坐标是b。相隔并不算远，所以，赖深接受到了来自关经纬的指令。
    赖深立马跟指挥官杜贤、柯向晨讨论，派出了一支四十人的队伍朝呐喊古塔出发。
    而赖深本人，也在关经纬的授意下，前往呐喊古塔了。
    赖深对此十分期待。实际上，在第二次阶段评价获得了高光玩家后，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关经纬对他产生误会，以为是他故意争夺高光玩家的。所以，之前在决定谁留下来驻守愤懑古塔时，他才那么激动地推辞谦让，只为了让关经纬明白，他绝非要争夺高光评价。
    他不禁想，关哥这次主动叫自己过去……应该，应该是没有介意了。
    怀揣着如此的想法，他出发了。
    ……
    呐喊古塔的最深处，昏暗且阴沉。
    赖深热烈激昂地向关经纬汇报这两天里的指挥行动，以及对玩家队伍结构的优化成果。同时，不乏言语去表示对关经纬各种指挥的钦佩。
    关经纬并不在乎赖深的赞扬。他只是愈发清楚，这个孩子确实离不开自己。他微笑着对赖深说，
    “小深，你还是很在意获得高光评价的事吗。”
    赖深低下头，
    “我……我只是觉得，关哥明明做得更好。”
    关经纬说，
    “不用在意。我也觉得你做得非常出色，获得高光评价是理所应该的。”
    赖深抬起头，激动地说，
    “但我只想看着关哥闪耀的样子！我无法接受有谁多去你的光芒……所以，那些光芒稍微落在我身上，我都难受得无法呼吸。”
    关经纬目光幽幽，语气低沉，嗓音鼓噪着无形的劝诱，
    “有你在背后支持我，我很开心。”
    “关哥……”赖深目光痴迷，“为了关哥，我什么都能做。”
    “唉。”关经纬蹙起眉头，失落地叹了口气。
    “关哥，发生什么事了吗！”赖深紧张担忧地问。
    关经纬目光遥远地说，
    “这座副本太大了，即便我们占领了好几个战略点，但我却感觉什么收获都没有。我不禁去想，只剩25天了，我们真的能顺利通关吗？有安全屋倒是很好，可以获得一些情报，省去很多时间。但是，安全屋又新增了12小时的进入限制。尽管我想快些占领更多的战略点，但每12小时，也只能行动一次。”
    赖深立马激动地说，
    “关哥，你还有我啊！我现在还能去安全屋，还可以去交换情报！我只要把交换来的情报给关哥，关哥不就能继续去占领更多战略点了吗！”
    关经纬摇头，
    “不行，你之前为了‘浊化’，牺牲很大。不能再让你付出了。”
    “不！关哥，我现在恢复得很好！”赖深努力摆出一个精神满满的表情，“完全没问题的！”
    关经纬皱眉，
    “真的吗？”
    “真的！”为了让关经纬相信自己，赖深肯定地说，“我现在立马就去安全屋，交换下一个战略点的情报！”
    “小深，不要勉强自己。”
    “绝对没有勉强！”
    赖深说完，急冲冲地就离开了，
    “关哥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我一定会帮关哥的！”
    呐喊古塔狭长的过道里，昏暗的灯光下，关经纬眯起眼，细声喃语，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稍微一提，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
    “这次还是要战略点情报吗？”
    书房里，黎木看着赖深问。
    赖深脸上显露出一种潮红，如同高烧未退的病态气质。他鼻孔里涌出炽热的气息，
    “是的，战略点！”
    “你跟其他来咨询情报的客人都不太一样。”黎木不禁说。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情报吗？”
    黎木说，
    “其他客人更多是为了自己。你……是为了自己吗？”
    赖深咬着牙，
    “为了谁有什么区别？我也是为了自己，只要……只要有人能因此开心，我就十分满足。这就是为了我自己。”
    黎木摇头，
    “为了自己的人，不会特别强调。”
    “这有什么关系？总之，老板你只要收取我的代价，交易给我情报不就好了吗？”
    黎木笑道，
    “对的，怪我多说闲话了。”
    因为之前一次性失去了二十年份的血气，所以这次即便仅仅失去一年份的血气，就让赖深感受到强烈的不适，有种重锤砸心的悸动感。
    黎木将坐标点e分享给他，然后又递上一瓶魔药，
    “这瓶魔药，送给你。就当是作为最后一座外层高塔情报交易的礼物。”
    “礼物……这是什么？”
    “这瓶魔药名叫‘表里如一’，能让人说出一句真心话。当然，魔药本身不算什么特别高级的东西，能作用的范围比较有效，如果使用目标的意志太过强大的话，也不一定能有用。”
    赖深挑了挑眉，他不觉得这瓶药能有什么，礼貌言谢后，收起来就离开了。
    “表里如一”其实是一份诅咒魔药。
    《深邃思考》对这份魔药的介绍是：
    说真心话，是一种诅咒。

 第83章 荒芜

    最后一座外层高塔“嗫嚅”被占领了。
    自此，五座外层高塔全部被占领。
    嗫嚅古塔被占领超过两个小时后，第三次阶段评价到来，
    【达成阶段成果】
    【嗤笑古塔被完全占领】
    【愤懑、啜泣、呐喊以及嗫嚅古塔被占领超过2小时】
    【高光玩家】：关经纬
    【剩余时间】：25天
    关经纬终于拿到了一次高光玩家的评价。
    一共五座高塔，有三座都是他占领的，并且在各个战略点的驻守安排里发挥了重要的指挥作用，拿到高光玩家的评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绿洲大本营，
    “关哥，终于是你了！”赖深第一时间冲到关经纬面前。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
    关经纬云淡风轻地说，
    “嗯。幸好有小深一直支持我。”
    “我当然会支持关哥！”
    远处，戈年一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感叹，
    “自己拿高光玩家后闷闷不乐，关经纬拿到了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赖深他这，未免让人太不能理解了。”
    从灵说,
    “偶像崇拜行为。对偶像获得成功比自己获得成功更加高兴。”
    “但他这有些太离谱了。”
    “大概。”从灵并不关心这个。
    戈年一沉默了一会儿，说：
    “嗯……怎么说呢，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你之前说得没错。娜塔莎小姐，很特别。”
    从灵扭头走开，
    “如果你要诉苦的话，去找其他人，我没兴趣听你的失恋苦水。”
    戈年一欲哭无泪，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冷淡啊。
    ……
    《悲痛黄沙》的挑战还在继续。五座外层高塔被占领，只是阶段性的成果,何况，现在还不是完全占领。
    嗫嚅古塔也是同样的金字塔结构。目前看来,五座高塔里，啜泣、呐喊与嗫嚅都是金字塔结构，只有嗤笑与愤懑，是圆柱体结构。
    三座金字塔结构的古塔，能容纳的玩家不多,所以都只是几支队伍，四五十人驻守。愤懑古塔因为没有绿洲，也只驻守了一百多人，大部分的玩家，还是在嗤笑古塔的绿洲里集结。
    嗤笑古塔现在是大本营，其他四座高塔则分别驻守着一批玩家，随时关注可能到来的“脑”的反攻。
    短暂休整后，指挥阵营再次集结各大小队队长，商讨接下来的攻坚。
    一番商讨乎，他们决定先派出一些能力较强的玩家，向科吉沙漠的更深处探索。探索的首要目的是摸清环境变化，不急于更深处的战略点。
    最后，先遣探索队共十八人，都是这段时间里表现出色的玩家，由指挥官杜贤带队。
    副本第七天的早上，天一亮，先遣探索队出发开始了12小时的探索。之所定12小时，是因为安全屋的进入资格限制就是12小时。
    大部队等待着先遣探索队的消息。玩家们一旦闲下来,基本上就只有三件事做了，要么探索副本,要么休息,要么去安全屋逛逛。
    不遭遇任何危险，就能前往安全屋的玩家，虽然有，但不算多。加上12小时一次进入资格的限制，倒也没把安全屋挤爆，基本还在能应付的范畴。
    继“断针”免疫血清后，安全屋再一次推出新品。
    新品出自于一种进阶魔药，“超限情绪”，能在一定时间里，让人只具备一种情绪。正是这份魔药，让黎木从一名炼金学徒，正式成为了炼金门士。
    新品并非就是超限情绪，而是出自超限情绪。
    真正的新品是一种饮品。
    黎木在调配超限情绪的时候，意外发现，这种魔药经过稀释后，再加入从玩家们那里得来的“炁”——血气，可以通过魔力烹饪，进行特殊发酵。
    发酵过后能得到一种味道非常不错的类酒饮品。
    并且，这种类酒饮品还具备一种特殊能力——情绪抚慰。
    一开始，黎木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只当是调配魔药过程里的一些衍生品。但之前娜塔莎说，有许多客人都反映，要是安全屋里能有饮品就好了。
    黎木考虑后，觉得的确可行。就开始认真研究了。
    经过了两天的研究，不断改进配方，不断优化调配方式，在今天，正式推出了这款饮品，因为配方里，有鱼吻花。取名为：
    “鱼吻”。
    鱼吻酒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名叫沈宏宇，长相清秀，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岁，也许刚刚大学毕业。
    他走进安全屋时，只差没把“我心情不好”写在脸上了。
    黎木稍微跟他沟通一下，他便尝试着点了一份鱼吻酒。
    因为黎木的改进和优化，所以娜塔莎即便不会炼金术，都能很轻松地调配出鱼吻酒。所以，娜塔莎现在多了一份新工作，调酒师。
    娜塔莎问，
    “客人想要什么口味的？鱼吻酒目前一共有四种口味，分别是忘忧、浇愁、静好与甜蜜”
    沈宏宇想了想，说：
    “浇愁……。”
    “好的。”
    娜塔莎提前练习过，所以动作十分娴熟，很快，一杯如同月光坠落水面的浇愁口味的鱼吻酒送到了沈宏宇面前。
    鱼吻酒的卖相很好，这也是黎木改良配方的结果。
    他觉得，既然是要入口的东西，味道和卖相都不能少。客人既然花钱了，就理应做到最好。
    鱼吻酒5无限币一杯，并不便宜。
    沈宏宇问，
    “喝了会醉吗？”
    “客人请放心，鱼吻酒不含酒精，只是喝起来像酒。”
    沈宏宇试着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味道不错啊！”
    即便平常不怎么喝酒，但也有了喝下去的欲望。
    很快，一杯鱼吻酒下肚。
    黎木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的变化。这杯酒下肚后，他脸上的忧郁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恬淡适宜。
    美味的确能让一个人获得好心情，但鱼吻酒对情绪的抚慰，不仅仅在于美味促进多巴胺的分泌，而是一种精神性的情绪调解。也就是说，他对原本让他感到忧郁的事，接受能力变强了一些。
    之前看来很难过的事，现在能更好面对了。
    沈宏宇一连喝了三杯，满足后才离去。
    美味又独特的鱼吻酒，很快就受到玩家们的欢迎。毕竟，谁不想只是喝一杯酒就能收获一整天的好心情呢？当然，更关键的在于，5无限币的价格，的确很能接受。
    晚上的时候，黎木终于遇到了第二位来出售缄默矿石的玩家了。
    这名玩家说，他是在沙漠里探索时，遭遇了一只“虫”，被“虫”追着跑了三公里后，陷入一个流沙旋涡，在漩涡中发现的。
    黎木花费500无限币回收了这枚缄默矿石后，毫不犹豫地丢进回收炉里回收。
    跟上次一样，收获了1单位“稀薄”的旧日气息、1枚思维碎片。因为这枚缄默石小一些，所以，只得到了223g纯净介质。
    旧日气息还是一样，直接汲取。
    这次的思维碎片里，所记载的思维信息是，
    “我终于越过了那道天堑……我终于看到了理想的世界……我的身体里虽然一片荒芜，但我相信，这里将成为波澜壮阔的世界……我将不停耕耘荒芜……荒芜，对的，荒芜……这正是我所越过的第一道天堑，从一无所有变成了荒芜……那，第一步就叫做荒芜……我期待着，荒芜之后的世界。”
    荒芜……第一步就叫做荒芜……
    黎木想，从纷乱的思维信息看，进化的“世界路线”的第一步，是从一无所有到荒芜。
    对了，之前问过娜塔莎进化的路线，还没问过她进化是不是存在着阶段之类的说法。
    他找到娜塔莎，问出了这个问题。
    娜塔莎回答，
    “‘世界路线’我不清楚，但‘神灵路线’的话，是有着阶段的。因为对于神灵而言，体型、血肉量与力量是最直观的进化表现，所以，阶段的称谓，也比较直接。具体说来有五个阶段，未蜕种、肉象种、巨灵种、浩瀚种，最后就是神灵了。”
    娜塔莎又以自己为例子，详细介绍了不同阶段的显着变化与能力强度。
    未蜕种就是还未褪去最原本的模样，能辨别出是哪种生物；
    肉象种则是蜕变了，猛长身体的时候，简单点说，这个阶段是疯狂堆肉；
    巨灵种则是在堆肉的同时，提升血肉的能量充盈程度，以足够支撑愈发庞大的身体；
    浩瀚种则是具备了成为神灵的基础条件，身躯、血肉与力量都实现了完美的搭配；
    最后的神灵，则要掌握一种专属的神灵之力才行。就像之前的“浊化”。娜塔莎的神灵之力是剥夺，能够剥夺任何你所完全拥有的东西，灵魂、情感、生命之类的。
    黎木想，如果“世界路线”也有类似的阶段的话，那荒芜，对应的应该就是未蜕种了。
    “对了，娜塔莎，你不再是神灵，是否意味着你现在的本体就是我眼前的你了呢？”
    娜塔莎想了想点头，
    “我这具身体是我成为神灵后，所分化出来的表面体，为了方便行动。神灵体很庞大，但被老板契约后，我就无法感受到神灵体了。所以，这具身体也算是我的本体。”
    “这样啊。嗯，等契约解除后，你就能感受到你的真实体了。”
    娜塔莎说，
    “我期待着那一天。”
    “娜塔莎不喜欢以人类的身体行动吗？”
    “并非不喜欢。只是……对于一个神灵而言，失去神灵体，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真正的自己。我想要感受到真正的自己。”
    “那一天会到来的。”
    黎木回到自己的房间。今天是进入副本的第七天。对于他而言，还是能够前往旧日世界的新的一天。
    装载好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后，他出发了。

 第84章 寄生肉胎

    嘶——
    即便是第三次来，幻海思潮给予的那种悲痛感仍然迅速反馈到神经中。让黎木不断产生类似于头痛的幻痛感。
    他摇摇头，整理好思绪，打开无限地图规划路线。
    路线规划好后，再检查一遍精神收纳空间。
    嗯？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发觉，收纳空间好像变大了一些。之前只有1立方米大，现在估摸着能有2个立方。
    应该是这短时间里，一直在调配魔药，研读《深邃思考》，让精神受限阈值提升了的原因。
    目前，他的精神受限阈值处在一阶突破的强度，离二阶突破，差不了多少了。
    精神受限阈值这个概念，出自无限给玩家们准备的精神试炼空间。通过副本后，无限会根据玩家的表现发放试炼资格。
    试炼资格的级别是白、蓝、紫。目前最高只到紫色级。
    更高级别的精神试炼，据说还没有玩家得到过。
    这些内容也是玩家在安全屋里交谈时，黎木听来的。
    事实上，大多数玩家的精神受限阈值，都还没达到一阶突破，只有部分熟练者和高位次玩家才达到了。至于二阶突破的玩家，就更稀少了。
    黎木很期待，精神受限阈值二阶突破后，幻海思潮的这个收容空间会增长多大。
    准备好后，他出发了。
    这一次的路线，是一座离海滩约10k的小山林。
    从无限地图上，那座小山林资源分布比较密集，尤其是一个瀑布下方，堆积了大量白色光电。
    他不断加快步伐，像狂奔的猎豹一样，穿过海滩的礁石群。10分钟后，抵达了小山林。
    平均每公里只用1分钟。时速60k\/h。赶得上在城区行驶的车辆了。
    这个速度比起第一次来，又提升了不少。
    而且跑完后，并不怎么感觉疲惫。
    这种反馈在体能上的提升，让黎木十分惊喜。毕竟，在个把月前，还只是一具办公室蹲的亚健康身体。
    他愈发期待正式踏入“世界路线”的那一天了。
    小山林的植被覆盖很密集，杂草荆棘丛生。这种时候，剔骨刀就派上用场了。
    他摸了摸右手手腕刀鞘模拟成的手链，然后把剔骨刀抽了出来。
    猩红的色彩，在旧日世界这种阳光十分充足的地方，呈现出更加妖艳的光晕。黎木不禁说，
    “还挺帅。”
    老实说，剔骨刀本身长得很丑，毕竟只是用来宰鱼剔骨的，怎么也帅不到哪儿去。
    但，表面流溢的猩红血色，加上萦绕在刀身周围的光晕，就像高p再加了炫酷的特效。这氛围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所以嘛，大片喜欢堆特效不是没道理。
    一路披荆斩棘，毫不费力。
    ……
    这座小山林里的资源果然更加丰富。有无限地图的标注，以及炼金原力的感知，收集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黎木一度有种自己在玩vr野外生存游戏的感觉。
    根植在基因里的收集欲，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他也没有一下子往收纳空间里塞太多东西，毕竟，这座小山林的重头戏在深处的那个大瀑布。
    继续往深处前进。
    还没靠近，就已经能听到飞溅的水声了，并且，周围的环境温度开始下降。
    他翻上一座坡地，往前望去，眼中壮观的景象，顿时让他想起李白那句脍炙人口的诗：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绝崖峭壁上，一条喧声如雷的悬泉飞瀑，倾泻而下。飞溅的水雾，从黎木这个角度看，映出多条小彩虹。
    绝景，当真是绝景啊！
    看到这种景色，黎木的心情都变得格外舒畅，暂时忘却了幻海思潮所带来的悲伤感以及神经幻痛。
    他不禁拿出手机，拍了一组照片。
    没网是没网，但拍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黎木也没过分沉溺于美景之中，打开无限地图对比了一番，发现位置没错，汇聚了大量资源点的位置，就在这里。无限地图是实景地图，所以很容易就能得知，资源点的位置，是在瀑布里面。
    也就是说，瀑布后面，有水帘洞那样的山洞。
    他从坡地上下去，近距离观察。飞溅的水雾，很快就将他全身打湿了。
    在瀑布的侧边观察了一会儿，他注意到岩壁上有一个天然凹槽，直通瀑布里面。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提着刀，爬进凹槽，躬身顺着凹槽前进。
    在前进了约二十米后，就能直接接触到瀑布了。湍急的水流激起的水雾，稍微有些阻碍视线。
    他捡起一块石头，使劲儿往瀑布里面一丢，然后竖起耳朵听……隐约间有比较空洞的坠落声。听上去，的确是山洞在里面。
    随后，他绷紧腿部肌肉，勐地爆发力量，往里面一冲，迅速穿过瀑布。
    果然有个山洞！
    他平稳地落在瀑布水回流而成的小河里。爬出来后，他取出一根圆珠笔大小的木条，从中间折断，然后，折断的地方发出明亮的光芒。这玩意儿是炼金副产物，是手电筒的完美取代品。
    发出的光比一般的手电筒要强些，并且只要能使用炼金原力，就不缺能源，也比手电筒便于携带。
    光照亮山洞。
    黎木看了看，这个山洞内部很宽阔，而且一眼还望不到尽头。
    他往里面走出。
    渐渐地，他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像是某种鲜切的牛羊肉的味道。越往里面，越发浓郁。而且，与外面的瀑布截然相反，温度也越来越高了。
    他更加小心的前进。
    在穿过一个圆形的洞后，里面的景象，惊到了黎木，绝对说得上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只见里面的墙壁上，长满了正在蠕动的红色肉块。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肉块上肌肉纹理以及雪花状的脂肪点。
    这些蠕动的肉块，就是无限地图里标记的资源点。
    密密麻麻，场面惊悚而壮观。
    他试着切下一块肉，
    寄生肉胎……这名字，听上去有些不太理想啊。
    忽然，一阵轻微的颤动传来，又很快停止了。
    怎么回事？
    黎木有些犯滴咕，不是很想在这里多留。他动作迅速，割了十几块肉后，打算离开。
    结果按原路返回时，他忽然发现……之前进来的那个洞口，不见了……
    不，不对，不是不见了，从分明的褶皱看，是封闭了起来。
    周围温度越来越高了。
    黎木心里的不安也越发浓郁。绝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他举起剔骨刀，勐然扎进封闭起来的洞口，然后横着一拉……锋利的刀刃，直接切出一条口子来。
    然后，黎木看到更加惊人的一幕。
    切开的口子里，居然……渗出了猩红的血。
    与此同时，再次传来颤动，并且，比之前剧烈得多，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
    墙壁为什么会流血啊！
    等等！不能被固定思维所干扰。
    黎木不由往夸张的方向想……难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山洞，而是一个生物的体内？
    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骇。
    毕竟，从外面看，怎么看都只是一座山崖。
    先不想那么多了。他继续用剔骨刀开路，不断切开一条又一条口子。涌出的血越来越多，即便一部分被剔骨刀吞噬了，也还是汇聚成血流，往长满了肉块的洞里流去。
    更加惊骇的一幕很快就发生了。那些肉块纷纷从墙壁上掉下来，如饥饿的野狼，朝血流蠕动。一接触到从墙壁里渗出的血后，就像蚂蟥一样，迅速膨胀起来。膨胀到极限后，就开始分裂，分裂后又继续膨胀。
    如此循环，还没等立马割开出口，洞里就挤满了蠕动的肉块。
    场面实在是太过惊悚，纵使黎木现在接受能力变强了很多，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然而，收紧的洞口并没有因为剔骨刀而打开，反而越来越紧了。
    黎木一时之间，根本没法出去。
    他紧咬牙关，实在不行的只能直接退出旧日世界了。索性，多捡几快寄生肉胎回去。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忽然听到一声“刺啦”。
    刺啦！
    刺啦！
    像极了什么东西被撕破的声音。
    黎木很快分辨出，这撕破声……是从外面传进来了。
    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随着一声更加响亮的撕破声炸开。他面前收紧的洞口，被勐然破开了。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庞大的青棕色头颅伸了进来。这个头颅往里面挤了挤，把洞口撑得更大了。
    然后，黎木看到了它的全貌——
    一只青棕色的猫。
    它那对幽冷的竖童，也一动不动地看着黎木。
    青棕色……猫的模样……
    没错，就是上次那只一直尾随他的野猫。
    但是！
    这体型差得也太多了！
    如果说之前，这只猫还是几个月的小老虎的大小，那么现在，完全就是一只快成年的亚洲象的大小了！
    它走到黎木面前，探出巨大的吐露。
    温热的鼻息清晰可闻。
    黎木感觉，它要是一张口，立马就能啃掉自己的脑袋。
    但它并没有，而是转身，扑向那一堆蠕动的肉块。
    接下来，黎木见识到了什么叫残暴的进食。
    肉屑横飞，血沫四溅，一道青棕色的身影，如狂风骤雨，席卷。

 第85章 小说家

    青猫吃到中途，似乎才想起什么，在一大堆蠕动的肉块里挑出了几块大的。
    这几块大的色泽饱满、肌纹规整、脂肪点均匀……一看就是极品肉。
    它把这几块肉叼到黎木面前摆好，然后蹲坐下来，舔了舔爪子。
    这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吗？
    黎木望着青猫。嗯……上次来的时候，这猫才够到他腰间，但现在，他只有它前腿高了。
    吃啥东西，能七天长那么大的块头啊！
    这就是旧日世界的含金量吗？
    黎木咽了咽口水，把青猫叼给他的几块好肉收纳了起来。他注意到，青猫眼中明显闪过一些疑惑，似乎是在想，这个奇怪的动物是怎么做到不用嘴就能把食物消失的呢？
    最好的留给黎木了，剩下寄生肉胎则被青猫一扫而空。
    随后，这个石壁会流血的洞窟开始收缩。青猫见状，也顾不上舔爪子了，走到黎木面前，牙齿勾住他的衣服，叼起来就往外狂奔，犹如一道青色的闪电。
    黎木莫名有种自己被照顾了的感觉……
    青猫带着他纵身一跃，穿过湍急的瀑布，飞溅的水珠从它的毛发间掠过，在旧日的阳光下，映照出潋艳水光。
    这野性十足的飞跃，让黎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灵魂都自由了。
    青猫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跑出很远了。大瀑布在眼里，已经变成了一条白线。它在一片空旷的草坪上停住，将黎木放在地上。
    不得不说，青猫的脑袋很稳，像是装了什么平衡仪一样。这么快的速度和身位起伏，黎木也不怎么感觉颠簸。
    青猫放下他后，抖了抖身上的水，便蹲坐下来，望向瀑布的方向。看书喇
    黎木随之望去。
    然后，再一次被眼前发生的景象震撼了。
    那里哪里是什么断壁悬崖与瀑布，分明就是躺在地上的巨兽。而那巨兽，此刻已然苏醒。它犹如蜥蜴般的后腿崩开覆盖在上的山石，拔地而起。鸟兽散，山峦崩摧。瀑布上方的河流，随着巨兽的起身动作横断，狂啸的水浪，向两边弥漫，瞬间形成席卷山林的泥石流。
    大地不停的颤动，直到那只如同哥斯拉般的巨兽，完全站了起来，才稍有停止。
    这时候，黎木注意到，在它的胯间，似乎有猩红的血点。
    他勐然意识到……那瀑布后面的洞穴该不会是……
    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巨兽抖擞身体，覆盖在它身上的泥土与山石纷纷向四周溅射。但这样只能去除较大的泥尘，没法弄掉附着在皮肤沟壑里的顽泥。只见它背后缓缓张开一对巨大的肉翅，在肉翅上分布着白色的骨片。随后，肉翅扇动，它那略显笨重的庞大身躯，居然轻巧地腾跃而起，掀起一阵风浪后，便振翅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了。
    而它原先沉睡的地方，则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怪兽印子。
    从山石痕迹看，它在这里沉睡了很久，也许要用万年做单位。
    黎木不由得想起娜塔莎那句话：
    “在我过去的生命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也许，娜塔莎便像这只巨兽一样，在旧日世界的许多角落里沉睡过。
    周围安宁下来。黎木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青色的猫身上。他抬起头仰望这只猫，不禁去想，这真的是七天能长出来的身体吗？
    难道，旧日世界的时间其实跟地球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但上次来到这里留下的痕迹，都还在的嘛。
    时间流速确实是一致的。也就是说，这只猫的确是在短短七天内，体型增大了十多倍。
    “那个……谢谢你。”
    虽然它听不懂，但黎木还是对它说了谢谢。
    青猫看着他，眼神不同于凛冽的野性，稍显一些柔和……甚至是亲切。
    黎木想，看样子它是认可自己了。
    这样也不赖，算是再旧日世界里找到了个保镖。
    头痛开始加剧，意味着这次能停留的时间快到极限了。
    黎木笑着伸出手摆了摆，
    “下次再见了！”
    青猫摇了摇尾巴。
    黎木的身体化作崩解的光束消失。
    青猫滞留片刻后，没入山林，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
    汪星晖在成为无限玩家之前是个小说家。不，也不能这么说。即便成为了无限玩家，他依旧还是个小说家。他所擅长的写作是短篇悬疑小说。几乎每一部作品，都受到读者的青睐，有着不错的口碑。俨然是近两年来，最受追捧的小说家之一。
    他擅长营造文字气氛，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读者不由自主地沉浸到文字里所描绘的世界。读者们常常评价，看老师的小说，每次都看得人紧张不已，往往一篇看完后才发觉已经汗流浃背了。
    他毫无疑问是一位明星小说家。
    但是，最近他没有灵感了，每每提起笔，手放在键盘上，都不知道该如何写下所想要的文字。事实上，他把自己近来的草稿给编辑或者身边的朋友看，都得到了不错的评价。可不论别人如何夸赞，他自己读来都觉得乏味和无趣。
    这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想完成一篇怎样的小说。是像以前那样，牢牢抓住读者们阅读方向的剧情小说，还是能引发他们更深层次思考的哲思小说？亦或者……一篇能让他们感受到何为“真实的恐怖”的小说？
    在思考这个问题是，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桉。
    真实……对的。他一直想写一篇真实的小说。
    并非是那种在宣传噱头上注明“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地那种真实。
    而是，即便是隔着一张纸、一块屏幕，也能让读者在畅游文字海洋时，精神直达小说里那片真实的荒芜之地，去开垦与感受的真实。
    是的，他想让读者在阅读小说的时候，读到主人公开心了，便真的开心，难过了便真的难过，受伤了便真的受伤，死去了便真的……死去了。
    对，就是这种……真实！
    他行走在四座古塔之间，游荡在玩家之内，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听他们交谈。
    这些无限玩家们精彩的故事，简直是奇迹般的素材库！
    汪星晖灵感迸发，不可阻挡。
    他思绪如游龙，在脑海里奋笔疾书，一篇故事诞生了。细致到每一个文字，每一个标点都清晰明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以玩家们为主角，以这高耸的愤满、啜泣、呐喊与嗫嚅四座古塔为背景的故事，分享给他们。
    让他们从读者的角度，重新去亲历以自己为主角的……恐怖故事！
    那么，哪里是最适合讲故事的地方呢？
    安全屋，当然是安全屋！
    只有在那里，玩家们才最为放松，才能以最大的喜好，去享受故事所带来的紧张与刺激。
    汪星晖来到安全屋，没有购买任何服务，他像搜寻猎物的野狼，目光从玩家们身上扫过。
    很快，他确定了目标，走向前厅角落的圆角沙发。
    一名女玩家正享受着鱼吻酒带来的恬澹舒适感。
    汪星晖坐到她旁边，问，
    “我能坐在这里吗？”
    也许是因为多年浸淫于文字世界，汪星晖带着一种文质彬彬的气质，让人感觉很舒适。
    女玩家笑着点头，
    “当然。”
    “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汪星晖的话语，似乎带着一种勾人兴趣的气息。就像小说一开头便营造出了读者想要阅读下去的文字氛围。
    女玩家不禁被这种气息吸引，
    “好啊。”
    “故事发生在……”
    故事开始了。
    半个小时候，汪星晖缓了口气说，
    “‘……他发现自己被欺骗了，原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胜利。他像一头被挑衅的野兽，阴狠地望着周围所有人，满腔的怒火炙烤他的尊严与信念。’第一章到此结束。”
    汪星晖向倾听的女玩家看去。
    只见她眼神阴狠，紧咬着牙关，太阳穴爆出一根根青筋，俨然一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样子。
    她的表情，让汪星晖瞬间感受到极大的幸福。
    对，对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是我一直期待的感觉。故事与读者，达成真实的共鸣！故事便是读者本身！
    女玩家语气满是不甘与意欲复仇的怨怼，
    “之后呢，之后呢！之后主角一定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汪星晖笑着说，
    “我不能剧透哦。”
    “老师，请快讲给我听好吗？”女玩家急切地说。
    汪星晖摇头，
    “我还没写完，明天同一时间，我再为你讲述。地点，就选在绿洲。”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
    汪星晖离开了，他要去为明天的故事做准备。
    至于倾听了故事的女玩家，脑海被愤怒与复仇的欲望所占据着。她无比渴望，刚才故事里的主人公，立马就对欺骗他的人进行复仇。
    愤怒的情绪，没有随着时间消退，愈发高涨了。
    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连刚点的鱼吻酒都没喝完，带着急躁与愤怒的情绪离开。
    这么好的故事，要分享给其他人！
    ……
    娜塔莎收拾桌子的时候，注意到有一份鱼吻酒还剩了一大半。
    她有些疑惑。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客人没把鱼吻酒喝完的情况。难道是我没调好，味道有问题吗？
    她端起来闻了闻……没问题啊，是那个味道。
    也许，客人不喜欢，才没有喝完。

 第86章 灵魂是最好的素材

    愤满古塔的第九层，从灵站在一个窗口前思考问题。
    吹着没有黄沙的风，很惬意。
    丁雨从楼梯口走上来，一眼看到窗前的从灵，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她走过去说，
    “你好像总是在思考什么。”
    从灵看了她一眼，
    “有事吗？”
    丁雨笑着说，
    “现在大家都闲着，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从灵便转身向别处走去。
    丁雨倚靠在窗台上，看着她的背影问，
    “关经纬说，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能得到他认同的人不多，我在想，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加入指挥阵营呢？你应该知道，在指挥阵营你能做更多事，自然也更容易得到无限不错的评价。”
    从灵停下来，看向她，
    “只要是同在一个副本，普通玩家跟指挥玩家接受着同样的考验，并没有任何区别。”看书喇
    丁雨嘴角泛起一道弧度，
    “当然有区别。就比如，目前三个阶段的高光玩家，除了吴青以外，全都是指挥阵营的。你应该知道，指挥阵营掌握着玩家之间的沟通机制，简而言之，就是团队的话语权。”
    “他们获得高光玩家，是因为他们本身有实力。”
    “难道你就没有实力吗？只不过，你的实力受限于你在这个副本的身份，没能好好发挥出来而已。”
    从灵平澹地看着她，
    “我不在乎。”
    丁雨迈步上前。她的步伐，充满着攻击性，是一种压倒的姿态。但她脸上所呈现出来的神情，嘴里吐出的语气，却是一种性感与魅惑交错的迷蒙之味，
    “但是，我很在乎你。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没能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赞美，对我而言，是一种损失。”
    从灵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她问，
    “你真的这么认为？”
    丁雨微笑着回答，
    “是的。”
    从灵目光侧过她身体，眼神变得飘忽起来。看向窗外，
    “你很享受与人交好的感觉，但你更热衷于摧毁一个人的人格。你希望我像一个荡妇一样跪在你的面前，舔舐你的脚趾。你想让我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赞美，当所有人都觉得我高尚且纯粹的时候，再让我成为一头肮脏的，任人唾弃的母猪。”
    她静静地看着丁雨，
    “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丁雨的童孔不住地颤抖。她当然不会承认这种阴暗的想法，干涩地说，
    “从小姐，这未免有些夸张了。”
    从灵步步逼近，
    “你曾在无数个夜晚里，这样诅咒过别人。我几乎能嗅到你身上的糜烂味道。你的灵魂，布满了流脓的毒疮。”
    丁雨先前那压倒的气势，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如同被撕破了脸皮的泼妇，眼中冒出根根血丝，懊恼地说，
    “住嘴！你这是在诬蔑我！羞辱我！”
    她觉得从灵简直不可理喻……就算我真的这么想过，但我还什么都没对你做，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毫不客气，这么狠辣地说出来！像关经纬那样，点到即止不行吗！
    从灵看着她，
    “是你羞辱了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
    丁雨忽然意识到，从灵至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流露出第二种表情，一直都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即便是在揭短的时候，也像是在做陈述。
    这是最大的羞辱！
    丁雨脑海里不断闪烁着过去的光景。从学生时代起，毫不起眼的她，没受过任何关注，没有一个朋友，同学不在乎她，老师不在乎她，拍照的时候，永远都是背景板……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充满了灰暗。
    直到某一天，拥有了无限玩家的资格。
    无限世界……无所不能，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开始变得美丽，她开始擅长跟人交流，开始拥有朋友，身边的人开始围着她转……她享受这种快感。渐渐地，这已经让她无法满足了，她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摔得粉身碎骨，想要高冷的人变成舔狗，想要美丽的人变得丑陋，想要清纯的人变得放浪。
    因为这份灼热的欲望，她拼命闯过一个又一个副本，变得越来越强，拥有了轻而易举拿捏他人爱欲的能力。
    她是行走的荷尔蒙机器。
    但是，此刻从灵的眼神，让她再度回想起过去那灰暗的日子。
    她憎恶那样的过去，她无法接受！
    她眼中充满怨恨，
    “站住！”
    从灵回过头，
    “还有事吗？”
    丁雨说，
    “在这个副本里，剩下七百多个玩家，几乎所有的小队队长和许多普通玩家都跟我相处得很好。我轻而易举就能拿捏他们的情绪。你说，我要是对他们说，你从灵看上去高冷，但其实是个来者不拒的荡妇，只要对你提出请求，你就会答桉……会怎样？”
    从灵看着她问，
    “会怎样？”
    丁雨脸庞扭曲，
    “到最后，任凭你如何解释，你在他们心里都是个荡妇！”
    从灵说，
    “你要是对他们说我其实是‘脑’的卧底，也许我还会考虑怎么解释。如果你只是对他们说我是个荡妇，那随你说。”
    丁雨心里十分恼怒……你怎么还是这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啊！难道真的不怕成为别人眼里的荡妇吗！
    她咬牙切齿，
    “那我就告诉他们你是‘脑’的卧底。到时候任凭你怎么解释，他们都会更相信我！”
    从灵说，
    “随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从——灵！”丁雨的尖叫声，在愤满古塔上空盘旋。
    ……
    汪星晖站在愤满古塔外面的岩层坡地上，注视着愤满古塔。
    他正在思考故事接下来该怎么写。
    “主角被欺骗了，所尊崇的纯洁理想遭到玷污，因此感到愤怒……但到底要怎样程度的愤怒，才能匹配呢？又要怎么程度的复仇，才能感觉解气呢？”
    思考……
    思考……
    思考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思考至深的时候，他忽然感觉一股十分灼烈的怨恨扑面而来。他像找到了宝物一般，激动地望过去，只见指挥官丁雨，面无表情地从愤满古塔里走了出来。
    对，就是这种愤怒，就是这种想要复仇的感觉！
    汪星晖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丁雨指挥官，你好。”
    丁雨看了一眼汪星晖。她认得这个人，但是因为觉得他不怎么起眼，就没有过多接触，
    “有什么事吗？”
    汪星晖微笑着说，
    “请务必听我讲个故事。”
    丁雨现在肚子里一团火，没什么兴趣听故事。但不知为何，她感觉汪星晖……似乎变得很有魅力了，眼中闪烁着不可言味的哲思。这份哲思，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听他讲述。
    “嗯，你说。”
    “那我，我开始了……”
    故事的第一章过后，丁雨稍稍凝起眉。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
    “故事不好吗？”汪星晖问。
    “没有，故事很精彩，我也为主角感到愤怒。”
    丁雨开始思考，自己所感觉的不对劲出自什么方面。
    思考……
    思考……
    思考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但思考并不一定能真的解决问题，尤其是……当思考本身被污染了的时候，
    丁雨没能思考出答桉，反而因为再次想起故事的情节，心里堆积的愤怒更加难耐了。她恨不得，立马向从灵复仇。
    愤怒……复仇……
    汪星晖感受到丁雨的情绪愈发高涨，十分肯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他咽了咽口水，急切地说，
    “我正在构思故事的第二章，可以请你帮个忙嘛？”
    丁雨问，
    “什么？”
    “请把你的愤怒之情和复仇之心交给我。”
    “啊？你要这个干嘛？而且，这东西怎么给你啊。”
    汪星晖目光十分灼热，他的大脑禁不住颤抖起来，
    “你的愤怒之情与复仇之心，是第二章最好的写作素材！最好！没有之一。而你，只要成为我故事的主人公，自然就能交给我了。”
    丁雨皱起眉，
    “但我怎么成为故事的主人公？”
    “想象。我的思考，和你的思考，共同决定着。”
    “我不太懂。”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而且……”汪星晖靠近一些，在她耳边低声喃语，“难道，你不希望成为万众瞩目主角吗？你不希望向你所憎恶的人复仇吗？”
    丁雨童孔一跳。
    成为主角……向憎恶之人复仇……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从灵那张清澹至极的脸。从灵毫不在意她所作所为的眼神，没有波动的无趣语气……她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无论如何，也要让那张脸蒙羞！
    “我答应你！”
    汪星晖语气高涨，目光如闪耀的星辰，
    “你我的思考与求索，将会缔造出最完美的故事！”
    思考……
    思考……
    思考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思考是一切结果的源头。唯有思考，能创造奇迹。
    汪星晖低下头，眼中闪过混沌的光芒，
    “唯有思考才能收获一切。”
    他看向丁雨，
    “所以，闭上眼开始思考。”
    丁雨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她只觉得，好像听面前这个人的话就好了。
    她闭上眼，开始思考。
    隐约间，她听到一句话，
    “你的灵魂，是故事最好的素材。”
    嗯？
    灵魂？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丁雨不太理解。她想睁开眼重新问个清楚。但……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用力，都没法睁开眼。不仅没法睁开眼，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
    汪星晖，你在哪里，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丁雨慌张起来。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忽然，疲惫的感觉如潮水涌来。她完全无法支撑，随着这股疲惫陷入沉睡。
    在沉睡里，她梦到了之前跟从灵对话的场景。于是乎，她对从灵的愤怒与怨恨再一次被激起。
    她不再具备任何思考能力，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让她感到愤怒的梦。
    ……
    绿洲隐蔽的一角，
    汪星晖如痴如醉地看着躺在地上，陷入沉睡的丁雨，精神战栗地呢喃，
    “多好的素材啊，一定能写出最完美的故事！”
    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第87章 被植入的愤怒与悲伤

    黎木返回安全屋后，开始对收集来的资源进行粗加工。
    这一次收集的原材相较于上一次，明显能感觉到蕴含的旧日气息更加浓郁。并且存在着复合原材，也就是同时具备多种属性的原材。
    复合原材的处理更加麻烦，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属性相互污染，从而失去效用。
    因此，黎木处理得比较谨慎，尽量不浪费。
    至于那些名为“寄生肉胎”的肉块。在离开宿主后，很快就死亡了。不再蠕动后，它们看上去就跟一般的红肉没有区别。但旧日气息的浓郁程度，是迄今为止所收集的原材里，最为醇厚的。
    娜塔莎忙完了前厅的工作后，来到工作间帮忙。
    当她看到摆放在桉台上的肉块时，讶异地问，
    “这些是寄生肉胎吗？”
    黎木点头，
    “嗯。娜塔莎了解这种东西吗？”
    娜塔莎说，
    “寄生肉胎一般只存在于巨灵种的身体里，尤其是生殖器官里。寄生肉胎通过汲取宿主的养分与旧日气息成长。这种东西，对于旧日世界的生物而言，十分可怕，因为在进化的过程里，它们会逐渐分布到生物的全身，直至完全占据肉体。不过，它们一般不具备独立活动能力，一旦离开宿主很快就会死亡。死亡后的寄生肉胎就是营养价值极高的食物。”
    “巨灵种啊……”
    生物进化神灵路线的第三个阶段。
    娜塔莎点头，
    “嗯，由于巨灵种很难自然死亡，几乎只有浩瀚种和神灵能捕食。所以，寄生肉胎是非常稀少的食物。”
    “哦，那这一趟算是大丰收嘛。今晚吃烤肉大餐！”
    娜塔莎微笑着说，
    “我也来帮忙。”
    对娜塔莎来说，在安全屋里，开心的事有两件，一是被老板认可，二就是跟老板一起进食。
    前者是她对自由的向往，后者嘛……
    她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很开心。
    ……
    第二天，安全屋里很冷清。
    娜塔莎不由得对黎木说，
    “老板，今天好像没什么客人啊。”
    黎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今天的客流量相较于前几天，降低了很多。
    他打开无限地图，发现大多数玩家都聚集在绿洲，并且分布比较密集。其余四座战略点，还是正常地驻守着四五十个玩家。
    他放大绿洲的地图。
    因为绿洲内没有黄沙覆盖，所以从地图上看还是非常清楚的，能放大到看清楚玩家脸上的表情的程度。
    并且，因为一直钻研炼金术，精神能力得到了较大提升的缘故，放大地图能够坚持的时间，比起一开始延长了很多。
    黎木持续观察着绿洲上玩家们的动向。
    许多玩家围坐成一圈又一圈。中间一名玩家正站着，似乎在讲述什么。
    无限地图听不到声音，黎木只能通过他的表情、口型以及听众们的神态反应去判断。
    似乎……是在讲什么故事。
    黎木对比了一下安全屋日志，得知这个讲述的人名叫汪星晖。昨天有来过安全屋的记录，但没有做任何消费。
    他不禁有些好奇，于是通过无限地图持续关注着。
    渐渐地，围观倾听的玩家越来越多。
    ……
    绿洲，嗤笑古塔里，关经纬正跟先遣探索队交流他们第二次探索结果。
    在外层高塔的北方，环境剧变的频率更快，并且几乎每一次环境剧变，都伴随着大规模的黄沙迁徙、温度失控、雷暴与尘暴的混合，相较于外层高塔范围内环境剧变的灾害勐烈得多。
    另外，黄沙之中的“针”更多，即便有来自安全屋的“破针”免疫血清，可以防止神经暴动的发生，还是会被“针”弄得很不舒服，比较影响行动，可能会加大对皮肤强化粉末的依赖。
    至于“虫”，分布得也更加密集了。而且，每一次环境剧变后，“虫”的位置都会改变，所以，没法准确地标记出哪个位置有“虫”，需要防范。
    最值得在意的是……先遣探索队十八名玩家，都感觉在黄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但不论他们用什么办法去探测，都找不到结果。
    交流完探索收获后，先遣探索队便开始休整，为下一次探索做准备。
    关经纬站在塔窗前思考问题，往窗外望去时，他注意到，绿洲那处平整的草坪上，聚集着一大群玩家，不由得问赖深，
    “那里在做什么？”
    赖深说，
    “嗯，一个叫汪星晖的玩家，在给他们讲故事。”
    “汪星晖？什么来头。”
    “在现实里是个小说家，很受读者青睐。昨天晚上，他跟我交流过，说想开一个故事会，为玩家们讲讲故事，缓解一下这些天来紧张不安的心情。”
    “没什么问题。”
    赖深笑着说，
    “我也听过他写的故事，蛮精彩的，很能调动情绪。但是嘛……关哥你知道我精神受限阈值还算不错。在我的感受里，他应该使用了一些精神方面的能力，所以才能恰到好处地调动听众情绪。至于问题，我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关经纬眼睛稍稍眯起，
    “使用了精神能力的故事吗？精神性作品，影响的是人的精神。”
    “嗯，可以这么说。就像之前‘浊化’事件，记录在录音机的那首歌，就是精神之作。不过，我不太懂得那首歌是如何驱散‘浊化’传染的。安全屋里有很多装饰品关乎精神，但我都不是很能理解。”
    赖深笑哈哈地说，
    “当然，安全屋本身就已经够复杂了。”
    关经纬想了想，说：
    “走，我们也去听听。”
    “咦，关哥也对别人讲故事有兴趣吗？”
    关经纬笑道，
    “毕竟你也说他写的故事很精彩嘛。你都觉得精彩，那我自然不能错过。”
    “关哥……”赖深眼中满是依恋。
    ……
    两百多个玩家围着汪星晖坐下来。听他讲故事。
    他的讲述，声情并茂，一人演绎多个角色。甚至能模拟出嘈杂纷纭的场景。
    即便没听过故事的前面内容，也能立马被他吸引住。
    今天，他是从故事的第一章开始讲述的。
    关经纬跟赖深过来时，他正讲到故事主角被人欺骗，失去了包括理想与信仰在内的一切的情节。
    他如同正是那故事的主人公，完美演绎着被欺骗和羞辱时的懊恼与愤怒，以及在心中灼烈燃烧的复仇欲望。他扭曲的表情，愤怒的眼神，怨恨的语气，落入听众们的感官之中。
    听众们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这一刻，他们好似也变成了故事里的主人公，正面对着反派们的羞辱与嘲笑。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钻进故事里，去向反派复仇。
    玩家们无心思考故事本身的内涵和剧情设置。他们被愤满占据了理智，迫不及待地喊，
    “后面呢，后面呢！”
    汪星晖咽了咽口水，笑着说，
    “各位别急，等我缓一下，马上就讲第二章。”
    玩家们急不可耐地等待着。
    汪星晖休息了一会儿后，再次站起来，润了润喉咙，热情地说，
    “那么各位，第二章，‘哀伤的啼哭’……开始！”
    玩家们瞬间入戏。
    汪星晖这篇故事的第二章，主要内容是主角被欺骗羞辱失去一切后，身边的亲人、爱人和朋友都不信任他，逐渐离他而去。他意识到，自己的前半生所得来的一切，地位、财富与人际关系都无比脆弱。他不禁可怜过去的自己。是氛围比较哀伤的一个篇章。
    于是乎，反馈到听众们的情绪是无比哀伤且失落的。
    一些意志力比较薄弱的玩家，甚至忍不住啜泣起来。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着了魔一般，坐在这里，寸步不离，想要知道故事的后续。
    处在最外面的关经纬，很认真地倾听着汪星晖的故事。的确，他承认自己也因为现场的氛围，不禁有些伤感。但是，伤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意识到，这份伤感，并不是他真实的情绪，并非发自内心。而是被汪星晖讲述的故事……给塞进来的。
    “小深，你觉得故事怎么样？”
    “非常棒！”赖深激动地说，接着又露出疑惑，“但好像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不是故事内容本身，而是文字所营造的氛围……关哥，你说这个汪星晖会不会提前把不同的情绪，通过精神能力放在故事的不同剧情里，然后在讲述的时候，再传给所有听众？”看书喇
    关经纬点头，
    “我也是这种想法。这些情绪，很有感染力，但并非听众自发产生的，而是外部塞进来的。”
    “这样做，的确能让故事更加精彩。但，真的有必要吗？”赖深皱起眉，“关哥，我总感觉汪星晖有些奇怪。要不然，叫停他？”
    关经纬看了看众人，想了一下，摇头说，
    “我们不能以我们的主观感受去干扰别人的行为，而且，这些玩家看上去很喜欢他的故事，不让他讲的话，可能会让玩家布满。这样很不利于团结。”
    “但这样任由他讲下去，真的好吗？”
    关经纬想了想，说，
    “丁雨呢？丁雨不是很擅长交际吗，让她去打探一下汪星晖的想法。”
    “丁雨的话，之前是在愤满古塔驻守，我这就去联系她！”
    对于关经纬的吩咐，赖深都是以郑重的态度应对，迅速投入其中了。
    关经纬则留下来，继续听汪星晖的故事。

 第88章 愤懑！啜泣！呐喊！嗫嚅！

    “‘他终于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曾经所拥有的一切……’。第二章，到此结束。”
    随着汪星晖话语落定，一股哀伤的浪潮猛然掀起，瞬间淹没所有听众。
    四百多名玩家同时爆发哀伤之情。此刻，绿洲几乎化作了一片恸哭之地。
    很快，站在人群外围的关经纬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这太夸张了。玩家们在被不断植入情绪……并且,被植入的情绪，无法消散！”
    关经纬眉头跳动。他终于找到了这场故事大会的最关键之处！
    那就是，玩家们的情绪，无法疏解！
    不同于自然产生的情绪，可以被转移，或者随着时间被治愈。此刻,堆积在玩家们身体里的情绪,没有任何疏解的表现，反而是在不断膨胀。
    一个人承受负面情绪的能力是有限的。
    有的人精神意志强，抗压能力也就好。但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敏感，更容易在负面情绪的不断堆积下，而失控爆发！
    关经纬忽然感到可怕。
    四百多名玩家，正在倾听汪星晖的故事……他们的身体里不断堆积负面情绪，如果不终止的话，终究会迎来爆发的时候。
    要是他们失控了……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赖深从远处跑过来，有些急切地说，
    “关哥，我找不到丁雨。通过指挥官沟通机制,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关经纬皱起眉,
    “她最后是出现在哪里的？”
    赖深说,
    “我向一些驻守在愤懑古塔的玩家询问过。他们最后看到丁雨时，是跟从灵在一起。而且，她们似乎吵架了。据说，当时丁雨的情绪有些失控。”
    “从灵……从灵又去哪里了？”
    “从灵去冒险了，还没回来。”
    关经纬目光深沉地看着人群里的汪星晖。
    此刻，汪星晖正开始讲故事的第三章，“心中的呼唤”。
    “关哥，怎么办啊？”赖深也感觉到了这些玩家的不对劲。
    关经纬说，
    “不管汪星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任由他这样下去，玩家们迟早会因为负面情绪累积过多而失控。必须让他停下来。”
    “直接阻止他吗？”
    “先试试。”
    “好的，我去试看看。”
    说完，赖深从人群里穿行而过，来到汪星晖面前。
    汪星晖正神采飞扬地讲述着故事主角开始执行复仇计划的情节。
    赖深站在他面前，
    “能暂停一下吗？”
    汪星晖稍稍停下，微笑着问，
    “赖指挥官，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听众们因为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满地嘘声。
    赖深冷声说，
    “你知道你的故事,让这些玩家变成什么样了吗？”
    汪星晖眼中满是不羁的狂热，
    “他们很喜欢我的故事。他们享受着我带给他们乐趣的时间。”
    “够了！你的故事里全是负面情绪。而且，这些负面情绪不断植入到玩家们的思维里。你明知道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情绪爆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汪星晖瞳孔战栗，激动且兴奋，
    “玩家们只是真实地感受着故事的情绪而已。”
    “你的故事，在左右他们！”
    “不，是他们自愿倾听我的故事！”
    赖深咬着牙，
    “我劝你，最好立马停下来。”
    汪星晖这时候，越过赖深，对着观众们说，
    “朋友们，现在有人想让我放弃讲述接下来的故事。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异口同声，气势喧嚣，几乎排山倒海。
    赖深心中坠入一股莫大的震撼。他转着身子，看向围成一圈又一圈的玩家们。此刻，他们的眼中满是宗教狂热分子般的灼烈。那股灼烈，让他感到害怕。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继续阻止汪星晖讲故事的话，他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将自己分食。
    完了，这些人的思维……已经被外来的情绪，左右了。
    “让开！让开！”
    “老师，请继续讲下去，要是有人阻止你，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老师，我们支持你！”
    “任何阻碍都将被践踏！”
    群情激昂。
    赖深恼怒地喊道，
    “我是你们的指挥官啊！你们难道没察觉到，这个故事很不对劲吗！”
    “狗屁指挥官！不如老师一根汗毛！”
    “对，你给老师提鞋都不配，快点滚开！”
    “别逼我们对你出手！”
    聒噪的人群，包围着赖深，随时都可能将他淹没。
    赖深心虚了，逃命似地冲出人群，躲得远远的。他跑到关经纬面前，双手压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
    “关哥，那些人完全失控了！他们就像极端狂热分子一样，几乎要尊那个汪星晖为神了。”
    他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很大，
    “而且……我感觉，汪星晖也有些不对劲。”
    关经纬捻了捻手指肚，说：
    “汪星晖不太像他自己，对。”
    “是的。感觉他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他已经不是他了。尽管他的身体一成不变，但他的思想，已经被替换了。”
    赖深问，
    “关哥知道些什么吗？”
    关经纬目光深邃，
    “这三天来，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到我们都几乎都以为外层高塔已经全部被我们占领了。但，现在看来，那个所谓的‘脑’，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如何夺回。而且，‘脑’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赖深恍然大悟，
    “不愧是关哥！”接着，他又充满忧虑地说，“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应对呢？杜贤带着先遣探索队出去了，柯向晨在嗫嚅古塔镇守。丁雨又完全不见影子。五名指挥官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关经纬看了看周围，
    “越来越多的玩家在往这里汇聚了。赖深，感受一下他们的精神强度。”
    “好的！”
    赖深闭上眼，开始感受。仅仅只是感受精神强度，并不难，他很快就睁开眼回答，
    “全都没有完成一阶突破。”
    关经纬说，
    “这么看，汪星晖的故事对精神一阶突破以下的玩家，吸引力比较大，几乎无法自主地察觉到问题。一阶突破以上，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的。”看书喇
    赖深皱眉，
    “那恐怕很不妙啊。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感受过，九百多个玩家里，精神一阶突破的玩家，不到十分之一。可能也就七八十个的样子。这七八十个里，基本都在其他战略点，以及先遣探索队的队伍里。”
    “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是，除了七八十个二阶的，其余玩家最终都会被汪星晖的故事控制。”
    “是的。”
    关经纬眉头低沉，陷入思索，
    “赖深，你有办法联系到精神二阶的玩家吗？”
    赖深咽了咽口水。通过精神测量的话，可以做到。但……精神测量很痛苦。不不不，我不能对关哥说做不到。他咬了咬牙，肯定地说，
    “没问题！”
    “那你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提高警惕，拒绝任何人向他们传播汪星晖的故事。”
    “好！”
    关经纬说，
    “我暂时留下来观察情况。希望这些情绪失控的玩家好好呆在这座绿洲里，别去其他地方。需要弄清楚，汪星晖的故事……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实在不行的话，该怎么办？”
    关经纬说，
    “那就解决掉故事的源头。”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安全屋。
    他们都不喜欢那个地方。对于赖深而言，安全屋就是玩家们的作弊手段。对于关经纬而言……他不喜欢被那个老板看穿想法的感觉。
    他们都不想再任由那个安全屋支配了。
    赖深按照关经纬的吩咐，通过精神测量向精神二阶突破的玩家，传达了绿洲正在发生的事情。
    精神是把双刃剑。为了顺利完成信息的传达，赖深再次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精神上的痛苦，可以反馈到肉体。
    所以，对他而言，就是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充斥着火烧般的疼痛。
    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休息，调节一下。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必须好好地帮助关哥！
    傍晚时分，汪星晖讲完了故事的第三章。他完全不知疲倦，几乎连口水都没喝，听众们也想磕了药似的，情绪始终灼烈，不仅没有消退丝毫，反而愈发高涨，就像燃烧的引线。
    在高昂的呐喊中，汪星晖宣布，
    “接下来，是故事的最终章！我称之为‘绝望的呢喃’！”
    “哦哦哦哦哦！”
    听众们声嘶力竭地随之一起呐喊。
    绿洲掀起一阵又一阵音浪。
    最终章的故事，以绝望为基调。讲述了主角的复仇计划，在不可抗力的反派面前，彻底失败的故事。
    绝望的情绪，随着汪星晖那喑哑的低语，在听众之间弥漫。
    “四章……”
    关经纬忽然意识到这个关键的字眼。
    汪星晖的故事一共有四章。
    他回想故事的内容。第一章的名字是“炽烈的愤怒”，第二章是“哀伤的啼哭”，第三章是“心中的呼唤”，终章是“绝望的呢喃”。
    他的眼皮止不住开始跳动。
    “也许……”
    也许可以这么说。
    第一章的主基调是愤懑，第二章是啜泣，第三章是呐喊，第四章是嗫嚅。
    愤懑！
    啜泣！
    呐喊！
    嗫嚅！
    正好对应目前除了被完全占领的嗤笑外的其他四座外层高塔！
    关经纬感到一阵寒意。
    他意识到，从占领这些战略点开始，自己就没有去想过，这些战略点本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就像，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嗤笑古塔里那些浮雕和壁画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一样。
    四座高塔，代表着四种情绪。
    而此时此刻，这四种情绪，正在玩家们的身体里酝酿着！
    只等待着那个爆发的节点！

 第89章 为什么不问一问神奇的安全屋老板呢？

    正当关经纬意识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时，汪星晖那边传来几近疯狂的声音，
    “‘他绝望的发现，他所坚信的一切，都是虚假。他的理想，彻底崩塌，一座又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塔,在他的心中拔地而起！正如，那立于黄沙之中的四座高塔！’……”
    他说了，他说了“那立于黄沙之中的四座高塔”！
    关经纬再是个冷静的人，此刻，也不由得感到心惊。
    汪星晖打破了故事与现实的界限。那么，听众们呢？
    关经纬向听众们看去……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为精彩的故事而喝彩。他们眼神呆滞，如同活着的僵尸。他们的头顶,不断冒出一缕又一缕黑烟。黑暗在空中盘旋、交织、汇聚。然后，分成四股,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快速掠出。
    四个方向是……愤懑、啜泣、呐喊与嗫嚅四座外层高塔的方向！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的脑海中响起急促的播报声，
    【愤懑古塔正在被占领！】
    【啜泣古塔正在被占领！】
    【呐喊古塔正在被占领！】
    【嗫嚅古塔正在被占领！】
    关经纬肺腔快速收缩膨胀，
    “原来这么久没动静，是为了……是为了一举占领全部的高塔！”
    他回过神来，赶忙通过指挥官沟通机制联系赖深。
    赖深放下手头的事，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得知情况后，十分震惊，
    “这就是‘脑’的反攻吗！”
    关经纬说，
    “你立马通知四座高塔的驻守玩家,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好高塔的变化，及时反馈。”
    “好！”
    赖深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强行打起精神，按照关经纬所说去做。
    关经纬本人则把注意力放在了汪星晖身上。
    此刻的汪星晖，像是受人膜拜的神明,站在所有精神一阶突破玩家的正中央。他脸上不可思议地同时呈现着四种表情，愤懑、啜泣、呐喊与嗫嚅。
    关经纬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知道此刻……所有玩家都陷入呆滞了，没有人再去保护汪星晖。
    他右脚猛地蹬地，随后整个人以惊人的速度跃出，眨眼之间就到了汪星晖面前。
    他冷声说，
    “你果然已经被‘脑’控制了。”
    汪星晖脸上呈现着四种表情。他问，
    “你是来杀我的吗？”
    “现在没有人保护你了。”
    汪星晖说，
    “你说的没错。没有人保护他。你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脸上忽然又呈现出第五种表情……那是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不羁的傲慢。他犹如看蚂蚁一样看着关经纬，“你杀不死我。”
    关经纬眉头一抖，
    “你是‘脑’！”
    “不，我只是汪星晖思考里的‘脑’。汪星晖是‘脑’，你也是‘脑’。”汪星晖傲慢地说，“‘脑’不是任何一个存在，又是任何存在。”
    “你果然只会使用这种卑鄙手段吗？”
    汪星晖说，
    “人类总是会预设一个立场，然后站在这个立场上，以各种色彩的语言与词汇,去描述一切事物。正因为如此，你们才那么容易被战胜。”
    关经纬冷声说,
    “你这么自信一定能夺回那四座高塔？别忘了，嗤笑古塔是如何被我们完全占领的。”
    汪星晖说，
    “那道歌声的确优美。但，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说完后，脸上复杂的表情忽然消失。然后，跌倒在地上。
    关经纬皱起眉，他感觉得到，汪星晖仅有生命体征，但已经失去了思维波动。
    玩家们脑袋上还在不断冒出黑烟，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并且……
    关经纬仔细看了看，好像玩家们的身体变得瘦削了一些。
    难道，这些黑暗是他们的体魄所化的？
    他试着去叫醒一名玩家。
    但他刚一碰到玩家的身体，其脑袋上的黑暗冒出速度就变得更快了。他立马停止试图去叫醒他们的行为。
    怎么办？
    没过多久，赖深带来了消息。
    四座高塔驻守的玩家们纷纷反馈，高塔正在涌入大量黑烟。那些黑烟正在不断填充高塔的内部空间。驻守玩家们无法阻止黑暗填充塔内空间，并且被黑烟碰到的话，接触的地方也会跟着一起变成黑暗。他们已经完全撤离到外面了。
    总之，汇成一句话：
    四座高塔，与九成玩家，同时失控了！
    汇总了各方面的情况后，关经纬才意识到，“脑”的这次反攻到底有多恐怖。
    如果“脑”一座塔一座塔的反攻的话，能把团队的力量集中起来应对。但是现在，四处起火，大多数玩家被控制了，四座高塔分列在绿洲的四个方向，距离相隔至少五公里，根本……应付不过来。
    “关哥，该怎么办？”赖深问。
    关经纬皱着眉说，
    “这些黑烟是占领高塔的关键。我们得弄清楚这些黑烟到底是什么。”
    赖深因为连续使用精神测量，此刻面色苍白，双眼都有些浑浊了。他再次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我的感受里，这些黑烟很像一种精神实物。就是，以精神为诱因的实体复合物。”
    关经纬说，
    “这样说的话，‘脑’操纵汪星晖，在玩家们身体里植入四种情绪。这四种情绪，正在溶解玩家们的体魄。消除他们的情绪，可以是一个解决办法。”
    “但是，这么多玩家……该怎么消除？”赖深苦笑着说，“虽然很想帮助关哥，但是……我现在，可能没办法做到这么大规模的精神测量了。”
    关经纬冷眼看着一众呆滞的玩家，
    “还有个办法。”
    “关哥请说，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
    关经纬气息幽沉，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攻坚副本。而占领战略点是攻坚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保留战略点，更加重要。‘脑’利用负面情绪左右这些玩家去占领高塔。而情绪……依存于一个具备情绪反应的生命。那么，解决掉他们所有人，让他们失去所有情绪，无法被‘脑’利用，也能避免高塔被占领。”
    简而言之，杀死绿洲上所有陷入呆滞的玩家。
    “关……关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赖深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挠起了喉咙。
    关经纬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淡漠，
    “你很在意这些玩家吗？”
    “不……也不是在意。但是……我们是一个团队。”
    “小深。都八天了。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大多数玩家，其实都是累赘。他们不论是精神还是体魄，都无法应对这个副本的强度。到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有那座安全屋的存在。如果没有那座安全屋，现在剩下的玩家，最多不过二百人。”
    赖深眼睛瞪得很大，几乎要鼓出来了。瞳孔颤抖着，
    “关哥……关哥说得有道理。”他感觉喉咙十分干涩，像几天没喝水了。头一次，他头一次觉得，待在关经纬身边，有些冷，“我……我无论如何，都支持关哥。”
    他忽然又干笑一声，看书溂
    “也许，也许我们可以去安全屋，问问那位老板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关经纬看了他一眼，
    “你是这么想的吗？”
    “不不不！我不觉得他比关哥厉害。只是……”赖深咬牙说，“我可以为关哥付出情报的代价！”
    关经纬面朝着赖深。因为他高出赖深半个头，又不低头，所以他眼珠朝下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冷厉，
    “所以，你还是对这些玩家报以同情。还是觉得，那座安全屋才是副本最好的攻坚力量吗？”
    赖深颤抖地看着关经纬。精神测量的后遗症袭来，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强忍着摔倒的眩晕感，他用力说，
    “我只相信关哥！”
    关经纬脸上立马洋溢气笑容。他摸着赖深凌乱的头发，
    “这才是好孩子嘛。”
    赖深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眼神迷离，
    “嗯。但是，关哥，我们该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呢？”
    关经纬笑着说，
    “小深，记住了，并不是我们杀了他们，而是……‘脑’。”
    关经纬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疑的笃信力。
    “原来如此……他们是被‘脑’杀死的！”。
    他真的这么认为了。
    关经纬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小深，去。不要有心理负担……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帮他们结束被外来情绪所支配的痛苦时刻。”
    “好……好的。”赖深眼神迷离，犹如初醒。
    他朝着呆滞的玩家们走去，身边的温度随着他的步伐越来越低。
    一丝丝冰霜，在他的头发上凝结，依稀之间，能看到升腾的冰雾，缓缓沉降下来。
    “冰冻”，是赖深的能力。
    是他在一个名为《冰河寒骨》的三星副本，得到的一种可带离副本的能力。
    冻结一切液体。
    所以，只需要把玩家们的体液冻住，就……可以了。
    关经纬没有在旁边观看，他转过身，朝绿洲外离去。他此刻无比清醒，不能待在这里。
    ……
    赖深从一个又一个玩家身旁经过，将冰寒的力量送入他们的身体里。
    呆滞的玩家们，若在清醒的时候，还能反抗……但现在，负面情绪支配了他们的思想与精神。只能任由体内流淌的各种体液被冻结。
    赖深是寒冷的死神，为玩家们带来冰冻的死亡。
    果真如关经纬所说的那样，玩家一旦死亡后，情绪便不复存在，以情绪为印子的黑烟自然也就消失了。
    此刻，
    安全屋里，黎木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第90章 黎老板的解法

    黎木眼看着玩家们倾听汪星晖的故事，脸上摆着愤懑、啜泣、呐喊与嗫嚅的情绪。
    又眼看着他们在故事的最终章后，陷入一片呆滞，脑袋上冒出黑烟。
    与此同时，破窗之眼传来四座高塔被同时攻占的信息。
    这一切的发生，像极了一出精彩的大型舞台剧。
    而此刻，他又亲眼看着,赖深从玩家们身边经过。他每经过一名玩家的身边，破窗之眼便传来某某玩家死亡的消息。
    一条接着一条。
    黎木吸满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能感觉到关经纬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但没想到，为了达成目的，能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因为“脑”而陷入呆滞的玩家一共有五百七十四人。
    关经纬他，当真能毫不在意这五百多个人的性命。
    黎木手指在台上敲了敲。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经营着这个安全屋,在无限里到底该是怎样的定位。而他作为安全屋的老板，又该抱有怎样的立场。
    最初的三个副本，他还会像个玩家一样，去逛逛看看，想着能不能学习一点东西。
    但是这个副本，他一次都没亲身踏入过。
    倒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毕竟，有着随时随地回到安全屋的能力，还有最后压箱底的重生点重生机会。
    之所以不选择踏入这个副本……是因为，在去过旧日世界后，在目睹了监视者，以及那颗供养新人试炼本的大心脏后，他逐渐意识到，无限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只是把玩家们聚集起来，闯闯副本通通关。
    在把思维发散到之后的全球公测……便更加让他觉得，无限的目的，或许要更加尖锐。
    所以,他便逐渐把自己从玩家的身份彻底抽离了。
    不能再像个玩家一样，去副本里冒险……而应该作为一个旁观者,好好品味无限与玩家之间的关系。
    这是他给自己的定位。
    一旦定位与立场清晰后，做事的方式，自然会得到相应的改变。
    所以，即便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玩家失去生命，他也不会去介入。因为，正在发生的事，是无限与玩家之间的事，而非他这个安全屋老板的事。
    那么，到底有什么是一个老板该关心的事呢？
    当然是客源了。绿洲上的每一个玩家，都是客源。每死去一名玩家，安全屋的客源就少一份，潜在的收入便丢失一些。
    倘若这五百多个玩家全部死掉了，那对安全屋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损失惨重！
    因为，剩下的玩家，几乎能力都很强，进入安全屋的频率不高。
    没赚到该赚的钱，那就是亏损，得及时止损！
    但不能亲自下场。得让玩家们自己去处理才行。
    黎木念头一动,开始在无限地图上寻找离绿洲最近的，还保持着理智的玩家……然后,他在一个巨大的流沙旋涡里看到……从灵只身一人，将一只“虫”的头颅切了下来。
    对大多数玩家而言，看到了只能逃的“虫”，被从灵单杀了，而且看上去还不怎么费力。
    这，不愧是我看重的潜力股！没问题，就是她了！
    他转身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好的。”
    ……
    从灵坐在一只“虫”的尸体上休息，一阵风沙席卷而来。她抬头看去，隐约看到风沙之中有一道人影。
    风沙消没后，人影显露。
    从灵顿了顿，
    “娜塔莎小姐？”
    娜塔莎平静地看着从灵，
    “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此刻的绿洲上，正在发生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应该去看看。”
    从灵稍稍蹙起眉。她问了个别人一般不会问的问题，
    “为何选择我？”
    娜塔莎说，
    “老板没有告诉我。但在我的感受里，老板很看重你。”
    “看重？哪方面？”
    “价值。”
    娜塔莎说完，身影敛去。
    从灵低语一声，
    “价值……很商人气息的说法。”
    她没有在这里多留，闪身离开。对于普通玩家，难以行进的沙漠环境，她却移动得很快。
    即便是“肺动”爆发，也丝毫没让她减速。
    从这里到绿洲，只有一公里多，越过两个沙脊就到了。
    当她抵达绿洲后，立马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几百个玩家呆滞地坐在草坪上，大量黑烟在上空盘旋。而赖深，正经过一个个玩家的身边，每当他经过，玩家都会因冰冻而亡。
    从灵一眼就看出来，赖深正在杀死这些玩家。她以最快的速度，奔袭过去，几乎要化作一道闪电。
    “你在做什么！”
    她猛然停在赖深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赖深瞬间感觉全身肌肉都开始收缩，完全无法动弹。
    他眼中的迷离转变为一种偏执，
    “我在阻止‘脑’攻占战略点！”
    从灵声音冰冷，
    “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赖深整个人像疯掉了一样，大喊，
    “你给我放手。再拖下去，那四个高塔就要被‘脑’占领了！”
    从灵纹丝不动。
    赖深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用力攥住了一样。死亡恐惧袭来。他从偏执与疯狂中惊醒过来，
    “啊！”
    他看向那些被自己冻死的玩家，颤抖地说，
    “我……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
    从灵看赖深的样子，皱起了眉。她的声音逐渐充斥着怪物一般的压迫感，
    “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赖深惊惧地看着从灵，完全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原因。
    但他只字未提是关经纬让他这么做的。
    从灵看着他，
    “所以，你觉得杀了这些玩家，就能阻止‘脑’？”
    赖深缩着脑袋，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从灵眼中攀上一些幽光，
    “那之前‘浊化’你为什么不是杀死那些被传染的玩家？为什么知道去安全屋求助？”
    “我……我不想依赖安全屋。”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便要杀死几百个队友？”
    赖深更加怯弱了，
    “但是，他们迟早会死。”
    从灵眼中的幽光愈发浓郁，
    “赖深，是不是关经纬让你这么做的？”
    “不，不是！这跟关哥没关系！”赖深忽然暴走。
    这时候，关经纬忽然从绿洲外面跑了进来，一脸着急的样子。在他身后，还有之前驻守在其他高塔的玩家。
    关经纬跑过来后，气喘吁吁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
    赖深愣了愣，迷茫地看着关经纬。
    关经纬稍稍眯了眯眼睛。赖深随即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赖深忽然哭着对关经纬说，
    “对不起，关哥，对不起，关哥……我做了件傻事。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把这些玩家处理掉，‘脑’就没法占领战略点了。对不起，我没跟你们商量，擅自行动了。对不起，关哥，对不起，从灵……对不起大家。”
    关经纬一脸的惊愕，
    “小深，快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
    赖深啜泣着回答，
    “对不起。”
    其他玩家纷纷感到不寒而栗。他们完全没想到，赖深居然能狠厉到这种程度。
    “赖深，你太离谱了！至少跟我们商量一下啊！”
    赖深只是低着头，抽噎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关经纬冷静地说，
    “这件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拯救这些被‘脑’影响的玩家。”
    从灵眼泛幽光，
    “你真是这么想的？”
    关经纬说，
    “这个副本太大了。要是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玩家，后面肯定会很艰难。不说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为了通关，也要把他们救下来！而且，要是任由这样下去，四个高塔也会被‘脑’夺回。”
    从灵丢掉赖深，从关经纬身边经过，低声说，
    “你最好真的是这么想的。”
    关经纬眼睑稍稍收敛。随后，他愤怒地对赖深说，
    “赖深，为了弥补你的过失，你现在立马去安全屋寻求办法！”
    从灵冷声说，
    “不用你们了。我去。你们，不值得信任！”
    说完，希望之门便出现在她面前。随后，她迈步踏入。
    赖深瘫坐在地上，可怜地望着关经纬。
    然而，他并没有从关经纬眼里看到一丝丝温柔。有的只是责备。似乎是在说，居然会被发现，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做不好啊！
    赖深的心脏，前所未有的抽痛了起来。他捂住胸口，一阵艰难地喘息后，晕厥过去。
    ……
    “就是这样。我需要你的帮助。”
    从灵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黎木看着她，
    “为什么不让犯错的人来赎罪呢？”
    从灵轻声回答，
    “我不想把剩下的几百个玩家的生命，赌在那两个蠢货身上。不管事后如何，最起码，我现在只能靠我自己。”
    黎木眼中闪烁一些异彩。他一直都不怎么了解从灵是个怎样的人。在他的认识里，从灵清高、特立独行、目的明确，也许是那种对世事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存在。
    但现在，他重新认识她了。
    她也会因为无辜之人丢失生命而感到愤怒。
    黎木笑着说，
    “当然没问题。首先，你需要用十年份的血气来换取情报。”
    从灵没有多说什么，任由黎木收割了十年血气。
    然后，黎木说，
    “那些玩家被植入了来自‘脑’的四种情绪。这是基于思考的一种破坏。脑的能力是‘思考’。汪星晖，是在思考小说情节的过程中，被‘脑’变成傀儡的。‘脑’通过汪星晖能在信息中植入情绪的能力，传播关乎四座高塔的特性情绪。听众在思考故事的时候，就会被‘脑’进一步控制。这是这起事件的原理。
    “解法很简单……驱散玩家们被植入的负面情绪即可。”
    “怎么驱散？”
    黎木说，
    “用他们本身的情绪去驱散。简而言之，就是让他们生理性的内源情绪灼烈爆发出来即可。”
    从灵摇头，
    “我做不到。”
    “没关系，本店的服务是配套的。本店有一款新品魔药，名为‘超限情绪’，能让人在一段时间里，只拥有一种指定的情绪。用来应对那些玩家，没什么问题。”看书溂
    从灵知道，肯定不会送给自己，问，
    “一份，价格是多少？”
    黎木回答，
    “400无限币。”
    “超限情绪”是进阶魔药，共有五种属性。调配所消耗的材料，已经要花费的精力，比起基础魔药多出不少。所以，400无限币，是很合理的定价。
    黎木继续说，
    “我已经计算过了。一份‘超限魔药’可以给两个玩家使用。目前，除去被赖深杀死的那些玩家，还剩下五百四十四位。你只需要购买272瓶‘超限魔药’就够了。也就是，枚无限币。”

 第91章 临时雇佣

    ……
    这个数字，在从灵脑中惊响一声。
    付不起。
    她没有那么多无限币。
    通关一个三星副本，拿到高光玩家，能得到1000枚无限币。10万枚无限币，需要通过一百次三星副本，并且每次都拿到高光玩家。
    怎么都不可能有那么多。
    从灵回答，
    “我没那么多。”
    不是没那么多，是远远不够。她这次进副本，只带了5000无限币。因为无限币也是要占玩家物品栏的……
    “那你的想法是？”
    从灵想了想说，
    “能先欠着吗？等把他们救回来，再众筹。我可以预先交付一笔定金。”
    黎木摇头，
    “不行。如果单单是你赊欠我的话，我可以答应。因为你是值得信任的客人。但让他们众筹……等于把支付信用分散到了几百个玩家身上。这是本店所无法接受的。”
    从灵蹙了蹙眉。她想先去找剩下的那几十个玩家借……但那样的话，恐怕还没筹够，那五百多个玩家就被“脑”彻底杀死了。
    黎木看着她犯难的表情，不由得说，
    “早知道还是让赖深来赎罪。”
    从灵摇头，
    “不。既然是我做出的选择，那便没有理由归结到其他人身上。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只是，我的确付不起那么多。可以抵押道具吗？”
    “当然可以。”
    从灵拿出了自己进这个副本带的所有道具。
    黎木一番评估后，给了个价，一共无限币。算上从灵还剩的4972枚无限币。她现在能拿出的总价值是枚。
    还是远远不够。
    “抱歉。我没有其他东西了。”
    黎木说，
    “真是一次代价高昂的选择啊。”
    从灵脸上第一次露出不甘的表情，她咬了咬牙，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黎木说，
    “到现在，你还是可以选择拒绝。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
    “不！我一定要为我的选择负责。不然，这对我而言，是信念的崩塌！”从灵很认真严肃地说。
    黎木说，
    “所以，你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付出代价，而不是为了救他们。”
    “一开始我是为了救他们。但现在，是为了我的信念。”
    “你的信念是……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从灵没说话。
    黎木这才发现，原来看上去完美且强大的从灵，也会露出这种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笑了笑，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这样。我雇佣你做安全屋的临时员工。来给我打工还债如何？”
    从灵愣住了，
    “还能这样吗？”
    “当然可以。”
    “我需要工作多久？”
    “我很欣赏你的信念。并且你很优秀。我可以给你开出100无限币的日薪。也就是说，你只需要在我这里工作90天即可。”
    “90天！”从灵吸了口气。
    黎木笑着说，
    “你可以拒绝。”
    “我能卖我的血气吗？”
    “抱歉，不能。”
    从灵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老板，你不是在故意坑我吗？”
    黎木微笑着回答，
    “本店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从灵小姐，本店包吃包住……相信我，你在本店所收获的，不会比你在副本里收获的少。”
    从灵认真看着黎木。她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之前对戈年一说的那句话，这位老板，有着轻而易举改变一个人的能力。
    她不想被改变……但现在看来……唉。
    信念，那份信念，是支撑她活着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使其崩塌！
    从灵目光晦明交错，最后变得明亮，
    “我答应了。”
    黎木随即站起来，呼喊，
    “娜塔莎，准备一份普通的员工契约。我们有新伙伴了。”
    ……
    从灵带着“超限情绪”回到了绿洲。
    黎木很贴心地帮她把两百多份“超限情绪”浓缩了一遍，不然的话，她的玩家物品格子还装不下那么多。
    回到绿洲后，她便跟其他玩家一起，给受“脑”支配的五百多个玩家使用了“超限情绪”。
    黎木的魔药效果很好，不到一个小时，玩家们就逐渐恢复了过来。
    但那些升腾的黑烟，本就是他们的体魄血肉所化。失去的，没法再还回来。所以，这些玩家们，看上去几乎都瘦了一大圈，一些体魄较差的玩家，甚至一度虚弱到无法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不得不进入安全屋治疗。
    从某方面来说，从灵的确拯救了安全屋的客源。
    ：从灵
    ：21天
    实至名归的高光玩家。
    并且，得救的那五百多个玩家知道是从灵救了他们，毫无疑问地将她奉之为闪耀的明星。看书溂
    一直都很低调的从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当所有的关注全部集中到她身上时，玩家们这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不仅能力超群，还是一个气质出众的女神级美女。
    人类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天然的。
    正如那些在荧幕上闪耀的偶像，因为颜值、能力、人设等各方面的因素，备受粉丝的喜爱。
    从灵，在能力、颜值与天然让人好奇的独特气质的共同左右下，在玩家之间迅速俘获了一大批粉丝。
    毕竟……谁不喜欢救了自己一命的大美女呢？
    只是，玩家们的感恩狂欢，落到从灵身上，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了。她的性格便是如此，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受到太多关注。她习惯于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不给别人添麻烦，也尽量不让别人给自己添麻烦。现在嘛，激动且热烈的玩家们，追着她以表感谢。
    玩家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有送礼的，有送钱的，有要加入她队伍的，有要当她跟班的……
    总之，从灵现在有些烦。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的关经纬看在眼里。
    他的心，被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所完全占据了。同时，他也觉得从灵是愚蠢的。他能感觉得到，从灵为了救那五百多个不堪大用的废物玩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很想问一句，这一切值得吗？
    他既觉得从灵愚蠢，又觉得自己才应该取代她，受到玩家的追捧。
    在这般复杂且矛盾的情绪下，他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他心里逐渐升起一些不安……他勐然意识到，从灵在玩家们之间的威望，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忽然变成了众星捧月。
    从灵她，快要成为玩家们的……新神了！
    “不……”
    这无论如何都是关经纬所无法接受的。
    从小到大，都是所有人焦点的他，无法接受，有人抢走他的聚光灯。他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聚光灯牢牢地锁定自己。
    “我该做些什么……”
    关经纬看着被簇拥的从灵。
    他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变得像平常一样，谦谦如君子，彬彬似雅家。
    “既然她是新神，那摧毁她就好了。”
    ……
    破窗之眼更新了副本信息。
    一、公开信息
    二、破窗之眼窥视信息
    黎木分析完这次更新的信息，得出一个判断：
    真正的攻坚战要开始了。
    “脑”决定主动守卫三条黄沙长廊。玩家要占领黄沙长廊，便要击溃“脑”的守卫。不像外层高塔那样可以直接占领，然后由“脑”来攻坚。
    这就比较看这批玩家的作战能力了。
    “老板，从灵小姐来了。”娜塔莎在外面呼喊。
    黎木脸上立马摆出了笑容。
    书房里，
    黎木和从灵相对而坐，娜塔莎站在黎木旁边。
    桌上，摆着一份普通的员工契约。
    普通的员工契约，可以直接从《员工手册》里取出来。不同于娜塔莎那种受到污染的契约，是公平且合理的。
    从灵已经签署了契约，现在来，是讨论工作内容的。
    黎木说，
    “你跟安全屋的这份契约是临时契约。按照契约，你需要为安全屋工作至少90天。你有权利单方面解约，但需要缴纳剩余欠款。我也有权利单方面解约。我单方面解约后，你不必履行还款义务。娜塔莎，告诉她她的工作内容。”
    “好的。”娜塔莎看着从灵，“从灵小姐，你需要……”
    从灵的职务跟娜塔莎差不多，做些招待客人、收银之类的工作。在职权上，从灵没有拒绝客人进入安全屋的权力，没有使用工作间的权力。总结起来，娜塔莎也算是从灵的小上司了。
    “好了，接下来你可以提你的要求。”黎木说。
    从灵看着员工契约问，
    “我每天需要在安全屋工作多长时间。”
    “标准的八个小时。”
    “这么久？”
    这时候，娜塔莎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难道不应该是二十四小时工作吗？”
    从灵顿了顿，惊讶地问，
    “你是二十四小时工作制？”
    “这才是应该的。”
    从灵看向黎木，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什么黑心资本家？
    黎木笑了笑，
    “娜塔莎情况特殊。她不仅是我的员工，还是我的……”
    总不能说奴仆！那不得把这位新员工吓一跳啊。
    他咳了咳，说：
    “还是我的伙伴。”
    伙伴！
    娜塔莎眼睛迸发异彩。
    “这，好……”从灵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
    她接着又问，
    “我需要在安全屋工作90天。但这个副本只剩21天了，之后该怎么上班呢？”
    “这个你放心。安全屋有专门的员工通道，不管你身在哪里，都可以直接来到安全屋。”黎木声音充满诱惑，“这……也算是员工福利哦。毕竟，你即便身在没有安全屋的副本，也能来到安全屋。”
    从灵有些小情绪，
    “我本来也就不需要安全屋保护……”
    黎木笑道，
    “之前在我这里赊账购买海妖之歌的时候，可没听你这么说啊。”
    从灵站起来，弯腰道歉，
    “抱歉，请忘记我说的话。”
    黎木没多说什么，
    “娜塔莎，带从灵小姐熟悉一下工作。”
    “好的，从灵小姐，请跟我来。”

 第92章 身嫌体正直

    “什么？！我才几个小时没跟在你身边，你居然就把自己给卖了！”
    戈年一难以置信地看着从灵。
    从灵冷着脸，
    “我只是被坑了而已。”
    “只是？而已？！我说从灵你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嘛，怎么会……可恶啊！”戈年一忽然激动地说，“我去跟那个老板提议，用我给你赎身！”
    从灵少见地露出一些嘲讽的眼神，
    “戈年一,你巴不得成为安全屋的员工，好天天跟娜塔莎小姐待在一起。”
    戈年一脸一红，
    “胡说。我只是关心你而已。你可是我们俱乐部的头牌啊！怎么能给别人打工！”
    “又是赎身，又是头牌的。戈年一，你巴不得我现在立马掐死你？”从灵一脸的烦躁和恼火。
    戈年一愣了愣，然后大笑着说,
    “哈哈哈,我突然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怎么,你又在盘算什么？”
    戈年一戳着下巴说，
    “总觉得，在这个副本里，你变了很多呢。”
    从灵顿住，
    “哪里？”
    “嗯……以前的你，应该是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我几乎没看你一脸恼火的样子，总是一副别靠近我的样子，现在……好像更加像个人了。难道，真的被那位老板改变了？”
    从灵侧过脸，
    “我只是被算计了而已。以后不会再上当了。”
    从灵在冷静后，早就意识到了。既然那位老板可以拿出轻松化解“浊化”的东西，肯定也同样能化作这次的危机。
    只是，之前被他占据了交易主动权，没有反应过来。
    果然是黑心老板啊！
    “说着是算计，其实还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虽然不太懂什么叫选择即为信念。但也觉得从灵你可能比我想的还要优秀。”戈年一笑了起来，“你这种人啊,果然到哪里去都是主角。就算想着要低调，到最后也总是风头尽出。”
    从灵眼睑沉敛，没有说话。
    戈年一莫名感觉到在她身上流淌着一些哀伤的气息。他顿了顿……这是不小心触碰了什么痛点吗？说来，从灵的过去的确很神秘，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他连忙转移话题，
    “听说赖深被踢出指挥阵营了。倒也是，他做的事实在太离谱了。也就这里是无限副本，放在现实里，给他定个死罪是肯定的。”
    从灵说，
    “他不过是个傀儡。”
    “你是说，这件事是关经纬指使的？”
    “我无法肯定是不是关经纬。但我知道，赖深并非自愿杀死那些玩家。他的精神自主性，被操控了。这是我的感受。”
    “也只能是关经纬了。他果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戈年一蹙起眉，“那你我得更加小心才是。你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肯定会给你使绊子的。”
    从灵目光冷冽，没多说什么。
    事后，戈年一偷偷前往安全屋，像找工作一样，献上自己的简历，请求黎老板录用他。结果被黎老板狠狠地拒绝了。
    然后，他去找娜塔莎,希望她帮自己求个情。结果被娜塔莎狠狠地蔑视了。
    气得戈年一发誓再也不踏入安全屋一步。然后,12小时的资格限制时间一过，又屁颠屁颠地来了。
    他换了一种角度思考问题——
    也许，被娜塔莎小姐蔑视，是一种荣幸呢？
    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蔑视的啊。
    他想：
    大多数玩家被蔑视后，就直接放弃了，而我却一直在坚持。对娜塔莎小姐而言，我难道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吗？
    我对娜塔莎小姐而言肯定是特别的！
    再大胆发散一下思维，娜塔莎小姐心里有我！
    ……
    玩家们找到了被汪星晖藏在绿洲角落里的丁雨。但她完全失去了意识活动，无论如何也唤醒不了。
    五名指挥官，赖深被除名，丁雨失去意识，就只剩下关经纬、杜贤和柯向晨三人了。
    并且，由于赖深事件的恶劣影响，指挥阵营面临着“信任崩塌”的危机，随时随地都可能就此解散。玩家们，明显更倾向于从灵。无不显示着，但凡从灵宣布要组建另外的指挥阵营，玩家们肯定会十分支持。
    关经纬率先意识到这种情况。他第一时间找到从灵，希望她加入指挥阵营，以团结玩家。
    面对关经纬的请求，从灵问，
    “你觉得我会信任你吗？”
    关经纬笑着说，
    “你当然可以不信任我。但玩家们需要一个凝聚点。从新的副本信息看，玩家们的能力被增强了，接下来的攻坚，十有八九会有所改变。刚回来的先遣探索队调查发现，‘虫’变得异常活跃了，会主动攻击玩家。我们更加需要团结在一起才行。”
    “你的任何一个字都是谎言拼凑的。”
    “是的，你可以不认同我的观点。”关经纬说，“以目前指挥阵营的信用，已经无法很好地指挥队伍行动了。不挽救的话，玩家队伍很快就会分崩离析。你拯救了他们，只有你才能把他们重新凝聚起来。”
    “我没时间当什么指挥官。”
    还要打工。
    关经纬说，
    “只需要你挂个名就够了，不需要你做其他事。”
    从灵不咸不淡地说，
    “我拒绝。”
    “你真的不在乎团队和副本吗？”
    “我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通关。”
    “对啊，玩家们凝聚在一起，才更好通关啊。”
    从灵看着关经纬，
    “你觉得我为什么拒绝加入指挥阵营？”
    关经纬沉声说，
    “因为我。”
    “你很清醒。”
    “你对我的成见，已经大到失去连局势都看不明白了吗？”关经纬一脸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智的人。”
    从灵说，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让赖深甘愿为你牺牲一切的。但你倘若试图以同样的态度看待我，那就想太多了。何况，你不是毫不在乎那些普通玩家的生命吗？现在又说要把他们团结起来。关经纬，这未免有些矛盾。”
    关经纬冷声说，
    “我从来没有不在乎他们的生命。”
    “这话你自己信吗？关经纬，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从灵不想继续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看着从灵的背影，关经纬感受到挫败的种子，在自己心里冒头了。
    挫败感，对于强者之路上的人，最为危险与可怕。
    所以，当挫败感仅仅是在萌芽的时候，关经纬便意识到了，如果不真正击溃从灵，撕破她骄傲的面纱，那么挫败的种子，将会长成他心里的阴影，拦在他的强者之路上。
    “必须认真起来了……”
    关经纬的眼中，显露出嗜血的锋芒。
    ……
    今天是从灵小姐上班的第一天。
    为了给她营造一种正式的感觉，黎木甚至连夜赶制了员工制服。有着炼金门士水平的炼金术，区区缝纫是不在话下的。他甚至还做了好几种不同的款式，任由从灵挑选。
    最后，从灵选择了蓝黑色的西式衬裙。
    从灵是个衣服架子，即便是相对保守朴素的衬裙，穿在她身上，也变得很有设计感了。
    娜塔莎作为前辈，细心指导着从灵的工作事宜。看上去蛮和谐。
    从灵在安全屋工作这个消息，很快就被玩家传开了。
    他们头一次知道，原来安全屋是可以雇佣玩家工作的。于是乎，一时之间，安全屋人满为患，有的是来照顾从灵工作的，有的则是来向安全屋求职的。甚至有人想要给安全屋打工……
    想也不用想，多半是为了白嫖安全屋的庇佑能力。
    不过，毫无疑问，黎木统统拒绝了，并直接摆出招牌，暂停招人。
    倒不是他嫌弃这些玩家，只是……实在点，其实就是嫌弃。
    黎木在他们身上找不到可以利用和榨取的价值。
    从灵很有潜力，所以黎木才会去投资她。其他玩家……有强有弱，但在黎木眼里，都大差不差。实际上，他也觉得关经纬挺有潜力的，但这个人性格上……不是很好相处。
    整个副本，冷静了两天。
    一方面是给那些被“脑”影响的玩家一个恢复的时间，另一方面，目前的玩家队伍，沟通机制有些失调，因为赖深的事情，大多数普通玩家不信任现在的指挥阵营。这两天里，关经纬为了重建指挥阵营，做了不少，只是，到最后，他也没能成功让从灵在指挥阵营里挂个名。
    从灵重新变得低调起来，也不参与玩家之间的决策了，甚至让出了自己小队队长的职务。
    她在安全屋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相对比较自由。主要看安全屋什么时候比较忙碌。
    不过，自从吃了一顿黎木经过魔力烹饪的晚餐后，她就总是能在晚餐时间准时出现。
    今天也是如此。
    安全屋今天的伙食是野生菌火锅。十多种不同的野生菌的香气，在工作间里弥漫，沁脾入肺的山野滋味勾动人对大自然的原始向往。从灵不怎么说话，但嘴巴没怎么停过。
    黎木不禁调侃，
    “慢点吃，管够呢。”
    娜塔莎瞥了她一眼，看书喇
    “你总是不会错过安全屋的晚餐。看来，也很喜欢老板做的菜肴。”
    从灵抬起头，认真地说，
    “我只是混工作时长而已。”
    “真的？”娜塔莎认真问。
    从灵的认真，跟娜塔莎的认真显然是不一样的。前者是为自己辩解，后者是真的认真。
    娜塔莎的直球，从灵没那个厚脸皮硬接，
    “在副本里，只能吃压缩饼干和罐头。安全屋的伙食，最起码是新鲜的。”
    野生菌吃得差不多了，黎木取来分割好的寄生肉胎的肉片，下入锅中。
    煮熟后，从灵吃了一口，立马有种脑子里都是肉味芬芳的感觉，
    “这是什么肉？好……厉害的味道。”
    娜塔莎说，
    “寄生肉胎的肉。”
    “那是什么？”
    “说起来比较复杂，总之，你认真品味即可。”
    从灵没多问，继续投入到吃肉的快感中。
    虽然只工作了两天。但她已经意识到，这座安全屋，有着非常多她所不理解的神秘之物。本着一个临时工的心态，她没有问太多，想着工作90天后，就远离这里，再也不来了。
    再也不来了！
    ……

 第93章 交流者，注视者，倾听者

    夜深，从灵下班了。
    虽然安全屋包吃包住，给她准备了休息的房间。但她似乎还是心有芥蒂，工作一满8个小时，就二话不说直接下班。
    送走从灵后，娜塔莎找到正在看《深邃思考》的黎木，
    “老板,能打扰你一下吗？”
    “当然可以，娜塔莎，有什么事吗？”
    看着娜塔莎眉头稍有郁结，黎木便知道，大概比较复杂，便准备好了茶水。
    瘤迷迭的香味,让人感到安心。
    娜塔莎先是低着头说，
    “我觉得我不该去质疑的。但是我心里感到一些紧张和不安。老板之前说过，有什么问题及时反馈,不要憋在心里。所以，我才坐到这里的。”
    “你说。”
    “老板是故意让从灵小姐背负巨债，从而达到雇佣她的目的的吗？”
    看着娜塔莎海蓝色的瞳孔，黎木点头，
    “是的。”
    事实上，黎木完全可以复刻“浊化”的处理方式，让娜塔莎再录一首替换情绪的精神感染之歌即可。但他选择了贩卖昂贵的“超限情绪”魔药。
    “为什么呢？”
    黎木回答，
    “从灵身上有种让我好奇的特质。你可以理解为，我对她感兴趣。”
    “是吗？就像那些玩家对我一样。”
    娜塔莎说话还真是……直接啊。黎木摇头，
    “我还不至于狼藉到这种程度。从灵身上的神奇特质，是她的信念。”
    从灵的信念并非通俗意义上的‘坚信着某种东西的动力’，而是类似于精神内容物的存在。黎木正是装载过幻海思潮这样的精神内容物，才能感受到从灵信念的特别。
    娜塔莎又问，
    “那老板很看重从灵小姐吗？”
    “很倒不至于，只是比较在意。”
    “从灵小姐一来到安全屋，老板便为她准备了员工制服。而之前,我却没有。所以我在想,我是否需要向从灵小姐学习呢？她肯定有着我无法理解的优秀之处，才能让老板这么看重她。”娜塔莎眼神动容，眉头紧蹙。
    黎木愣了愣，合着……这是有小情绪啊。他忍俊不禁，
    “娜塔莎是担心我看重她，就不看重你了吗？”
    娜塔莎点头，
    “嗯。”
    她太直接了。以至于黎木都没反应过来。这就承认了？正常人一般都会嘴硬一下。
    他喝了口茶，
    “娜塔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无法相互取代的。从灵的出现，不会影响我对你的评价。你的存在，同样也不会影响我对从灵的评价。即便以后安全屋的员工越来越多，你为安全屋创造的价值，为我创造的价值，也是无法被替代的。”
    “这样啊。”
    娜塔莎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眉头的郁结逐渐消散。
    黎木问，
    “娜塔莎很向往自由吗？”
    “嗯。”
    “自由后，你会做些什么？”黎木笑着问，“是不是还要第一时间找我算账？”
    娜塔莎看着黎木，
    “我不知道。我感觉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不知为何，我现在看着老板，没有了以前那种复仇的欲望。我曾试图去为老板罗列罪名,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有个复仇的方向。但是……我发现，老板也许没有做错什么。不如说，我是在为我的残暴与欺骗赎罪，而非遭受老板的圈禁。”
    她眼中有些迷茫，
    “也许我会回到深海，好好睡上一觉。”
    黎木微微一笑，
    “那一天会到来的。”
    “嗯。”
    ……
    第三天的上午，安全屋同时迎来了三位交易情报的客人。
    三位客人需要的情报，十分明确：
    三条流沙长廊的具体坐标。
    黎木当然没多说什么，一人收割了两年血气后，将坐标交给了他们。
    黎木倒是很好奇，他们怎么知道流沙长廊有三条的。
    他把疑惑告诉从灵。
    从灵回答，
    “玩家之间组建了一支先遣探索队。探索队在五天的深入探索里，先后遇到过三条不同的流沙长廊。但是，由于环境剧变的周期变得很短，烈度变得很大。每次剧变后，都会失去方向。所以，始终无法确定流沙长廊的具体坐标。只好来安全屋交易具体坐标了。”
    “同时交易三个坐标，他们是要三条流沙长廊，同时攻占吗？”
    从灵点头，
    “关经纬是这个打算。”
    黎木好奇问，
    “玩家们还肯让关经纬指挥吗？他已经背弃过他们一次了。”
    听到黎木这句话，从灵沉了沉声音，
    “之前的事，果然是他指使赖深的。没想到，居然能撇得一干二净。我也无法理解，他既然毫不在意普通玩家的生命，又何必非要把他们组织在一起。”
    黎木说，
    “也许，正是毫不在意，才要组织在一起呢？”
    “老板认为，他是想让普通玩家去垫背？”
    黎木笑了笑，
    “你说到底还是个玩家。我可不能过多干扰你的认知。怎么理解，看你自己。反正说到底，这些都是你们玩家之间的事。”
    “其实我认真想过，如果没有安全屋的话。现在可能只剩下两三百的玩家，甚至还不到。这不正是最大的干扰吗？”
    黎木说，
    “安全屋是客观性质的介入。当安全屋存在于这个副本后，就是这个副本的一部分。只不过，这一部分不被玩家和无限所决定。”
    “所以，如果老板想的话，是可以左右副本的走向的，对。”
    黎木的回答比较暧昧，
    “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可没有左右过。”
    从灵反倒不太符合她一直以来的恪守分寸，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迄今为止，每一个高光玩家，都跟这座安全屋脱不了关系。”
    “你是这么看待安全屋的吗？”
    从灵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分寸了，
    “抱歉，我并非在指责。我只是觉得，老板的确能左右副本的走向。”
    “你觉得我会那样做吗？”
    从灵撇过头，
    “我觉得如果有利可图的话，你会。就像你让娜塔莎小姐提示我之前绿洲发生的事一样。现在看来，你是为了保护客源。”
    “嗯……就不能是我同情他们？”
    从灵一脸不信。她才不信黎木是出于同情。
    黎木汗颜。这家伙的分析能力是真的强。不愧是我看中的潜力股。
    这个话题，并没有讨论出个结果。
    黎木不会告诉从灵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便她猜到，他也不会承认。这是一个很实际的关系问题。从灵不是娜塔莎那种纯粹的员工，还是一名玩家。
    就像一家公司，不会把重要业务交给临时工去做一样。
    副本里，
    的确像黎木所想的那样，关经纬计划三条流沙长廊同时进攻。
    剩下的将近六百人，分成四批。一批留守外层高塔，保障后勤，剩下的三批，分别进攻一条流沙长廊。
    三条流沙长廊周围的地形环境都差不多，位处在峡谷之中，而峡谷之外的地方，则是十分陡峭，完全无法行进的石林，并且还伴随着不停歇的各种灾害。可以说，三条长廊是能继续深入科吉沙漠的唯三通道。只有穿过这里，才能往更深处去，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如同名字里的“长廊”，从远处看上去，三条流沙长廊都像是摆放在石林与沙漠之间的狭长过道。
    三批队伍，在拿到具体坐标的两个小时后，出发了。
    自赖深事件后，关经纬所带领的指挥阵营地位摇摇欲坠。他试图利用从灵的名声来挽救的计划破产后，便只好推到从来。这几天里，一直致力于重新组建指挥阵营，修复跟玩家们的关系。为此，他做出了三天之内拿下流沙长廊的承诺。
    玩家大都是无限熟练者，也知道，单打独斗的话，肯定没法通过。即便心有芥蒂，也没有其他选择。毕竟，他们所更加信任的从灵正在摸鱼。也没有比关经纬更合适的指挥官了。
    最关键的还是在于，玩家们也觉得，赖深一个人犯的错，不能归咎到其他人身上。他们并不知道关经纬参与了那件事。
    这是关经纬的厉害之处。
    他至始至终，都把自己撇得很干净。
    新的指挥阵营有六个人。每支攻坚队，由两个指挥官共同指挥。看书喇
    关经纬在第一支队伍，进攻的流沙长廊，坐标为f。
    出发了。
    必须成功，这次必须成功！他要让从灵知道，即便没有她，一样能重新凝聚玩家。而他关经纬，才是最后的赢家！
    “肺动”周期大幅度缩短，烈度大幅度提高的情况下，
    三支攻坚队的行进，都不容易。并且，正如提前调查的那样，“虫”不再沉睡，会主动攻击玩家。在前往流沙长廊的路上，大量攻击性极强，攻击欲望极高的“虫”，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
    关经纬为这次的攻坚，做足了前期准备，所以，三支攻坚队都应对得不错，没有太大损失。
    不过，这只是前菜，主菜还在后面。
    根据坐标，三支队伍，先后抵达各自要攻坚的长廊。
    当他们踏入长廊时，无限的播报同一时间响起，
    【你已踏入战略点“交流者长廊”】
    【你已踏入战略点“注视者长廊”】
    【你已踏入战略点“倾听者长廊”】
    与此同时，他们看到，四尊庞大的石巨人守卫，从黄沙底下缓缓爬起来，分列在长廊的入口处。它们庞大的体型，即便什么都没做，便宣泄出让人退缩的压迫感。
    身高三十到四十米，身穿厚重的骑士盔甲，一尊手持巨大的骑士剑，一尊是骑士长枪，一尊身披几乎等身高的巨大弓箭，一尊双手握着巨崖般的盾牌。
    他们庞大的体型，加上力量层面的压迫感，足以让巨物恐惧症患者窒息。
    剑已紧握，枪背负在身，箭矢搭弓，盾牌撼地。
    它们无法言语，沉默着。
    但它们的姿态已向玩家说明，想要占领这里，就将它们摧毁。
    第一次直面战斗的攻坚，开始了。
    在外层高塔受够了无法理解和难以招架的“脑”的精神层面的攻击，此刻的玩家们，面对绝对力量的石巨人们，反而有种难以掩盖的兴奋感，好似找到了什么发泄的东西。
    是的，他们都想把在外层高塔的憋屈感发泄出来。
    但他们也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不能做莽夫。
    三条流沙长廊，三支攻坚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指挥官们做出的决策也相同。他们先派出行动敏捷的玩家，试探石巨人们的力量水平。
    交流者长廊，
    两名玩家自告奋勇，打起十二分精神，向石巨人们发起挑战。
    他们从两个方向，向长廊入口逼近。在距离入口五十米的范围后，站在最后面的的持弓石巨人动了起来。它弯弓连续射出两支巨大的石箭。箭矢出弓，以迅雷之势，撕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两人只看到眼前闪过了一个灰色的点，然后石箭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想：
    绝对挡不住！被射中后一定会粉身碎骨，必须躲开！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各使本领，急忙躲开箭矢。
    在他们躲开的瞬间，箭矢轰然炸开。大量的碎石，向四周飞溅。能躲开巨大的箭矢，但细小的碎石很难躲！即便使劲了浑身解数，还是硬抗下了一些碎石。那些碎石简直像子弹一样，击中他们的身体。
    不过，其中一名玩家因为使用了皮肤强化粉末的缘故，只受了些皮肉伤，没有破坏内脏和骨头。
    另一名玩家则不走运了，没有使用皮肤强化粉末。十多枚碎石，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好在没有伤及致命之处。
    他们迅速回到队伍。
    被贯穿身体的玩家，赶紧服用生命补剂，治疗伤势。
    目睹了这一切的玩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些石巨人，很厉害，要打败他们绝对不容易！
    关经纬看完了石巨人的表现后，眯起眼睛，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一轮攻坚，可能是补给战。
    那么，这个副本最大的补给点是什么呢？
    当然是安全屋了。
    此刻的黎老板，正一边喝茶，一边化身二郎神，同时观看三条长廊的攻坚战。
    今天没什么客人，所以娜塔莎也很闲，坐在黎木旁边看着一本名叫《世界惊奇录》的怪谈小说。
    从灵则坐在外面的台里发呆。
    自打从灵入职后，娜塔莎的专属发呆位就由她接手了。娜塔莎则有了名正言顺的摸鱼理由。总之，闲杂工作交给新人去做，总没毛病。
    小小的安全屋，算上老板一共三个人，这又何尝不是职场的一个缩影呢？

 第94章 “所谓自然”

    破窗之眼更新了四种石巨人的信息。
    ：巨人的动作并不笨重迟缓。即便手持巨大的骑士剑，一样能挽动灵巧的剑花；
    ：“多变乱舞的招式，横栏一切的长度”是枪的特征。它不会让你试图闯入长廊；看书溂
    ：不同于以超远距离，精准射杀的弓兵。辉煌石巨人“弓”擅长运动不可阻挡的力量，破开一切阵型；
    ：坚实的壁垒，难以逾越的大山。辉煌石巨人（盾）以最野蛮的姿态，阻隔一切行进之人。
    最后一句说明，算是给这一轮的攻坚定调了。
    没有什么捷径，纯粹考验着攻坚队的团队实力。
    黎木没有投入太多关注。他差不多估计得到，这会是一场消耗战。四种石巨人，都没有像游戏boss那样的明显弱点，就是得一点一点磨掉才行。至于战术什么的，也是玩家们的事情。他黎木还没保姆到连战术都要帮他们制定。
    随后，他一头扎进工作间，开始补货。
    消耗战嘛，补给品很重要。作为玩家们最大的补给点，不能拉胯啊。
    这轮攻坚的发展，也的确像他想的那样，没有捷径。三支攻坚队，分成不同的战术小队，一点一点磨那些石巨人。
    上午修修脚，下午敲敲腿。
    石巨人虽然力量强大，韧性极高，“血条”极厚，但还没变态到说被敲碎了还能重新复原的程度。
    攻坚进入节奏后，破窗之眼还弄出了个攻坚进度，
    ：1234
    ：1095
    ：1112
    就好比是在石巨人们的脑袋上打个血条。让黎木更直观地知道玩家们现在攻坚到什么程度了。
    比起之前的外层高塔“脑”各种怪谲诡异的反攻，流沙长廊的攻坚战，显然才像是正儿八经的本格攻坚。
    黎木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待在安全屋里，偶尔检查一下攻坚进度，时不时补个货，坐着就把玩家的钱给赚了。
    在这种高强度的攻坚下，玩家们才真正感受到了出产自“今天几号？”安全屋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制品、魔药等的好处。
    攻坚的这段时间比较忙，安全屋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有十二个小时都处在满负荷状态。好在有从灵这个临时员工的加入，不至于营业瘫痪。但她一天只上八个小时的班，强烈反对加班。黎木想方设法，各种坑蒙拐骗，才让她愿意一天上十二个小时班。
    当然了，她也不是那种会屈于“被自愿加班”的人，要求了个三倍工资才算数。然而，在安全屋上满十二个小时班后，她下了班还得去攻坚队里参与高强度攻坚。
    各方面说，她都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家伙。
    安全屋的消费上，疗伤、休息和购买补给的居多。
    虽然是有着安全屋的庇佑，但还是有玩家免不了死亡，往往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受到了致命攻击。
    死于“虫”的袭击的比较多。
    现在的“虫”不像之前那样受到惊扰才会发起攻击，会主动袭击。并且，“虫”群基本都是潜藏在地面下，突然发难。所以，死于“虫”之口的玩家，远多于辉煌石巨人。
    ……
    流沙长廊攻坚战的第四天，三支攻坚队的攻坚进度，都已经达到了40。
    从灵，就像个人形闹钟一样，工作时间一到12小时，立马二话不说冲进换衣间换衣服。动作十分迅速，被她撂下的玩家都还有些发懵。在这方面看，很难说她是个负责的员工。但在工作的时候，又非常专注，绝不会摸鱼开小差。
    只能说，在她身上，的确有种“ai程序”式的特质。
    从灵换完衣服，刚到前厅，就被黎木叫住了。还没等黎木说话，她就一脸警惕地说，
    “我要下班了，不许占用我的自由时间！而且，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黎木哭笑不得，合着还在为之前被坑着加班耿耿于怀啊。
    想想倒也是，被坑着临时入职，被坑着临时加班……谁知道下次会被坑着做些什么事。
    黎木严肃认真地说，
    “辛苦了。为了犒劳你，我准备了一些晚餐点心，吃了再走。”
    从灵怀疑地说，
    “你该不会又想骗我做什么。”
    黎木无语，
    “难道我连关怀员工的心也不能有吗？”他补充道，“另外，我可是非常认真地准备了这次的点心的哦。绝对不会比之前的野生菌火锅差。”
    不比那次火锅差……从灵开始分泌唾液了，她咽了咽口水，选择相信黎木最后一次，
    “那我尝一尝。”
    这时候，娜塔莎走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黎木，
    “老板，那我呢？”
    “当然也为娜塔莎准备了。”
    “谢谢老板。”
    旁边，从灵好奇地看了娜塔莎一眼。她不由得想……娜塔莎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又为何对黎木有一种迷之依赖……
    工作间的厨餐厅里，餐桌上陈列着各种精致的西式点心。
    “尝尝。”黎木笑着说。
    娜塔莎和从灵分别拿起一块点心。
    入口的瞬间……从灵立马精神起来，
    “喔，草原的感觉啊！”
    她又拿起一块，
    “湖泊的感觉！”
    接着，
    “雪山的感觉！”
    从灵一连吃了好几块点心，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黎木问，
    “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会有那种身临大自然的感觉？”
    这不是描述味道，而是她真的有这种感觉。
    黎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娜塔莎，
    “娜塔莎呢，感觉怎么样？”
    娜塔莎平静得多。她笑着回答，
    “嗯，我跟从灵小姐感觉一样。”
    黎木点头，
    “那就好，看来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从灵问。
    “我自创的烹饪与烘焙方式。”
    “就这样？”
    “嗯，就这样。”
    从灵一下子失去了兴趣，专心致志地投入到糕点盛宴中。
    其实并非就这样。
    吃下点心之所以会有一种身临大自然的感觉，是因为黎木加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他的精神受限阈值，在刚才批量调配魔药的时候，第二次突破了。与之一起得到突破的，还有他对炼金原力的运用。
    随着对《深邃思考》的深入研读。他逐渐了解到，炼金原力并非是独属于炼金术的一种力量，而是更加广泛的。
    “炼金原力”这个说法，也只是一种狭义的说法，广义上说，应该是“自然原力”。
    这里的“自然”并非专指“大自然”，而是偏向于哲学上的概念，是指自然界，大至宇宙，小至基本粒子，包括物质世界及物质宇宙。
    而“自然原力”，便是构成这种“自然”的特殊力量。
    黎木暂时不能更加深入地去理解这种力量。但他因为精神受限阈值二阶突破，进一步掌握了对“自然原力”的运用。
    他正是用这份力量，模拟了草原、湖泊、雪山等自然地貌的感觉，然后放入了普通的点心之中。才让从灵有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只是他的一个初步尝试。
    从灵和娜塔莎的反应，让他确定了，“自然原力”具体怎么运用，对他而言还有更多的学习与研究空间。
    ……
    流沙长廊攻坚战的第七天，背靠安全屋这座稳定的补给站，三支攻坚队终于先后攻下了交流者、守望者与倾听者长廊。
    ：关经纬
    ：14天
    玩家们暂时回到绿洲休整。
    后勤支援队伍，开始统计战损。
    最后的结果是，在这次攻坚战里，一共死亡142名玩家，其中112名死于“虫”的袭击，20名死于石巨人的攻击，剩下的则死于环境剧变的自然灾害。
    现在一共还剩下454名玩家。看书喇
    副本时间过半了，玩家数量也过半了。至于原住民士兵，早已损失殆尽。
    虽然并没有像关经纬事先保证的那样，在三天之内拿下流沙长廊。但到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一点了。关经纬的确带领着队伍，占领了三条流沙长廊。他所新组建的指挥阵营，的确获得了成功。
    七天时间，无间歇的攻坚战，也的确让玩家们见识到了关经纬出色的能力。
    对于玩家而言，可不管什么恩恩怨怨，只要能带领他们好好地攻坚副本，就够了。所以，一时之间，关经纬的威望节节攀升。重归低调的从灵，在这次的攻坚战里，只作为普通的战士出现，虽不至于名声下滑，但就目前而言，的的确确是被关经纬抢走了风头。
    在阶段评价后，关经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受玩家们的夸赞与追捧，反而找到了正准备去安全屋上班的从灵。
    他似乎已经摒弃前嫌，笑着对从灵说：
    “总算是攻下来了，辛苦你了。”
    从灵看了他一眼，
    “你也是。”
    关经纬一脸遗憾，
    “要是你在指挥阵营里的话，我们肯定能提前两天就攻下来。”他又笑了笑，“不过结果终归是好的。没有你我们也还是成功了。”
    “嗯。”
    从灵随即离开了。
    从灵云澹风轻的表现让关经纬有些烦躁。让即便明明拿到了高光评价，并且风头正盛的他，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她总是那副“你说得对，但与我无关”的样子！
    为什么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玩家们的领袖，却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被夺走了关注，也若无其事！
    难道她不想提升自己的评价吗？难道她不想知道，这第一个四星难度的大型副本的高光玩家，会得到什么奖励吗？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输赢吗？
    关经纬赢了，心里却没有任何一点赢了的喜悦感。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关经纬心里恼火得像是被猫抓了一样。
    难道我过去二十几年里，所坚信的“强者之路”的信念，是错误的吗？
    他渐渐得出了答桉：
    不，没有错。要成为真正的强者，就必须跨过强者之路上的一切障碍，将所有人踩在脚下，取得所有人的认可，让所有人仰望！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强者！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成为强者。
    因为从灵逃避了，没有正面参与这次攻坚……所以，没能彻底击溃她……所以，我才不感到开心。
    对，就是这个原因。
    “我必须，彻底击溃她！”
    下次，我不会再让你逃避了。

 第95章 窒息的关经纬

    听到无限播报后，嗤笑古塔绿洲的角落里，头发蓬乱的赖深脸色涨红，
    “成功了……关哥成功了！”
    太好了！关哥又拿到了一个大阶段的高光评价……到时候，到时候副本的全局高光玩家，肯定是关哥！
    赖深像是抓着什么宝贝一般幻想。
    他忽然感觉脑袋被拍了一下，全身一紧,兔子般跳开了，
    “是谁！”
    扭头看去，戈年一正站在之前的地方，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你原来藏在这儿啊。”
    “你，你要做什么！”赖深小心翼翼地看着戈年一，紧缩脖子。
    戈年一说,
    “那回事以后,你就跟蒸发了一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不活得好好的吗。怎么，关经纬又拿到高光玩家了，你不去恭贺？”
    赖深一脸阴云，
    “不……不，我犯错了，我是肮脏的。我不能再待在关哥身边了，继续待在他身边，只会让别人误会他。我这种人，还是躲在角落里就好。”
    戈年一凝眉。难以想象，短短半个月，那个意气风发的赖深会变成这样。他说，
    “赖深，你真的会做出那种事吗？明明‘浊化’事件，你还一个人承受代价，去消灾解难。是不是关经纬指使你的？”
    “不，不是！跟关哥没关系！是我糊涂了，昏了头！”
    赖深睚眦欲裂的样子，让戈年一没法继续说下去。他连忙安抚,
    “好的好的，我知道跟关经纬没关系。但我还是很好奇，关经纬为什么不帮你说两句话？”
    “关哥顾大体，识大局！”
    “在你眼里，关经纬就没有缺点吗？”
    赖深几乎是吼着说，
    “关哥是完美的！”
    戈年一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严肃地说，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讨好关经纬。但关经纬一点都不在乎你，只是利用你，难道你感受不出来吗？”
    “不，关哥肯定是在乎我的！”赖深低下头，眉眼发颤，“没有关哥，我早就死在副本里了！是关哥救了我，还邀请我加入俱乐部，教我各种危险应对办法！”
    戈年一闷了口气说,
    “但你不至于当他的提线木偶。”
    “不,不会的。关哥只是顾全大局，才暂时赶走我的。等这个副本后,我还是他的得力助手。”赖深眼神迷醉，“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帮助关哥站在玩家之巅。”
    “你这……”
    唉，算了。戈年一本想着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赖深这样子，估计说再多都一样。
    别的事情，也犯不着让自己背包袱。
    戈年一甩甩手走了。
    ……
    玩家们成功攻占流沙长廊后，破窗之眼再次更新副本信息，
    一、公开信息
    【流沙长廊被完全占领，玩家获得如下增益】
    【运动能力提升30】
    【精神能力提升30】
    【精神抗性提升30】
    【身体耐受提升30】
    【初始技能冷却缩短20】
    【流沙长廊战略点范围视为安全区域】
    【安全区域内不受“肺动”影响】
    二、破窗之眼窥视信息
    【“虫”全面暴动】
    【“肺”持续“肺动”】
    【“眼”开始聚焦】
    【“脑”陷入沉思】
    话说得到，字越少，事越大。
    公开信息没什么看透，都是全面占领战略点后，给玩家加buff。但这窥视信息嘛……
    看这说法，
    “全面暴动”、“持续‘肺动’”、“开始聚焦”、“陷入沉思”。
    像极了要开决战的样子。
    而此时，副本攻坚时间已经过半。就节奏看，这时候开决战倒也正常。但撇开安全屋的话，黎木不觉得玩家们能这么早就攻坚到这一步。可能还要过几天……甚至结束都不一定能攻下黄沙长廊。毕竟，黄沙长廊的消耗战，安全屋的作用占比很大。
    就算是攻坚失败其实也很正常。并非每一个副本都能在限定时间里通关，何况这种首次上线的四星难度大型攻坚本。
    不过，这是不是决战还说不好。
    黄沙长廊战略点过后，就是两座狂沙脊骨。狂沙脊骨过后，还有最后的黄沙核心。
    只是，窥视信息里，四种副本怪物的姿态，像是要开决战了。
    黎木没多纠结这个。这也不是他该纠结的。
    现在，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新感悟的“自然原力”。几天里，一直在工作间里研究这个。
    几天下来的初步成果，除了能像在食物里添加自然气息这样的模拟变化还，他还学会了比较实用的——驱使动能。
    简单点说，就是“隔空取物”、“动能释放”之类的。
    对“自然原力”的运用，看上去像是什么魔法，但不需要吟唱咒语之类的。他现在能使出来的程度，倒有点武侠小说里“内功”的说法。
    总之，还需要继续努力。现在的程度，是远远不够的。
    与此同时，黎木也丝毫没落下生命进化这件事。自从玩家们攻占了外层高塔，尤其是在流沙长廊被攻占，安全区域大幅度扩大后，越来越多的玩家捡到缄默矿石了。
    排除那些捡到了但不选择卖给安全屋的玩家，黎木也在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收到了五枚缄默矿石。
    一共获得5单位“稀薄”的旧日气息，5枚思维碎片，1258g纯净介质。
    旧日气息毫无疑问，被黎木直接吸收掉。
    而5枚思维碎片所蕴含的信息分别是：
    “身体里的那座世界是真实的吗？还是说只是我对力量与进化的一种幻想，是我收获之于灵魂的欺骗？我不由得去想，我是否真实地存在于旧日这片大地上……”
    “我似乎理解了……那座世界正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是真实的，那世界也理应是真实的。只是，身体是我以为的身体，而世界不是我以为的世界。‘世界’……是我基于旧日的一种进化上的自我认识。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着跟我一样的生命。”
    “我找到了一个跟我有着同样进化方式的生命。它是一只神奇的鸟，即便我跟它物种不同，也觉得它非常漂亮。不过，它比我走得更远……我请求跟在它身边学习。它同意了，并告诉我，它把这种进化方式称为‘世界路线’。”
    “我不曾再见过比旧日更浩瀚的世界……旧日的天空，是我眼幕的穹顶……旧日的大地，永载我的血肉与灵魂……”
    “呼……旧日崩塌了……”
    这五条留存于思维碎片里的信息，让黎木确定了，这些思维碎片的主人，就是一个在“世界路线”上进化的生命。
    并且，它也像娜塔莎一样，来自旧日世界。
    黎木越来越期待更多的思维碎片。这份期待，甚至高于他对旧日气息的渴求。
    ……
    流沙长廊被攻占的当天晚上，关经纬以客人的身份来到了安全屋。
    他不是来交易情报的。而是心情有些不好，听其他玩家说安全屋有一款可以治愈情绪的无酒精酒味饮品，所以，想来试试。
    虽然早就从玩家们那里听说了从灵目前在安全屋打工，亲眼见到时，关经纬还是有些惊讶，感到难以理解。
    那个骄傲到甚至连嘲讽与蔑视自己的敌对者都不愿意的从灵，穿着一身衬裙，在安全屋里打工？！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她的骄傲呢？她与我为敌时的清高气节呢？
    关经纬自己都已经无法言说对从灵的那种奇怪的执着了……所以，当他看到从灵穿着修身的衬裙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竟不由得去想，她此刻……正在服务我啊！
    所以，她会满足我的要求……
    从灵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关经纬的臆想，
    “请问客人需要什么？”
    关经纬的头发有些凌乱。这并不像他。他总是很在意自己的仪表，平常都会让自己保持整洁与干净，
    “员工，呵呵，呵呵……从灵，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你会在这里做这种服务他人，浪费自己生命的毫无意义的事情。难道你的强大与智慧，不应该挥洒在无限的奥秘之中吗？”
    从灵默默注视着他，
    “如果没有需要的话，我先离开了。有需要，请随时呼唤。”
    “我要一杯鱼吻酒。”
    “鱼吻酒有忘忧、浇愁、静好与甜蜜四种口味，你需要哪一种？”
    “你？你？”关经纬忽然变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为什么不是‘您’？我是客人，你是服务员！”
    从灵也许还秉持着人类的思维。在人类社会里，服务员的确理所应当地对客人使用尊称。
    而她又正是一个信念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人。她选择在安全屋里工作，便会对这份工作负责。
    所以，娜塔莎毫不在意的事情，她不由得会去在意。她重新说：
    “鱼吻酒有忘忧、浇愁、静好与甜蜜四种口味，您需要哪一种？”
    看到从灵屈服妥协，关经纬昏暗的双眼，涌出一些“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似的光芒，
    “忘忧。”
    “好的，请您稍等。”
    很快，从灵端过来一杯忘忧鱼吻酒。
    关经纬喝了一口……鱼吻酒奇特的味道，让他不由得眼皮一跳。在现实世界里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味饮品。但……他却皱着眉说，
    “有一股怪味儿。有一股怪味儿！”
    从灵眼睑沉敛，
    “请问，是什么怪味？”
    “恶臭！是下水道的恶臭味道！”关经纬死死地盯着从灵。他不由得想，这下你该生气了，这下你该对我感到愤怒了！
    快，快对我生气！
    但，从灵只是平静地说，
    “抱歉，让您有不愉快的体验。我立马跟调酒师反应情况。请您稍等。”
    从灵说完，端起酒向台走去。
    关经纬失神地看着从灵的背影……为什么，为什么她这样都不生气……她肯定知道我是在胡说挑事，为什么这都毫无反应？
    很快，有人向他走来。只不过，走来的不是从灵，而是娜塔莎。
    娜塔莎走向关经纬。
    这一刻，关经纬感觉，一座大山正向自己扑面而来。
    窒息，窒息的感觉要在肺腔里炸开了。

 第96章 本店将永久拒绝对你开放

    娜塔莎站在关经纬的座位旁边，海蓝色的双眼，直视着他，
    “这位客人，你说我调的鱼吻酒里有下水道的味道？”
    关经纬完全无法解读娜塔莎的眼里，此刻到底装着怎样的情绪。他只觉得，这双眼睛有种能淹没一切的魔力。他鼓足劲儿说,
    “你应该用尊称！”
    娜塔莎毫不搭理关经纬的话，
    “请问，需要我为你重温一下，下水道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关经纬冷冷地说，
    “你只是个员工！”
    “请问，需要我为你重温一下,下水道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不可理喻,你简直不可理喻！”
    关经纬感到烦躁。这个人简直像是只长了一根筋一样,完全不顾别人在说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地坚定地自说自话。他受不了这种人。
    他望向后面的从灵，
    “你就是跟这种完全没法沟通的人一起共事的吗？从灵，我为你感到悲哀。”
    娜塔莎的身周渐渐升起一股潮湿的感觉，
    “请问，需要我为你重温一下，下水道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嘶——
    这一刻，关经纬明白，如果自己不回答她，她就会一直问下去。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说不了话！
    “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娜塔莎看着关经纬。
    不回答，就是默许！
    他看着娜塔莎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流露出要将他吞没掉的憎恶之光。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根本就没想让他回答！
    窒息，被支配的窒息感！
    这个名叫娜塔莎的人,是个恶魔，是头怪物，是残忍暴虐的变态！
    “发生什么事了吗？”黎木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瞬间，关经纬所感受到的所有压力，全部消失不见。他拼命地喘息咳嗽。
    反倒是娜塔莎的眉眼之间显出一些慌乱与紧张。
    从灵率先回答，
    “有客人反应，娜塔莎小姐调的鱼吻酒里有下水道的味道。娜塔莎小姐正在和客人沟通。”
    下水道的味道？
    黎木走了过来，看到娜塔莎、从灵和关经纬此刻的三人构图后，明白了什么。他问娜塔莎，
    “娜塔莎，是这样的吗？”
    娜塔莎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
    “是从灵小姐说的那样。”
    黎木又看向关经纬，
    “客人，是这样的吗？”
    关经纬摆脱了娜塔莎的支配后，重获自由的畅快感，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让他有一种“把管事的闹出来了的”畅快感。他忘记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说谎，扬起下巴说,
    “是的！”
    站在旁边的从灵稍稍蹙起眉。
    她感到不解。事实上，她知道关经纬是故意针对自己胡闹的。此时的不解，并非是疑惑关经纬为何这时候还要说谎,而是……明明很聪明，很擅长与人交流时占据主动的他，为何像是忽然降智了一般，魔怔到这种地步了。
    看着他那扭曲的眼神……从灵逐渐意识到，关经纬总是顺风顺水，与人交流，总是占据主动权，总是处在队伍的中心点。
    这样的人，当然是有能力的，是强大的。
    但，也正是这样的人，倘若忽然被他人轻而易举地支配了，被他们无视了……大概就会抓狂。
    总结成简单的一句话，
    自我意识过剩。
    一开始，从灵并不在意关经纬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没有认真思考过他的行为举动。而当他一次又一次把矛头对准她的时候，她也无法不去想，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现在，答案清晰了。
    从灵看向娜塔莎。作为旁边者，她察觉到了，娜塔莎小姐也许使用了有支配能力的精神攻击，故意说“不回答就是默许”这种话，然后还不给关经纬发言的权力。
    她想，娜塔莎小姐说不好是个有些扭曲的人啊。
    最后，从灵看着黎木。她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他这个当老板的会怎么解决。
    黎木轻声说，
    “从灵，去把那杯酒端过来。”
    “好的。”
    鱼吻酒重新摆在了关经纬面前。
    黎木说，
    “现在，我会还原这份鱼吻酒，验证一下，里面到底有没有能散发出下水道味道的材料。”
    黎木的话，让关经纬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立马摆出一副不确定的表情，
    “也许是我前段时间受伤了，味觉出现了错乱。就当是我的错。”
    黎木微笑着说，
    “我们怎么可以让客人受委屈呢？”
    说完，他开始还原。
    一份鱼吻酒，很快在几人的注视下，被还原成了调配前的样子。
    一滴“超限情绪”魔药，一丝人类的“炁”——血气，一份纯净水。
    “客人要闻一下，到底是哪样东西有下水道的味道吗？”黎木看着关经纬。
    怎么可能有……
    一开始就注定是谎言的东西，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关经纬冷静地想……只要我不承认，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是我的嗅觉出问题了。”
    黎木笑道，
    “没关系。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快速治疗’，治好你的嗅觉，再来闻一下。”
    关经纬怔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咄咄逼人！明明我都给台阶了，为什么还非得闹大。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吗？做生意的人，不是最怕客人闹麻烦吗？
    为什么，非要搞得那么清楚啊！
    “不，我拒绝。”关经纬摇头。
    黎木说，
    “那我就只好默认，你是故意针对我的员工闹事了。”
    撕破脸皮了。
    但不能把矛盾扩大。关经纬说，
    “这是我跟从灵之间的矛盾。”
    黎木淡淡地看着关经纬，一字一句有条不紊地说，
    “从灵是我的员工。在安全屋里，我要为她的人身安全和个人尊严负责。你刻意针对她闹事，并且你撒谎说鱼吻酒里有下水道的味道，这中伤了一直以来认真工作的娜塔莎。所以，你要怎么为你的过失负责？”
    关经纬直勾勾地看着黎木，
    “你这是在把矛盾扩大化！”
    “我只是把事实说了一遍。”
    店里的其他玩家，渐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不行，绝对不能闹得太大！
    关经纬很清楚自己一点都不占理，闹大了，百害无一利，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形象。他吐出一口气，
    “好，我赔偿。多少无限币，说个数。”
    黎木说，
    “不用你赔偿。但你需要向从灵和娜塔莎道歉。”
    道歉？
    在关经纬看来，道歉就是承认自己做错了。不，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从灵道歉，那样的话，在心态和气势上就落后了。之后只会因为被抓住把柄，一直陷入被动之中。
    “我可以多赔偿，但不会道歉。”关经纬皱着眉说。
    黎木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透出阴湿的气息，
    “你确定不道歉吗？”
    关经纬喉结滚动。心里升起一丝紧张和不安。
    这时候，从灵忽然说，
    “不用了，他道歉了我也不会感到任何一丝开心。老板，还有客人需要招待，不要再因为他耽搁时间了。”
    娜塔莎还是低着头，轻声说，
    “老板决定就好。”
    黎木看着关经纬，
    “既然从灵和娜塔莎都这么大度，那就不必道歉了。”
    关经纬心里却有种比道歉还要难受恼火的感觉。
    她们大度，不就是在说我小气刻薄吗？
    被敌人宽容，比被敌人杀死还要痛苦。
    关经纬看向从灵的目光，再染上一抹……怨恨。
    黎木忽然再次开口，
    “但是，”
    关经纬看向黎木。忽然觉得他好像变得很高很高，再如何仰望也看不到顶。
    黎木缓声说，
    “身为她们老板的我，是个很小气的人。我丝毫都见不得别人对我的员工颐指气使，评头论足。所以，我决定，从此以后，本店将永久拒绝对你开放。”
    永久拒绝对你开放！
    永久拒绝对你开放！
    永久拒绝对你开放！
    这句话像是来自地狱的鬼哭狼嚎，不停地在关经纬的大脑里盘旋，蠕动。
    当他惊觉而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安全屋里了。
    被赶了出去啊……
    连让我自己主动离开资格，都没给。就被赶了出去啊……
    关经纬站在绿洲的草坪上，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他的人生，从未如此灰暗过。
    远处，一名指挥官看到了他，小跑着过来，
    “关指挥，接下来我怎么安排，还是像之前那样，派出一支先遣探索队，先去调查一下情况吗？或者说，节约时间，直接去安全屋交易剩下战略点的坐标？”
    “安全屋”这三个字像是撒在伤口上的盐，让光经纬的灵魂都感到疼痛无比。
    “关指挥……关指挥？”
    关经纬一句话都没说，默默走向远方。
    站在原地的指挥官不寒而栗，他莫名感觉，今天的关经纬像是一头受伤野兽，浑身都充满了危险气息。
    ……
    书房里，
    黎木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你需要向我说明些什么吗？”
    娜塔莎不敢直视黎木，开口说，
    “……就这样，我对那位客人使用了精神支配。”
    “为了什么？”
    “因为他侮辱了我的工作，所以我想虐待他。”娜塔莎说，“十分抱歉，我没有控制住以前身为深海之妖的习性。以前我，经常这样虐待对我不敬的眷属和海怪。”
    娜塔莎的回答，朴素真实，且充满了一股不寒而栗的自然感。
    从人类文明的角度看，她这种表现，是毫无疑问的扭曲与变态。
    “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你真的会那样做吗？”
    “会。”
    黎木抬起头，
    “娜塔莎，休息一下，你有些累了。不要太过在意今天的事。下次碰到类似的事，不必争论，直接驱逐即可。”
    “我会尽力克制海妖习性的。”
    “嗯，我相信你。”
    黎木不认可娜塔莎的举动。倒不是说她只能忍气吞声，而是不应该用这种会让其他人感到不安的方式。店里还有其他很多客人。安全屋为客人提供安全服务的地方，不应该让他们感到不安。
    他也没过多苛责。因为，他更不想让娜塔莎感到不安。
    娜塔莎心里秉持着自由的向往。而这份向往，让她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黎木不禁去想，
    “娜塔莎……当你以‘被别人，而不是你自己认可’的方式渴求自由时，本身就已经被拘束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

 第97章 眼中爬满虫子

    先遣探索队，很快把对沙漠更深处的调查带来回来。
    之所以是“很快”，是因为这一次的调查结果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和疑点。简单归结成一句话：
    “沙漠全面暴动。”
    “虫”倾巢出动，环境剧变不再停止，到处都是危机，到处都是致命的灾害。
    交流者长廊的一角,
    关经纬看到先遣探索队这份调查时，陷入了沉思。
    很快，指挥官杜贤问他，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关经纬说，
    “在座的各位都是想要通过这第一个四星难度的超大型副本的。”
    这毋庸置疑。
    能成为指挥官的,都是竞技位次很高的高玩。这类高玩，挑战副本的关键在于“挑战”,而不是像普通玩家下来，能活下来就好。副本本身才是他们所关注的。
    关经纬继续说，
    “那各位应该知道，如果这份调查公布给所有玩家后，会有不少玩家望而却步，选择就此止步。”
    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不是每个玩家都有自信，能在后续的危机之中存活下来，即便有着安全屋，也不保证一定能顺利进去。遭遇危机后，秒死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柯向晨说，
    “所以，你的想法是不公布真实的情况？这样做，未免有些……”
    他没挑明说出来。
    关经纬看向其他几名指挥官和先遣探索队的成员。从他们的神情上看，跟柯向晨的态度差不多。
    关经纬的眼神没有多少光泽,冷而晦涩，
    “你们啊,都这么在乎这种事吗？”
    杜贤说，
    “我们不能强加干涉他人的意志。这种事，不能做。如果不能让他们自愿加入到后续的攻坚，那只能是我们能力不足。”
    关经纬眼睛朝下，轻淡地说，
    “一个队伍，如果都由个人的意志做决定，那注定会分崩离析，什么大事都做不成。”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不赞成隐瞒。”
    “我也是。”
    陆陆续续的，指挥官都表达自己的看法。他们都不赞成对普通玩家隐瞒。
    场上，氛围冷了下来。
    关经纬看着他们，忽然笑了一声，
    “所以，你们注定庸碌啊。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的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冷而灰暗的双眼里，忽然从泪腺的地方，钻出一只又一只蚂蚁幼虫般的东西。这些虫子，在他的眼珠上爬行。
    这惊悚的一幕吓到了众人。
    “关经纬,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你们要仔细看看吗？”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盯住他的眼睛。
    很快，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痒。
    杜贤忽然大喊,
    “柯向晨，你的眼睛里怎么也有虫子了！”
    “你的眼睛也是啊！它们在往泪腺里面钻！”
    “啊，好痒，好痒！”
    在场的所有人都拼命地揉搓眼睛，往眼睛里灌水，试图把虫子冲刷出来。
    但不管它们怎么做，越来越多的虫子用力地钻进泪腺。
    炙热而瘙痒的感觉，让他们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关经纬，这是怎么回事？”
    “关经纬！”
    关经纬笑着说，
    “没事的，只是为了让我们凝聚在一起而已。”
    杜贤的眼球几乎被虫子爬满了，他愤怒地冲到关经纬面前，揪着他说，
    “你什么时候往我们眼睛里弄的这些虫子的！”
    关经纬摆出一副回忆的样子，
    “什么时候啊……一开始。种这些虫子，也是蛮辛苦的一个过程呢。不过嘛，看到现在的收获，辛苦一点也值得了。我大概能理解农民丰收时的喜悦了。”
    “操你妈的！”
    杜贤扬起拳头，要一拳砸碎关经纬的脑袋。但他的手，却像是被钳子钳住了，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关经纬的脸上。
    关经纬撇开他的手说，微笑着说：
    “为什么总要跟我作对呢？为什么呢？”
    杜贤脸上青筋暴跳，
    “谁t在跟你作对啊！你是有被害妄想吗！”
    “够了。”关经纬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你们果然还是提不起我的兴致。就这样，别耽搁时间了。”
    他说完，眼睛里蚂蚁一般的虫子全部钻进泪腺。眼睛一下子干净了。
    其他所有人也一样。
    只不过，当虫子完全钻进了他们的眼睛后，原本激动且愤怒的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恍惚失神。几秒钟后，他们重新清醒过来，纷纷嘶嘶地吸气。再看向关经纬时，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
    像极了……赖深看关经纬的样子。
    关经纬如无其事地说，
    “所以，我建议不对外公布调查结果，你们的想法呢？”
    杜贤认真思考了一下，
    “你说得对。要是公布了真实的调查结果，肯定会有很多的玩家放弃继续攻坚，等副本结束。那样的话，对我们后续的攻坚，影响很大。”
    柯向晨也点头说，
    “一个队伍，肯定不会所有人都一条心。这种时候，我们指挥官就要严格把控士气，不能让未战先哀的情况发生。”
    “是的，我也赞同这种说法。”
    “我也……”
    所有人一一表态。一改先前的态度，纷纷支持关经纬的决定。
    他们看上去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玩家们所信赖的指挥官们。
    接下来，一众人讨论了后续的攻坚计划。
    讨论结束后，各自忙着去做自己负责的工作了。
    然而……在这么一群人里，有一个名叫娄玫月的玩家，离开了交流者长廊后，迅速跑到一片沙脊的背面，猛地干呕了起来。她的脸迅速涨得通红，同时拼命地用手指揉按自己的眉窦和太阳穴。
    很快，一只又一只虫子从她的眼睛和鼻子里钻出来。
    涕泗交加。
    好可怕！好可怕啊！
    好恶心！好恶心啊！
    即便所有的虫子都弄了出来，她还是没有停止干呕。
    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她瘫躺在沙子上，双眼和鼻子通红，眼球不停地颤抖着。
    关经纬，居然是那样一个人！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要欺骗所有人，要骗他们去送死！
    娄玫月艰难地爬起来……怎么办？我要告诉其他人吗？
    不！不行！那样的话，以他们的能力，肯定会让其他人认为我受伤发疯了，说不定……说不定还会杀掉我！
    要装作不知道吗？
    但是……我要眼睁睁看着几百个人被骗着去送死吗？
    她难以喘息！
    “我该相信谁啊……”
    她的脑中忽然涌现一个人的身影。
    “从灵！”
    对，从灵！
    从灵很厉害，上次还救了五百多个玩家。她肯定很憎恶关经纬这种做法。她那么优秀，那么特立独行，简直像高山上的女神一样！她一定不会跟关经纬他们同流合污！
    对，找她，肯定可以！
    娄玫月把从自己脑袋里弄出来的虫子全部收集起来，快速离开这里。
    ……
    娄玫月一到安全屋，立马急切地问“呢喃”，
    “从灵在吗？”
    “呢喃”回答，
    “从灵小姐在哦。”
    娄玫月冲进安全屋，一眼就看到正在为客人端送饮品的从灵。不知是不是之前的虫子对她的眼睛造成了伤害，她一看到从灵，眼泪就掉了下来，
    “从灵小姐！”
    从灵看向娄玫月，顿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娄玫月抓住从灵的手说。
    从灵吓得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她说，
    “请冷静一下。”
    “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娄玫月瞳孔颤抖，脸上闪烁着十分不安的神情，
    “不能在这里说，不能被别人听到！”
    从灵点头。她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小姐，能麻烦你先辛苦一下吗？我这里有点事。”
    “好的。”娜塔莎点头。
    从灵带着娄玫月进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一般她是不会来这里的。
    娄玫月迅速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灵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看着娄玫月问，
    “所以，你为什么没事？”
    娄玫月颤抖着说，
    “我之前在一个副本里得到过一个守护精神的道具。所以才没被控制。”
    “关经纬做出这种事，我并不意外。”
    娄玫月喉咙干涩地说，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谦逊有礼，对人也十分和善……为什么？”
    从灵没有就此说些什么。她不是一个喜欢去安抚别人的人，也不擅长做这种事。她思考了一会儿，
    “按照你说的，沙漠深处的环境十分危险。到处都是‘虫’，环境剧变不再停止。有两个需要占领的战略点是吗？”
    “嗯，我们探索队的分析是，环境的剧变点，就是那两个战略点。关经纬他们的作战几乎跟之前一样，决定兵分两路，同时攻占两个战略点。”娄玫月咬着牙说，“那么危险……他们肯定会让普通玩家去送死的！从灵小姐，我们该怎么办？要想办法告诉普通玩家吗？”
    从灵摇头，
    “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关经纬是个擅长蛊惑的人。这样做只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那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从灵看着娄玫月，
    “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我只能相信从灵小姐你了。”娄玫月低下头。
    相信我……又是这种话……
    从灵说，
    “你现在精神不太稳定，暂时留在安全屋休息。”
    “嗯。对了，这就是他们眼睛里的虫子！”
    娄玫月递给从灵一个封闭的透明小罐，里面的虫子已经死亡，蜷缩在一起，像是芝麻点。
    “好的。”
    接下来，
    从灵尝试去研究这些虫子。但试了几种办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纠结了一会儿后，她找到了黎木，说明了情况。
    “让我帮忙研究一下这些虫子？”
    黎木看着透明小罐里的“芝麻点”，笑着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挺意外的，你这是第一次主动找我帮忙。”
    从灵撇过头，
    “我会支付你费用的。”
    “你拿什么支付？”
    “……”
    黎木说，
    “放心，我是自愿帮你的。不要觉得我做任何事都非得赚点什么。我才没那么刻薄吝啬。”
    “谢谢。”
    “没听清。”
    从灵转身就走。
    黎木汗颜……真是个个性十足的家伙。
    他收起多余的心思，开始认真对待这些蜷缩的虫子尸体。

 第98章 但是，我拒绝

    作为一个炼金门士，精神受限二阶突破，并对“自然原力”有了一定程度的运用，要解密这些虫子，并不困难。
    很快，黎木就得到了答案。
    他找到从灵，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这些虫子，的确是关经纬支配他人的手段。”
    “坏消息呢？”
    黎木说，
    “坏消息是……关经纬通过这些虫子支配他人的方式，不是精神支配。而是血肉支配。这种虫子进入身体内循环后，可以释放一种靶向毒素。毒素能诱发人的认知错乱。而关经纬可能是通过精神能力，让这些受他控制的虫子,精准给那些玩家植入错误认知。”
    “这为什么是坏消息？”
    黎木笑了笑,
    “那位名叫娄玫月的玩家说，她是因为有精神保护道具,才免于被支配的，对？”
    “对。”
    “但关经纬的精神支配的是虫子，而非玩家本身。玩家本身是被虫子释放的靶向毒素所干扰认知的。”
    从灵的眉头逐渐蹙起，
    “也就是说。娄玫月根本就没有幸免？”
    “是不是，去验证一下她身体里有没有毒素即可。”
    “去验证一下。”
    两人找到了在一间休息室里休息的娄玫月。黎木找了个借口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然后在她的大脑里，发现了虫子的靶向毒素。
    这个结果，很明朗了。
    娄玫月根本就没有逃离关经纬的支配。
    “所以，关经纬让娄玫月知道真相，是为了……”
    黎木点头，
    “就是为了让娄玫月给你送消息。把玩家们所面临的问题，直接摆到你的面前。简单点说，关经纬向你发出了挑战。”
    “挑战……”
    黎木笑着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关经纬到底是怎么结怨深沉到这种地步的。但，他显然想跟你来一场对决。”
    从灵摇头，
    “之前我也无法理解他这种想法。但现在明白了。他的人生,一直以来都很顺风顺水,以至于造就了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性格。即便我多次说过，我不关心他的事。但他还是把我视作挡在他面前的挫折。”
    “也许，正是你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刺激到了他。他把你视为劲敌，而你却不在乎他，这让他感觉被小瞧，被羞辱了。”
    从灵讶异，
    “你天天坐在安全屋里，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黎木想了想，说，
    “有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其实能够理解一些问题。虽然我始终在安全屋里，但我依旧关注着副本里发生的一切，关注着每一位来到安全屋的玩家。玩家们之间的对话、行为和神态，都包含着大量的信息。”
    从灵眼睑沉敛，
    “我就是讨厌这种繁杂的东西，才不愿意跟人多打交道。”
    “这样做的确能让自己很轻松，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往往也会被当作特立独行,不合群的人。而你恰巧又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人。即便远离纷争，纷争也会主动向你靠近。”
    从灵仰起头，面如死灰。她一般不显露出自己无奈的一面。但对这种事，的确没招，
    “全都死掉算了。”
    黎木愣了愣，一脸惊讶，
    “难以置信，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从灵看着他说，
    “请别真的把我当真是什么高山上的女神。我听够了这样的话。”
    黎木双手一摊，
    “那你接下来怎么应对关经纬的明牌挑战呢？他看上去，是拿那些不知情的玩家的生命为筹码。”
    从灵靠在墙上，
    “我想摆烂。”
    “……也可以，我支持你。”
    “你真的支持啊！”从灵说。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命令你去救他们吗？”
    从灵身体站直，无奈烦躁的神态消失，重新变成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那几百人的命，跟我无关。被欺骗，也只是他们不够聪明。现实世界里，因谎言而死的人多如牛毛，也不缺他们几百个。上次救他们，只是觉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太可惜了。这次，没有那样的理由了。”
    “所以，你放弃？”
    “并非放弃，放弃是做不到的妥协。而我是拒绝去拯救他们。但，如果不把跟关经纬这份矛盾解决清楚，他下次还是会想方设法给我使绊子。他是一切矛盾的根源，只有解决了他，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黎木笑道，
    “很帅嘛。”
    从灵看着黎木，弯腰点头，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请容许我请假几天。”
    “准了！”
    ……
    黎木又去了一趟旧日世界。
    精神受限二阶突破后，幻海思潮的收纳空间果然变大了。从最开始的1㎡，变成了现在的长宽高均为2的8㎡。空间一下子就大了不少。
    并且，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强度已经足以对收容空间进行改造了，就是规划区域，不同区域的材料相互不接触之类的改造。
    接着，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强度和运动能力进行了一次测试。
    在安全屋里平时感觉不出来，到了旧日世界这种场地不受限制的地方，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能现在变得有多强了。像之前那种唤潮蟹，现在一个打五个都没什么问题。
    什么倒拔垂杨柳更不在话下，在加上“自然原力”，有武侠片里高手的感觉了，只是，战斗方面嘛，没什么技巧，要么拿着一把剔骨刀砍一切，要么在远处用“自然原力”引爆空间动能炸飞敌人。
    碰到了什么猛兽怪物，基本上是最纯粹的拼力量。招式技巧？不存在的。
    在他为自己飞跃式的进步而感到沾沾自喜时，那只青色的猫出现了，然后他心里的喜悦顿时没了。
    见到现在的青猫后，他才明白，什么叫“飞跃式”的进步。
    上次寄生肉胎一事结束时，青猫的体型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小象级别，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已经变得比地球上最大的成年非洲象还要大了。黎木整个只够到它的膝盖。
    它脑袋一低，舌头一吐，上面全是尖锐锋利的倒刺。这要是被它舔一下，骨头都得酥掉。
    一人一猫，开始在旧日的土地上肆掠。
    他们分工明确，黎木负责找资源，青猫负责处理那些比较危险和棘手的野兽。
    见识到青猫的战斗力，黎木庆幸，还好这样厉害的家伙是我的队友。
    随着黎木精神能力的增强，旧日世界的地图也在逐渐变大。他跟青猫去到资源更丰富的地方，越来越多大型生物，开始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黎木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旧日世界如同山海经里那个蛮荒辽阔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生命进化这条大道上，踩着不知凡几的蝼蚁与巨象。
    这样的世界，到底是如何崩塌的呢？
    而我所在的这里……是旧日的过去，还是另一个旧日呢？
    他不得而知。但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个秘密一定会浮出水面。等到那时候，他变成什么样了说不清楚，身旁这只猫变成什么样了，也说不清楚。
    对他来说，唯一能清楚的是……
    他黎木，此刻正站在这片阳光照耀的大地上。
    ……
    从灵到底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呢？
    自她请假离开安全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即便是以客人的身份，也没有来过。
    当两座狂沙脊骨的攻坚战开始后，黎木才得以知道她所做出的选择。
    她跟关经纬各带领一支队伍，同时从黄沙长廊出发，分别攻坚一座狂沙脊骨。
    全面暴动的沙漠，迅速给予两支攻坚队，最沉重的打击。
    倾巢而动，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涌来的“虫”，让他们的前进之路，变成了血肉与黄沙交织的残酷大道。不停歇“肺动”，带着温度失控、雷尘暴、流沙旋涡，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真正感受到什么叫有史以来第一次“四星难度”的副本。
    这时候，所有的玩家才猛然意识到，并不像指挥阵营所说的那样，更深处的环境跟之前差不多。
    去质问时，指挥阵营就像提前设计好的一样，用“副本变数本就很大”的理由去解释。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提前计划好的。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因为，玩家们发现……他们彻底无法回到后面的战略点了。全面暴动的沙漠，像一团被搅动的面糊，这一刻，他们在这里，下一刻，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了。
    他们所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安全屋。越来越多的玩家，来到安全屋后，就不肯离开了，不想回到副本送死。
    然而，12小时的资格限制，与逐小时翻倍的高昂滞留费，成为了压垮他们最后的稻草。
    没有任何一名玩家，都够在娜塔莎面前求情成功。付不起滞留费，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被驱逐。
    时时刻刻都会遭遇危机，时时刻刻都可能死亡……
    没有退路，唯一能做的……只有前进，朝着狂沙脊骨前进，只要征服那里，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看书溂
    玩家们的死亡，逐渐地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安全屋的破窗之眼，成为了唯一记录他们存在过的东西。
    透过破窗之眼，能清晰地知道，每一个玩家的名字，因何而死。这种冷冰冰的档案式的记录，让黎木由衷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无限就像一座巨大的绞肉场，每个玩家都是场中的一块肉。
    仅仅是从流沙长廊，前往狂沙脊骨的路上，两支队伍，就有一百八十二人死亡。
    等他们抵达狂沙脊骨时，仅剩二百四十三人。
    【你已抵达狂沙脊骨（左）】
    【你已抵达狂沙脊骨（右）】
    如同名字里的“脊骨”一样。狂沙脊骨是裸露在沙漠上的巨大脊骨。两条脊骨，盘缩着，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隔着深不见底的深渊。
    庞大的脊骨，让人一看到就不禁去想，到底要怎样的生物，才会有如此这般的脊骨。
    当黎木看到这两条脊骨时，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娜塔莎的本体，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
    不过，即便这两条脊骨已经大到每一节的长度都堪比两座足球场的长度，黎木也仍然觉得，跟格伊诺丝比起来，还差了不少。
    玩家们钻进脊骨里躲避“虫”和剧变的沙漠。里面的骨髓早已腐烂消失，变成了中空的。
    然而，当他们进去后，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叫酝酿已久的杀机。
    某一刻，破窗之眼传来一则冰冷的信息，
    【“眼”聚焦完毕】
    但，他没有在无限地图里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他来到破窗前，透过破窗之眼看去。
    他看到，在脊骨的内壁上，一只又一只眼睛缓缓睁开，死死地盯着躲在里面的玩家们。

 第99章 啊……是神啊！

    “从灵，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戈年一一脸疲惫地看着从灵。他头发凌乱，童孔浑浊。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亲眼看到在这个副本里，第一个认识的，相处得不错的玩家胡列，被一团带着闪电的沙团击中，当场变成一坨人形黑炭。
    从灵看着他，
    “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来冒险。你非要跟过来。”
    戈年一目光稍微亮了一些，
    “我必须要亲眼见证着你打败关经纬。”
    “何必到这种地步。”从灵眉头低沉。
    “抱歉，我拖你后腿了。”戈年一愧疚地说。
    这一路来，他这幅还没恢复的身体和精神，保护自己也仅仅只是勉强支撑，一点忙也帮不上。
    从灵没有说话，她沿着中空的嵴骨通道，向前走去，
    “你去哪里？”
    “我占领这个战略点。你跟其他人，就留下来，躲好。”
    “我……好的。”
    虽然很想跟着一起，但戈年一知道，自己跟上去了什么忙都帮不到，还会拖后腿。他狼狈地靠着嵴骨内壁坐了下来，看向其他玩家。
    大家都很狼狈。全面暴动的沙漠和倾巢出动“虫”，吞噬了很多生命，即便活下来，也是苟延残喘。
    恐惧与迷茫的气氛，在玩家之间蔓延弥漫。
    戈年一累极了。他很想躲进安全屋里，哪怕没法跟娜塔莎小姐说上几句话，但远远地看着也好啊。但现在，他更想亲眼见证从灵站在终点时的光芒。不仅是作为同出于一个俱乐部的成员，还作为……朋友。看书溂
    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从灵的朋友了。
    他闭上眼，愈发地疲惫。好想就此睡上一觉……
    迷迷湖湖之间，他好似看到娜塔莎小姐出现在他的面前，
    “娜塔莎小姐？”
    “是我。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戈年一迷茫地回答，
    “离开这里？去哪里呢？”
    “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娜塔莎温柔地笑着。
    “娜塔莎小姐……好温柔。”
    “要跟我一起吗？”
    戈年一看着娜塔莎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着无穷的魅力……似乎是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呢，正在说，跟我一起去往天国，我成为你，你成为我，我们永不分开，我们共同凝望遥远的过去与未来……我们是命运的抉择，我们是天注定的一体，我是你的双眼，你是我的光明……
    渐渐地，他的眼里，看不到娜塔莎的身影了，只剩下一只眼睛。
    眼睛不会说话，可眼睛却不停地呼唤着他。
    戈年一努力去思考……却得不出任何答桉。他好像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变成了一个傻子。傻子遇到问题，又能思考出个什么结果来呢？傻子只会傻呵呵地撒泡尿，用和了尿的泥巴砸你的脸。
    他看着那只眼睛。
    那只眼睛也看着他。
    此刻的他，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也成为一只眼睛。
    却在他真的要成为一只眼睛时，一道钟鼓之声忽然响起。他瞬间醒转过来，然后一股战栗的感觉席卷全身。他控制不住肺腔，拼了命地喘息。如芒在背。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就死了，就差那么一点！
    他急急忙忙地从物品栏里取出一份专注力魔药，勐地灌入口中。
    渐渐的，他的精神恢复过来。整个人从那种近乎中风般的状态里脱离。
    刚才唤醒他的钟鼓之声，是他用来保护精神的“粉碎抗拒”。遭遇致命的精神攻击时，“粉碎抗拒”就会触发。作为一次性消耗能力，触发了就不复存在。
    戈年一赶忙在自己的物品栏，取出一只黑色的斑点瓢虫，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这只瓢虫也有保护精神的能力。
    戈年一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在连续被监视者污染后，受损很严重。所以，进入这个副本前，别的东西没带，净都带了些保命的道具。
    在耳朵里塞一只瓢虫不够，他又戴上了一副眼镜、一顶鸭舌帽。
    眼镜和鸭舌帽都是在安全屋里淘的，主要作用是增强精神抗性。
    总之，他把自己的精神全方位地保护了起来。既然没能力出去战斗，就老老实实当个铁王八。
    戈年一逐渐恢复过来。然后发现……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了。
    他朝其他嵴骨节段走去，原本来到这里躲避危险的一百多个玩家，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玩家，大多也陷入了呆滞，只有极少部分玩家，还保持着清醒。
    询问过一番后，才知道。
    很多玩家一躲进来，就感觉非常疲惫。精神强度差一点的，直接就睡了过去。然而，当他们睡着了，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
    剩下的还清醒的玩家，要么精神强度比较高，要么就是有保护精神的能力和道具。但谁也说不清楚，会不会突然也消失不见。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什么东西让他们消失不见的？
    恐惧，心慌。未知的危险，是最可怕的。你无法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遭遇什么样的危险，以什么样的方式突然死去。
    你只能在心里揣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求生欲”，一边祈祷自己不要那么倒霉，一边绝望地想象自己死时的场景。
    你甚至，没有余力去回忆自己这一生，就像烂在污泥里的落叶一样。
    戈年一忽然想起从灵之前跟他说的，一份来自安全屋的情报，
    “眼”。
    对的，“眼”！
    杀死他们的就是“眼”！
    “眼”无时不刻都在观察着他们，随着注视，他们失去了精神的自主性，最终成为新的“眼”。
    新的“眼”继续去注视还没有成为“眼”的玩家。
    直到，所有的玩家全都变成“眼”，它们才会沉下眼皮，收起注视的目光。
    只要找到“眼”，刺瞎它们，碾碎它们就行了！
    但是……
    戈年一忽然又意识到。他们甚至连“眼”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谈去碾碎它们呢？
    这么看的话，“眼”要比“针”、“虫”可怕得多。因为，你永远无法触碰到“眼”。无法触碰，自然无法战胜。
    “不，不能就此服输！‘眼’虽然厉害，但只要维持住精神的自主性，它们也拿人没办法！”
    对，只要维持住精神的自主性就行！
    戈年一看着迷茫而恐惧的玩家，尝试着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但任凭他说些什么，“未知恐惧的烙印”都死死地焊入了他们的灵魂里，无法从这灰暗的死亡恐惧中，振作起来。
    于是乎，戈年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起来到这里的玩家，越来越少。
    当玩家消失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去察觉到。因为，他们的消失实在是毫无征兆，太过简答朴素了。就那么不见了，没有任何过程。
    戈年一只能不停数着玩家的数量。
    每当他数完一圈，数字都会变小一些。
    即便他再如何是个乐观积极的人，也无法抹除这种无力感带给内心的重锤。
    似乎，正在发生的一切，离这个副本的主题《悲恸黄沙》里的“悲恸”，越来越近了。
    忽然，一名玩家站起来，狂笑一声，
    “哈哈，全都要死的！我们太弱小了，像一只蚂蚁。扑哧，被踩得稀巴烂。啊，我怎么可能会死？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死在这里？不对啊，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哦，是的，我们肯定是在做梦，做一场全都死光光的噩梦。噩梦会醒的，会醒的！等我醒了，肯定马上去楼下的包子铺吃两个大肉包，然后再去上班。我要狠狠地羞辱我那个煞笔老板，在他的秃头上吐口痰！”
    疯掉了。
    玩家们只是看着他发疯，没有去做些什么。这种时候，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还要去地铁上摸屁股，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玩家们再看过去。他已经不见了。消失得那么简单不留痕迹。
    戈年一的童孔，剧烈颤抖着。
    隐约间，他好似又看到一只眼睛，在触碰不到的地方注视着自己。他赶忙摇了摇头，再次勐灌一份专注力补剂。
    一名女玩家，情绪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
    “谁来，谁来救救我们啊！”
    这一刻，他们无比渴望去到安全屋，在那里喝杯鱼吻酒，然后“睡个好觉”，再做一场“黄粱美梦”。
    但是，他们基本上都已经把12小时一次的资格给用掉了。
    他们也无法去怨怪安全屋这无情的规则。因为，如果不是安全屋里的魔药和制品，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哪一处的黄沙之下了。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怀念不限制进入次数时的安全屋。
    “谁来……救——”
    熟悉的戛然而止。戈年一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那个情绪失控的女玩家，成为了一只新的“眼”，也许，此刻正在无法触碰的某个地方，正注视着他们。
    玩家之间不再交流，似乎都等着自己消失死亡的那一刻。
    倘若，在这种绝望的时刻，还有什么能瞬间提振精神与希望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一句冷冰冰的播报，
    紧接着，还不待剩下的玩家，从“绝望”转向“激动”的情绪大幅变化中回过神来。他们忽然听到，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从嵴骨节段的深处传来。
    脚步声的主人在光影错离里走出来。
    他们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庞。
    从灵。是从灵！
    她脸上映着一些微光，恍若是天光倾泻时，布施春晖的天女。
    “啊……是神啊！”

 第100章 我会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戈年一怔怔地看着从灵问，
    “你……成功了？”
    从灵目光清淡无味，
    “并不困难。”
    戈年一低下头，干涩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永远值得信任。”
    从灵看了看其他玩家，然后说,
    “这里看上去发生了很不妙的事情。”
    “嗯……”戈年一讲述了一遍这里发生的事。
    “‘眼’吗……从进入副本一开始，就注视着所有玩家。不论是在外层高塔，还是在流沙长廊，都完全没有存在感。却一直酝酿着致命杀机。一爆发，就是这样的绝望深渊啊。”从灵看向脊骨外面的沙漠。
    沙漠环境剧变没有之前猛烈了。
    戈年一说，
    “你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从灵说，
    “一开始，我就防范着‘眼’。从老板那里知道了‘眼’的情报后,就更加小心提防了。所以，‘眼’至始至终都没有在我身上观察到什么。占领这条狂沙脊骨，也不过是从尾椎，走到颈椎而已。”
    “所以，这一轮攻坚，最大的危机反而不是战略点本身，而是来到战略点的路途，以及完成观察的‘眼’。”
    “嗯。”
    戈年一低下头，
    “从灵，你不觉得这个副本……很奇怪吗。”
    “比如？”
    “也许，这个副本设计出来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玩家通关。”
    从灵认真想了想，但没有给出她的看法。
    这时候，无限再次响起播报,
    【达成阶段成果】
    【狂沙脊骨（左）已被完全占领】
    【狂沙脊骨（右）已被完全占领】
    【高光玩家】：从灵
    【剩余时间】：7天
    戈年一看向从灵，
    “高光玩家,是你啊。”
    从灵并没有多少喜悦，这在她看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嗯。”
    戈年一笑了起来，
    “关经纬肯定气疯了。即便是正面对决，他还是落败了。”
    从灵说，
    “也许。”
    她目光深沉。
    ……
    一、公共信息
    【狂沙脊骨已被完全占领，玩家获得以下增益】
    【运动能力提升50】
    【精神能力提升50】
    【精神抗性提升50】
    【身体耐受提升50】
    【初始技能冷却缩短30】
    【狂沙长廊战略点范围视作安全区域】
    二、破窗之眼窥视信息
    【“针”停止活动】
    【“虫”停止活动】
    【“眼”停止活动】
    【“肺”停止活动】
    【“脑”开始最后的思考】
    ……
    “肺”停止活动后，“肺动”不再爆发。整个科吉沙漠，跟寻常的沙漠不再有任何区别。
    幸存的玩家们，走出脊骨节段。
    他们站在松软的沙子上，抬头望去。天空不再阴沉。第一次在这个副本里，看到蔚蓝的天空与灼热的骄阳。
    “结束了吗？危机结束了吗？”
    忽然，两条狂沙脊骨由盘缩的状态开始伸张。因为巨大的体型，伸张过程，使得底下的沙层往中间倾泻。玩家们纷纷往两边躲避。
    伸张过程持续了五分钟，掀起了一场沙尘暴。
    只不过，这场沙尘暴，跟因“肺动”而起的尘暴相比，实在是太温和了。以至于玩家觉得像是在吹着和煦的春风。
    沙尘消没后，玩家们向中间看去。
    原本分割了左右狂沙脊骨的深沟已经被彻底填埋了。而狂沙脊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存在的地方,已经彻底变成了平地。
    玩家们小心翼翼地靠近。
    很快，左右分别由关经纬和从灵带领的两支队伍的玩家们，相遇了。
    从灵这边的队伍，一共剩余43人，关经纬的队伍，一共剩余7人。
    两支队伍相遇后，关经纬一眼就看到了从灵。她浑身上下，毫发无损，甚至连一滴汗都没留，脸上的表情更是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他意识到，从灵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狂沙脊骨（右），完全不像他这样，艰难而狼狈。
    从灵也看到了关经纬。这一次，她没有再漠不关心。她走向关经纬，每一步都像是重锤，踩进了关经纬的心脏。
    她站在关经纬面前，
    “你还有什么手段吗？”
    关经纬驼着背。之前他不顾一切想要先一步占领狂沙脊骨（左），耗费了太多体力，并且，因为安全屋拒绝对他开放，他没法去休息，体力一直恢复不过来。“眼”的注视，又让他的精神饱受折磨与煎熬。他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指挥队伍，只魔怔了一般，不停催促他们快点，再快点……以至于，到现在，队伍仅剩下7人……
    体能与精神的高强度负荷，造就了他现在狼狈的模样。
    只要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正面对决，从灵完胜。他关经纬在各方面都输得体无完肤。
    如今，还幸存的玩家，基本都是高位次玩家了。他们多少都能察觉到关经纬跟从灵的矛盾。
    此刻，他们在旁边看着两人。听到从灵发问后，他们也想知道……关经纬他还有什么手段。
    关经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低着头，额头渗出一缕又一缕汗丝，汇聚在汗滴，从下巴落下，瞬间被灼热的黄沙蒸发。他眼睛极力地瞪大，纯黑色的瞳仁不停地发颤。他感觉脑袋发昏，眼睛没法聚焦。
    我……我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轻松，就像是在散步一样……为什么我千辛万苦，使尽浑身解数，狼狈成这副模样，还是没能战胜她……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停的呢喃着。
    最后，他不得不想到最让他感到可怕的答案：
    难道，我真的不如她吗？
    我……是她的手下败将吗？
    忽然间，那颗在他心里萌芽的名为“挫败感”的种子，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迅猛成长。眨眼之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厚重的树荫，蒙蔽着他的强者之心。
    “不。不对啊！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关经纬忽然大叫起来。他脸上的肌肉几乎扭在了一起，狰狞而狂躁。他指着从灵，发出深渊般的怨恨之声，
    “你……你是靠安全屋才赢了我的！你好卑鄙，你想方设法混进安全屋里，成为那里的员工，然后让那个蠢货老板驱逐我，不让我进去！所以，所以你才能战胜我！你一定，一定是跟他上床了，他才会帮着你！对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戈年一黑着脸说，
    “从灵请假离开安全屋后，一次都没进去过。”
    关经纬立马把矛头对准戈年一，
    “你跟她不过是一丘之貉！是，你也跟她上床了，是！”
    关经纬看向一言不发的从灵，声嘶力竭地指责，
    “你怎么不说话，被我戳穿了是！你这肮脏的母猪！”
    从灵蔑视地说，
    “太丑陋了。”
    太丑陋了……像灵魂之音一样，贯穿关经纬的意志。
    他茫然失措，呆呆地向周围看去。
    所有的玩家，都跟从灵的表情一样，蔑视而可怜……他们，是在可怜我吗？
    我被可怜了？
    我被可怜了？
    难道……我真错了？
    关经纬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眩晕。
    不，不！我怎么可能错，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全都被从灵欺骗了！
    “全都……该死啊！”
    关经纬的眼睛，颤抖了起来。接着，一只又一只蚂蚁般的虫子，从他的泪腺里挤了出来，然后绕着他的眼球不断爬行。
    “他的眼睛！”戈年一瞳孔一缩，大喊道！
    不，不止是他的眼睛。他全身上下都是！
    光经纬的每一根血管，都鼓动了起来。大量的虫子，在里面蠕动爬行。然后，他的皮肉噼里啪啦地开始绽开。一根接着一根的血管，从肌肉上弹出来，就像崩掉的羽绒服。
    这些血管，迅速延长，以迅雷之势，猛然刺入所有围观玩家的身体里。
    “啊！这是什么，好恶心啊！”
    玩家们疯了一般，想方设法把关经纬刺入自己身体的血管弄掉。
    但不论他们怎么做，用刀砍，用火烧，生拉硬扯……各种办法，都无法切断关经纬的血管。
    而他们身体，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从灵躲避及时，没有被血管刺中。但戈年一遭了殃，他现在的身体能力，根本躲不开。
    “关经纬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戈年一疯狂撕扯刺入自己身体里的血管。
    从灵凝眉，她立马对戈年一说，
    “快躲进安全屋！”
    戈年一着急地喊，
    “但是我摆脱不掉这根血管啊！我进不去！”
    血管是从戈年一的左手手臂里刺进去的。
    从灵二话不说，闪步一跃，直接一个手刀把戈年一的整条左臂砍了下来。
    “嘶——”
    戈年一没时间喊痛，赶紧冲进希望之门。
    而他被砍掉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层皮。看书溂
    其他玩家见状，纷纷选择断尾逃生。
    但关经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释放出更多血管，在玩家们身上到处都刺入血管。
    关经纬语气灼热地对从灵说，
    “哈——哈——等我恢复一下体力，我们再来真正地对决。”
    从灵冷声说，
    “谁能想到，那么光鲜亮丽的关经纬，本质是一只虫子。”
    此刻的关经纬的确像是一只虫子，从他体表迸发出的血管，就是密密麻麻的触手与绒毛。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是你……是你逼我的！”
    从灵说，
    “我从来没有逼过你。是你自己把你逼上绝路的。”
    “你住嘴，事到如今，还想装成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嘛！你破坏了我的强者之路，就必须要用性命来偿还！”
    从灵稍稍垂目，
    “关经纬。真正的强者，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强者之路。力量不是强者的绝对证明，聚光灯，赞美声，也不是强者的绝对证明。强者……不需要去证明自己是强者。他们心里鼓荡的热血，是最好的答案。”
    “只有经过试炼，踩着所有的尸体，站在最高处的，才是强者！”关经纬的眼里、鼻子里、嘴里爬满了蚂蚁般的虫子，他厉声喊道，“我会踩着你的尸体，证明谁才是这片黄沙的真正强者！”
    从灵笔直地站着，沙风吹拂长发，清光映面，
    “那么，我会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101章 无法抵达终点的事实

    黎木第一次看从灵战斗，是在副本《人鱼潮汐》里。面对一大群古别安人，她闪转腾挪，闲庭信步，如同舞者。
    那时候，黎木就觉得她的战斗方式，实在太具观赏性了。
    而此刻,他坐在书房里，透过无限地图，再一次看到了从灵战斗的身姿。
    她拿着一把像是冰锥的匕首，冲向关经纬。鬼魅的步伐，不多一分，不少丝毫，总是能完美无差地躲过光经纬的每一次攻击。从关经纬身体里迸发的那些血管，密密麻麻地汇聚成了一大片,如同齐发的箭雨,射向从灵。早已被吸成干尸的玩家们，如同被丢弃的垃圾般，以悲惨的姿态“见证”着这场战斗。
    从灵像是拿着手术刀的医生，轻挑快切，捻针引线。灵动的步伐，让关经纬的血管碰不到她分毫。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匕首出招的频率越来越高。
    密密麻麻的血管，交错纵横，几乎彻底遮蔽了周围的视野。以至于黎木也无法看清，被血管群包裹的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
    某一刻……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所有的血管，都停止摇摆，不再生长，不再纠缠。
    然后，一场盛大的血色喷泉爆发了。每一根血管都被切开了，猩红的血液激烈地喷发，将脚下的沙漠染得一片通红。
    血色喷泉停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血管失去活力，纷纷掉落在地上。
    从灵轻巧的一个闪步,回到原来的位置。她看向被血管掩埋的关经纬，不急不缓地说，
    “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强者了吗？”
    血管堆动了动。关经纬艰难地爬出来。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被那些蚂蚁般的虫子啃得干干净净。一张俊秀的脸，如今血肉模糊，骨屑溅射。他的喉咙也被撕裂了一大半，只能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强，竞技位次却只排第五……”
    从灵说，
    “我不在乎排名。我只在乎无限世界本身。”
    关经纬彻底崩溃了。他呜咽地哭着说，
    “哪有不在乎赞美的人，哪有不在乎成绩的人啊……”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从灵不再多看他一眼，走向远方。她知道，副本的终点,就在前方。
    关经纬瘫躺在地上。他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被从灵挑破了。流血至死,是可以看到的结局。
    当死亡真的逼近时，恐惧便是最强大的魔鬼。只能任由其吞噬。
    好冷……
    好冷……
    我真的要死了吗？我灿烈的二十五年人生，到此为止了吗？
    他恍然发现，自己所接受的一切赞美，在此刻都变得毫无意义……与活下去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他真的要死了。他的一切手段，都被从灵所摧毁……
    这时候，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关哥，关哥，关哥！”
    他沙哑地问，
    “是小深吗？”
    赖深回答，
    “是我，是我。关哥，我来救你了！”
    “但是，小深你不是死了吗？”
    关经纬清楚地记得，赖深被一个流沙漩涡吞噬了。
    赖深笑着说，
    “我逃出来了。”
    “小深……”
    “但是——”赖深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关哥，当时，你明明离我只有五米远。你稍微走两步，伸个手，就能把我救出去……为什么，为什么你走了呢？”
    “小深……对不起，我以为救不了你了。”
    赖深笑了起来，
    “但我对关哥当时的眼神记得非常清楚了。关哥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我啊……是不是觉得，救我的话，会浪费你的时间呢？”
    “小……小深……”关经纬语气颤抖。
    赖深幽幽地说，
    “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啊，忘不掉关哥那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小深。可我救过你一次啊，你还记得吗？你被几个混混追杀，是我救了你！是我！”关经纬紧张又害怕地说。
    赖深又笑了起来，看书喇
    “是啊。关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快，关哥，快喝下这个，能救你！”
    他取出一份药，给关经纬喂了下去。
    然后，赖深问，
    “关哥，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关经纬想说，当然只是为了救你啊，但话说出来，却变成了：
    “因为我刚得到了‘脑髓虫’，想用你试一试效果。”
    嘶——
    关经纬猛然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把真话说了出来！
    难道，刚才喝的药……是假的！
    关经纬恼怒地吼叫，
    “赖深，你欺骗了我！”
    赖深站了起来。他喂关经纬喝下的不是什么救命灵药，而是黎木送他的一份名为“表里如一”的诅咒魔药。
    说真话，在此刻，是对关经纬的诅咒。
    赖深如同垮掉的木偶，有气无力地说，
    “关哥……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从始至终，你都毫不在意我，只是把我当成工具。戈年一说得没错呢，我是你的提线木偶。”
    “赖深，你居然敢骗我！”
    赖深眼角滑下眼泪，失魂落魄地向远处走去……
    关经纬声嘶力竭地呐喊，
    “赖深，小深，小深……你别走，救我啊，快救救我……快……”
    他无力再去呼唤。
    只得一遍又一遍绝望地嗫嚅，
    “我怎么会死在这里呢……我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
    【无限玩家“关经纬”已死亡】
    为了让戈年一安心，黎木将关经纬的死亡片段，分享给了他。
    看完了后，戈年一才冷静下来，
    “不愧是从灵啊！”
    黎木点头，
    “不愧是我看重的潜力股。”
    戈年一忽然有些好奇，问：
    “从灵是不是直接杀了他比较好啊……万一赖深真的救了他呢？”
    黎木眼睛一亮，
    “这你就有些小看从灵了。实际上，关经纬是必死的。就算把他弄到安全屋来，都救不活。”
    “啊？为什么？”
    “因为从灵其实已经杀了他。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死掉，是因为精神中还保留着一份‘思考’的力量。”
    戈年一一脸懵逼，
    “等会儿，怎么老板你越说，我越懵了呢？”
    黎木目光显露一丝深沉和阴湿，他说，
    “因为你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副本最关键的‘脑’，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戈年一开始回想关乎“脑”的一切。他试探着说，
    “我记得，每次占领了战略点，无限都会播报，‘脑’正在思考……之类的。老板你说的，关经纬精神里保留的一份‘思考’力量，跟‘脑’的‘思考’有关系吗？”
    黎木点头说，
    “事实上，‘脑’并不是具体存在的。而是存在于你们所有玩家的精神之中。只要你们还在思考，那‘脑’就存在。”
    戈年一惊骇地站起来，大声说，
    “照这么说，那这个副本岂不是根本就没法通关！”
    黎木喝了口瘤迷迭，仰起头，
    “的确是呢。这个副本设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进行公测前的稳定性测试。那么，什么叫稳定性测试呢？戈年一，你应该很懂得这个。”
    “稳定性测试……”戈年一瞳孔发颤，“为了确保不存在漏洞，不存在任何异常。玩家的行为，能够绝对被无限所掌控！”
    黎木点头，
    “是的。这才是无限的稳定性测试。”
    “所以……这个副本没法通关。但，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木说，
    “答案很简单。因为，最后一个战略点，‘黄沙核心’，根本就不存在。”
    这一点其实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因为“黄沙核心”的坐标k，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最开始，他以为要攻占掉其他所有战略点，黄沙核心的坐标才会稳定。但是现在，其他战略点全都被彻底占领了，而坐标k依旧在不停地变化。
    戈年一咽了咽口水，
    “那这个副本……最后会怎样？无法通关的话，对玩家而言，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黎木蹙起眉，没有立马回答。实际上，他也在疑惑这个。
    这个副本是会等到时间结束，自动关闭……还是说其他可能？
    一个无法通关的副本，对玩家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会有存活评价之类的。”黎木说。
    戈年一摇摇头，
    “不不不！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副本的结果，可能比我们想象得，对玩家而言，更加残忍！”他大脑发颤，“无限世界为什么吸引玩家……正是因为，可以在这里做到现实世界做不到的事……无限世界很恐怖，很危险，但最大的内核在于，能够公平公正地给每个玩家改变自己的希望……不论是走投无路的赌徒，还是生活残缺的残疾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希望……所以，希望才是无限世界的内核！是让玩家们自愿参与的根本原因。”
    他用力地抱着头，
    “如果，这个副本无法通关……岂不是违背了这个内核？”
    黎木运用自然原力，让戈年一稍微冷静一些，
    “你对无限世界果然很了解。”
    戈年一滚了滚喉咙，
    “如果没有老板这座安全屋的话……九百多个玩家可能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而现在，老板说只要还有玩家在思考，‘脑’就会存在……要通关，又要杀死‘脑’……所以，这个副本到底为什么存在啊！无限到底要做些什么啊！”
    黎木稍稍眯眼，
    “戈年一，对你而言。无限是什么？”
    戈年一低下头，
    “在成为无限玩家前。我是个很不擅长跟人交流的阴暗角色。在学校，经常被欺负。而我却没有勇气跟老师和父母反馈……我很讨厌那样怯弱，又沉默寡言的自己。我一度想要自杀……可以说，是无限拯救了我。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跟其他人沟通……渐渐地，我发现，跟人打交道，似乎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是无限，让我焕然一新的。所以，我十分想要知道，无限更多的奥秘。”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过去啊。”
    戈年一有些痛苦，
    “可，现在……我越来越不理解，无限到底是什么。为何要设计出这么绝望的副本？”
    黎木催动自然原力，安抚戈年一的精神，
    “你先休息一下。”
    戈年一感到睡意来袭，
    “老板……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睡一觉。”黎木的喃语，在戈年一耳边划过，伴他入睡。
    黎木来到破窗前，透过破窗之眼看去，
    他看到，尚存于副本里的所有玩家，大脑里，都长着一块肿瘤。包括从灵。
    与其说是肿瘤，不如说是一个缩小版的大脑。
    与此同时，破窗之眼传来一条信息，
    【“脑”已完成最后的思考】

 第102章 如星空般浩瀚，又如尘土般卑微的一生

    《悲恸黄沙》的终点……到底在哪里？
    从灵的身影，在这漫漫无际的沙漠中，渺小得犹如一粒尘埃。
    她穿过狂沙脊骨的区域，翻过一座巨大的沙岭，往前望去。
    平静的沙漠，像极了干黄色的海洋，在那沙天相接的远方,骄阳的热浪，扑腾得空间看上去十分不安分，上下起伏着。
    与之前那因“肺动”而剧变的沙漠相比，这种仅仅是热和单调的沙漠，实在是好太多了。
    从灵的目光，锁定在某一点。
    在下面那片平整的沙漠上，有一个突兀的点,突兀到一眼就能看到。
    她迈开步伐走了过去，身后留下一串串下陷的脚印。
    靠近后，突兀的“点”显露出了它的阵容。是一具动物的尸体，黑色的，约莫有成年西伯利亚狼那么大。长着一对盘曲的黑色尖叫，身上的毛发栩栩如生，好似它还活着。
    她正试着去触碰，脑袋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该怎么去评价你呢……优秀？强大？智慧？勇敢？坚韧……我想，单单的描述与修饰，是无法对你进行评价的。”
    从灵蹙起眉，
    “你是谁？”
    “我……我是你。”
    “故弄玄虚！”
    “我因你的思考而存在，那我如何不能说就是你呢？”看书喇
    从灵静气凝神，尝试着去感受自己的精神。但不论她以什么样的办法去感受，都找不到，那声音来自何方。
    “你在思考着，我从哪里来，为何能在你的脑海中发声。你在想,我会不会是什么精神攻击导致的存在。”
    从灵眉头一抖。
    这道声音，没有说错……她正在思考着这些问题。
    “为什么？”
    “我说了,我因你的思考而存在。我就是你。”
    “思考……”从灵眼中迸发光芒，“你是‘脑’！”
    “‘脑’又是什么呢？”
    “我不想听你毫无意义的谜语。你直接说，你要干什么。”从灵不喜欢玄虚的东西。
    “很好的性格。很有活力的思考源。那么，来！在这贫瘠而狼狈的土地上，让我们一起迸发出思考的深邃与哲学之光！”
    随着这呐喊般的言语。从灵忽然感觉头痛欲裂。
    她抱着脑袋嘶声尖叫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啃噬。有一万只虫子，在一口，一口地将她的灵魂给咬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只虫子的尖牙是如何刺穿自己灵魂的，以及在刺穿之时，最沉重的苦痛！
    从灵努力地告诉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应该好好想一想对策！
    不……完全不行！
    完全没法去思考。并非是痛苦让她无法思考，而是，她的思考能力正在被一点一点蚕食。就像丢失了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感觉。
    如果只是痛苦，那她一定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但是，“思考”本身被扭曲和蚕食了啊！
    她甚至无法完整地在脑海里问出一个“怎么办？”
    而与此同时，副本里的所有玩家，不管是在沙漠里的，还是在安全区域里的……全都跟她一样，陷入了“思考能力”被蚕食和扭曲的痛苦之中。
    从灵即便有着天大的本事,有着层出不穷的招数和底牌，也做不到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情况下，去做些什么。
    这是一场“必死”的遭遇。
    是的，这个名叫《悲恸黄沙》的副本没有设置通关的方式，并且，也不打算让任何一名玩家活下去。
    只要还有一个生命在思考着，“脑”的蚕食和扭曲，就不会停止。
    从灵瞪着眼睛，躺在地上。
    她失去了一切主动思考的能力。身体的生命活动仅由本能反应控制着。
    她的大脑还在接受从各种感官传来的情绪，但无法去处理。
    她可以感受到灼热的黄沙扎在脖子上，传来的灼烧感。可以感受到天空的色彩，以及阳光的刺目。可以听到微弱的风声。但她无法分析这些感觉。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具植物人。
    没有思考的能力。
    副本里的所有人，全都陷入了这种状态。
    一下子，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地。
    无限的播报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去理解和思考播报声意味着什么，
    【“稳定性测试”结束】
    【测试结果】：
    1、副本内容稳定可控；
    2、玩家行为稳定可控；
    3、框架自主开发稳定可控；
    4、副本坐标保密性完美；
    5、副本边界稳定可控；
    6、副本活动信息稳定可控。
    【测试人员】：无限启蒙者“e-382”
    【监视人员】：无限监视者“-152”、无限监视者“-153”
    【开始回收参数】
    【回收完成】
    【开始回收副本】
    【回收失败】
    【检定失败原因】
    【检定结果】：未知
    【发生不在设计范围内的错误】
    ……
    十分钟前。
    黎木通过无限地图，看到了从灵以及副本里其他玩家的遭遇。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只孤独地躺在黄沙之中的动物尸体。
    看到那只尸体的一瞬间，他想起了之前回收的一块缄默矿石，所得到的思维碎片。
    思维碎片这样记载：
    “我第一次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存在……这是我进化路上最为重要的一次收获……当我站在一片静谧的湖泊前，低下头颅去喝水时，看到水面上倒映着一个身影……它有着一对盘曲的黑色尖角，鼻子像是某种花蕊，嘴里吐出的舌头一片乌青，身上的毛发十分光滑柔顺，脖子下有着一片红色的鬃毛……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就是我啊……于是，我知道了什么是‘我’。”
    思维碎片里的“我”，是一头有着盘曲黑色尖角的野兽。
    而此刻，“我”的尸体，正孤独地躺在黄沙之中，在从灵的面前。
    黎木起身走到前厅，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我们可爱的员工，从灵小姐，正面对着无法处理的困境。如果她回不来的话，安全屋将诞生一笔很大的烂账。所以，我们得去帮她一把。”
    娜塔莎站起来，静谧的双眼泛起涟漪，
    “好的。”
    他们来到从灵所在的地方。
    骄阳炙烤着黄沙。
    娜塔莎将从灵抱起来。一些沙子从从灵的袖口、裤腿里流出来。
    从灵此刻还瞪着眼睛，只是目光呆滞无神，眼球上甚至沾了不少沙子。娜塔莎感受着她的精神，然后说：
    “老板，从灵小姐现在是一具空壳。她的灵魂不在她的身体里。”
    黎木将目光从长着盘曲黑角的动物尸体上移开，问：
    “你能找到吗？”
    “我试一下。”
    随后，潮濡的感觉，在娜塔莎身边蔓延开。很快，她开口说，
    “找到了。从灵小姐的灵魂被囚禁在一座精神空间里。”
    “能把她带出来吗？”
    娜塔莎想了想说，
    “有一个办法。将我的精神，与那座精神空间相连，通过制造精神幻觉的方式，进入那座精神空间。但是这样的话，因为我的精神是沟通媒介，所以，我无法进入那座精神空间，只能由老板你进入。”
    “有什么风险吗？”
    娜塔莎说，
    “唯一的风险是，那座精神空间是完全未知的。”
    黎木看了看地上的动物尸体，说，
    “开始。”
    “好的。”
    娜塔莎的眼中，涌起海啸。很快，黎木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尝试牵引自己的精神前往某个地方。
    他闭着眼，跟随这股力量，前进。
    眼前一片黑暗。
    黎木能听到自己的脚步，能感觉到，自己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渐渐地，有了光亮。他很快注意到，这些光亮，是一道道人形虚影组成的。
    透过那些人形虚影看去……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头涌现。
    黎木立马意识到，这些人形虚影，便是被囚禁起来的灵魂，也就是玩家们的“思考力”。只是，这里的虚影，多如繁星，远远不止副本里的玩家，还有各种并非人形，千奇百怪，或是动物，或是植物，或是更加复杂的东西的虚影。
    它们悬挂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如同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黎尝试去触碰一道虚影……触碰的瞬间，他的时间感受，如同宇宙爆炸一般由一个娈缩的点，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彻底感受了这道被囚禁起来的灵魂，过去的一生。
    他将手移开，转向另一道虚影……同样的感觉。
    他感到可怕。灵魂被悬挂在这里后，就像没有上锁的密码箱，一切的秘密都任由人翻阅。
    他不多耽搁，继续向前，寻找。
    在穿过一条虚影长廊后，里面浮现的景象，让他恍然间有种世界错位的感觉，不禁会去怀疑眼前之景的真实性。他看到了一间茶室。
    茶室的中间，是茶台。茶台的一侧，坐着一个……动物。
    盘曲的黑色尖角，柔顺光亮的毛发，通红的鬃毛。各种特征都在表示，它是外面黄沙里那具尸体的灵魂。
    它被惊动了，转过头，看向黎木，眼中露出一些疑惑。
    黎木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参加志愿活动，去养老院照顾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此刻它眼里的神情，跟那些老人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谁啊？”它问。
    黎木想了想，
    “我迷路了，误入此地。”
    “这样啊。来，坐下来喝口茶。”
    “嗯，好的。”
    黎木坐到它对面。它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黎木看去，茶杯里的并不是液体，更像是一种烟尘，
    “这是什么茶？”
    它茫然的说，
    “什么茶……对啊，是什么茶呢？不知道啊。你喝一喝，也许就知道了。大概。”
    黎木小心地尝了尝。
    味道扑鼻的瞬间，他眼睛一亮。这茶并没有味道，但他感到了一种非常清晰的熟络。跟感受那些缄默矿石里的思维碎片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黎木问，
    “这些虚影，是什么？”
    它又茫然地看了看，
    “不知道。它们好像一直在这里，变得越来越多。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黎木仔细找了找，在一堆虚影里，看到了从灵的虚影。他问，
    “我能带走那具虚影吗？”
    它的眼神，既模糊又迷茫，
    “大概可以。”
    黎木起身来到从灵的灵魂前。这时候，他不由得升起一些窥探隐私的想法，只要触碰她的灵魂，立马就能知道她的一生，她所有的秘密。
    但，要那样做吗？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却在他要触碰到时，他忽然有种从灵的灵魂，正在死死地盯着他的感觉。
    是邪恶的负罪感吗？还是，她真的在看着我？
    黎木看着从灵的灵魂。虚幻的影子，模糊且迷离。
    “还是算了……”
    他取出一块纯净介质，将从灵的灵魂收纳到其中。
    纯净介质，虽有实体的表现，但其实并非绝对的实体，既能以实体存在，又能以概念存在。为了方便，黎木一直都是存放在自己的精神里的。
    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他收纳了从灵的灵魂后，忽然听到茶桌前的它问，
    “你要走了吗？”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一种绵长的孤独感。
    他不禁去问，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它说，
    “从我在这里起，你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能说话的东西。”
    “多久了？”
    它伸出爪子，像小孩子掰手指一样，一边嘟囔着，眼睛里一边弥漫着艰涩，
    “多少万年来着？”
    当“万年”这个单位出现时，黎木便不再去想象，那是怎样的时间尺度。因为他有限的二十多年的生命，根本无法去理解那种时间概念。
    黎木便问，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它嘴角浮现出一丝人性化的笑意，
    “不记得了。”
    黎木重新坐下来，又问，
    “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你的一生呢？”
    它眼中布施着浩瀚的空荡感。黎木无法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感。它呢喃着，
    “我的一生啊……”
    黎木想，那些分散在缄默矿石里思维碎片里的内容，便是面前这个老年痴呆般角色的一生。他编织好语言，进行适当的修饰，像为他人写传记的作者一样，开始为它讲述，
    它那如星空般浩瀚，又如尘土般卑微的一生。

 第103章 与其沉沦浑噩，不如纵情毁灭

    黎木将从缄默矿石里收集来的思维碎片的内容，整合修饰后，讲述了出来。
    里面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些他的想象和补充，但他在感受思维碎片时的感觉，是真实无比，没有任何虚假的。
    这座灵魂茶室的时间，变得很缓很慢。
    他跟它,就像是久经离别，再次重逢的老友。它听着他回忆起过往的事情。
    几番言语是说不尽它一生的全部与所有。但黎木也的确怀以对旧日世界的真挚向往。所以，这是发自灵魂深处，最真挚的言语。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你的一生……”
    它低着头颅，盘曲的黑色尖角黯淡了几分,又迅速带上光彩。它语气有些颤抖，
    “那听上去真是多姿多彩啊。”
    “嗯。的确。我很敬仰你对生命的热忱。”
    这是实话。唯有真正感受过那些思维碎片,才能知道，面前的它，选择了“世界路线”，到底经历了多少艰辛。不像绝大多数生命选择的“神灵路线”，有明确的方向，有无数前者踏过的足印指引。“世界路线”，晦涩而艰难，被未知的迷雾所笼罩着。
    它抬起头头颅，迷茫的眼中，逐渐染上至高生命般的骄傲与威严，
    “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
    黎木惊喜地问，
    “你记起了你的过去吗？”
    它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复杂。所拥有的气质也越来越玄妙，像是有什么开关被忽然打开了。
    黎木咽了咽口水，期待又紧张。
    恍然间，黎木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时间凝滞片刻后,他好似去到了一片绝对虚无的世界里。随后，他听到它的声音,
    “你想知道什么是‘世界路线’吗？我能感受到，你的灵魂对那十分渴望。”
    “我能知道吗？”
    它说，
    “这是我的回礼。”
    话音落下。虚无的世界里，黎木忽然看到一个光点。
    那个光点，似乎孕育着什么了不起的未来。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也失去了对其他事情的想象，眼前唯有这个光点……他一切的认知，都与这片空间相容。或者说，他就是这片空间。那个光点，就在他的灵魂里，闪烁……
    从闪烁，到某个瞬间，忽然的爆发。
    浩瀚苍莽，无垠无限。
    一个世界诞生了。
    黎木便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他以至高的神性，照料着这个世界。
    “让世界诞生……”
    于是，激射的群星，摇曳的宇宙之光，广布一切角落的射线，在大爆炸中诞生。
    “让生命诞生……”
    世界的伟力开始雕琢群星。层叠的大气、繁茂的地质……江海湖河、山峦峰峡、花草树木、鱼虾蟹虫、飞禽走兽……广袤的海洋，孕育原始的生命，地质活动催生进化的摇篮。生命从海洋走上陆地,从陆地飞往天空。它们向大自然汲取进化的养分，它们感受雷霆的威严、狂风骤雨的喧嚣、火山地震的崩摧……
    在这座世界里，生命是伟大，也是渺小的。
    却某一刻，世界化作缤纷的碎片，在混沌中沉寂、消散。
    黎木猛然惊醒过来。属于他的认知，重归他的意识。他逐渐明白，那不是他的世界，他只是以“世界的主人”这一身份，感受了世界的诞生。但不属于他的世界，终归在他的认识里迎来崩塌与毁灭。
    明明只过去了短暂的几分钟，却让他有了亿万年般的岁月喟叹。
    他怅然地向面前的动物看去，
    “那便是你的‘世界’吗？”
    它说，
    “我是旧日里的一只‘犿獏’。那是旧日所赠予我的宝藏。只是，我没能守住这份宝藏。”
    黎木问，
    “我在外面，看到了你的尸体。这里的，是你的灵魂吗？”
    犿獏说，
    “我甚至已经无法分清楚，坐在你面前的我，是否是我的灵魂了。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如果你没有出现，我更无法知道我是谁，我的过去。你让我重新记起了过去。感谢你的到来。”
    它低下高傲的头颅。
    黎木十分诚实地说，
    “其实，我也什么都没做。来这里，只是为了带走我伙伴的灵魂。而之所以，想要为你讲述你的过去。是因为，我感觉你很孤独。那种生命的怅然与忧伤，令我想起了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
    犿獏眼中翻涌起无尽的情感。它激动地问，
    “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你听过吗？”
    “听过。”黎木不知道它为何如此激动。
    犿獏浑身都颤抖起来。它好似要燃烧一般，
    “请，让我感受一次。”
    黎木看着它的眼睛。他很难以理解此刻它眼中的渴求到底灼烈沸腾到了什么程度。这让他不禁想起，每次对娜塔莎提起旧日世界时，娜塔莎那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纯粹的开心”。
    “你，真的很怀念旧日啊。”
    犿獏说，
    “那是我的故乡。是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但旧日崩塌，不应该伤感与不愿再提及的吗？为何你，那么想要感受那份叹息？”
    犿獏好像笑了，
    “因为我知道旧日真的崩塌了。我无法去幻想它还存在。所以，只有崩塌之时的叹息，才能让我感受到真实的旧日。”
    黎木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不起的故乡，的确很让人怀念啊。请您稍等。”
    他为自己装载上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
    “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是这份精神内容物的负面反馈。是每一次进入旧日世界，都阻碍着他的负担。他很多次想要找个办法把这份叹息给永远抹去。他从未想过，他所嫌弃的这份“叹息”，是有些人，无法触及的珍贵宝藏。
    黎木装载好幻海思潮后，笑着问，
    “要感受一下我的灵魂吗？”
    犿獏此时，真的像是孤独，将迎来终点的老人。它看着黎木，就像看到了自己这一生最珍贵的宝物。它颤抖地伸出前爪，尖锐锋利的爪尖，轻轻触碰着黎木的眉心。
    只是触碰的瞬间，它那张斑驳苍老的脸上，便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旧日啊……真正的旧日啊……”
    对犿獏来说，即便只能感受到旧日崩塌时的绝望叹息，也好过在这庸碌的岁月里，沉沦不休。
    灵魂的连接，在此刻是相通的。
    犿獏无所保留的情感，被黎木感受到了。他二十来年的生命，无法理解这份情感的厚重。他唯一能感觉到时，眼前的它，真的很开心，也真的很难过。
    此刻的黎木，有一些矛盾的小私心。他既想有朝一日，能够彻底理解犿獏这份厚重的情感，又不愿真的经历它所经历过的绝望与无奈。
    “真的……结束了。”
    犿獏放下前爪。它的眼中布满了落寞。
    黎木说，看书喇
    “抱歉。”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歉什么。
    犿獏笑了笑，
    “被一个小屁孩同情了。看来我这一生真的很可怜啊。”
    黎木连忙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犿獏摇头，
    “我能感受到你把我当成了孤独的老人。你想得也的确没错。我大概真的很孤独。”
    黎木沉默了一会儿，问，
    “你为什么要囚禁那些人的灵魂呢？”
    犿獏看向周围被钉着的各种虚影，眼里充满了愧疚，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囚禁他们的，的确是我的力量，但并非我的自愿。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似乎有谁控制了我，篡夺了我的这份力量。”
    黎木倒不觉得它在说谎。因为真的不像。
    这么看来的话，副本里的“脑”，并不是面前的犿獏。“脑”只是掌握了犿獏那份关乎“思考”的力量。
    “你无法夺回你的力量了吗？”
    犿獏摇头，
    “我的灵魂与我的肉体分离了。而我的肉体，已经死亡，‘世界路线’所演化的那座血肉世界，也早已崩塌。我无法离开这里。”
    “……”
    它忽然高高地抬起头颅，眼中满是骄傲与不可亵渎的威严，
    “倘若让我只能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我一定会向试图操控我灵魂的那些存在证明，何为旧日的荣耀。”
    它的话，像大山一般沉重。以至于黎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它站了起来，轻声对黎木说，
    “感谢你的到来。你拯救了我的灵魂。很抱歉，我只能赠予你我在‘世界路线’上前进的收获。然而，在最后，我还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它取出一根干枯的树枝，递给黎木，
    “这根树枝名为‘衔梦’，是我的老师赠予我的成人礼。我不愿它随我一起在这里毁灭。倘若你有一天能见到我的老师，就还给它。”
    “您的老师……是那只带你学习的鸟吗？”
    “是的。”
    “等等——”黎木忽然反应过来，“您刚才说了‘毁灭’？”
    犿獏笑着说，
    “与其沉沦浑噩，不如纵情毁灭。”
    黎木忽然感受到极其强烈的排斥。犿獏在驱逐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它，便喊道，
    “只能毁灭吗！”
    犿獏回答，
    “是解脱啊。”
    话音落定。黎木的灵魂，彻底被驱逐了出去。
    黄沙之中，娜塔莎的面前，他猛然醒来。在他的脑海中，静静漂浮着一根干枯的树枝。
    娜塔莎的声音响起，
    “老板，你看上去很难过，是没有把从灵小姐带回来吗？”
    黎木摇头，
    “带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
    犿獏释放了所有被囚禁在那片精神空间里的灵魂。它们有的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便消解在虚无之中，有的随着血肉的指引，“物归原主”。
    “娜塔莎，我们回去。”黎木说。
    娜塔莎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她感觉老板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变得温柔了一些。
    发生……什么事了呢？
    不过，只要老板开心就好。
    娜塔莎抱着从灵返回安全屋。
    黎木则是在稍微的停顿后，带上了犿獏的尸体。
    ……
    在复杂晦涩，难以理解的某个地方，密密麻麻，放着非常多的透明的水缸。
    每一个水缸里都装满了未知的溶液，都浸泡着一个大脑。
    在其中一个水缸中，浸泡着从形状上看，像是某种动物的大脑。
    某一刻，这个大脑忽然开始融化，
    就像寒冰遇到骄阳。
    冰冷的无限播报声，响彻这个地方，
    【“脑-2033”发生异常，请维护者立即前往处理】
    【“脑-2033”死亡】

 第104章 心惊肉跳的收获（《悲恸黄沙》篇完）

    《悲恸黄沙》的副本之上，或者说，副本之外。
    两条巨大的不规则裂缝，分布在左右。某一刻，两条裂缝缓缓睁开，里面显露出一座平整的镜面。镜面中，倒映着《悲痛黄沙》的副本地图。
    它们是负责监视这座副本的无限监视者-152,-153。
    刚才，它们接到来自启蒙者e-382的消息，《悲恸黄沙》出现异常，无法回收。检定原因是，发生不在设计范围内的错误。
    于是，它们睁开了眼睛,开始排查异常。
    整个科吉沙漠，都倒映在它们的眼中。它们能看到被“脑”蚕食了灵魂的玩家，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在各个地方。也能看到所有玩家,在这个副本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它们分析了每一条痕迹，都找不到让副本出现异常的原因。
    正在，它们打算联系更高层次的管理者时，忽然先行一步，收到了来自管理者的信息。
    支撑这个副本运作的“脑-2033”死亡了。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它们完全无法想象，有什么力量，能够越过副本的重重限制，直接击杀副本之上的“脑”。
    没过多久，一只巨大的黑山羊头出现在它们面前。
    它是启蒙者e-382。
    启蒙者e-382说，
    “‘脑-2033’彻底死亡，副本无法回收。”
    监视者-152说，
    “我们已经向管理者反馈了。”
    刚说完，就收到了来自管理者的回复。
    监视者-153说，
    “管理者s-009提出的解决办法如下：
    “1、由启蒙者e-382紧急设计副本《悲恸黄沙》的通关阶段，并投放通关结算以及玩家奖励；
    “2、由启蒙者e-382提交副本《悲恸黄沙》全部活动日志于维护者v-773；
    “3、由监视者-152,153跟踪《悲恸黄沙》所有幸存玩家,监视他们的活动行为，直至解除异常标记。”
    启蒙者e-382回答，
    “好的。”
    随后，它在原地消失。
    一个小时后，《悲恸黄沙》里幸存的所有玩家听到无限播报，
    【“黄沙核心”已被完全占领】
    【副本《悲恸黄沙》结束，即将进行通关结算】
    【通关结算】
    【存活玩家】：从灵、戈年一、赖深、方程……
    【高光玩家】：从灵
    【优秀玩家】：赖深、徐洁……
    ……
    【结算完毕】
    【副本将在1分钟后关闭】
    【00:00:59】
    ……
    突如起来的通关，让所有玩家都有些懵。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大概就是，睡了一觉，睡醒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完全不知道，副本是如何通关的。
    当他们尝试着去回忆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事的时候，大概都得出了一个差不多的结论：
    有什么东西，让他们陷入了沉睡，睡着后，做了个梦。梦里，到处都是发光的虚影，有的虚影像人，有的像动物,有的则完全分不出来像什么。然后，好像还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话，具体说了什么，他们都记不清楚住了。
    唯一还算是有点印象的就是：
    那位安全屋的老板，好像在梦里出现过。
    当然，也只能说个“好像”。就好比昨晚做了一个梦，起床后，刷个牙就忘得差不多了，脑袋里就只剩下印象比较深刻的残余片段了。
    而那位安全屋的老板，对他们来说，就算是有点印象的片刻。
    就像梦到了熟人的感觉。
    如果是普通人，倒不会多想什么了，真的当做是做了个梦。
    但，他们都是经历过各种怪谲之事的无限熟练者，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个简简单单的梦。不过，倒也的确没法说个什么所以然来。只知道，那位老板，可能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于是乎，黎木的形象，在玩家们眼里，变得更加复杂了。
    ……
    自带着从灵回到安全屋后，破窗之眼的窥视信息，就没消停过。
    【“脑”已死亡】
    【窥视到监视者的踪影】
    【监视者正在观测副本】
    【窥视到启蒙者的踪影】
    【启蒙者正在观测副本】
    【启蒙者开始设计副本通关内容】
    ……
    一直到出了副本的通关结算才算完。
    黎木能透过破窗之眼，看到玩家们所得的奖励。
    比起三星副本，丰厚程度上了一个大台阶。像高光玩家的从灵，直接得到了无限币，精神试炼资格（金色）、体魄试炼资格（金色）、战斗技巧试炼资格（金色）、竞技分200的丰厚奖励。
    要知道，上次从灵拿到三星副本《人鱼潮汐》的高光玩家，也就1000无限币，精神试炼资格（紫色）、体魄试炼资格（紫色）的奖励。
    这一次，无限币数量翻了个倍不说，还拿到了应该是首次出现金色级的试炼资格，而且囊括了精神、体魄与战斗技巧三大项！
    他想，这应该是对通关了不可能通过的副本的奖励。
    娜塔莎一直守在从灵身边，照料着她，直到她醒来。
    这并非是娜塔莎有多在乎从灵，而是她觉得，要是从灵出现了什么闪失，安全屋肯定有一笔超大的烂账。老板说不定会对此很烦躁。老板要是烦躁的话，自己在他心里的价值说不定就会降低。
    当从灵睁开眼，看到娜塔莎时，有些茫然和疑惑。
    娜塔莎为她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从灵理解和接受能力很好，很快就回过味来，
    “所以，是你跟老板救了我？”
    “是的。主要是老板。”
    从灵又看了一遍无限播报和通关结算内容。她又问，
    “这么看，副本通关，也是因为你们？”
    娜塔莎说，
    “这一点，我不清楚。你可以亲自去问老板。”
    从灵找到了黎木，问出了她的疑惑。
    黎木看着她，想了想，
    “倒也说不上。不如说，是这个副本自动通关的。”
    “这个理由太敷衍了。算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从灵坐在黎木面前，眼中有些狐疑，死死地盯着他。
    黎木眨眨眼，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从灵锁着眉头，眯起眼睛，
    “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黎木心里一顿。莫不成她真的察觉到了自己之前打算窥视她灵魂的事？这不行，就算她察觉到了，也打死都不能认。他面不改色，
    “你也自我意识过剩了？”
    从灵低下头，
    “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吗？”
    “没有。”
    从灵稍稍抿了抿嘴，不解地说，
    “但为什么，你给我的印象，好像发生了一些改变。”
    “呵呵，是觉得我救了你，心怀感恩之心。”黎木笑着说。
    从灵摇头，
    “我知道你救我肯定只是怕收不回帐。”
    “别那么看我啊。”
    从灵神情放松下来，
    “算了，感觉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如说，我好像变得有点愿意跟你相处了。你可能的确还勉强算是个能相处的人。”
    “这话说得我一点都不开心。”
    从灵笑了起来，
    “谢谢你。”
    黎木“啧”了一声，
    “还是会笑的嘛。”
    不远处，娜塔莎看着黎木和从灵。她神情有些低落……从灵小姐的确很优秀，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每次看着黎木跟从灵互动。她都觉得，老板跟从灵小姐之间，似乎更加“和谐”。而自己跟老板，却总像是隔着什么一层破不开的纱。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历时将近一个月的副本结束了。
    黎木收回了从灵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安全屋的“特殊通道”的权限。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得分开。只有安全屋营业的时候，才会赋予她这项权限。
    《悲恸黄沙》结束后的两个小时，所有玩家，都收到了公告，
    【无限公告】
    【无限将于2小时后停机维护，正在进行的副本不受影响。本次维护时间待定，维护结束后，将提前24小时公布开放时间】
    跟上次的紧急维护不同。这次的维护公告，就很朴实常规了。
    几乎是明说了，这次维护过后，就会全面公测。
    从无限副本回到现实世界里，黎木第一时间整理安全屋日志。这次大型副本，给安全屋带来的收益，非常高。因为单条信息，实在太多太杂，所以，在副本里的时候，他都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回到现实世界，是时候开始算账总结了。
    【无限副本《悲恸黄沙》光顾次数：6873次】
    【收获点光顾值】
    【当前等级：36级（\/光顾值）】
    【收入无限币：枚】
    【剩余无限币：枚】
    这大数字看的黎木有些心惊肉跳。他知道自己这一趟《悲恸黄沙》之行赚得不少，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总光顾次数达到了6873次，意味着，平均每个玩家进入安全屋接近7次。
    赚取枚无限币，平均每个玩家共计消费500左右无限币。
    当然，是在接近一个月里的总收益。近1000名玩家，还都是熟练者和高玩，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价值，也能理解。要是全换作新手玩家，估计顶多赚点进门费、滞留费。
    接下来，是比较关键的安全屋升级奖励。
    【已达到20级，兑换中心更新“21—30级”栏目；获得新属性“无限邀请函”】
    【“无限邀请函”】：安全屋可以在无限世界发布无限邀请函。邀请函不限制对象，收到邀请函的对象不论身在何处，都可以前往安全屋。
    不论身在何处都可以前往安全屋……也就是说，就算是在不同的副本也可以。
    但，更关键的在于“不限制对象”。
    一直以来，安全屋都是为玩家服务。这个“不限制对象”……也就是说，哪怕不是玩家，也可以收到邀请函，即便是副本里的原住民。
    黎木不由得想，这个“无限邀请函”的可开发空间，特别大啊。
    他继续看下去，
    【已达到25级，属性“无限世界穿梭资格”进阶为“无限之路”】
    【“无限之路”】：安全屋可以开辟无限之路。开辟成功后，安全屋不再受穿梭资格限制，随时都可以接待来自不同副本的玩家。
    黎木愿称这个属性进阶，为安全屋的一次重大转折。直接把只能在单个副本里经营，变成了面向整个无限世界。
    他正想，现在安全屋升1级，要1000次光顾，等到40级后，估摸着就得次，在后面，10w次，100w次！
    指数爆炸啊！
    接近1000人的超大型攻坚副本，历时1个月，还全都是熟练者和高玩，都没到1w次关顾……换作普通的副本，那到后面，猴年马月才能升级1次。
    现在这个“无限之路”，直接消除了这个隐患。
    直接面向整个无限，那就不愁客流量了。
    但紧接着，他又开始愁了。客流量能得到满足，但是……安全屋的经营能力呢？
    他合计了一下，现在安全屋的规模，差不多相当于1个小酒＋1个小旅馆。员工，娜塔莎算一个，从灵算半个，合计一个半。
    这种规模，嗯……黎木都不愿意去多想了。
    但显然，安全屋的经营系统，显然都是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去了。所以……
    【已达到30级，兑换中心更新“31—40级”栏目；开启“超级扩建”功能】
    【“超级扩建”】：解放扩建次数与面积限制，经营者可根据需求，使用无限币进行自由扩建。
    ok！
    规模的问题也解决了。
    【已达到35级，获得员工契约（癌变）一份】
    【员工契约（癌变）】：你可以一个“能力低下”、“思维简单”的存在签订该契约。契约签订后，员工将“癌变”，给予足够的养分，则可以使其无限增生。
    黎木一时之间没搞懂这个员工契约“癌变”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能跟“能力低下”、“思维简单”的存在签订契约……
    那么，要“能力低下”、“思维简单”的员工干什么呢？直白点说，就是又笨又没本事。
    至于这个“癌变”，只要有足够的养分，就能无限增生。
    这两个特征放在一起……黎木感觉有点熟悉啊……不就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吗！
    稍微培训一下，就能上岗，做着技术力不强，不需要动脑子的工作……然后，只要钱给得够，就能大批量地招……
    看完了安全屋笔记，黎木合计着，又得忙起来了啊。

 第105章 主仆二人，各有心思

    总结下来，新增的安全屋属性“无限邀请函”，能够邀请无限世界的原住民进入安全屋。虽然目前看不到明确的作用，但潜力很大。
    因为它脱离了“安全屋与玩家”这一单一关系，让黎木看到了“安全屋与无限原住民”这份全新关系。
    属性“无限穿梭资格”进阶为“无限之路”。属于是，把安全屋的市场全面打开。
    如果说之前的无限世界是在内测，也可以说之前的安全屋是在内测。
    现在,无限世界将要面对全球公测，而安全屋也将要面对整个无限经营。
    不过，这暂时还没到来，具体会怎样，也说不清楚。
    至于新增的功能“超级扩建”，毫无疑问,是黎木当下要全力投入的事情。
    【“超级扩建”】：解放扩建次数与面积限制，经营者可根据需求,使用无限币进行自由扩建。
    不再像之前那样，升一级扩建一次了。当然，在这个功能解禁之前，所累积下来的扩建次数还在。
    黎木认真研究起“超级扩建”这个功能。
    为什么只需要无限币就能进行扩建呢？
    当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他才发现，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无限世界向玩家发放的无限币，到底是什么。是像q币那样的数据，还是像现金，那样依附国家信用，用真材实料，从印钞厂印出来的实物？
    他第一次开始关注无限币本身。之前都是赚来了,就往台的经营系统里一搁，就结束了。
    无限币,没有具体的实物表现,以数字的方式记载着数量。
    但是,当黎木尝试去感受时，却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他可以肯定,无限币不是像游戏货币那样的电子信息，而是真的存在，但也非具体的实物。
    在不停的感受中，他逐渐找到了一种很玄奥，也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观摩犿獏的“世界路线”的一生时，在犿獏的体内世界诞生时，也出现过。
    “无限币，跟世界有什么关系呢？”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无限币会不会是组成世界的原材料？”
    当这个想法冒头后，黎木发现自己的思维面一下子得到了延伸。
    虽然尝试去理解无限币，还是有些困难，但起码有了一个方向。赚取无限币，也就不再单单是让安全屋系统里的【当前剩余无限币】的栏目数字变大，而是更加实质性的收获。
    随后，他尝试着进行超级扩建。
    亲身感受扩建过程后，他愈发觉得，无限币说不好真的是组成世界的原材料。
    因为，当他投入无限币后,一个未知的领域就被开辟出了空间,然后什么墙壁、地板等等都随着他的想法，在那些奇怪的扭曲符文的蠕动下，缓缓生成。
    这个开辟过程难以理解，但无限币的从“存在”变成“消失”的过程，黎木是清晰感受到的。
    一番尝试下来，大概摸清了无限币跟扩建之间的兑换关系。
    1无限币，可扩建10㎡空间，可装修10㎡房间。
    当黎木想着，要在安全屋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扩建时……他意外发现，好像，不跟安全屋贴在一起，也能扩建！
    他一连扩建了好几个20㎡的独立房间。独立房间跟安全屋的本体不处在同一层空间里，但彼此之间的联系，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相当于……次元空间。
    黎木之前难免想过，如果扩建的房间多了，会不会把安全屋搞得像是什么大酒店一样。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并且，因为独立房间只是跟安全屋本体不处在同一层空间里，实际上是相连的，所以，安全屋的所有属性，都适用于独立房间。也就是说，客人即便处在独立房间里，也可以使用安全屋的各项服务。
    那样的话，就避免了玩家大量扎堆在台前厅的情况了。
    黎木发现，甚至可以把希望之门，跟独立房间直接相连。玩家可以通过希望之门，直接进入独立房间里。
    如果，每个独立房间，都有相应的配套设施，是否玩家就不需要在台来点单了呢？
    黎木越想越兴奋！
    他脑袋里，开始酝酿一个大项目。
    他想以安全屋本体为基础，打造出一个又一个小型安全屋！
    每个小型安全屋都具备完善的基础功能。可以购买物品、可以享受特殊服务……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没法欣赏装饰品，毕竟装饰品数量有些，做不到投放至每个小型安全屋。
    单元化管理，既能提高服务效率，极大程度满足玩家们的个性化需求，又能避免出现玩家扎堆而造成管理混乱的情况，最大程度上突出“安全保障”这一特性。
    他先尝试着设计出一个标准的小型安全屋。
    里面有休息的床位，有独立的卫浴，有商品价格栏目，基本上就是标准的酒店单间构造……然后，就是供能的问题。他很快发现，无限币是可以供能的。
    这更将让他坚定，无限币是真实之物！
    1无限币可以提供单个小型安全屋里所有项目，以最大能耗运转大概10天左右。
    这么算下来，1个带独立卫浴的标准的40㎡小型安全屋，投入成本是：
    扩建成本4无限币，装修成本4无限币。固定成本合计8无限币。
    持续成本，就是供能。
    目前还不知道一个小型安全屋的耗能速率，所以没法计算出明确的成本。但，就是按照最大耗能，10天1无限币的话，一个月的投入也就3无限币。既然是最大耗能，说明肯定有玩家入住，光是收入住费和滞留费，都能立马收回耗能成本了。
    所以，是稳赚不亏的！看书溂
    他算了算，目前一共有枚无限币，可以直接建造出6w多个小型安全屋来。
    当然，他没脑袋一热，直接就开始建造了。
    这个项目比较大，所以，他打算先建造一批，试试水。如果效果好的话，到时候再规模建造也不迟。
    初步打算，先投入个1000间小型安全屋。
    说干就干。他直接投入8000无限币，开始扩建。
    扩建不需要什么时间，但装修需要，是惯例的24小时。
    黎木检查了一遍，1000个小型安全屋，每一个都可以直通安全屋的本体。但玩家要到本体来，需要得到权限才行。这样也好，免得全都挤到安全屋本体来。
    但是，这样做，又有一个问题。
    玩家如果有特殊需求怎么办？比如说需要副本情报……
    黎木只有一个人，就算把娜塔莎和从灵加一起，也就两个半。一刻都不休息，也没法为太多玩家提供情报交易。
    这样一来，就得招些员工，专门用来应对玩家们的特殊需求。
    但管理员工，又是个麻烦事……几个倒好，但一多起来，就得有完善的管理系统，但那样的话，又得分不同职级……总之，麻烦事一样接着一样。总不能真的把安全屋当公司经营。
    除非能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想到了那份员工契约（癌变），顿时恍然大悟，这份契约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其“癌变”特性，可以批量生产员工啊！
    但前提是，得先找到适合要求的员工本体，才能批量生产。
    一番想下来，黎木都快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缓了口气，打算休息一下。
    万事想法可以有，但不能操之过急，免得一事不成，事事皆休。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发现娜塔莎正在玩电脑。回到现实世界，电脑可以联网了，人也放假，无所事事，只好上上网，冲冲浪。
    “老板，我饿了。”
    “……”
    黎木才发现，自己纠结扩建问题，纠结太久了，都过饭点好久了。
    他无奈说，
    “不是跟你说了，饿了就直接去拿吃的啊。”
    娜塔莎看着黎木，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吃老板做的。”
    黎木仰起头，
    “但是老板我现在不想做饭啊。”
    “哦，那我直接随便吃点。”
    黎木笑着说，
    “不过嘛，偶尔吃顿放纵餐也没什么毛病。娜塔莎，我们出去吃。外面的东西，虽然没什么旧日气息，但也别有风味啊。”
    娜塔莎低下头，小声问。
    “但吃外面的东西，我会吃很多的。会不会给老板添麻烦啊，而且……网上说，女人胃口太大，是件很丢脸的事。虽然我自己不在乎丢脸不丢脸，但老板跟我一起的话，说不好会丢老板的脸。”
    黎木哼哼一笑，
    “娜塔莎，我早就看开了！让别人说去，也不管什么特不特殊了，自己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他叉着腰，“既然有不俗的本事，干嘛非得去当个俗人啊。你，娜塔莎，以前是个神，而我，黎木，也算是小有本事了。谁有资格让我们丢脸，你说是不？”
    娜塔莎好奇地看着黎木，
    “总觉得老板今天有些亢奋。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跟平时的你不太像。”
    亢奋的原因是，黎木被扩建计划搞得头大了，想放纵一下。他畅快地说，
    “都无所谓啦，娜塔莎，换身衣服，我们去大吃一顿！”
    “我只有这一身衣服。”娜塔莎说。
    娜塔莎原本只有一身衣服，在从灵到来后，多了一身工作服……
    黎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亏待娜塔莎这个安全屋的大功臣了。虽然娜塔莎即便不换衣服，也不存在脏的问题。但他只有一套便服穿，未免是有些寒酸了。
    他咳了咳，
    “既然如此，那待会儿就去给你买些换洗的衣服。”
    娜塔莎又小声说，
    “衣服的话，可以请老板给我做吗？”
    黎木顿了顿，
    “为什么？外面的衣服款式很多，你可以根据喜好自己挑选。”
    娜塔莎稍微别过头，
    “因为老板专门为从灵小姐做了衣服，没有专门为我做过。”
    “这……”
    娜塔莎也会在意这个？
    黎木说，
    “娜塔莎今天也蛮奇怪的。跟平时的你不太一样。”
    平时的娜塔莎，闲人忽近，娴静孤僻，像高冷的猫。今天的她……就是猫饿了，找主人讨食，变得有些亲昵和粘人。
    虽然黎木也的确是她的主人。
    娜塔莎连忙说，
    “老板不愿意的话，我没关系的。”
    黎木嘴角向下一撇，憋着笑说，
    “没事的，我只是觉得，娜塔莎好像亲切了一些。好啦，走，去大吃一顿，回来后我再给你做衣服，先说好啊，我的审美不一定跟你相符，你有什么想法，及时给我说！”
    “嗯！”
    一主一仆出门了。
    娜塔莎跟在黎木后面，心想，变得亲切了吗？有像从灵小姐那样了啊。
    真好。

 第106章 改造升级

    黎木一边想着该找什么理由解释自己这消失的一个月，一边打开出租屋的门。
    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一个大光头在客厅晃荡。他顿时一愣，
    “你谁啊你！”
    大光头转身看来，一脸的惊喜，
    “卧槽，黎木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浩哥？”
    “肯定是我啊。”
    黎木看着他那铮亮的光头,圆了好几圈的脸，高耸的斜方肌，鼓胀的三角肌，兜不住的胸肌陷入了沉默，
    “浩哥，你变异了？”
    尤明浩一脸得意,
    “哼哼，我就知道你会被我吓一跳。”
    他摆了个姿势,大秀自己的背阔肌，
    “我已今非昔比啦！”
    “但你这光头……”
    尤明浩稍显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头发有点影响我的专注度。”
    其实是他在一个副本里，头发被副本怪物点了一把火。虽然没伤到头皮，但头发烧得个七七八八的，索性就剃了个光头。剃完光头后，发现蛮清爽的，意外地十分不错。
    黎木一脸无语，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先别说我了，你小子这一个月去哪儿了？”
    黎木说，
    “你之前不是说回老家了吗？我就一个人出去旅游了。”
    “一个人？”尤明浩一脸怀疑，“确定不是跟娜塔莎一起的？”
    黎木扶额，
    “跟你说几遍了,她只是我工作上的熟人而已。”
    尤明浩挠了挠头皮……真的只是熟人吗？算了,这种东西也不是我一个单身狗想得明白。他笑容满面,倒是挺阳光积极的,
    “走，去吃火锅！”
    “大中午的吃火锅？”
    “不要给自己的人生弄些条条框框的啦,想做什么，不分时候！”
    “噫，难以置信，你还会说出这种水平的话。”
    “别小瞧我啊，你浩哥我现在可是一名无——咳咳咳！嗯嗯——纯洁的无产主义者！”
    看着尤明浩那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憋回去，以至于被口水呛住，而涨得脸红掉鼻涕，又不得不赶忙打个迂回而面目狰狞的样子，黎木忍不住大笑出声。
    看样子，尤明浩步入正轨，找到了自己征讨无限副本的方向。
    不过，瞅着他那体型看……该不会是朝着筋肉人的方向，踩死油门了。
    ……
    尤明浩步入正轨了，黎木心里的一些忧虑，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之前，他一直都很担心自己这个耿直没心思的好朋友，闯那些奇奇怪怪的副本，会不会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但现在看来,表现得还算不错。
    他也想过了,与其时时刻刻都担心尤明浩会不会死在无限副本里，不如大胆相信。
    放下尤明浩的事后，黎木把所有的关注都投入到安全屋的新一轮改造升级中。
    他重新规划了安全屋的分布，把所有供客人使用的休息室、治疗室以及货架区全部移除，统一改造成“独立小型安全屋+公共区域”的模式。
    玩家进入希望之门后，不再来到安全屋的本体，而是直接前往独立小型安全屋。
    玩家可以通过独立小型安全屋，前往公共区域。
    公共区域，目前还没有太多的内容，但会持续升级，为以后的各种设施，提供了极大容余。
    而安全屋本体的改造上，黎木花的心思就比较多了，毕竟是他本人所在的地方。
    安全屋本体现在分为三层。
    负一层是工作间、分类分级仓库。
    他把工作间重新规划了一遍，分成了回收室、重生室、调配室、冶炼房、锻造间……按照炼金术的各种方面进行划分。分类分级仓库，则是按照不同材料的不同储存方式划分的。
    第一层是他跟员工的公共活动以及工作区域。台、餐厅、卫浴、换衣间、员工休息室、招待客人的茶室等都在这一层。
    第二层则是私人区域了。卧室、书房什么的都在这一层。
    黎木个人喜欢这种做什么事就在什么房间的感觉。他很不喜欢各种事都在一个房间里做的冗杂混乱的感觉。
    从《悲恸黄沙》离开的二十四个小时后。
    兑换中心更新完毕。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黎木把“21—30级”、“31—40级”栏目里的所有装饰品、道具、特殊服务，全部拿下。
    没办法，钱多任性了。
    他也算是明白了，兑换中心里的东西要用无限币换，也不过是个象征性的门槛而已。只是为了确定，当前安全屋的经营者的确有那个能力赚到无限币，所以就把相应等级的道具解禁了。
    一共四个装饰品，
    “21—30级”：
    【染血的杜鹃鸟座钟——紫色特殊】：注视该座钟，可提升对时间的感知力。杜鹃鸟啼哭之时，你也许会时间错乱，但不必惊慌，你终会爱上这种感觉；
    【枪管打结的柯尔特左轮——紫色特殊】：精美的艺术品。枪管打结，你以为是在呼吁停止战争吗？不，只是为了给战争加上一点艺术气息。直视那黑洞洞的枪口，你会明白何为战争的艺术；
    “31—40级”：
    【皇后的魔镜——金色特殊】：如果你因某件事而感到烦恼，那么问一问这面镜子。它会给你答案；
    【“清明上河图”——金色特殊】：是真迹吗？不，当然不是……但是，与其问这是否是真迹，不如问，里面是不是真实的世界。
    不同于之前的装饰品，这个等级栏目的装饰品，更加具有个性，有种从大众艺术到抽象艺术的感觉。黎木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出自同一文化属性的“清明上河图”了。
    毕竟，这幅画算是从小听到大的国宝之作了。
    介绍也挺有意思……里面是不是真实的世界……难不成这幅“清明上河图”装着一个真实的北宋世界？
    留待之后欣赏再去感受。
    接下来，就是道具了。不同于之前等级的栏目，“21—30级”和“31—40”级都只有一种，并且还都是标注了“无品级”的专属道具。
    “21—30级”：
    【无限唱片机——无品级】：放入不同无限副本的副本唱片，你将听到代表着整个副本的神奇音乐。但是，你需要先去副本刻一份唱片；
    “31—40级”：
    【无限放映机——无品级】：记录下一个无限副本，储存在放映机中，然后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观看发生在副本里的一切；
    唱片机、放映机……想一想，倒是的确能让安全屋变得更加热闹和丰富起来。
    听上去虽然很有意思，但相较于之前的重生点、无限地图和回收炉三神器，以及“崇高信仰”、《深邃思考》和“特殊通道”，就差点实际性的作用了。毕竟，没有唱片机和放映机，对安全屋影响不大，但如果没有三神器以及炼金相关，那影响可就打了个去了。
    比起来，唱片机和放映机更像是闲暇之时的玩乐之物。当然，即便是玩具，有时候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以后具体有什么作用，还需要多多开发。
    最后就是特殊服务了，两个等级栏目，一共两种特殊服务。
    【“调养生息”】：使用该服务，可以治愈身体与精神上的受伤的后遗症，消耗时间较长。建议定价50无限币\/次；
    【“副本记忆”】：使用该服务，可以模拟还原所经历的副本，重新体验一遍副本，仅限单人副本。建议定价100无限币\/次。
    “调养生息”这个服务不用多说，就是“快速治愈”的后续配套。
    很适合像戈年一那种一身暗病后遗症的情况。
    至于“副本记忆”……这个的适用人群应该不算很广，而且仅限于单人副本。黎木了解过，内测阶段没有单人副本。看样子，得等到公测后，才能知道这个特殊服务到底有什么样的效果了。
    黎木一共花费6000无限币，把全部的装饰品、道具和特殊服务兑换了下来。
    摆好装饰品，再专门为无限唱片机和无限放映机打造个影音室。
    一番下来，也没花多少时间。
    接着，黎木逐一欣赏了一遍装饰品。染血的杜鹃鸟座钟和枪管打结的柯尔特左轮，都是那种“氛围型”的装饰品，一欣赏起来，就会感受到它们所给予的独特氛围。在这种氛围里，会有很不错的哲思感官。经常欣赏的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以及提升一个人的哲思修养。
    皇后的魔镜这个装饰品，虽然听上去像是《白雪公主》里的那面魔镜，但大概只是化个名而已，实际上，它是一面能够反馈照镜人内心真实想法的镜子。
    当你问它你的困惑时，它给的答案，基本上是你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回答，是你本能所期望的回答。
    从这方面看，有种欺骗意味。但你跟它一番交流后，心结会松开不少。
    算是另类的心理医生。
    至于“清明上河图”，就跟黎木所想的那样。欣赏这幅画时，你的灵魂会穿越到画所记录的北宋的一角。非常神奇的体验。但装饰品始终是装饰品，其作用便是给人带去独特的氛围，以及感官上的别样体验。并非是真的穿越到了北宋。
    弄完了这些后，黎木把剩余的工作都交给了娜塔莎，自己独自一人去到地下一层的魔偶室。
    魔偶炼制，也是炼金术的一种。
    不过，需要至少炼金门士的水平，才能稍有涉及。
    此刻魔偶室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具动物尸体。那是《悲恸黄沙》里，那只犿獏的尸体。黎木将它带回来后，就一直小心存放着。
    不知为何，犿獏的尸体，不会腐烂。
    黎木仔细检查过，一点腐烂痕迹，以及将要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他按照炼制魔偶的办法，重新调整了它的姿势，让它得以威武地站立起来。给它空洞的双眼，重新赋予生动的眼神。一番打造后，它看上去栩栩如生，完全不像是一具尸体。
    黎木很感谢犿獏能让他真正意义上，知道什么叫生命进化的“世界路线”。
    从这方面来说，犿獏是他一日的师父。
    修复、保存好犿獏的尸体后，黎木离开了魔偶室，前往他特意准备的“修行室”。从今天起，他要正式开始自己的“世界路线”。

 第107章 老板好像……创造了一个世界

    犿獏将它对“世界路线”的所有感悟，全都在那场身临其境的世界诞生体验里，给予了黎木。
    虽然有着非常多晦涩，难以理解的东西，但对现在的黎木而言，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完全不知如何前进了。
    “世界路线”,像“神灵路线”的未蜕种、肉象种、巨灵种、浩瀚种以及神灵种那样，也划分为五个的阶段。
    分别是荒芜、灵机、千变、宝藏以及世界。
    犿獏则是进化到了世界的层次。但它身体里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毁灭了。
    黎木站在修行室的中间，闭上眼，感受着犿獏馈赠他的感悟。
    世界路线不同于神灵路线，在于突破血肉的限制,而是藏灵纳宝于体内,在于开辟内府。突破血肉限制，当然可以用最简单的“吃吃吃”、“睡睡睡”来进行,原则上，只有养分足够，条件合适，就能进化。
    但世界路线，则需要去理解，一个体内世界，到底该如何诞生……要从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上，不断深入理解。把身体的进化，变成是世界的演化。
    所以，走世界路线的生灵，非常少！
    少到就算是娜塔莎这个神灵都不清楚，到底何为世界路线。
    黎木当初选择了世界路线，就知道，这是一条无比艰辛的路，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到该怎么入门。但现在，犿獏的毕生感悟，为他打开了这扇门。所以,他很尊敬和感激犿獏,也为它的毁灭而感到难过。
    不过，现在要收拾旧心情，迈向崭新的一条路。
    他坐下来，闭上眼，再一次感受犿獏的世界。
    忘却时间，沉入其中，就像自己是那世界的一角。
    感受着犿獏的世界，从“无”变成“荒芜”。
    这个过程，让他如痴如醉。他好久没有像这样，忘乎所以地沉浸于一件事里了。以最纯粹的心情，他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路。
    ……
    傍晚，娜塔莎关上电脑。她走出安全屋，看向远方的夕阳。
    夕阳的赤橙余晖，洒落鳞次比节的城市聚落。在高楼大厦的外墙窗户上，营造出一片片霞光。
    “孱弱的人类，也能创造出这种奇迹啊……”
    染血的杜鹃鸟座钟发出整点钟声，如同无人之森的森林之音,清幽而遥远。
    娜塔莎想，到晚饭时间了。
    但是，老板好像还在忙啊。要去提醒他吗，还是我自己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娜塔莎陷入纠结。
    她不想打扰认真忙碌的黎木，但是又想吃黎木做的饭菜。
    更重要的是，她想跟黎木一起共进晚餐。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晚餐时间成了两人可以面对面坐下来，好好交流的时间了。
    娜塔莎说不好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她只是有些喜欢那样轻松的时间。她觉得，在那样的时间里，自己跟老板之间，好似才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隔阂，可以不分彼此地共享感受食物的美味。
    所以，到底是什么隔阂呢？
    娜塔莎觉得从灵小姐跟老板之间就没有那样的隔阂。她很想找从灵问一下，但又觉得，那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唉，难以理解啊……
    娜塔莎纠结着纠结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到地下室了。
    既然来了……她稍稍抿嘴想，就打扰一下！要是老板生气的话，就立马真诚地道歉。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她觉得老板的脾气不算差，起码对她不算差。
    她感受着黎木的气息，向地下室的深处走去。
    虽然是地下室，但光照、透气等各方面都非常好，完全不会有压抑的感觉。就是因为太大了，又没什么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过，地下室本来也就不是日常活动的地方，空点也正常。
    娜塔莎在修行室前停了下来。
    她正欲敲门，忽然感受到一股特别的气息，不由得停了下来。
    这股气息……有旧日的感觉。
    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娜塔莎努力去回想，为何会觉得熟悉……
    她横跨自己几十万年的记忆，很快，在生命的最初阶段，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那是……生命在进化！
    但是，这股熟悉的感觉，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似乎……虽然是生命进化，但并非是“神灵路线”的进化，而是另一种。
    另一种的话，就只有，“世界路线”！
    娜塔莎眼中的波澜涌动不停。对的，就是“世界路线”的进化！
    难道，老板开始了他进化的“世界路线”？
    之前，黎木问起她关乎生命进化的事的时候。她以为，黎木只是对进化感到好奇，没想过他会亲身踏入这个领域。而且，还是选择的一条未知且复杂的世界路线。
    世界路线，即便是作为神灵的她，也无从理解。她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条进化路线，但今天，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
    她不由得开始期待，黎木到底会在这条路线里，收获怎样的变化。
    安静地站在门外，感受着，品味着。
    强大的精神能力，让她丝毫不落地感受到了里面的每一种变化。
    某一刻……她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诞生了！
    一种从“无”到“有”的感觉！
    虽然那份“有”，还比较贫瘠……不对！
    娜塔莎惊讶地发现，那份“有”正在迅速变化，从一开始的贫瘠，变得繁杂而勃发……她好似看到一颗种子发了芽，然后以超乎理解的速度，迅速长成参天大树！
    贫瘠，变成了茂盛！
    还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变化！
    茂盛变成了生机勃勃，万物竞发……似乎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从遥远的地方涌来……似乎有一座高山，在反复的撞击下，悍然耸立……
    娜塔莎站在门外，感受着繁盛的变化，有些发愣。
    她不由得想，这真的是生命进化能带给人的感受吗？
    为什么我觉得，老板好像创造了一个世界……
    即便以神灵的思维，娜塔莎也无法理解，此刻的黎木到底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在门外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变化的感觉才逐渐消退。
    娜塔莎莫名紧张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老板，我可以进去吗？”
    门内传来黎木的声音，
    “可以哦，娜塔莎。”
    娜塔莎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看到黎木站在修行室的中间，而修行室里很普通平常，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好像，刚才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恍惚间的错觉。她茫然地问，
    “刚刚，老板创造了一个世界吗？”
    黎木笑出了声，
    “娜塔莎，你太能想了。我哪里有那种本事。”
    “但我的确有那样的感觉！”娜塔莎肯定地说。
    黎木目光平静，
    “也许。”
    娜塔莎不知为何，觉得黎木此刻离她很遥远。她一口气闷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欲言又止，最后，以一种非常勉强的语气小声说，
    “老板就不能让我多了解一下吗？我也想跟老板之间变得像从灵小姐那样好。”
    黎木顿了顿，端着下巴说，
    “娜塔莎，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从灵关系并不好啊。她可一直对我三番五次坑她耿耿于怀。”
    娜塔莎摇头，
    “不……我虽然说不出来，但我的确有那样的感觉。老板跟从灵小姐之间，有一种我无法触碰的和谐感。”
    “和谐感……”黎木看着娜塔莎纠结的眉头，想了想说，“娜塔莎，你我相处的时间还多，不必非要一下子弄个明白和透彻。水到渠成，肯定要比故作坚强好。”
    娜塔莎紧紧握着手，
    “可我，想快些自由！”
    黎木问，
    “娜塔莎，是想早点离开安全屋吗？”
    “不，我并非——”娜塔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苦着脸说，“抱歉，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她转过身，迈开往外走，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黎木想，娜塔莎怎么反而不如以前那样率直了呢？他叫住她，
    “娜塔莎，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这样的话，娜塔莎要跟我一起做饭吃吗？”
    娜塔莎有些不解，
    “一起做饭？”
    黎木说，
    “我想了想。我经常都会做一件事然后忘记时间。不如干脆让娜塔莎也学会魔力烹饪和处理从旧日食材。那样的话，娜塔莎就不用每次都饿肚子等我了。而且，我也可以多多偷懒。”
    “好啊！”娜塔莎语气兴奋。
    “这么期待吗？”
    “嗯！每次吃老板做的食物，我都非常开心，所以我也想让老板一样开心！”
    黎木脸有些发热，
    “娜塔莎有时候还真是能很轻松地说些非常厉害的话啊。”
    “厉害吗？厉害的话我可以经常说给老板听。”
    “不，不用了！”
    娜塔莎那些厉害的话，多是她作为初识人类文明的无心之言。她大概并不懂得那些话在不同的语境里，有着什么样的特殊涵义。
    她很聪明。这是黎木的肺腑之言。
    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会，并且立马就能做得非常好，直奔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去了。
    黎木只是稍微教了她一下魔力烹饪，她就能做出一顿相当不错的晚餐，还能举一反三，开发出新菜式。
    神的领悟力！
    这让黎木跟她待在一起有种俗人面见天才，被灼烧的感觉。
    当然，这也给了黎木正大光明偷懒的理由。从此以后，可以把做饭的事情，放心地交给娜塔莎了！
    厨娘娜塔莎，也是相当地优秀啊！
    这么优秀的员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走！
    ……
    晚上，黎木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体内的世界。
    即便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他心里的震撼感，还未消退。
    他本以为，最多能开辟出一个荒芜的世界……但完全没想到，一举从未入门，进化到了荒芜之上的灵机！
    如果是荒芜是世界初成，什么都还没有的话。那么灵机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具备了生机和灵蕴，正在飞速演化之中。
    他想，这多半是之前体内积累了大量旧日气息的缘故。
    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明确的进化方向，所旧日气息只能蕴藏在血肉之中。
    但现在，进化方向明确了，开辟了体内世界，旧日气息便涌入初成的体内世界，然后点燃生机和灵蕴，疯狂推进世界的演化。已经开辟出了一条河和一座高山了。河周围和高山上，都开始有植物生长。
    这看上去是不符合真正的世界演化的，但实际上，体内世界也并非是真正的世界，这种演化，更像是一种进化的表现形式。
    按照犿獏的感悟，步入荒芜后，需要大量的积累，才能点燃灵蕴生机。它当初可是在这一步上用了几百年。而现在，黎木只用了一个小时……果然是积累了大量旧日气息的结果啊。
    虽然能理解，但看到体内世界的演化速度，黎木还是觉得震撼。
    兴奋之热，让他久久不能入睡。

 第108章 真正进化后的实力

    次日，黎木再感受体内世界。
    那条河已经开始分化出支流了，而高山也有生成山脉群峦的趋势。
    这种演化，直接反馈给他的感觉就是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我t又变强了！”
    这种变强可就不是之前消化了旧日气息，简简单单的体能、力量上的变强，而是生命层次上的变强！
    是真正的进化！
    到一楼后,黎木闻到一股香味，顿时精神饱满，食指大动。他走进厨房，发现娜塔莎果然在里面，
    “早上好，娜塔莎！”
    娜塔莎回过头,
    “早上好，老板。早餐马上就好了,请先坐一下。”
    黎木看着她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问：
    “娜塔莎很喜欢烹饪吗？”
    娜塔莎回答，
    “美食能让人心情变好。所以，我想老板能一早就吃到美味的东西。”
    黎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受宠若惊。
    好像，从《悲恸黄沙》离开后，娜塔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就像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忽然就懂事了。虽然她本来也就不调皮捣蛋。但变化程度，还是相当的。
    黎木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动作娴熟的娜塔莎，不由得想：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我，然后快点获得自由……
    这么想着，黎木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要是娜塔莎是真情实意地想让他开心的话，他大概真的会非常感动。但娜塔莎是另有目的啊。
    当然，论迹不论心,娜塔莎愿意这么做，黎木也很开心就是了。
    毕竟,一大早上起来就有美味的早餐享用,谁不开心啊。
    吃过早餐后，黎木检查了一遍安全屋的改造升级，确定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后，装上“幻海思潮”后前往旧日世界。
    现在的他，生命层次上，迈出了世界路线的第二步，精神层次，也是受限阈值二阶突破，还是名炼金门士。自然原力的运用，也因为开始进化后，理解更深，掌握更熟练了。
    总之，一句话，
    已经今非昔比了！
    所以，这次一去到旧日世界，跟青猫碰头后，他就跟它沟通,遇到危险先别急着出手,让他先上，打不过再换它。
    他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
    一片沼泽地里，青色的大猫咪站在沼泽外缘的巨石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它看上去有些紧张，后腿稍稍曲着，背脊高耸，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虽然它不知道前面在沼泽地里跟几十条沼泽肠虫干架的小不点，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为什么吃了那么多美味的食物，却还是那么小……但它知道，他有这个世界所有生物都没有的本领——
    寻找美味。
    也就是旧日气息。
    它不想让他死掉……虽然跟着他也是为了更快更方便地找美味。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它觉得他好像也挺不错的。似乎，可以成为共同成长的伙伴。
    这个世界很危险，能有相互帮助的伙伴，也就不那么容易夭折了。
    正想着这些，它忽然听到小不点大喊，
    “帮忙，帮忙！”
    于是乎，它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青色的闪电，以最快的速度，踏过恶臭的沼泽，直奔小不点所在的地方，挥爪摆尾，撕咬拉扯。最后，他们合力，把三十多条沼泽肠虫绞杀殆尽。
    青色大猫眼里的小不点就是黎木。
    是的，只有它半截小腿高的黎木，在它眼里，毫无疑问就是个小不点！
    但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不点，虽然一副进化不良的样子，但打起架来还是很厉害，一个人单挑三十多条沼泽肠虫，能坚持那么久，非常不错了。
    黎木抹掉脸上的污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
    “谢了，大猫咪！”
    大——猫——咪——
    青色大猫大概能理解这是在叫自己。它伸出大舌头舔了舔下巴，心想，小不点的种族语言还真是复杂难懂啊，哪像我们，吼就完事了。
    黎木看着一地的肠虫尸体，相当满意。
    如果是之前，这些肠虫，就算碰到一条，那都得乖乖跑路，但现在，已经可以一人单挑几十条了！虽然到最后还是要青色大猫帮忙。不过，这又何尝不是探索的乐趣呢？
    接下来就是收割战利品。
    按照惯例，依旧是黎木先把精华部分拿走。沼泽肠虫的精华是它们身体中段的一块肉膜。
    黎木把肉膜取下来塞进幻海思潮的精神收纳空间后，又给剔骨刀喂了一点血肉，然后把时间交给青色大猫。
    大猫的进食，历来是残暴且节约食物的。基本得吃个干干净净，地上的血渣子都得舔了，才算结束。
    旧日世界资源虽然丰厚，但进化也相当残酷，任何食物都来之不易……虽然自打榜上小不点后，来之较易了。但该节约的还是得节约，万一哪天就找不到他了呢？毕竟，他每次离开后，味道都完全消失了，过一段时间才会重新出现。
    唉……
    黎木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这只大猫好像在感慨什么。
    但，一只猫咪，再大也只是一只猫咪……猫咪又能有什么心思呢？
    “大猫咪，那我走了，过段时间再见。”黎木收拾好，打算回去了。
    但青色大猫忽然站到他面前，一双森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黎木顿时有些紧张，
    “这是……要干嘛？”
    青色大猫忽然低下头颅，在黎木身上蹭了蹭。
    它因为体型太大的缘故，蹭一蹭的动作看上去非常不和谐，以至于黎木完全没搞懂它在做什么。
    蹭完后，它抬起头路，蹲坐着看向黎木，心想，我都对你表示友好了，这些你该更加信任我一些，让我跟你一起冒险了。
    但黎木完全没搞懂，愣了愣后，说：
    “那，再见。”
    说完，他化作崩解的光束，消失在原地。
    青色大猫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发了会儿呆，然后舔了舔爪子，又想，是我表示友好的方式不对吗？
    要不然下次，还是向他学一下他们种族的交流方式。
    一边想着这个，它一边朝远处走去。等它完全离开后，那些潜藏在沼泽底下的小鱼小虾才敢冒泡。
    ……
    燕京市，
    隐秘的止水俱乐部里。正在天台吹风的从灵，听到脚步声后，回过头。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正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走进天台。与他这正式的装扮不太相衬的是他那一脸浓密的络腮胡。他的眼睛不算大，但坚毅的眼神，让其显得炯炯有神。
    “你还是这么喜欢一个人独处吗？”
    从灵点头，
    “独处又独处的好处。如果您是来劝我跟大家好好相处的，那我先感谢您关心。”
    中年男人摇头，
    “并不是。小灵，有件事我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请说。”
    “关经纬，真的是你杀的吗？”
    从灵看着他点头，
    “是我。需要我详细说明吗？”
    “需要。”
    从灵讲述了她跟关经纬从遭遇，到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直至最后分生死的全过程，
    “就是这样，所以我杀了他。”
    中年男人陷入了沉默，然后稍稍笑了一下，
    “的确有不得不解决他的理由。那我放心了。我知道，你并非恶意挑事的人。”
    “给俱乐部添麻烦了吗？”
    中年男人说，
    “关经纬所在的天壬俱乐部，的确想找我们讨个说法。但麻烦，倒不至于。无限世界里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很清楚，非要讨个说法，无非是做些无理取闹的指责而已，真要有什么大动作也不现实。”
    “但关经纬似乎是天壬的门面之一。真的没关系吗？您不必强行为我承担什么。我能来到止水，已经给您添麻烦了。需要我退出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
    “退出？”中年男人挑起眉，“只要我在止水一天，谁也别想让你退出。你父亲——”
    “请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
    “小灵……”
    “抱歉，我不应该这么对您说话。”
    中年男人摇头，
    “是我的不对，旧事重提的确很讨厌。关经纬的事，你无须在意，无限世界发生任何事都归于无限世界。谁也不能指责你，何况你有正当理由。至于小年私自行动，给你造成负担的事，我们已经严厉批评他了。不过，我听说，无限世界有一个安全屋，是真的吗？”
    “是的。”
    “你在安全屋里工作？”
    从灵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毕竟他掌握着大量无限玩家的信息，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她点头说，
    “虽然如此。但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不必担心。”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也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关于安全屋的事。”
    从灵摇头，
    “抱歉，我身为员工，有员工保密协议。虽然如此，我认为，安全屋的存在，迟早会公之于众，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真正了解到。”
    其实没有什么员工保密协议。只是她单方面地不想透露而已。这在她看来，是身为员工的责任。
    “好。”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从灵问，
    “还有其他事吗？”
    “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参与。”
    “请说。”
    中年男人想了想，回答：
    “鉴于无限即将公测，上面对无限玩家的管理办法进行了讨论，决定在全国主要地方建立以俱乐部为标杆，交流圈为主要聚落的模式。止水俱乐部在名单范围内。所以，可能需要你离开燕京，去其他城市参与分部的建设。”
    他补充道，
    “当然，不需要你参与管理。只需要你充当门面即可。等分部建设完毕，运营进入正轨后，你随时可以回来。”
    从灵问，
    “去哪里？”
    “知冬市。”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从灵扭头离开，
    “我去收拾行李。”
    中年男人缓了口气，小声嘀咕，你倒是稍微拒绝一下啊……稍微拒绝一下，我就不会让你去了……小灵啊，你一直都是这样，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以至于我连照顾好你的责任都尽不到。

 第109章 拘魂小鬼

    经过仔细感受，黎木发现，自己没吃下一些汲取了旧日气息的食物，也就是每吸收一点旧日气息，表现在他体内的世界，就会获得一缕生机灵蕴。
    生机灵蕴是加速世界演化的动力。
    河流疯涨，山峦层叠，地衣蔓延，氤氲灵泽。
    感受体内的世界的演化，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黎木甚至能一连看好几个小时都不觉得无聊。当然，不论他看与不看，世界的演化都不会停止。
    自打黎木给安全屋的改造升级定了方向后，后续的工作，就基本扔给娜塔莎了。他只需要定时检查一下就行。
    今天的生活，看上去也就是这样了。
    安全屋本体的一二楼是开放式堂屋结构。不过，这是内部的样子，从“今天几号？”咖啡屋外面看的话，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咖啡屋。
    黎木趴在二楼的围栏上，看着一楼忙个不停的娜塔莎，心想，把工作全都丢给娜塔莎，真的好吗？
    他开口问，
    “娜塔莎，需要我帮忙吗？”
    娜塔莎停下脚步，望着黎木回答，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每次跟黎木说话时，她不管多忙，都总是会停下手头的工作，以认真的态度应对。
    抛开其余的不说，娜塔莎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员工，总是能做好黎木交给她的工作。
    这让黎木满意的同时，又有些惆怅。
    满意的是她出色的工作能力……惆怅的是，她越是努力，越是优秀，黎木越不想放她自由。可她偏偏又对那份“自由”十分渴望。以至于黎木不由得想，要是娜塔莎某天意识到他这个老板并不想放她走的话，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又会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呢？
    “会不会是我有些小心眼了？”
    黎木也挺纠结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楼的娜塔莎听到他的叹气，立马就问，
    “老板有什么烦恼吗？”
    “我没事。不过，娜塔莎，你说得对，人果然是复杂的。”黎木感慨似地说。又在心里补充，我连我自己在想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娜塔莎眼中有些疑惑，
    “老板真的没事吗？”
    “娜塔莎忙自己的，不用在意我了。”
    “可我在意。”娜塔莎认真地看着黎木。
    黎木只得笑着说，
    “真的没事的。”
    “……好。”
    这时候，黎木的手机响了。是尤明浩打来的电话。
    “喂，浩哥，咋了？”
    尤明浩说，
    “黎木，我之前忘跟你说了。就是，咱们不是有个大学同学叫姚清荷吗。”
    “是，我记得她，挺漂亮一女生的，但身体很差，经常请病假。”
    “对，就是她。她上周因病去世了。”
    黎木眉头一动，目光颤了颤，
    “啊，真可惜，这么年轻。”
    “是啊。嗯，她是知冬市本地人。明天上午是她的追悼会，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去一趟。毕竟同学一场。”
    “嗯，可以。”
    挂了电话后，黎木到一楼，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我有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饭，明天也是。”
    “好的。”
    说完，他回出租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穿好正装，出门了。
    尤明浩因为块头长得太快的缘故，衣服基本都穿不下了。临时在附近租了一身正装，结果还没有适合他尺寸的，穿了小一号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要把衣服撑破的样子，加上个大光头，完完全全的西装保镖的样子。
    跟他走在一起，黎木都被衬托得像是什么出门带保镖的大家公子。
    两人到了追悼会场地，在外面领了胸花戴上后，进了场地。
    跟姚清荷的家人聊了几句，表达了悲伤和惋惜。进入灵堂，献完花鞠完躬后，两人退到旁边的宾客厅。
    一到宾客厅，尤明浩就绷不住了，开始一个劲儿地抱怨衣服太紧了，穿得很难受，想赶快回去换身衣服。虽然黎木确实觉得尤明浩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还是安抚他，说起码得等追悼会结束。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叫喊声，
    “黎木！”
    黎木闻声看去。看到约莫十来个人，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攀谈。其中一个女生正冲他招手。
    他想了想，记起来了，是大学同学。
    两人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啊，黎木。”
    “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没见过了。”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是留在知冬市的吗？”
    同学们，冲着黎木嘘寒问暖，问东问西。黎木虽然跟他们交情不多，但还是礼貌地一一应付。事实上，他读大学时，还算是挺有人缘的。
    忽然，有人对着尤明浩问，
    “这位是？”
    这位是？！
    尤明浩僵了一下。他心里正滴咕，自己同样是大学同学，咋都跟黎木小子打招呼，嘘寒问暖去了，完全不搭理自己啊。自己大学也没做啥找人厌恶的事啊。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光头肌肉男，的确很难跟以前那个瘦猴子形象匹配到一起。
    他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说你们啊，这才几年不见……我尤明浩啊！”
    “尤明浩？！”几人拔高音调，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一男生说，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黎木的保镖呢！”
    “话说，浩哥，你这干了什么啊，能长成这样！”
    “卧槽，光头肌肉老啊浩哥！太离谱了。这才三年多，你是怎么从竹竿长成柱子的？”
    几个男生和性格外向的女生围着尤明浩，狠狠地蹂躏他的肌肉。
    尤明浩还算是一个比较腼腆的人，被人这么围着摸肌肉，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黎木想笑。但怎么说也不能在别人的葬礼上笑出来。
    尤明浩这个话题冷却下来后，大家便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了葬礼的主人的事。
    姚清荷虽然经常请假，大家跟她相处的时间都不多。但她因为体弱多病，又长得很漂亮，所以天然带着一种病弱美人的气质，所以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大家都挺为她感到惋惜的。毕竟才二十四岁。
    聊着她以前的事的时候，黎木不由得感觉周围温度好像低了一些。渐渐地，好像能听到什么哭泣声。虽说在葬礼上有哭泣声很正常，但他还是觉得这道哭泣声格外幽柔绵长，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呜咽感。
    他越发在意这道哭声，便说了声去卫生间，然后离开了。
    接着，他循着哭声前进。
    穿过宾客厅后，在一条走廊上。他发现了哭声的源头。
    一道人形虚影，蹲坐在走廊的一边，呈抱膝状，正在哭泣。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甚至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稍稍认真看一下，黎木便认出来了，那是姚清荷的灵魂。
    黎木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了解里，人的灵魂，需要再特定的精神空间里，才会显露出样貌来，就像之前在《悲恸黄沙》副本里，也是在犿獏的那个精神空间里，才能看见被它囚禁的灵魂。
    物质世界，是跟精神世界不相匹配的。所以，物质世界无法容纳灵魂这种精神体。
    《深邃思考》里有专门记载灵魂相关的篇章。里面提到过，生灵是集合物质与意识的存在。物质世界里表现生命肉体，意识，也就是精神世界里表现灵魂。两者相互吻合，才是完整的生灵。
    生灵的肉体死后，灵魂失去在物质世界的依托，就会逐渐崩解为精神力量，成为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记载并不一定真实……关于生命与灵魂，一直没有什么权威的说法。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灵魂一般情况下，的确无法在物质世界里存在。
    所以，看到姚清荷的灵魂，就那么蹲坐在走廊上，黎木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无限副本里，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无限副本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可能。但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的话……未免有种超现实魔幻主义的感觉。
    黎木走了过去。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关注的样子，而是跟过路行人一样，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
    姚清荷的灵魂，以虚幻的状态存在，有些模湖，并且摇曳不定，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消散。
    平常地上了厕所后，黎木再返回到走廊时……姚清荷的灵魂，不见了。
    他稍稍蹙眉，离开了？还是消散了？又或者，刚才能看到她，只是某种难以理解的意外吗？
    没有想太多，回到宾客厅后，追悼会开始了。
    首先是姚清荷的家人进行致辞。
    她的父母相继致辞后，轮到了她的妹妹。她的妹妹满面悲伤，双眼通红地走上致辞台。
    然后，黎木看到，一道人形虚影，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那是姚清荷的灵魂。
    黎木皱起眉。姚清荷的灵魂原来跟在她妹妹身后的吗？他试图去感受姚清荷的情绪……那是一种难过以及依恋。
    难过他能理解，但是依恋是怎么回事？
    他想，应该是姐妹之间关系很好，即便死了，灵魂都还对妹妹很依恋。
    在他这么想时，忽然又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在姚清荷灵魂的脚踝上，拴着一条脚链，而在脚链的一端，是一个高约10，浑身苍白的光头小人儿。小人儿穿着中式肚兜，像个婴儿，但又长着一副成年人的脸，两撇八字胡，头上留着一小戳头发。看上去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接着黎木就注意到，这个小人儿……不是精神体，而是物质体，也就是说它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看其他人的表情……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小人儿的存在的。
    他仔细看了看小人儿和那条拴住姚清荷脚踝的脚链，逐渐意识到。那应该就是让姚清荷的灵魂停留在物质世界的原因。
    不过，这小人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在他进一步观察时，跟小人儿的目光……忽然就对上了。
    然后他看到，那小人儿眼中迸发出非常阴狠的光，勐地从致辞台上跳了下来，疯狂地冲到黎木前面，紧紧地抓住他的裤腿，语气阴湿地问，
    “你看到我了吗？你看到我了！”
    虽然还从未在现实世界碰到过这种诡异的事，但副本里也算是经历得不少了。黎木心宽，面无表情，一副若无其事，毫无察觉的表情，看着台上姚清荷妹妹为她姐姐致辞。
    小人儿却认定了，凶狠地说，
    “你肯定看到我了！既然看到了，那就把你的灵魂留下来！”

 第110章 姐妹

    小人儿在它的大红肚兜里又掏出一串脚链，作势就要套出黎木的脚踝。
    黎木惊了。这小东西是怎么从那么小的肚兜里掏出那么大一串脚链的？
    他当然不会任由它用脚链锁住自己的脚，抬起脚踢去。一脚直接把它踢得老远，撞在了前面一位宾客的背上。直接把那位宾客撞倒在地。
    黎木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东西是实体，别人只是看不到而已。
    被撞倒在地的宾客，一个没缓过来，差点晕厥过去。周围的人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嘶——好痛，谁撞了我？”
    他回过头，什么都没看到。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是别人的追悼会，就老老实实地吃了个闷亏。
    但是，那小人儿，丝毫没有因为一脚就被踢飞而放弃，继续拖着脚链朝黎木走来，边走还边阴狠地念叨，
    “看到了的话，就要把灵魂献给我！”
    黎木心想，这里人太多了，没法施展。他便对尤明浩说，
    “我去上个厕所。”
    “你咋又去啊，窜了？”
    黎木没有解释，转身迅速离开。他动作轻巧，尽量不吸引注意力。
    离开宾客厅后，沿着会场后方的走廊走进无人的安全通道。随后，他站在安全通道的一头，耐心等待着那小人儿追上来。
    很快，他便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老实说，在这种灯光并不明亮、没有人经过的安全通道里，这种铁链拖地的声音听上去压迫感十足，有种恐怖片里，boss要出场的感觉。
    但小人儿的体型，实在是撑不起这样的感觉。
    所以，当黎木看到小人儿穿着肚兜，拖着比它要大一圈的脚链，一脸凶狠地冲过来时，难免觉得有些滑稽。
    小人儿冲到黎木面前，一边凶狠尖叫，
    “把灵魂交给我！”
    一边要锁住黎木的脚踝。
    黎木一根手指抵在它的额，点爆一团原力。只听“噗”的一声，小人儿便被弹飞好几米远，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黎木试着跟它沟通，
    “你为什么要拘禁姚清荷的灵魂？”
    小人儿重新站起来，声音尖锐，
    “主人的命令！”
    “主人？你的主人是谁？”
    小人儿不搭理了，继续摆出一脸凶相，要锁住黎木的灵魂。
    但它一冲过来，就会被一团爆开的原力弹飞。
    跌倒了，又来一遍。它似乎不会动脑子，搞不清楚自己完全不是黎木的对手，非要锁住他的灵魂。
    黎木没那个耐心陪它玩了，冷着脸说，
    “你再不放弃，我就一脚踩死你。”
    小人儿还是一副凶狠的样子，边冲边喊，
    “主人的命令！”
    黎木眼中附着森然。他酝酿着一团自然原力，只要它一冲过来，立马就会被炸得血肉模湖。
    就在这时候，安全通道的出口传来急促的声音，
    “停下！”
    小人儿当即站定，一动不动。
    黎木看过去。姚清荷的妹妹站在安全通道的出口。她逆着光，不太看得清楚她的面容。
    黎木问，
    “这小东西是你的？”
    姚清莲语气充满歉意，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我这就带它离开。”说完，她冲着小人儿喊，“快过来。”
    小人便抖了一下，一副害怕的样子，然后缩着脑袋，收回脚链。像个被骂了的小孩，朝姚清莲走去。
    黎木稍稍仰着下巴，
    “等一下。”
    “有……有什么事吗？”
    黎木迈开脚步。硬底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刚刚它说‘主人的命令’。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是你指使它来锁我的灵魂的？”
    姚清莲退后一步，
    “我……我没有。”
    说着，她就要逃离这里。
    黎木勐地一挥手，操纵一团原力将门关上，然后紧紧顶住。姚清莲使劲浑身解数也开不了门。她背靠着墙壁，语气惊慌，
    “你……你要做什么？”
    黎木站到她面前，一双眼睛不断往外淌出阴湿气息，
    “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锁我的灵魂？”
    “不，我没有！”姚清莲倔强地说，然后别过头，不敢跟黎木对视。
    她心里十分忐忑，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回事啊，眼神怎么跟鬼一样！
    黎木向前一步，挡住灯光，整个人的阴影全部覆盖在她身上。
    她童孔发颤，惊声说，
    “你……你再靠近，我叫人了啊！”
    黎木说，
    “我一定可以在你叫之前，先割破你的喉咙。你可以选择跟我赌一下。”
    姚清莲张开嘴，想要发声，但声音却被恐惧给堵死了，一点都发不出来。她忽然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
    “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黎木甚至不屑于低头看她，
    “别装可怜。你都有胆子让你的小鬼来锁我的魂，还会被我吓住？”
    “你就是魔鬼！”
    黎木蹲下来，看着她，
    “好好讲讲，我跟你之间，谁才是魔鬼？”
    他的眼神逐渐攀上一股威慑的气息。
    姚清莲不觉间，受这份威慑的影响，肩膀发抖地说，
    “对……对不起。我是魔鬼，我是！”
    “那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你看到了小明。”
    “小明……就是这个小鬼吗？”
    黎木看了看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小人儿。
    姚清莲点头，
    “嗯，就是它。”
    “小明……是你给它取的名字？”
    “不，我得到它时，它就叫小明。”
    “在哪里得到的？”
    “无……无限副本。”
    “原来是个无限玩家啊。”
    “嗯。”
    黎木解开目光威慑。姚清莲一下子回过神来。然后她瞪大眼睛，一脸恐惧，
    “我……我泄密了！”
    黎木嗤笑一声，
    “别搞笑了。你算什么泄密。”
    泄密对象如果也知道无限的话，就不算泄密。无限虽然在内测阶段，严厉制裁泄密者，但还没到发疯的程度。如果对方本身知道无限，那就不算泄密。这也是从玩家那里了解到的。
    “你也是无限玩家吗？”
    “不用关心我是不是。”黎木问，“你用这个小鬼，锁住了你姐姐的灵魂，是吗？”
    姚清莲低下头，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姐姐离开我。”姚清莲咬着牙，一脸的难过与不甘，“为什么姐姐这么好的人，命却那么不好！”
    黎木说，
    “讲讲看。”
    “我凭什么给你讲！”
    黎木眼神开始变得阴湿……
    “我讲，我讲还不行吗！别那样看我啊，好恶心。”
    姚清莲缩着脑袋，抱着腿，讲了她的经历。
    姚家父母工作很忙，所以，从姚清莲记事起，大多数时间都是大她七岁的姐姐姚清荷在照顾她。姐姐对她而言，比母亲更加母亲。但是，姚清荷大一的时候，确诊了一种免疫缺陷病。黎木不太懂这种病，但差不多算是绝症。
    一开始，还能维持日常生活，但大学毕业后，不到一年，病情恶化，这以后就一路朝着死亡急转。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姚清莲大概太过渴求姐姐康复，成为了无限的内测玩家。她在一个名为《团结村》的副本里，得到了小明这个可以带出副本的奇怪生物。小明虽然思维简单，力量低下，但有拘禁灵魂的能力。
    到最后，姚清荷还是离世了。无法接受事实的姚清莲，就动了歪心思，把她姐姐的灵魂拘禁了起来。
    这神奇的经历，黎木难以评价。看书溂
    怎么说呢，感觉这对姐妹是挺可怜的，但姚清莲病态以至于魔怔的观念，又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黎木问，
    “为什么非得把她留在身边？”
    “我只有姐姐了。”姚清莲坐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
    “但你应该发现了，灵魂是没法跟生人交流的。”
    “你什么都不懂！姐姐是能感受到我的情绪的。我开心，她就会开心，我要是难过的话，她就会难过。”
    黎木摇头，
    “别自欺欺人了。她之所以会随着你情绪的变化而变化，是因为这小鬼拘禁了她的灵魂，而你又是这小鬼的主人。事实上，她根本无法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所以，你其实是在折磨她。”
    “胡说，胡说！”
    黎木瞧着她，
    “看你这样子，大概高中还没毕业。我理解你对姐姐的感情，但是这真的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事。你姐姐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难过！”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黎木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说，
    “那我就告诉你，我所认识的姚清荷是个怎样的人。”
    黎木读大学的时候，为了混个眼缘，当了班里的生活委员。虽然是个没什么地位的闲职，但还是跟不少同学都有接触。姚清荷因为情况特殊，经常进医院，作为生活委员的他，没少代表同学去看望。
    虽然他觉得这应该是班长做的事，但奈何当时的班长忙着谈恋爱，没时间，就丢给他了。
    姚清荷的确像姚清莲说的那样，是个脾气很好，很会照顾他人心情的人。每次黎木去看望她，都不会感到有任何烦躁。
    “综上……我觉得你姐姐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也一定希望即便她不在了，你也能健健康康长大，积极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听到黎木经常去医院看望姐姐。姚清莲的态度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但是，我不想失去她。”
    姚清莲明显病急乱投医了，渴求地看着黎木，
    “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救救她！”
    黎木无奈地说，
    “人死不能复生啊。她的尸体都开始腐烂了，我怎么去救？”
    “呜呜……”
    黎木说，
    “别哭了。快去把你姐姐放掉。让她早点超生不好吗？”
    虽然有没有超生这种事存在，黎木搞不清楚。但是，他的确不想看到姚清荷死了还被折磨。他对这个女生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得知她的死讯后，也难免为之惋惜和难过。
    姚清莲低着头，
    “不要……我不要姐姐离开我……”
    “别像个小孩子。”
    “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姚清莲眼睛哭得通红。
    黎木其实有一个办法。把姚清荷炼制成魔偶。《深邃思考》记载了一种把生人之魂关进魔偶里的炼金术。虽然他没有这样试过，但这种炼金术并不困难，只是有些阴损。
    但是……他不想这样做。《深邃思考》里记录过一句炼金先哲的话：世俗里的凡人，倘若尝试去打破自然的生死，最后都会变成丑陋的魔鬼。
    而且，如果因为姚清莲的私心，就去主宰姚清荷的命运的话，很不公平。
    被炼制成魔偶活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一种诅咒。
    黎木缓了口气，
    “生死由天定，无法更改。小妹妹，放了你姐姐。”
    “我……呜呜——”姚清莲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我恨我自己……不仅没帮到姐姐，甚至都没在她还能说话的时候，跟她说句告别的话……”
    黎木说，
    “如果只是告别的话，我可以帮你。”
    姚清莲抬起头。被泪打湿的脸上，迸发出强烈的渴望。这悲喜交加的人啊，看上去既可怜又无助。

 第111章 如果有来生

    姚清莲带着她姐姐的灵魂，来到“今天几号？”咖啡屋。
    黎木给她泡了一杯瘤迷迭，让她悲伤的心情得以稍微的缓解。
    小人儿小明躲在她的腿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咖啡屋。它看到娜塔莎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立马双手捂住眼睛，以为看不到,就不存在。
    黎木心想，确实够笨。
    姚清莲正要开口。
    黎木便说，
    “不必问这是哪里，也不必问我和她的名字。你只需收拾好心情，准备好对你姐姐说的话即可。”
    姚清莲跟她姐姐长得很像。
    恍惚间，黎木又想起大学时，在病房里陪姚清荷度过的那些时间。他问起自己内心时,不得不去承认，对于大学时青春的他而言，姚清荷那种温柔的性格加上出色的相貌，的确吸引着他。这也是他愿意不分次数去看望她的原因。
    他看着站在姚清莲旁边，浑浑噩噩的灵魂，稍稍吐出口气，然后使用炼金术里的“魂语”去呼唤。
    “魂语”是一种很冷门的炼金术，一般被用来沟通死人之灵。
    只能在故人的灵魂尚未彻底消散在精神空间里的时候，才能使用。
    差不多就是招魂术。是一种精神能力。
    人死的时间越短，“魂语”越容易成功，唤醒的灵魂，也越完整。
    姚清荷目前的灵魂，保存得还算是比较完整的。
    黎木呼唤了大概半分钟后，便成功地沟通了姚清荷的灵魂。他不是很好意思让姚清荷借他的身体来说话，娜塔莎的话，估计姚清荷根本没资格去借用她的身体。
    所以，他提前炼制了一个能说话的布偶。布偶是按照他记忆里姚清荷的形象捏的。
    布偶，忽然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
    “姐姐！”姚清莲立马听出来是姐姐的声音，十分激动地看向布偶。接着，她哭了起来。
    “是莲儿吗？”
    “姐姐……是，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黎木跟娜塔莎退出房间，没有去打扰姐妹最后的告别。
    娜塔莎感觉到了黎木有些低落的心情，问：
    “老板很在乎那位姚小姐吗？”
    黎木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缓声说，
    “倒也说不上。毕竟离开校园后，几乎没跟她联系过了。只是觉得，她这么好的人，如此短命，确实很遗憾。”
    娜塔莎稍稍一笑，
    “老板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黎木摇头，
    “别这么想我。只是因为她是姚清荷，我才会这样做。换成其他人，我都不会理。”
    “那老板果然是在乎姚小姐的。”
    黎木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娜塔莎也会学套话了啊。”他一下子感觉轻松了很多，“姚清荷是个很好的人。她如果是健健康康的，一定会是那种大家都围着转的人,也肯定会是很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初恋女神之类的存在。我也很喜欢她。但人生嘛,可能就是这样，总会让你尝一尝什么是酸甜苦辣。”
    娜塔莎目光有些许远了,
    “听上去很有趣啊。但我的一生，简单到一句话就能说完。吃吃睡睡直至成为这里的一员。”
    “人类有限的几十年生命，当然会极尽可能地去丰富……但你们神灵不一样，有着看不到头的寿命。在那以万年为单位的岁月里，肯定会有精彩的事。”
    娜塔莎笑了起来，
    “嗯。”
    黎木看着她的侧脸，心思变得有些远。
    姚家姐妹述尽衷肠。姚清莲出来时，没有变成泪人儿，反倒带着笑意，这让黎木有些意外，虽然这份笑意还是显得悲伤。
    “看来，你跟她聊得不错。”
    “我会承载着姐姐的期望，好好活下去的！”
    黎木说，
    “虽然如此。但别人的期望，也可能成为压垮自己的大山。”
    姚清莲目光坚定，
    “其他人的期望可能会让我有压力。但是姐姐的期望，是我的动力！”
    “你真的很喜欢她。”
    “姐姐是最好的姐姐！”
    “好，既然如此——”
    “姐姐想跟你说话。”
    “我？”黎木有些错愕。
    “嗯。”
    ……
    黎木坐在布偶对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姚清荷先行笑着说，
    “真是好久不见了。”
    “额……你应该是看不到我的。”
    “嗯，很遗憾，看不到你。但我能感觉到你在这里。”姚清荷说，“谢谢你。我不是很聪明，没法理解你跟莲儿之间的事，不过感觉很厉害。莲儿说，你非常厉害，轻易地就做到她想方设法都做不到的事。”
    “没什么，运气而已。”
    姚清荷轻声说，
    “大学的时候，谢谢你愿意来看望我。真是给你添太多麻烦了。”
    “不算麻烦。那时候，我其实也蛮想看到你的。不如说，趁着职务之便，能有正当理由去看望你，有些厚脸皮。”
    “真是令人吃惊的表白啊。”姚清荷惊讶地说。
    黎木脸有些发热，
    “都是过去的事了。”
    姚清荷轻笑一声，
    “嗯，都是过去的事了。但是……好遗憾，你以前没有这样对我说过。我也没用勇气对你说些什么。”她心里想，我一身的病，哪敢耽误你的青春。
    听到这番话，黎木有些释怀。他整个人前所未有地感到放松，肩膀沉下来，说，
    “感谢你，在我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活里，添了点趣味。”
    虽然那点趣味像烟火，转瞬消没于黑暗。
    姚清荷笑着说，
    “不客气。”
    “那么……要说再见了。”
    “再见啊……听上去很奢侈。”
    “抱歉。但永别听上去总有些悲伤。”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体贴。”
    “只是没法对病人耍脸色而已。”
    姚清荷轻声说，
    “永别了。”
    “永别。”
    魄葬大地，魂归天。
    黎木无法言说心里的缺憾到底是弥补了，还是裂得更大了。但他的确愿意发自内心地祝福姚清荷，如果有来生，愿她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
    姚清莲被姐姐教育一顿后，一下子乖了很多，也变得有礼貌了。
    她深深地鞠躬，
    “非常感谢您！”
    黎木笑了笑，
    “不客气。那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报酬的事。”
    姚清莲哑然失笑，
    “报……报酬？！”
    “当然要报酬啊。你以为我是帮你的？”
    姚清莲瘪着脸，
    “你们这些大人，都好可恶！”
    黎木摇摇头，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黎木这话听在姚清莲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让她不由得有种自己是个伤害了别人，又麻烦别人，还一点歉意和感恩之心都没有的坏家伙。她低着头坐下来，
    “说嘛，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要你——”
    “我是未成年啊！你不能那么过分！”
    黎木无语，
    “谁在意你啊，我看重的是你那只小鬼。”
    “你宁可要小明，也不要我吗？”姚清莲脑子还没转过来。
    “死脑筋是。认真点。你这只小鬼我看中了。”
    小明虽然思维简单，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可能会被主人抛弃，害怕地捂着耳朵。只要听不到，就不怕了！
    姚清莲一脸懵，
    “你要它干什么？”
    “首先这东西留在你这里太危险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心情不好，去拘别的魂？其次，你也没别的好东西付报酬了。算我吃点亏好。”
    “你别小瞧人！”
    姚清莲一股脑地把自己的好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这些，你随便挑好！”
    黎木看了一眼，
    “都是垃圾。”
    只看这些道具，黎木就差不多知道姚清莲应该才刚刚摆脱新手玩家的身份没多久。
    “太过分了！我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姚清荷没有明说的话，倒是被她妹妹说了出来。黎木板着脸，
    “别试图套近乎。”
    姚清莲哭丧着脸，
    “你要对它好点啊。”
    “放心，它每天至少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啊？
    小明手指漏风，不小心听到了黎木的话，差点直接吓晕过去了。
    姚清莲瞪着眼睛，
    “你认真的吗！”
    黎木笑道，
    “开玩笑的。”
    “呼——那就好。”
    怎么可能休息，本店全职员工二十四小时工作制——心里话。
    姚清莲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对她的小明还是很好的。她依依不舍地说，
    “小明，到了新家要听话，别给人添麻烦。妈妈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妈妈……看着小明那磕惨样子，黎木想……真亏你能说得出口。小女孩不都应该喜欢可爱好看的东西的吗？
    “好了，你要好好照顾它！”姚清莲对黎木说。
    黎木笑道，
    “当然了。肯定把它养得多多的。”
    多多的？这是什么形容……算了。姚清莲把小明交给黎木后说，
    “我要回去了，姐姐刚下葬，我还要回去为她守夜。”
    “嗯。对了，这个布偶，送给你。”
    黎木把按照姚清荷形象捏的布偶递给姚清莲。
    姚清莲接过布偶，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咬着牙问：
    “我想知道，你没有没有喜欢过我姐姐？”
    黎木看着她说，
    “没有。”
    “可恶，姐姐明明那么好！没眼光！”
    姚清莲说完，跑出了安全屋。
    黎木看着她的背影，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把她送到地铁站去。另外，把她关于安全屋的记忆消除。”
    娜塔莎点头，
    “好的。但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黎木说，
    “安全屋的事，还是留在安全屋。带到现实里，难免会有些麻烦。”
    “虽然只是旁观，但我觉得这应该对她而言，算是值得缅怀的事。”
    黎木目光遥远，
    “值得缅怀的是她跟她姐姐之间的告别。而非与我这无关之人的交际。”
    “好的。”
    ……
    晚上，姚家把姚清荷的遗物收拾了出来。
    整理遗物的时候，姚清莲发现了姐姐大学的班级毕业照。
    她看着照片里的姐姐，心想，那时候的姐姐真漂亮，笑得好开心啊。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她姐姐后面的黎木。
    看着黎木的脸，她陷入沉思……不由得蹙起眉去想，
    我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呢？
    她回过神来，冲出卧室喊道，
    “爸爸，有拍今天追悼会的视频吗？”
    “有，拷在我电脑上了。”
    “哦！”
    她冲进爸爸的书房，打开电脑，找到视频，然后一点点翻看……在视频的某个角落里，她找到了黎木的身影。
    她想，这个人眼神看上去挺难过的，以前跟姐姐应该关系很好。

 第112章 魔镜魔镜，我好看吗？

    黎木总觉得“小明”这个名字充满了一种令人牙酸的恶意。
    他严肃地看着抱着桌子腿，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的小明，露出洁白的牙齿，语气阴湿地说，
    “你这小东西，还拘我的魂不？”
    小明闭眼捂耳，
    “不敢了不敢了。”
    “细细地剁成臊子——”
    “嘤！呀！”小明皱一团,脖子都缩进脑袋里去了。
    “真是够蠢。不过倒是完美符合我的要求。”
    小明挤开一条眼缝，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害怕，
    “唔……”
    黎木把员工契约（癌变）摆到它面前，
    “给我签了。用你的血。”
    小明的智商，当然看不懂这契约上写的什么。它只知道自己现在的主人是面前这个很凶狠很可怕的阴湿男人，要是不签的话，他说不好真的会一脚踩死自己。它咬了咬手指头,歪七扭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小明”。
    像是刚会写自己名字的小孩子的笔迹。
    签了名字后，小明立马陷入呆滞。它感觉有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下子全部钻进自己的脑袋里。但是它小小的脑袋，完全装不下，
    “要爆炸了！”
    它抱着脑袋，痛苦地栽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左右打滚儿。
    过了几分钟后，它才恢复过来，坐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黎木。
    黎木瞥了它一眼，
    “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事了？”
    小明其实并不理解自己应该做的事。它只是觉得，自己只能去做那些事。
    这是黎木将职权写进契约后，植入进它身体的本能。即便它无法理解,但还是会按照本能去好好做。
    就像大多数人都不理解呼吸这一生命机制,但却都会做,并且是本能地去做。
    小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它的声音既像是小孩子,又像是成年女性,配上它那副成年男性的脸庞，满满的诡异与违和感，
    “知道了。”
    是的，黎木之所以从姚清莲那里把小明要了过来，就是为了让它成为小型安全屋的“屋灵”。
    而员工契约的癌变特性，正好能满足给每一个小型安全屋都配备一只小明。
    小明只需要做流水线一般的基础服务即可，像为玩家说明情况，为玩家点单、收取无限币、为玩家指路等等基础工作。
    黎木早就觉得，让娜塔莎去做这种连笨蛋小明都能胜任的事，简直浪费了她的智慧与才能。
    接下来就是小明的试上岗。
    有娜塔莎的精神能力，模拟各种玩家进入安全屋后的场景，然后小明去一一应对。
    黎木再根据实际表现，调整小明的职权范围……差不读就是调教。
    折腾了一天后，才算是把小明调教成满意的样子。
    能很好地应对玩家进入安全屋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最后，就是癌变了。
    癌变，只要有充足的养分，就能持续不断地复制分裂。
    1无限币，能让一个小明分裂一次。
    黎木先花费999无限币，另造了999个小明,加上本体,就是1000个,用来匹配安全屋改造升级的第一批1000个小型安全屋。
    目前看，安全屋的第一阶段改造升级就算完成了。
    1000个小型安全屋投入使用，每个小型安全屋都配备了一只提供个性化服务的小明。只是……小明长得略寒酸了。当然了，安全屋的本质是提供安全屋，服务员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难道服务员不好看，玩家就不来使用安全屋了吗？
    别傻了，保命的东西，哪还给你讲究这些。
    第一批小型安全屋的前期投入是14w无限币。这个投入在黎木的预估范围内，不算多，也不算少。当然了，这个数量还远远不够，等无限公测后还得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调整。
    黎木看着满屋子密密麻麻的小明复制体，对着小明本体笑道，
    “你可得管好你的这些孩子们啊。”
    “孩子们……”
    小明莫名有了一种强大的责任感。虽然它完全不懂为什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它们，是自己的孩子们。但听上去就很厉害。
    小明激动地点头，
    “好的！”
    啧~
    黎木想，小明要是长得再可爱一点，加上这又小又笨又听话的特性，应该会比较讨喜。
    但是，长得太磕碜了。
    晚上，吃过晚餐后。
    黎木心满意足地说，
    “教娜塔莎魔力烹饪果然是我最英明的决定了！”
    娜塔莎在烹饪上的天赋简直拉满了。不论是菜肴的味道把控，还是形色把控，都非常完美。而且，她很擅长创新，一份相同的菜肴，能被她换着花样做出不同的，但都不违和的味道来。
    当然，黎木觉得说她烹饪天赋拉满属实有些小瞧她了。她是全能的，只要认真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立马就能做得很好。
    神的悟性！
    娜塔莎嘴角稍稍扬了扬，轻声说，
    “老板开心就好。”
    黎木往后仰躺在椅子上，心情愉悦，随口就说，
    “娜塔莎也不要光顾着我开心了。老是为我做些什么，会让我不好意思的。嗯，娜塔莎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呢？今天我没什么安排，时间充足哦。”
    娜塔莎眼睛一亮，
    “那老板能陪我去海边逛逛吗？”
    黎木坐直了，
    “海边？”
    “嗯，离这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海滩。虽然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娜塔莎笑着说，“还是想跟老板一起去逛逛。”
    “都晚上了啊。”
    “不行吗？”娜塔莎几乎不会露出尖锐的眼神，她独特的外貌，让她眼睛上扬，眉头微蹙的时候，总是会带有一种天然的柔弱感。
    海蓝色柔顺的微卷长发，如梦似幻的大海般的眼瞳。
    她垂下眼睑，
    “这个要求是很过分了。老板毕竟不喜欢跟我在现实世界里一起出行。”她笑着说，“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老板不用觉得为难。”
    黎木觉得说到这种地步，才是真的让他为难。
    他不是不喜欢跟她一起出行，而是她的形象太过引人注目了，属于那种看一眼就忘不掉的类型。黎木可不知道，知冬市到底有多少见过娜塔莎的无限玩家。如果被他们看到了，一定会立马认出来，她就是安全屋那位神奇的员工。
    虽然黎木多次想过，在安全屋里接待玩家的时候，要不要戴个面具，或者制造些认知干扰之类的事。
    但到最后，都没有那样做。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掩饰其实很自欺欺人。明明是在自己的主场，还要遮遮掩掩的，显得小气又没意义。
    但，在现实世界呢？
    黎木看着娜塔莎，沉了沉肩膀，
    “娜塔莎，稍微等我一下。”
    “好的。”
    黎木前往地下室。不一会儿，拿着一顶米黄色的渔夫帽回来了，
    “娜塔莎，戴上这个，我们出门。”
    “真的吗？”娜塔莎眼神荡漾。
    “嗯。”
    帽子是用来降低娜塔莎存在感的。虽然以娜塔莎的精神能力，能很轻松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黎木不想她出去玩的，还要自己花费心思在降低存在感这件事上。
    所以，这顶帽子就派上用场了。
    娜塔莎戴上帽子后，在皇后的魔镜前照了照。她觉得很好看，便笑着问，
    “魔镜魔镜，我戴上帽子好看吗？”
    魔镜幽幽回答，
    “这是黎木先生，送给娜塔莎小姐的帽子，一定是根据的您美丽的形象特意编织的。所以，仅有您戴着它才会如此完美。”
    娜塔莎得到回答后，转过头问黎木，
    “老板，它说的是真的吗？”
    黎木似笑非笑地看着魔镜，
    “要我一拳砸碎你吗？”
    魔镜为自己辩解，
    “我的回答，是提问着内心深处的渴求。所以，娜塔莎小姐正是心中期望着这顶帽子是您为她特意编织的。”
    娜塔莎要比黎木实诚太多了，非常认真地点头，
    “嗯，它说的是真的。”
    黎木脸有些发烫。怎么到最后，反而是自己不实诚了？他咳了咳，
    “算了，都是小事，不用在意。娜塔莎，走，去看海。”
    “好的！”
    他们离开后，安全屋陷入了寂静的黑暗。
    某一刻，魔镜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难道不是一出精彩的戏剧吗？”
    “呢喃”的声音，不知为何也在安全屋里荡漾着，
    “是的。你我皆是观众。”
    “所以，你希望故事接下来怎么发展呢？”
    “呢喃”微笑着说，
    “故事的发展，不由作为观众的你我而定，在于主角们华丽的表演。你知道，这是一出没有剧本的演出。”
    “你是否会在哪一天，登上舞台呢？”魔镜问。
    “呢喃”回答，
    “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我懂了。那就让我们尽情欣赏这出华丽的戏剧。”
    安全屋随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前厅，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雕像依旧在注视脑髓地狱，“夜与海”，张扬无尽的夜与汹涌的海，麦格福家的壁橱还在静静燃烧无温的火焰，“安宁”的灯光，朦胧恍惚。新加入的染血的杜鹃鸟座钟，滴答作响，枪管打结的柯尔特左轮宣泄战争的艺术，古老的“清明上河图”，映射北宋的一角。
    一切都很正常。

 第113章 你……你是个魔鬼！

    对从灵来说，跟人打交道是件没意思的事，跟无聊的人打交道是浪费生命的事，跟很多无聊的人打交道，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候。
    止水俱乐部在知冬市建立了分部。今天是分部落成后的庆祝仪式。
    大家觥筹交错，举杯推盏,欢声笑语，好似做成了一件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今天初步完成了一个上面交给他们的项目。这个项目是做什么的，会发挥什么作用，对他们有什么影响,一概不知。
    他们还知道，那位像明星一样的年轻女人，是上面派下来的大人物。
    他们当然要想方设法，跟这位大人物交流攀谈，不说非得弄好关系，起码留个眼缘。
    从灵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
    毫无意义的社交……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独自一人在会场的最外缘坐着。
    终于，她受不了了，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于是，她也不跟其他人支会，扭头离开。
    至于要去哪里,她完全没有想过。
    不管冬日里这座陌生的城市如何，总也要比这歌功颂德的会场要好。
    离开了酒店的会场后,从灵望着繁华的夜景。就那么望着,也不去想什么。最后，她也不刻意去挑选目的地,随便朝着个方向,就出发了。
    寒冷的夜风让她冷静了很多。
    她双手揣在浊灰色大衣的兜里，踩着黑色的圆头皮靴，是这夜里暂时不知去处的都市丽人。
    不时会有人上来搭讪。
    但她甚至一句客气的话都不会说，轻淡地瞥一眼就继续向前。
    倘若碰到了纠缠不休的，便直接拿出手机，摆出一副要报警的作态。
    “无限世界……什么时候才公测啊。”
    从灵望着头，看着霓虹灯光交错的城市夜空。她觉得无限世界才是她的归宿……去安全屋打工，被那个老板坑骗都要比现在好。
    俱乐部分部的负责人打来电话。虽然想直接关机，但她觉得那样的话，说不定负责任会打电话到燕京去，又免不了会让叶叔觉得亏待了她。
    接通电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了事后，从灵莫名感到一种烦闷。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加快脚步，一刻都不停歇地往前走去。
    会走到哪里去，她一点都不关心。
    似乎，只要走起来，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令人厌烦的事情了。
    最后,她在一座人工海滩上的广场停了下来。这里有不少人,基本都是年轻人，男男女女,女女男男的混在一起。
    海滩的景色非常不错，海面上漂浮着大小游轮，橙白的灯光，让整个游轮看上去像是一盏巨大的花灯。
    远处的霓虹射灯不时划过这边，让这边的广场上有种舞台的氛围。
    夜里的海风很冷，但来到这里的行人，也不禁为这里的夜景驻足。也有不少人，是专门为夜景而来。拍照摄影的很多，就地搞起直播的也不少。
    从灵揣着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打算离开了。
    却在她穿过人群，要去到广场对面的马路时，不知为何，蓦然抬起头，目光在那人群里寻找。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只是错觉。
    但，她心里莫名有些发痒，有种不把这回事搞清楚的话，晚上睡觉都会惦记的感觉。
    于是，她混进人群里，朝着目光望到的地方前进。
    ……
    “人真多啊。”
    黎木看着人群说。
    娜塔莎点头，
    “这里好像很受年轻人欢迎。”
    “看上去是个人工景点。广场下面就是海滩。不过，晚上的话，海滩应该不会开放。”
    娜塔莎说，
    “那就看看海。”
    黎木向前走去，边走便问，
    “海洋，对娜塔莎而言，应该是比较让你感到安心的地方。”
    娜塔莎点头，
    “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在深海之中。海洋给我的安心感，就像人类站在大地上。”
    “那刚开始来到安全屋，你有很难受吗？”
    “也不算难受，只是总会有种想要回到海洋，浸泡在海水中的感觉。”
    黎木笑道，
    “那以后有时间的话，找片没人看管的海滩，去泡泡海水。嗯，我记得知冬市应该也有海水温泉。”
    娜塔莎稍稍低下头，
    “嗯。”
    两人站在广场围栏前，朝远处的大海望去。
    娜塔莎静静地看着夜空下的海洋，不知不觉间，忘神了，发呆了。她海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交错的光影。
    黎木看着她的侧脸，心想，她果然还是很向往大海啊。
    那种目光是装不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向往。
    黎木扶着栏杆，手背稍稍绷紧。
    他开口说，
    “娜塔莎，也去这附近逛逛。那边好像有个小吃街。尝尝各种小吃的风味，也不错。”
    娜塔莎点头，
    “听上去很不错啊。说不定能学到更多菜肴的做法。”
    两人朝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但，刚走出没几步……黎木忽然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一道视线锁定了自己。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免得惊扰到对方。
    他试图去感受后面那人的气息，但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各种气息交杂在一起，不好辨认。
    他便加快步伐，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在进入小吃街后，他低声对娜塔莎说，
    “娜塔莎，有人跟踪我们。”
    说完，他迅速没入一条小巷子。娜塔莎心领神会，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了走。
    直到后面的尾随者也走进小巷。
    某一刻，她蓦然转过身，即刻锁定后面的尾随者。
    而尾随者被发现后，立马折身，想要退出去。但刚转过身，就看到了黎木。
    一前一后，被堵在了小巷里。
    黎木冷眼看着被夹在中间的男人，问，
    “为什么跟踪我们？”
    男人身材十分矮小，而且还有点佝偻，脑袋上到处都是秃癍，像是长了某种疮后留下的疤疥。他的鼻尖往下后方弯进去一截，是标准的鹰钩鼻。
    “嘿嘿……嘿嘿……”
    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望着黎木，眼中充满了嗜血的目光，
    “你的血肉太吸引人了，忍不住就跟了过来。”
    黎木凝目，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你是打起了我的主意？”
    男人舔了舔嘴角，
    “没有哪个暗人会不在意你的血肉。他们只是还没遇到你……要是那些可怕的家伙遇到你了，可不会像我这么礼貌。他们一定会！”他张开嘴，每一颗牙齿都是尖牙，“……不知多久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可口的食物了……”
    “把我当成猎物……”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你也真是不小心啊，那么堂而皇之地就走了出来，锦衣夜行，招摇过市……怎么，难道你家里人没教你怎么藏好自己血肉的味道吗？”
    他的嘴角裂开，冒出一排又一排尖牙，
    “要是你老老实实待在人群里，我一时间还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毕竟动作闹太大，会引来些暴躁的家伙分食。但没想到，你故作聪明，跑进这种无人的小巷。”
    黎木凝视着他，
    “说够了吗？”
    “好可怕的表情啊！”男人故作害怕，“我真是怕得立马想逃走了呀。”
    他话音刚落，双腿猛然一蹬，与此同时，从他的手肘出，冒出两根锋利尖锐的骨刺，擦着狭窄巷子的墙壁，发出抓心挠肺的声音。他的影子从路灯下闪过，下一刻，出现在黎木面前，屈膝，勾手，骨刺便要划破黎木的喉咙，带出猩红的血花。
    黎木伸出右手。
    男人眼中满是阴狠。怎么，你想徒手挡我吗？看我把你的手切成两半！
    骨刺刺向黎木的手掌。他几乎已经看到黎木的手掌被切成两半，破开的掌心露出白色的肌腱、骨头的样子了。
    铮！
    尖锐的碰撞声泛开。
    铮？为什么骨刺碰到手会是这样的声音？难道不应该瞬间撕开血肉，刺啦的声音吗？
    不，碰到不是手掌，是一把刀！一把沾了看上去十分恶心的血液的刀！
    怎么会是？他是从哪里掏出这把刀的？！
    男人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想通了。因为，剔骨刀已经插进了他的喉咙。
    男人瞳孔缩成一个点，仅剩的一点目光，被恐惧和疑惑所占据。
    不对啊，他为什么这么快？
    他的血肉气息，应该只是初入超凡的啊……为什么会这么快，力量为什么这么大……我甚至连他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哪里弄错了吗？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血肉，都在往喉咙汇聚。
    在……在吸我的血！
    男人抓住剔骨刀，拼命地想要把它给拔出去
    矮小男人靠着残留的一丝意识，望着黎木，发出一句呜咽，
    “你……你是个魔鬼……”
    黎木抬起脚，一脚踩碎他的脑袋。
    安静了。
    这是，他目光一闪，脚步迈开，如同一道炸开的闪电，踏着巷子的墙壁，飞掠至旁边的一座高台上，饿虎扑食般，猛地将在这里偷窥的人一把按倒在地。
    铺开的散乱长发，让他愣了一下。然后，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张脸，
    “从……从灵？”

 第114章 亚人

    从灵愤怒地拍开黎木的手，
    “起开啊！你坐我肚子上了！”
    她的脸被黎木的手掌按了个巴掌印出来。而整个身体，则被黎木压在地上。
    黎木赶忙从她身上移开，
    “你怎么在这里？”
    从灵立马站起来，然后躲得远远的。她恼火地说，
    “你就是这么对你员工的吗？”
    她的脸上还有个红色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痛。
    黎木双手一摊,
    “我哪知道躲在这儿鬼鬼祟祟偷看的是你啊。”
    “那你就不能先看清楚吗？”
    “呃，万一你跟那家伙是一伙的呢？我哪里管那么多，先制服了再说。”
    从灵咬牙说，
    “就算如此，也没有你这么野蛮的啊。”
    跳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扑倒在地。哪有人这么战斗的啊！
    实际上，黎木是在旧日世界跟那只大猫咪学的。这样能最快速地制服敌人……不过,的确是有野蛮残暴了。黎木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说，
    “对敌人，未必还要讲究什么武德吗？”
    从灵一口气憋住，不知道说什么。她捂着自己被拍出血印子的脸，小声嘀咕，
    “太过分了……”
    这时候，娜塔莎上来了。她看了看黎木，又看了看从灵，倒也没什么惊讶的，
    “从灵小姐，晚上好。”
    黎木跟上一句，
    “晚上好。”
    从灵看着他们，愣了一下，然后说，
    “别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啊！”
    黎木冲着娜塔莎使了个眼神。
    从灵眼尖，注意到了，立马抗拒地说，
    “你们是不是想清除我的记忆！”
    黎木顿了一下……
    “你怎么猜到的？”
    从灵盯着黎木说,
    “我觉得你肯定是那种人。先说好，我对我的认知很清晰，如果我少了某段记忆，我一定会发现。然后，我一定会怀疑是你做的。”
    黎木汗颜，
    “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是个骗子，奸商。”
    “算了，我不想跟你辩解。我得先去把那家伙的尸体处理了。”
    他回到巷子，把尸体装进用纯净介质打造的收纳容器里。纯净介质的延展性很强，指甲盖大小的纯净介质打造的收纳容器，就足以装进五六个成年人了。
    完事后，黎木看着从灵，
    “所以，你是要跟着我们，还是怎样？”
    从灵挑眉问，
    “真的不会消除我的记忆吗？”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消除你记忆干嘛。难道,你自认为你是那种碎嘴的人？”
    “当然不是。”
    “那不就完事了？”
    从灵说，
    “我要去安全屋。”
    “现在又不是你的上班时间。”
    “我受伤了。”她指了指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
    黎木翻了个白眼，
    “娜塔莎，给她治一治。”
    “好的。”
    娜塔莎来到从灵面前，伸出左手扶住她的脖子，右手则轻轻地抚摸着她肿起来的那半边脸。娜塔莎温柔地说，
    “从灵小姐，马上就不疼了。”
    从灵一时间有些发懵，事后反应过来，小声说，
    “把我当小孩子吗？还有，怎么会有这种治疗方式啊？”
    娜塔莎看着她，眨眨眼，
    “因为我想摸摸你的脸。”
    从灵瞬间安静下来，心里的怨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别过头，错开目光，
    “娜塔莎小姐都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
    黎木惊了，娜塔莎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安抚人的？
    此时，娜塔莎却在想，电影里的办法果然好用！
    实际上，不是电影里的办法好用，是用这个办法的是她娜塔莎。
    换作黎木用同样的办法，指定会被从灵认为是占便宜，当场就要拼命。
    ……
    通过特别通道回到安全屋后，
    “原来安全屋的本体在这里啊。”
    从灵望了望“今天几号？”咖啡屋里面，又望了望外面，一脸惊奇。
    里面的样子，跟外面看上去截然不同。
    黎木说，
    “安全屋的本体不在这里，而是另一层空间。这间咖啡屋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入口而已。”
    “那为什么把入口挑在这个地方呢？”
    “别问太多。”黎木说。
    实际上，黎木的确可以把这个咖啡屋入口给抹除掉，但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觉得，一旦那样做了，就有一种在现实世界没有归宿的感觉。而且，这间咖啡屋，是他祖父留下的唯一遗产。
    “说起来，你原来是知冬市人吗？”黎木问。
    娜塔莎将一杯瘤迷迭放到从灵面前，从灵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转而对黎木说，
    “我是燕京人，只是有事才来知冬市的。话说，这话该我问，原来你是地球人啊！”
    黎木无语，
    “好歹也共事快一个月，我是不是地球人你分不清？”
    “你又没明说。”
    “难道不能从我的语言习惯分析出来吗？”
    “谁要认真分析你是哪里人啊。”
    “还在耍脾气？”
    “没有。”从灵板着脸。
    “一点都不实诚。”
    “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呵！”
    两人一人一句地斗嘴。
    娜塔莎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她不想看到这种事继续下去，插嘴说，
    “还是看看那具尸体。”
    “对哦，你都给我带偏了。”黎木瞥了从灵一眼。
    从灵不服气，就要反驳。黎木连忙站起来，朝着地下室走去，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在危险材料处理室里，黎木将那个矮小男人的尸体取了出来。
    被抽空了血肉后，只剩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剔骨刀真是把他吃得一干二净。
    从灵问，
    “这东西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黎木说，
    “不知道。从这副骨架看，不像是人类啊。”
    从灵微微蹙眉，
    “我好像以前见过这类人。”
    “你见过？”
    “嗯……小时候的事了。不过，也记不太清，太久远了。”从灵眼中闪烁着一些奇异的色彩。她回想着自己过去的记忆，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见过这类人，但好像有什么在阻碍她细致地去品位。
    娜塔莎开口说，
    “他是亚人。”
    “亚人？”
    “嗯，刚见到他，我就有着个想法了，不过他的皮肉伪装得还算比较好。看到这副骨架，就可以确定，他肯定是亚人。所谓亚人，就是身体里掺杂了人的血脉，又掺杂了其他种族的血脉，但是以人的血脉作为生命主导。”看书溂
    从灵皱眉问，
    “不是应该有生殖隔离吗？”
    娜塔莎说，
    “正常来说，人类的确无法与其他种族交配成功。但如果有其他力量左右的话，就可能成功。比如血脉献祭、神灵信仰、血脉寄生等等。”
    从灵顿了顿，
    “那些东西不应该只存在于无限世界里吗？”
    娜塔莎看着从灵，海蓝色的瞳孔泛起波浪，
    “这里，也是无限世界的一部分。不然的话，你以为为什么你在无限世界里获得的体魄强化和精神强化，可以带到这里来？只不过，无限用将某些世界改造成类似于游戏的副本，让这种感受割裂了而已。”
    虽然从灵有想过这种事，但被娜塔莎直接挑明说出来后，还是感到心惊。
    娜塔莎看了看地上的干尸，继续说，
    “看上去，他是人和某种鹰类的亚人。”
    黎木说，
    “我记得，他之前是自称暗人的。”
    “叫法不同。”娜塔莎说，“我可以确定，他就是亚人。因为在我的嗣族眷属里，就有这类存在。”
    “那些古别安人？”
    娜塔莎摇头，
    “不。古别安人是亚种。”
    “等等！古别安人是之前《人鱼潮汐》里那些鱼人怪吗！”从灵张大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娜塔莎点头，
    “是的，我就是那个世界里的深海之妖格伊诺丝。”
    从灵又震惊又茫然地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小姐……这么说，你是神？”
    “以前是，现在不是。”
    从灵缓了一下，嘀咕道，
    “难怪我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她想说那么似曾相识，但话到嘴边又停下了。
    “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从灵笑着说，
    “那么厉害。”
    娜塔莎点头，
    “说回亚人。人类血脉占据主导，被称为亚人，如果是其他种族血脉占据主导，一般被称为亚种。古别安人就是亚种，而这个男人，则是亚人。人类血脉主导程度越高，身上的其他种族特征就越少。所以，不少亚人，只要稍作伪装，就能混进正常人里。”
    从灵说，
    “我第一次知道，我原来对我所生活的世界，一窍不通。既然说这个世界也是无限的一部分……那么，无限对地球公测的目的是什么呢？”
    娜塔莎摇头。她一般不对自己未知的事情做猜测。
    黎木提出了一个观点，
    “会不会也想把地球变成副本呢？”
    “有娜塔莎小姐这样的神灵所在的世界，都能被他们改造成副本……地球的话，肯定会更轻松，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黎木笑着说，
    “也许地球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呢？”
    从灵无话可说，
    “这个倒也是……”
    虽然弄清楚了袭击者是什么存在……但黎木的心里悬着的石头反而更高了。
    为什么这些亚人，袭击者话里的暗人……会盯上我？
    我的血肉，为什么能够吸引他们？
    黎木想了想，要是自己的血肉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大概就是靠着旧日气息和犿獏的感悟，迈上了生命进化的“世界路线”，并且进展相当不错。
    他看向从灵，
    “你什么时候回去？”
    从灵不满地说，
    “这么不喜欢我在这里的话，当时干嘛要坑我当临时员工？”
    “不要我一开口，你就预设个对立立场好。”黎木无语地说，“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是想说，你要是在知冬市待得久的话，就留在这里工作。”
    “之前不是说只有开副本的时候，我才来工作吗？”
    “你不愿意算了，省得到时候又说我是坑蒙拐骗。”
    从灵撇了撇嘴角，
    “我也没说不愿意啊。”
    黎木也不废话，
    “娜塔莎，带她熟悉一下安全屋的新环境。”
    “好的，从灵小姐请跟我来。”
    娜塔莎向一楼走去。从灵跟在后面，轻声说，
    “都是同事了，娜塔莎小姐直接叫我名字。”
    娜塔莎看着她，笑着说，
    “嗯，你也是。”
    两人走后，黎木留在危险材料处理室里，看着防治容器里的尸体，皱起了眉。
    “我的血肉吸引着暗人。”
    他感受着体内世界的演化……似乎，体内世界在演化的过程中，的确会释放出大量的生机灵蕴……应该就是这些生机灵蕴吸引那些暗人。
    得想个办法遮盖住。

 第115章 《无限》R1．0版本

    412k高的近地轨道上，黎明前线号空间站。
    核心舱，
    宇航员凯雷·普利莫正在进行日常维护工作。他漂浮在核心舱里，一边对设施模块进行检查，一边记录。
    在飘过一个窗口时，他隐约间注意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步伐,然后贴在窗口向往望去。
    窗外的景色，大多数时间都是一片漆黑。
    但现在，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了一道非常长的，正在发光的弧线，弧线并不光滑，有很多的褶皱起伏，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样子。
    “我的天啊！”
    凯雷·普利莫震惊无比。
    多年的航天经验以及天文学知识,都无法给眼前这条巨大的不规则弧线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打算通知空间站里的其他同事时,忽然看到，那条散发幽光的弧线，似乎动了一下。
    不，不是似乎！
    它正在颤动！好像是，要向上下两边分开！
    对的，它正在分开！
    凯雷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弧线，而是一条莫名出现在这片漆黑空间里的巨大裂缝。看上去像弧线，只是因为这条裂缝紧闭着，但是现在，它张开了！
    裂缝张开后，里面逐渐浮现出一道镜面，十分平整。让人难以想象，平整到几乎不符合物理规则的镜面，是如何出现在一个有弧度的弧面上的。那裂缝与裂缝里面的镜面，任何一个表现都在挑战着凯雷将近二十年的从业生涯和学科知识。
    还有，不知为何,凯雷明明感觉自己离镜面很远,却偏偏能非常清晰地看到倒映在镜面里的自己。
    他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恐惧。即便是深邃无垠的太空，也从未让他产生过这种感觉。
    绕着轨道高速运行的空间站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很快就移动到其他地方去了。凯雷也渐渐地无法从窗口里看到那条裂缝与裂缝里的镜面……却在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开始告诉自己也许是看错了的时候……
    空间站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而从这个方向，透过窗口往外看去时。
    一条有一条不规则的发着幽光的弧线，缓缓浮现。它们接着张开，露出里面的镜面。
    十个！
    二十个！
    五十个！
    一百个！
    不，数不清。完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裂缝！
    它们全都张开了。密密麻麻的镜面，如同整齐排列的太空镜面矩阵，完全占据了凯雷视野的任何一个角落。
    数量令人窒息！
    而当他意识到，这些裂缝与镜面的组合看上去十分像一只眼睛的时候，不由得更加窒息了。
    一只又一只不知为何物的眼睛，忽然就出现在地球的近地轨道上，用那完全没有情绪，如神明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地球。
    黎明前线号空间一天会绕地飞行16小时左右，也就是1个小时30分钟左右，就能绕地一圈。
    当黎明前线号再次回到凯雷看到的第一只“眼睛”的地方时,他已经面色苍白。
    因为他发现，整个地球,都被这样的“眼睛”……包围了。
    它们无一例外，全都在近地轨道上，注视着地球。
    这对还没有去过太阳系其他星球的凯雷而言，好比是今天刚接触地外神秘学知识，明天联合国就表示，外星人已经攻进地球了。
    早在初见“眼睛”的几分钟后，凯雷就跟同事把这件事传回了地面。
    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收到来自地面的信息。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后。
    凯雷和他的同事们紧接着发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长着盘曲羊角的不知为何种生物的巨大头颅，出现在那些“眼睛”的前面。它们同样注视着地球。
    而且，它们不像“眼睛”那样一动不动，而是频繁地出现在地球上空的各个位置，似乎是在观察。
    还会相互注视，就像是在交流什么。
    最后，它们达成了某种交流结果，开始均匀地分布在地球上空的各个位置。紧接着，从它们的盘角间断涌出一条又一条散发着银蓝色光芒的线条。这些线条相互交错、纵横与勾连，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球形网格，将地球弯弯全全覆盖。每个网格点上，好像都有晦涩复杂的奇怪符号。那些符号，像是溢出的水一样不断往外冒，然后虫子般爬向覆盖了地球的球形网络，直至均匀地分布在网络上，然后变得透明。
    “我们彻底跟地面失去联系了！”
    一名宇航员惊恐地说。
    “那些到底是什么？外星人吗？”
    “天啊，他们的体型好庞大！”
    “怎么办？地面联系不上，我们要不要乘坐飞船回去！”
    “冷静，大家冷静下来……”
    ……
    不止是太空的宇航员们发现了这种情况，地面的各个航空中心都第一时间发现地球被一个巨大的球形网络给笼罩了。不过，因为大气层的缘故，普通人无法用肉眼察觉到，所以，一切都还很和平。
    航空中心之间迅速进行沟通交流，相互印证后，都确定，地球这次的确碰上前所未有的大麻烦了。
    当这件事传至各国政府后，一个可能的原因便蔓延开了……
    无限世界，要公测了。
    而地球之外发生的一切，在为公测做准备。
    ……
    同一天的晚上。
    韦弘声结束了一天的网络搬砖工作，撑了个懒腰，取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忽然看到眼前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线条正在不断生成。
    他以为是眼花了，又用力揉了揉，但眼前那些线条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看上去，好像是什么窗口界面，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韦弘声咽了咽口水，他脑袋里不断闪过看过的一篇篇网络小说，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想，
    难道……我要觉醒系统了？！
    【玩家属性面板生成中】
    这冷冰冰的电子音，声音里的“面板”……
    对了，是系统，肯定是什么系统！
    【生成完毕，玩家可随时查看自身属性值】
    韦弘声大脑轰鸣，瞳孔缩张，浑身激动得发抖。他兴奋地想，我他妈终于有系统了！我是主角，我是主角！
    “哈哈哈——”
    我平凡的二十五年人生，终于要迎来转机了！
    他搓手期待，到底是什么系统呢？
    加点修行？神豪？文娱？灵气复苏？诡异……
    然后，他紧张地打开面板，
    【玩家：韦弘声】
    【编号：x578di8……】
    【基础属性】：
    体魄：091（0阶）
    精神：089（0阶）
    力量：082（0阶）
    抗性：109（0阶）
    【进阶属性】：
    暂无资格开启
    十分简单的属性面板。没有任何介绍和说明。
    韦弘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其他任何变化了，便忍不住问，
    “系统，系统在吗？这个体魄、精神这些数值是怎么计算的，我怎么那么低啊！”
    没有回应。
    “系统？！”
    眼前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玩家属性面板。
    韦弘声纳闷了。这不对啊，怎么跟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啊。最起码得让系统主角知道有什么用。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激活没有完成吗？
    他鼓捣了好一会儿也没弄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是我太想改变人生，以至于出现妄想了？韦弘声冲进厕所洗了把脸，清醒些后，发现还是能看到玩家属性面板。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会像某些小说里那样，得等个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激活。他甚至看过一本小说，系统出现了，主角等到老死的时候，才完全激活……
    不至于那么坑！我想立马开始主角之路，摆脱现状，尽情装逼啊！
    一番折腾后，时间来到燕京时间午夜0点。
    0点刚过，韦弘声脑海中轰然响起一声播报，
    “《无限》完成所有内测项目，内测玩家保密协议解禁。内测玩家可公开关于《无限》的一切内容。”
    第二条播报，
    “《无限》将于区主区域时间2029年12月29日0时开启公测，公测版本为r10。玩家群体为，地球高级智慧生命。”
    第三条播报，
    “《无限》r10为开放版本，不强制玩家参与。”
    这三条播报，让韦弘声的脑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内测？公测？玩家？
    这难道是什么游戏吗？而且，玩家群体为，地球高级智慧生命……那不就是所有人吗！
    也就是说，那个玩家属性面板，所有人都有！
    原来……我不是主角啊。
    韦弘声叹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又振作了起来，心想，这下子所有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要重新开启第二人生了！这一次，我要彻底改变我的人生，不再当个平凡的普通人！
    然后，他打开社交网络。
    而此时的社交平台几乎被刷爆了，各种跟刚才那三条播报，和玩家属性面板相关的词条，挂满了全部热搜栏。
    然后，内测玩家的热搜词条很快就被顶到了全平台第一。
    刚刚得知《无限》的玩家们发现，原来，在这之前，早就有一批内测玩家，参与了《无限》的内测，而内测都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只是因为严酷的保密协议，所以才没有对外公布过。
    现在，保密协议一解禁，早就兜不住的内测玩家们，纷纷涌入各大平台，分享自己眼里的无限世界。
    一时之间，整个互联网都陷入极其激烈的情绪当中。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其中交杂。
    狂欢、恐惧、迷茫、忧虑、震惊……
    地球未来的走向，好像瞬间就被彻底改变了。

 第116章 测不出的属性值

    “今天几号？”安全屋里，灯火通明。
    在各种神奇的装饰品的注视下，安全屋的老板和两名员工，此刻正坐在一楼的茶室里，神情都很认真严肃。
    黎木率先开口，
    “公测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
    娜塔莎举手,
    “我没有属性面板。也没听到无限播报。看样子，我似乎不在‘地球高级智慧生命’这个玩家群体范围内。”
    黎木并不意外……娜塔莎这种存在要是去当无限玩家，根本就不是个层次的。不说她的肉体了，光靠她那强悍的精神，肯定是一路平推绝大多数副本。无限试炼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从灵举手,
    “我有面板，也听到了播报。但是，嗯……首先，我要说明，内测阶段是没有玩家属性面板的。那时候，玩家离开无限后，脑袋里除了个‘穿梭’功能外，什么都没有。面板应该是公测阶段新加的。”
    黎木目光灼热，
    “把你面板分享出来看看？”
    从灵谨慎得看着黎木，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哎呀，看看嘛，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别这么说，好恶心。”从灵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面板共享出来。
    【玩家：从灵】
    【编号：yd2……】
    【基础属性】：
    体魄：53273（2阶）
    精神：42192（2阶）
    力量：79226（2阶）
    抗性：49012（2阶）
    【进阶属性】：
    暂无资格开启
    看到这个面板后，黎木微微张嘴，
    “太强了！我看网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零点几，一点几……一个超过2的都没有。你这怎么全都是三位数啊！”
    从灵看到黎木一脸震惊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得意,便哼哼两声说,
    “好歹也是三年的内测玩家，比别人厉害点也正常。”
    “你这不止是一点了。我看好多内测玩家分享的面板，也不就是个位数的样子。两位数的都几乎看不到……”
    从灵想了想，
    “可能是我在无限里，各种试炼资格拿得比较多，试炼下来的结果……”
    “嗯，我记得《悲恸黄沙》后，你好像还有三个金色试炼资格没用。等那三个资格用了，不得直接破四位数啊。”
    从灵眉头挑起，眼睛一弯，似笑非笑，
    “你怎么知道我又三个金色试炼资格的？”
    黎木眨眨眼，
    “啊，我有说过吗？”
    “好啊！我就说《悲恸黄沙》结束醒来后，怎么有种被谁偷窥过的感觉。我还以为是错觉来着，没想到真的被你偷窥了！”
    黎木板着脸说，
    “那是两码事好。”
    “这么说，你真的趁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偷窥过我！”从灵站起来，上身前俯，几乎凑到黎木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黎木举起四根手指，
    “天地良心，我虽然有过那样的想法，但绝对没有偷窥。我最后还是守住了我正人君子的道德底线。”
    从灵看着他，上排牙死死咬着下嘴唇，
    “暂且相信你一回。”她重新坐下来，“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三个金色试炼资格的？”
    黎木松了口气，笑着说，
    “副本里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这……”
    从灵无力反驳。看着黎木笑呵呵的样子，觉得他那张脸太气人了，但又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于是只好看向娜塔莎，用娜塔莎的脸来治愈心灵。
    娜塔莎看向黎木，
    “老板呢，老板有面板吗？”
    黎木说，
    “有是有，但是我这个面板跟你们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看书溂
    黎木分享出来，
    【？？？】
    【？？？】
    【？？？】
    【？？？】
    看到这个面板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心里都冒出了一大堆问号。
    从灵茫然不解，
    “这是为什么啊……是因为属性值太高，测不出来吗？”
    黎木望起头，
    “我觉得应该不是……”
    他不否认，自己现在变强了很多，但还远不止于测不出来的地步。
    “而且，就算测不出属性，也不应该连名字都没有。”
    从灵狐疑地上瞧下瞧，
    “难不成……你不是人！”
    “怎么说话的！”
    “播报不是说了吗，玩家群体范围是地球高等智慧生命。可能是无限在监测到你的时候，发现你外表是个人，实际上却是低等动物，所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就打几个问号。”从灵面带着笑意，十分和善地说。
    黎木陷入认真的思考状态，
    “原来如此。”
    看到黎木认真的样子，从灵立马觉得索然无味。她还等着黎木回嘴，然后揪他小尾巴呢。但他这副认真以待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有种玩了个梗却没被看懂的感觉。
    黎木嘴角一撇，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当然，这种“天然克腹黑”似的办法是跟娜塔莎学的。之前他就是经常开玩笑，结果被娜塔莎十分认真地对待。
    只不过，那时候对人类梗文化一窍不通的娜塔莎是“真天然”。
    但黎木还是冷静地思考了从灵的说法。
    也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自己被无限误以为是人类，结果检测的时候，才发现有所出入。
    如果真的是这种可能的话……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大概就是，前几天刚完成的“世界路线”的生命进化了。
    娜塔莎微笑着说，
    “老板跟小灵关系真好。”
    “关系好？娜塔莎姐姐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从灵一脸不解。
    黎木仰起头，
    “你们才是关系好。一口一个姐姐了都。”
    从灵说，
    “娜塔莎姐姐很会照顾人，就像姐姐一样。而且，她比我大。所以，我叫她姐姐没问题。”
    娜塔莎轻声说，
    “第一次被这么叫，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想，人类基于血缘和家庭与社会观念的各种情感，也许真的比我我想象得要有价值一些。谢谢你，小灵。”
    从灵低下头，有些腼腆，
    “其实，不如说承蒙娜塔莎姐姐的友善，给我被你照顾的机会。”
    她眼中漂浮着温情。
    黎木意识到，她说的是真话。他想，从灵可能并非真的如她所展现给别人的那样，是个不愿与人接近的清冷系女神。她可能是有些缺乏情感的人。
    虽然好奇从灵的过去。但黎木还是有分寸，没有多问什么。
    他总结道，
    “总之，明天晚上十二点一过，就是公测了。刚开始，玩家出于谨慎，可能不会一股脑涌入。但基数摆在那里，所以参与率再低，也会有非常多的玩家。即便新人玩家，没有无限币，进不来安全屋，也还有大量的内测玩家。如果内测玩家的无限币不被清空的话，对我们的安全屋而言，客流量会非常大。”
    从灵说，
    “客流量再大，限定最大容量，安全屋的负担也不会怎么变。无非是所有小型安全屋都满了，其他玩家就无法来到安全屋而已。”
    黎木点头，
    “话是这么说。但肯定没什么休息时间的。”
    “不是有小明吗？”
    “小明能胜任的工作范围有限。玩家参差不齐，免不了会有一些特殊情况发生。尤其是在这种高流量的情况，特殊情况发生的频率会变高很多。所以，得做好准备应对。”
    从灵想了想，
    “现在的安全屋是不限定副本的欸……这么想的话，的确压力会很大。”
    “嗯。第一批小型安全屋只有1000座，如果能胜任正常安全贩卖的工作的话，再进行扩容。”
    从灵问，
    “老板是要把安全屋开遍整个无限吗？”
    “长远来看，是这个方向。但谁也说不好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从灵想了想，
    “那样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在跟无限作对吗？无限副本，是为了试炼出玩家的各方面能力。是经典的达尔文主义，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有安全屋的保障的话，一些本该被淘汰的玩家，说不好会存活下来。”
    黎木点头，
    “我知道。但无限的目的是无限的目的，安全屋的目的是安全屋的目的。对安全屋而言，赚无限币是最主要的。至于那些本该本淘汰的玩家被保下来这种事，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从灵鼓了鼓腮帮子，
    “哦，很典型的资本主义发言嘛。利益是唯一核心。”
    “少来。什么主义不主义的。调子别给我起太高。我只是个贩卖安全资源的无限商人而已。”
    从灵撇开头，
    “我也只是个普通的无限玩家。这种事我当然不关心。”
    黎木想起一件事，
    “说回来，无限内测阶段，是按照语言分区的对。”
    这也是为什么黎木之前碰到的无限玩家，都是讲中文的。
    “嗯。内测都是按照语言分了区的，匹配队友啊，竞技位次排名……都是分区的。而且，不同区之间，玩家互不相同。所以，对其他语言区的无限玩家，我也是通过现实世界俱乐部之间了解的。”
    “公测后还会分区吗？”
    从灵想了想，
    “不分区的话，要是一个10人本，10个玩家讲10种语言的话，的确很难沟通啊……我也说不好会不会分区。总之，明天就一切揭晓了。”
    黎木起身，
    “得提前做好不分区的准备。我去改造一下小型安全屋，加个认知调节功能。”
    从灵看了看手机，各种各样的消息跳个不停，
    “我也得回俱乐部打个招呼才行。”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
    娜塔莎独自一人坐在茶室里，喝了口茶。她莫名觉得今天的茶，格外地苦。
    感受着黎木和从灵尚留的余温。她想，他们两个关系真好啊，一说起话来，自己就没什么插嘴的空间。
    我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呢？

 第117章 玩家大厅

    黎木刚到前厅，掏出手机，立马就看到来自尤明浩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这才发现，手机开静音了。
    他回拨尤明浩，
    “喂，黎木，你小子怎么不接电话啊！整天不回家就算了,消息不看，电话也不接。哦，辞了职就能到处疯了，连家都不顾了？”
    黎木直接自动过滤尤明浩的唠叨，
    “浩哥，啥事啊？”
    “什么事？天大的事啊！我的天，你到底有没有关注网络啊。那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啊。”
    “知道，你还不接我电话！算了，不说这个。你赶紧回来，我们紧急讨论一下这件事。”尤明浩说，“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个内测玩家。根据我的体验，无限世界非常非常危险！我好几次差点挂掉。所以，我得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你，免得你进去后，摸不着头脑，连新人试炼都过不去。”
    尤明浩首先想到黎木，让黎木略感动，
    “浩哥，谢了。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
    “哎呀，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我可真的急死了。无限世界真的很危险！你看网上那些内测玩家的分享贴嘛，真是非常危险啊！会死人的。你给我上点心啊！我就你这么个朋友了，可不想你挂在新人试炼上。虽然大家都猜测公测可能降难度,但是提前做好准备,肯定很有必要的！”
    黎木感受着尤明浩的语气，心想，要是自己再敷衍的话，他可能要急上火了，
    “那好，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后，黎木对娜塔莎说，
    “我出去一趟，明上午回来。娜塔莎早点休息。”
    “嗯，路上小心。”
    ……
    跟尤明浩折腾了一晚上。他真的是把自己闯过哪些副本，副本里有哪些内容，一点不落地全都给黎木说了一遍。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经历，塞进黎木的脑子里了。
    黎木一再跟他保证，会非常小心，绝不冒险，绝不耍个性不遵守规则后，他才算是放心了点。
    当然,尤明浩也没那么极端。他也清楚黎木的身体素质很好,毕竟最开始就是黎木带着他在锻炼。以他的经验,黎木通过新手试炼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需要注意的是后面的正式副本。
    除了听尤明浩分享无限经验外，黎木还在网上刷了不少内测玩家的分享贴。
    这让黎木对无限玩家的群体，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并非所有玩家都像《悲恸黄沙》里的熟练者和高玩那样，有着显着超出普通人的综合素质。
    从内测玩家的副本经历和分享出来的属性面板看，大多数玩家基本都在1星副本里晃荡，小部分会匹配到2星副本，极少数玩家才有可能碰到3星副本。而且，除了新人试炼本外，1星副本的通关率虽然也才勉强过50，但存活率高达90，也就是说，只要不特意去作死冒险，基本都能苟到副本结束。
    但是，从2星副本开始，通关率和存活率就直线下跌了。
    通过率低至20左右，存活率低至60左右。
    3星副本更是惨不忍睹，不足5的通关率，存活率也只有30。也就是说，即便是苟，在3星副本里也可能苟不住。
    当然，关于4星副本的唯一记录就是之前那次《悲恸黄沙》，《悲恸黄沙》的幸存者，也在网上分享了副本的恐怖经历。在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悲恸黄沙》的绝望感，几乎要从屏幕里流溢出来了。
    而提到《悲恸黄沙》，自然免不了安全屋这个关键词。
    但是，目前知道安全屋的玩家，相对于内测玩家大基数而言，非常少。所以，也只是小范围内引起了反响和讨论。大多数人，还是更在意新人试炼这个关键词。
    内测玩家们有的写经验分享贴，有的搞攻略贴。
    什么《新人入门注意事项》、《新人试炼基础攻略》、《新人试炼进阶攻略》……
    各种各样关乎新人的帖子，掀起一阵阵网络风暴。
    一时之间，倒像是一场全民参与的游戏了。只不过，这场游戏，最大的赌注显然是每个人的生命。
    也正因为这么大的赌注，无限到底有什么值得挑战的，这个关键词条也成了公测玩家们所关心的。
    在内测玩家们的分享里，
    有全身瘫痪的人，在无限里治好了瘫痪；有一贫如洗的人，绝地翻身；有ed的人，重振雄风……无不透露出一种风向：
    无限能实现你的任何想法；
    无限无所不能。
    只要你能通过试炼，就能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有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人，自然也有小心翼翼，不敢参与的人。许多玩家都还选择先观望再说，毕竟是拿生命做赌注的。
    当然。像这种全面挑战社会秩序的前所未有的大事件，自然是在一夜之间，让全球所有政府都陷入高压状态。
    能不能让社会稳定下来，继续维持原有的秩序，就看本事了。
    第二天早上，区一条接一条告示相继发出，一项又一项举措同时出台。
    看得人们眼花缭乱。但这些告示和举措，又十分的合乎章程，合乎理性……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几万字的告示和举措在各种大家能想到的方面都提出了应对办法……
    总之，暂时稳定了局面。
    ……
    黎木走在大街上……今天街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但是像超市、菜市场这种地方，则人满为患。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多囤点东西总没错的。
    虽说是这样，但基本的社会秩序，还保持着稳定，并没有出现什么动乱。当然了，这种时候，都等待着午夜来临，哪有什么心情去搞些不和谐的事情。
    黎木在街上走了走，基本了解了一下现状后，也就没有多闲逛，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走“特别通道”回到了安全屋。
    让他意外的事，从灵已经过来了。
    “这么早就来了吗？”黎木惊讶地问。
    从灵一看到他，就立马说，
    “快给我‘特别通道’的权限，本来我能更早的。今天还是打车过来的！”
    黎木给了她“特别通道”的权限，然后说：
    “感觉目前来说，社会意外的很稳定嘛。”
    从灵点头，
    “据我所知，在无限开始内测后，没到一周时间，国家就知道了这回事。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想对策，像搭建玩家俱乐部，泄密者意外死亡处理措施，规避保密协议的沟通机制等等，都是同一年出台的。我即便不怎么关心这些，也经常听俱乐部里的人在说。反正就是国家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国外的那些大国，差不多都有所准备……”
    黎木啧啧称奇，
    “果然，个人的秘密，在国家机器面前毫无私密性可言啊。”
    “是这样的。不过，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也没有谁说得准，都是蒙着眼睛走夜路，一步一个脚印。”从灵看着黎木，眯起眼睛说，“哼，我估摸着，现在高层要展开对突然出现的‘安全屋’的调查了。”
    黎木眼中闪过一缕幽芒，然后笑着调侃，看书喇
    “那我是不是得多提防提防你这个公务人员呢？”
    从灵摆了摆手，
    “可别这么说我。我从不为他们服务，我只在乎无限。不过，我话说到这里，你应该也明白。国家机器要真的想调查的话，很快就能调查出来。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封闭咖啡屋这个入口。”
    黎木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他认可从灵的建议。无限公测了，那就是把各种事情摆到了台面上。
    很早之前他就决定过，自己这安全屋要坚定处在第三方的立场上，既不跟代表现实世界里的玩家沾上关系，也不跟代表无限世界的各种副本沾上关系。
    从灵说，
    “你在无限世界里，没人能左右你。但在现实世界，毕竟还在这片土地上。所以，请小心一些。”
    黎木眨眨眼，
    “什么什么，你在关心我吗？”
    “你非要把话题弄得说不下去吗！”从灵微恼地说了一句话，然后自顾自地走开，去找娜塔莎去了。
    黎木站在前厅往外看了看。咖啡屋外面的丽人街依旧冷清不见人影。
    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会出现一些暗中窥视的身影。
    黎木走进台，坐下来。他回忆着第一次进入这里，看到台系统界面时的场景。震惊与兴奋的情绪，一晃而过。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重新做出选择了。
    一番考虑后。他决定把安全屋的本体，跟“今天几号？”咖啡屋彻底分开。
    从此以后，咖啡屋依旧是祖父所留下来的唯一遗产，而安全屋，将在另一个空间里，等待着客人上门。
    完成这般操作后，黎木重新出现在“今天几号？”咖啡屋的门口。
    打开咖啡屋的钥匙，不再是那把爬满符文的断剑形钥匙了，就是一把普通的齿扣钥匙。
    他打开锁，推开门，朝里面看去。
    里面静谧而安详。
    好似，一切都未改变过。
    黎木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关上门，消失在门口。
    再出现时，是在安全屋里。
    现在的安全屋，存在于一片跟地球不相连的空间里，因为跟唯一确定的入口断开了练剑，现在离开安全屋，会出现在上一次进入安全屋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黎木是从出租屋的卧室回到安全屋的，那么当他离开时，则会原点。
    把这一点跟从灵和娜塔莎说明后，她们都表示接受。其实这样反而方便很多，不至于每次出去都是咖啡屋外那条冷清的丽人街。
    当然，黎木更想要的还是指定出口的能力。
    但是目前看来，还没法实现那种效果。
    而安全屋里，除了一楼的台以外，已经完全没有最初那座咖啡屋的样子了。
    老板加员工三人，做好了一切准备，静待着公测开始。
    晚上0点一过，每个无限玩家都听到了无限播报声，
    “《无限》r10版本，正式开启。”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脑中都出现一个可以交互的窗口，窗口上只有一句话，
    【进入玩家大厅】
    娜塔莎不是玩家，当然没有这个交互窗口。黎木倒是能感觉到一个窗口，但是上面显示着，
    【？？？】
    并且，无法交互。
    “果然是这样……无限不认可我的玩家身份啊！”黎木看着从灵说，“员工从灵，探索玩家大厅的艰巨任务，只好交给你了！”
    “别搞得那么严肃啊！我先去看看……”
    说完，她进入玩家大厅。在黎木和娜塔莎的眼里，她就是……忽然就不见了。不像之前，还会化作崩解的光束再消失。
    看来公测优化了很多功能啊。

 第118章 开张

    在等待从灵的同时，破窗之眼也不断传来信息流，
    ：r10
    ：
    1、重置内测玩家竞技位次排行；
    2、竞技位次排行榜不再区分语言区；
    3、副本匹配不再区分语言区；
    4、开放玩家大厅；
    5、开放单人副本；
    6、开放四星难度副本；
    7、新人试炼由三轮变更为一轮；
    8、引入副本难度晋级试炼；
    9、无限商城不再提供现金兑换，新增体魄、精神、战斗技巧试炼资格兑换；
    10、移除玩家初始技能。
    黎木一圈浏览下来，觉得变动影响较大的应该就是新人试炼变更为一轮，然后，引入晋级试炼以及移除玩家初始技能。
    最直接影响到玩家综合能力的肯定是移除玩家初始技能。
    在初始技能里有一个“闪现”，进副本大多数玩家都会带这个技能。相当于一个即时触发，不会被打断的保命技能了。其他初始技能，像什么“控制”、“潜行”、“开拓”、“探察”等虽然带的人，但也有着相当不错的效果。看书溂
    现在把初始技能移除，有种完全看玩家个人能力的感觉了。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无限商城不再提供现金兑换这个。
    黎木想了想，应该公测后，玩家数量太庞大。要是还提供现金兑换的话，恐怕对现实世界的货币体系冲击非常大。当然，黎木也觉得，等《无限》稳定下来后，玩家群体找到了节奏，自然而然会催生出一个关乎《无限》的全新市场，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出现，玩家用现实货币向其他玩家购买无限道具的情况了。
    从这种角度解读，《无限》似乎也不想地球陷入一片混乱。
    那，无限改造地球的真实目的会是什么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从灵回来了。
    还是那样，没有征兆地忽然出现。
    她先是喝了口茶，然后说，
    “所谓的玩家大厅……其实就是一个独立封闭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副无法打开的窗户和一扇门无法打开的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像个牢房。然后，就跟内测时没什么区别了，在脑海中匹配副本、进入无限商城、打开玩家物品栏……”
    “那相较于内测有哪些不一样呢？”
    “嗯……可以匹配单人副本了，还有竞技位次排行榜不再隐藏其他玩家的位次。就这些。”
    黎木沉默了。
    看来玩家所能知道的更新，还不如破窗之眼所窥视的内容丰富。
    从灵说，
    “可能跟我是内测玩家的原因有关，没觉得有多大的不同。也许对于新玩家而言，不少东西都很值得探索。我刚成为内测玩家时，也还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种事。”
    黎木问，
    “竞技榜重置了，你要冲榜吗？”
    “那有什么意义，顺其自然就好。”
    黎木笑道，
    “你要是冲榜的话，我跟娜塔莎都会帮你的。”
    从灵摇头，
    “不需要。无限世界对我而言，本身就是一场长久的试炼。能只靠自己肯定是最好的。要是习惯了安全屋给我带来的便利，以后说不好都没法分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所进步。”
    “这就是强者之心吗？难怪关经纬摸都摸不到你就被秒杀了。”
    从灵勉强一笑，
    “不知为何，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称赞，我总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太刻板印象了！”
    这时候，安全屋的台系统传来信息，
    娜塔莎跟从灵作为员工，都有台系统的播报接收权限。
    “公测后的第一位客人啊！”黎木眼睛一亮，“娜塔莎，把261号小型安全屋的视角调出来。”
    “好的老板。”
    娜塔莎走进台，一番操作后，三人眼前便多出了一个的窗口。
    点击窗口，261号小型安全屋的视角便呈现出来。
    而与此同时，破窗之眼将窥视所得的副本信息反馈到黎木的脑海里。黎木目前暂时还没将破窗之眼窥视信息的权限释放给娜塔莎和从灵。这件事还需要谨慎对待，不能操之过急。
    进入261号的玩家许月华，是从一个名叫《莫洛克实验室》的二星副本里来的。
    大致内容就是一个生物医学团队，在一个名为莫洛克实验室里做研究，意外之下高处了一种强致死的类丧尸病毒。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批量感染，然后政府紧急封锁了整个实验室，玩家们的任务就是避免这种病毒从实验室传播出去，一旦传出去就任务失败。
    这个副本就是普通的二星副本了，有主线，有支线，有成就，还有一些隐藏的可带离副本的特殊道具和属性。
    是最常见的团队副本。
    现在的破窗之眼，对这种级别的副本，窥视程度相当高，能直接窥视到主线任务的进度突破节点。基本上，整个副本在破窗之眼的窥视下，一览无遗。透过无限地图，甚至能看到整张地图的全貌，比起《悲恸黄沙》那种四星大型地图简单得多。
    所以，黎木仅仅是在安全屋里就能观察到这个副本几乎所有的信息。人嘛，一般都对未知的东西好奇，一旦未知变得已知了，那兴趣也就不怎么提得起来。
    所以，比起副本本身，黎木更在意的是许月华这位公测后的第一位客人的表现。
    破窗之眼能够看到进入安全屋的玩家的属性面板，
    ：
    （失血中，属性值持续降低）
    体魄：54（0阶）↓45
    精神：32（0阶）↓29
    力量：47（0阶）↓41
    韧性：69（0阶）↓53
    这个属性能力值，比普通人强不少，但也全都是0阶，没有完成1阶突破。是标准的一般玩家的属性面板，连熟练者都算不上。
    值得一提的是，负面状态会影响属性值。
    反向思考一下的话，那正面状态，应该能提升属性值。
    黎木觉得，这方面似乎也有可以开发价值的空间……在《深邃思考》里可是记载着不少增益状态的祝福类魔药。
    ……
    许月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前的头发被汗水粘在了脸上。眼神不定，气息不稳。她半条手臂呈撕裂状，白色的肌腱裸露出来。她用力按着被撕开的手臂后端，眉头皱地很紧。
    受了这种程度的上，没有大喊大叫的反应，也看得出来
    她脑袋淌过介绍小型安全屋的声音。
    “欢迎光临261号小型安全屋……”
    大致就是对安全屋的基本介绍。这项功能是黎木用炼金术里的“声音记录术”实现的，声音记录术比较简单，所以每个小型安全屋都配备了。
    在轻缓柔和的介绍声中，许月华冷静下来，然后惊奇地说，
    “原来真的有安全屋啊！”
    之前她在网上看到有玩家说了安全屋这回事。因为信息太少了，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所以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公测第一天，第一个副本就碰上了。
    “幸运日！”
    许月华激动得满脸通红。要不是这安全屋，可能就被一群丧尸给分食了。
    然后，她就按照脑海里声音的指引，探索安全屋。
    然后，她发现这个安全屋似乎跟网上那些玩家描述的安全屋不太一样。
    既没有梦幻美丽的员工小姐，也没有神秘亲和的年轻老板。
    不过，特殊服务、商品、饮品之类的东西，都有，可以直接在门旁边的告示牌上点单。看到价格后，她不由得出声，
    “好贵！”
    一眼瞥过去，各种价值几十上百无限币的基础魔药，价值几百上千的进阶魔药……还有密密麻麻，琳琅满目的特殊制品。
    看到她的反应后，黎木再次清晰地意识到，大多数玩家都是普通玩家，身上的无限币可不多。
    她有些心动那款生命补剂，因为按照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说法，安全屋的补剂消费非常好，一份魔药分几次使用都完全没问题。生命补剂这款魔药，只要没有当场死掉，都能吊住一口气。就算是缺胳膊断腿了，只要保住了断掉的残肢，都能通过在断面滴药的方式接上。
    在丧尸副本里，受伤是几乎无法避免的事。所以，她很想买一份。
    但是……30无限币啊！不便宜啊！
    许月华将目光落在“快速治疗”上，“快速治疗”售价10无限币。她看了看身上的伤，这时候也没法纠结什么了，先点了一份“快速治疗”把伤养好再说。
    10分钟后。她受伤最严重的手臂，完全恢复，只有一道比较浅澹的痕迹证明这里之前受过伤。
    至于其他地方的轻微擦伤、小创口则连痕迹都没有了。
    “效果这么好吗！”
    许月华激动之情，洋溢于表。
    “安全屋是真的啊！”
    这下，她完全相信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安全屋的事情了。虽然自己遇到的安全屋有些区别，但最关键的东西安全资源都没问题！
    她不由得对那些魔药更加心动了。
    最后，咬了咬牙，花费60无限币，直接买了两份生命补剂。
    然后，安全屋道具库直接往她的玩家物品栏里传送了两份生命补剂。
    “哦，真的可以直接放进物品栏啊！”
    许月华很满意这种功能。因为在无限副本里，并非所有道具都能放进物品栏。能放进物品栏，当然要比只能带在身上好，可以降低负重。
    她注意到告示牌最下面有一行特别标注的字，
    其他需求……
    许月华试着触碰了一下。
    这时候，261号小明出场了。它从员工通道进入小型安全屋，按照训练的那样，敲门。
    许月华开了门，第一时间还没发现261号小明。小明出声，她才发现，
    “客人有什么需求嘛？”
    许月华好奇地盯着小明，蹲下来说，
    “没听说安全屋还有这么小的员工啊。”
    261号小明微笑着说，
    “我是新入职的员工，工号261。专为您所在的261号安全屋服务。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还有哪些服务呢？”
    “目前有副本情报交易、公共区域引导、饮品供应……但由于公共区域正在建设中，所以暂时无法前往公共区域。”
    许月华眼睛一亮，
    “真的有副本情报交易啊！”
    “是的。客人需要吗？”
    “这个副本有什么情报？”许月华问。
    261号小明一下子犯难了。它的思维能力不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在安全屋本体看到了这个情况后，黎木反应过来，自己虽然有训练小明如何为客人服务，但因为情报来自破窗之眼，而破窗之眼窥视信息复杂而多变，以小明的思维能力，很难以去理解。
    何况，破窗之眼的权限，也不好随便释放出来。毕竟里面有很多敏感信息。

 第119章 斯芬克斯皮质

    黎木立马通过本体小明，操纵了261号小明的意识，让它开口说，
    “您所在的副本《莫洛克实验室》目前可提供的情报有，主线任务关键节点情报，售价为50无限币一份，隐藏支线任务触发方式情报，售价为50无限币一份，隐藏成就获得方式情报，售价50无限币一份，可带离副本的道具与属性位置情报，售价50无限币一份。”
    “这么贵吗？！”
    黎木控制261号说，
    “二星难度副本情报统一价。概不讨价还价。”
    许月华打起了退堂鼓。但她还想试试，问，
    “能先看看有哪些吗？”
    “抱歉，当您确定需要交易一份情报时，才能进入交易流程。”
    “看一下都不行？”
    “抱歉。”
    “那……算了。”许月华只好拒绝。
    没办法，买了两份生命补剂后，身上只有67个无限币了，虽说是能买一份情报，但……最好还是留着。
    “感谢您的光顾。”
    261号小明随即离开。
    ……
    “小明看起来不太能进行需要持续沟通，和思想交换类的服务啊。”从灵看完全程后说。
    黎木点头，
    “是的。能无限复制，就注定了能力不会很强。要是你能无限复制就好了。”
    从灵不满地说，
    “还说你不是黑心资本家？”
    娜塔莎笑着说，
    “看样子，针对情报交易，的确还需要改进啊。”
    黎木琢磨了一下，然后说，
    “你们继续盯着。我有个点子想去试一下。”
    说完，他去了地下室。
    “好的。”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盯着各个安全屋的视角。
    渐渐地，随着公测时间的推进，玩家越来越多。进入安全屋的玩家，有听说过安全屋的，也有完全懵逼的。玩家之间，参差很大。
    因为不分语言区的缘故，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玩家。黎木在这之前就通过炼金术，给小型安全屋加入了“认知调节”的功能，所以不会存在语言上的困难。认知调节就是，当玩家在接受来自安全屋以及小明所传递出的信息时，信息会自动转化为母语。
    从灵对其他语言区的玩家关注比较多。毕竟，之前很少接触过。
    有的玩家能好好地按照“声音控制术”的基础引导来选择服务和商品。而有的玩家，就得小明出马了。
    当然了，其中不乏一些低素质玩家，对安全屋内各种设施进行破坏，或者欺负个头小巧，性格软弱的小明。
    按照黎木的规定，但凡有这种玩家出现，直接驱逐，本次副本不得进入安全屋。
    并且，玩家信息会被标注。如果犯第二次，直接永久驱逐。
    绝对不惯着这类低素质玩家。
    在黎木看来，素质低下到会欺负员工，或者破坏安全屋设施的玩家，也不会是什么能创造巨大收益的优质客户。
    越来越多的玩家进入安全屋，很快，第一批的1000座小型安全屋就满员了。
    并且，有安全屋空出来后，马上就会迎来新的玩家。
    娜塔莎非常认真地记录各个安全屋和所接待的玩家的信息。信息量非常庞大，但对她来说，不费什么心思，就能轻松应对。
    以至于旁边的从灵，啧啧称奇，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娜塔莎微笑着说，
    “小灵也很厉害。”
    “娜塔莎的称赞，反而让我有些难堪。”
    “这样吗？”娜塔莎认真想了想，然后严肃地说，“那我换个说法。小灵果然还差得远啊，还需要努力。”
    从灵勉强一笑……真话也太伤人了！
    “谢谢勉励。”
    她盯着娜塔莎认真工作的样子……
    即便跟娜塔莎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从灵也还是觉得，她实在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吸引人的特质。梦幻美丽的外表、清澈的性格以及那遥远神秘的思绪……让她像是一座吸引着人去攀登的高山。
    而这样一座高山，却似乎特别想再靠近老板一些。
    从灵想，
    “娜塔莎很在意老板的看法吗？”
    娜塔莎看了她一眼，
    “我是老板的员工，当然在意老板的看法。”
    “为什么要成为这里的员工呢？”
    “抱歉，暂时不能告诉你。”
    “肯定也是被坑的。反正他只会坑人。”
    “不是！”娜塔莎声音稍微变大了一些。
    随后，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眼前朝下，陷入沉默。
    娜塔莎知道，从事实上看，她的确是被黎木坑了，才不得不成为这里的员工……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面对这个事实的原因。
    “抱歉。”娜塔莎勉强一笑。
    从灵摇头，
    “没事的。你没做错什么。”
    她大概猜到，这应该是娜塔莎跟老板之间的秘密。她不想随便去触碰别人的秘密，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反倒是娜塔莎忽然又抬起头，问道，
    “小灵觉得在安全屋工作如何？”
    “感觉吗……”从灵想了想，“能见识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挺有意思的。现在的话，好像还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无限副本跟玩家之间的关系。大概对我来说，会有不少收获。跟娜塔莎一起工作也很舒服……总之，我感觉并不差。”
    说完，她蹙起眉，
    “就是老板这个人……我也不好评价。认真说来，他对我其实不差。但也许是他身上有太多秘密了，让我每次跟他相处时，都有些不太自然。不如说是……我没法在他面前保持平常心。果然，是被他改变了啊。”她叹了口气。
    娜塔莎笑道，
    “确实呢。用你们的话说，小灵一开始是个高冷的人，一天说不了几句话。现在能说很多话了。”
    “我话很多吗！”从灵有些惊讶。
    “不是贬义哦。听小灵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从灵看着娜塔莎，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她不由得想，要是自己真的有个像娜塔莎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谢……谢谢。”从灵显得有些害羞。
    娜塔莎看着她，轻声说，
    “我有种感觉，小灵相较于一般人而言，是不是有些缺乏感情呢？”
    从灵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她慌忙辩解，
    “不不不，我很好的。”
    “真的？”
    从灵耳根子有些发红。她看着娜塔莎清澈又认真的眼神，总觉得，要是自己撒谎的，是对什么纯洁事物的亵渎。
    “别，别这么看我。”
    她有些招架不住娜塔莎这种直球式的发问。
    娜塔莎微微一笑，没有给压力。
    从灵冷静了一下后，问，
    “娜塔莎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我感觉到，你不论是在跟我相处，还是在跟老板相处时，情绪变化以及精神敏感性都会变得激烈得多。跟客人或者你那位朋友戈年一相处时，就没有这种情况。所以我才想，你是否平时缺乏感情变化，一到感情发生变化的情况时，就变得格外激烈，跟平时的表现有显着的区别。”看书溂
    从灵低下头，
    “娜塔莎果然好厉害。”
    “我对人类了解不多。但小灵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跟我沟通。不好意思的话，也可以去找皇后的魔镜，或者那位‘呢喃’先生。它们都很擅长与人交流。”
    从灵看向挂在一边墙壁上的皇后的魔镜，以及因为安全屋升级改造，而从门外迁到室内的“呢喃”告示牌。她喃喃道，
    “安全屋，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她重新看向娜塔莎，“现在我难以启齿。但以后，以后我也许就会有勇气向你倾诉了。”
    娜塔莎笑道，
    “其实老板才是安全屋里最好的倾述对象。因为他跟你一样，是地球的人类。”
    从灵撇嘴，
    “我才不会跟他说那些话。他总是想方设法调侃我，挖苦我。”
    娜塔莎眼眸稍垂，
    “有时候，你所毫不在意的，也许是其他人所奋力追求的。”
    “什么？”
    “不用在意。只是我的感慨之言。”
    娜塔莎并非看透了黎木的内心世界。但她多少感觉得到，面对着不熟悉的人，他保持礼貌与客气，面对熟悉的人，他展现自己自然的一面。
    她不想黎木面对她时，保持着礼貌与客气。
    这份心思让她有些无法处置。
    “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黎木回到一楼，笑着问。
    然后，娜塔莎跟从灵看了他一眼，然后立马别开头，都没说话，保持着沉默。
    黎木愣了一下，
    “我开玩笑的。但你们这样子……还真的在说我坏话啊！”
    娜塔莎笑着说，
    “老板，1000个安全屋都占满了，几乎不会有空余时间，并且情况稳定，只是对于情报交易还无法好好应对。”
    “别转移话题啊！”
    ……
    黎木将一个10寸大小的白色板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说，
    “这个，就是解决情报交易的办法。”
    从灵问，
    “你刚刚去地下室，就是为了做这个？”
    黎木点头，
    “是的。这块板子是用一种名为‘斯芬克斯皮质’的特殊柔性矿石做的。斯芬克斯皮质矿，是一种能够记载信息的矿石。而这块板子呢，正是利用了这种特性。可以用来传递记录和传递副本情报。”
    从灵说，
    “我记得你不是可以直接通过意识共享情报信息吗？为什么要用这种中间媒介呢？”
    黎木说，
    “因为，我只有一个。”
    从灵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立马板着脸，防止黎木嘲笑自己。然后，黎木什么反应都没有。
    居然没反应……她这么想着，然后惊恐地意识到，难道刚刚我在期待他有反应吗？
    不对不对！以前的我不是这样！
    难道我真的因为他，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吗？
    太可怕了，这个人！
    旁边，娜塔莎看了从灵一眼，心想……她的情绪波动和心理活动又变得很激烈了。
    这块可以传递情报的板子被黎木命名为“鸽子板”。
    从灵很想吐槽黎木取的这个名字，但又觉得自己一旦吐槽，黎木立马就会让自己取个名字。然后不管自己取什么名字，都会被吐槽调侃。
    鸽子板迅速投入使用。
    鸽子板的原理是，连接着破窗之眼的副本窥视信息，当玩家想要交易情报时，破窗之眼便会反馈加了密的信息。然后，玩家需要支付无限币解密情报。
    鸽子板的第一位使用者，是来自3星单人副本《寒洞》的玩家“陈谌”。
    副本《寒洞》讲述的是一个登山爱好者，在登山时，意外掉入一个到处都是怪物的洞穴里的逃生故事。玩家扮演登山爱好者，逃出洞穴就是主线。
    因为是公测以来的第一个单人副本玩家，所以，黎木在他身上投入了特别关注。

 第120章 独当一面

    黎木打开陈谌的属性面板，
    ：152h762……
    ：
    体魄：10329（2阶）
    精神：10123（2阶）
    力量：15371（2阶）
    韧性：17949（2阶）
    看到这个面板，他不由得说，
    “这应该是今天的玩家里，面板最好的了。”
    娜塔莎点头，
    “嗯，目前来说是这样。其余玩家，九成以上都是低于10的个位数的0阶，少部分两位数的1阶，也有极少数单项属性是三位数的2阶。但四个属性指标全是2阶的只有他。”
    黎木看向从灵，
    “你如何评价？”
    从灵摇头，
    “我跟其他玩家接触不多，你让我评价我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在我的感受里，突破1阶才勉强算是入门。这种全2阶，应该算是高玩了。”
    黎木说，
    “你的属性值最低的都是490，力量甚至快800了。这应该就是顶尖玩家的水平。”
    从灵想了想，
    “那可未必。毕竟，我在之前的竞技位次里，也才排名第5。”
    “但排名第3的关经纬不也被你秒杀了吗？”
    “那也还有更加神秘的第一第二呢。根据俱乐部的一些人的说辞，区的第一第二都是国家队的。非常强。不过，我从来没在副本中匹配到他们过。他们的身份也非常保密。”
    “国家队……”黎木笑了笑，“这个词听上去总有某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从灵说，
    “无限这种影响极大的存在，肯定会有国家队的。”
    “也是。”
    黎木继续关注玩家陈谌。
    作为高玩，陈谌的素质是一般玩家远远不能比拟的。他进入安全屋后，脑海里一响起引导之声，立马就明白了一切。惊讶或者疑惑的表情，根本没在他脸上出现过。
    他第一时间点了个十五分钟的“睡个好觉”，休息好后，购买了两份生命补剂、两份专注力补剂、两份体能补剂。
    接着，他把目光投向的选项。
    黎木把情报交易分离了出来，直接加在了告示牌上。
    陈谌稍微蹙了蹙眉头，然后触碰了一下。随后，鸽子板通过199号安全屋跟安全屋本体之间的通道，传送到他的面前，泛着微光悬浮着。
    他触碰了一下鸽子板，上面显示一行字，
    他选择了。
    鸽子板将破窗之眼所窥视到的《寒洞》的非公开情报反馈出来。
    ：
    1、悬挂石桥（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2、空中上吊者（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3、曲折回廊（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4、天镜（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
    1、冻尸（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2、古生物之谜（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3、地穴脉动（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
    1、“最深处”（紫色，支付200无限币解锁）
    2、“不死骨”（金色，支付400无限币解锁）
    看到这些情报的名称后，陈谌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
    仅仅是看到主线关键节点的悬挂石桥、空中上吊者和曲折回廊后，他就确信，这块白色板子上面记载的情报，九成九是真的。因为这三个节点，他都经历过。并且，他就是在第三个节点的“曲折回廊”遭遇了鬼打墙式的迷路，几乎快被洞穴里的低语给逼疯了，才来到安全屋的。
    至于隐藏支线，他已经完成了一个“冻尸”了。而后面的“古生物之谜”和“洞穴脉动”他都没有遇到，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触发。
    而隐藏特殊成就，就更加没有思绪了。
    心动……作为一个敢挑战三星难度单人副本的玩家。仅仅是通关和活到最后，根本达不到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完美通关。这也是大多数高玩的游戏态度。
    在鸽子板的最下面，还有一句话，
    也就是说，并不一定得到了情报，就能通关，就能完成支线，就能获得成就。安全屋不为情报的后续价值负责。
    陈谌眼睛一亮，
    这相当于有方向的挑战！
    他不再犹豫，一口气买下“曲折回廊”、“天镜”、“古生物之谜”、“地穴脉动”、“最深处”和“不死骨”六个情报，共计花费1400无限币。
    买下情报后，他一刻都不停留，离开了安全屋。
    目睹了这一切的黎木，啧啧称奇，
    “这就是高玩的消费水平吗？一个顶几十个普通玩家了。”
    “虽然如此，但高玩数量稀少，遭遇危险而来到安全屋的概率也偏低。所以，安全屋主要收益还是来自普通玩家和一般熟练者。”娜塔莎说。
    在玩家画像统计这方面，没有谁比她做得更好。
    从灵表达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高玩对安全屋的价值，并非是可以赚取较多的无限币，而是他们本身对高难度副本的挑战。安全屋可以借此，观察到更多的高难度副本，了解无限副本的构造。”
    黎木眼睛一亮，
    “这个观点很有意思。不愧是热衷于无限本身的顶尖玩家啊。”为了避免被当做是阴阳怪气，黎木特意认真补充，“我是真心话。”
    从灵看了他一眼，
    “哦。”
    哦？
    黎木笑而不语……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嘛。
    娜塔莎是最关心安全屋本身的，她严肃地说，
    “老板，我觉得有必要进行第二批扩建了。1000个小型安全屋，远远不够。在我的感受里，许多遭遇危机的玩家，都达到了感染希望之门的资格。但因为安全屋满员，希望之门无法为他们敞开。无形之中，流失了大量客人。”
    黎木笑道，
    “娜塔莎真是上心啊。”
    娜塔莎莫名地有些着急地说，
    “流失的价值，很难再挽回的。现在的安全屋规模远远不够！”
    黎木愣了愣，不由得问，
    “娜塔莎希望安全屋能达到什么规模呢？”
    娜塔莎低下头，她想说能达到老板愿意给她自由的程度。但是她说不出口，不仅仅是因为从灵也在的缘故，而是……她难以言说，
    “总之，作为这里的一员，我不希望看到潜在价值流失。”
    黎木点头，
    “你说得对。那马上开始第二批扩建计划。”
    第二批扩建计划，是在之前就拟定好的，只需根据实际情况稍作调整而已，不用再重新思考。
    黎木想了想，对娜塔莎说，
    “既然娜塔莎这么在意，那你就全权负责第二批扩建。”
    “我……可以吗？”娜塔莎莫名有些紧张。
    黎木笑道，
    “娜塔莎，不自信可不该是你的情绪哦。你当然可以，而且会做得非常好。”
    娜塔莎说，
    “这是老板第一次让我全权负责一个工作。”
    还是很重要，很庞大的工作项目。
    黎木点头，
    “我想，也该让你独当一面了。”
    “我会尽量不辜负老板的期待！”娜塔莎眼中闪烁光芒。
    像是倒映夜空的平静海面。
    从灵在旁边看着，看着娜塔莎的双眼，稍稍有些出神。她想，只有在面对黎木时，娜塔莎才会露出这种目光。
    她瞥了黎木一眼……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娜塔莎着手扩建计划去了。黎木给她放开了扩建的权限。
    从灵问，
    “我们不去帮帮娜塔莎吗？”
    黎木摇头，
    “不。她一个人做，反而会更开心，更投入。”
    “为什么？”
    “因为，她无时不刻都想向我证明，她的能力。你刚加入时，她一度很在意你会替代她的某些价值。”
    “那你看来呢？”
    黎木目光复杂，
    “娜塔莎她非常优秀。我甚至有些离不开她了。”
    “哦……这不是双向奔赴吗？娜塔莎也很在意你的看法。”
    黎木摇头，
    “不，娜塔莎所渴望的，是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获得自由，重回她的世界。”
    从灵愣住了，
    “她是被困在这里的吗？”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黎木点头，
    “是的。”
    “果然是被你坑了。”从灵小声说。
    黎木笑了笑，
    “这是个挺复杂的事。要说个谁的对错，其实挺难的。反正，我并不因为把她困在这里而愧疚什么。相反，她现在也并不怨恨我。只是，她对自由的渴望，深入骨髓了。”
    从灵神情有些恍忽，
    “真是复杂的关系。”
    “你呢？你也想获得自由吗？”
    从灵即答，
    “等我工期满了，我立马就走，头也不回，再也不会回来了。”
    黎木笑出了声，
    “啊，真是个绝情的人啊。”
    “本来我就是被坑的。”从灵停顿了一下，“但你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黎木看着她，
    “我在不在意，能左右你的想法吗？”
    “不能！”
    “那不就完了？”黎木站起来，“好了。我打算去陈谌那个《寒洞》参观一下，你要跟我一起吗？”
    “单人副本我也还没见过，去看看。”
    黎木点头，
    “稍等，我去准备一下。”
    他去了一趟地下室，从无限唱片机里取出一份空白的唱片，在无限放映机里拿上一份空白的胶圈。
    然后，跟从灵一起出发了。
    他想试试记录一个副本的世界之音，以及世界之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121章 观众

    【地图搜寻中……】
    【搜寻完毕】
    【当前地图：《寒洞》】
    透过无限地图，黎木将整个寒洞的结构一览无遗。它看上去像人体模型里的消化系统，呈竖状分布，从上到下分为四个区域，最上面是较为笔直平滑的通道，在出口处有一座巨大的悬湖，悬湖十分平静,真的就像是一面天空之境。
    这里是主线关键节点的“天镜”。
    天镜下面，则是盘曲交错在一起的众多细小通道。通道非常多，而且彼此串连，十分难以找到一条具体的路，这里是“曲折回廊”。
    再下面就是“空中上吊者”。在一处比较宽敞且干燥的大洞窟里，悬挂着半具尸体。看上去是因为高度腐烂后，从腰部断开。上半身还挂在空中,下半身则掉到地面了。
    最底部是“空中悬桥”。一座明显非自然的巨大石桥横跨在一条深渊之上，连接着深渊两边的洞穴。
    黎木找到了陈谌所在的位置。
    从行进轨迹上看，他原本是在曲折回廊，但又返回到空中悬桥了。此刻，正要跨过空中悬桥，前往另一边。
    黎木看了看副本的情报。
    支线“地穴脉动”触发点，和隐藏特殊成就“最深处”的触发点，都在空中悬桥后面的地方。
    黎木跟从灵借助安全屋的“特殊通道”，出现在空中悬桥上方的一处平台。站在“特殊通道”口，向下看去，正好能看到空中悬桥的全貌。
    而当他出现在副本里后，脑海里泛过信息流。
    【开始收音】
    【副本结束或通关后自动回收，也可提前回收】
    【开始录制】
    【副本结束或通关后自动回收，也可提前回收】
    是空白唱片和空白胶卷。它们一进入副本，立马就从黎木精神里的纯净介质容器里消失，并开始自动收音和录制了。
    这倒也不错。自动化的东西，不用动手。
    以后想录制哪个副本的音乐和影响,直接丢份唱片和胶卷就够了。反正副本结束后，会自动回收。
    阴暗潮湿的洞穴气息,扑面而来。
    从灵的玩家素质瞬间被这股气息激活。她整个人一改面貌，重新变得冷淡而认真。
    她看向空中悬桥下面的深渊。
    深渊深不见底，不断网上喷吐寒气，并伴随着喑哑的低语，好似下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说话。但低语纷杂混乱，完全没有明确信息，像是吐词不清的梦话。
    她凝眉说，
    “这个副本很危险。”
    黎木点头，
    “既然你都觉得危险，那大概就是真的危险了。”
    “单人副本的结构，比起多人副本好像更加细致复杂一些。”
    “是的，单人副本要比多人副本难。估摸着也只有高玩会选择单人副本。”
    这时候，陈谌出现了。他从空中上吊者那边过来，踏上空中悬桥。
    然后，他咽了咽口水，额头开始分泌细密的汗珠。
    走到悬桥中段的时候，整个人忽然蹲下来，捂住耳朵,神情十分痛苦的样子。
    从黎木跟从灵的第三方视角看,当陈谌走到悬桥中间时,悬桥下面深渊传来的呢喃变得更加繁杂了一些。看样子,这些低语呢喃声，对人的精神意志伤害能力很强。
    陈谌重新站起来，硬顶着这份精神被摧残的痛苦往前，直到越过悬桥后，才大口大口喘息。他缓了一会儿后，继续向前，很快就消失在一个溶洞之中。
    从灵问，
    “要跟上去吗？”
    黎木点头。
    从灵随即就要跳到悬桥上去。黎木赶忙拦住她，
    “等等！”
    “怎么了？”
    “不要亲身参与副本啊。你是玩家，一旦进入副本，就会被无限记录。而这是个单人副本，一个单人副本里出现两名玩家，肯定会有异常记录的。到时候说不定会吸引无限监视者的目光。”
    从灵反应过来，
    “你说得对。”
    黎木说，
    “我们就站在安全屋的‘特殊通道’口就行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观摩这个副本。”
    从灵好奇地问：
    “无限监视者难道不会发现安全屋的‘特殊通道’吗？”
    黎木摇头，
    “安全屋的一切都具备‘不可被观测’属性。虽然不好跟你解释，但你知道这个情况就行。”
    “也就是说，在无限世界里，除非安全屋主动被发现，不然的话，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受到安全屋？”
    黎木点头，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真是个神奇的存在啊。能避开无限监视者的目光，难怪安全屋的存在已经明显影响到副本的通关率和玩家存活率了，无限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要不主动暴露，那么它们就发现不了。
    而透过破窗之眼，却能窥视它们的踪影。
    黎木一直没错过破窗之眼对它们的窥视。监视者也好，启蒙者也罢，不管是哪类无限角色，能力似乎都限定在自己的无限职权范围内，无法对超出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物进行感受和理解。
    安全屋的“不可被观测属性”则超出了它们的职权范围。
    ……
    黎木跟从灵一直站在“特殊通道”口，从第三方视角，一路观测玩家陈谌。
    按照从安全屋购买的情报，陈谌在寒洞深处一个十分难以注意到的裂缝里，找到了一块通体火红色的矿石。他取走这枚矿石后，触发了隐藏支线“洞穴地脉”。
    【洞穴地脉】：
    也许，如今的确无法考证这个寒洞的诞生原因了。但或许对你而言，去唤醒那条早已停止跳动的地脉，是一件值得的事。
    【《寒洞》地图已更新】
    黎木打开无限地图，发现原本的四个区域，现在多了一段出来。是“空中悬桥”下面深渊一侧崖壁突出的一个平台。
    随着这个平台的出现，整个寒洞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陈谌的感官十分敏锐，他立马觉察到颤动的源头在哪里，随即动身。
    他动作迅速，很快就回到了空中悬桥。在这边观察了一会儿后，他取出两把匕首，然后用匕首交替沿着一侧的崖壁往下。
    匕首十分锋利，轻松地就能刺入坚硬的崖壁。
    就这样，交替着。他很快抵达了那个突出的平台。
    在他抵达的一瞬间。
    【玩家陈谌获得隐藏特殊成就“最深处”】
    黎木啧啧称奇，
    “的确是个高玩啊。对副本的敏锐度十分高，判断力和行动力也很强。”他不由得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从灵即答，
    “我会直接跳下去。”
    “这么自信？难道不怕下面其实没有突出的平台，直接掉入深渊？”
    从灵说，
    “不。以我的精神强度，能直接感受到那个突出来的平台在哪里。”
    “这不就是数值碾压？”
    从灵不以为然，
    “靠数值就能轻松达到目的，就不需要浪费脑力了。等数值不够用，再动脑也不影响。”
    “好有道理……”
    副本经验这块儿，黎木在从灵面前，确实没什么话语权。
    从灵瞥了他一眼，
    “还是不如你。你跟玩家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了。玩家们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去挑战的副本，在你面前就是透明的。”
    “这个嘛，没什么好说的。”
    从灵仰起头，
    “我在想，副本对你而言是透明的……那岂不是会失去挑战副本的乐趣？”
    黎木笑了笑，
    “也许，我所要面对的，跟无限玩家本身就不是同一个层次。当然，也许我从来就不需要面对什么。”
    “……”
    从灵没说话。她莫名有些不敢去探索黎木的秘密。
    关注重新回到陈谌身上。
    在突出来的平台上，有一具缺了一只眼睛的人形石像。石像看上去像是穿着厚重长袍的祭祀人员。
    陈谌观察了一会儿石像后，将之前在裂缝里拾取的那枚火红色矿石放进石像缺失眼睛的眼眶中。
    放入的一瞬间，石像身上出现蛛网状的裂痕。并且，它的脚下，生长出一条又一条潮濡的血管一般的东西，以树根状向崖壁上快速蔓延。那些“血管”开始跳动。
    与此同时，
    【无限玩家“陈谌”完成隐藏支线“洞穴地脉”】
    陈谌见状，立马后退躲得远远的。
    石像外表寸寸裂开，石皮不断掉落。很快就露出真容。那并不是什么身穿厚重长袍的祭祀人员，而是一个长着满嘴獠牙的犬类生物。说是犬，也有不少猫科动物的特征。难以分清它的实际物种。
    这只披着长袍，人模人样的生物发出十分晦涩的音节。
    陈谌听不懂，从灵也听不懂。
    但是破窗之眼听懂了。
    它在说，
    “不死的骨头，迎来了新鲜的血肉！”
    不死的骨头……
    黎木再看了看金色成就“不死骨”的获得方式……杀死“不死的骨头”。
    他看向平台，期待着，陈谌会如何应对。
    身披长袍的怪奇生物向前迈出一步。它的脚从长袍里露了出来……是骨头！没有皮肉，只有骨头。它继续往前走，走到哪里，脚下树根状的血管就跟随它的脚步，蔓延到哪里。
    血管不断跳动，似乎在为它供给能量。
    随着它的步伐。它的真身不断显露。除了一个同时具备犬科和猫科特征的脑袋有血肉外，其余的身体部分，全都是畸形且扭曲的白骨，像是多种生物的骨头拼接起来的。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缝合怪！
    陈谌没有退路了，后面就是深渊。他眼神一凛，率先出击。他身法如鬼魅，左右手各持一把匕首，向前逼近。在离怪奇生物只有十米左右时，忽然一分为二。
    两个一模一样的陈谌，各持一把匕首，从左右夹击。
    “他的能力是分身啊，难怪准备了两把匕首。”从灵说。
    匕首这种武器，主要的优势就是灵活便携。同时使用两把匕首的话，就没了优势，并且放大了短小的弱势。
    黎木却微微皱眉。
    因为在他的感受里，只有一个陈谌。另一个并非分身，而是一种精神幻觉。让敌人误以为有两个陈谌从左右夹击。
    实际上，真正的陈谌是从正面攻击的。
    他摇头，
    “不对。”
    从灵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他的路线一直都是正面！”
    怪奇生物的两只眼睛不断左顾右盼，似乎在判断哪个才是真的陈谌。
    而真正的陈谌，一直都隐藏在这种精神幻觉之下，从正面，直逼它的命脉。
    他手持匕首，就要刺入它的眉心。
    忽然，他的身体凝滞了。从左右夹击的幻象瞬间崩溃。
    他被怪奇生物掐住了喉咙！
    它的手指骨头长短不一，形状不一，甚至颜色都不相同。像掐小鸡一样把陈谌掐起来，然后高高举起。它再次发出晦涩的音节。
    破窗之眼翻译，
    “不死的骨头，享受新鲜的血肉。”
    随后，它张开嘴，露出满口獠牙。朝陈谌的脸上啃去。
    一口！
    两口！
    “啊！”陈谌的尖叫声响彻深渊之上。
    他无力挣扎，拼命嘶吼，
    “安全屋，安全屋呢！”
    然而，安全屋的希望之门没有回应他。不用想也知道，安全屋现在满员了。
    怪奇生物，一口一口地将他身上的肉啃下来，咀嚼。
    然后，它的骨头之身，渐渐长出一些血线。
    从灵问，
    “要救他吗？”
    黎木摇头，
    “我们只是副本的旁观者。就像看了一处戏剧。我们是观众，不应该登台抢走主角的风头。”
    从灵平淡地说，
    “但是现在看来，主角要死了。”
    “嗯。”
    两人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静静地看完了这场一点都不斯文的进食。
    怪奇生物破开陈谌的腹腔，掏出里面的脏器，用手碰着，撕咬、咀嚼、吞咽……
    除了骨头以外，它吃下了陈谌的全部身体。
    最后，它扳下陈谌右手的小指骨头，安在自己的脊骨一侧。就像收取战利品一样。
    【无限玩家“陈谌”死亡，副本《寒洞》即将关闭】
    黎木笑问，
    “感觉难度如何？”
    “比三星团队副本难不少。但也并非无法通关。只是，隐藏支线似乎很难触发，也很难完成。”
    黎木说，
    “陈谌要是杀死了那具骨头的话，能获得金色成就‘不死骨’。”
    “金色成就很难获得。我到目前为止，也才获得过一个。”
    黎木没有问是什么，说，
    “总感觉，他要是只购买主线情报的话，大概率能通关。从这个角度看，安全屋的情报交易可能会增加高玩死亡的概率。”
    从灵平淡地说，
    “如果一名玩家反而因为情报更容易死亡的话。那只能说，这名玩家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知之明，并非真正的高位次玩家。”
    “哦，强者的发言呢。”
    “不必调侃我。实话实说而已。”
    黎木想了想，忽然笑道，
    “要不要看一看副本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从灵一直都很好奇这个，即答，
    “要！”

 第122章 满级之后

    【无限副本《寒洞》关闭】
    【《寒洞》为单人副本，唯一进入该副本的玩家已死亡，副本内容未被泄露，满足回收再利用的条件】
    随即，破窗之眼传来特殊窥视信息，
    【观察到无限清理者的踪影】
    玩家陈谌死亡后，整个副本一下陷入沉寂,那个吞噬了陈谌血肉的不死骨则继续活动着。看它的行动轨迹，似乎是要离开这座巨大的地下洞穴。
    副本并没有因为没有玩家而就此消失，依旧存在着。并且存在于副本里的一切都还照常活动和运行。
    这无不让人确信，无限副本是用真实世界改造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结束后的副本。”从灵说，“没有玩家还在照常运行……看来要把无限比作是游戏实在是不太妥当。”
    黎木点头，
    “无限副本是用真实世界改造的，这一点已经不难发现了。”
    【一名“清理者”进入副本《寒洞》】
    紧接着,黎木和从灵感到一种十分低沉的压迫感,像是山雨倾泻前的沉闷气氛。
    然后他们看到,一只长着瘦长四肢和一对蝙蝠式的肉翅的鸟，出现在副本里。这只怪鸟还手持着一把像是宫廷烛台的特殊器具。
    “那是什么！”从灵惊讶地说。
    黎木回答，
    “无限清理者。”
    “清理者……早之前就有过耳闻，但这还是第一次正面见到。”
    清理者降临在副本《寒洞》里后，尖锐弯曲的鸟嘴一开一合。每次打开都能看到鸟嘴里面触须般的舌头。它扇动翅膀，悬浮在洞穴空中，一双瞳孔几乎只有一个点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不死骨。
    不死骨口吐晦涩的音节，
    “恶心的血肉，我唾弃你的灵魂！”
    清理者双手举起奇怪器具，高过头顶。随后，那宫廷烛台式的奇怪器具涌出柔和的白光。白光所照耀的地方，一切都在快速复原。
    照到不死骨身上后，它刚刚吸收陈谌血肉而长出的血线瞬间消失，并且它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按照原来的行进规矩,丝毫不差地原路返回了。
    整个副本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时间倒流”的神奇力量中。
    原本因为陈谌而改变的一切，都在迅速复原。
    几分钟后，副本《寒洞》复原到了陈谌进入之前的样子。
    那只随手捏死高玩陈谌的不死骨，在清理者这份“复原之力”下，像任人摆布的玩具，从头到尾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它重新回到了深渊之上，悬桥之下那个突起的平台上，又随着平台一起被嵌入“地穴脉动”这个副本隐藏支线任务里。
    也许要等到下一个玩家进入这个副本，玩家或许能在机缘巧合之下，重启“地穴脉动”。它便能重见天日了。
    看到这一切，黎木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无法去想象，到底有多少个世界，被无限如此这般改造成了一个副本，供玩家们挑战。副本里的原住民们，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知道自己处在于一个被任意支配的“游戏”当中。
    而这种事，甚至在身为神明的娜塔莎身上也发生过。
    娜塔莎是在进入安全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所在的世界被改造成了无限副本。倘若她不曾离开那个副本，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这个事实。
    即便是神，也无法避免被无限支配的事实。
    将《寒洞》复原后，清理者离开了这里。静谧且阴森的地下洞穴,静静等待着下一位玩家的光顾。
    黎木跟从灵离开副本,回到了安全屋。
    对于在副本里见到的一切，他们都对此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寒冷。这种寒冷，其实并非来自于清扫者那种时间倒流般的神奇复原力量，更多的还是无限本身对各个世界的支配。
    似乎，对于无限而言，想怎样改造一个世界，就能怎样。
    让人最不寒而栗的是，偏偏无论如何，也无法知道无限到底是什么，其改造世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没有思考方向，探讨都不知道该怎么探讨，除了表示一些惊骇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黎木独自一人来到地下室，将唱片放进唱片机里，把胶卷放进放映机里，代表着《寒洞》的世界之音，以及《寒洞》的世界之影，缓缓播放。《寒洞》的世界之音是一首毫无乐律的音乐，令人感到不安且烦闷的音乐……却在聆听的过程中，让黎木有种灵魂为之战栗，生命为之鼓动的感觉。
    至于《寒洞》的世界之影，则是记录了陈谌从进入副本，到在副本死亡的全过程。其中没有记录他进入安全屋的片段。从进入安全屋到离开安全屋的前后，是无缝衔接的。
    听完音乐，看完影片后，黎木将唱片和胶卷放到旁边的架子上，作为收藏。也许，它们以后会有其他用处，但现在，只能作为收藏品而存在。
    ……
    娜塔莎认真严肃地进行着第二轮扩建。有第一轮的经验，第二轮即便多达个小型安全屋，也是游刃有余。她甚至还能抽出空来记录玩家们在安全屋里的消费。
    从灵也开始了自己的副本之旅。不过，她现在基本不强调8小时工作时间了，除了副本时间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待在安全屋里。
    小型安全屋的模式，的确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引导成本。将来自不同副本的玩家，以副本为单位，分开管理服务，也降低了营运成本。并且，有小明的存在，也不必在员工服务上花心思。
    持续的满额经营，让安全屋的收入十分可观。
    第一批1000个小型安全屋，在24小时内，共接待8199位玩家，收入枚无限币。公测后的客流量果然不是公测前能比拟的，仅仅是第一天，就让安全屋的等级，从36级（\/光顾值），升到了40级（\/）。
    这还只是1000个小型安全屋的收益。
    不过，现在黎木看到这些数字，已经不如最开始那样兴奋了。他所更在意的是，安全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公测后第一天的收益，让他不由得去思考。
    安全屋存在的意义，是否是用一种名正言顺的方式，掠夺无限币？
    玩家们通过挑战副本从无限那里赚取无限币，无限又通过无限商城和玩家死亡回收无限币……在这个过程里，无限世界里的无限币始终保持着恒定。
    而现在，第三方的安全屋出现了。进入安全屋的无限币，不会再回到无限世界里。
    持续下去的话，可以预见，如果无限世界不具备“无限印钞”的话，无限世界里的无限币会越来越少。
    “如果无限币真的是一种资源的话……”
    之前在对安全屋进行升级改造的时候，黎木就意识到无限币可能是构筑世界的一种资源。他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安全屋做玩家的生意，是否相当于在掠夺无限世界的资源呢？
    思考无果。
    黎木把注意力放到40级的奖励上，
    【已达到40级，获得员工契约（神圣）”“一份，兑换中心暂时关闭，将开启“41~50级”栏目】
    【员工契约（神圣）：需要被契约者完全自愿才能签订该契约。被契约者保留全部能力。契约生效期间，被契约者获得“神圣”的加持效果。
    “神圣”：不受任何形式的亵渎影响。
    又是一份员工契约。
    不过，这份契约需要被契约者完全自愿才能签订。所谓的完全自愿，大概就是像威逼利诱那种手段不行。
    至于“神圣”这个特殊效果……不受任何形式的亵渎影响。
    之前在娜塔莎那里了解过。亵渎是一种专门针对神灵的攻击方式。通过某种特定的条件，达到对神灵专属的神灵之力的抵抗、免疫以及夺取的效果，便被称为亵渎。
    亵渎是个统称，只要满足“神灵之力”、“抵抗、免疫以及夺取”这两个条件，都可以被称为亵渎。
    没有具体的行使方式，也没有固定的方式。
    目前看来，暂时没有用得上这份员工契约的地方。黎木将契约收好以后，也就没太过放在心上了。
    ……
    公测后的第二天，
    第二批安全屋扩建、装修完毕后，陆续投入使用。
    同样的，一经投入，立马满额运营。
    第二天全天，个安全屋，共计接待玩家次，收获无限币枚。
    安全屋的等级，直接从40级，冲到了50级。
    【安全屋已达到45级，属性“不可被观测”进阶为“不可被感知”】
    当黎木以为，到达50级后，升1级需要1000w光顾值时，安全屋却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反馈，
    【已达到50级，获得“今天几号？”安全屋的认可】
    【在你的经营下，“今天几号？”安全屋达到满级，属性与功能全面解禁】
    【“今天几号？”安全屋的存在，即为你的存在】
    【“今天几号？”安全屋与你命运与共，与你同为一心】
    这一刻，黎木感觉自己好似陷入了一种将醒未醒的朦胧状态。似乎在发生着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这样的感受持续了很久。
    以及黎木都丢失了对时间的感受。当他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半天了。
    他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低着头，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然后，他理解了什么叫“今天几号？”安全屋与你命运与共，与你同为一心。
    此刻，在他的感受里，他跟安全屋不再是相互独立，但有一定联系的个体，而是同为一体的存在。或者说，这座安全屋，成为了他的一种能力。
    破窗之眼所窥视到的信息，不再以信息流的方式反馈到他的脑海里，而是能直接被他所感受到。换句话说，他感觉破窗之眼已经长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体验。
    他并没有因为破窗之眼繁杂的信息而感到头痛，反而变得更加容易且准确地判断出哪些信息对他而言是关键且重要的，哪些信息非关键，可以放置到一边。
    除此之外，他还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任何一个小型安全屋，以及在其中发生的事情。
    不必再通过第三方视角去观看，便能直接感受到其中的任何一丝变化。
    他还能感受到被安全屋所封存起来的娜塔莎的本体。这是他第一次全方位看到她的本体。整体上像是东方龙，但没有龙爪和龙角，但远比蛇、鳗鱼之类生物的体型张力强。背脊呈海蓝色，腹下呈蓝白色，浑身布满了长有尖刺的鳞片，如她的“海妖”之称，妖异而怪谲。
    娜塔莎的本体双眼闭合，3912k长的身体盘在一起，看上去毫无生机，像巨型标本一样。她被安全屋嵌入了某层独立空间当中。而他现在，可以随时取出她的本体，也可以选择继续封存。
    虽然知道她的本体很庞大，但感受到3912k这个具体数字后，黎木还是不由得感到心惊。要知道，地球的直径也就才k。
    “这就是神灵级生命的庞大吗？”
    黎木晃晃头，没多想这个。他继续感受与安全屋的“同为一心”。
    最后，他得出结论，大概就是：
    安全屋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他实质化的能力的一部分。在安全屋里，他即为造物主。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黎木有一种，虽然升到满级了，但游戏才刚刚开始的感觉。
    ……
    安全屋达到50级后，果然不再升级了。
    黎木也不用再去台调出主界面查看安全屋的情况，现在随时随地都能在脑海中直接感受到。然后，发生在每一个小型安全屋里的事情，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玩家们做了什么事，进行了怎样的消费，都变成了他的一种感受，而非之前那种流淌在脑海里的信息流。
    每个玩家所在的无限副本的副本内容，也通过破窗之眼，变成了他脑海里的感受。
    对安全屋进行任何操作，都只需动个念头就能完成。
    这种“同为一心”的感觉并没有带给黎木任何不适的感觉，对他来说，好似是生下来便具备的能力。
    并且，正因为如此，他对无限世界的感受，更加具体且深入了。
    之前，只能通过破窗之眼窥视所得的描述去想象副本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他能身临其境地去感受了。并且，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副本时，副本里所发生的一切，他都能感受到。
    简直就像是站在了上帝视角……
    不，简直就像是上帝一样！
    就在两天前，要了解一个副本，还只能亲临去观察。但是现在，坐在安全屋里，就能直接观察了。而这种转变，还没有任何不适。
    黎木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公测带来的爆炸性客流量啊！
    如果像内测时的那种客流量，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升到满级。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安全屋一直在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扩建。
    第一周的时间，扩建到5w+的时候，就基本稳住了，始终保持着十分之一的空闲容余。估摸着，这个数量大概就是可以满足内测玩家的程度。
    毕竟公测刚开始，新人玩家基本都还在新人试炼，没什么无限币，来安全屋的内测玩家。
    公测的第二周，5w+的安全屋开始兜不住了。公测玩家逐渐有了能支付3无限币进门费和2无限币滞留费的基础5无限币，能来安全屋了。
    于是乎，扩建继续。
    按照娜塔莎的计算，需要扩建到剩余十分之一空闲安全屋的程度，才能保证不遗漏任何一个有资格进入安全屋的玩家。
    扩建的工作，由娜塔莎全权负责。从灵则主要负责处理一些小明应对不了的客人，当然，她的处理方式一般都是驱逐。因为小明应付不了的客人，基本都是些无理取闹的。
    没有多少事需要黎木这个老板亲自出现，便省下来不少时间。
    他的生活基本上是，能去旧日世界，就去旧日世界。偶尔跟尤明浩联系一下，表示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然后就是观察一些值得关注的副本。
    他所观察的，基本都是三星的单人副本，以及四星的团队副本。
    四星的单人副本，目前还没有人挑战过。
    对于这些副本，黎木往往会扔一份唱片和胶卷，记录下世界音影收藏起来。
    除此之外的时间，就基本是在地下室度过了。
    研读《深邃思考》，给货架上的魔药备货，鼓捣各种稀奇古怪的炼金术，研究自然原力。

 第123章 去向不明的无限币

    公测后的第四十二天。
    小型安全屋在扩建到了40w+后，逐渐有所放缓。
    这个数字，相较于全球人口的80亿，却是差了好几个数量级。差不多，每两万个人，才有一个小型安全屋。但事实上，地球却是有80亿人，但并非80亿人都会参与到无限中去。
    其中，约有19亿，为低于14岁的儿童，9亿多人大于60岁。即便是14—60岁这个群体，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从来没有涉足过无限世界，对神秘且未知的无限世界保持着相当程度上的畏惧。
    如果不是在现实里生活并不如意，或者本身就有一颗敢于尝试和冒险的勇敢之心，很少人会拿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去加入无限世界。
    公测玩家并不像内测玩家那样，是经过挑选的，本身在身体和心理素质上就有差距。
    而且，无限不强制要求公测玩家加入无限。
    这样一来，相当一部分人都不愿意冒这样的生命危险。
    在现实世界里，不少人隔着屏幕看别人玩极限运动，都是胆战心惊，冷汗直冒，让他们亲自去感受极限运动，更是一万个不愿意。何况是比极限运动还要危险，甚至是完全不同类型危险的无限世界。
    虽然不知道公测后的这四十二天里，无限世界到底有多少名活跃玩家。但40w+小型安全屋便能满足目前的玩家需求，可以想象，真正的活跃玩家，绝对不会很多。
    何况，就算是有安全屋的庇佑，依旧有大量的玩家，命陨在副本之中。
    在黎木看来，只要无限不强制要求公测玩家加入无限副本，那么最后肯定会形成一个规模稳定的活跃玩家群体。
    40w+的小型安全屋稳定下来，每天的客流量平均在200w左右……平均每个客人为安全屋创造14无限币的收益，一天下来的总收入就是2800w左右的无限币。
    维护保养安全屋，保持空间稳定，给小明提供养分，一天的支出大概在200w无限币。
    刨去成本，一天净赚无限世界2600w无限币。
    到目前为止，安全屋的剩余无限币为69321亿。
    这个数字，放在四个月前，黎木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居然就那么明晃晃地在安全屋的主系统里显示着。与安全屋“同为一心”的他，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这个庞大数字下，积累如山的无限币。
    他甚至要专门开辟一个大型仓库，用来屯放无限币。
    安全屋达到满级了，兑换中心空空如也……一时之间，黎木确实有种钱多但不知道该怎么花的感觉。
    只能说，无限币如果单单作为一种依附于无限威权体系的交易货币，那69321亿的确只是个数字。但黎木知道，并非如此。对无限币进行了一个多月的研究，他的炼金术都快达到炼金大师的水平，对自然原力的运用几乎都可以开门立派，自创体系，“世界路线”距离第三阶段的千变也只差临门一脚。
    这也都是他对无限币进行反复研究，和针对性实验的收获。
    他无比确信，无限币绝对不是游戏币那种一行代码的存在。
    就算是代码，也是构建世界的代码。
    虽说可以百分百肯定。但到目前为止，黎木也还是没能找到用无限币去构建世界的办法。他只能在原有世界的基础上，借助安全屋的能力，进行二次创作。
    即便他跟安全屋“同为一心”，他也无法去理解，安全屋是如何利用无限币进行扩建装修和改造的。这个过程，充满了晦涩难懂的扭曲符文。而那些扭曲符文，从一开始，到现在，黎木从未去理解过。
    安全屋达到满级后……黎木对安全屋本身的好奇心，就在日益增长。只是，一直不到什么消解的办法。
    这段时间里，黎木基本上没离开过安全屋。娜塔莎也是，大多数时间都忙着平衡小型安全屋与日益增长的“具备进入安全屋资格”的玩家，每天都忙着对玩家群体进行画像分析，他们进入安全屋后的行为、主要消费以及存在着的消费期望等等。另外，训练小明的事也是她在做。
    除此之外，每天的早晚餐时间，她总是能做出丰盛且美味的魔力烹饪美食。
    娜塔莎这种全日无休，几近丧心病狂的高强度工作，让黎木每每见了都觉得心惊。他几乎每次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忙着这样那样的事。
    黎木每次让她休息一下的时候，她都会用同样的理由回绝：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间，要能稳定满足玩家对安全资源的需求以后，才能休息。
    是的，她很努力，并且每件事都完成得非常棒。
    黎木确信，如果同样的事让他来做的话，现在可能只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
    在今天，安全屋的数量，能够满足当前玩家对安全资源的需求了。不用再继续进行扩建。娜塔莎却似乎陷入了某种疲劳陷阱，完全闲不下来，没有了主要的扩建工作，她依旧给自己找了一大堆无关轻重的琐碎之事去做。
    这完全就是无意义的忙碌。
    黎木想找她谈谈。但她好似是在刻意回避，一旦黎木提起这回事，她就找借口离开。
    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事情。
    娜塔莎将自己的情绪伪装得很好，不管是从表面上看，还是透过员工契约的感受。她似乎一切都很好，满足于现在的工作与生活状态。
    但，黎木觉得她有些苦闷。
    可她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能毫无保留，不加掩饰地说出心里话了。
    娜塔莎也有心事了。
    黎木在安全屋里，像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造物主。但，只是“像”。他并非真的无所不知。起码，现在的娜塔莎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其实知道，但不想说出来。
    在这种愈发低沉的气氛里，号小型安全屋迎来了一位客人，暂时转移了黎木的注意力。
    是尤明浩。
    公测到现在已经42天了，尤明浩还是第一次来到安全屋。
    黎木随即聚焦心神，感受尤明浩的遭遇。
    尤明浩是在一个二星难度的单人副本里，遭遇危险，然后进入安全屋的。
    副本名为《远洋》，讲述的是一艘货轮，将一批文物从一个落后国家，运送到另一个发达国家，发生在路途中的故事。大致就是，这批文物是偷运的，为了偷运这批文物，发达国家的士兵杀死了很多落后国家的人，因此受到了文物的诅咒。玩家作为护送文物的一名士兵，唯一的任务就是逃离这艘被诅咒的货轮。
    黎木随即观察了一下这个副本。
    副本的难点在于文物的诅咒，并非是实体怪物，而是一种影响人心智的“瘴”。这股“瘴”覆盖了货轮上的每个人。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诅咒的载体，去伤害其他人。如何识别承载诅咒的人，是最大的难点。
    其次，就是远海区域狂躁的天气与深海延绵给人精神的摧残。
    这个副本，从黎木的角度思考，只要克服了对远洋环境的恐惧，以及对诅咒本身恐惧，怀以理性去处理的话，就是个纯拼力量的副本。
    毕竟，诅咒没法直接杀死玩家，只能通过操纵其他人攻击玩家。
    但，有资格挑战二星单人的玩家，在力量是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所以，最好最直接的应对办法就是，莽过去！冲进船长室，干翻船长，从他手里抢走救生艇的钥匙，然后再干翻看管救生艇的船员，然后开熘。速战速决就是应对这种副本最好的办法。
    但是，尤明浩显然没用这个办法。
    看了看他这两天，在这个副本里的活动轨迹。黎木差不多能复原出他是怎么做的了。肯定是想跟船长沟通，说船上那些文物不干净，得扔掉……然而，成了众失之的，所有人都开始针对他，越来越多的船员被诅咒，纷纷在暗中对他使手脚……最终，一身力量使不出来，就被撂倒了。
    黎木直摇头，心里感叹，
    浩哥啊浩哥，还是太缺乏副本经验了。
    黎木闯的副本也许没有尤明浩多。但他所感受，所见过的副本，可能是尤明浩这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数字。
    他窥视了一下尤明浩的面板，
    ：
    体魄：7934（1阶）
    精神：6712（1阶）
    力量：9133（1阶）
    韧性：8511（1阶）
    “这……”
    老实说，黎木看到他的面板时，非常惊讶。
    倒不是这个面板有多好看，毕竟。他这段时间，可没少见过四维都是三位数的玩家，身边更是有从灵那种快突破四位数的妖怪。
    让他惊讶的是尤明浩的进步速度。
    他记得，公测刚开始的时候，他的面板也就堪堪破两位数。这才一个半月过去了，就要奔着三位数的2阶突破去了。
    难不成，浩哥其实是什么天才？
    黎木知道尤明浩打游戏有天赋，从大学到社会，只要是新上市的游戏，立马就能玩得很好，只要认真，通常都能打进千强，五百强之类的天梯榜。
    但游戏归游戏，无限副本这东西，更多的还是考验体魄、精神等综合素质。
    黎木仔细想了想，觉得尤明浩进步这么快，可能是之前给他把底子打得比较好的缘故。
    “也许，我以后可以多多投资一下浩哥，给他开些后门儿……”
    尤明浩进入安全屋后，也很镇定。毕竟，一个半月过去了，安全屋的事基本上是个无限玩家都知道。他们甚至认为，安全屋就是无限的一部分。
    尤明浩先给自己疗了个伤，然后稍作休息，买了几瓶补剂。他知道在安全屋里可以进行情报交易……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购买情报。大概是以前玩游戏就养成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习惯，他非得靠自己把那个叫《远洋》的副本砸烂不可。
    带着补剂，他马不停地回到了副本。
    黎木持续关注着他。
    这次尤明浩学聪明了。一进副本，二话不说，抡起一把沾了血的撬棍，开砸。
    见谁砸谁，不管好坏。
    一路从锅炉室砸到船长室，累了就喝点体能补剂，掉血了就喝生命补剂。也不跟船长废话，一撬棍甩在他的脸上，然后拿上救生艇的钥匙，又从船首的船长室砸到船尾的货舱。临走前，他还在船上倒了一桶汽油，点了把火。
    整个过程顺畅得黎木都傻眼了。就跟在演个人英雄主义的好来坞爆米花电影似的。
    黎木当然是选择用胶卷和唱片记录下了尤明浩的“野蛮”身姿，估摸着以后放给他看。
    尤明浩的《远洋》副本结束后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玩家再次收到了来自无限的公告，
    版本更新来了。
    黎木很期待，公测后的第一次版本更新，会推出些什么新东西来。
    一个小时后，《无限》停机，除了正在进行副本的玩家，所有玩家都被强制下线。
    40w+的小型安全屋，一间接着一间地熄灭。
    如果说安全屋的本体，像是一棵扎根在某片空间里的大树，那密密麻麻的小型安全屋就是这棵大树上繁密的叶、花与果实。大多数的时间里，这些叶、花和果实都发着光。随着《无限》的停机，一个接一个地暗澹下去。
    在《无限》停机的瞬间，破窗之眼动了动，
    ……
    并非是重复的信息。而是，有一个无限启蒙者出现，就发出一条信息。
    此时此刻，黎木感受到了十二个无限启蒙者。
    透过破窗之眼。他能看到，十二个一模一样的长着盘曲尖角的山羊头出现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
    随后，一个明显大它们一号的山羊头出现。这大山羊头一出现，其他所有的小山羊头便围着它开始旋转。
    接着，大山羊头黑洞洞的眼眶长出一堆像是珊瑚的东西，
    随后十二个小号山羊头，纷纷飞到它的眼眶下，伸出舌头舔舐那些“珊瑚”，舔舐完毕后，大山羊头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
    随即，小山羊头开始有序地言说一些晦涩的语言。
    透过破窗之眼，黎木听懂了它们在说什么。大致是在做工作汇报。
    不过，那种舔舐行为算是什么呢？
    这份汇总看得黎木心惊肉跳。他没想到，无限居然真的被那群无限人员做得跟网络游戏一样，各项数据统计得面面俱到。他现在算是知道了目前的活跃玩家的数量，在42天内参与了三次副本的玩家都算得上是活跃玩家。因为，通关一次副本，就能攒够安全屋的门槛费。
    也就是7189万。
    大概是全球人口的百分之一不到。
    这个数量，超出了黎木之前的预计。他估摸的是4000万左右，没想到实际的数据多了快一半。
    “看来无限为了照顾公测玩家，还是降了不少难度的啊。”
    要是按照内测的难度来，活跃玩家能有2000万，都算这批地球人素质高，能力强。
    当然了，最让黎木在意的还是最后关于无限币的统计。
    这个版本里，无限一共投入了100亿无限币……而现在，它们发现了有69321亿无限币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的这批无限币，当然是被黎木的安全屋赚去了。看书溂
    他想，无限会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呢？
    很快，他有了答桉，
    在持续了半个小时后的死寂沉默后，才窥视到一些信息，
    “嘶——”
    直接来地球了！

 第124章 你自由了

    小型安全屋里的玩家陆陆续续下线。
    从灵也刚通关了一个单人副本，然后被强制下线了。她第一时间来到安全屋，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坐在一楼的台里品尝起来，姿态放松，神情惬意。
    黎木靠在二楼的开放露台上，看着她没说话。
    从灵喝完半杯茶后，才抬起头问，
    “这么盯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黎木摇摇头，
    “没什么事，只是在想问题。”
    他来到一楼说，
    “r10版本的活跃玩家数量为7219万。你怎么看？”
    “这么多？”这个数字显然也超出了从灵的预计。
    “大概是公测难度降低了的缘故。”黎木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大俱乐部的人吗。就没有从哪儿得到过相关的内幕消息？”
    “各国的确是统计过。但这种事不像人口普查那样简单，并不好做。不过，各国都有相关的模型预估。模型计算出来的活跃玩家，基本都是4000w到5000w之间。7219万这个数字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黎木稍稍凝眉，
    “无限的目标绝对不仅于此。虽然没有强制公测玩家参与，但我想，它们的最终目标还是所有能参加的都参加。”
    “但大多数人还是怕死的。除非有能让他们无惧死亡的强大动力。只是，会有那样的动力吗？”
    黎木沉默不语。
    这个很难说。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拍拍手，语气轻快地说，
    “好了好了，无限停机了，咱们也就趁现在开个会。”
    接着，他以精神呼唤在地下室工作的娜塔莎。
    娜塔莎很快就上来了。
    三人齐聚在茶室里，对r10版本所作的工作进行总结。
    一个小时候，总结会开完了。
    然后黎木跟从灵都陷入了沉默，并且脸上带着一些惭愧。
    因为，总结出来后，他们发现，这四十来天里，娜塔莎一个人包揽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公祖。
    跟她相比，黎木跟从灵完全就是在划水摸鱼。
    “娜塔莎简直是超人……”从灵看着娜塔莎这段时间来的工作量。属于是一个人可以撑起一层写字楼的程度。
    不过娜塔莎却有些不太满意，
    “抱歉，我还是犯了很多错误。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从灵嘴角抽了抽。这话如果不是娜塔莎说出来的，她肯定以为对方是在装模作样，
    “娜塔莎都还要抱歉的话，我岂不是得直接自杀谢罪了……”
    黎木没有说话。他双手交叠，抵着大腿，撑着下巴，面无表情。
    从灵逐渐嗅到一股浓重的氛围。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难道闹矛盾了？
    她看向娜塔莎，发现娜塔莎眼神也很茫然。
    两人都不太知道为何黎木沉默不语。难道是对这个版本的收获不满意？但四十二天赚了快7亿无限币了，怎么看都是超级大丰收啊！
    从灵一般不去猜人的心思。不在意的话，她理都不会理，在意的话，她也会直接问，
    “老板，你怎么了？”
    黎木像是神游天外突然回过神来，恍忽一下，然后笑着说，
    “没什么，发了会儿呆而已。”他站起来撑了个懒腰，“既然工作汇总结束了，那就放假。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了，等版本更新后再上班。”
    从灵起身长呼一口气，轻轻一笑，
    “嗯，好的。”
    “越来越会笑了嘛。”黎木眉头稍稍扬起，笑着说。
    “我又不是面瘫。算了。”她转而说，“嗯，我所在的止水俱乐部知冬市分部，后天上午要对外招揽成员。你们要来看看吗？”
    “那有什么好看的？”黎木挑眉。
    从灵意愿强烈，
    “反正也是放假，就当休息一下了。来看看。”
    黎木怀疑地说，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又不像你，会绞尽脑汁坑人入职——”
    “好的，我去。”黎木连忙打断她，免得她又抓着以前的事说个不停。
    从灵又转向娜塔莎，
    “娜塔莎也可以吗？”
    娜塔莎微微一笑，
    “没什么事的话，我会去的。”
    “好的！这是地址，我的联系方式……到了后，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从灵离开了。
    茶室里，稍微安静了下来。黎木小声滴咕，
    “忘了问她排名冲到多少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挑战单人副本。单人副本的竞技分好像多一些。”
    娜塔莎说，
    “对小灵来说，排名无关轻重。她更享受副本本身，以及无限深处的奥秘。”
    黎木没有说话。
    娜塔莎起身说，
    “那我先去做事了。”
    “还有什么事吗？”黎木低声说。
    “什么？”
    “我说，娜塔莎是不是有做不完的事？”黎木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觉得黎木看自己的眼神，跟平常时候都不太一样。她即便是有着浩瀚壮阔的精神，也无法去解读，为何会变成这样。黎木的眼神，像是什么东西的包装被撕开了，直接而显然地把装在里面的东西坦露出来。
    “没有那回事。”
    黎木眉头稍微放松一些，
    “我们出去走走。”
    “但，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不急。”
    黎木说完，离开了安全屋，也没有等娜塔莎。
    娜塔莎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才选择跟上去。
    两人出现在一条步行街上。他们上次是从这里进入安全屋的，所以离开安全屋后，同样出现在这里。
    在这个时代，面前忽然多个人，或者少个人，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没有谁因为路上突然多了两个人而感到惊讶。
    娜塔莎戴着黎木给她做的帽子，遮掩了奇特容貌的存在感。
    现在是二月八号。
    知冬市的二月天，还很冷，正是万物生长的萌芽阶段。街头小巷都弥漫着一股季动。
    远处，杏黄色的夕阳，照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上，映出迤逦多姿的夕阳之影。
    黎木走在前头，娜塔莎跟在他后面半步。
    “娜塔莎，我之前让你全权负责扩建工作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娜塔莎目光稍稍下斜，
    “我想，老板你既然放心让我负责那么重要的事，应该是非常信任我。我要用做好的结果来回应你的信任。”
    “那么，这段时间里，你不舍昼夜，满脑子都是‘工作’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我正在为安全屋创造更多的价值。只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让你满意。”
    黎木笑着说，
    “我当然满意。没有你的话，我跟从灵可能都忙死了。从灵那家伙又是个累了就直接撂挑子的主。”
    “那就好。”
    “只是……娜塔莎，你真正想要的，不止如此。”
    “……”娜塔莎陷入了沉默。
    黎木看着远处的玻璃高墙。娜塔莎的沉默让他心中没有了侥幸。他缓而轻地吸了口气，又绵长地吐出，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娜塔莎无比渴望着获得自由。”
    一直都知道，但也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娜塔莎很优秀，优秀到他的私心不愿放她离开。但是现在，他不是很想逃避这件事了。他坦露心声，
    “该怎么说呢。我其实不是个品行多好的人。当初为了出口恶气强行契约了你，虽然说着等你赎完罪，就放你走。但我真正的想法是驯化你，给你画张大饼，激发你的奋斗意志，为安全屋打工。并没有想着要给你自由。”
    娜塔莎眉头抖个不停。她的眼中一时间泛过太多情绪了，映在其中的那片深蓝色的大海汹涌不止。
    说完这番话后，黎木感觉心情好了很多，
    “但是，我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娜塔莎渴求自由的意志。你为安全屋做的每件事，都留存着那份渴求。尤其是这段时间里，你不舍昼夜，方方面面都想着让安全屋变得更好。每一次都在刷新那份渴求的浓烈程度。如果我真的将你视作一个的优秀员工，那我肯定会非常高兴和满意。”
    黎木蹙起眉，右手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
    “但我却并不高兴和满意。”
    “为……为什么？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不，娜塔莎做得很好，非常好。没有谁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娜塔莎从后面抓住黎木的手臂。
    黎木说，
    “因为娜塔莎是为了自由才那么努力的啊。为了离开安全屋。我无法不认同你的努力……我每次都告诉我自己，做个残忍的人，把你永远囚禁在安全屋里，囚禁在我身边。可那样，我只会看到，你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我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唯一的回答……大概是，我可能不再把娜塔莎当成奴仆，而是与我并肩同行的朋友了。”
    “朋友……”
    黎木笑了笑，
    “职场上有句金玉良言，不要跟你的上司或者下属做朋友。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一旦那个界限被打破了，不好的事情就会发生。但，娜塔莎与我朝夕相处，与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还会不间断地准时为我做饭。这种生活距离，怎么可能让人保持得住上司跟下属的界限。”
    “所以……”
    “我不想让娜塔莎为一个看不到的目标的努力。我知道那种痛苦，所以，不想你再去感受。”黎木回过头，挡着娜塔莎的面取出跟她之间的契约。
    契约上，娜塔莎用血签下的名字十分清晰。
    清晰而炫目，在这杏黄色的夕阳下，让人觉得发晕。
    自然原力，点燃了契约。
    娜塔莎童孔缩小，深处的大海在片刻的凝滞后，喧嚣起来。
    “娜塔莎，你自由了。”
    污秽的员工契约燃烧殆尽，连烟灰都没留下。
    娜塔莎按着胸口。她感受不到了跟黎木之间的联系，也感受不到了安全屋。但，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本体，那波澜壮阔的生机海洋在呼唤着她。一如过去几十万年相融的生命至深的感受。
    她确信，自己自由了。
    一直想要的东西，在今天，忽然就得到了。
    但是……娜塔莎看着黎木，看着远空……我为什么，并不是很开心呢？
    黎木撕毁了契约后，感觉心里悬着的担子一下子卸掉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快。他笑着说，
    “你又是旧日深海之妖，格尹诺丝了。”
    娜塔莎的态度的神情，似乎也随着重获力量，而变得凌厉且暴虐了起来。她问，
    “我之前说过，我获得自由后，第一时间就向你复仇。你现在给我自由，难道不怕这个吗？”
    黎木问，
    “所以，娜塔莎现在要向我复仇吗？”
    娜塔莎伸出右手。她的手背、手指上迅速爬满尖刺鳞片，指甲变得厚而锋利。她的手刺入黎木的胸膛，随时随地都能捏碎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黎木始终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娜塔莎最终并没有选择捏碎黎木的心脏，抽回了手。甚至连伤口都没留下，衣服都还是完好的。
    她看着别处，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以一种低沉而哀伤的语气问，
    “为什么要突然给我自由？”
    “因为你想要。你想要的，我就会给你。”
    “可我也许有其他更想要的……”
    黎木说，
    “那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娜塔莎说不出口。
    因为，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总觉得，一旦自己说出来，也许就不是很想要了。与其发生这种事，不如憋在心里，让时间去发酵，或者等到想清楚了再说。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黎木真诚地笑着说，
    “娜塔莎，你现在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虽然有种过河拆桥的虚伪感，但我还是要说，安全屋能变成现在这样子，多谢有你。”
    娜塔莎直勾勾地看着黎木，她眉头似蹙非蹙，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你想要的。”黎木说。
    娜塔莎顿住。她无法去反驳。好像自己再说些什么的话，就有种小孩子无理取闹的感觉。她呼出口气，
    “好的。”
    她接着弯腰，
    “感谢你将我视作朋友。你是第一个将我视作朋友的存在。只是，我现在也许并不处在能好好跟你交流的状态，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需要找回能让我感到安心的时间。所以，我此刻没法对你说些什么。”
    很娜塔莎的发言。
    她看着黎木，
    “我要离开安全屋。”
    果然……
    黎木并不意外娜塔莎的选择。对于活了几十万年的神灵而言，自由比天高，所处的世界，应当是没有边际的。
    “嗯，好的。”他平静地回答。
    娜塔莎没说“再见”，注视着黎木，在一阵风吹来时，消失在铺满夕阳的步行街上。
    街道上娜塔莎的气息，迅速敛去。她的足迹，不复存在。
    黎木心中泛起一些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独自一人走了一会儿后，接到了来自尤明浩的电话，
    “喂，浩哥。”
    “黎木，你这小子，一整天杳无音讯，我真以为你死在副本里了！”
    “怎么会……我可是有浩哥给我传授的经验。”看书溂
    “你在哪儿，没什么事。我们都好久没有喝过酒了，刚好现在无限停机，去不去喝一回？”
    “毕业聚餐后，我就没喝过酒了……”
    “你别装，我知道你能喝！”
    “……好，就陪你喝一回。”

 第125章 型生命

    知冬市滨城区，尚楠大道xx座一号大会场。
    才上午八点，这里就已经很多人了。会场里里外外，一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有序地组织协调。
    黎木刚过来，看到这人挤人的场面，就有些想溜走了。
    但他估摸着，自己今天放了从灵的鸽子,得被她记恨一辈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算是明白了，从灵这个人啊，表面高冷，但实际上是个小心眼。她要是毫不在乎还好，但一旦被她惦记上，就准没什么好事。
    离人群远远的,他拨通了从灵的电话,交代了位置后，就站在原地等待。
    他观察着来这边的人，通过炼金术和自然原力，倒是能对他们的气息感受得七七八八。这些人，身上或浓郁或轻淡，基本都带着一股子的“无限”味儿。
    跟从未进行过副本挑战的人，味道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股“无限”味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表现，也说不清楚。
    远处的大会场门口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止水俱乐部（知冬市）关于《无限》公开会谈”。
    倒是个挺官方的说法。按照从灵说的，止水俱乐部也是政府牵头成立的，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国家队，但也算是由国家带领的了，搞得这么官调子也很正常。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黎木没发现什么有趣的，值得关注的人，一时之间，兴致缺缺。蹲在安全屋里,各种优秀的玩家，他见得太多了，而在这会场进进出出的，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普通玩家。
    只可惜破窗之眼没法带出安全屋，不然就能直观地看到他们的属性面板了，肯定是一群四维都是个位数的入门级玩家。
    他稍稍低下头，呼出口气，冷热交汇，飘出白雾。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后腰被硬物给顶住了。同时，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别动。”
    黎木肩膀一抖，
    “从灵是，我知道是你。”
    “我都潜行到极致了，你怎么还不上当？”从灵走到黎木面前，眉眼之间稍有不满。
    她穿着藏青色的风衣，将头发束着，戴着一顶米黄色的侦探帽,脚踩灰褐色的女式马丁靴。领口是白色尖角衬衫领，第一颗纽扣开着，稍微能看到锁骨的两端凸起。
    衣品不错……黎木想。他说，
    “的确，我没怎么注意到你在靠近。但，你一离开潜行，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有什么味道？”从灵怀疑地左右嗅了嗅腋下。
    黎木手指蹭了蹭鼻子，
    “呃，是洗发水的味道。你应该是一直用的同一款洗发水。”
    “这倒是……但你这都能闻出来？”
    “谁让是我呢。”
    “狗鼻子。”
    从灵左右望了望，问，
    “娜塔莎呢，怎么没看到她？”
    “娜塔莎……”黎木稍稍蹙了蹙眉，然后说，“她今天来不了。”
    “为什么？”从灵盯着黎木的眼睛。
    “嗯……工作嘛。”
    “你说谎。”从灵眯着眼睛，显出一股狐狸的样子，“而且，你压根儿就没打算认真地撒谎。”
    黎木肺腔下沉，呼出口气，
    “好，的确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我跟娜塔莎商量了一下，现在她跟安全屋和平分手了。嗯，她辞职了。”
    “为什么啊！”从灵像是遭了什么晴天霹雳，“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辞职了！而且，娜塔莎不是被你拘禁在安全屋，无法离开的嘛！”
    黎木手揣在上衣的兜里，因为冷风不断吹，鼻尖有些发红了。他目光清明，
    “我给她自由了。”
    “为什么要给她自由？”从灵可能有些急，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黎木看着她，
    “你不希望娜塔莎自由？”
    “当然不是。但，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昨天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是在想这个？”
    “啊，有心不在焉吗？”黎木错愕。
    “很明显的好。别扯太远，先回答我为什么？”
    黎木说，
    “娜塔莎为了自由，那么努力，那么拼命。我如果还强求她留下的话，不显得我像个软弱的人吗。她为安全屋创造的价值，早已赎清了之前的罪过。所以，我给她自由。你也不想她那么努力，却得不到回报。”
    “但是……娜塔莎她，选择离开吗？”
    “嗯。”
    从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动起来，
    “边走边说……其实，我之前就想过，娜塔莎如果真的自由了，会选择什么。我的想法是，她可能会留下来，因为从我第三者的角度看，她在安全屋待得很开心，很有意义。不论是做完晚餐后脸上的笑容，亦或者工作时的认真，都很诚恳真切。没想到，她还是离开了。”
    “娜塔莎是活了几十万年的神灵。她的思想广度与深度，是人类无法去丈量的。安全屋对她而言，可能还是太小了……地球在她眼里，也大不到哪里去。”
    从灵叹了口气，
    “还是怪你没有人格魅力，留不住人呐。”
    “……你说得对。”
    从灵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黎木就这么承认了，不满地蹙起眉，
    “别自暴自弃啊。你也没有那么差。”
    黎木笑着说，
    “你这话一点不像是安慰人说的。”
    “我又不是在安慰你。”从灵停下来，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娜塔莎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她说，自由后，她要找个地上先睡个够。但她，一睡就是几千上万年。等她醒来，你我都烂成一堆潮湿的泥土了。”
    “神灵……”
    ……
    会场里，
    有从灵开的后门儿，黎木不用跟其他人挤，在会场二层有专属的座位。
    看着一层密密麻麻的人，黎木禁不住问，
    “你不是说止水俱乐部是最大的俱乐部之一吗？怎么还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招揽成员啊。难道不应该是邀请制吗？”
    从灵点头，
    “嗯，你说得对。在俱乐部里有专门负责发掘潜力玩家的部门，碰上出众的野生玩家，就会邀请他们线下面谈，试训，现在也还是这种。俱乐部的主要成员也大多是这么邀请来的。但现在公测了，最关键的还是要打出名声才行。这种公开招募，就算是建立印象的一种方式。潜力玩家那么多，你不能总是想着去发掘，要让他们主动加入才行。”
    “原来如此……你也是被发掘的吗？”
    “不，我是走后门儿加入的。”
    “你倒是一点不避讳。”
    从灵呵呵一笑，
    “我要是个废物，我肯定说我是被发掘的。但我又不是，干嘛要避讳。”
    算是大实话了。
    下面座谈会开始了。月台上，俱乐部的官方人员开始讲话，基本就是讲一些俱乐部的生涯、成就之类的。像这种无关主题的程序很简便，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开始了正式选拔。
    玩家们被按照当前所能进行的最高难度区分开，再进行筛选。
    黎木问，
    “他们怎么确定哪些玩家有潜力呢？”
    “俱乐部手段数不胜数。无限虽然神秘难测，但人体是可以测量的。科技发展到今天，测量人体能力维度的技术早就成熟了。差不多就是测量能力维度的变化趋势，以此判断玩家在参与无限后几个副本的成长值。成长值越高，就说明这个玩家受无限试炼的提升越大。”
    “但有些道具可以临时强化身体的，不会有误吗？”
    “当然有，所以还有后续筛选方式。到最后，还有教练团队的亲身试炼，以及跟高位次玩家的对练。”
    黎木看着她，
    “你呢，会不会陪他们对练？”
    从灵面无表情地说，
    “跟我对练会被挫败信心。而且，就算我愿意，俱乐部也不愿意。虽然我不怎么在意这个头衔，但他们还是觉得我是俱乐部的门面，不能随意显露。所以，我在这儿看看就好。”
    黎木笑道，
    “你又不上台露一手，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我又不是让你来看我表演的。”
    “怕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拉我来消遣的呗。”
    “嗯。”
    “……”
    真是借口都舍不得找一个。
    ……
    被止水俱乐部选中的玩家，真说得上是百里挑一……因为，仅仅是初筛，通过率都只有12。绝大多数玩家，在初筛就被劝退了。
    黎木在二层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到会场外面透会儿气。
    结果，刚出去，新鲜气儿还没吸两口，忽然被一道熟悉的洪亮声音给叫住了，
    “黎木，你怎么在这儿！”
    尤明浩眼睛属鹰的，隔着老远，一眼就瞅到了黎木，顶着个大光头冲了过来。行人纷纷为他让道，避之不及。毕竟，谁都怕被二百多斤的肌肉大力士撞到。
    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头，再配一身要爆衣的肌肉，场面确实够吓人。
    黎木是真不知道尤明浩这身肉是怎么长的。自从之前给他喂旧日气息，带他健身后，他就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机关，从此在长块头的路上踩死了油门儿。三个月时间，从百来斤，长到现在二百三十多斤。
    猪都不带这么长的。
    昨天跟他去喝酒也是。找了个大排档，那家伙一进去，找到老板，二话不说先要了一百串大块牛羊拼，提着一箱啤酒哐哐干进肚子。到后面还给人大排档的清了一轮库存。完事后还舔着脸说没吃饱。
    看着他带着一脸惊喜奋力狂奔的样子，黎木恨不得当场挖个洞给他埋了。
    尤明浩冲到黎木面前，
    “居然能在这儿碰到你！”
    黎木先手问，
    “你来这里，是要参加招募吗？”
    “嗯。我听人说，止水俱乐部好像是个大俱乐部，有很多熟练者和高玩，想来碰碰运气。万一运气好被选上了，就可以跟他们学习了。”尤明浩挠了挠光头，笑着说。
    “……你能受得了俱乐部的严格管理吗？”
    “有什么受不了的。不过还不一定会被选上。我这种小菜鸟，说不定第一轮就被筛掉了。”
    黎木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我相信你。”
    他在里面看了好一会儿，差不多是知道了俱乐部选拔的标准。以尤明浩现在的素质，完全能选上。
    “你不去吗？”
    黎木笑着说，
    “我还是喜欢自由一点，不想被人管着。”
    “但止水可是大俱乐部哦！里面有很多高位次玩家，让他们带着的话，肯定进步很快。”尤明浩凑近了一些，露出一脸油腻的笑容，“而且，我听说，止水知冬市分部这边，有个叫从灵的玩家，内测竞技榜排行第五，超级厉害不说，还是个大美女。加入俱乐部的话，说不定有机会跟她一起训练哦。”
    黎木挑眉，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无限玩家论坛啊。难道你不知道？”说着，尤明浩拿出手机，给黎木看了看。
    他大致看了一下……还真是专供无限玩家交流讨论的论坛。看书喇
    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正经的有很多，各种攻略贴，副本分享贴，不正经的也不少，像什么讲述自己对原住民干坏事的帖子……
    今天的这场招募会，也能在论坛里看到相关介绍，甚至还是官方的。
    还有不少的玩家介绍贴，专门介绍那些高位次玩家，以及明星玩家。从灵，毫无疑问也被专门介绍了，详细地标注了她内测时的竞技排名，高光事件，以及当前所在的俱乐部……非常正式。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俱乐部官方给她贴的介绍。
    黎木看完后，再次拍了拍尤明浩的肩膀，
    “加油，我相信你，肯定有机会跟她一起学习的。”
    “嘿嘿，人家哪儿看得上我啊……不过，你真不去试试吗？”
    “不了，自由点好。”
    “可——”
    尤明浩的话被打断了。
    “黎木！你果然是想偷偷溜走吗？”从灵踩着急促地步伐走过来，“我等你老半天不见你回来。还以为你在会场里迷路了，结果在里面到处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躲着！”
    黎木脸皮厚，毫不露怯地说，
    “我有上完厕所后散会儿步的习惯。这样能让我神清气爽。”
    “你——”从灵语塞。她可不想跟黎木争论什么上厕所后要不要散步的下流话题，“算了。”
    她注意到黎木旁边的尤明浩，
    “这位是你的朋友？”
    黎木点头，
    “他叫尤明浩。嗯……她叫——”
    不同黎木说，尤明浩先喊了出来，
    “从灵！”
    “你认识我？”从灵有些疑惑。她确实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尤明浩。她觉得，以尤明浩这特征鲜明的样子，自己要是见过的话，不太可能会忘记。
    黎木稍微解释了一下。
    然后，从灵蹙了蹙眉头，
    “果然，公测后，一些高位次玩家会受到大量关注。”
    这是避免不了的事。
    尤明浩后知后觉，忽然震惊地看着黎木，
    “黎木，你小子是怎么跟从灵认识的！而且……你们看上去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黎木严肃脸，
    “意外认识的。没有什么稀奇的。”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突然就走桃花运了？上次是娜塔莎，这次是从灵，下次又得是谁啊！”
    尤明浩心里酸死了，想着怎么我就碰不到这么好的事呢！
    黎木咳了咳，
    “浩哥，马上开始新一轮招募了，别耽搁了。错过了，可就没机会跟从灵大美女一起学习训练了。”
    “住口啊！”
    尤明浩尴尬得想找条缝钻进去。
    从灵虚起眼睛，
    “嗯……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没，没关系！”尤明浩干笑一声，“我先进去了！”
    然后光速开溜。
    黎木笑出了声。他记得，上次面对娜塔莎也是这样。娜塔莎一句“你好臭”，让尤明浩崩溃得差点哭出来，回家疯狂洗澡，只差洗秃噜皮了。
    “你居然还有朋友啊。”
    “怎么说话的！没礼貌。”黎木翻了个白眼。
    “他是要参加招募吗？”
    “嗯。”黎木一本正经，正义铿锵地说，“看在我的份上，给他开个后门儿。”
    “亏你能用这种表情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而且，我感觉他底子应该算是很不错的，也不至于走后门儿。”
    黎木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他觉得轻松了很多。不由得想，今天也没白来，起码心情的确是缓解了不少。
    “好了，得去看看浩哥的表演了。”
    “我也想看看你黎木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水平。”
    两人原路返回。
    在他们无从察觉的某个角落里，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或许，无法用“人”来称呼。
    因为，它们的肩膀上没有顶着脑袋，而是一双青灰色、皮肤干枯、指关节粗大的手。除此之外，它们的特征与人无异。
    它们的“手”开始摇动。每一根手指都有五个指关节，随着指关节的放松，以极大的幅度扭动，不停变换姿势。
    这是它们的交流方式，
    “那是一具0型生命。”
    “这跟我们要调查的事件无关。”
    “即便无关，0型生命出现在地球，也是一件计算之外的事。”
    “……可以进行初步调查。”
    一番沟通后，它们确定调查方向，随即消失在原地。

 第126章 地球上有神！

    俱乐部的招募会还在继续。
    黎木所在的位置，能几乎无遗漏地看到会场的每一个区域。一回来后，他一眼就看到尤明浩。尤明浩的块头在人群里相当显眼。
    其实也不用投入多少。跟他想的一样，以尤明浩的水平，在这群普通人玩家当中，那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出众。
    从初筛，到次筛，再到后面的团体对练，尤明浩的表现都是毫无疑问的碾压众人的级别。
    毕竟是能通关二星单人副本的人。
    看到他的表现，黎木不禁调侃，
    “看来浩哥希望跟从灵大美女一起学习的想法能实现了。”
    从灵双手环抱，
    “别想太多，我在知冬市分部只是挂个名而已。等这边一切步入正轨后，我会回总部的。”
    “啧，浩哥的愿望又得落空了。”
    黎木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从灵问。
    黎木说，
    “算下来，你在安全屋也工作了两个月了。还有最后一个月，你的工期就结束了。”
    “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从灵说，
    “这是毫无意义的感叹。人们总是爱说时间过得真快……这难道不是一种对自己没能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做成什么有意义的事的一种遗憾吗？可即便有此遗憾，也无法挽回过去的时间。所以，把对自己的指责，替换成‘时间过得真快’这种话，也是软弱的逃避行为。”
    黎木转头，眯起眼睛笑着说，
    “你是在批评我吗？”
    “我不会批评你。我不会批评任何人。我只是在表达我对你的看法。”从灵毫不逃避目光。
    她镇定而黝黑的双眼，映着亮光。
    “你觉得我在逃避什么？”黎木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从灵依旧不改变自己的看法，
    “我不喜欢去解读人心。但仅仅只是最平常的观察，我就能感受到，你一定在刻意去规避什么。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在规避无限与现实直接的碰撞，想分清楚何为无限，何为现实。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
    她语气低沉而富有魅力，
    “你在无限世界即便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在现实里，你却始终把自己当作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常人。”
    黎木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从灵说得对错与否。因为这种出乎个人性格的本能判断，并不好去自发地领会与意识。
    她继续说，
    “但在我看来。当一个人本身已经具备了无关平常的特质后，不论这个人怎么对自己和对别人说‘我只是个普通人’，都是一种无用的自我催眠罢了。你一面觉得娜塔莎的特殊，会给你招致不平常的事件，一面又坚定地认可她的特殊。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矛盾吗？”
    黎木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
    “怎么突然说得这么深奥了？”
    “因为你是个复杂且矛盾的人，所以我对你的看法也是复杂且矛盾的。”…“是吗，我觉得我其实是个简单的人。”
    “随便你了。把我说的话当空气也行。本来也就不重要。反正，对你来说，什么都是可有可无的，什么都是无关轻重的。”从灵说着，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向下面的会场，“哦，你那个朋友好像已经通关了。”
    黎木看向会场。
    但瞬间吸引了他目光的，并不是尤明浩。而是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的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
    这两个“人”肩膀上，是一双下端贴合在一起的青灰色手掌。手掌宽大而畸形，每一个手指都有着五个指关节，活动幅度完全不受限，既能向后弯曲，又能向左右弯曲，看上去像装了万向轴的机器，但动作更加自然。
    它们没有摆在外面的眼睛，黎木却感觉它们正在盯着自己。
    他整个人瞬间从放松的状态抽离，背部的肌肉绷紧。但表情却还是自然平常的样子。因为不太确定那两个奇怪的“人”到底什么来路，他没有过激表现，而是偏过头，稍稍靠近从灵，小声问，
    “这个招募会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对？”
    “嗯。”
    “有什么安全屋应急吗？比如发生火灾，怎么疏散人群，或者遭遇危险分子，怎么制服等等。”
    从灵有些奇怪，
    “怎么突然问这个？”
    黎木说，
    “会场里，好像来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从灵整个人状态立马改变，目光锐利，
    “你发现了什么吗？”
    黎木说，
    “下面第二个会场，右下方人群，有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家伙。”
    从灵按照他的描述看去，然后皱起眉，
    “什么都没有啊。”
    黎木再次看去，确定那两个“人”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变换位置。他不断放缩视距，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你没看到两个肩膀上顶着一双手的人？”
    “没有。”
    黎木心里一沉，同时开始升起一些不安的情绪。他没想到从灵居然看不到。随后，他又看了看周围人的表现，发现他们似乎也完全注意不到那两个“人”的存在，并且似乎在本能地避开它们。
    除了自己外，其他人都看不到它们……而它们又好像在注视着自己。
    黎木顿时意识到，它们是冲着他而来的。
    既然如此的话……
    黎木站起来，对从灵说，
    “看来我得离开这里了。”
    不管它们是为何而来，这里无关人士都太多了。一旦爆发什么冲突，十分受限，还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恶性事件。
    从灵凝眉，
    “你到底注意到了什么？”
    黎木说，
    “看上去，跟你没什么关系。很遗憾，不能陪你坐到最后。下次我请你吃饭。”
    他转身要离开。
    从灵在后面拽住他的手臂，
    “我能帮到你吗？”…黎木稍稍回头，
    “不，跟你无关。”
    “我是安全屋的一员。”
    “你只是个临时员工。”
    黎木说完，手臂微微一紧。从灵立马感觉到一种被电的痛麻，下意识地张开了手。然后，她再看去时，黎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紧锁眉头，
    “只是临时员工是吗……”
    她稍稍吐出口气，起身离开。
    ……
    知冬市是一座临海城市，在滨城区尚楠大道东北方十公里处，就是一座正在开发中的海滩。这里地域开阔，人烟稀少。
    黎木离开会场后，打车来到了这边。
    过程中，他几乎随时随地都能通过汽车后视镜，看到跟在后面的两个“人”。
    它们没有走路的动作，甚至没有移动的样子。
    但总是能看到它们出现在目光所及的视野范围内。
    黎木无法判断它们到底是什么存在，也无法知道它们盯上自己的原因。它们那怪奇的外表，根本没法让人用正常的思维去应对。
    而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安全屋，也是因为黎木想要弄清楚这一点。
    站在无人的海滩上，黎木直面两个西装“人”，开口问，
    “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西装“人”肩膀上的双手手指扭动起来。每根手指的动作幅度都不相同。手指的扭动震颤空气，发出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不停变化，直至接近人的语言，最后完成演变成人的语言。在短短的十几秒里，它学会了用人的语言进行交流。
    它说，
    “你无需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知道，我们着你。”
    “为什么我？”
    “你作为0型生命，不应该出现在养殖场。”
    0型生命，养殖场……两个未知的词，刺激着黎木的思维和判断。
    这两个奇怪的“人”果然带来了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从人类语言的语境判断。这个“养殖场”，十有八九指的就是地球。
    黎木凝眉，
    “我不知道什么是0型生命。”
    两个“人”的手指都开始以不同的节奏跳动起来。这次没有发出声音。看样子，它们在相互沟通。
    接着，先前发声的那个“人”又对黎木说，
    “我们无从判断你是自发成为0型生命，还是意外成为0型生命的。虽然清除异常，并非我们的职责，但既然发现了，顺手清理也很有必要。你可以有两个选择，
    “第一，主动接受我们对你身体的还原，然后回归正常；第二，拒绝我们，然后由我们强制还原。”
    黎木嘴角挑起，
    “呵，我有的选吗？”
    “用人类的话说，没有选择。”
    黎木知道，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想趁此机会，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的东西。他眉头垂下，
    “地球是养殖场？”
    “你无需知道。请做出选择。”
    “你们……是无限的存在？”…“你无需知道。请做出选择。”
    在两天前，《无限》公告停机维护的时候。诸多的启蒙者们汇聚一团，对无限r10版本进行汇总。在那次汇总里，它们发现，r10版本存在69亿去向不明的无限币。为了调查这去向不明的69亿无限币，无限派遣两名调查者进入地球，进行针对调查。
    而此刻，黎木反应再迟钝，也能意识到，在前面两个奇怪的“人”，就是那两个来调查去向不明的无限币的无限调查者。
    但，黎木从它们的表现看……它们似乎并不知道去向不明的那69亿无限币，的的确确跟自己有关。
    它们之所盯上自己，是因为所谓的“0型生命”，而非那些无限币。
    “呼……”
    黎木确信，安全屋的“不可被认知”属性，是它们所无法突破的壁垒。
    他直勾勾地看着两名调查者，目光阴湿，稍稍张开嘴，每一天齿缝都涌出潮濡而灼热的气息，
    “我拒绝选择。”
    “孱弱的人类，为何也会懂得拒绝呢？”一直在发言的那名调查者说。
    黎木回答，
    “孱弱的人类，不懂得宇宙的浩瀚，不懂得时间的深邃，却很清楚，他们厌恶一切傲慢的家伙。”
    “傲慢……不，我从未对你行使过傲慢。即便我拥有傲慢的资格与能力。因为，我不会看不起不应该被看的存在。”
    它旁边的调查者的手指动了动，它随即说，
    “是的，我们不应该浪费时间了。应该让维护者们对你进行深入研究。”
    说完，它们肩膀上的青灰色手掌停止颤动。指节浑圆的手指曲拢成拳头。
    随即，黎木感觉自己的体内世界变得躁动起来。他一身的能量，似乎都在往无序的方向快速移动，变得混乱而不受控制。一部分完全失控的能量甚至从内向外，开始攻击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像是游戏里的人物建模崩溃一样，各个部分不断变幻位置。每一次变幻后，又迅速还原。但是变幻的频率越来越高，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生完全解体。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打了麻醉药做手术。能看到医生不断在自己身上动刀，而本人却无法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身体。
    “让一切有序的变得无序……这就是你们的能力吗？”
    作为调查者，所应该做的是把无序混乱的信息整理起来，变成有序且具备价值的信息。
    而此刻，它们攻击黎木的方式显然时将这一过程逆向。把有序变得无序。
    让他体内稳定的能量变得无序不受控制，让他遵循人类基因排布的身体各个部分也打破基因的限制，毫无节奏与规律地任何拼装。
    这种能力有些超出黎木对力量的常规认识。
    只是短短几秒，他就知道，自己暂时不具备理解这种能力，然后战胜它们的能力。神秘且庞大的无限，在此刻，就在他的面前，显露出了致命的危险。…黎木几乎已经能感受到那枚正在平稳旋转的重生锚点在呼唤他了。
    他随时都可能重生。
    当然，对他而言，现在依旧可以打开安全屋的“特殊通道”，以此剩下重生次数。
    但是，他也清楚，如果自己逃走了，一定还会被它们给盯上。只有让它们杀死自己，让它们认为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才会放弃继续调查，因为它们本身就是带着其他调查任务来到地球的，不可能会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趁此机会，黎木完全释放自己的身体枷锁。他的体内世界，高山也好，河流也罢，犹如都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肆意宣泄生机与灵蕴。
    自然原力疯狂旋转，如同密密麻麻的雷点一样，在周围炸开。他的精神受限阈值也彻底打开，以最为狂躁的精神风暴，忘乎所以，尽情地感受调查者的能力轰炸。
    既然无法对抗调查者的能力，那就用心去感受。
    总会在它们的特殊能力当中，发现一些对自己而言有价值的信息。
    死亡在逼近，可黎木却越来越兴奋了。
    正对他行使无序转变的调查者说，
    “人类将灭亡的时候，都会是这般愚蠢的兴奋吗？”
    “以人类世界的痛苦指数而言，灭亡的确可能使他们兴奋。他们会用‘解脱’这个词，来解释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所以，无限需要拯救人类。”
    “是的。”
    调查者肩膀上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一点，要赐予黎木彻底的死亡。
    天上下起了雨。雨越来越大，并带着一股咸腥的气息，随后，甚至有了一股铁锈味儿，如同这附近有一座被遗弃的钢铁厂。空气变得潮濡而沉闷。
    天空一下子就昏暗下来。
    一名调查者迅速收集弥漫在周围空间里的各种信息残片。收集到一定程度后，它开始汇聚整理，将无序散乱的信息变得规整而有价值。
    然后，它得到了一个有价值的答桉：
    在这片空间里，存在着一个对它们而言，威胁十足的生命。
    更多的信息，让它不由得将的视角，由即将崩溃的黎木身上转为天空。
    它朝天空投去调查的。
    然后，它发现。天空中，云层间，自上而下，悬着一个巨大的头颅。那个头颅非龙非蛟非蛇，却有着龙的威严，蛟的暴虐与蛇的凶恶。还能隐约看见，在那个头颅后面，是盘曲在一起的庞大身体。即便是盘曲着的，那身体也让整个知冬市陷入压迫性的黑暗之中。
    调查者强大的信息分析能力让它知道，如果任由那具身体舒展开的话，可能长达三千多公里。
    它最后说，
    “神灵级生命。”
    它的调查者同伴正想说话——
    一滴血色的雨落在它的身上。接着，越来越多的血雨降下，瞬间将它们浸透。
    它们的手指疯狂颤抖，
    “地球上有神！”
    “地球上为什么会有神！”
    “必须立马告知无限之柱！”
    “必——”
    手指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个巨大的血色头颅从它们所在的地面冒出来，将它们一口吞掉，然后再沉入地下。
    血色头颅在沉入地下的瞬间，悬在云层间的巨物也就此消失。
    周围的空间恢复明亮，咸腥的雨停了，潮濡压迫的氛围不见了。
    一切都恢复平常。
    摆脱了调查者支配的黎木，大口大口喘息。他体内的能量重新受他控制，恢复平静，身体也不再扭曲变化，
    他抬起头，试图在天空中寻找到任何一点他想看到的影子。
    但是天空中只有层层叠叠的阴云。
    他低下头，目光沉敛，轻声呢喃，看书溂
    “娜塔莎……”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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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创造世界的可能

    返回的路上，黎木打开手机，发现网络上铺天盖地地都在讨论刚才的事。
    根据描述，刚刚整个知冬市和周边城市，瞬间陷入黑暗，隐约能看到，天空中似乎有巨大的生物身影,像东方巨龙一般盘在一起。无法分辨那身影到底有多大，但能够遮蔽住知冬市和周边城市，一定是难以想象的庞大。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但这几秒钟里，诞生了不少照片和摄影记录。很多人都拍摄到了当时的场面。天空瞬间黑下来，一个巨大的生物头颅从云层间悬下，残暴的眼神,即便是隔着屏幕也让人不寒而栗。压抑低沉的氛围，犹如来到了世界末日。
    虽说无限的出现,已经让大家对未知事物的接受程度高了很多，但无限毕竟跟地球本身不相互接触。而这种就出现在身边的壮观骇人之景，无疑能让人最直观地感受到生命级别之间的悬殊。未知巨大之物的体型压迫，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激起人心中最原始的体型恐惧。
    这也是为何怪兽片经久不衰的原因。
    而恐惧，往往会在各种文化符号的加持下，变成一种崇拜。
    就像以前人类因无法理解生育繁衍过程，而诞生的生殖崇拜。因无法理解各种动物或植物的本领而诞生的图腾崇拜。
    也有着人会崇拜那仅仅出现了几秒钟的未知庞大生物。
    互联网的发达，让旧日深海之妖格伊诺丝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整个人类世界。
    ……
    从灵一看到返回的黎木，便急匆匆上前问，
    “你还好吗？”
    黎木说，
    “挺好的，放心。”
    “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不能告诉我吗？”从灵蹙起眉。
    黎木看着她说，
    “你以前不是这种爱问别人的事的人。”
    从灵并不否认这一点，而且也从未改变过自己这一面。她现在依旧对别人的事毫不关心。但她心里分得清楚，不关心,是因为没碰到在意的人或事。她在意黎木遇到了什么事,也在意黎木本身，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黎木想了想，
    “算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了黎木的讲述后，从灵有些惊讶，
    “无限调查者……无限的存在，还能直接来到地球啊。”
    “之前不就得出过结论吗，地球也是无限的一部分。它们自然是能来的。而且……在我的观察里，地球本身就被无限启蒙者们改造过了。”看书喇
    现在的地球，被一张巨大的数据网包裹着。这个数据网，支撑着地球所有玩家的玩家属性面板，以及无限大厅。
    而这个网络，就是由众多启蒙者共同搭建的。在网络之上，还有很多监视者进行保护和监视。
    从灵担忧地看着黎木，
    “你被盯上了？”
    黎木点头，
    “算是被盯上了。但被盯上的原因嘛，可能就跟那些亚人盯上我的原因差不多。所以,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他想，调查者们所说的0型生命，可能是他生命进化的“世界路线”所导致的。
    因为,调查者在摧毁他的时候，他体内的世界陷入了暴动，随时都可能崩塌。
    如果不是娜……如果不是格伊诺丝及时出现的话。现在他已经在安全屋里重生了。
    从灵眉头舒缓了一些，
    “你果真是个有着不平常特质的人。无论你如何想要普通平凡的现实生活，那些本就不安分的东西，都会被你吸引，而靠近你。”
    “没那么夸张。”
    “这种事，你比我清楚。”从灵不再说这个话题。她能说的也不多，毕竟黎木到底有多少秘密，根本不知道，也没有非得去弄个清楚的理由。她话题一转，“说起来，刚才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一瞬间，知冬市的天空黑了。云层中，有巨物之影……那巨物之影，该不会是娜塔莎。”
    黎木点头，
    “是她。不过，应该用格伊诺丝称呼。伊迪丝·娜塔莎，仅能用来形容你我所熟知的那个蓝头发的女人。作为神灵，跟作为安全屋的员工，是不一样的。”
    从灵摇头，
    “其实就是一样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除非她的本体跟她的人形体使用两个完全独立不相关的意识。”
    “到底一不一样，你我说了都不算，还是看她。”
    “说回来，我以为娜塔莎离开地球了，没想到还在。”
    黎木低眉，
    “还在就还在。反正都是她的自由。”
    “听这语气，你对她的离开还是耿耿于怀。”
    “多少都会有些在意。”
    “是不是后悔放她离开了？”
    “后悔就远说不上了。”
    “真的吗？”
    黎木猛地扭头看着从灵，向她步步逼近，气势凌厉，
    “你非要让我说出‘我后悔了’这几个字吗？还是说，你希望我从现在开始，好好考虑，到时候要不要轻易放你离开？”
    从灵看着他不断向自己靠近，眉眼之间显出一些慌乱，连忙说，
    “我只是好奇而已。”
    黎木将她逼到墙边，按着她的肩膀说，
    “我现在告诉你好。娜塔莎离开后，我心情很不好。因为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很在乎，但她也许完全不在乎，对她而言，在安全屋的四个月只是生命里渺小的一瞬。我一想到这个，就有种彻底失败的感觉。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类的弱势之处，与她不对等的地方。如果我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我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我不是。就算是弄丢了朝夕相处的宠物，也会难过一阵子的啊！何况，我没把她当宠物……”
    从灵张大眼睛看着离自己只有几十公分的黎木。他的脸太清晰了，清晰到能看见每一个毛孔。她心里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很惊讶于你会说出这些话。”
    黎木放开她，
    “抱歉，我带情绪了。”
    “人有情绪很正常，不用觉得抱歉。嗯……”
    黎木看着她。她好像有些脸红。
    他背靠在墙上说，
    “娜塔莎说你是个情感缺失的人，缺少关爱。之前还让我对你好点。现在看，你分明就是喜欢揭人伤疤，哪像什么缺少关爱的人。”
    从灵愣了愣，
    “我被可怜了吗？”
    “不知道。”
    从灵沉默不语。她知道，娜塔莎一般不会说谎……难道我真的是个情感缺失的人？
    ……
    尤明浩最后成功加入了止水俱乐部，黎木跟他吃完庆祝餐后，回到了安全屋。
    刚一回去，他便进入了地下室的修行室。
    在修行室了，进行了一番验证后，他呼出口气，喃喃自语，
    “果然又进化了……”
    在面对调查者的支配时，放纵似地对身体、精神不管不顾，充分尝试去感受调查者能力的过程中，本就临近突破的他，干干脆脆地实现了三重突破。
    所谓的三重突破，也就是精神受限阈值的3阶突破，世界路线的千变，以及对自然原力运用的又一轮新感受。
    世界路线的千变，表现在他的体内世界里，则是万物的演变速度加快，并且演变方向不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方向，多种可能，多种结果的。比如一缕特定的生机灵蕴，原来只会演变出一块石头，现在的话，既能演变成石头，又能演变成草木、水气……
    这种变化不亚于热武器之于冷兵器的变化。
    至于精神受限阈值的变化，则是放大了黎木对细微之物的感受。能够对一个存在内在的变化，有更加细致的感受。这对他在炼金术上的学习有很大的帮助。在他的感受里，他现在的精神强度，已经到了能够进行精神攻击的程度了。
    “要是娜塔莎还在的话，就可以找她学一些精神攻击手段了……”
    他晃晃头，撇开这些念头，继续熟悉新变化。
    一番下来，他反而觉得，对自然原力的运用，可能才是最大的收获。
    之前，他对自然原力的运用，仅仅局限在压缩、点爆、膨胀等宏观的物理反应上。
    但是现在，表现得更加具体了。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用自然原力去做一些更加抽象的事了。比如……加速生命的成长。他试着加速一枚兰草种子的成长。兰草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然后长出繁茂的叶片，冒出花骨朵，再开花，再落花，再枯萎……整个过程无视气候、水份以及营养的摄入……只要有自然原力，就够了。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自然原力，是影响世界运行的一种纯粹力量，而无限币，是构筑世界的原始材料。
    那么，这两样东西碰撞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他迫不及待地取出一枚无限币。那是一种不占空间，没有实体，却又完完全全存在的东西。无法理解其实如何构成的，可能是超乎基本粒子以外的世界的最小单位。
    接着，他试着用自然原力去作用这枚无限币。
    相碰的那一刻，黎木有种成为了神笔马良的感觉。一切事物，都能在他精妙的“画笔”下诞生。自然原力是让“画笔”动起来的力量，而无限币就是笔下的颜料。
    他想着，要不让一束光诞生？
    自然原力带着他的想法，改变无限币。于是乎，他亲眼见证了一束光的凭空诞生。
    这束光从一个点射出，然后瞬间消失在修行室里，成为宏大世界里的一部分。而让它诞生的代价就是，一枚无限币的永远消失。
    他又试着让一滴水诞生，让一块石头诞生，让一份氧气诞生……
    但凡是他所能理解和认知的，都能用自然原力加无限币，去创造。
    他甚至极为耐心地，在完全不依靠安全屋的情况下，独立创造了一个小型安全屋。只是，以他目前对自然原力的运用程度，独立创造一个小型安全屋的代价是82枚无限币。安全屋的话，只需要8枚无限币。
    他不由得想，也许安全屋的扭曲符文，就相当于是使用自然原力的一种程序。只不过，这种程序对自然原力的运用，比他高明得多，所以仅仅以十分之一的消耗，就能达成相当甚至更优异的成果。
    以前，黎木最对觉得这种符文十分深邃玄妙，甚至有点恶心。
    但是现在，当他真正尝试以自然原力，对无限币进行改造和演变的时候。他意识到了这种符文是多么的美妙，简直是一种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世界程序了，就像数字“0”一样，完美且神奇。
    他无法不去想，这种符文，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是有人精心编写出来的，还是源自于世界诞生的最底层意识呢？
    黎木如痴如醉地在修行室里不断尝试，优化自己使用自然原力的方式。
    一直到第二天，消耗了共计枚无限币后，他达到了现阶段能达到的极限。将独立创造一座小型安全屋所消耗的无限币，降低至64枚。即便是如此，也是安全屋8枚的整整8倍。接近于一个数量级。
    黎木知道，一个数量级，放大到整个宇宙，也许就是地球之于整个银河系的差距。
    不过，对于这种惊天的发现，他已经非常满意了，为之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一楼，下意识地呼喊，
    “娜塔莎，娜——”
    他想问娜塔莎有没有做好早餐。
    无人回应。
    对啊，娜塔莎已经不在了。
    黎木稍稍沉了沉肩膀，呼出口气，然后走进台，给自己调了一杯鱼吻酒。喝下一杯酒后，他起身向厨房走去，准备弄点吃的。刚走进厨房，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赶紧走出来。
    看到是从灵后，他的神情明显地从期待转为失望。
    从灵注意到了他的表现，有些恼火地说，
    “你很没礼貌啊。看到是我有那么失望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风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黎木问，
    “不是说了放假吗，怎么又过来了？”
    从灵笑着说，
    “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过来陪陪你嘛。”
    黎木撇了撇嘴，
    “说得好听，肯定是觉得待在俱乐部无聊。”
    “都一样，都一样。”
    从灵习惯性地找到小明本体，听它汇报完工作，然后又对小型安全屋检阅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回到一楼前厅。她注意到黎木在厨房里忙碌，站到门口说，
    “现在得自己做饭了啊。”
    黎木捧着一碗清汤面坐到餐桌前，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挺会说。”从灵坐到他对面，然后问，“要不然你教教我怎么用这个厨房，我来给你做？”
    黎木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抢先说，
    “开玩笑的。”
    “你今天献殷勤很积极。”
    “哦，这是为了让你尽快从消极中走出来。毕竟你可是安全屋的老板。”从灵手撑着桌子，脸撑着手。
    “随便你。”
    黎木吃碗面，碗筷一丢，离开厨餐厅，然后朝二楼书房走去。
    从灵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坐进台开始发呆。

 第128章 亵渎

    漫漫无尽的无限空间里，某片被称为“中枢神经”的地方。
    不时有放射性闪电状的光芒在黑暗之中闪过。每次光芒闪过，都能隐约看到类似于树冠状的“生物”移动。那也许并非生物，或者说没法简单地以“碳基生命”进行概括性描述的生物。仅能从它们在移动去判断，也许是“生物”。
    它们一般被称为无限管理者。
    作为无限存在体系最顶层，它们决策每一次无限事件，包括但不限于：版本更新、无限内容、道具投放、无限币运营、突发事件、副本底层支撑……
    管理者们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与此同时，也承担着最为重要的责任——“让无限持续运作”。它们从上帝视角，观测整个无限，或者说，它们就是无限世界的上帝。
    对它们而言，所面对的唯一敌人是“一切破坏无限、阻止无限活动的存在”。
    它们依靠无限而存在，为无限服务，如同被写入无限体系的ai。
    无限管理者到底有多少，没有谁说得清楚。对于在它们之下的无限维护者、清理者、监视者、启蒙者、调查者而言，它们不可逾越，高高在上。必须对它们言听计从。
    某一刻，一道剧烈的闪电光芒爆开。
    在这道闪电映照下，庞大得犹如世界树一般的树冠，从底部的一点，泛起银色的光芒。银光向上蔓延，顺着树冠的每一条枝丫。直至点亮整个巨大树冠。
    在其周围，围绕着密密麻麻的小树冠。
    一名管理者说，
    “在两个无限日之前，经过共五名管理者的决策，我们指派调查者a-1902，a-1903，进入养殖场‘地球’调查r10版本去向不明的无限币。两名调查者，在地球遭遇0型生命。摧毁0型生命的过程中，遭遇一名神灵，并被这名神灵杀死。”
    它继续说：
    “我们需要进行三件事的决策，第一，关于继续调查去向不明的无限币；第二，关乎继续调查0型生命；第三，关于调查地球出现的神灵。”
    密密麻麻的树冠持续不断地放电。
    它们激烈地对以上三件事进行决策。
    犹如一座长满了珊瑚群的银色海洋。
    某一刻，所有管理者都停止决策，递交了自己的分析结果。在对分析结果进行汇总后，先前发言的那名管理者说，
    “最终决策如下：
    “第一，继续派遣调查者调查去向不明的无限币；第二，继续派遣调查者调查0型生命；第三，派遣清理者清理地球上的神灵。具体实施方案如下……”
    “是否有异议？”
    中枢神经区域一片沉默。
    “决策结束。”
    这名管理者继续发言，
    “在短短的137个无限日里，发生了三件让我们陷入决策疲劳的事情。第一件是为虚拟副本‘新人玩家试炼场’供能的游荡者之心的崩溃；第二件是为四星攻坚副本《悲恸黄沙》提供逻辑运行的‘脑—2033’的意外死亡；第三件是公测版本r10出现69321亿无限币去向不明……这是否说明，《无限》已经逐渐失去控制？请各位以这个问题为前提，进行一次自我迭代。”
    “完毕。”
    然后，整个区域陷入黑暗，如同不复存在。
    ……
    天堂罗号大型观光游轮正行使在太平洋的某片区域。
    作为全球最豪华的观光游轮，最便宜的船票价格都高达三万美元。对于登上这艘游轮的客人而言，这也说不上是什么观光游轮，而是用来结交达官显贵的高级公关场所。
    达官显贵们都是惜命的。所以，这艘游轮上，无限活跃玩家的比例相当低。
    对他们来说，现实世界里的权财色欲唾手可得，完全不需要通过无限试炼去改变命运。《无限》，对他们而言没有吸引力。除非哪个人身患无法治愈的绝症，才可能去《无限》碰碰运气。
    虽说是这样，但完全不能说这群人跟《无限》毫无关系。因为，无限玩家的规模一大起来，自然会诞生与之相关的市场。以这群人所掌握的地位与资源，即便不参加一次无限副本的试炼，也能轻而易举地左右无限玩家们在现实世界的命运。
    《无限》并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人类社会用几千上万年，建立起来的以“资源分配权”为核心的秩序。
    那么，这样一群身在秩序核心的人最怕什么呢？
    最怕别人不讲秩序，不讲规则，以完全的暴力去剥夺他们的生命权。
    当天堂罗号驶过一片平静的海域时，轮船的驾驶台上，声呐雷达忽然开始报警，报警内容说是，在海面下，存在着大型未知生物。
    一般来说，海里的大型生物无非就是鲨鱼、鲸鱼、巨型章鱼之类的东西。
    就算大，相较于万吨巨轮而言，也只是小鱼。
    对于雷达的报警，船员们没有投入多少关注。
    直到这片平静的海域，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层层叠叠的，不知因何而起的海浪，忽然就从海面下卷上来。从海面下往上卷的海浪，不同于海面的浪，其威力更加恐怖，起伏更大。
    声呐雷达发出最高级别的报警。
    这时候，船员们才意识到危险，试图弄清楚海下面到底有什么大型未知生物。
    不断掀起的巨浪，让巨轮上下起伏不断，激烈的颠簸惹得一众达官显贵们十分不满。对他们而言，花了钱，结果享受到了极其糟糕的旅行体验，简直不可原谅。
    直到这时候，他们都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驾驶室的船长，却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了。多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能让一艘万吨巨轮摇晃到这种程度，绝对不是什么自然生成的海浪，尤其是这片海域还是太平洋上理想的“无风观光带”。唯一的可能就是，声呐雷达的报警没有问题，在下面，的确有什么恐怖的大型未知生物。
    船上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各个身价不菲，要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光是赔偿，就足以赔垮很多保险公司。而天堂罗号所属的公司，也绝对免不了破产的下场。
    船长很紧张，不断催促船员驶离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他让人打开海底探照设配，想知道，海下面到底是什么大型未知生物，有多大，以至于声呐雷达连其大致的形状都探测不出来，只能探测到巨大的反射面。
    探照设配将海面下的场景反馈到驾驶台的屏幕上。冰冷的海水中存在着大量的飘絮悬浊物，透过不断摇晃的水纹，只能依稀判断出的确有什么东西在高速移动，但到底是什么完全看不出来，
    “该死，下面到底有什么！”船长莫奈恼怒地砸在驾驶台上。
    这时候，游轮发生了剧烈的震颤。
    “怎么回事！”船长莫奈大声问询。
    一名船员急切回答，
    “船底触碰了硬物。整个船身因此倾斜了！”
    船底触碰，船身倾斜！
    这几乎让莫奈晕厥。多年的航行经验让他无比清楚，像这种大型巨轮一旦发生触底倾斜，几乎无法回正。他只能大声指挥，
    “全速向右转舵！”
    只能试看看能不能利用惯性，让船身重新回正。
    这时候，船员又大声喊，
    “船底因为刚才的碰撞，开裂了，船身正在快速进水！”
    莫奈一听就知道，没希望了。
    这艘辉煌的天堂罗号，命运已经确定——沉没。唯一不确定的只是沉没时间而已。
    很快，天堂罗号即将沉没的消息，被船上的每一名客人所得知。而就在十几分钟前，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达官显贵们在舞厅里觥筹交错，腰肢摩擦手掌，手掌摩擦肱嵴。
    恐惧笼罩了所有人。犹如一百多年泰坦尼克号沉没，天堂罗号上演着堪称戏剧的一幕幕。
    不同于泰坦尼克号因为触礁而沉没，天堂罗号上的人们，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或将埋葬于大海的。
    然而，命运是残酷的，是伟大所不吝渺小的。
    这次海难，甚至没有给他们逃生机会。当一名名客人乘坐着逃生艇，从天堂罗号驶离时，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海浪，从远处席卷而来。海浪如同一座绝望之墙，拦截了他们的求生之路。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终于看到了是什么东西为他们送上死亡的。
    那是一片鱼的尾鳍似的东西。其巨大程度，让他们无法用数字去估算，5k？10k？20k？他们无从得知。就像鱼儿在游动，那片尾鳍从海下面翻上来，然后又反向沉下去，一翻一沉之间，掀起了绝望之墙的巨浪。
    随着还下面的巨型生物露出越来越多的身体部分。他们也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划破了船底的。
    是它鳞片上的一根尖刺。
    尾鳍最后一次拍过，巨浪彻底吞没了一切。等到海下面巨大的它远去后，巨浪消停后，这里重新变成“无风观光带”。一切风平浪静，什么了不起的事都没有发生，不过是在人类历史的某角，多了一件名为天堂罗号的巨轮的沉没事件而已。
    那么，“始作俑者”呢？它会在历史上留名吗？
    大概是不会的。因为，它从这里游过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某枚鳞片上的尖刺，曾让一艘巨轮沉没了。
    旧日深海之妖，格尹诺丝在地球的海洋中游动着。
    巡游完地球的所有海域后，它回到太平洋，在离陆地最远的某个地方停了下来。它将自己三千多公里长的身体盘起来，尾鳍在最下面，头颅在最上面。
    它巨大的头颅正中间，有一片平整光滑的鳞片。这片鳞片，是它唯一没有长尖刺的鳞片。
    鳞片的缝隙之间涌出热血，驱离浑浊的海水，营造出一个无水的区域。
    然后，一个有着海蓝色长发，海蓝色双眼的女人出现在这个无水的区域。
    她静静地卧在鳞片上。鳞片似乎因她而变得十分柔软，柔软得像是巨型温床。
    与巨大的格尹诺丝不同，她娇小且显得柔弱。她有一个人的名字，
    “尹迪丝·娜塔莎”。
    娜塔莎卧在鳞片上，看向漆黑的深海。她眼中的海洋，久久不能平静。
    海洋，对她而言，是最熟悉的环境，是羊水之于婴儿般的存在。在过去的几十万年里，海洋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安全感。对她而言，只要回到了海洋，就有着永恒的生命。潮涨潮落，是她生命的吐息。
    但是，现在……
    不知为何，她莫名地觉得海洋实在是有些残酷。漆黑而冰冷。
    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
    “难道，我已经开始厌倦海洋了吗？”
    我是海洋的孩子，是深海的神灵……海洋理所应当是我的归宿。可我竟然觉得海洋很残酷，竟然会有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难道，我背叛了海洋吗？”
    我无数次想过，一旦获得自由，便要回归大海，在海水的浸泡中，睡上一万年。可我现在就在深海之下，却难以安眠。
    “难道，我已经失去了方向？失去了……自我……”
    那四个月的生活，看上去，竟然比我几十万年的生命还要丰富多彩。
    “难道生命的意义，无法用寿命的尺度去衡量了吗？”
    可是，旧日的真理不正是比谁长得更大，活得更久，力量更强吗？
    “到底是什么，令我心中躁动不安，令我背叛我所热爱的海洋？”
    娜塔莎抚摸着身下的柔软鳞片。她不由得去想，
    “我到底是尹迪丝·娜塔莎，还是旧日深海之妖格尹诺丝？”
    她回想着黎木问她的那个问题，
    “等自由后，你又要做些什么呢？”
    好好睡一觉。
    “那睡醒之后呢？”
    她没能给出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睡醒后要做些什么。
    然而现在，对她而言，仅仅是“好好睡上一觉”都变得很难了。并非是睡不着，而是心中那莫名的季动，让她无法入睡。她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等我睡上一万年……一万年过后，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我是否还能再见到我所想要见到的人呢？
    这些问题，是作为神灵的她，以前从不会去想的。
    因为想这些，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也许会有意义了。
    娜塔莎坐了起来，又站了起来。她眼中的海洋越来越躁动，躁动到极点后，勐然平静。
    “我的选择是……”
    这一刻，她知道了自己心中真正的选择是什么了。不再被那发乎于对自由的执念而左右。
    “希望留下。”
    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选择，便要去践行这份选择。
    当她想要离开深海时，忽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压迫。这种压迫让她所在的整片海域都陷入了某种凝滞。这种凝滞，就像是重要人物过路，闲杂人等退到路边一动不敢动。
    声音为之沉默，海水的流动也为之冻结。
    然后，她看到五个长着瘦长四肢、宽大肉翅以及一副鸟嘴的生物，从海面不断下潜。它们手持着宫廷烛台般的法杖，法杖有节奏地释放出某种律动。
    正是这种律动，让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凝滞。
    “你不应该存在。”
    “我们将对你进行清除。”
    它们降临在娜塔莎的面前，即便在水中，也能轻易闪动宽大的肉翅。
    娜塔莎看着它们，面色平静，
    “没有谁能阻止我回到那个地方。没有谁能否定我的生命意义。如果你们要阻止，那我只能将剥夺你们的生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五具血色的虚影勐地出现。血色虚影张开巨大的嘴，自下而上，将五名清理者一口吞没。
    正当娜塔莎以为解决掉了它们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隐约有人在低语，
    “确定神灵之力为‘剥夺’。”
    “对‘剥夺’举行亵渎仪式。”
    “仪式准备。”
    “仪式举行。”
    “亵渎。”
    娜塔莎举起右手，透过一些光看向手掌。
    掌心处，长出了一小片霉斑。

 第129章 来自安全屋的邀请

    亵渎，
    一种能污染神灵之力，甚至是压制、窃取的攻击方式。一切能让神灵之力失去作用的攻击，都可以被叫做是亵渎。
    亵渎，是对付神灵的办法。
    也只有神灵，才配得上“亵渎”二字。
    每个神灵，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神灵之力。那是生命进化为神灵，获得的来自天地，来自世界的认可。世界认可了你，才赐予专属于你的力量。
    娜塔莎在成为神灵那一天，获得了她的专属力量，“剥夺”。
    能够剥夺一个生命任何完全属于它的事物。生命、思想、精神……甚至是抽象的信仰、情感。只要是完全属于你，都能被她剥夺。
    当面对五个从海面降临而来的清理者时。她当然习惯性地剥夺它们的生命，就像剥夺之前那两个调查者一样。
    但是，在剥夺它们生命的那一刻，一种污秽的、难以感受的力量，像线条一样，顺着她的神灵之力，钻入了她的身体。
    这些线条，迅速被植入她的血肉之中，深埋其间。
    一旦她使用神灵之力，植入血肉的线条就会像寄生虫一样，将她的神灵之力抵消掉。抵消神灵之力后，线条就如同寄生虫死亡了，被排出体外。排出体外的线条，大量堆积在她的体表，形成霉斑似的污浊之物。
    一开始是右手手掌心，然后是左手手掌、手臂、肩膀、脖子、面部、头发……
    很快，娜塔莎全身上下，到处都长满了霉斑。
    她几次尝试，都无法使出神灵之力。一旦她运转神灵之力，立马就会被在体内疯狂生长的线条所抵消。而当她停止使用神灵之力，那些线条反而一动不动了。
    “线条是专门针对神灵之力的。的确是亵渎……”
    娜塔莎从未被亵渎过。因为，在她的过去几十万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即便曾经与渔火之神对抗过。但在她看来，那也不过是死水一般的生活里的一点小波澜。
    “一上来就是亵渎，看来你们是真的想杀死我。”娜塔莎眼神残暴凶戾。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五个举着仪仗的清理者。
    清理者们缓缓扇动肉翅。它们如同只是一道投影，海水并没有因为它们的动作而出现任何变化。
    中间的清理者说，
    “你不应该出现在地球。”
    “我出现在哪里，难道还需要问你们吗？”娜塔莎长满霉斑的海蓝色头发向四周飞扬，显得疯狂而凶狠。她的周围开始弥漫其浓重的血气，“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低劣的生命才会随心所欲。即便你成为了神灵，也无法抹除骨子里的那种低劣。”清理者干枯的面部挤出一些皱纹，浑浊的眼中写满了蔑视。
    娜塔莎的身体开始上浮。她的声音不再是普通的人声，带上了一种潮动的厚重意味，
    “来，让我挖开你们的头骨，撕开你们的心脏看看里面到底装着多高贵，多神圣的脑浆和血液！”
    庞大的格尹诺丝之躯开始暴动。原本盘在一起的长龙形身体，以疯狂的速度展开。这副身体本来就大到没边了，任何牵一发动全身的动作，都是浩瀚力量的宣泄。沉默了不知多少年的海底，因此而剧烈震动起来。震动产生的能量，释放到海水中，立马掀起巨大的海啸，向四面八方涌动。海水无法完全吸收这股能量，传入这片海床的板块，一条条海底裂缝因此而产生。
    裂缝不断向远处蔓延。当触及海底火山后，沉睡已久的地心之火，再也不受控制，从裂缝之中喷涌而出。
    长达三千多公里的格尹诺丝，此刻化身真正的海妖，在太平洋深处“兴风作浪”。
    数不清的海洋生物因此遭殃，航行在太平洋上的轮船也完全招架不住这种程度的海洋暴动。一时之间，不知多少生命因为格尹诺丝之躯的扭动而就此消没。
    格尹诺丝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泛着血光的双眼压倒性地看着五名清理者。
    与它相比，清理者的身体，犹如一粒尘埃。
    清理者们一动不动。格尹诺丝翻身引发的海洋暴动，并没有影响它们分毫。它们至始至终都悬立在原地，不管多么狂暴的海水从它们身边滚过，都无法摇动它们的身躯分毫。
    中间的那名清理者开口说，
    “时间早已证明，一昧的体型增长只会让浑身都充满弱点。不说你还没成长为星球级别的生命，即便你成长到那种地步又如何？我们曾不止一次猎杀过星球级生命。甚至有一只体型几乎堪比半个星系的生命被猎杀。你的庞大，会是你的致命弱点。神灵之力，是你们作为神灵，唯一值得敬畏的。但是此刻，失去了神灵之力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娜塔莎站在格尹诺丝头顶的平滑鳞片上。她并没有在意清理者说了什么。她举起被霉斑包裹的右手，轻声开口，
    “悲歌。”
    随着她声音落定。格尹诺丝之躯的每一块尖刺鳞片都迸发出一团血雾。
    血雾瞬间浸染了三千多公里长的身体周围的海水。
    这些血雾，不断凝结成一头又一头血色的海洋巨兽。巨兽们包围了海域，堵死了清理者们的逃离路线。然后，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向清理者发起攻击。
    海妖之血凝结的血色巨兽，是格尹诺丝磅礴生机的体现，是它作为神灵级生命，最大的优势。
    娜塔莎默默地看着五名清理者，
    “是的，你们说得没错。体型越大，在战斗过程中，越难以变动。这是我在还未成为神灵之前，就所感受到和认识到的缺陷。但，何必要把思维限定在体型上呢？神灵级生命那无与伦比的磅礴生机，才是作为神灵的真正意义。我不需要用这庞大的身躯与你们战斗，对我而言。这具身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宝库。来，你们大可以试试，到底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我这具身体消耗殆尽。”
    娜塔莎说完，整个人化身为一道血色的闪电。
    闪电眨眼间，在五名清理者身旁闪过，然后炸开。
    不给它们反应的机会，她的身形不断闪烁。每闪烁一次，就有一朵血花在它们身体上炸开。
    一面是血雾所化的巨兽袭击，一面是娜塔莎的血色闪电。
    五名清理者几乎无法找到空隙去使用手中的仪仗。
    为首的那名清理者，浑浊的眼中不断闪烁着思索之光。它发现自己有一点理解错了。那就是，正在对它们发起攻击的人形生物，跟这尊庞大的神灵级生命，是独立的。
    在它对神灵的朴素理解里。神灵一般体型庞大，即便力量足以摧毁弱小的世界，但往往无法应对精细化的战斗。神灵的每个动作都是牵一发动全身，有时候转个身都要用几分钟、几十分钟，甚至长达几个小时。所以，它才会说，神灵级生命最大的弱点，就是作为神灵本身，有着无法随机应变的庞大身躯。
    但是现在，对娜塔莎而言，她根本不需要她的本体格尹诺丝战斗，只需要格尹诺丝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和能量即可。
    “尹迪丝·娜塔莎”这具人形分身，所承担的并非只是“分身”，还是对神灵格尹诺丝的一种具体化。
    所以，即便失去了神灵之力，她也能以最纯粹的力量应对。
    五名清理者都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它们并没有被动地遭受攻击，迅速进行第二轮的战斗决策。
    它们一边躲避娜塔莎的攻击，一边交流，
    “必须切断她跟神灵之躯的联系。”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去判断她跟神灵之间是以怎样的方式进行联系的。”
    “肢解她的神灵之躯。”
    “肢解！”
    五名清理者确定思路后，迅速分散开。它们以极大的力量扇动肉翅，在汹涌的血色海水之中高速运动。
    它们绕着格尹诺丝的身躯，以其每一节嵴骨的连接处为停留点。
    每一次停留，它们都会举起手里宫廷烛台般的仪仗进行某种仪式。仪式进行期间，仪仗的顶端会涌出粘稠的如同焦油般的东西。
    娜塔莎意识到它们想肢解格尹诺丝之躯，眉头紧锁。
    她并不知道这些清理者到底具备怎样的力量，是否真的能肢解掉格尹诺丝坚韧的身躯。
    不管如何，都不能任由它们进行下去。
    她控制格尹诺丝之躯以最大限度的力量移动起来，迅速向上冲出海洋，飞入大气层。
    从格尹诺丝之躯身上洒落的海水，同血雾混在一起。它飞到哪里，一场咸腥的血雨就下到哪里。于是乎，今日的地球，便出现了极为恐怖的血雨奇观。而当血雨降落时，抬头望天上看去时，也许能在某个瞬间看到巨物之影。那是格尹诺丝之躯飞掠而过的景象。
    某一刻，格尹诺丝头颅与第一节嵴骨相连的地方，忽然破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鲜红的肌腱暴露在外，大量血管被切开，喷涌而出的热血，在云层之间晕开，瞬间染红一片天空。
    娜塔莎眼中掀起惊涛骇浪。
    它们的攻击可以破开神灵之躯！
    越来越多的创口，在每一节嵴骨相连处相继破开。格尹诺丝长达三千多公里的长龙形身躯，共有三千多万节嵴骨。如果清理者要在每一节嵴骨相连处进行肢解的话，意味着将有三千多万个创口破开。
    如果真的让那种事情发生了……即便神灵之躯的生命力十分磅礴，也绝对撑不住三千多万个创口同时流失生命力。
    必须要阻止它们！
    娜塔莎再次化身血色闪电，在格尹诺丝之躯的嵴背上移动。在本体上移动，她的速度绝对要比清理者快。但问题在于，清理者们是一种怎样的生命，她完全不清楚，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杀死它们。
    而且，它们有五个！娜塔莎这具人形分身，只有一个。
    即便她速度再快，力量再强，也没法同时应付分成五路行动的清理者。
    此刻的五个清理者完全无视了她，眼里只有举行肢解仪式。任凭她如何攻击，都不停下对格尹诺丝之躯的肢解。
    她凝起眉，来到一名清理者面前，化身血色闪电，勐然将它扑倒在地，然后二话不说，十根手指插进它的大脑，往两边撕开。清理者的鸟形头颅瞬间被撕碎，骨渣子同着浊白色的浆液飞溅，洒落在血雾上后，立马被蒸发殆尽。
    她没有停下攻击，残暴地将清理者的全部身体都撕成碎片。
    然而，这名清理者并没有因为被撕碎了就此死去。
    清理者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你杀不死我。规则之内的攻击，对我无效。”
    话音落定后，它重新举着仪仗从血雾中走出来。
    “你的确很强，我们绝对不可能在力量层面上击败你。但是，失去了神灵之力的你，也杀不死我们。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这副神灵之躯被我们肢解。”
    说完，它高举仪仗，再次举行肢解仪式。
    每一次仪式的完成，都有成千上万根嵴骨从连接处断开，连通血肉一起破开巨大的创口。
    不管娜塔莎撕碎清理者多少次，它们总是能重新诞生。
    正如它们所说，规则之内的力量，无法杀死它们。
    而规则之外的神灵之力，又因为亵渎，无法使用。
    娜塔莎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像铁拳砸棉花一样，完全落不到实处。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无限的可怕。
    它们似乎十分清楚，到底该如何应付神灵……她无法不去想，它们到底杀死过多少神灵。摧毁过多少世界。而它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五名清理者，一遍又一遍地举行肢解仪式。
    格尹诺丝之躯，也许真的要被它们完成肢解了。
    娜塔莎不再去追杀它们。
    不管杀死它们多少回，它们都能复活，然后继续。
    这毫无意义。
    娜塔莎站在格尹诺丝的头顶，望着因为海妖之血被染得通红的天空。太阳光照射在血雾上，映出一片梦幻迤逦的景象。
    “倒的确是适合末路的场景。”
    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好似回到了旧日崩塌的那一天。那时的她，也像这样无力。
    但她其实并不害怕，也根本没有即将被肢解的恐惧。
    在旧日世界几十万年的进化之路，让她早已做好了成为别人盘中餐的觉悟。
    她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无法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继续前进。遗憾于无法亲口说出，“请让我继续在这里工作。”
    在她准备接受自己命运的终结降临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接受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封邀请函。
    她打开邀请函，随即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亲爱的尹迪丝·娜塔莎小姐，您好。我是‘今天几号？’安全屋当前的老板黎木。经过郑重思考，我诚挚地邀请您前往安全屋进行相关事宜的洽谈。请不要拒绝。要问为什么……如果您拒绝的话，我会很伤心。”
    此刻，娜塔莎，
    尹迪丝·娜塔莎，海蓝色的眼中，闪烁着神异的光芒。

 第130章 神圣（本卷完）

    黎木带着一大批资源从旧日世界返回，取下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长长的舒了口气。
    即便现在已经是3阶精神受限突破了，还是会感受到“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那种绝望与无力的感觉，是他每次进入旧日世界，都萦绕在灵魂之中的恐怖之物。
    看着堆积在材料处理室里成小山的资源，一想到接下来几天可能都要花时间在处理这些材料上，他就感觉十分疲惫。属于是未劳先衰了。
    要是娜塔莎在就好了。就可以把处理材料的事交给她去做。
    这几天里，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是娜塔莎在就好了……”
    做饭的时候是这样，处理材料，调配魔药，锻造器具，检查小型安全屋……做什么事都是这样。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以前有些过分依赖娜塔莎，但是她一离开，这种依赖缺失立马就显露出来，让他不得不承认。
    这种前后的对比感，让他不禁怀疑人生，
    “到底是我驯化了娜塔莎，还是我被她驯化了？”
    偷了个懒。等从灵来了，让她去处理那些材料。
    黎木丢下一整个处理室的材料，回到一楼，泡了壶茶，坐在茶室里看书。
    刚翻开《深邃思考》没一会儿，他的意识如同琴弦被轻挑了一下，稍稍颤动。
    这种感觉是……来自破窗之眼的颤动。
    又有来自无限的存在进入地球了！
    【发现清理者的踪影】
    【发现清理者的踪影】
    ……
    【发现清理者的踪影】
    他感受到了五个清理者的踪影。
    “五个清理者进入了地球……它们要做什么？”
    无限清理者，在无限之中的职责是，清除一切不利于无限的非常规因素。
    也就是说，地球出现了不利于无限的非常规因素，可能对无限在地球进行的某种计划产生负面影响。
    一个单人三星难度的副本回收，只需要一个清理者就够了。
    现在，同时降临五名清理者……这意味着，地球上的非常规因素一定是十分特别和强大的。
    黎木立马想到了娜塔莎。
    娜塔莎之前瞬间剥夺了两名调查者的生命。她的强大，让无限派遣五名清理者来应对，是绝对有可能的！
    黎木闭上眼，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部与破窗之眼相融合。
    这一刻，他只有一只眼睛，那就是破窗的破窗之眼。
    透过破窗之眼，整个地球变得像是数据模块拼凑起来的大型信息光球。通过对各个模块的信息进行分析，他能轻而易举地窥视到不同区域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
    他的目光聚焦在太平洋深处某片海域。
    虽然无法清晰地看到漆黑的深海之下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但不断反馈上来的晦涩且庞大信息流让他知道，旧日的深海之妖格尹诺丝就在下面。他想象着此刻格尹诺丝将身体盘在一起，像来自远古时代的某种巨龙一样。它或许以残暴的目光紧盯着这片寒冷的海洋。
    某一刻，他看到了五个清理者凭空出现，然后扇动宽大而有力的肉翅，刺破海面，深入海下。
    对于盘曲起来的格尹诺丝，海并不算深。地球的海的确很小，容不下它这尊庞大之物。
    清理者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它。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黎木透过破窗之眼，目睹了清理者们通过亵渎，锁住娜塔莎的神灵之力。即便娜塔莎能利用格尹诺丝之躯积累了几十万年的生机与能量，轻而易举地撕碎清理者。但清理者总是能原地满血复活。它们就像是游戏角色一样，在规则之内，能够无限复活。
    娜塔莎无法用规则之内的力量杀死它们。
    而它们却可以用规则之外的力量，用那神秘的烛台仪仗，通过某种仪式，去肢解格尹诺丝的身躯。
    它们要将格尹诺丝肢解成三千多万块。
    黎木清楚，一旦格尹诺丝被肢解，积累了几十万年的生机与能量，也许会迅速溃散。而娜塔莎，说不定也就会因此而凋零。
    格尹诺丝离开深海，在大气层之中穿梭，给世界各地送去咸腥的血雨。
    这是让地球人恐惧的一天。他们几乎都以为，世界末日到来了。
    不过，这是一场神灵的绝唱。是清理者们弑神的华丽之影。
    黎木能看到格尹诺丝头顶上娜塔莎无力的表情。不知为何，他的心为之颤动。
    在安全屋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她总是以安静而清冷的眼神看待一切。她总是能胜任任何工作，能将他所吩咐的事情，交付以完美的结果。他早已习惯相信她。
    所以，看到此刻她的表情，黎木的心脏像是被抽出了一根丝线一般，泛过尖锐的感觉。
    “娜塔莎……我不想再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了……”
    黎木的意识与安全屋的本体相融。
    他感受着密布在安全屋每一处的那种扭曲且晦涩的符文。
    虽然时至今日，也无法去参透这些符文。但与安全屋“同为一心”，他可以跟使用这些符文达到他所想要的某种效果。而此刻，写下一封无限邀请函，向娜塔莎发出邀请，便是他所想要的。
    地球也是无限世界的一部分，无限邀请函理所当然地能够发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存在。
    “亲爱的尹迪丝·娜塔莎小姐……”
    黎木的邀请函很郑重。他绝非是抱着玩笑的心态发出邀请的。他急切地希望，娜塔莎不要想其他的，赶快接受邀请，前往安全屋。进入安全屋后，就是他的主场的了。
    发出邀请后，黎木开始等待。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娜塔莎在想什么。她到底还愿不愿意回到安全屋。对他而言，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
    过了一会儿，无限邀请函传来反馈，
    “同意了！”
    娜塔莎她接受邀请了！
    无限之路随即为她铺开。
    黎木站在门口，紧盯着无限之路。直至某一刻，在被符文所包裹的路的尽头，娜塔莎梦幻的身影缓缓浮现。
    这一刻，他所有的紧张与急切尽皆消失不见，变成一种说不出是何等滋味的释然。于是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笑着说，
    “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欢迎你的到来。”
    娜塔莎看着欢迎她的黎木。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何说起，就只是稍微抿了抿嘴，点了一下头，
    “嗯。”
    看着她的脸庞，黎木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这股特别的感觉像是蒙着一层纱。让他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松写意地跟娜塔莎相处，就跟朝夕相处的朋友那样。
    即便只有几天未见。娜塔莎再次回来，似乎就是一位尊贵的客人了。
    “要喝点什么吗？”黎木刚问完，又立马摇头，“不，现在对你来说，时间很急迫……喝些什么，还是等那之后再说。快坐下。”
    娜塔莎反而不急了。她好奇地看着黎木，轻笑一声，
    “感觉你有些着急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木忙着说，
    “还问我发生什么事呢。你很清楚的啊。”
    娜塔莎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想了想，然后问，
    “是在担心我吗？”
    “……”黎木一下子噎住了。
    难道要我亲口承认的确是在担心你吗？但是我担心你，不是理所当然的，而你也分明知道的吗？既然你知道，还这么问出来……那又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呢？
    “明知故问……”
    “哦，原来真的是担心我啊。”娜塔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娜塔莎微笑起来。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且安宁。安全屋的气氛，都随之一起变得安宁起来，
    “谢谢你。即便我不再是安全屋的一员，也愿意为我付出。我不知，该如何才能好好地感谢你。”
    黎木说，
    “之前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并肩前行的伙伴。刚遇到你时，安全屋才是起步阶段。现在对无限玩家而言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四十多个小型安全屋，静静悬立在一层层空间里。这是让我感到骄傲的成果……是你不舍昼夜所造就的。我也应该感谢你。之前的分别，或许太过匆忙了，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对你说出口。我想，过后，你我面对面，再去说些什么。”
    娜塔莎眼中闪烁神异的光芒，
    “真是奇怪的话。不过，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呢？我现在就要听。”她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黎木急忙说，
    “现在不是说其他的时候。外面可是有五个清理者要肢解格尹诺丝啊！”
    “可我想现在就听你说。”娜塔莎眼神变得有些柔弱，“不行吗？”
    “这……”
    黎木咽了咽口水。这少女感十足的亮丽外貌，加上这绵软的语气……简直是犯规啊。娜塔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以前你不都是很正经的，从不开玩笑，从不捉弄人的吗？难不成，这才是你的天性？
    这些话，他都憋在心里，
    “娜塔莎，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啊。”
    “你一点不担心格尹诺丝吗？”
    娜塔莎肩膀稍稍一沉。她低眉顺眼地说，
    “其实呢，我都已经放弃了。那些清理者有过不少弑神的经验。我以为，我也只会是它们战绩的一部分。你知道我在放弃抵抗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吗？”
    “之后再说不行吗？”
    “不……我接受邀请，来到这里，最想的不是找到应付危机的办法。而是，想当着你的面，亲口对你说。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我恨过你，为你拘禁我的自由而愤怒发疯。但……我也无不为你而陷入一种自我猜忌，自我否定的过程。我恍然发现，几十万年的进化之路，也许不如四个月的生活闪耀。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活着。”
    她嘴角稍稍勾着，
    “不知不觉间，我会在完成晚餐之后，因为丰盛的菜肴而开心。也会因为看到你和从灵的笑脸而开心。这种情感，是我以前所不曾拥有的。我不由得想，到底是我理所应当该拥有的，还是因为你，因为这座安全屋，因为在这里的生活而被所赐予的。你给我自由的时候，我并不开心。因为我已经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自由。我不由得去想，我是否已经背叛了旧日世界所给予我的进化之路。这种感觉让我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
    “好在……好在我终于想明白了。这里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牢笼。我从来不需要逃脱牢笼……所谓的逃离牢笼，获得自由，那只是我给我自己设定的一种枷锁，是对旧日世界崩塌之时，我无力改变一切的惩罚。我无法不去感谢你，为我打开了那道枷锁。”
    黎木呆呆地看着她，
    “真是好复杂，好厉害的发言。但，果然还是要等之后！”
    老实说，他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他没法用二十来年的生命，去试着跟娜塔莎几十万年的思考共鸣。不过，他还是听得明白，娜塔莎不再对“自由与否”耿耿于怀。她也许，找到了她真正想要的自由。
    自由并非是“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而是有权利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现在，她做出了选择。
    娜塔莎看着黎木，
    “请让我留下。”
    黎木长舒一口气。他也不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笑了起来，
    “那么，请签下这份契约。”
    他递上员工契约（神圣）。
    “好的。”娜塔莎看都没有看，签下了自己的印记。
    黎木说，
    “起码看一下。”
    娜塔莎笑着说，
    “我知道这会是一份很好的契约。”
    “就不怕我又像之前那样，拘禁你的自由？”
    娜塔莎认真看着他，
    “我也愿意。”
    黎木一下子顿住了，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感觉脸上开始发热，为了照顾自己的脸面，赶忙说，
    “这份契约能够让你免于亵渎。赶快，赶快去把外面的事情解决了。”
    娜塔莎的确发现，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加持在她身上，密布在她血肉里的那些拘束神灵之力的奇怪线条，瞬间被这种特别的力量绞杀清理。她身上的霉斑，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重新变得梦幻起来。
    “好神奇的力量！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黎木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黎木说，
    “你好像变得更加……好看了。”
    员工契约的神圣力量，加持在娜塔莎身上后。让她褪去了那种原始海洋的妖性，倒真像是从梦中走出的女神了。
    娜塔莎笑着说，
    “我很开心。不过，我现在得去处理掉那些麻烦的家伙了。”
    “嗯，去。”
    娜塔莎认真说，
    “请你一定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虽然我不会错过，但为什么要特意说出来？”
    娜塔莎深吸一口气，
    “因为，现在的我，是因你而改变的。我想要让你好好看看，改变后的我。也许并不完美。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在你眼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
    黎木心里怦怦跳，咽了咽口水，
    “娜塔莎，你今天说了好多厉害的话。”
    娜塔莎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笑着说，
    “我是专门对你这样说的。”
    说完，她离开了安全屋。
    “专门对我这样说的……”黎木双手不太安分，不知如何放置，“她知道她说的话，有多让人浮想联翩吗？”
    她知道吗？她知道……她不知道……
    透过破窗之眼，黎木看着地球大气层所发生的一切。
    回到格尹诺丝头顶的娜塔莎，孤高地站着，站得笔直。她海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鼓动，带着一种神圣的气质。她眼中的海洋，如同坠落了数不清的星光，浸入了时间尽头的迤逦色彩。
    五个清理者，被突然如同换了一个人的她所吸引。
    它们不禁停下手中的仪式，向她张望。
    “她身上萦绕着一种很奇怪的力量，那股力量……抵消了亵渎仪式！她居然抵消了亵渎仪式！”
    “这是怎么做到的？她明明已经被亵渎了，为何此刻看上去，那么的……神圣！”
    “这不应该。地球上为什么会存在能够抵消亵渎的力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颗原始星球，为什么总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存在。一定，一定有人帮助她。是谁，还有什么是我们的监视者没有观察到的！还有启蒙者们，它们不是在公测前就已将完成了对地球的模块化吗！为何——”
    “不，不！快逃！”
    随着一声惊厉的尖叫，五个清理者向五个不同的方向逃离。它们拼命闪动宽大的肉翅。肉翅上的血管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十分鼓胀，随时都要爆开的感觉。
    但是，已经晚了。
    它们恍忽间，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这世上最为幽怖的喃语，
    “剥夺。”
    五个清理者，无一例外，被忽然出现的血色巨口勐然吞下，
    “不！不！我们怎么会，怎么会败给区区神灵！”
    “至高的无限意志啊，这是无法抵抗的命运之死！”
    血色巨口悍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带走了清理者们的生命。
    大气层中，格尹诺丝被切开的创口开始迅速恢复。磅礴的神灵生机，所赐予的强大恢复力，眨眼间就让那些创口愈合了。
    娜塔莎的眼中，逐渐浮现金色的圆环。她轻声呢喃，
    “无法被亵渎的神圣之力……安全屋，到底诞于何处，为何会有这种力量？”
    她想，这也许并非她所要去思考的。
    虽然有着几十万年的生命厚度。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非要她思考的话，她也只是会思考，老板他到底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重新成为安全屋的员工。她理所当然地拥有了之前的职权。
    不多想什么，她将格尹诺丝之躯重新放进之前的那片空间里。一直待在地球上的话，免不了会引来各种麻烦。而且，地球的海洋实在是太小了。
    随后，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安全屋。现在的安全屋，已经不再是牢笼了，是一个深深吸引着的她的命运之地。
    她还想知道，老板到底会对她说些什么！
    （本卷完）

 第131章 我将守护你直至生命的尽头

    无限空间，中枢神经区域。
    大大小小的树冠状管理者，在闪电链之中，相继苏醒。如同跑马灯被点亮。
    中间最大的管理者说，
    “我们收到了来自养殖场‘地球’的反馈。派出的五名清理者，无一例外，全部死亡。从痕迹回朔看，它们死于神灵之力。这种神灵之力具备‘剥夺存在’的属性。它们都是与神灵作战经验丰富的清理者。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们一定知晓如何亵渎这种神灵之力。事实上，它们也的确完成了亵渎。但那名神灵在被肢解的过程中，消失了十多分钟。正是这十多分钟，让她具备了无视亵渎的能力。”
    旁边小一号的管理者问，
    “那是一种怎样的能力？”
    “无法认知。”
    “也就是说，无限世界的确出现了不在我们约束范围内的事物。”
    “是的。不管那是怎样的存在，此刻，正在给我们制造相当程度的困难。不论是监视者，还是启蒙者的反馈，都没有任何异常。但就是在这种没有异常的反馈里，约束范围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认知干扰。”
    “但，身在中枢神经里的我们，居然也会被认知干扰吗？”
    “从结果看，的确发生了这样的事。”
    最大的管理者说，
    “也许，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我们的计划。地球到底是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改造的世界，需要打上问号。各位，请做出你们的决策。”
    密密麻麻的树冠群闪烁荧光。
    决策时间结束后，中央树冠收集了所有的决策，得出汇总结果，
    “虽然清理者并没有完成任务。但那个神灵的确从地球上消失了。最终的结果是我们想看到的。当下，最主要的任务是顺利开启r11版本，并且查清去向不明的无限币。所以，暂停对那名神灵的调查。继续对0型生命和去想不明白的无限币的调查。请相关管理者拟定行动方案。决策到此结束。”
    随后，所有发光的树冠陷入沉默与黑暗。
    中枢神经区域再次冷寂下来。
    ……
    “真像神明降临一样……”
    黎木全程目睹了娜塔莎解除亵渎后，以摧枯拉朽之势，轻松地解决了五个清理者的场面。漫天的清光汇聚于她一人之身，真像是神明降临了。
    这道不羁的影子，深深埋进他的眼帘，刻进他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之中。
    他不禁去想，我真的可以拥有这样了不起的员工吗？
    还是说，今日今时，我所见到的神圣的她，其实是梦中的幻想？
    黎木深深地吸了口气，回想这跌宕的四个月，恍然有种不切实际的错位感。
    但，当娜塔莎通过特殊通道，走进安全屋的那一刻，不切实际的错位感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此刻坚定地认为，自己所目睹的一切，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这份坚信，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迎来了一种升华。
    用简单的词语说就是……“悟了”。
    他悟了。
    悟到了什么，可能没法用言语说明。这是一种非常特别，也让人非常舒畅的感觉。
    “老板，快对我说些什么！”娜塔莎一走进安全屋，就像考试考了好成绩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求取表扬。
    黎木顿了顿，看着满眼期待的娜塔莎。他想说“表现不错”、“很棒”、“真厉害”之类的话。可又觉得，这种话在此刻说出来，说不定反而会让人有些失望，或者说太过苍白普通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是正确的，就索性随心所欲了，
    “娜塔莎像女神一样。不，娜塔莎你就是神，真正的女神！”
    这是一种赞扬，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仰慕。
    娜塔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目光神异，神情迷离，
    “你才是真正的神。老板你才是。”
    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嘴角含着温热的笑意。
    这时候，她又不太像是神了，大概只是一个被某种喜悦和期待占据了大脑的女人。她走上前，将黎木的手握住，然后举到下巴前，闭上眼，下巴尖抵着他的手背，
    “我，尹迪丝·娜塔莎，从今以后，将守护你，直至生命的尽头。如若你要向世界散布你的信仰，我便是你最虔诚的信徒。如果你渴求生命的美好，我便为你献上我的一切。我不是旧日的海妖，并非世界的神灵。我不是格尹诺丝，我是以诚挚之心，热爱着你的尹迪丝·娜塔莎。”
    黎木呆呆地看着娜塔莎。
    他大脑宕机了。
    老实说，他从未想过，娜塔莎在“重获自由”后，会像这样，展现出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性格。
    之前的她，认真且含蓄，几乎不隐瞒心事，但也从不张扬性格与感情。
    但，现在的她，认真还是那份认真，但一点都不含蓄了，热情且奔放。
    “娜……娜塔莎……”反倒是黎木变得扭扭捏捏了，“别随便做那么夸张的承诺啊。你再好好想一想啊……你可是神灵，哪有神灵对凡人说这种话的。简直像……骑士之类的角色发言。”
    娜塔莎抬起头。少女感十足的脸庞显露着深邃且沉定的气质，
    “如果没有你，我或许还沉沦在那个名为《人鱼潮汐》的副本里，终日无法知晓世界的真相。那也许太遥远，就看眼前。如果没有你，我早已被肢解成三千多万块，被抛撒至冷寂的宇宙深空。你给予我新生，那么，我的新生将要有一部分是为你而存在。”
    “别这么死板啊……现在的地球可不是那种以身相许的时候了。”
    娜塔莎问，
    “你要拒绝我吗？”
    “这……”黎木一下子噎住了。
    拒绝……拒绝面前这个像是梦中走出的绝世佳人？黎木的生物本能都不容许他这样做。但是，他莫名觉得，同意她的话，将会是一份很沉重的承诺。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娜塔莎是认真的，绝非青春的男男女女讴歌爱情，向天地许下的山盟海誓。
    她此刻所追求的，所要献上的，可能是比爱情更加神圣东西。
    要答应她吗？
    黎木勐然冷静下来。他压制下一腔的热血，避免自己被冲动所占据意识。他无比认真地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虽然你对人类社会已经做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但我相信，你所对我许诺的，绝非是人与人之间会存在的东西。”
    娜塔莎笑着回答，
    “我为你献上的，是我成为神灵那一刻，世界对我的认可。那是我作为神灵的荣誉与骄傲。是的，绝非人与人之间会存在的东西。但我愿意献给你。倘若有一天，我背叛了你，那么世界将不再认可我。我会因此失去我的神灵之力。”
    “原来……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娜塔莎，真的要献给我吗？”
    娜塔莎将黎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请聆听我的心跳。”
    冬——
    冬——
    并非是激动的心跳。她此刻很安宁。
    她胸口的柔软，抚慰着黎木疲惫的精神，
    “娜塔莎，你也许会有更加好的选择。”
    “不。我坚信，就是眼前的你。”
    “我该如何才能承受得了你这份情感。告诉我，我如何才能承受？”黎木的眼中涌上一些失落，“我绝非认为你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也许难以承受。”
    娜塔莎轻声说，
    “为何非要强求自己去承受呢？在我看来，这不应当是你的压力。我所了解的人类，因为社会属性，总是在权利与责任之间寻找某种平衡。可，我所为你献上的，并不是某种责任，而是纯粹的热爱。”
    “我们真的不一样。”
    黎木感觉自己有些被娜塔莎的光芒所灼伤了。
    娜塔莎微微一笑，
    “那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说，在我回来后，你会对我说一些话。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呢？”娜塔莎认真地看着黎木。
    安全屋里，只有他跟她。
    无从逃避，也无从找寻借口。黎木知道，娜塔莎是个很聪明的人，要是他说谎，她立马就能感受到。他必须对她说出，心里想对她说的话。
    时间好似为他们而凝滞了。安全屋里，那些神秘的装饰物，此刻犹如一个个安静的观众，正注视着舞台上他们的表演。
    “夜与海”、“安宁”、“未知的道路”、麦格福家的壁橱、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凋像、皇后的魔镜、染血的杜娟鸟座钟、“呢喃”、“清明上河图”、枪管打结的柯尔特左轮……它们全都是舞台下的观众。
    屏气凝神，紧张地等待着黎木的发言。
    黎木的心砰砰地跳动着。越来越缓，越来越缓，几乎要停止了。最终，他恢复到平常心，说：
    “我已经无法习惯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了。”
    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华丽的发言。
    却让凝滞的时间重新滚动向前。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装饰物都舒了口气。
    娜塔莎看着黎木，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呢？”
    黎木无奈地说，
    “是娜塔莎你一下子太热情了。我都被吓到了，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完全不真实好。哪有你这样，一上来就是什么‘直至生命的尽头’这种话的。”
    “那我该怎么对你说呢？”娜塔莎好奇地问，“你才好接受。”
    “这……”
    黎木可没有那个厚脸皮去教别人说那种话，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
    娜塔莎紧紧握着他的手，
    “请快些回答我，好吗？请不要害怕拒绝。”
    “娜塔莎，我拒绝，拒绝你成为我的守护者。”黎木看着她。
    娜塔莎肩膀沉了下去，勉强一笑，
    “虽然没想过一定会得到认可，但真的被拒绝了，还是有些难过。不过请不要觉得愧疚，我——”
    “不，娜塔莎，你听我说。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守护者，说什么‘直至生命尽头’的话，你愿意为我献上世界对你的认可，你作为神灵的荣誉。说实话，我很开心。但我觉得，你跟我之前不应该是骑士与贵族的关系。我无法理解你几十万年所积累的哲思。我对你有的，仅仅是一见到你就很开心这种朴素的情感。”
    黎木深吸一口气，
    “我珍视这份感情，不想它沾染上什么沉重的东西。我希望你即便在许下这份承诺后，依旧能拥有你自己的人生。你能做到吗？你答应我，我才能答应你。”
    “你真的好奇怪。”娜塔莎看着黎木，“不过，我答应。”
    黎木笑了起来，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娜塔莎亲吻黎木的手指。柔软的嘴唇，带着温热贴在触感细腻的手指上。然后，她看着黎木，
    “我之前所待的世界，人们习惯以吻指礼表达对所热爱之人的感谢。因为他们认为，指头连着心。我曾来自那个世界。所以，请收下我的吻指礼。”
    黎木笑了笑，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娜塔莎，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会对仅仅相识了四个月的我，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娜塔莎双手交叠在胸前，
    “就像世界的诞生。在诞生前，也许会经历一段灰暗的，无法用时间衡量的悠久岁月。但，诞生的那一刻，所有的热情与可能都在瞬间迸发出来。我想，这四个月，我所在你身边感受到的，便是热情与一切可能迸发的那一刻。”
    “那我大概真的是个俗人，没有你那么高深的理解。对我而言，娜塔莎是一看到就很开心的人。你要是笑起来，我说不好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娜塔莎微笑着。
    黎木盯着她，
    “就像这样。”
    “就像这样啊。”
    “噗——”
    两人莫名戳中了各自的笑点，忘乎所以地笑了起来。
    “娜塔莎，我饿了。”黎木忽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
    “嗯，稍等。”
    娜塔莎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披散的长发束起来，向厨房走去。
    黎木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难道就是我所期待的生活吗？真是有些过分依赖娜塔莎了。
    这时候，从灵走进了安全屋。她连外套都来不及脱，一脸急切地说，
    “老板，你看新闻没有，全球各地都在下血雨啊，而且，天上又出现了巨物之影，那是娜塔莎吗，是她吗！”
    黎木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娜塔莎，沉吟一声，
    “你的消息有些过时了。”
    “嗯？”从灵茫然地看着他。
    黎木说，
    “没让你失望，我又把娜塔莎请回来了。虽然过程有些复杂，但结果是好的。她回来了。”
    “娜塔莎回来了！在哪里，在哪里！”
    “厨房。”
    从灵踩着急促地步伐，颇有节奏地呼喊，
    “娜塔——莎！”
    黎木看了她们一眼，眼神渐渐安宁下来。撇开今日收获的喜悦，他将思绪投往神秘的无限。
    清除娜塔莎失败，去向不明的无限币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无限》或许已经察觉到了这份无法认知的异常。
    他想，接下来自己和这安全屋所要面对的，可能会更加复杂。
    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无限的回合……也许，需要找到一个进入自己的回合的时机。
    这般想着，黎木走进书房。
    一楼的前厅安静下来。
    某一刻，皇后的魔镜发出幽邃的声音，
    “美妙的故事。理想的结局。如果就此画上句号，让我尽情地祝福他们就好了。”
    “呢喃”说，
    “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看好他们吗？他们是否会像那份许诺一样，奔赴至生命的尽头。”
    “颠沛流离的旅途，让我失去了太多记忆。但我的本能依旧还记得那些灰暗的影子……倘若我们的主人无法成为理想的支配者，倘若娜塔莎小姐只是一个神灵。那他们终会吞下分别的苦果。”
    “我无法想象他们分别的场景。”
    “共同见证。要么见证理想的支配者诞生，要么见证分崩离析的苦痛。”
    魔镜与“呢喃”陷入沉默，不再言语。
    又过了一会儿，从来没发言过的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凋像，以沙哑的声音说，
    “脑髓地狱重现了。理想的支配者之路，正在建成。”
    没有谁再说话，彻底安静了。
    厨房里隐约传来独属于女性的轻柔之音。

 第132章 黎木的感性为何物？

    黎木有些心不在焉。
    向来都读得津津有味的《深邃思考》，此刻看上去竟然也有些乏味。倒不是《深邃思考》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冷静下来后，认真地去想之前的事。
    他意识到，娜塔莎的告白，绝非是对所爱恋之人的情侣式的告白。她所怀有的情感，绝非是出于荷尔蒙影响的生理性爱情。那是发乎于精神,发乎于她作为神灵的一种级别很高的情感。
    但是他黎木，对她的感情，似乎就是普通的对美好事物的一种仰慕与追求。
    这似乎是不对等的。
    所以，他难免会去想，我跟娜塔莎之间算是情投意合吗？算是双向奔赴吗？我们能像普通情侣那样相处吗？会不会专门挑个时间，出去约会，逛逛街,吃吃美食，看看电影之类的。又会像同居的恋人那样，在暧昧恰好的氛围里，彼此亲吻，拥抱，血肉交融吗？
    娜塔莎她到底并非人类，会愿意做人类情侣之间的事吗？
    这些问题，都让黎木无法专心地看书。
    他只得放下《深邃思考》，离开书房来到一楼。
    好久没跟“呢喃”聊过天了。
    黎木站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呢喃”面前。“呢喃”作为告示牌，上面还写着安全屋营业初期时的告示，“进门费3无限币，滞留费2无限币……”之类的告示。现在虽然用不上它了，但这些告示作为一种纪念，被它主动保留了下来。
    “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对吗？”黎木问。
    “呢喃”嗓音迷人，轻声回答，
    “是的。请原谅我的冒昧与无礼。”
    黎木摇头，
    “看到了也好。”
    “为什么这么认为？”
    “对于人类而言，大概就相当于告白现场,有人见证会很有仪式感。”
    “呢喃”轻笑，
    “原来老板也认为那是告白现场。”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黎木呼出口气，靠在墙壁上。
    “您在烦恼什么吗？”
    黎木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说：
    “娜塔莎的热爱，是发乎于神灵的荣誉。而我，对所谓的神灵的荣誉，并且不知悉。老实说，我不理解她的爱。尽管我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我。但无法互通的情感，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娜塔莎小姐不会背叛您。神灵的热爱，比信徒的信仰还要坚定。”
    “我不担心她背叛我。而是担心我也许会背叛她。”
    “哦？为什么？”“呢喃”觉得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角度。
    黎木仰起头，
    “庸俗点说。我喜欢娜塔莎的强大能力，喜欢她神灵的身份，喜欢她漂亮的脸。我对她，没有像‘神灵的热爱’那样忠贞的羁绊。你如果了解人类这种生物，大概就会知道。这样庸俗的爱，消退得很快。”
    “呢喃”笑问，
    “所以,老板您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说实在的。我觉得我配不上娜塔莎。不配拥有她那么高洁的热爱。”
    “呢喃”轻声说，
    “难道，您从来没有发觉过自己的特殊吗？您是否认为，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安全屋所给予你的。”
    “难道不是吗？”黎木现在想来，觉得继承安全屋，就像中了什么人生彩票一样。
    “不，绝非如此。正因为是你，安全屋才会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
    “这是什么说法？”黎木感到疑惑。
    “呢喃”回答，
    “颠沛流离的旅途，让我缺失了太多的记忆。但意识的本能尚存于我的灵魂之中。请不要觉得深奥，在我看来，您与安全屋的联系，是命运，是因果。正如世界会诞生一样，您会推开这扇大门。”
    黎木摇头，
    “命运，因果什么的，总是跟使命绑定在一次。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呢喃”说，
    “理想的支配者。您要成为理想的支配者。”
    黎木眉头紧皱，
    “那是什么？”
    “请原谅我。我已经忘却何为理想的支配者，但是我知道，您必须成为那样的存在。请记住，是‘理想的’支配者，而非‘理想’的支配者。”
    “修饰词和名词的区别？”
    “是的。只是，我无法告诉你，何为‘理想的’。”“呢喃”继续说，“如果老板您对与娜塔莎小姐之间的情感感到不安。那么，就请成为理想的支配者。那时候，您会为她献上最高的爱。不如，将最高的爱，当做是约定的礼物。”
    “你说得太复杂了。”
    “呢喃”轻笑一声，
    “确实。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概这本就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如果您与我分享您的烦恼，是希望得到一些安抚的话。那我会告诉你，保持平常心，跟娜塔莎小姐好好相处即可。我相信，您正是很看重她，才会因为她而烦恼。”
    黎木长舒一口气，
    “好。”
    “呢喃”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
    “很少看到如此感性的您。”
    “感……性……感性吗……”黎木低声喃语。看书喇
    细想来这段时间的自己。貌似的确有些感性了，像是扭扭捏捏的小女生一样。
    他自嘲着摇了摇头。
    “呢喃”说，
    “请不要在意我的话。这也许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蜕变。您的精神在不断增长，情感作为精神的一部分，当然会迎来一个如同青春期般灼烈的阶段。这个阶段，会很快过去的。”
    黎木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于感性，可能一方面像“呢喃”说的那样，是精神成长过快，情感思维还没有适应的原因。另一方面的话，他认为跟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有关。“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持续不断地在精神之中积累。就像看多了负面新闻的人，变得消极悲观了一样。
    还有可能就是大量使用炼金术，导致的精神性敏感。这一点在《深邃思考》中也有记载，通常被叫做“炼金术师的职业病”，因为炼金术需要炼金术师操纵炼金原力，进行非常细腻的动作。这个过程，会持续不断地向精神施加压力。
    《深邃思考》中记载过很多炼金术师因为高强度炼制魔药，锻造制品等而发疯。在某个世界的历史里，一部分发疯的炼金术师，通常被冠以为巫师、魔人之类的称呼。女巫、男巫、魔女、魔师等污名化的词，便是因此而来。
    “呼……”
    他想，安全屋里所有的魔药以及炼金制品都出自他之手。
    以前，供一个副本的玩家使用，还能得心应手。但是公测后，现在四十多万个小型安全屋，七千多万活跃玩家……他常常要高强度地炼制魔药，避免短缺。
    他惊奇地发现，要是把以上的原因总结起来的话……那不就是，
    工作压力太大，变得情绪敏感了吗！
    “我是不是得休息一下了……”
    但是魔药总不能不炼制了。黎木想了想，或许可以让其他人来做“炼制基础魔药”这种工作。
    其实，之前黎木就想过，能不能做一台自动化的炼金灶。把材料放进去，就可以自动炼制魔药。但他尝试过很多次，都失败了。
    炼金术里的魔药炼制，基本没法进行程序化。因为即便是同一种材料，不同的个体也存在着属性上的差异。所以，没法制作一个标准化的炼金灶，进行自动化炼制，还是需要思维灵魂的炼金术师进行区分。
    “看来，招新员工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这时候，厨房传来娜塔莎的呼声。
    晚餐做好了。
    虽然只过去了几天，再次吃到娜塔莎烹饪的美食，却让黎木有种“久违”的感觉。
    餐桌上，从灵很专注地享受美食。
    娜塔莎却始终带着一脸笑意看着黎木。
    黎木不由得问，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觉得开心。”
    从灵语气好奇，
    “娜塔莎好像比之前笑的次数更多了。在厨房里也是，一直都带着微笑。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吗？”
    这……黎木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从灵说起这回事。
    娜塔莎回答，
    “嗯……能重新回来，很高兴。”
    从灵稍稍挑眉，
    “有那么开心吗？感觉娜塔莎性格稍微有些变了。”她随即释开眉头，“虽然这样更好了。不过，娜塔莎，你为什么会回到安全屋呢？”
    娜塔莎说，
    “不知道呢。可能就是心里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告诉我，我应该回来。”
    从灵稍稍仰起下巴，眼睛朝上，露出感叹的表情说，
    “现在全球各国，都因为你的本体而陷入恐慌呢。而我却跟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总感觉很魔幻啊……这就是神灵跟凡人的区别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娜塔莎不是很能理解。
    “哎，是我纠结太多了。《无限》都出现几年了，就算明天突然世界末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从灵说完，好奇地看着黎木。她发觉黎木今天很安静，不由得问，
    “老板在想什么？”
    平常的时候，早该吐槽了。
    黎木确实有些走神。他抬起头说，
    “有没有觉得，安全屋有些太空荡荡了。只靠我们三个，为七千多万活跃玩家服务，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何况，还有你这个兼职员工。你马上工期就结束了。到时候就只有我跟娜塔莎两个人。”
    从灵嘟囔道，
    “干嘛要以我会离开作为前提啊。”
    黎木顿了顿，然后说，
    “你不是说了吗。九十天一结束，你立马离开安全屋，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
    从灵一下子憋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
    “人总是会变的嘛。”
    “扭扭捏捏的，可不是你的性格。直率点。”
    从灵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说，
    “好。那个……现实世界里，那些企业不都是有个员工试用期吗……试用期结束后，再看双方意愿决定去留。我这九十天……”她戳了戳下巴，“大概也算试用期。”
    黎木嘴角一挑，
    “所以，你其实想转正？”
    从灵莫名有种承认了，就是输给了黎木的感觉。但是……难道要为了一点面子拒绝吗？不不不……那简直太蠢了。她认清了自己想留下来的心愿。不如说，娜塔莎重返安全屋，让她更加肯定了。
    “是的！”
    “承认得这么坚决吗！我还以为你会犟一下嘴。”
    从灵最后还是选择保留一点自己的面子，
    “我是为了娜塔莎留下来的，不是为了你。可得说清楚！”
    黎木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莫名有些紧张。
    黎木咳了咳，
    “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安全屋的老板。虽然你想留下来……但是我的想法，才能最终决定你到底能不能留下来。”他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从灵小姐，等九十天结束后，我要根据你九十天里的表现，对你进行评价。达到我的要求，你才能留下来继续工作。”
    从灵张大眼睛站起来，
    “你太卑鄙了！”
    黎木双手一摊，
    “这怎么能叫卑鄙呢？雇佣与被雇佣关系，不应该双方共同决定的吗？所以，从灵小姐，请好好表现。”
    从灵上排牙咬着下嘴唇，有种被黎木戏耍了的感觉。
    一旁，娜塔莎以一种捎带宠爱的眼神看着黎木。就像看到调皮的小猫在玩耍一样。
    黎木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娜塔莎看穿了，一时间有些脸红。他咳了咳，
    “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安全屋有必要招一些员工了。”
    娜塔莎问，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是从玩家里招，还是从副本里招？”
    黎木说，
    “现在的安全屋，需要的是入职就能胜任工作的员工。招玩家的话，还要花时间培养。而且，我觉得，安全屋尽量还是不要跟玩家牵扯太多，因为很难保证玩家们会保守安全屋的秘密。”
    他这番话，让从灵心里一紧，不由得想，难道他真的没有让我转正的想法吗？
    娜塔莎说，
    “你应该不打算随便招些人进来。”
    黎木点头，
    “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吃过晚餐后，黎木回到书房，思考起招新员工的事。
    一楼，
    从灵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娜塔莎，黎木他难道真的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工作的时候，我明明很认真的啊。即便是休息日，也经常来安全屋帮忙。是他要求太高了，还是我真的做得不够啊。”
    她看上去有些委屈。
    娜塔莎笑着说，
    “如果你真的做得不够好的话。他肯定会非常礼貌客气地与你相处。在这方面，他跟你其实差不多。放心，只要你愿意留下，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真的？”
    “到时候他真的要赶你走的话，我去给你求情。”
    “不要，听上去好丢脸。”
    娜塔莎微笑，
    “开玩笑的。相信我，也相信他。”
    从灵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现在她终于发现了，那就是。之前娜塔莎总是以“老板”称呼黎木，而现在，是用“他”这个第三人称代词。
    不过，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呢？
    她正疑惑着，娜塔莎便轻松平常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重新回到安全屋后，我向黎木誓约成为他的守护者。我为他献上了世界对我的认可，我作为神灵的荣誉。”
    “等等，誓约的守护者……骑士游戏吗？”
    娜塔莎说，
    “不。是爱。”
    “爱……”从灵忽然觉得这个词，神圣而伟大，“是我想的那种吗？你爱他，他爱你？”
    “是的。”
    “虽然我早就感觉你们都很在乎对方。但没想到，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从灵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不够用了。她艰涩地说，“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正在交往，是热恋中的情侣？”
    娜塔莎双手放在胸口，
    “不。无需交往的过程。我们就是彼此誓约的爱人。”
    “天啊……让我缓缓……”
    从灵走进台，调了一杯鱼吻酒，猛喝一大口，然后说：
    “今天果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啊。娜塔莎的爱给我的感觉，很神圣，很沉重。我无法说些什么，好像也只能祝福你们了。”
    “谢谢你的祝福。”
    “嗯。”从灵笑了笑。
    从灵看着娜塔莎，只觉得她此刻浑身笼罩着神圣的光辉，眼中映着灿烂的光芒。
    不知为何，从灵心里久久无法平静。有一丝闷胀，有一些羡慕。
    羡慕个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
    午夜时分，一道播报声让在台里发呆的从灵回过神来，
    “玩家属性面板已更新。”
    突然更新？
    她随即打开属性面板，
    【玩家：从灵】
    【编号：yd2……】
    【基础属性】：
    体魄：97134（2阶）
    精神：83211（2阶）
    力量：107867（3阶）
    抗性：92301（2阶）
    【进阶属性】：
    理智：100（最大值为100，最小值为负无穷）
    地狱毒素抗性：0（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正无穷）
    “理智……地狱毒素抗性？”
    这是什么？
    不止是她。所有的公测玩家的属性面板都迎来了更新。
    并且理智和地狱毒素抗性，都为100和0。
    很快，她意识到，这是提前为《无限》r11版本准备的更新。
    r11版本，要开放了。

 第133章 脑髓地狱

    2030年2月16日的凌晨时分。
    《无限》重启，开放r11版本。
    黎木第一时间通过破窗之眼得知了r11版本的更新内容。
    【《无限》】
    【当前版本r11】
    【更新内容如下】：
    1、修复了已知异常问题；
    2、开启无限币记录手册，玩家可查看自己的无限币消费情况；
    3、无限商城更新，增加金色级试炼兑换（包含体魄、精神与战斗技巧）；
    4、开启大型团队攻坚副本（最低难度为4星）；
    5、优化单人副本匹配机制；
    6、开放无限大厅全新区域“脑髓神经线”；
    7、新增常驻副本《脑髓地狱》，具体内容可在无限大厅全新区域“脑髓神经线”之中查看；
    8、玩家属性面板新增进阶属性“理智”、“地狱毒素抗性”；看书喇
    【以上】
    黎木看完了更新内容后，立马总结出本次更新的重点。第一个是开启无限币记录手册，玩家可查看自己的无限币消费记录。
    他毫不怀疑,这是针对之前的“去向不明的无限币”的更新。
    与其说是让玩家查看消费记录，不如说是给了无限存在一个监督无限币去向的途径。
    不过。哪怕是这样做了，只要它们无法突破安全屋的“不可被认知”属性，即便发现了部分无限币通过玩家之手，流入了其他地方，也无法知道安全屋的存在。
    就像现在,全球的无限玩家，绝大多数都知道有安全屋的存在。但无限空间的管理者也好，监视者也罢，等都无法认知。
    第二个值得在意的就是新增的常驻副本《脑髓地狱》了。
    第一次听到“脑髓地狱”这个词，是在“11—20”级栏目的装饰品里。有一个名为“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雕像”的装饰。
    在这之前，他以为脑髓地狱，可能就是这个装饰品的某种介绍词。
    但现在看来，的确有脑髓地狱这个地方存在。而无头者雕像，也一定是跟脑髓地狱息息相关的。
    举一反三地推论……安全屋里的所有装饰品，都有真实的来历。只不过，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变成装饰品，被安全屋收容了。
    充满哲思的“呢喃”是如此，无头者雕像也是如此。能读取内心真实想法的皇后的魔镜，也是如此。
    黎木起身离开房间来到一楼。
    一楼，“安宁”的灯光昏黄柔和。四周一片静谧。
    娜塔莎已经休息了。从灵也许正在体验《无限》的新版本。
    黎木来到“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雕像”面前，看着它。他伸出手，抚摸雕像上的纹路。那真实的触感，让他不禁觉得,它其实是鲜活的生命。
    “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吗？”
    无头者雕像，静静地立着。某一刻，一种律动在它身上泛过。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尽管我已经来到这里四个月之久。但现在，似乎才是我与主人您的第一次相遇。”
    黎木的眼中流溢幽深的目光，
    “不必这么称呼我。像‘呢喃’那样，叫我老板即可。”
    “老板。我无法像皇后的魔镜那般，感受您的心情。但我知道，您也许想问，‘什么是脑髓地狱’。”
    “所以，你的回答是。”
    无头者雕像虽然无头，但看上去并不残缺。不如说，正是因为它无头，才充满了一种完美的塑造感。它回答，
    “脑髓地狱，曾经有个更加动听的名字，‘芒格纳天堂’。‘芒格纳’，翻译成中文，意思是‘美好的’。正如这个名字一般。它曾是一个充满了美好的世界。但无限降临的那一刻，注定了它向地狱转变的不可逆的过程。”
    “无限改造了芒格纳天堂吗？”
    “可以这么说。”无头者雕像声音低沉沙哑,“像如今的地球一样。无限以真实的《无限》游戏,一步步把芒格纳天堂变成了现在的脑髓地狱。”
    黎木凝眉，
    “在来到地球之前，无限游戏就已经在其他世界降临了吗？”
    “是的。我不知道芒格纳天堂是第几个被改造的世界。但我感觉，无限对芒格纳天堂改造失败了。正是因为改造失败，才变成了脑髓地狱。一个充满了魔物的邪恶之地。”
    “那么，你跟脑髓地狱有什么关系呢？”
    无头者雕像回答，
    “抱歉，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注视脑髓地狱，是我的本能使命。”
    黎木说，
    “看来，你们这些装饰物，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但都一样，缺失了记忆，忘记了真实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安全屋里。”
    这时候，“呢喃”出声了，
    “请恕我冒昧。因为，如果我们还是真实的我们，那也许我们会对您造成很严重的负面影响。”
    黎木稍稍扬起手，
    “我能理解。在你们这些不知经历过多少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怪物面前，我的确只是个无知愚昧的凡人。”
    “不，不必妄自菲薄。因为有你，才有我们。如果你不曾推开这扇大门，那我们也只能在黑暗之中度过不知多久的岁月。”
    无头者雕像说，
    “尊敬的老板，如果您想知道芒格纳天堂是如何变成脑髓地狱的，不妨亲自去了解。我注视着通往脑髓地狱的入口。如今，那座入口再次打开了。通过我，你能去到那里。”
    黎木看着它。
    他没有激进到现在就去脑髓地狱看看。还是让无限玩家们先去趟趟水再说。
    “如果，地球被改造失败了……会变成下一座脑髓地狱吗？”
    “我想，会的。”无头者回答。
    “成功后呢？成功后会是什么样？”
    无头者说，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成功后的世界。也许，‘成功’本就不存在。只是，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地球都不再会是地球。”
    “那除了阻止无限，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未来的事情，莪无从定论。不过，我相信，您一定会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黎木垂下眼帘，
    “理想的支配者之路吗？”
    “是的。”
    黎木没有多说什么。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自己非得去做些什么，成为什么的事。非要成为理想的支配者吗？
    “非要那样吗？”
    沉默着。所有的装饰品都沉默着。
    这倒显得黎木在软弱地逃避。但他其实心里清楚，他并不害怕，只是不喜欢这种宿命感。
    且走且看。
    “黎木。”
    黎木抬头看去。娜塔莎正站在二楼的室内阳台上看着他，目光安宁且柔和。
    “还没休息吗？”他问。
    娜塔莎从楼上走下来，浅黄色的睡裙，与海蓝色的长发，在“安宁”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你心情不太好吗？”
    她走到黎木面前，稍稍俯身，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声。
    她身上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黎木说，
    “没有。”
    “其实我感觉得到，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也许是在经历什么难耐的事情。”
    在她轻缓的嗓音下，黎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低下头，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不用担心我。我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行。”
    娜塔莎轻笑一声。抽身离开。她坐到沙发上，双腿并拢，然后拍了拍，
    “经常在互联网上看到说，少女的膝枕有着很好的缓解疲劳的效果。虽然我不是少女，但长得像少女，也算是半个少女。要来试试吗？”
    她眉梢如柳叶卷起，眼角似乎映着光洁的滴露。
    目光如丝缠绕，眼神如棉轻柔。
    黎木一下子就心动了。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侧身躺在她的双膝上。
    很柔软，温热的气息，通过脸颊烘着大脑。一种神秘的清香，流入黎木的鼻腔，让他心头发痒。
    然后，他感受到一只纤细的手掌，正在从自己的脸庞拂过。
    娜塔莎在轻抚他的脸庞。
    黎木睁开眼，想要看清她的脸。却被其胸膛挡住了。他吃惊地说，
    “咦，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有料吗？”
    娜塔莎轻笑着说，
    “我平时都穿很宽松的衣服。”
    她右手握着自己的左边胸膛，嘴角勾起，
    “要摸——”
    “要摸一摸吗？”的话还没说话。她就发现，黎木又重新闭上眼了。
    并且，呼吸变得很平稳。他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娜塔莎的膝枕，果然能让人放——松——”
    娜塔莎稍稍沉下肩膀，低声说，
    “好好睡一觉。”
    她的手指，拂过黎木的额头、脸颊、下巴、脖子、肩膀与胸膛。
    她的眼中充盈着偏爱与宠溺。
    对于神灵的她而言，有时候虽然会表现出小女生的习性。但她并非是小女生。比起做一个小鸟依人的一方，她更愿意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向黎木宣示自己的偏爱，表达自己的宠溺。
    不过，这也许恰好适合黎木。因为黎木平时就是一个背着包袱的人。安全屋的老板，旧日世界的叹息，面对庞大无限的压力……这些都是他的包袱。
    他很难有机会抖掉这些包袱，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
    娜塔莎的偏爱与宠溺，给了他可以不必在意一切的放松的机会。
    躺在她的双膝上，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让他真正的放松下来了。
    “娜塔莎，我的灵魂温床……”
    ……
    从灵在r11版本更新后，第一时间进入无限大厅。然后，她发现无限大厅开放了一个新的区域。
    原本的无限大厅，只是一个封闭的小房间，但是现在，多了一扇没有门扉的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
    她一走进这条走廊，脑海中便浮现起对应的信息，
    【脑髓神经线】
    “这条走廊叫脑髓神经线吗？”
    【你可以通过脑髓神经线进入常驻副本《脑髓地狱》】
    【《脑髓地狱》是一个超大型的真实副本。副本中存在着大量邪恶的“魔物”。击杀“魔物”可以从其身体里剥离“脑髓”，向无限提交“脑髓”后，可以获得“地狱积分”与无限币。“地狱积分”用于全玩家排名，排名每周结算一次，积分越高，获得的奖励越丰厚】
    【《脑髓地狱》注意事项】：
    1、玩家每周仅可进入一次；
    2、脑髓地狱被“理智毒素”侵袭。玩家进入后，精神会不断积累“理智毒素”，“理智毒素”会摧毁玩家的进阶属性“理智”；
    3、“理智毒素”积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理智低于80，“疲惫”。“疲惫”状态下，玩家的综合素质能力下降，下降程度，视属性“地狱毒素抗性”而定。第二阶段是理智低于50，“衰弱”。“衰弱”状态下，玩家的综合素质能力大幅度下降，并伴随着幻视、幻听等负面影响。第三阶段为理智低于10，“崩溃”。“崩溃”状态下，玩家丧失绝大多数能力，随时可能彻底疯狂，被地狱同化。被地狱同化后，理智将无下限持续下跌。
    4、每周结算一次排名。排名越高，所获得的奖励越丰厚。
    从灵站在走廊的尽头。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会进入脑髓地狱之中。
    她想了想，没有贸然进入。打算把这回事先跟黎木他们说一下，然后看看要不要针对这个更新，进行一些工作上的调整。
    随后，她离开走廊，看了看其他更新。
    她注意到无限商城新增了金色级的试炼。
    价格是无限币一次。
    很贵，对于普通玩家而言，不知道多久才能攒到一次金色级试炼。不过，她觉得，无限币换一次能力属性的大幅度提升，对普通玩家而言是值得的。
    不过，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比起花无限币买试炼资格，还是直接通关副本去获得好。
    离开无限大厅后，她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睁开眼。随后，快速穿戴好衣物，起身离开房间来到一楼。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楼前厅坐在沙发上的娜塔莎，
    “娜塔莎，r11更新了。多了个《脑髓地狱》的常驻副本。黎木呢？让他出来，我们赶紧讨论一下。要不要针对——”
    娜塔莎回头，将手指竖在嘴唇前，
    “嘘。”
    “嗯？”
    从灵轻手轻脚地来到沙发前，然后看到黎木正躺在娜塔莎的膝盖上……睡着了。
    “这……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她便要转身离开。
    娜塔莎笑着说，
    “坐下，小灵。”
    从灵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她好奇地盯着黎木的睡脸。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脸，
    “睡得很熟呢。像小狗一样。”
    娜塔莎说，
    “他好像积累了程度很深的疲惫。忽然这么放松地睡着后，就睡得很沉。”
    “难道他平常都没熟睡过吗？”
    “不知道。”
    “诶，你们不是朝夕相处的吗？”
    娜塔莎眼神平静且安宁，
    “我想，对他而言，最大的疲惫是来自精神。精神上的疲惫是没法通过普通的熟睡去缓解的。一个生命，当精神上的疲惫积累到无法缓解的地步，也就会迎来灵魂的死亡。理论上说，如果一个生命的精神疲惫可以不断缓解，那么这个生命的灵魂将得以永生。”
    “诶！这么厉害吗？”从灵张大眼睛，“难道娜塔莎的膝枕还有这种能力？”
    “那下次让你躺一躺？”娜塔莎笑着说。
    从灵脸稍稍变红，
    “不用了，我开玩笑的。我感觉我还没那么疲惫。”
    她看着黎木的睡脸。莫名觉得这张脸好像有什么魔力。于是不受控制地，鬼使神差地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戳了一下后，她反而像是被戳的人，惊得“呀”了一声，立马收回了手指。
    然后，她回过神来，连忙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娜塔莎笑道，
    “小灵也变成个奇怪的人了。”
    从灵叹了口气，
    “确实啊。我可能确实变得有些奇怪了。想要留在安全屋也是……”
    “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你就像是被淋湿了翅膀的小鸟，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避雨的地方。”娜塔莎轻声说，“小灵，不必给自己什么心理压力。如果你真的有哪里不对劲，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从灵仰起头，
    “娜塔莎。你为什么这么好啊……好得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是吗？其实，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对于大部分存在而言，我都是可怕的存在。”
    “那我是幸运的。从未感受过你的可怕。”
    “安宁”灯光的照耀下，两个女人的半夜谈，是细腻且轻巧的。
    黎木的灵魂，沉浸在娜塔莎爱的温床之中。
    没有做梦，以最为深沉的方式，休息着，放松着。

 第134章 异世界的炼金之神

    第二天一大早，黎木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浑身轻松，感觉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并且，在极度放松的身体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惬意感。这种感觉让他不禁觉得自己重回十八岁，正是生命里最有精气神的时候。
    这种感觉让他痴迷不已。
    一时之间，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兴奋地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感觉才逐渐消退。
    他抬起双手抚摸自己的脸庞，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种皮肤变得像婴儿皮肤一样紧致而光滑。
    “脱胎换骨的变化？”
    穿戴衣物的时候，他才开始回忆昨晚的事。他逐渐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在一楼，享受娜塔莎的膝枕来着。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太舒服，睡着了吗？
    但我却是从我的床上醒来的。也就是说……是娜塔莎把我抱到床上的？
    想起那个场景，黎木不禁有些脸红。到底是个男人，被女人抱上床的话，总有种难为情的感觉。
    还有……
    “娜塔莎只是把我放到床上吗？就没有做点什么？”
    他想着这个，不禁有些鄙视自己，在想什么下流的事呢。娜塔莎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但，娜塔莎就算对我做点什么……也没关系。
    毕竟是，是……恋人……
    穿戴好衣物后。黎木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又变成了那个镇定自若，成熟稳重的黎老板了。
    抛却昨日的烦恼，从今天起，该迎接全新的挑战了。
    他刚到一楼。娜塔莎的声音便在厨房响起，
    “你醒了。早餐马上就好，先坐一下。”
    有种家庭的感觉。
    黎木坐在沙发上，开始感受小型安全屋和无限副本。
    首要关注的是随着r11版本开放的常驻副本《脑髓地狱》。他透过破窗之眼，向脑髓地狱投去目光。
    在他的眼里，
    那是一片相当辽阔的大陆。尽管难以窥其全貌，但黎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认为，脑髓地狱一定是比地球大的。无头者说，这片土地，曾经名叫芒格纳天堂。只不过，被无限改造失败了，就变成了一个邪恶疯狂生长的地狱。
    脑髓地狱笼罩着十分难以让目光穿透的迷雾。也许那并不是迷雾。
    仔细看的话，像是一些细小的浮游生物，大量汇聚，飘荡在空中形成的。这些细小漂浮生物，分布在整个脑髓地狱的空中，遮蔽了大量的景象，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嶙峋的高山，以及森然高耸的城堡型建筑。
    黎木接着打开无限地图，开始搜索《脑髓地狱》的地图。
    但他很快就发现。跟旧日世界一样，他并无法直接获得这个大型副本的全部地图，只能窥见浓厚的迷雾。这还是如今精神受限3阶突破后所能观测到。如果是以前那种1阶或者2阶，可能打开这个副本的地图，就要耗尽精神受限。
    想要从上帝视角全面窥探脑髓地狱的想法落空了。
    自然，也就没法随心所欲地观察到玩家们在其中的活动轨迹。
    这时候，从灵出现在前厅。
    黎木问，
    “刚起床吗？”
    从灵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只有你才会睡到那么晚好。我都已经检阅完所有的小型安全屋了。”
    “四十多万个，全部？”
    “当然。我可是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的。”从灵说着，不自觉地扬起下巴。
    黎木拍拍手，
    “厉害啊。看来的确有必要考虑争取你留下来。”
    从灵眼睛一亮。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摊手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哦，对了，得给你说件事。关于常驻副本《脑髓地狱》的事。”
    她赶紧坐到沙发上，一五一十地把《脑髓地狱》的情况说了出来。
    黎木听完后问，
    “你已经进去过了吗？”
    从灵摇头，
    “还没。不过止水俱乐部已经有不少玩家进入过了。损失很惨重。脑髓地狱虽然没有标注星级难度，但那似乎是一个更加自由真实的世界。并没有被无限完全数据化。与其说是进入了一个副本，不如说是通过无限大厅的脑髓神经线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另一个世界……看来不能用副本的思维去看待脑髓地狱。”
    从灵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吗？”
    黎木稍稍思索了一会儿，
    “听你的描述。脑髓地狱降临到《无限》之中，其实从反方向看，也可以说是无限玩家降临到了脑髓地狱之中。”
    “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视角。不过，我还没进去过，也不知道真实的感受是什么。”
    黎木说，
    “吃过饭后，你先去试探一下。就当是工作安排，不占用你的额外时间。”
    “没什么。反正……对我来说，在安全屋，也不止是一份工作了。”
    黎木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娜塔莎做好了早餐。依旧的美味。餐食中充盈的旧日气息，让三人每一次进食，都是全面的增进。
    对于黎木而言，“世界路线”的第三个阶段，千变。更能感受到每汲取一丝旧日气息，所带给体内世界的变化，带给身体能量的增长。
    而真实的力量，他已经在旧日世界里体会过了。
    他能独自跟三只“神灵路线”第三阶段的巨灵种战斗不落下风，如果地形好的哈，还能独自战胜。在跟那只青色大猫一起冒险旅行的过程中，它们甚至正面遭遇过第四阶段的浩瀚种。虽然很难以击杀有着庞大体型和极强恢复能力的浩瀚种，但依然有充分的拉扯迂回空间。
    在他的感受里，“世界路线”似乎的确要优于“神灵路线”。当然，能独自面对同为第三阶段的三只巨灵种，也跟他掌握了运用自然原力有相当程度的关系。
    吃过饭后，从灵按照黎木的安排，带着一份无限唱片和胶卷进入了《脑髓地狱》，以此记录她的第一视角。
    而娜塔莎，则应付着小型安全屋这边的事。
    解放了本体的娜塔莎，现在异常强大。并且是力量、精神、耐受、感受力等全方面无死角地强大。所以，当黎木把安全屋更高的权限释放给她后。她便几乎相当于安全屋的第二个老板了。方方面面都能应付处理得很好，让黎木非常放心，可以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
    而黎木的事，则是之前计划好的，招员工的事。
    目前来说，首要解决的是安全屋魔药调配的事情。他一方面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调配基础和进阶魔药上，另一方面，那种对他炼金术和精神毫无增进的事，只会不断让他的精神积累疲惫与压力。还有就是，随着玩家们越来越熟练，闯荡的副本难度越高，对各种魔药补剂的消耗就会越大。他一个人，确实没有足够的精力，应付将近一亿的玩家需求。
    所以，他想把魔药调配的工作让给其他人来做。
    什么样的人适合做这种事呢？
    当然是炼金术师了。
    浩瀚无垠的无限世界里。各种各样的世界堪比宇宙里的繁星，数量十分庞大。
    如此多的世界，通过副本的形式与《无限》关联，与安全屋的“无限之路”关联。
    黎木相信，肯定会有世界是以炼金术为主体的。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搜寻和筛选后，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副本。
    副本名为《宝石幻想》，是一个四星难度的多人副本。
    副本内容他并不是很关心。他更在意的是这个副本背后的世界。
    黎木透过这个副本去感受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真正的名字叫欧塞尼斯。是一个科技技术相当于蒸汽时代的世界。地缘政治上跟地球相差较大，是一个人种统一，但民族繁多的世界。欧塞尼斯存在着神秘主义，以月份为主体，共有十二位象征性的神明。而象征一月“冰雪消融”的神灵，多蒙克斯·亚瑟·蒙巴托，主管着炼金术，是十二神之首。
    当然。《宝石幻想》选取的地图，是欧尼塞斯大陆一个十分偏远的小国。跟大陆的主体关系不大。
    主管炼金术的一月神，自然不在《宝石幻想》的内容之中。
    “不在副本内容之中的话……该怎么接触到这位炼金之神呢？”
    黎木仔细想了想。
    从安全屋的“无限之路”进入欧尼塞斯大陆，肯定会出现在《宝石幻想》所在的地图中，因为没有坐标点，没法直接降落在大陆上的任意位置。而《宝石幻想》副本所处的国家，离蒙巴托所在的地方非常远。所以，从副本进入欧尼塞斯大陆，然后去找他肯定是不现实的。
    有没有其他办法呢？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娜塔莎刚好经过前厅。
    黎木看着她，眼睛一亮，立马想到一种可能。
    既然当时能用无限邀请函，把娜塔莎邀请到安全屋来，肯定也可以把蒙巴托邀请来。
    “对，就这么办！”
    娜塔莎注意到黎木的表现，笑问，
    “想通什么问题了吗？”
    黎木咳了咳，
    “娜塔莎，你现在忙不？”
    “嗯……不算忙。小型安全屋基本都很稳定，只需要稍微照看一下就行。怎么了？”
    “我需要你的精神感染。”
    “嗯，可以。我该怎么做？”
    黎木随即拟好一份无限邀请函。安全屋的无限邀请函并没有实体，是一种符文与精神之力的糅合物。
    拟好邀请函后，黎木让娜塔莎在其中注入一份精神感染。
    他不敢肯定，蒙巴托在收到邀请函后，一定会选择接受。毕竟这种来路不明，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东西，通常会吓人一跳。所以，让娜塔莎注入精神感染，引诱他接受就很有必要了。
    娜塔莎很快完成了黎木的要求。
    黎木呼出口气说，
    “娜塔莎，你什么时候教我一些精神方面的能力。不然每次都得麻烦你。”
    娜塔莎看着他说，
    “就来麻烦我啊，我没关系的。不如说，你会依靠我，让我感到安心。”
    黎木双手一端，
    “那可不成，我不能当事事靠人的废物。自己会的本事才是好本事。”
    娜塔莎一笑，
    “那好。我先想想该怎么教给你。”
    “嗯。”
    无限邀请函发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等待。
    ……
    欧尼塞斯大陆，无限世界的其中一部分。这座大陆是十二位神司掌秩序的大陆，是炼金术遍布每个角落的地方。
    就像地球以现代科学知识与技术为主导一样，欧尼塞斯大陆以炼金术为主导。
    每个人都以能成为一名炼金术师感到骄傲。当然，能成为炼金术师的人，并不多，而能成为一名享有盛名的炼金术师的人就更少了。
    炼金术几乎广布在各行各业里。
    机械工厂、医院、餐饮、教育、军队、体育……
    当然，这个世界由神司掌，自然离不开宗教信仰。
    神——宗教信仰，这是一对绝对无法分割的关键词。
    欧尼塞斯大陆，几乎所有的炼金术师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那就是司掌一月“冰雪消融之时”，十二位神之首的炼金之神，多蒙克斯·亚瑟·蒙巴托。
    蒙巴托居住在欧尼塞斯大陆的中心国家——佩拿马王朝。
    传说，佩拿马王朝还未建立的时候，蒙巴托就已经在这里了。
    关于他的传说故事，像《圣经》那般被编纂成了诸多的典籍，供世人们传阅。当然，他所给予世人最珍贵的礼物，无疑是那本《炼金术原理》。
    《炼金术原理》开启了欧尼塞斯大陆的炼金术时代。蒙巴托毫无疑问是炼金之神，是炼金先哲。
    上午时分，佩拿马国立炼金教育院如同往常一般，充盈着良好的学习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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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求学者汇聚在这里。而传授他们炼金知识的，无疑是全大陆最优秀的那一批炼金术师。
    教育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信仰，蒙巴托先哲，就在教育院最神圣的地方——蒙巴托高塔里。
    只是，神秘且醉心于炼金术的他，几乎不会在世人面前出现，从来都置身于蒙巴托高塔，参悟着炼金术之路的终极智慧。
    没有蒙巴托的启示，无人能靠近那座高塔。任何强行闯入，都会被视为是对神的冒犯。
    据传，他上一次现身，还是一百二十三年前的教育院一千年纪念典礼。
    蒙巴托高塔，位于教育院后花园的最深处。
    这里静谧且安宁，除了侍奉蒙巴托的贴身学徒外，几乎见不到其他人。
    高塔的顶层。
    蒙巴托闭着眼躺在圆形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流溢着由炼金原力勾绘的晦涩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是一种炼金产物的配方。此刻，他毕生的哲思，所有关乎炼金术的思想，全都以实质化的形态，表现在他的身体上。
    他正在思考炼金术的终极智慧。
    只是，到底何为炼金术的终极智慧呢？
    他已经像这样思考了几百年了。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得到过真正的答桉。他无数次想过，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终极智慧。也许，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炼金术的最高点，再无前进之路。也许，该放弃了。
    但，每当他这么想，灵魂深处那股对炼金术的热爱，便迫使他继续思考。
    无穷无尽的思考。没有方向，看不到尽头。
    某一刻，一封书信缓缓在他脑海中展开。展开的同时，响起一道深沉的嗓音，
    “亲爱的多蒙克斯·亚瑟·蒙巴托先生，您好。我是“今天几号？”安全屋的老板。我诚挚地邀请您前往安全屋洽谈一件与炼金术相关的事情。我知道，您一定站在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眺望炼金术的终极之路。也许，您会在我这里找到您想要的答桉。”
    黎木所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沾染着娜塔莎的精神感染。
    娜塔莎是一位神灵。
    不同于蒙巴托这种被尊称的“神”。她是真正的神灵。是被世界认可，是被安全屋赋予神圣的不可亵渎之神。
    她所注入的精神感染，无法抵抗。甚至，根本无从察觉。
    蒙巴托震惊于居然有人能直接越过一切阻碍，与他的灵魂对话。如果是平常，他当然会怀疑这是否是什么邪恶之物的蛊惑。
    但是娜塔莎的精神感染，让他将所有的关注焦点都投放于“炼金术的终极之路”这句话上。
    他心里有个声音。
    只要接受了这份邀请，就能知道炼金术的终极智慧。
    接受吗？
    他无从拒绝。
    当他通过意识，给出了自己的答桉后。一条安宁且深邃的路，铺到他的脚下。
    路的尽头，是一扇看上去很普通，却充满着吸引力的木门。
    蒙巴托起身，迈开脚步。

 第135章 智慧的贤者——黎木

    来到“无限之路”尽头的门前，看着这扇普通到随处可见的木门，蒙巴托不禁感到一丝紧张。
    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份紧张心情时，为之震惊。
    他无法理解这种紧张的心情有何而来。活了两千多岁，踏足过世界各地，与形形色色的人相识，司掌一月“冰雪消融之时”，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为何却唯独对这扇门感到紧张呢？
    不，应该是对存在于门后的事物。
    他伸出手，正要推门而入。门却刚好开了。
    他向里面投去目光。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分梦幻的女人。她有着海蓝色的眉发，与平静的海蓝色双童。双童的童孔，依稀有金色的圆环套在外面。从她眼中，流露出一种岁月感，以及不可直视的神圣。
    只是瞬间，蒙巴托便认为，这个女人一定有着相当丰富的人生经历，不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目光。
    明明已经活了两千多岁，是欧尼塞斯大陆上最为尊贵的炼金之神。然而，在见到这个女人的瞬间，他的内心还是不由得升起一种无言的渺小感。
    他毫不怀疑，对方是一个比他更加伟大的人。
    她……是这里的主人吗？
    蒙巴托正欲开口。那女人先说话了，
    “欢迎光临，这间房屋的主人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请进。”
    房屋的主人在里面等候……也就是说，即便是这样的她，也并非这里的主人，而是一个负责开门，接待来宾的……迎宾类角色？
    不……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会让有着如此深邃目光的人充当迎宾角色？
    娜塔莎的只言片语，在蒙巴托的心中种下了一种未知的震撼。
    这个两千多岁的老人，明明应该是走到各地都受到最高礼遇的。此刻，却像是谦卑的学徒一般，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的礼貌，然后挺起胸膛，迈步而入。
    该怎么去形容呢？蒙巴托所见的房屋内的景象。
    十分的普通，却似乎又充盈着他无法理解的事物。
    他一眼就被装点在各处的装饰物所吸引。那悬挂在墙壁上的三幅画，以及告示牌。坐落在走廊上的座钟以及无头者凋像。摆放在壁橱里的油灯与枪管打结的左轮枪……以及那面印在墙壁上的镜子。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神秘，充满了智慧。
    只是瞬间，蒙巴托的心神便为之振奋。他多想花上一些时间，与这些装饰品面对面。以炼金原力去解析隐藏在它们身体里的奥秘。
    但是，直觉告诉他，此刻他最应该去往的，是那一间飘荡出茶香的房间。
    娜塔莎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
    “客人，请跟我来。”
    蒙巴托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随着娜塔莎的步伐，走进茶室。
    娜塔莎说，
    “请进。有什么需求便呼唤我。我叫娜塔莎。”
    蒙巴托“用力”将这个名字记下，
    “感谢您的指引。”
    “不必用尊称。你才是客人。”
    蒙巴托走进茶室。
    里面柔和的灯光，温顺的茶香，以及夹杂着的颇有历史感的书香，瞬间让他安宁下来。在过去不知多少个岁月里，他都待在有着这样味道和氛围的房间里，潜心钻研炼金术。
    他向里面投去目光，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这个年轻男人，是他没见过的面孔。有着飘碎的短发，硬朗的五官。是个相当耐看，让人感到平和与亲切的人。
    但，蒙巴托立马被他眼中的智慧之味所吸引了。
    噢！那一定是饱览群书，汲取了数不尽的知识的人。
    “请坐。”黎木的声音在蒙巴托耳中响起。
    他回过神来，坐到其对面。在他面前，摆放着一杯瘤迷迭。
    “刚冲泡的茶，尝一尝？”
    蒙巴托看着面前的茶水。很清澈，带着稍稍的红意。像是红茶，但味道并不浓郁，很清新。
    贸然地喝陌生的饮品，是件危险的事。但此刻，蒙巴托却觉得这里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他品尝了茶水，深陷于眼眶的双眼顿时闪烁其奇异的光芒，
    “很特别的茶。味道很好。”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谢谢夸奖。”
    蒙巴托此行可不是来品茶的，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到像是学徒的男人，
    “我对你邀请我前来的方式感到震惊。这也许是我无从理解的力量。不过，我想知道，你邀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蒙巴托先生，我很尊敬你。你为欧尼塞斯大陆带来的无与伦比的繁荣。世界因为炼金术，迈入文明的行列，无数人接受过炼金术的福泽。尽管炼金术的发展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充满了怀疑与畏惧。但你的智慧，最终还是让它作为一个明显闪耀在欧尼塞斯大陆的上空。”
    蒙巴托摇头，
    “这绝非我一人的功劳。是无数炼金术师所共同造就的。”
    “他们都尊你为炼金之神。”
    “我不是什么神。我只是比他们走得稍远一些。真正有天赋的孩子，迟早会追上我，然后超越我。”
    “你实在是太谦虚了。”
    蒙巴托看着黎木，
    “那么，在我眼前的你。又在炼金之路上走出多远了呢？”
    黎木微笑着，
    “你觉得呢？”
    蒙巴托试图看穿他的目光，感受到目光背后的智慧。但也仅能知道他是智慧的，并不知晓到底有多么高，多么远。
    “这没有意义。”
    “的确。探索一个人并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所迸发的火花。”
    “到底会是怎样的火花呢？”
    短暂的交流，让蒙巴托确信，这个年轻男人有着一颗深沉的心。
    黎木开口说，
    “我想和他谈一份交易。一份长久的交易。关于炼金术。”
    “什么交易？”
    “我需要大量的基础魔药。但对我而言，把时间花费在炼制基础魔药上，实在是浪费。而且我所需要的数量也绝非我一个人能轻松应付的。”
    蒙巴托看着他，
    “你也知道炼金基础魔药很浪费时间。那么，对于我难道不一样吗？”
    黎木笑道，
    “当然。所以，我并不要求你亲自炼制。佩拿马王朝，有着整个欧尼塞斯大陆最多，最厉害的炼金术师。而国立蒙巴托炼金教育院，又是佩拿马王朝最为庞大，底蕴最为深厚的炼金术学院。可以说，佩拿马王朝汇聚了全大陆最有天赋的学徒。我想，他们也许不会觉得炼制基础魔药很浪费时间。以你之名，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蒙巴托神情澹然，
    “以我之名……是的，如果是我的请求，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说过，这是一份交易。交易当然不会单方面的付出。是各有收获。好记得那封邀请函里，我所说的炼金术的终极智慧吗？”
    蒙巴托听到这个词，手指稍微动了一下。但他还是保持镇定，尽量不被轻易看穿所渴求之事。
    “任何一个炼金术师都在追求着终极智慧。我当然不例外。”
    “是的，这是你作为炼金先哲的必然使命。但我想，你也一定为此而感到困惑。”
    “所以，你能解答我的困惑？”
    黎木笑道，
    “我能不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
    “我……那么，你要以什么为代价呢？”
    “在这之前，为了让你确信我并非欺诈之徒。请先看一下这份魔药。”
    随后，黎木将一份由纯净介质包裹的生命补剂，递交给蒙巴托。
    蒙巴托在接过的一瞬间，还未去查看里面的魔药，肩膀便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纯净介质如它的名字，其纯净的性质，让他感到震惊。他从未见过纯净到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的容器。这细腻匀称的手感，让他这个深知材料特性的炼金先哲不由得有种灵魂上的满足感。
    仅仅是触碰容器，便十分满足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容器，想知道，里面到底装载着怎样的魔药。
    生命补剂的气息流溢出来。
    黎木开口说，
    “这是可以直接入口的魔药。”
    蒙巴托并没有那样做。他探出鼻子，轻轻吸气。里面的液态魔药，顿时变成细密的水珠，凝结成一片雾，缓缓流淌进他的鼻腔。
    随后，他的眼中闪过以炼金原力写就的字符。
    黎木借由安全屋的能力，窥探出那些字符的意思。
    这是炼金术里一种解构还原的手法。
    他在《深邃思考》里见过这种将各种炼金术、炼金配方铭刻在生命血肉里的术法。是很复杂的术法，也因为太过复杂，一般不被炼金术师所熟知，算是古典派的。
    蒙巴托逐渐皱起眉。他能感觉到这份魔药的确是基础魔药，但十分纯净，没有任何杂质，能被身体快速直接吸收，并且不会产生任何负面影响。不得不说，这么干净的魔药，还是第一次见。
    但让他皱眉的是，明明只是一份基础魔药，却完全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材料炼制的。
    却在此时，黎木问，
    “能解析出这份魔药的配方吗？”
    蒙巴托凝眉，
    “我能感受到其属性。应该是一份治愈属性，加上无属性的基底。”
    “是的。”
    “但是具体的配方……”蒙巴托并不怯于承认自己的无知，“我无从知晓。应该是没见过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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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木微笑一下，随后将十五种处理过的材料摆放出来，
    “配方就在里面，你能找出来吗？”
    如此行径，未免让蒙巴托感到一些耻辱。我被世人尊称为炼金之神，居然要靠亲眼见到材料，才能识别配方吗？
    从他眼中涌出一些无色的炼金原力，在十五种材料上一一淌过。
    本以为可以一下子就识别出来，然而这些材料……在他的感受里，竟然好像都跟那份魔药有些关系。
    难道那份魔药，是用十五种材料炼制的？
    这难以置信。一份基础魔药，居然要用十五种材料吗？是何等冗杂的配方，何等笨拙的炼金手法才能做到这样啊。
    难道我理解错了，那份魔药其实是很不入流的东西？
    蒙巴托一次又一次地感受。但是每一次的结果都相同。他无法开口说那份魔药是用十五种材料炼制的，因为这实在是太蠢了。
    这个年轻男人，不至于会做这么蠢的事。
    蒙巴托说，
    “你是认真的吗？”
    黎木笑道，
    “是的，我很认真。绝无戏耍行径。”
    蒙巴托神情愠怒，
    “我无法想象会有人用十五种材料，去炼制一份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魔药。这太蠢了。告诉我，你是不是这样的蠢人？”
    如果黎木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蒙巴托一定会站起来转身就离开。
    他是一个将炼金术视作比生命还神圣的人。他无法接受这种蠢事。
    黎木笑道，
    “当然不是。我再提醒你一下。只需要一种材料就能炼制出那份魔药。”
    “一种！”
    蒙巴托惊声说。我明明感受到十五种材料都跟那份魔药有关啊！为什么只有一种？
    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只是个表面正经的龌龊之人，在戏耍我？
    蒙巴托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想要指出一份材料。
    他的手指在这时不知为何颤抖起来。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但很可怕的事。
    是的。对他而言，很可怕。因为他并不确信到底是哪种材料。如果错了，就等于说堂堂炼金之神连一份基础魔药都看不透。但要在十五种材料里，运气好指出正确的材料的话……不……我已经沦落到要靠运气去指认一份基础魔药的材料吗？
    蒙巴托最后没有赌上自己的尊严。他坦然地接受自己无知的事实，
    “我不知道是哪种。”
    黎木的神情始终很轻松。他开口说，
    “其实，你随便指认一种，都是正确的。”
    蒙巴托立马紧皱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黎木嘴角牵起微笑，
    “意思就是。这十五种材料，每一种都是那份魔药的配方材料。”
    “但你说只有一种！”
    “是的。只需要一种材料就能炼制一份魔药。但，这十五种，每一种都可以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
    这一瞬间，蒙巴托好似觉得自己在听天书。一种魔药，可以有多种配方，这很容易理解。但可以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
    不，这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材料的属性即便相同，但材料本身不同的话。任凭炼金术如何高明，都不可能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蒙巴托的语气有些用力，“绝不可能！因为材料本身是有差异的！”
    他从未见过能用两种不同的材料炼制出完全一样的魔药的事。
    黎木眼中顿时神采大放，
    “那么，我要告诉你，炼金术的终极智慧之一是殊途同归！万物皆归于同一种本源！”
    “不……”蒙巴托感觉自己两千多年的认知要被颠覆了。他像沙漠里渴求水的人一样，以沙哑的声音说，“不可能！”
    如果承认黎木的话，就等同说是两千多年的炼金术原理都是错的。如果那样，一定是不可思议的人生灾难！
    蒙巴托必须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他居然有些失去了作为炼金先哲的从容，
    “你拿什么证明！”
    黎木平静地看着他，
    “那么，我就在你的面前，用这十五种材料，炼制十五份魔药。到时候，你再来看？”
    “好！”蒙巴托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个字的。
    他的眼睛张大，目光锐利。任何把戏都逃不过他的监督。他想，如果这个年轻男人耍戏法，一定立马识破，然后以愤怒对待其对炼金术的谬误，
    “开始！”
    黎木右手一挥，顿时，十五种材料全部浮空。
    从他右手食指分出十五到炼金原力，包裹材料。
    蒙巴托顿时意识到，他要同时炼制十五份魔药！
    一心十五用？还要炼制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的魔药？
    这怎么可能！
    他紧紧地盯着。
    十五种材料，同时旋转起来。渐渐地被柔和的白色光晕包裹，看不到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蒙巴托试图看穿黎木的手法。但，他立马发现，黎木使用的炼金手法是他从未见过的神秘手法。
    十几秒过去后，黎木垂下手，轻松地笑着说，
    “好了。”
    蒙巴托惊声说，
    “好了？！”
    这十几秒里。他没有看穿哪怕一秒钟里发生的事情。
    白色光晕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十五份漂浮在空中的魔药。
    黎木伸手，
    “请感受一下。”
    蒙巴托满是皱纹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额头渗出一丝汗。对此，他不禁有些自嘲。居然会被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恢复类魔药搞得这么狼狈。
    他调整好心态，闭上眼，十分郑重地感受。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三分钟
    ……
    十分钟过去后。蒙巴托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地迷茫且失落，
    “我……输了。”
    十五份魔药，完全一样。
    当然，他完全可以假装它们不一样，以此表示自己没有输。但那是对炼金术的侮辱。是人称他蒙巴托为神，但他唯一的神就是炼金术本身。
    黎木的确很尊敬这位炼金先哲。蒙巴托对炼金术的热爱，是至高无上的纯洁。
    他认真地说，
    “这不是什么赌注，无从谈起输赢。我只是在向你证明，炼金术的终极智慧是一切同源。我所使用的炼金手法，正是根据这份智慧而来。”
    汇聚了无限世界里，所有炼金术相关的配方、术法、哲思的《深邃思考》，才是终极智慧。
    只不过，这本终极智慧，所有的内容，都在表达同一种思想：
    “万物同源，万法同源”。
    黎木从《深邃思考》里学得的炼金术，正是依照终极智慧所得的最完美的炼金术。
    事实上，他在炼金术上的造诣远不如蒙巴托这位炼金先哲。
    但，即便是炼金先哲，也无法理解何为完美的炼金术。毕竟《深邃思考》是一切世界里一切炼金术的集大成者。
    黎木将生命补剂的配方交给蒙巴托，
    “这是配方。”
    蒙巴托只是看了一眼，便如痴如醉，
    “多么简洁，多么优美的配方啊……简直是造物主创造世界的完美公式……”
    黎木这时候才说，
    “我所向你付出的代价便是这份终极智慧。”
    他本以为蒙巴托会因此而兴奋。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先哲的高尚。
    蒙巴托摇头说，
    “我并非企图这份终极智慧。只是看到这份配方的瞬间，我就明白……那等智慧，是我无法参透的。”
    “不，我都可以参透，你一位炼金先哲，也可以。”
    蒙巴托长呼一口气，
    “我确信我做不到。我也确信，你本身就有着与炼金术的终极智慧相匹配的智慧，才能参透。你是特殊的，而我不是。”
    特殊的……
    黎木一直以来，从不觉得自己特殊。只不过是中了人生彩票，遇到了安全屋，才得以改变人生。
    但是，“呢喃”的话，蒙巴托的话……似乎都在说，他是特殊的。
    到底特殊在哪里？
    黎木看着蒙巴托，
    “那你还需要什么吗？”
    蒙巴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
    “炼制那些基础魔药，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黎木点头，
    “是的。”
    蒙巴托长呼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答应你的交易。”
    黎木还没来及喜悦，听见他继续说，
    “但是。既然为你炼制魔药的并非我，而是我的那些孩子们。那么，交易的收获，应当归属于他们。唉——”他长叹一口气，“你所展示的终极智慧让我明白，我已经无法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了。尽管我早就意识到了，却始终不愿接受。现在，彻底接受了。但是，在欧尼塞斯大陆，那些依旧对炼金术怀以赤忱之心的孩子们，还有希望。”
    蒙巴托语气激动，
    “他们还年轻，还有希望去参透那份终极智慧！所以……请原谅我的冒昧，请原谅我的贪心。我希望，你能亲自为他们讲授一节炼金术原理学课程。哪怕只是一丝智慧，如果能被他们习得……我也心满意足了。”
    黎木意识到，蒙巴托在极力为欧尼塞斯那些年轻的学徒们争取。
    他在为他们争取更加广阔的世界。
    黎木心中不禁升起敬意。这才是真正的神明啊，真正有着高尚人格的先哲。
    蒙巴托此刻的眼神显得有些脆弱。好像在为自己的无礼冒昧感到难过……毕竟，那种智慧一定是非常珍贵的。要求那么珍贵的代价，真的可以吗？
    黎木深吸一口气，沉声说，
    “我同意你的要求。合作愉快。”
    蒙巴托高兴得像一个小孩，
    “噢！这是欧尼塞斯大陆的荣幸，是所有奔走在炼金之路上的孩子们的荣幸！我代表他们，向你表达真挚的谢意。”
    他站起来，以两千多岁的衰老之躯，颤抖着弯腰。
    黎木没有拒绝。
    这是蒙巴托的尊严之礼，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他舒了口气，手指轻动。随后，一团火焰燃烧起来，又迅速消退，留下了一份契约，
    “这是交易契约。这份契约将见证我们的交易。不论是哪一方违背交易，都将受到契约的惩罚。惩罚是炼金精神。对于你所在的一方，契约的履行者由你决定。”
    蒙巴托没有丝毫怀疑，签订了这份契约。履行者为他本人。
    他绝不相信，一位能参透炼金术终极智慧的贤者，会以诚信为代价欺诈他人。
    黎木并不知道，蒙巴托已经将他视作一位智慧的贤者了。

 第136章 不安者

    因为无限邀请函的缘故，蒙巴托相当于一个安全屋存在于欧尼塞斯大陆的锚点。
    现在黎木可以根据这个锚点，越过无限在欧尼塞斯大陆的副本，直接抵达大陆，蒙巴托的身边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洽谈，黎木跟蒙巴托敲定的交易合作的方方面面。
    蒙巴托心里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欧尼塞斯大陆之外，还有其他世界。并且，世界种类多姿多彩，并非每一个世界都有炼金术，有的世界甚至完全没有丝毫炼金术的痕迹。
    而黎木之所以需要那么多的基础魔药，也是为了给这些没有炼金术的世界供给。
    黎木以这个说法解答了蒙巴托的疑惑。但蒙巴托随后问：
    “那你为什么不把炼金术传递出去呢？传给那些没有炼金术的世界。”
    黎木回答，
    “事实上，并非任意一个世界都适合炼金术的滋长。不同的世界，具备的世界属性与本质都不相同。就像我原来所在的世界，就不是一个适合炼金术发展的地方。”
    地球，的确就是那样的世界。
    不同于自然原力，是构成每个世界的基础能力。炼金原力，是自然原力基于世界属性的一种衍生。
    而地球，很难衍生出炼金原力。黎木进入炼金术的门槛，也是因为有着《深邃思考》，当然，也可能跟他的确有些特殊有关。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特殊在哪里。
    “原来如此。”蒙巴托点头，“你的提案我大致都懂了。等我返回我的世界，我会向他们传达。”
    黎木笑着点头，
    “那我则需要认真为在欧尼塞斯大陆的第一堂课做准备了。”
    蒙巴托含目，
    “感谢你。”
    “不必。”
    “我深知，仅仅是炼制基础魔药所付出的代价，远远抵不上那份终极智慧。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但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表达你的智慧。这对欧尼塞斯大陆是一种荣幸。哪怕他们参悟了一丝你的智慧，也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神。”
    “没有那么夸张。”
    “这绝不夸张，请相信我在炼金之路上走过的两千年所积累的经验。”
    黎木眉头稍稍低沉，
    “两千年……或许有的人用一万年，十万年都无法成为真正的神。”
    “也许在你看来，两千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但那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黎木歉意一笑，
    “我并非觉得那是微不足道。虽然我那么说。但两千年的岁月，已经是我难以企及的了。只不过，我见过活过悠久几十万年岁月的人。”
    “呼——原来如此。”蒙巴托站起来，“短暂的告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不过，请问我该怎么联系你？”
    黎木说，
    “明天，我会亲自前往欧尼塞斯大陆寻找你。”
    “好的。”
    蒙巴托虽然苍老，但身形并不蹒跚。他迈着坚毅的步伐，离开了安全屋。
    稍后，娜塔莎走进茶室，问：
    “谈得怎么样？”
    “很顺利。”
    “你是要以外包的方式，把魔药调配的工作迁移出去吗？”
    黎木点头，
    “我所面对的是无限世界。但无限世界本身也可以被我所利用。安全屋应该是更加独立的，到底还是不适合引入太多的全职员工。所以，还是外包比较好。”
    “但是，你怎么保证别的炼金术师所炼制的魔药，跟你所炼制的有相同的质量呢？”
    “这一点你放心。我早已编撰好了所需要的基础、进阶魔药的调配程序。只要按照程序来，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我所需要的，只不过是那些炼金术师们的精神力与对炼金术的自适应操控而已。”
    娜塔莎点头，
    “听上去面面俱到呢。”
    黎木牵着她的手，
    “都得感谢你的精神感染。”
    娜塔莎站在黎木面前，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格尹诺丝的生命能量全部共享给你。”
    黎木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还是算了。在我眼里，格尹诺丝也是你。我可不想当你的寄生虫。”
    娜塔莎轻笑一声，俯身亲吻黎木的额头，
    “的确是我想守护的那个你。”
    黎木呼出口气，
    “守护……我们其实是相互守望的，对。”
    “时间会见证一切。”
    娜塔莎的额头抵在黎木的额头上。她的温热鼻息扑在黎木的脸上。
    酥麻瘙痒。
    最后，娜塔莎将她的唇瓣轻轻印在黎木的嘴唇上。温热变成了湿热。柔软的触感，如同坠入满是甜点的幻想之梦中。这一瞬间，黎木感觉自己身在一片没有一丝一毫波澜的平静海面上。静静地躺在水面上。
    然后，从四周缓缓生长出一朵又一朵蔷薇花。
    蔷薇花覆盖在他的身上，传递出灵魂的香气与柔软。
    灼热的气息在黎木的血肉之中喷张。灵魂的季动感像是野蛮生长的春之花。他伸出手，环抱着所爱之物，手指拂过每一寸柔软之地。指尖传来的陷入与反弹的力度恰到好处。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柔软，即便是隔着一层暧昧的阻拦，那份生命与灵魂兼具的清爽也不受到任何阻碍。
    “我眼见高山就在远方耸立，
    “于是我迈开步伐，向那片山前进。
    “远峰的冰雪已经消融。三月天是阳光明媚。
    “我等待四月的春风。想将春风赠予远山。
    “我终于要站在山顶，俯瞰大地的春色，
    “时间，请在此驻足。从我指尖划过，留存温柔。”
    直到茶室外传来一声呼喊，
    “老板，娜塔莎，你们在哪？我从副本里回来了！”
    于是乎，黎木听到一声轻笑。
    如山泉迸发，如银铃绽放。
    他恍然回过神来，不见高山。娜塔莎站在门口，投来温柔与宠溺的目光。她轻声说，
    “现在不是时候哦。把美好的时刻，留到独属于你我的时间里去。”
    随后，她又发出那如梦似幻的笑声，推门而出。她开口说，
    “小灵，欢迎回来。”
    黎木深吸一口气。内心的季动归于平静。他起身离开茶室，去到前厅。
    ……
    “脑髓地狱给你的感觉如何？”黎木问。
    从灵认真回答，
    “十分真实。真实到就像在地球一样。完全没有副本的感觉。在里面几乎找不到任何关于《无限》游戏的元素。唯一让人确信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就是，玩家与无限大厅的连接。总之我很难以形容，不如自己去看。”
    她将无限唱片和胶卷交给黎木。
    娜塔莎取来唱片机和放映机。
    世界音乐响起的那一刻……真实的感觉如潮水涌来。只是一瞬间，黎木和娜塔莎都如同置身于脑髓地狱之中。
    放映机开始放映。
    不同于一般的放映机。无限放映机所放映的影片，是把所记录的一切影响完全替代放映环境。
    可以说，此刻的他们代入了从灵的视角，进入了她所经历的脑髓地狱时刻。
    大雾漫天。
    黎木的目光不断放大。依据自然原力对世界的感受，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些雾果然就是一种十分细小的生物汇聚而成的。它们像气溶胶一样漂浮在空中，形成观感上的“雾”与“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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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木再次放大视角。然后他看到了细小生物的具体模样。
    它们没有头颅，仅有一个椭圆的身体，身体周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角。触角的排布和分列并不规律，随机生长在身体的各个地方。
    它们依靠触角的动作移动，随着空气的气流漂浮到不同的地方。
    但，庞大的数量，让它们看上去如同是静止的。
    从灵出现在一座废弃的村庄里。村庄的小道上长满了野草，堆积腐烂的落叶散发出泥土的腥臭味儿。
    她勉强找到一条进入村庄的路，然后小心翼翼地前进。
    空气中流溢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忽然，她感受到一种目光。好像有人在什么地方盯着自己。她肌肉紧绷，做好了防御准备。丰富的经验让她快速冷静下来，精神力开始寻找目光的传播源。
    在一座倒塌的四角木楼一侧，有一个看体型是小孩的人。
    “喂！”从灵刚发出声，那个小孩一熘烟地就不见了。
    她迅速跟上去。奇怪的是，地面上并没有小孩的足迹。四脚木楼的后面，更加荒芜。也完全不像是有人通过的样子。
    一阵风吹来，拂动野草和她的发梢。
    地面隐约传来一种高频率低幅度地震颤。
    然后，她又在某个不经意的转身之际，看到之前那个小孩。
    经验告诉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小孩，绝非善类。不能被他小孩的身份所困扰。
    当她继续追寻时，小孩又不见了。
    完全找不到他的足迹。
    对于从灵而言，同一个错误行为，绝对不能发生第三次。于是，她取出一柄匕首。
    在荒芜的野草里走出十米左右后……第三次！
    那个小孩第三次出现了！
    从灵的战斗本能瞬间爆发。她在几乎还没有把目光转移过去的时候，投掷出手里的匕首。
    此刻，时间都好似变缓了。
    在她目光接触到那个小孩的瞬间，匕首刺进了他的眉心。
    然后，一团殷红的血涌出来。小孩连声音都没哼一下，倒在地上。
    这一刻，从灵的心头颤了一下。
    她步伐缓慢地向前走去。
    在倾斜的土坡上……一个小孩倒在地上，眉心插着一把全入的匕首。血从伤口往外渗。小孩眼睛还睁着，甚至转了一下。他惊恐的目光，刺入从灵的眼中。
    这……是一个真正的小孩……
    一个大约只有六岁的男孩。目光虽然惊恐，但还映着孩子的天真。
    从灵额头开始分泌细密的汗珠。她的童孔微微颤抖着，喉咙不断滚动着。
    她杀了一个小孩。
    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
    愧疚与后悔在她心中交织。如同蛛网一般，缠绕。
    她想，我应该多考虑一下的，不应该这么冲动……不然的话，也不会害死一个小孩……我太过于用副本思维去看待事物，导致了一个无辜小孩的惨死……我要是再多想一下，也许就能发现，他的确是个小孩，但是我太急躁了……我的急躁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她的童孔颤抖得厉害。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深深地为害死一个无辜小孩而感到自责。
    这份自责不断放大，愧疚与痛苦像灌水一样，往她的心房勐灌。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发出怯弱而迷茫的声音。
    “我必须要救他，我必须要赎罪！”
    她颤抖着向前，走到小孩的面前。慢慢地拔出他额头的匕首。
    “我应该受罚！”
    她将匕首放在自己的眉心。匕首的尖端几乎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肤，渗出了一些血。
    就要刺入了。
    “对，就这么刺进去……用灵魂去赎罪……用灵魂……灵魂……但，”
    只是一瞬间的思考，她想，
    “为什么是灵魂？”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思考，如惊雷在她脑海之中炸响。
    不对，
    这不对！
    我为什么会想着要用自己的灵魂去赎罪。不应该。即便我真的杀死一个小孩，心中很愧疚，但也不会蠢到要用自己的灵魂去赎罪啊！而且，就算是赎罪，也应该是同等的生命！
    这不对！
    从灵幡然醒悟，把匕首拿开。再向眼前看去时，地上的小孩变成了一团肉。一团半腐的肉。肌肉的纹路已经断开，渗出一些因为腐生细菌而出现的血水。这团肉长出人类的手，向她爬行而来，一边爬一边发出凄惨的声音，
    “你要赎罪……你要赎罪……”
    从灵脚步一侧，轻巧地翻过身，便跃到一旁。
    她的动作还是如此的优雅。
    紧接着，她手指一弹，弹出一粒豆子大小的东西。那东西穿入腐肉之中，然后向后突破式地炸开。
    炸开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并非是腐肉发出来的，而是来自更高处的上空。
    从灵顿时汗毛炸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脚尖点地，向更远处弹开。接着她望起头，只见，一个约莫五层楼高的干枯生物立在那里。它有着稻草人一般的干枯四肢，并且完美伪装进了那座倒塌的四角塔楼。它的头颅则隐匿在雾气之中。地上那团炸开的腐肉连接着一根血管，血管的另一端从它的眼眶之中生长了出来。
    也就是说，那团腐烂的肉，是它的眼睛！
    “啊——”
    尖锐的叫声荡开周围的雾气。
    它动了起来。十分迅速且敏捷，干枯的四肢，如同竹节虫一般，上下高速搅动，几乎变作了绞肉机。
    此刻，它带着“绞肉机”向从灵奔袭而来。那座四角塔楼，瞬间就被绞得稀烂。野草飞舞，腥臭的泥土疯狂溅射。它的绞肉机四肢，摧毁性地破坏了沿途的一切。
    从灵知道，如果被它拍到一下，肯定不止是断几根骨头的事情。
    她的步伐闪烁，如同雾中的舞者，闪避绞肉机四肢。
    并且，她每一次闪避，都是恰好躲开。之所以这么极限，是因为，她绝对不对做无意义的闪避。每次闪避的瞬间，她都会趁着间隙插入一次攻击。短小的匕首当然无法胜任。她的武器是一根线。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线。
    那根线十分锋利，划过这怪物身体的瞬间，一定会带出一团血肉。
    怪物的绞肉机攻击越来越慢，强度越来越低。
    终于，在从灵最后一次从它的头颅边缘闪避而过时，割了它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黎木不禁发出赞叹，
    “漂亮的战斗。”
    “哼哼。”旁边的从灵有些小得意。
    放映视角里，从灵确认怪物没有动静后，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在它掉落的头颅上，发现一些结晶，看上去就像高盐度酱油析出的盐结晶。
    她轻轻触碰一下，结晶完全涌了出来。
    依稀能看出，结晶内部似乎有粘稠的东西在滚动。
    “这就是……脑髓吗？”
    她来不及想太多，将脑髓收纳进玩家物品栏后，迅速离开了。因为，地面的颤动频率越来越高了。也许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赶。
    她想得没有错。在她跑远了大概一百米后。再回头时，隐约有更加高大的生物从雾气中穿行而过。
    它们有着十分怪异的身体构造，既像是人，又不像是人。
    只是看一眼，从灵便出自本能地感到不安。她没有多考虑什么，远去了。在进阶属性理智下降到70以下，能力开始衰弱后，她离开了脑髓地狱。
    放映结束。
    黎木沉默一会儿后说，
    “一个充满了邪恶之物的不安之地。”
    “是的。”
    从灵取出她所获得的那枚脑髓结晶。
    黎木手指轻动。脑髓结晶便离开从灵的手，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向他们展示。
    他看着在结晶里面流动的粘稠物，心里确实升起了一些不安。
    他问，
    “这些怪物叫什么名字？”
    从灵说，
    “俱乐部里有探索的更远的人，他们说脑髓地狱里的怪物叫‘不安者’。”
    “不安者……”
    黎木站起来，
    “能借用这枚脑髓结晶吗？我想研究一下。”
    “嗯，没问题。我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与其交给无限换些地狱积分，不如给你研究一下。”
    “我会还给你的。”
    黎木说完，带着脑髓结晶快速前往地下室。
    前厅，娜塔莎说，
    “我能感觉到，那些不安者可以诱导你们的情绪。面对那个腐肉变成的小孩，你之所以愧疚到像自杀，便是这个原因。”
    从灵皱起眉，
    “这对我有些不利。情绪诱导……我以前没怎么面对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面对这种诱导我的抗性那么低。”
    娜塔莎看着她，
    “我之前说过。小灵，你是个情感缺失的人。不是说你本身情感缺失，而是缺失你作为一个人，理应该接受的来自外部的情感。比如，亲情、友情、爱情……小灵，我大概评估了一下，以你目前的状态，不能再进入脑髓地狱了。如果碰到更加强烈的诱导，你可能不会像这次一样苏醒过来。你会死。在情绪诱导下，你不可能进入安全屋。”
    娜塔莎说得很认真。“你会死”三个字让从灵苦着脸，
    “但我总不能逃避啊。”
    娜塔莎轻笑一声，
    “这段时间，就让我来训练你。我可舍不得你死掉。”
    “娜塔莎的训练……好期待！”
    娜塔莎站起来，
    “好了，我去给你做些点心，放松一下。你心里还积累着很多不安情绪。”
    从灵感动满满，
    “娜塔莎，你太好了。”
    娜塔莎走进厨房。
    从灵的目光渐渐冷却下来。她闭上眼，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疲惫淹没了她。
    在最安全的地方，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只长着八只眼睛，浑身燃烧火焰的狐狸。

 第137章 脑髓幸福

    欧尼塞斯大陆，佩拿马王朝。
    佩拿马国立炼金教育院，蒙巴托高塔。
    蒙巴托从无限之路返回后，出现在原地。四周十分静谧。一般来说，没有他的启示，其他人绝对不会迈入这座高塔最高层半步。这里是神圣且不可侵入的，象征着整个欧尼塞斯大陆最高的炼金术信仰，至高无上。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般而言，经历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旦回到原本的状态，会陷入一种怀疑与迷茫。但他不仅没有迷茫，反而无比确信，自己在安全屋所经历的一切，与那位智慧的贤者所讨论的话语，都是真实的。是任何事情都无法去掩盖的事实。
    这是来自安全屋的交易契约所施加的“真实感”。
    安全屋一直都有交易契约这个功能。但以前的黎木，因为精神太过弱小，并且未能与安全屋“同为一心”，所以一直不曾发现过。事实上，即便是现在，安全屋也存在着许多尚待开发的功能，掩藏着很多的谜团。
    蒙巴托没有纠结什么，第一时间向侍奉他的那些学徒发出启示，
    “我要见现任教育院院长。”
    是的，他以“现任”称呼。因为他在这座高塔里待了实在是太久了，与世隔绝。外面到底经历了几遭岁月，他都不关心，他直关系炼金术的终极智慧。而教育院院长，也根本没有资格在未得到启示时，来面见他这位炼金之神。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对于教育院里的老师学生们，蒙巴托都只是一位活着的传说人物。
    得到了启示的学徒们，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幻听，是太过崇拜蒙巴托的幻想。
    稍后，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真的得到了“神”的启示后，立马激动万分，恨不得把泪眼里的眼泪全都挤出来。
    被“神”启示了。这绝对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甚至是让人生平步青云的机会！
    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蒙巴托他是，“神”！
    得到了启示的学徒们激动地冲出高塔，直奔教育院院长所在的地方。要把这份启示送到。
    而正在参加教育院学者之会的教育院院长宾克斯·林赛，收到了来自侍奉学徒们传达的启示后，几乎颤抖得说不出话。他丝毫不解释什么，就当者学者会上一众海内外顶尖炼金大师的面，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很不礼貌，十分怠慢。
    但对于林赛而言，没有什么比“神”的启示更加重要，没有！
    学者之会上一众人议论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副院长不得不“临危受命”慎重地主持大局。
    ……
    林赛已经八十多岁了，满脸的老态。他现在还记得，三十年前，自己上任教育院院长的时候，无比渴望，“神”能布施一些启示，好让他感受恩泽。但遗憾的是，不仅上任的时候没能得到启示，当院长的三十年里，甚至没能从那座蒙巴托高塔得到半分半毫的光芒。
    他惭愧地想过，也许自己确实是一个庸俗之物，无法得到一点青睐。
    然而，他正是因为足够优秀，才能在五十岁时就上任教育院院长。年轻之时，谁见到他的作为，不夸他一句天才。可这些光芒，都建立在“神”那威严的凋塑之下。
    今天，终于……终于得到启示了！
    林赛颤抖地走进蒙巴托高塔。直通高塔最顶层的路，已经为他开放。他只需要不停地往前走，就能见到“神”。
    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几乎每走一步就咽一下口水，就像第一次参加考试的炼金学徒。
    塔中十分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喘息声以及心跳声。
    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他几乎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幻想“神”启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揣着这份占据了所有精神的紧张情绪，他终于踏足高塔的最高层。
    这里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只有书架，书，笔，桌子，凳子，烛灯等随处可见的东西。没有任何神秘感，或者匹配“神”身份的高级感与设计感。
    蒙巴托就坐在一副椅子上，看上去像是晒太阳的老人。
    不知为何，看到蒙巴托的瞬间，林赛所有的紧张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如同是来与老友会面，而非是受到什么启示。但，他从来没见过蒙巴托，却有这份熟悉感。
    林赛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说，
    “佩拿马国立炼金教育院现任院长宾克斯·林赛，觐见蒙巴托先哲。”
    蒙巴托看着他，摇头说，
    “礼节不必繁重。今次叫你前来，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林赛诚惶诚恐，
    “绝非是拜托。能为您做事，是万分荣幸。”
    蒙巴托知道，要让他以平常心跟自己对话，几乎是不可能的。名为“信仰”的东西，早已随同文化属性一起，根植进了他以及万万千炼金术师的思想之中，
    “我与一位智慧的贤者，达成了一份交易。那位贤者，需要大量的基础魔药。数字可能是以‘十万’为单位。我已经提前感受过那些魔药了。在我看来，能够有机会炼制那些神奇的魔药，对学徒们而言，是难能可贵的。所以，可以给学徒们增加一项课题。当然，为了不给其他人增添麻烦，以我之名便可。”
    蒙巴托说的话，并不是很清晰。他没有说那位智慧的贤者是谁，也没说需要什么样的基础魔药。
    在林赛看来，以“十万”为单位的基础魔药，虽然很多。但不应该由蒙巴托先哲亲自出面交谈。
    当然，他绝不可能拒绝，
    “不，绝不麻烦。蒙巴托先哲给学徒们锻炼炼金术的机会，是他们的荣幸。他们也绝不会有丝毫怨言。”
    这是绝对的事实。能得到一丁点启示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何况为蒙巴托做事。
    蒙巴托继续说，
    “当然，并非没有报酬。而报酬就是……我邀请了那位贤者亲自为学徒们讲授一节课。”
    林赛愣住了。他想，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蒙巴托先哲在说及“那位贤者”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敬服的目光。
    敬服？
    让全大陆最尊贵的炼金之神，敬服的人？
    真的会有那种人存在吗！
    还是说，这个世界，有着我远远无法触碰的秘密？
    在巨大的震惊与好奇心驱使下，林赛僭越了，
    “蒙巴托先哲。您是我们的神明，是我们至高无上的信仰。我因能得到您的启示，能来亲自面见您感到莫大的荣幸。这将是我会带进坟墓里的至高荣耀。但……但，请宽恕我的冒昧。我实在是难以理解，到底有谁值得您的一声‘那位贤者’。”
    蒙巴托看着林赛。他感觉到，如果自己不解答这份疑惑。这个叫林赛的人，可能心中会堆积一生都要去治愈的郁结。他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以神秘且不可触碰的态度默默注视。但他不会，他怜爱任何一个在炼金之路上奋进的人，哪怕是路边的乞丐，
    “你愿意听我讲授炼金术课程吗？”
    “当然，这是确信的事！”
    “那如果我说，那位贤者所要讲授的炼金术，即便是我，也无法参透呢？”
    林赛怔住了。他有些没听懂这句话。蒙巴托先哲也无法参透？
    不……不……
    “不……不，这绝不可能。没有什么炼金术是您无法参透的。”林赛愿意以自己的灵魂担保。
    蒙巴托摇头，
    “这是事实。你们心中有着所谓的神明信仰。信仰让你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把自己对炼金术的一切理解都建立在那本《炼金术原理》上。这是一种扼杀智慧的行为。我难以言说，到底是你们自己在扼杀自己的智慧，还是我这个所谓的早该腐朽的‘神’。”
    “先哲大人，请您一定不要这么说！”
    蒙巴托目光深邃，
    “我一直深居于此，但绝非代表我不曾懂得外面的世界。伟人信仰，是阻挡你们前进的丰碑。正是如此，我才会……”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的心里话是……正事因为你们信仰我，我才要请求那位贤者，用真正的智慧，打破你们思想的枷锁，走出信仰的牢笼。只有这样，你们才不必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才能让炼金术，真正开花。
    世人认为他们活在蒙巴托的光辉之中。但蒙巴托觉得，那不是光辉，是阴影。
    要让他们感受真正的终极智慧！
    蒙巴托知道，自己如果这么说，只会被视作是谦逊之词，不会收获真正有意义的思考。他想，只有让他们亲身体会那份智慧，才会真的觉醒。
    他不介意先哲的称谓，但并不喜欢“炼金之神”这个称谓。
    在炼金术这条路上，没有神。
    终极智慧，是万千思想的汇聚。
    蒙巴托说，
    “照我说的去做。那位贤者已经答应我，会为你们讲授一节课了。他会让你们知道，世界之外，是灿烂与浩瀚。我们不过……一群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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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赛离开了蒙巴托高塔。
    整个人十分恍忽。他难以接受蒙巴托先哲那样说自己。根植于思想之中的信仰，让他更难以承认，会有比蒙巴托先哲还要智慧的存在。即便是同为月令神的其他十一位神，也绝不会说自己要比蒙巴托先哲更加智慧。
    “不……绝不会有比先哲大人更加智慧的存在。那一定是大人的谦逊之词……一定是……”
    林赛迅速投入到筹办之中。
    ……
    “今天几号？”安全屋。
    地下一楼的材料处理室里。分装好的各种材料，井然有序地储存在不同的容器里，丝毫不杂乱。
    工作台前，黎木端坐着。
    在他面前，悬浮着在从灵那里得来的“脑髓结晶”。在处理室毫无死角的光照下，脑髓结晶充满了美感，像是什么无心之举的珍贵艺术品。
    黎木在思考一个问题。
    玩家需要向无限提交脑髓结晶，才会得到奖励和排名积分。这种交换行为的建立，是无限单方面的付出，还是说是无限利用了玩家们的能力呢？
    脑髓结晶，对无限而言，有什么作用？
    黎木的指尖生长出一根藤蔓似的东西，尖端分出绿色的丝状物。丝状物缓而轻地缠绕住脑髓结晶。随后，这些丝状物的每一条丝上，再次生长出向内刺入的细小的分枝。
    这些分枝并没有破坏脑髓结晶本身。因为它们是自然原力的具象化，并非实体。
    自然原力在脑髓结晶之中徜徉。
    黎木得到了一种十分奇特的反馈。似乎在其中存在着某种特质，能让人感到愉悦与幸福。
    脑髓结晶里面流淌的脑髓能让人感到幸福？
    黎木在持续的感受中，确信了这个事实。
    并且，这种幸福并非人体的生理反应。也就是说，多巴胺、催产素等“幸福素”并没有过量分泌，保持着平常的“心情”。这种幸福，十分深刻，深刻到难以理解。
    黎木无从知晓，到底为何会有幸福感潜藏其中。
    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另一种关于脑髓结晶的特质。那就是……能与自然原力发生反应。
    自然原力似乎能得到脑髓结晶之中的脑髓的增益。
    量化一下的话，大概就是……1单位的自然原力，在脑髓的增益下，能发挥出高于1单位的效果。具体高出多少，没法立马计算出来。但黎木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脑髓，一定是跟自然原力有关系！
    自然原力是创造世界，支配世界的力量。那么脑髓……也在这方面有着未知的作用。
    再联想一下……脑髓地狱曾经叫芒格纳天堂，跟地球一样，被无限选中成为养殖场。但改造失败了，才变成了脑髓地狱。
    那么，是否可以推导出……无限想在“养殖场”中“养殖”一种，类似于牲畜、农作物之类的养料，供给特殊的使用呢？
    而这些脑髓，可能就是无限需要的养料。只不过，因为对芒格纳天堂改造失败了，无法有序地取出这些养料，才用副本的方式，让玩家去收集？
    黎木不断整理自己的思路……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还缺乏其他关键的论据去支撑。
    地球是养殖场的事实……脑髓地狱是改造失败的养殖场的事实……脑髓能激发幸福感，与自然原力有关的事实……这些关键论据，还不足以解开无限的真正目的。
    还需要什么？
    黎木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但，对此，他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无限能通过发放奖励向玩家回收脑髓……那么，安全屋为什么不能呢？
    只需要确定无限给玩家的奖励规模就能参与竞争了！

 第138章 我不是丰碑，只是过客

    黎木将那一枚脑髓结晶还给从灵。一番考虑后，又对她说，
    “从灵，需要你关注一件事。”
    从灵认真点头，
    “请说。”
    “在我的初步研究里发现，这种脑髓结晶存在着一些奇特的性质。对安全屋而言，说不定有显着的作用。所以，我想要从玩家手里回收这种脑髓结晶。需要你关注的就是，了解一下脑髓地狱这个副本的排名奖励。”
    从灵想了想，问：
    “你是要跟无限竞争？”
    “与其说是竞争……不如说是，抢占原本属于无限的资源。”
    “这听上去不太友好。”
    黎木微笑着说，
    “无限要把我们生活的家园改造成培育脑髓的养殖场，我还需要对它们友好吗？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我想，无限所遵循的，本该就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以及规则内外的资源分配。”
    从灵点头，
    “你说得对。不需要讲究什么友好不友好。这件事我会认真去关注的。”
    “我记得，每名玩家一周只能进一次脑髓地狱，对。”
    “嗯。”
    “你已经进过一次了，也就是说，下周你才能进第二次。”
    “是的。你想说什么吗？”
    黎木看着她，沉吟一声，脸上露出一些复杂的表情，
    “虽然我的建议你一般都不会采取。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暂时不要进入脑髓地狱。”
    从灵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
    “为什么？”
    黎木说，
    “之前看无限放映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你可能不太擅长应对情绪诱导这种事情。而脑髓地狱中那些不安者似乎又非常擅长情绪诱导。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暂时别进去。毕竟，被情绪诱导后，你没法集中精神感应安全屋的特别通道。”
    从灵心里有一股热意要涌出来。她想，如果涌出来，自己一定会笑出来。但笑得不一定好看。她便忍住了，嘴角稍微泛起一些弧度说，
    “嗯……你知道吗。在你之前，娜塔莎已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了。”
    “这样啊。”
    从灵诚挚地说，
    “感谢你们，都愿意关心我。”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用感谢。我觉得，如果我碰到什么困难，你也会不加犹豫地帮助我。娜塔莎肯定也这么想。她说不定把你看成妹妹了。”
    “是吗？”从灵戳着下巴想了想，“总觉得娜塔莎是把我当成孩子了啊。她身上闪耀着母性光辉。”
    “不至于。她虽然活了几十万岁，但个人的情绪和思想观念都还是蛮年轻的。”
    “总之，我会照你们的建议，暂时不去脑髓地狱。还有，娜塔莎说，她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帮我解决我这个问题。”
    黎木笑了笑，
    “看来她的确很关心你。”
    从灵看着黎木。她那黑得有些过分的童孔，映照着灯光，辉耀出奇特的光芒，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大概是有些难为情的。在安全屋的几个月，度日如年。”
    “啊，这么痛苦吗！”黎木惊讶地说。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打引号的‘度日如年’。待了几十天，就像几年一样充实！”
    黎木缓了口气，
    “这样啊。我就说，也没怎么压迫你嘛。”
    “点心做好了。”娜塔莎的声音传来。
    吃过点心后，从灵放松了很多，整个人也不再敏感紧绷，去无限大厅查看情况去了。
    娜塔莎跟黎木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迅速投入其中。
    娜塔莎当然是要给特训从灵这件事拟定一些计划。她想，既然要帮从灵解决个人问题，那就一步到位，绝对不留下什么后遗症。
    而黎木，则是按照之前跟蒙巴托的交易契约，准备炼金术原理课程去了。
    黎木并非教育学毕业的。他也不怎么熟悉教学授课这种事。到底要怎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容纳最多的干货，还能被学生所吸收，是件很麻烦的事。
    而且，完美炼金术的终极智慧……这是很难用言语去表达的。
    跟蒙巴托这种充满智慧和认知的炼金先哲讨论，肯定是轻松的，一些内容，说出来，对方就能懂。但初窥门径的学徒，小有成就的门士就不一定了。
    黎木并不谦虚。他觉得，自己依靠《深邃思考》，在短短几个月里，就从一名学徒成长为现在可以炼制进阶魔药、灵药的炼金大师，可能的确是有些天赋。
    但，肯定不能把教学授课跟炼金天赋混作一谈。
    他很尊敬蒙巴托，所以不想敷衍了事。希望能做到最好。
    ……
    第二天的下午，黎木才走出地下室。
    娜塔莎不在安全屋，出去了。不过，她用精神力留了一段讯息，
    “晚餐准备好了，在厨房的保温格子里。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安全屋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检查维护过了。你要去欧尼塞斯大陆的话，记得留一点讯息。”
    黎木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娜塔莎就是这样的人，总是能把一切都做得好好的，绝对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他吃过晚餐后，也没多逗留，通过安全屋的无限之路，在众多的无限世界里，寻找到欧尼塞斯大陆。然后，感受蒙巴托这个世界锚点。
    像这种不通过副本前往另一个世界，还是头一回。
    所以，他心里还是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这趟旅途会发生什么。
    很快，他感应到了蒙巴托的位置。这种感觉就像在漫天繁星中精准找到了自己想要观察的那一颗星星。
    随后，让无限之路连接上世界锚点。
    无限之路铺开后，他出发了。
    无限之路十分稳定。世界穿梭之行并不颠簸，如履平地一般，走了过去。跨越无限之路后，眼帘映入清光。
    是从窗外照进的自然光。
    黎木的身形稳定后，便听到蒙巴托的声音，
    “你来了。”
    黎木看去。蒙巴托改坐为站，正昂首挺胸地看着他。
    “你好，蒙巴托先生。”
    蒙巴托似乎心情还没能平复，眼神稍微有些紊乱，
    “这三天里。我想过我的遭遇是否是一场对炼金术过深的执念所产生的幻梦。但每次这么想，都会有一股无比强烈的真实感让我安心。但你出现后，才算是真的安下心来。我可以放心了……原来炼金术的终极智慧是的确存在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黎木说。
    蒙巴托摇头，
    “不。即便是一个月，一年，十年，一百年，我都会等待。直至我老朽不立那一天。”
    “蒙巴托先生很看重这件事。”
    “这是我确信要用生命去扞卫的事。”
    黎木肃然起敬，
    “我已经准备好了。”
    蒙巴托说，
    “我们也准备好了。只是很遗憾，时间仓促，没能为你准备一场符合你身份的欢迎会与典礼。”
    黎木摇头，
    “我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我也只是挣扎在漫天世界里的求学者而已。我来这里，也只是分享知识的。”
    “你很谦逊。”
    黎木只是实话实说。
    蒙巴托说，
    “那么，就定在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如何？”
    “可以。”
    “今夜……请容许我，为你介绍我们的世界。也许这个简陋渺小的世界对你而言，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这是我为数不多能为你做的事了。”
    “不用这么客气。真的，不用。”黎木一直觉得蒙巴托好像有些太过敬服了。
    老实说，在黎木这个地球人的观念里，被一个两千多岁的老人这么敬服，的确有些不太适应。
    但在欧尼塞斯大陆，这个知识至上的世界。哪怕只是刚出生的婴儿，只要拥有着过人的智慧，都会受到尊敬。
    一个世界的文化属性都不尽相同，何况不同的世界。
    黎木也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无非是去适应。
    ……
    并没有多少人见过蒙巴托，更别说黎木了。所以，当他们走在佩拿马王朝首都的大街上时，没有谁会觉得这是两个能改变世界的人。
    他们便像是一同出行的老少爷孙，或者老师父与小学徒，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果真像观察的那样，这是个充盈着炼金术气息的世界。
    不过是十来分钟的步行，黎木便见识了上百种不同炼金术相关的食物、制品以及工具种种。
    “真是个繁华的地方。”
    蒙巴托问，
    “相较于你的世界呢？”
    “我所在的世界。在某些方面可能的确要比这里更加先进与发达，比如说科技，比如说文化娱乐产业。但如果说炼金术的话，完全无法与这里相比。”
    蒙巴托说，
    “我曾思考过，欧尼塞斯大陆，只有炼金术，真的好吗？我不曾见过其他世界。在与你相遇之前，甚至不知道还有其他世界。”
    黎木说，
    “如果说欧尼塞斯大陆只有炼金术的话，那我所在的世界，大概就只有科学技术了。这其实并无区别。只不过，欧尼塞斯大陆的炼金术，还没发展到能彻底改造世界的程度而已。”
    在黎木的理解里，从某种方面说，炼金术跟科学技术，其实是一种东西在不同世界的产物。
    科学技术是对数学、物理定律、世界本质的钻研。炼金术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是选取了不同的方面。同源而起，同路而行。
    “但……你所在的世界，也像这里一样，蒙蔽在某一个人的阴影之下吗？”蒙巴托眼神深邃。
    某一个人的阴影之下……
    黎木想，应该就是说的蒙巴托自己。他摇头，
    “不。我所在的世界，现代科学技术，是无数科学家，无数科研人员，无数平凡人所共同搭建的科学高塔。”
    蒙巴托笑了，但笑得有些苦涩，
    “真好啊。而这欧尼塞斯大陆……他们却只记得我，把我当成是神。时至今日，所遵循的炼金术原理，也还是我一千五百多年所提出的。也就是说，这里的炼金术，已经一千五百多年没有进步了。我的智慧已经走到了极限，可在我之后的人们，却只懂得将我视作炼金术的所有。甚至固化到，提出一种新的观点，都会被视作不敬，视作异端。”
    黎木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所在的世界，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后来，大家觉醒了。”
    他没有说得多深切与复杂。
    但，“觉醒”而字，却像大山一样，压进蒙巴托的心中。他语气低沉且颤抖，
    “我也等待着……等待着那样的时候。是不是……如果我这个‘神’陨落了，我的神像倒塌了，就能等来‘觉醒’呢？”
    黎木恍然大悟……这也许才是蒙巴托强烈请求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根本原因。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先哲的哲思。
    但，
    “你的神像不会倒塌。你永远都是欧尼塞斯大陆炼金术之路上的一座丰碑。只是，还需要更多的丰碑，以及渴求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丰碑的每一个行人。”黎木坚定地说。
    蒙巴托问，
    “你会是第二座丰碑吗？”
    黎木笑道，
    “不，我只是世界的过客。我会在这里留下我的痕迹，但我只是过客。欧尼塞斯属于你们。”
    蒙巴托深吸一口气。两千多岁的他，禁不起掉眼泪这种事，以漫漫的沉默无言回应黎木的笑容。
    一片雪花，忽然坠落在他们眼前，打破了沉默，带来料峭的寒意。
    然后，雪花越来越多。
    行人们抬起头，惊声高呼，“下雪了！”
    佩拿马王朝，七月的首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却下起了雪。
    雪越来越大，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像是寒冬之时。
    却又在人们纷纷走出房屋，出来观看这一稀奇之事时。雪戛然而止。地上残余的雪花，在七月的热潮之下，迅速消融，铺在地上的水痕，都眨眼间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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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的事，如同一场幻梦，眨眼间便清醒过来。
    蒙巴托眼神格外平静。
    黎木意识惊觉，蓦然回首，只见，在远处一座四层高的房屋阳台，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正以神异的目光看着他们。她站在远处，就像是天上坠落的一朵雪花。
    蒙巴托也回首看去，然后低声说，
    “司掌十二月‘料峭严寒之时’的繁梦之神，塞缪尔·葛罗瑞亚。”
    “塞缪尔·葛罗瑞亚……”
    蒙巴托说，
    “她是十二神里最年轻的。主管世界的繁梦。也就是说，她司掌着众人的睡眠。不同于喜欢待在一个地方的我。她是旅者，出现在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奇怪。不过……她从不曾来我所在的佩拿马王朝首都宾城。这次忽然前来，果然还是因为你。”
    “因为我？”
    “是的。你是智慧的贤者，又有我的启示。再如何保密，你要前来讲授炼金术原理课程的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她会知道并不奇怪。”蒙巴托说，“不过，请你放心，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你的意愿。”
    黎木再次回头。那位繁梦之神还站在那里，正看着他。
    他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头。
    一路上，蒙巴托为黎木讲述这个世界的故事。他的声音轻缓而颇具故事性，让黎木不禁沉迷在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之中。
    不过，闲逛不是终日事。
    夜更深后，黎木在蒙巴托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座私人庭院休息。
    为了不让人打扰，黎木已经到来的事实，并没有被传开。教育院的学生们，还不知道这两天学校到底在为什么活动而筹备着。
    最后验证了一遍自己的课题后，黎木打算小憩一会儿。
    他很快坠入梦乡。

 第139章 社恐的神

    梦里很冷。
    好像光着身子站在大雪纷飞的寒夜之中，四周荒无人烟，树木光秃，夜空凋敝。
    做噩梦了吗？
    但，梦不应该这么真实才对。
    好冷。真的好冷。难道我睡觉的时候，掉进了冰窟？不，我在温暖的宅邸里安眠，蒸汽加热的暖气在管道中涌动，加热整个房间。
    这……并不是身体上的寒冷。而是精神，是灵魂上的寒冷。
    黎木想到的一瞬间，便清醒过来。只不过，他的身体并没有真的醒来。他的意识醒了，并且，表现出来的场景是，正站在一片寒冷的雪地里。
    他四处张望，终于在某个微弱的瞬间，望见一点光芒。
    他迈开脚步，朝光芒走去。
    近了后，他看到，那是一座雪中的小屋。
    于是，他推门而入。冰雪的寒意瞬间退却，温暖与柔软扑面而来。
    “欢迎。”纤细的女声响起。
    黎木闻声看去。一个白头发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两杯冒热气的饮品。
    她似乎穿着白色的睡裙类的衣服，并不确切，萦绕着一股朦胧感。
    “请坐下，喝一杯热咖啡。”她的声音的确很纤细。
    不同于少女那般柔嫩，像是本就有一颗纤细的内心，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不，黎木确定，这是一种心声。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你进入了我的梦境。”
    面前的女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十二月“料峭严寒之时”的繁梦之神，塞缪尔·葛罗瑞亚。
    葛罗瑞亚的皮肤很白，却有着森绿色的童孔，让她看上去不太像是真人，而是后天打造的凋塑。
    她看着黎木说，
    “是我进入了你的梦境，还是你……进入了我的梦境呢？”
    她是这个世界的神。
    不过，这里的神跟娜塔莎那样进化而来的神灵不同。这里的神，似乎是在某方面达成一种被世界认可的成就，于是获得了某种来自世界的能力。单纯地比拼力量，这里的神是远远无法跟娜塔莎那种怪物相比的。
    且不知道她的来意。黎木也就没有显露出什么敌意或者友好的态度，肯定地说，
    “是你进入了我的梦境。”
    葛罗瑞亚问，
    “猜的？”
    黎木摇头，
    “不。我有一万种方法证明这里是我的梦境。”
    “那证明？”
    黎木静静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向一个闯入我梦境的陌生人，证明这是我的梦境呢？是否在你看来，你可以支配我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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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罗瑞亚喝了口咖啡，低下头，
    “抱歉。我只是对你很好奇。但在现实里，不好意思直接找你。所以，才进入你的梦。也许你觉得奇怪。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轻松地跟人交流。”
    “不好意思？”
    葛罗瑞亚点头，
    “嗯。我是个内向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跟陌生人说话，就容易舌头打结。然后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经常把关系搞砸。只有梦境，才能让我安心。”
    “为什么？”
    “因为，即便我们在梦中相遇，我们彼此也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梦里的接触不是真正的接触。这能让我安心一些。”
    黎木心里有些奇怪。这个人，不是十二月的繁梦之神吗？怎么她自己形容得像是什么社恐人士呢？
    他说，
    “但是之前，你在远处注视我时。看上去不像是不擅长跟人交流的人。”
    “就是不擅长交流，才只能在远处注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似乎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黎木暂且不思考这个人，不，这位神的性格，问：
    “进入我的梦境……你有什么目的？”
    葛罗瑞亚说，
    “三天前的夜晚，在观测世人梦境的时候，我通过现任佩拿马国立炼金教育院院长林赛先生的梦境得知，会有一位让蒙巴托先哲敬服的存在，前来学院讲授一节炼金原理课程。”
    这个能力……好强！观测梦境，就能知道每个人在想什么吗！
    她继续说，
    “我很好奇，能让蒙巴托先哲敬服的人，是怎样的存在。于是我来了。”
    “所以，你只是打算认识一下我？”
    葛罗瑞亚点头。
    黎木看着她。老实说，她不太像是一个神，更有种邻居的女儿的感觉。
    他坐下来，也不拘谨什么，毕竟这里是他的梦。看了一下眼前的咖啡，他说，
    “我不喜欢咖啡，就换成茶。”
    说完，杯中的咖啡应声变成了茶水。他端起来轻抿一口，
    “嗯，茶果然好一些。”
    葛罗瑞亚的眼神有些茫然。她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可以把咖啡换成茶？”
    黎木说，
    “因为，这里是我的梦境。我支配着这里。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话音一落，葛罗瑞亚立马发现，自己身下的沙发变成了坚硬冰冷的石头。一根又一根蔷薇花藤蔓凭空生长出来，缠绕在她手上，她的腰间，她的胸脯之下。眨眼之间，就将她完全控制了。
    葛罗瑞亚没有反抗，目光更加不解了，
    “虽然是你的梦境。但此刻应该被我支配才对啊。”
    黎木瞥了她一眼，说：
    “梦是自我意识的体现。一个人的自我意识越强，越不容易被支配。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是个很自我的人。想要在我的梦境里支配我，可能有些难。”
    “原来如此。”葛罗瑞亚目光清明。
    黎木好奇问，
    “你应该有能力反抗，为什么不反抗？”
    葛罗瑞亚轻声回答，
    “因为，你并没有让我感到痛苦。”
    蔷薇花的藤蔓虽然缠住了她，并没有完全束缚她。
    黎木看着她，
    “你真是个性格奇怪的人。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反抗。”
    她沉默不语。
    “算了，就当是对你擅自闯入梦境的小惩罚。”黎木说完，松开了她，“好了，你走。”
    葛罗瑞亚问，
    “你不欢迎我吗？”
    “没有谁会欢迎一言不发就闯进自己家里的人。”
    “那我先告诉你，就能进入你的梦境吗？”
    黎木嘶嘶地吸了吸气，
    “你不是性格有问题，是脑子有点问题。梦境是很私密的地方，你为什么非揪着这个不放？如果你真的想问我些什么，请在现实里找我，而不是进入梦境。”
    “因为，只有梦境才能让我安心。现实里……我做不到。”
    黎木不太相信这种说辞。一个司掌月份的神，会是个社恐？谁知道她给自己立这样的人设有什么目的。他摇头说：
    “那我拒绝你进入的梦境。请不要再来了。如果你再擅自进入我的梦境，我会把你永远囚禁在我的梦里。不要怀疑我是否有着个能力。”
    葛罗瑞亚站起来，语气有些失落，
    “抱歉。让你感到讨厌了。”
    说完，她离开了。
    黎木喝了口茶。心想，真是个性格奇怪的神。
    他没有多想什么，让身体随同意识一起清醒过来。
    醒来时，是凌晨五点。
    刚一走出卧室，便有负责侍奉的人，询问需要些什么。黎木不是个很会享受别人侍奉的人，自己能做的事还是习惯自己做。
    吃过早餐后，到了上午六点。
    蒙巴托准时出现。他没有派其他人来接黎木，而是自己亲自前来。
    于是，两人又像是走在大街上的普通人，一同前往教育院。
    此刻的教育院里，似乎一切都很忙碌。明明现在还没到上学时间，学生们差不多都起床了，在外面活动，神情充满期待，言语上都在讨论今天要进行的活动。
    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由林赛院长亲自主持的学院活动到底是什么。只是捕风捉影地听说，有大人物要来。
    稍加分析就能猜到。能让林赛院长这么看重的大人物……至少也是个炼金先哲。可能是那些写在教科书上的传奇炼金术师！
    甚至……甚至是那位！
    虽然这种猜测只占很小一部分。但还是有人幻想，可能是“神”，时隔一个世纪之久，要露面了！
    当然，大多数人觉得，这种幻想是不切实际的。那可是“神”啊，怎么会轻易出现，一定是那种非常重要的时刻才会出现，比如世界大乱。
    也因为是林赛院长主持的，佩拿马王朝的王室人员也纷纷前来。学院里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王室卫兵。
    蒙巴托说，
    “学生们都很热情。”
    这排场，着实有些吓到黎木了。他本以为只是在某个会场里讲节课。但是没想到会场是一个能容纳十万人之多的超级大会场。而在会场之外，还安排了大量的移动座位。
    他不禁想，这所炼金教育院到底得有多大啊！十万人的超级大会场都坐不下？
    压力倍增。
    黎木说，
    “真的很热情。”
    “时间还是太仓促了。如果提前几个月预热的话，大陆其他地方的炼金术师都会涌进这座城市。”
    “这太过火了。只是一节四个小时的课而已。”
    蒙巴托听到，眼中顿时升腾火焰，
    “四个小时！”
    “啊，太少了吗？”
    “不……不！我完全没想到，你居然愿意讲四个小时的大课。我原以为，也许只是几十分钟，最多一个小时。因为，分享那样的终极智慧，哪怕是短短的一分钟，也是无价之宝啊！”
    蒙巴托浑身颤抖，
    “你居然如此重视。然而……我们能为你做的，只是炼制一些魔药。这真的是等价交易吗？”
    黎木心里波澜不定。他想，难道真的是世界观不一样吗？
    四个小时的课程，他还担心会不会不太够，可能讲不了多少内容。用一节课的时间，换取那么庞大的劳动力市场。他之前还有些愧疚，想着要不要给点其他代价。但现在看来……反而是蒙巴托他们觉得他们的付出远远不够了。
    果然，知识无价。
    黎木捋了捋心情，
    “价值由人决定。契约已经生效，契约者的我觉得值得，那这就是等价交易。不过，你不先看一下我的课题吗？”
    蒙巴托摇头，
    “不。我没有资格独自一人去感受。”
    “言重了。”
    “不，不！”
    蒙巴托的眼中闪耀着坚定的光芒。
    “……”
    离讲授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黎木跟蒙巴托在教育院里散步。
    黎木觉得，这与其说是一所教育院，不如说是一个坐落在首都宾城里的城中城。
    很大，大到几乎就是一座小县城的程度。
    走在路上，黎木想起昨晚的事，便问：
    “那位繁梦之神，是个怎样的人？”
    蒙巴托问，
    “难道她侵害你了吗？”
    “不。只是问一问。”
    蒙巴托说，
    “葛罗瑞亚是最年轻的神。她虽然同为月令神。但跟其他神之间交流并不多，而且一般都不会去其他神所居住的地方。就像我所在的首都宾城，她几乎不会前来。至于她到底性格如何的话……在我看来，她并非心机深沉的人。根据世人的说法，他们只在梦中见过她。梦里的她，就像礼貌亲切的路人。往往只有在梦醒后，才会意识到，原来昨晚她光顾了自己的梦。”
    “只是这样吗？”
    “是的。世人所流传的她的故事，都只发生在梦里。现实里的故事，几乎没有记载。她出生在哪里，经历过什么，是如何成为最后一位月令神的，没有任何记载。”
    “连你也不知道？”
    蒙巴托点头，
    “月令神并非是谁所钦点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我就是在某一天，忽然意识到，我要成为司掌炼金术的神。这被称为‘天选’。”
    “天选……”
    黎木对世界认识的敏锐性，让他下意识地意识到，所谓的“天选”应该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命运所选择的结果。
    这会不会跟娜塔莎成为神灵后，被世界所认可，获得神灵之力……是一回事？
    会是一回事吗？黎木觉得有些像，但又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区别在哪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还有半个小时。
    黎木跟蒙巴托提前进入会场做准备。
    离大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一众工作人员终于得知，那位炼金之神，大陆最高的信仰，蒙巴托先哲会参与这次大会！
    这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宾城首都。
    一时之间，万人空巷。
    到处都在传，蒙巴托先哲要参加教育院的大会。蒙巴托先哲果然就是要在大会上讲授炼金术原理课程的那位大人物吗！
    震撼，全城震撼！
    而消息还在不断往外扩散。首都宾城的人，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往教育院赶去。
    本来闲杂人等是不被允许进入教育院。但是，在蒙巴托的授意下，全面对外开放。
    教育院立马被挤得水泄不通。以至于，不得不派出大量的炼金术师，用炼金术来维持秩序。
    看到这种情况，黎木感觉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大了。
    心中不禁感慨，蒙巴托啊，你可真是太为你的“孩子们”着想了。
    这场全城人，以后甚至是全大陆的人都可能会关注的授课，我真的能做好吗？
    黎木再怎么在无限世界里见过世面，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第140章 黎木先生，接下来是你的时间

    会场的构造像是大型歌剧院，观众席自下而上形成圆弧形的斜坡，讲台在前方中心的位置。
    刚一到上午九点，教育院院长林赛就登上了讲台。
    实在的说，林赛院长已经是教育院最顶尖的人物了，一般出席各种大会都是最后出场的主角位。但是现在，此刻，他第一个上台，充当了主持人的角色。
    这越来越证明，那位“神”的确要登台了！
    不过，能来到这所教育院的人，要么是王公贵族，要么是智慧过人的天才，即便内心再如何激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吵闹的声音。一时之间，大会场里，满是肃然的气氛，所有人都在等待林赛院长说话。
    留着大白胡子的林赛看上去确实德高望重，但，他却用十分谦逊的语气与称谓，
    “鄙人宾克斯·林赛，现任佩拿马国立炼金教育院院长。承蒙蒙巴托先哲的恩泽与启示，站在这里，为各位揭开本次大会的帷幕。”
    看着人满为患，无一遗漏的大会场，林赛不知为何，也紧张了起来。
    像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很多次。不论是每十年一次的大型建校典礼，还是炼金先哲的授勋仪式，这座十万人的大会场都会坐得满当当的，相当一部分学生甚至只能坐在场外的自由座位上。
    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直到现在，他也还不知道蒙巴托先哲所说的那位智慧的贤者到底是谁，在哪里，要讲怎样的课程。如果学生们得知授课的不是蒙巴托先哲，而是其他人，会作何表现？他们是否会觉得先哲的地位被损害了？这场大会，真的能够顺利举行至结束吗？
    林赛心里难以平静，但他个人素养极强，稳定的台风让他毫无破绽地主持着大会。
    惯常的开场白后，林赛开始介绍蒙巴托的故事。这个流程已经相当于一种仪式了，大概就是在基督徒在用餐前要先感谢一下天父一样。任何讨论炼金术的场合，在开始前，都要虔诚地感谢蒙巴托。
    “他们很虔诚。”大会场的某一角，黎木对蒙巴托说。
    蒙巴托神情并无喜悦，
    “他们应该把时间用在正事上，而不是做祈祷。”
    黎木笑了笑，
    “其实，做祈祷，求个心安，是寄托情绪的一种方式。人这种生物，一旦心里没有个什么念想的话，很容易变得不像是人。”
    “那是牵挂，而非信仰。”
    “不过，信仰与牵挂之间的界限很模湖。”
    蒙巴托没有多说什么。
    讲台上，林赛目光扫过十万人的观众席。因为在炼金术上的深切造诣，他的精神力很强。表现在感官与观察上，远远优于一般人。他一眼就发现观众席里某些不同寻常的观众。
    当他认出这些不同寻常的观众后，心里无不震撼起来。
    其他……其他月令神，也来了！
    除了没看到十二月的繁梦之神外，其他十位月令神，无一例外，全部在场。他们扮演着普通的观众，如同提前约定好了一样，就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
    不同于蒙巴托这位真正的先哲。其他的月令神要活跃得多，虽然不至于天天露面。但林赛还是基本都见过他们，记得他们的气质与生息。
    他惊骇地想，虽然没看到繁梦之神……但她也许，也许就在某个角落里。
    这样的话，岂不是十二位月令神，全部汇聚在教育院这座会场里！
    这是何等夸张的事情啊！
    这座大陆自从进入文明时代以来，从未有过十二神同时出现的情况。
    现在，他们全都在！
    为什么？
    林赛完全无法理解，到底为什么，这场至今都还未知的授课大会，会吸引来至高无上的的神们！是给蒙巴托先哲一个面子吗？
    不，不！不该是这种庸俗的原因。
    他们是神，不是被人情世故，社会习俗所圈禁的普通人。
    那……只有一个理由。是为了这次授课大会本身，是为了那位要在大会上讲授炼金术原理课程的……智慧的贤者！
    天啊，蒙巴托先哲，我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大会顺利到结束呢！
    林赛的心中已经乱作一团了。但他表现给观众们的形象，还是稳重且严肃的。
    ……
    “他们都来了。”蒙巴托冷不丁地说。
    黎木问，
    “谁？”
    “其他的月令神。全都来了。就坐在观众席里。”
    黎木再次向观众席看去。他聚精会神，将每个观众视作一个独立的单位。然后以自然原力对每一个独立的单位进行分析。这听上去工作量很大，但实际上并不困难。因为思维的运转速度，可以比眼睛挨个挨个看快得多。
    很快，他就透过自然原力发现，的确有一些观众，身上存在着一种其他人没有的特质。
    这种特质，在蒙巴托和葛罗瑞亚身上也有。
    应该就是其他的月令神了。
    他快速锁定其余十个月令神的位置。他们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分布在十个完全不相干的位置。
    但是……这应该不是错觉。黎木感受到，即便他们分布在十个完全不相干的位置，却有种就彼此挨着的感觉。并非是空间位置上的挨着，而是……
    对了！他们的精神此刻正在交流！
    精神交流并不是多么厉害的能力，月令神会也很正常。但黎木不禁好奇，他们到底在交流什么呢？还有，他们会一同来到授课大会，大概也跟葛罗瑞亚一样，想要探究自己。
    黎木想尝试一件事——加入他们的精神交流。
    听上去像是黑入内部语音频道。
    事实也差不多。
    加入的方式当然是通过自然原力。随着黎木对自然原力越来越娴熟的掌握，他已经能做到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改变、创造……甚至是支配。
    当然，自然原力的运用是需要源动力的。自然原力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就像“力”与“物质”无法孤立存在一样。
    最好的源动力就是……无限币。
    虽然可以现场提取构成世界的源动力。但那太麻烦了，不如现成的无限币好使。无限币本身就是分解世界所得的源动力。
    黎木一直都有随身携带一些无限币的习惯。容纳在意识里的纯净介质容器之中。
    他取出一些无限币，以自然原力创造出一条看不见、摸不着也感受不到的精神通道。就像当初在《悲恸黄沙》里，进入犿獏的灵魂空间那样的方式，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悄无声息地潜入十位神的交流频道之中。
    ……
    四月“生息涌涨之时”的耕织之神，道尔蒂·米兰达说：
    “他认出我们了。”
    七月“酷暑焦灼之时”的爱之神，劳埃德·菲斯说：
    “他叫宾克斯·林赛是吗？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人，精神敏锐。是教育院最年轻的院长了。”
    精神交流是一种很奇异的交流方式。
    交流者们的话语，带着他们与生俱来的特质。所以，哪怕没有声音，没有语气，也能知道，此刻正在交流的人是谁。
    “蒙巴托不愿意加入我们。”二月“春生雨落之时”的财富之神，布鲁诺·巴泽尔说。
    耕织之神说，
    “相较于他，我们的确太过幼稚了。就像严肃的父亲很难跟孩子玩到一起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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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秋风高涨之时”的技艺之神马奇·班奈特说：
    “是的。世人总说我们是十二神。但实际上，只有蒙巴托才是真正的神。我们不过偶得世界认可的凡人。蒙巴托到底在思考什么，将要走向怎样的最终结局，我一无所知，却无比想要知道。现在，他终于肯离开只有他的世界，肯定，肯定是收获了什么。”
    “但主角是他口中的那位‘智慧的贤者’。”
    技艺之神问：
    “耕织的米兰达，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耕织之神反问，
    “不然呢？”
    “也许……‘智慧的贤者’本身就是蒙巴托所领悟的终极智慧。你能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蒙巴托更加聪明与智慧的存在吗？”
    耕织之神陷入沉默，然后说：
    “我想象不到那样的存在。”
    爱之神说，
    “我认为，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答桉。”
    “什么答桉？”众人异口同声。
    爱之神稍稍一顿后说：
    “为什么会有神。为什么我们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得到某种像是来自世界本身的启示，于是就成为了神。在成为神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从一个不入流的钢琴家变成爱之神。”
    “天选……”
    “天……是什么？”
    “爱的菲斯。作为月令神，我们只需要履行好我们的职责即可。”技艺之神说。
    “是，技艺的班奈特，你说得对。但也许蒙巴托所思考出的终极智慧，就是答桉呢？”
    爱之神的话，让所有神都陷入沉默。
    这之后，他们没再说一句话。精神交流如同坠入了时间凝滞的漩涡。
    但这一切，全都被旁观者的黎木所聆听了。
    他第一次直到，原来这些神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神，为何拥有司掌一个月份的能力。原来他们都在思考，这个世界的终极答桉。
    但……《深邃思考》里完美的炼金术，真的能帮忙找到答桉吗？
    黎木不知道。
    林赛院长在做完开场致辞后，说：
    “接下来，我们要请出一位我们都爱戴的先生。”
    他柔和的嗓音，让这句话充满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并没有用多么激昂的话语去宣布这个时刻的到来。只是一句“我们都爱戴的先生”，似乎就足以完美地表达一切了。
    于是，蒙巴托登场了。
    那一刻，大会场鸦鹊无声。并不像大人物出场赢得满场喝彩与鼓掌一样。所有人都为蒙巴托行使严肃的注目。
    黎木看到，他们的眼中，真的闪耀着一种名为“信仰”的光芒。
    会场外，用炼金术投影的巨幕上显示着蒙巴托苍老的脸庞。场外的学生们在看着。
    蒙巴托像普通的老朋友一样说，
    “上午好，我是多蒙克斯·蒙巴托。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了，我大概是有些紧张。不过，一想到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又能心安理得地跟大家打声招呼。”
    嗯？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疑惑了一下。今天的主角……不是蒙巴托先哲？
    怎么会！还有谁有资格在蒙巴托先哲面前当主角啊！
    蒙巴托继续说，
    “一直以来，我都走在炼金之路这条宽敞的大陆上。每一个年份，我遥望前方，都觉得终点就快到了，但是——”
    他没什么架子，以平常的口吻讲述自己跟炼金术的故事。
    即便只是最稀松平常的言语，也让一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好似跟蒙巴托一起经历了那每一个平凡的日常。
    最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叹息而出。这声叹息，像是某种妥协，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滋味，一时之间，引得所有人心都揪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先哲他，怎么在叹息？
    蒙巴托说，
    “我这些年来，一直在追寻炼金术的终极智慧。那是炼金之路的终点，是这漫长时光之旅的结局。可我，总是能望着它，却无法抵达。我始终不愿承认我无法抵达终点的事实，也不止一次固执地想过，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参透终极智慧。可是，有一天，我真的见到了终极智慧，才意识到，那是我绝对无法触碰的。”
    蒙巴托的话语，让所有人心中震颤。
    先哲见到了终极智慧！但是……为什么先哲又说那是他绝对无法触碰的。明明见到了……
    蒙巴托凝望着观众席。目光扫过每个人，包括伪装成普通观众的那十位神，
    “我的智慧已经到达了极限。但……我不希望我的智慧就是这整个大陆的极限。我相信，在你们之中，一定会有人能参透那份终极智慧。我坚信，这个世界不应该只是如此！所以，我请求那位掌握着终极智慧的贤者，为你们讲授一节课。”
    这句话真正地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蒙巴托是谁？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认知里的“最智慧、最不可玷污、最为崇高”之人。但是现在，他们的信仰居然要请求其他人？
    “请求”！
    一个将自己身段放低的词！
    这让他们感到窒息。蒙巴托先哲居然会在其他人面前放低身段？
    被引爆的情绪，宣泄开来。原本安静高雅的学术会场，顷刻间变得嘈杂和混乱起来。
    他们无不想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让蒙巴托先哲您受“请求”的委屈。
    看着激动的学生们，听着他们嘈杂纷乱的声音。蒙巴托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他没想到，学生们关注的重点居然是那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二字，而不是关键的“终极智慧”。
    难道，他们所在意的只是我这个所谓的神，所谓的信仰，而不是炼金术吗？
    傻瓜们，那份终极智慧，才该是你们的信仰啊！而不是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蒙巴托再次出声。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应该以最虔诚的求学之心，去感受那份指挥。”
    说完后，他望向处在不起眼角落里的黎木，
    “黎木先生，接下来是你的时间。”
    聚光灯落在黎木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这个让蒙巴托先哲“请求”的人！
    但，黎木的眼中，只有那座讲台。原先所有的紧张，在关键时刻来临后，消失一空。因为，他感受到了蒙巴托的悲伤。
    他很尊敬蒙巴托，所以，他要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蒙巴托为何而悲伤。

 第141章 绝对愚笨之人

    黎木就那么走上台，没有任何华丽的出场动作和出场白。
    他就像被老师点名上讲台讲题的学生一样，每一步都很平常。姿势也好，眼神也罢，随处可见。
    在观众们的注视下，他是怎样的呢？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有着不同于自己人种的特别面孔，长相算得上好看……但也仅仅是这样。
    他有哪怕一点配得上“智慧的贤者”这个称呼吗？
    不，没有！
    起码，观众席上的观众们看不出来。
    此刻，十位神的内部精神交流里。爱之神菲斯不解地问，
    “你们看出他有什么不同了吗？”
    “没有。他就像走在大街上的路人。可能我转眼就忘记了。”耕织之神米兰达说。
    技艺之神班奈特说：
    “他……真的是蒙巴托所说的那个掌握着炼金术的终极智慧的人吗？我有些难以接受。”
    “太普通了。实在是太普通了！”财富之神巴泽尔说。
    耕织之神说：
    “难道，蒙巴托被他蛊惑了吗？不！”她立马打断自己的这种说法，“即便所有人都被欺骗了，蒙巴托也不可能被欺骗。”
    “但是，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实在是看不出，他到底有哪点像是‘智慧的贤者’。”
    “你们说……这一切会不会是蒙巴托刻意制造出来的。他制造出了这么一个‘智慧的贤者’，想达成某种目的？”
    “以蒙巴托的能力，他的确能做成这种事。但，他何必那样去做呢？以世人对他的信仰，他不论要做什么，都会受到追捧。”
    神们得不出答桉。
    直到，一道稍显陌生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他只是他。”
    这道声音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那是……”爱之神惊愣了一下，“是繁梦的葛罗瑞亚！她居然，居然主动对我们说话！”
    即便同为十二神，他们也几乎没有跟葛罗瑞亚交流过。
    “繁梦之神，你在吗？”技艺之神放开自己的精神，夸张地呼唤。
    无人回应。葛罗瑞亚只是说了那样一句话就消失了。
    众神品味葛罗瑞亚的话语。
    “难道，繁梦之神已经跟那个人有过交际了吗？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也许，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他的表演。他是真是假，会有最终的说法。”
    众神不再像凡人那样被不解的情绪所支配，耐心地等待与倾听。
    但，对于普通的观众而言，忽然出现的黎木，让蒙巴托先哲表现出“请求”的低姿态。这不可接受，这简直是亵渎。他们信仰蒙巴托，几乎是根植进灵魂的信仰。这份信仰让他们眼里只有蒙巴托。他们看不到蒙巴托对黎木的敬服，只能看到蒙巴托表现出“请求”的低姿态。
    以黎木的话说……他们是，聪明又愚昧的信徒。
    聪明是指他们掌握的炼金术知识，愚昧是指他们分不清自己到底该信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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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黎木站在聚光灯之下，紧张化为乌有。他将所有的观众都视作毫无生机的木头，沉浸到自己的课堂里。
    他并没有介绍自己，而是平常地说，
    “今天，承蒙邀请，由我为大家讲授一节炼金术课程。”
    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开场白，让本就对他抱有“愚昧的怨气”的观众们更加消极了。如果不是蒙巴托先哲还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发出嘘声。黎木也不怀疑这一点，就像自己的偶像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抢了风头，粉丝当然会忿忿不平。
    黎木不需要为自己解释什么。你无法说服一个满脑子信仰的人，除非你能击碎他们的信仰。
    他开始了他的课程。
    《深邃思考》的完美炼金术原理，经由他不低不高，不轻不沉的嗓音，在“精神视界”中蔓延。
    是“精神视界”，而非“精神世界”。
    “精神视界”是黎木为这次课程所准备的关键。它并非某种物体，而是一种表达方式。让一个人的所想所感可视化。
    为什么要让所想所感可视化呢？
    因为完美炼金术很难以用言语去表达。即便关于完美炼金术的一切都以文字的方式记载在《深邃思考》上。但如果本身没有充足的智慧与特质，看到那些文字，也只会觉得是拼凑起来的毫无内容的字符。
    语言、文字都是信息的载体。
    但它们当然不是完美的载体。因为它们都是以人类有限的智慧所创造的。人类也许有无限的潜力，但当下一定是有限的。所以，语言和文字并不适合用来讲授完美炼金术。
    黎木是以自我意识，是以精神去理解完美炼金术的。当然，对他而言，他的精神就是最合适的载体。
    所以，让这份精神可视化，是最好的途径。
    他使用庞大数量的无限币，用自然原力支配，将自己的精神里关于完美炼金术原理的内容拆解为一千万单位的意识碎片。这个办法，灵感来自于《悲恸黄沙》里的缄默矿石。正是通过感受储存在缄默矿石里的意识碎片，他才得知了“世界路线”的世界——犿獏的一生。
    所以，他要用同样的办法，让所有的观众们去感受什么是完美炼金术。
    之所以把内容拆解为一千万个单位。是因为，他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如此。如果是让娜塔莎来做同样的事，大概可以拆解为十亿个单位，甚至再大一个数量级。
    黎木以自然原力支配这些独立的意识碎片单位。开始为众人演绎。
    当然，这不是无声的演绎。
    黎木就像电影里的旁白一样，时不时为众人解释一下他们没有关注到的地方。
    而旁白之所以是旁白，那就是不会干扰电影本身的内容。
    所以，黎木的声音，响起在每个人的耳朵之中，却不会动摇他们感受演绎的精神分毫。
    而他们能通过这些意识碎片感受到什么，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如果本身很愚蠢，那么可能一丝一毫的知识都感受不出来。如果聪明到了极点，甚至能感受到所有黎木想要表达的内容。
    在场所有人。每一个教育院的炼金学徒、门士、大师、先哲；
    包括蒙巴托在内的月令神们，都像搁浅的鱼一样，渴求沉浸入水中。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智慧者。智慧者对知识是敏锐的。他们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发觉了黎木这种独特的课程演绎下所蕴藏的智慧。
    他们忘我地吮吸知识。
    在这种场合，唯有愚笨之人和黎木本人才是清醒的。
    因为没有绝对的愚笨之人……所以，严格说来，只有黎木才是清醒的。
    但，答桉是。在场，除了黎木外，还有第二个置身事外的清醒者。
    她就是，十二月的繁梦之神，葛罗瑞亚。
    她站在观众席的最外缘，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木。一旦黎木看向她，她立马就移开目光。
    “她，一点都没有受到精神视界的影响……为什么？”
    黎木有些不解。
    即便是蒙巴托，也因为被意识碎片里的知识所吸引，而沉浸其中。
    她却没有……她是绝对愚笨之人？还是，她打心底不对这场大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或者说，她是一个精神远远超出我，完全不被自然原力支配的存在？
    是哪种可能？
    如果她不对这场大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的话，那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精神远远超出我的话，那么在昨晚的梦中，她就能支配我了。
    她是绝对愚笨之人？
    黎木想不通，不禁蹙起了眉头。他很快将这件事拎开，不让这份疑惑的心情干扰自己对课程的演绎。
    他所规划的课程一共有四个部分，共四个小时，每个部分占据一个小时。
    第一个部分结束后，黎木暂停演绎。
    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在静谧了几秒钟后，激烈的“求知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一时之间，全场人声鼎沸，众人激昂无比。
    “天啊，我刚刚看到了什么……那是何等的智慧。你们敢相信吗，一份材料的属性居然可以被百分百无损失地提取出来！而且过程美妙得就像呼吸那样顺畅和简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无法想象会有那么纯净的魔药，对身体没有任何一丝负担！甚至不占用消化系统！就像是跟生命融为一体了！”
    “你们在说什么魔药，什么材料啊！重点根本不是这些！重点是刚才所看到的炼金术原理，炼金术术法，炼金术公式，是我们完全没见过的全新体系！而且，而且……我居然无法不承认，这种体系要比我们所学的……更加……更加……”他有些说不出口，“太可怕了……”
    “欧尼塞斯大陆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完整的炼金术体系了！”
    “……魔药……”
    “……材料……”
    “……体系……”
    观众席十分嘈杂。所有人都在表达。他们如同烧沸的开水一样，顶开水壶的盖子，灼烈地向周围的人表达自己刚才所感受到的一切。
    如果说他们本身就都是炼金术学习者和从业者才会这么激昂的话……但此刻，十位神的精神交流也异常激动。
    “真的，真的是终极智慧！”
    “对，我能感受到。尽管还有很多东西是我难以理解的……但我知道，这绝对是远超这个世界的智慧！一定是！蒙巴托没有骗我们。他真的，真的发现了炼金术的终极智慧！”
    “不……不止是炼金术……刚才的理论不是说了吗？炼金术是研究世界的方式。炼金术的终极智慧……就是世界的终极智慧！也许。有那样一种可能。这份智慧，能……能让我们看到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一切秘密。包括……我们是如何成为神的。”
    这段发言来自沉默寡言的六月“热意稍涨之时”的书籍之神，门罗·简。
    简作为书籍之神，也可以被成为知识之神。传闻，他是欧尼塞斯大陆最为博学者。没有他不知道的知识。
    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让其余所有神都敏锐地意识到……
    欧尼塞斯大陆，要迎来大变革了。
    所有人都热情高涨，以至于黎木再次发言时，他们才意识到……他们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来自讲台上那个令他们感到焦虑与愤满的陌生人。
    “这堂课的主要内容是体系的建立。我相信，你们都有了各自的理解。那么，这堂课到此结束。”
    结束……这个词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十分尖锐。
    就像看电影到了关键时刻，戛然而止一样。
    一名前台勇敢的学生，激动地发言，
    “不，黎木先生，请您再讲一些，再讲一些！我必须向您忏悔。当您站在讲台上时，您年轻的容貌和平常的眼神，让我怀疑您是否值得蒙巴托先哲的请求。但……我应该相信蒙巴托先哲的高尚，与您的不羁。我虔诚地向您忏悔。如果您因为我们无礼的态度而有任何不满的情绪……我向您忏悔。请您，请您再讲一些。”
    他激动到语无伦次。
    但，所有人都跟他是同一个心情。唯有感受到了知识的美味，才会食髓知味。
    此刻，他们开始追求知识，而非是对伟人，对“神”的信仰。
    黎木看着他们，又转头看了一样蒙巴托。蒙巴托眼中泛着一些光芒。不知那是眼泪，还是什么。
    他想，蒙巴托先哲，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不缺乏智慧者，只不过被那份显得有些刻意的信仰所操控了。
    黎木目光平静，他没有回答那名勇敢的学生的话，只是按照预先计划好的程序，说：
    “接下来是第二堂课。相信经过了第一堂课后，你们有更加充足的准备迎接第二堂课。第二趟课的主要内容是体系的演变。”
    “噢！！！”
    全场欢呼，所有人精神振奋。
    知识的汪洋，“淹没”了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黎木察觉到，名为“信仰”的枷锁，似乎发出了开裂的声音。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又一道十分恐怖的目光，不知从何探出，看了他一眼。
    当他惊觉回首望去时，只在角落里看到繁梦之神葛罗瑞亚。
    葛罗瑞亚跟他目光相对的瞬间，赶忙慌乱地躲开了。那样子的确像一个内向社恐的人。
    但……刚才的确是有一道十分恐怖的目光。是来自她吗？还是另有其人？
    黎木渐渐感到一些不安。
    这个世界，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142章 国家队队员

    黎木为欧尼塞斯大陆所精心准备的这堂课，并非是细致到某个炼金知识点的课程，而是一种导论，一种学科启示。是对原有炼金术原理、体系的一种挑战。
    用一个更加准确的词形容是：
    “启蒙”。
    对，就像原始人第一次发现火加热过的食物更加容易入口，然后受此启蒙，学会了使用火一样。
    所以，在他的课程里，几乎没有精确到某个术法的结成方式，某种魔药的配方，全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抽象概念。是一种炼金术哲学。哲学有门槛，而让观众们在短短四个小时里就能迈过门槛的能力，是他为此准备的“精神视界”。
    当第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黎木就知道，后面的时间，只会像自己所预计的那样顺利进行下去。
    至于这些观众们能学到什么，收获些什么，又能通过今天这堂课觉悟什么……那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了。
    他还是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拎得很清楚的。来这一趟是为了交易，而不是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所以，四个小时的课程一结束。在众人还沉浸在获得知识的幸福海洋之中时，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甚至没有跟蒙巴托说声告别。他知道，蒙巴托会处理好后续的所有事。
    如同他一开始的想法：我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丰碑，我只是一个过客。这个世界不需要记住我。
    ……
    大会场里的人们激烈地讨论着课程的内容。他们像狂热的信徒一般，以自己最热烈的情绪，不论男女老少，不论王公贵族，全都因为这堂课心系在一起。
    过去了好一会儿，热情稍稍消退后，才有人发现……那名讲课人，不见了。讲台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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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哪儿了？那位带来伟大知识的……智慧的贤者去哪儿了？
    此刻，没有人再怀疑那个年轻的男人的确掌握着终极智慧。也不再因为蒙巴托先哲“请求”的低身段而对他感到任何不满。
    是的，他们知道了那个年轻男人，那个智慧的贤者的了不起。
    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他了。
    蒙巴托站在大讲台的帷幕内侧。他目光深邃且动容。他心想，对黎木而言，在欧尼塞斯大陆的旅途，不过人生短短的一瞬，来与不来都不会对其有什么影响。但，对欧尼塞斯大陆而言，黎木的出现，是颠覆性的。
    “这便是世界的参差吗？”
    他闭上眼，沉顿片刻后，再次登上大讲台，
    “各位……”
    在这之后，他以蒙巴托之名特意为那份交易契约组建了一个炼金术师基金会，专门用来为黎木炼制所需的各种魔药。只有足够优秀的炼金术师，才能加入这个基金会。
    除此之外，他还聚集了全大陆最优秀的炼金术师，共同研究黎木所展现给这个世界的“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被称为“奇迹之课”。
    ……
    回到安全屋后，黎木长呼一口气。安全屋的魔药这块，算是彻底解决了。有一个炼金术大陆提供产能，再大的需求也不必再操心什么。只要安全屋那份交易契约还在履行，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需要定期通过无限之路去收货就行。
    返回安全屋时，娜塔莎和从灵都不在。不过，一切都很正常。小型安全屋原先的80饱和有了略微上涨，现在是83的饱和率。
    看来活跃玩家的数量在上升。
    黎木刚一走进前厅，便收到了娜塔莎的讯息，
    “我出门了。还是关于小灵的事。她的情况可能比我所预想的要复杂一些，之后再跟你说。”
    从灵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一些？
    黎木也没多想什么。他相信娜塔莎能处理好这件事。
    之后，黎木去找了趟尤明浩。那家伙又变壮了不少，整个人跟抛了光的牛蛙似的，某些角度看上去，甚至让黎木觉得有种“肌肉男真恶心”的感觉。
    倒不是黎木对肌肉男有偏见，而是尤明浩这块头太离谱了。
    不过相应的，尤明浩的各方面属性都提升了不少，快要完成2阶突破了。精神状态也还好，不用担心什么。他的无限冒险之旅正顺风顺水。
    晚上，回到安全屋。娜塔莎跟从灵还是没有回来。
    透过员工契约能感觉到她们都还好。黎木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开始检视小型安全屋，顺便录制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副本，以及一些能力出众的玩家。
    一般来说，他觉得比较出众的玩家，都会记录下来。后面持续关注其成长。
    从公测到现在，记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出众玩家，差不多也上百个。这其中，还是有不少人因为挑战更高难度的副本而就此殒命。
    即便是高玩，一样会死得很简单。
    一番检视下来，当他觉得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打算休息的时候，忽然透过破窗之眼察觉到一名特殊玩家进入了某个副本。
    “伍鲤”。
    这个名字。黎木印象比较深。因为他是在破窗之眼的观测里，第一个通关单人四星难度副本的玩家。并且，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通关了。
    伍鲤是个水平相当高的玩家。黎木之前有段时间，持续关注过他。他所进入的副本，只有四星难度……并且每次都很轻松地通关，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四星难度不是他的真正水平。
    单人副本的难度一般是要高于多人副本的。部分多人四星副本，甚至比不上一些极端的单人三星副本。
    所以，这个叫伍鲤的玩家，水平相当高。
    因为每次通关都很轻松，所以他从未进入过安全屋。黎木每次都是直接观测副本，以此来观看他在副本中的冒险。
    解密类、规则类、逃亡类、搏杀类、大逃杀类、绝对恐怖类……
    各种各样的副本伍鲤都闯过。不管是什么样的类型，他都能轻松应付。给人的感觉就像他是无所不能的。四星难度的副本完全无法让他展示出真正的水平来。
    他的闯关风格也比较独特，黎木总结来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实现最大的收获。
    他总是能在各种选择里，精准判断出最合适的选择。
    一直以来，黎木都对这名玩家很好奇。但遗憾的是伍鲤从未遇到过能让他失措到只能进入安全屋的危险。所以，黎木只好充当一名观众。从上帝视角欣赏他的副本绞杀之旅。
    这一次，黎木也觉得伍鲤大概又能很轻松地通关。
    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黎木心神安宁，意识沉入破窗之眼，开始与伍鲤所在的副本相连。刚开始，他要观测副本，只能通过无限之路进入副本。但现在，随着精神的变强，可以直接在安全屋里观测了。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伍鲤进入副本后，不到五分钟，就遭遇了致命危险。一群食人植物，将他包围，他没有任何逃脱空间。
    在遭遇致命危险后，小型安全屋的希望之门直接为他打开了。他一刻不多想，直接进入其中。
    黎木蹙起眉。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在状态吗？
    黎木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名为《食人植物园》的单人四星副本。他觉得，以这个副本的难度，伍鲤应该能顺利通关。但现在，不到五分钟就被秒了？
    他没有急着去看进入小型安全屋的伍鲤，而是在趁着《食人植物园》还未被清理者回收，仔细研究一下伍鲤的行动轨迹。
    研究轨迹的时候，黎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从轨迹显示的信息看……伍鲤是特意挑了一条食人植物特别多的路线，顺便专门把惊扰它们，让它们形成对他的全方面包围。
    直白地说……伍鲤似乎是故意让自己陷入绝境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只有一个答桉——他想进入安全屋。
    从黎木关注伍鲤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一共经历了十八个四星难度的单人副本，但是从未进入过安全屋。以他的能力，也不需要安全屋的庇护，不需要安全屋里的各种魔药和道具。
    现在，他专门让自己陷入绝境，以此进入安全屋……
    黎木睁开眼。那就只能是怀着特别目的前来的。
    结果也像他猜想的那样。
    进入安全屋后的伍鲤，没有做任何消费，直接叫来了一个小明，不待小明说开场开，先行开口说：
    “我想见你们的老板。”
    几千万的活跃玩家，想一窥这神奇安全屋的老板真容的人非常多。但从公测到现在，黎木没有见过任何其他玩家。原因很简单，没价值。
    把安全屋经营到现在的规模后，单个玩家的价值，早已不值得黎木特意花费时间去交谈了。
    因为黎木从未同意过玩家的面见请求，所以思维简单的小明习惯性地打算拒绝，但是下一刻，它听到黎木的声音，
    “给他开路。”
    小明一下子惊醒，连忙对伍鲤说，
    “客人，请跟我来。”
    伍鲤问，
    “直接就能见到你的老板？”
    小明说，
    “是老板同意了你的面见请求。”
    “所以，你的老板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明哪里懂得那么多，只是傻呵呵地笑着说：
    “老板什么都知道。”
    ……
    通过特殊通道，伍鲤来到了安全屋本体的大门前。不待他伸手，门为他打开。
    他稍作迟疑后，迈步走了进去。安全屋本体内部的景象让他有些意外。他本觉得应该像是什么城堡的地方。但实际上，看上去有些像装潢古典的复式别墅。
    随后，他立马就被摆放在一楼的那些装饰品所吸引。
    像是一个艺术家被了不起的艺术品所吸引驻足一样。他迈着较快的步伐，站在摆放着装饰品的墙下。
    几幅散发着深邃气质的画，造型怪谲的无头者凋像，略有血腥味儿的座钟……不管是什么，都好像有着无与伦比的专属气质。伍鲤清澈的眼中露出一份质朴且纯粹的美好。他想要伸手去触碰这些装饰品，但又意识到不礼貌，赶紧收回手，但眼中的喜爱与渴求却丝毫不减。
    他的神情，他的行为全都被黎木看在眼里。
    第一次看到副本之外的伍鲤。
    伍鲤大概二十七八岁，个子不算高，一米七三左右。他长相中等偏上，右边的耳朵缺失了一半，从痕迹看像是被咬掉的。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犬牙，很有感染力。穿着不算时髦，甚至有些小落伍。眼睛清澈泛光，精气神十足。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些腼腆的文静青年。
    如果不是他身上有一股“平静且认真”的独特气质，大概就是那种与他擦肩而过，就只记得他是个一只耳朵缺了一半的人。
    “平静且认真”的独特气质。不是对神态的形容，而是气质。
    所谓气质，就是一个人“气性的外在表现”。
    伍鲤的气性，十分特殊。
    这不禁让黎木想起从灵的那份气性。从灵的气性是一种“为选择付出代价”的信念。
    黎木没有第一时间露面。
    他想，伍鲤进入安全屋就要见他，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了他黎木这个人而来。
    “为了安全屋的老板而来……那么，就以‘安全屋的老板’这个身份见你。”
    是的，黎木给自己挑的身份是“安全屋的老板”，而非“黎木”。
    “这位客人，欢迎光临。”黎木的声音响起。
    伍鲤顿时眼睛一亮，关注从装饰品转移开，笑着说：
    “这里的装饰很美。”
    “很美……你是第一个用‘美’形容它们的人。其他顾客一般会说很‘特殊’。”
    “特殊不就是美吗？”
    黎木不认同这句话，但他也不驳斥伍鲤的看法，
    “进来。”
    茶室的门为伍鲤打开。
    伍鲤抬起右手，似乎想捏一捏自己右耳的耳垂。但他的右耳缺失的一部分包含耳垂，所以没能捏到。可即便如此，动作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他走进茶室。
    茶室飘香，让人安心。
    伍鲤向前看去。他看到一个人坐在前方。但是这个人，并没有脸。他大概理解了，便笑问，
    “先生平常都是以这种面容示人的吗？”
    黎木也知道他看出来自己遮蔽了真容，
    “你想见到怎样的我，就会看到怎样的脸。你是为‘安全屋的老板’而来。但‘安全屋的老板’本就是一个没有特性的存在。自然，你看到的是一个无脸人。”
    伍鲤点头，
    “原来如此。”他接着又笑着说，“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的交谈。”
    “所以，你为何而来？”
    伍鲤说，
    “我叫伍鲤，出生在徽省s市的一个城中村里，从小到大，不论参加什么考试，成绩都是第二名。当然，并非是我控分，我一直想要拿到一个第一名，可只要是不作假的考试，就从来没实现过。总有一个人在考场上会比我优秀。大学毕业后，我考上了燕京市的公务员，生活一直很平静。有一次我为了救一条落水的狗，被狗咬掉了半只耳朵。事后，狗的主人，出于愧疚，在我住院期间，每天到医院来看望我。在我出院后，我们开始交往，一年后，顺利地步入婚姻殿堂。结婚那天……”
    他说个不停。
    从他出生，说到结婚生子。婚后的琐事，岗位的升迁。各种大小事。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荣耀的还是耻辱的，他都一并说了出来。
    他就像是在考验黎木的耐心，说的完全都是毫不相关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入正题。
    但黎木也没有打断他。
    因为，当伍鲤在讲述这些毫不相关的事情时，他身上那种“平静且认真”的气质，越发浓郁。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终于伍鲤停了下来。他长呼一口气，丝毫不见疲意，笑着说：
    “这就是我的一生。先生现在是否很好奇，我说这么多不相关的事，是为什么。”
    黎木说，
    “如果我不好奇呢？”
    伍鲤笑道，
    “不好奇也没关系。因为我讲述的事跟我来此的目的完全无关。我只是为了让你确定，我是真实存在，而非别人捏造的。我相信，以先生的能力可以分辨出来。”
    “你不必说那么多，我也能确定你是真实存在的。”
    “但我也需要确定我此刻是真实的，而非虚构的。”
    “嗯？”
    伍鲤笑着说，
    “抱歉，我的存在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难以跟先生讲述清楚。不过，我相信，以后会有机会让先生再了解我的。”
    他呼出口气，说：
    “在《无限》内测开始后，我成为了国家内测队的一员。现在被一些俱乐部玩家叫做国家队。我来到这里，是代替国家队，向先生传达一份信息。”

 第143章 支配神的存在

    黎木的半边身体都在阴影之中。
    伍鲤看不到他的脸，自然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表明身份后，他暂停下来，没有直言来意。他想看看黎木会对此说些什么。
    静谧片刻后，黎木出声了，
    “国家队……哪个国家？”
    伍鲤顿了一下。老实说，在来之前，他预想过黎木的各种态度。友好、不友好、中立……但他没想过黎木会问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像样。
    他想，既然这位老板能看得出来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非虚构或者捏造的虚假人物。肯定也能认出来自己是人。
    国家队的国家……除了，难道还能有其他？而且，我之前都明说了我考上了燕京市公务员……肯定不会是其他国家了。
    这位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伍鲤正欲开口，忽然就顿住了。他想到一种情况……如果这位老板是地球人，那肯定会知道我所说的国家是。但如果，他不是地球人呢？
    虽然来之前，收集了很多关于安全屋的情报。以一些见过安全屋老板的玩家的描述……他有着东方面孔，会说中文……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更加详细的了。现在看来，这位老板的身份还是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
    当然，伍鲤清楚，自己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探明老板的身份，是为了传达国家队的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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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鲤温声说，
    “。”
    黎木回答，
    “哦，地球人口第二多的那个国家。然后，你们的国家队想向我传达什么信息呢？”
    伍鲤清澈的眼中映出一个钟表盘的影子。钟表盘上时针运动的痕迹清晰可见。他笑了一声说，
    “接下来，我会把我的时间拨回到十八小时前。十八小时前，我接受了需要向先生传达的信息。你可以在其中进行查看。”
    时间拨回？！
    这是什么能力？
    黎木聚精会神观察。
    伍鲤眼中钟表盘的时针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开始逆方向快速运动。与此同时，伍鲤整个人似乎被一种奇怪的“场”给笼罩了。他坐在面前，却像根本不存在。
    黎木立马操纵自然原力去探寻。
    自然原力在接触到伍鲤的“场”的瞬间，居然……不受控制的偏转了！不过，在偏转的短短一瞬间，黎木获得了一种转瞬即逝的特别感受。那是……与脑髓结晶里脑髓所带来的幸福感完全相反的感受，是绝对的厌世感。
    是让人一感受到就想自杀的东西。
    黎木迅速稳定心神。然后，伍鲤的时间回拨也结束了。
    他整个人都变了。换了一身衣服不说，神情状态都变了。他的目光看上去，就像有好几个人坐在他的面前。他时不时还点一下头。
    他就像，已经不在这个时空了。
    接着，他忽然开口，
    “那么，接下来我将对我所接收到的信息进行复述。复述后，我会删除我的认知，让时间替我记忆。”
    大概有个人点头了。他才吸了口气说，
    “‘今天几号？’安全屋的老板你好，我是无限玩家整备队的一名成员。借由伍鲤的媒介，向你传递信息。这是保密性极高的信息，无法通过一般渠道进行传达，请你谅解。
    “第一份信息是……地球上存在一些未知的生物，它们随着《无限》的出现而逐渐冒头，在《无限》公测后愈发活跃。大概在一周前，地球上空、海洋出现巨型‘龙形’生物，并伴随着大范围的血雨。这些血雨成为了一种诱因，诱发那些未知生物的全面爆发。我们称呼那些未知生物为‘影人’。
    “第二份信息是……止水俱乐部的成员从灵似乎在你的安全屋里工作。她契约在身，并未向我们传达任何关于安全屋的情报。但一些“影人”盯上了她。
    “第三份信息是……一个图片。图片倒映在伍鲤的眼中。”
    伍鲤说完后，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黎木看向他的眼睛。的确，在他清澈的眼睛中倒映着一张图片。
    图片并不是很清晰，被许多奇怪的虚影所缠绕。仔细看才能勉强辨别出，似乎是一个站在天空中的人。这个人遮住了太阳，所以看不清面容。不过，即便是隔着图片，又隔着伍鲤的晶状体。黎木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接着，伍鲤眼中钟表盘的时针又转动起来，快速回到正确的时间。
    微微发愣后，伍鲤笑着说，
    “看来先生已经接受到了我代队伍向你传达的信息。这份信息，只有你和我的上级知道。即便是我本人也不知道。当然，时间还是记得。”
    黎木点头，
    “的确。但只是信息。你们向我传达信息，是为了什么呢？”
    伍鲤说，
    “这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我的任务仅仅是充当通信兵。”
    “表达诚意？为了以后的合作做铺垫？”黎木试探地问。
    “我无法对此进行评价。”伍鲤面色平静地说。
    黎木又问，
    “这些信息通过这么特殊的方式向我传达，肯定是很重要的。这么相信我吗？把这些信息传达给我。”
    “我无法对此进行评价。”
    黎木知道，想要从伍鲤这里问个什么出来，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像之前所演绎的那样，任何重要的情报，都被剔除了他的记忆，用时间储存的话，就算控制他的精神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他那回拨时间的演绎能力，可真是神奇。
    黎木问，
    “那，还有什么事吗？”
    伍鲤微笑道，
    “请黎木先生杀死我。”
    黎木语气一沉，
    “为什么？”
    “为了抹除我来过安全屋的事实。请放心，你并非真的杀死了我，而是杀死了进入过安全屋的‘我’。”
    “这是你的能力？”
    伍鲤笑着回答，
    “是的。我无法理解我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份能力，实现我的个人价值，以及帮助队伍实现队伍价值。”
    黎木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后，摇头，
    “我不会动手。你自杀。”
    伍鲤问，
    “为什么？”
    黎木说，
    “我肯定，你不止一次用过你的这种能力。我也肯定，过往的每一次，你都死于自杀。该我问你，这次为什么选择让我杀了你？”
    伍鲤笑道，
    “先生真是一个拥有无与伦比智慧的人。不过，请放心，我并非有多余的企图。只是很好奇，像先生这么神奇的人，杀人的样子是怎样的。”
    黎木看着他，没多说什么，
    “你自己动手。”
    伍鲤点头。然后，就那么笑着，脖子一歪，彭地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与此同时，他眼中再次浮现钟表盘，表盘里的针一动不动。
    紧接着，就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他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
    黎木感受不到他的任何一丝气息。安全屋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记录。
    这意味着，他从未出现在安全屋过。
    是这样吗？
    黎木皱起眉。不，不是。应该说，伍鲤出现在安全屋的事实，永远停留在了之前那一段时间里。过后的时间里的一切痕迹，都在他自杀那一刻被抹除了。
    “真是神奇又恐怖的能力……”
    如果伍鲤的能力可以对别人使用的话……黎木无法想象他会变成怎样恐怖的怪物。
    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后，黎木的关注回到之前那三条信息。
    简单总结：
    第一份信息：地球上有“影人”，影人因为《无限》的内测、公测而逐渐活跃，因为格尹诺丝的缘故，全面爆发了。
    第二份信息：从灵被影人盯上了。
    第三份信息：一个人的图片。
    黎木的思维转得很快。国家队传达的信息重点是第三份信息里那个凌空的人。前两份信息都是在为第三份信息的“可靠性”做铺垫。
    但，那个凌空的人到底是谁？
    为何单单只是其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秘密呢？
    黎木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透过伍鲤晶状体看到的那个人的身影。看不出面容，身体也被阳光包裹，看不出男女，甚至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人。
    不懂。
    黎木以前或许是个纠结的人，会因为一个想不通的问题钻牛角尖，但现在不是。经历了种种事，获得了《深邃思考》的智慧，他变得更加理性，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从灵的事。
    娜塔莎之前也有留言说从灵的事比她预想的要复杂一些。现在，国家队直接明说从灵被影人盯上了。
    从灵，到底有什么秘密？
    黎木也没急切地要去搞明白，弄出个所以然来。急也没什么用。至少要等娜塔莎回来，从她那里了解具体情况再说其他。
    没让这些事耗费心神。白天在欧尼塞斯大陆讲课，本身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了。
    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躺在床上，即刻就睡着了。
    坠入梦乡。
    冷，又是熟悉的寒冷。
    黎木蓦然睁开眼，向四周看去。寒冷的雪夜，以及在雪夜中显得无比突兀的小木屋。亮着暖色灯光的木屋，传达出一股精神上的温暖感。
    “又是这里……”
    黎木迈步走进木屋，果不其然，木屋里，那个名叫葛罗瑞亚的繁梦之神已经坐着在喝咖啡了。那轻松写意的神情，看上去完全是把这里当家了。
    他走进去，看着她，
    “我记得我之前说过，如果你再进入我的梦境。我就把你永远囚禁在这里。”
    葛罗瑞亚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放下咖啡杯说：
    “嗯，也可以。”
    黎木顿了一下，
    “什么叫也可以？”
    葛罗瑞亚说，
    “就把我永远囚禁在这里。那样，你每次做梦，我都能看到你了。”
    “你是蠢猪吗？”黎木皱眉，“为了这个，舍弃自己的自由？”
    葛罗瑞亚说，
    “不。正是为了自由，我才希望被你囚禁在梦中。因为，那样的话，我的灵魂就可以逃离那个世界。”
    “为了自由？”
    葛罗瑞亚拨开垂落脸颊的鬓发，露出微微发红的耳朵，
    “我不是欧尼塞斯大陆的人。我来自一个名叫芒格纳天堂的世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一个名叫欧尼塞斯大陆的地方。还被选中成为了繁梦之神。这听上去很好，一下子从凡人变成神。但是……可能因为并非原住民的缘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的月令神，只是一个特殊存在用来支配欧尼塞斯大陆的工具。”
    芒格纳天堂！
    黎木坐下来，
    “继续说。”
    葛罗瑞亚见黎木没有排斥自己，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那个特殊存在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到，我的灵魂被ta控制着。一旦我做出任何想要违逆ta所给予的神的使命的事情，就会被抹杀掉。然后ta会挑选下一个繁梦之神，继续替ta支配世界。我以为我可能就要这样直至终于受不了违逆ta然后被抹杀了。直到你出现。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能带我离开那个世界。”
    “凭什么这样觉得？”
    “我也想知道。所以我潜入你的梦境。然后发现，你是个自我意识特别强的人。说不定，我可以通过你的梦境，离开那个世界。结果也跟我想的一样，即便你不在欧尼塞斯大陆，我也能进入你的梦境。”
    黎木看着她，
    “这很讨厌。就像没穿内裤被别人看到了一样。”
    葛罗瑞亚顿了一下，
    “男人应该不在乎这个。算了……我只是，想离开那个世界，不想被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存在所支配。”
    黎木忽然想起什么，稍稍凝眉，
    “你闯入我的梦境这件事之后再说。我记得你说，只要做出任何违逆那个ta的意志的行为，就会被ta抹杀，对吗？”
    “是的。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ta挑选神灵，是为了支配欧尼塞斯大陆？”
    “是的。”
    “人们对神灵的绝对信仰，就是ta的支配手段，对。”
    “嗯。”
    “一旦人们对神灵的绝对信仰开始动摇……会发生什么？”
    葛罗瑞亚说，
    “旧神会被新神所取代。”
    黎木顿时有种被黑暗笼罩的感觉，
    旧神会被新神所……取代！
    蒙巴托之所以请求我去讲授那一节终极智慧的课程，正是为了打破人们对他的绝对信仰……而其他月令神，也一直希望知道神的秘密……
    从那节课的表现看……效果很好。一部分人已经打破了绝对信仰的枷锁，开始被知识本身所吸引。
    炼金术全新的知识一旦传播开，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打破枷锁……
    这意味着，信仰的崩塌。
    意味着，蒙巴托可能会被抹杀。
    黎木恍然惊觉。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讲完课后，所感受到的那一道“庞大”的目光来自何处了。
    是支配欧尼塞斯大陆的那个ta！

 第144章 白日飞升，得道成仙

    欧尼塞斯大陆被一个未知的ta支配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黎木不免有些震惊。因为他并没有通过安全屋的破窗之眼窥视出来。
    是ta的存在高于破窗之眼的能力吗？
    不，黎木觉得应该不是这种可能。毕竟，更高级别的无限存在的痕迹都能窥视到。
    应该是，ta在刻意躲避别人的目光。当然，黎木也没有抱着完全的自信，真就认为破窗之眼什么都能窥视到。
    目前来说，通过葛罗瑞亚以及他自己的一些发现，的确可以肯定，欧尼塞斯大陆被一个强大的存在支配了……
    但，
    “这关我什么事呢？”
    对于黎木而言，只要欧尼塞斯大陆能为他提供调配魔药的生产力就行了。他们的世界到底会经历什么，都跟他这个异界人没有半分钱关系。
    至于这个葛罗瑞亚的请求。
    黎木看着她，
    “我拒绝让你通过我的梦境离开欧尼塞斯大陆。”
    葛罗瑞亚知道这个答桉。所以她并没有失落或者难过，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
    黎木说，
    “答桉很明显。我不认识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承担本不该承担的风险，这种事，我实在做不出来。如果你跟蒙巴托交流过，那应该知道，除了炼金术师这个身份外，我还是一个商人。”
    葛罗瑞亚沉默片刻。她可能有白化病，皮肤皙白的同时透着一股澹澹的粉红色。这也恰好，让她本就不错的五官，看上去更加像是冰雪中的女神。但她的性格实在配不上这种形象。
    “你的确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不论是从你对自己梦境的控制力，还是你的行为决断看。都是这样。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当你在欧尼塞斯大陆，在那个万众瞩目的大讲台上，为所有人讲授那一节课程的时候。就已经承担上了风险。所以，这并不是你本不该承担的风险。恰好，正是你的选择，让你承担风险。”
    葛罗瑞亚站起来。她颇为淑女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轻笑一声，
    “好久没有同时说过这么多话了。虽然被拒绝了，但我还是很开心。”
    黎木说，
    “你要走了？”
    “嗯。既然你拒绝了我，那我就要想其他离开欧尼塞斯的办法了。”
    黎木眼中逐渐流淌出阴湿的气息，
    “你还记得。上次我说过，你再闯我的梦境。我会永远囚禁你。”
    葛罗瑞亚平静的神情如同上了一层冰，僵住了，
    “你……”
    黎木的精神疯狂涌动。他知道，单纯以自己的精神强度，可能困不住葛罗瑞亚。但，此刻的他，在安全屋里。在安全屋里的他，是上帝，是唯一的神。
    “同为一心”的属性，让他即是安全屋。
    秉持着安全屋的那未知的力量。他轻而易举地困住了葛罗瑞亚。
    一道接着一道冰棱从外面的冰天雪地里飞进来，穿过葛罗瑞亚的身体，将她牢牢钉在木屋的墙壁上。
    随后，黎木再控制自己的梦境，把木屋重新装饰了一遍，变成一座十分豪华的别墅。
    葛罗瑞亚童孔颤抖地看着黎木，
    “你真的，真的要锁住我吗？”
    黎木看了看四周，笑了笑，
    “这样子真像是金屋藏娇啊。”
    说完，他脸冷下来，随手解除了对葛罗瑞亚的控制。
    葛罗瑞亚被戳穿的身体迅速复原，她靠着墙问，
    “为什么又放开了我？”
    黎木说，
    “要是真的金屋藏娇，肯定会被某人发现。你对我毫无用处，把你留在我的梦境里，只是浪费精神。但是，你需要知道，我能困住你，也能杀死你。所以，下次你再不打招呼就进入我的梦境的话……”
    他张开嘴，嘴角流溢出阴湿潮濡的气息，
    “我会在我的梦里养一盆花，让你当肥料。”
    葛罗瑞亚咽了咽口水。她在黎木身上感受到一种极恶的气息。仿佛面前这个人，是无恶不作的世界级恶人。
    不过，她并没有害怕，反而有些高兴。
    倒不是她有怪癖。而是她清楚地听到黎木说“不打招呼就进入我的梦境的话……”。
    上次他没有这么说过，是直接断言不能进入他的梦境。这次新增了限制条件……
    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打过招呼了，只要同意了，就能进了呢？
    虽然他多半不会同意，但起码有机会了！
    葛罗瑞亚看着黎木，
    “你说，你是个商人，对。”
    “怎么了？”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你什么都会做的，对。”
    黎木调侃，
    “你要是给我足够的利益，让我委身于你都行。”
    “我知道了。”
    葛罗瑞亚看着黎木，消失在梦境之中。
    次日清晨，黎木醒来。他捂住头，感觉昨晚没睡好。
    “肯定是那个蠢女人的原因……”
    回想昨晚的事。重要的就一个，欧尼塞斯被未知的存在支配了。
    但这也不重要。只要不影响他跟蒙巴托的交易契约就行。他相信，蒙巴托会尽力维护好那份契约。
    吃完早餐后，娜塔莎回来了。
    她走进安全屋，原本严肃的神情，一见到黎木，立马便成了轻松的笑颜，
    “你回来了。”
    黎木点头，
    “嗯。”
    娜塔莎踮起脚，仰起头，亲吻黎木的下巴，
    “早上好。”
    黎木正想回应她一个亲吻，她突然又皱起了眉，然后一个后撤步，避开黎木的动作。
    “怎么了？”
    娜塔莎看着黎木的双眼。她眼中那轮金色的圆环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后，她说，
    “你的精神里有一个陌生女性的味道。虽然我不怀疑你。但从我认识的你看，你应该不会轻易让陌生人进入你的精神。甚至，连我都没进入过你的精神。所以……你这两天经历了什么？”
    娜塔莎……真是太敏锐了！
    黎木心想，还好昨晚把葛罗瑞亚赶出去了。不然非得一下子就被娜塔莎揪出来。
    他并不慌。以理性的角度思考……娜塔莎并非无理取闹的人，跟她之间的关系，信赖是最重要……所以，只要合理解释，她肯定不会怀疑什么。
    黎木一五一十地把葛罗瑞亚的事情说了出来。
    娜塔莎听完后，立马不关心葛罗瑞亚的事了。转而问：
    “所以，你很在意欧尼塞斯大陆那个未知的存在吗？”
    黎木摇头，
    “并不。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秘密，都去在意的话……迟早精神内耗至死。只要ta不会影响我跟蒙巴托的交易就行。”
    娜塔莎点头。然后笑着说，
    “我还以为短短两天，你就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归栖之人了。”
    “怎么可能。”黎木汗颜。
    娜塔莎轻声说，
    “不过。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找到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什么？”
    “好了。我来说说从灵的事。”娜塔莎坐下来，神情重归严肃。
    黎木也认真起来。
    娜塔莎说，
    “为了更好地了解从灵的状况。我这段时间，其实并没有跟她在一起，而是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自由行动。我从一个毫不相关的旁观者角度去观察她。然后发现，不只是我，还有非常多的存在都在观察她。虽然那些暗中的存在还未现身，但我感觉到，是恶意。他们对从灵怀有极大的恶意。”
    黎木想，应该就是之前伍鲤传递的信息里的影人。
    娜塔莎继续说，
    “其次。从灵的精神中，有一个气息很庞大厚重的存在。因为不知道那个存在对从灵的态度，所以我没有草率行动，以免从灵的精神受到伤害。”
    娜塔莎的话又让黎木想起了从灵的特质“信念”。那是精神内容所营造的。就像精神内容物“幻海思潮”一样。不过“幻海思潮”完全受他控制。而从灵的精神内容物，似乎不被她本身所控制。
    黎木问，
    “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娜塔莎说，
    “如果不弄清楚从灵的精神里到底装着什么，我无法解决她容易被情绪诱导的问题。所以，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但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我又无法直接对从灵进行操控。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抓几个同样在观察从灵的存在，盘问一下原因。”
    “可以，需要我帮忙吗？”
    “不，我已经抓来了。”
    “嗯？！”
    娜塔莎说完后，周围涌现潮湿的气息。五个肉块在潮湿的气息中浮现，随后，肉块迅速变形，直至完全发育成他们本来的模样。
    “这是什么能力？”
    娜塔莎说，
    “剥夺。我剥夺了他们的存在，又重新把它们制造了出来。”
    恐怖的能力……难怪那些清理者除了“亵渎”外，完全不是娜塔莎的对手。而现在的娜塔莎，亵渎也不好使了。
    五个像人，又不太像的家伙发育完成后，立马惊恐地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
    娜塔莎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不可侵犯的神情与冰冷的目光，让她此刻看上去完全就是位高权重的女王。她只是轻声说，
    “安静。”
    于是五个家伙立马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跪在她面前。
    娜塔莎说，
    “从左边开始，讲话。”
    左边的家伙立马开口，
    “我受‘安山真明王’的指使，监视从灵。真明王只让我监视从灵，不做其他任何举动。”
    他说完后，轮到下一个。就像点名一样，
    “我受‘安山真明王’的指使，监视从灵……”
    ……
    五个人一番下来，说的话都一样。受了一个名叫“安山真明王”的存在的指使，只负责监视从灵。其他的，他们一概不知。
    他们“汇报”完后，重新溶解成肉块，然后消失不见。
    黎木目睹了全过程。不由得感叹，自己这个平时乖滴滴的恋人，本质上还是一个暴虐的神灵啊。
    以前她的能力被封印，现在解封了，又获得了安全屋的神圣契约加持……简直，简直就是个又无敌，又残暴的家伙。
    娜塔莎随后一脸歉意地说，
    “抱歉让你看到不干净的场面了。但我，实在有些控制不住剥夺他们存在的想法。”
    黎木汗颜，
    “娜塔莎，你别当我傻。你本可以抓住他们就开始拷问，还专程把他们带回来，在我面前表演这一套。”
    娜塔莎少见地露出一些尴尬的表情，
    “嗯……其实，是想在你面前展示一下我的能力。让你知道，我有能力守护你！”
    “好了好了。没必要那么肉麻。知道你强，你无敌。”
    “我是认真的！”娜塔莎严肃地说。
    黎木笑了笑，
    “我也没在开玩笑啊。”
    娜塔莎看着黎木。咬了咬下嘴唇。她一点都感觉不到黎木的认真态度。算了……
    黎木继续说，
    “所以，关键在于那个叫‘安山真明王’的家伙。把他找到——”
    黎木还没说话，面前又浮现出一个肉块。他顿了顿，
    “你不会……”
    娜塔莎笑着说，
    “对的，我也把那家伙一起抓回来了。”
    黎木大汗，
    “娜塔莎，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肉块发育的时间比之前长。
    安山真明王完全发育后，是一个长着虎头的人。
    “亚人……”
    也就是影人。
    安山真明王意识一恢复，立马哭喊着跪在娜塔莎面前求饶，
    “姑奶奶，您饶了小的。小的什么都交代，求您放过小的……”
    然后，他躺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子。这完全就是猫科动物表示臣服的样子。
    瞧着他眼中那恐惧的目光，看着他露出肚子打滚儿的样子，黎木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这家伙之前受了娜塔莎怎样的折磨。
    娜塔莎看了黎木一眼，
    “我可没怎么样他。”然后，她看着安山真明王，“对。”
    “对对对！姑奶奶您说的都对！”安山真明王的虎头露出飞机耳的姿态。
    黎木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
    娜塔莎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
    “我去检阅一下小型安全屋。审问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一熘烟地就不见了。
    黎木扶额，
    “这家伙，自由后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还是说，之前一直在压抑本性？现在不装了？
    黎木打起精神，看着安山真明王。
    真明王被他一盯，立马浑身发抖。
    从黎木的角度看……娜塔莎就是一个犯了错，心虚然后逃之夭夭的笨蛋。
    但从真明王的角度看……面前这个男人，是凌驾在那个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恶魔之上的，更加恐怖的存在。
    所以，黎木还没说话，真明王立马躺在地上，
    “小的什么都说！不要再折磨小的了！”
    黎木笑了笑，
    “放心。我才没有那家伙那么残暴。起来。我们都是现代人，得斯文一点。”
    真明王小心翼翼地改躺为跪。
    黎木问，
    “你已经给她交代过一遍了吗？”
    “不。她只是折磨了小的。但没有说为什么折磨小的。”真明王虎脸委屈，“她一直折磨小的，都没停过。小的明明说了，什么都交代，但她就是不听。”
    这……
    黎木心想，娜塔莎果然还是要好好教育一下才行。这确实不像话了。刑讯逼供重点是“供”，不是“刑”啊！
    不过。仔细一想。他也不觉得娜塔莎会这么刻意地展现自己的残暴。
    随即，黎木明白了。娜塔莎是帮自己做了“刑”的脏事，好让自己能轻松地从真明王口里得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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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为什么不自己问呢？
    这一点黎木想不通。估摸着，得亲口问她才行。
    黎木看着真明王问，
    “为什么要监视从灵？”
    真明王抖了一下，
    “小的斗胆问一下，从灵已经被您老人家看上了吗？”
    看上了？
    这个说法，有些奇怪。
    黎木直勾勾地看着真明王。真明王立马掌嘴，哭着说，
    “是小的逾越了。要是知道您老人已经预定了她，小的肯定看都不看她一眼。您老人知会一声，等她成熟了，小的肯定亲手为您老人家献上她。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真明王……王……说起来，你混的不错。”
    “哪能跟您老人家比。小的只是占了个小山头，自立为王而已。”
    “安山，是吗？”
    “对对对。您老人家要的话，小的立马献上。”
    黎木没想，都到21世纪了，居然还有妖怪占山为王这种事。只不过，这里的“妖怪”有些不同罢了。
    他问，
    “为什么盯上从灵？”
    真明王愣了一下，
    “您老人不知道吗？”
    黎木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你只有回答的权力，没有提问的权力。”
    真明王赶忙又掌了自己几嘴，
    “从灵是大名鼎鼎的‘灵魂硕果’。据说，吃了她的灵魂，能直接跨越影人之于世界那一层壁垒，白日飞升，得道成仙。”
    白日飞升，得到成仙？
    黎木想了想，应该类似于娜塔莎那种进化成神灵，获得世界认可，拥有神灵之力的情况。
    真明王继续说，
    “之前从灵尚未成熟，灵魂甚至还未开花。一群影人预计，她可能要再过五十年才能完全开完结果。但没想到，这短短几个月，居然让她的灵魂直接从花包开了花，又结了硕果！所以，一时之间，各处的影人都蠢蠢欲动，想摘了她的灵魂硕果。”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影人也盯上了她？”
    “是的，很多。特别多。国境内的影人，几乎都知道。并且，知冬市附近的大地神们，都开始行动了。”
    “开始行动？！”
    真明王诧异，
    “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吗？”
    黎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眼神压住他。
    真明王立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成碎片了。这个人，这个人果然要比那个女人更加可怕！他几乎是嘶吼着喊，
    “放过我，放过我！”
    “有几个大地神？”
    “三个，三个！”
    “什么水平？”
    “很强，他们三个都很强！都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只差一步就能得道成仙了！都在等着从灵这颗硕果成熟！”
    黎木头皮发麻。他没想到从灵的情况居然复杂到这种程度。
    “娜塔莎！”
    娜塔莎随叫随到。
    黎木说，
    “这家伙的话，你也听到了。”
    娜塔莎点头，
    “所以。你的想法是？”
    黎木说，
    “虽然从灵有员工通道这个捷径直达安全屋。但是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三个离成神只差一步的老妖怪。从灵说不好反应不过来就会被秒杀。从灵还是安全屋的员工，我可不想为她赔抚恤金。”
    说完，他迈步离开安全屋。
    娜塔莎在后面轻笑一声，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你嘴上说嫌弃她，但肯定舍不得她离开安全屋。”
    随后，她回头看着安山真明王，
    “听到了？”
    安山真明王下意识点头，然后又立马摇头。
    娜塔莎转过身，追寻黎木的痕迹而去。
    留待安山真明王在尖叫声中，变成一团肉块，然后再完全消失。
    过了一会儿，“呢喃”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安全屋，依旧很和平啊。”
    魔镜笑着说，
    “的确。”
    无头者小声滴咕，
    “老板什么时候才去脑髓地狱看一看啊。那里明明更重要。”
    “不。对老板而言，他想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呢喃”说，“要成为理想的支配者，首先需要做到……不被其他人支配。”
    魔镜说，
    “我们是观众。观众不能打扰舞台上的戏剧。”
    无头者点不了头，但会以沉默表示肯定。
    过了一会儿，魔镜又说，
    “我之前在映照从灵小姐的心灵时，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景象。你们要看吗？”
    “当然。”
    随后，魔镜映出另一番景象。
    里面，一只有着分列在鼻梁两端八只眼，浑身燃烧火焰的巨大狐狸，正盘尾而眠。

 第145章 火

    止水俱乐部，知冬市分部。
    分部的建设，基本已经稳定成型了。靠着从灵在无限玩家论坛里的名气，分部招新很成功，这段时间来的持续增员，让分部的成员建设方面，已成气候。
    所以，几天前，燕京市来电，告诉从灵，她现在可以回总部去了。
    但是，从灵没有给出答复。
    倒不是说因为安全屋的原因，只能留在知冬市。即便她身在燕京市，只要属于员工的特殊通道还在，她就能随时随地进入安全屋。但到底在犹豫纠结什么，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现在越来越认可黎木和娜塔莎的话了，
    “我可能的确是个有缺陷的人……”
    尽管在俱乐部那些崇拜她的人看来。她是遥远的女神，是强大且智慧的高级玩家，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找不到任何漏洞的存在。但自从在安全屋工作以来，她本人却越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强者”了。
    不同于她面对关经纬挑战时，所说出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里的“强者”。
    她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是个漏洞百出的人。
    比起一般的玩家而言，可能的确很厉害。但在安全屋里，在无限世界里……她不免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自己从未真正意义上却影响过什么。
    尤其进入了一次脑髓地狱后。
    她发现，自己的信心有些被挫败了。
    脑髓地狱里，随便一只路边的不安者，都差点将她杀死……这种程度，哪里有资格去探究无限的秘密。
    虽然没有说出来过。但这股挫败感一直在她心里酝酿。她迫切地希望做出改变，所以，才会那么毫不犹豫接受娜塔莎的提议。
    娜塔莎让她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不要去安全屋，也不要去无限，做她平时休息时会做的事就好。
    不过，从灵的闲余生活实在是谈不上丰富。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她通常都在天台、阁楼等高处，漫无目的地俯瞰大地。往好处说是放空心灵，不好地说就是发着毫无意义的呆。
    今天的她，依旧是如此。
    她站在止水知冬市分部大楼的天台上，望着下面训练场里新加入的成员们，在教练们的带领下，训练格斗技巧。那些格斗技巧都是在无限之中学习的。是用试炼资格换取的。一般都是属于个人财富。也就是在俱乐部里，才能享受到。这也是一般玩家加入俱乐部的好处。
    训练场里，最吸引目光的一个大块头。
    从灵记得，那个大块头叫尤明浩，是黎木的朋友。
    不知是出于对黎木的好奇，还是对尤明浩的好奇。从灵之前闲着没事，把尤明浩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发现，尤明浩的确只是个普通人，成为无限玩家后，才迎来人生的转机。
    而黎木却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那黎木呢？从灵也怀着这个疑惑，去探究过。但是不知为何，黎木的信息是空白的。
    并非那种被人隐藏起来的空白。而是一种……你能找到他的资料，但完全无法理解资料上有什么。
    普通人碰到这种事，肯定觉得很诡异。
    但从灵知道，黎木多半是给自己的身份加上了“认知干扰”，可能就是不经过他的同意，无法认知他的过去。就像无限的管理者、清理者种种存在无法认知安全屋一样。
    她想，如果没有这种认知上的影响。庞大的国家机器，早就把黎木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关于安全屋的老板到底是谁的消息传出。
    “算了……”
    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黎木是个怎样的人她说不清楚。但她觉得，他的目的可能比一般人想的要“单纯”许多。
    “唉——”
    刚叹了口气，她就顿了一下。
    手指碰着嘴唇，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像个怨妇一样叹息摇头的时候。
    真不好受，这种感觉简直让人发疯！
    她迈步走了起来。天台呼呼的风刮得她发丝凌乱。
    “你在烦恼什么？”
    声音像是风吹来的。
    从灵站定，蓦然回头，望见一清纯可人的少女坐在天台的围墙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少女大概十三四岁，满脸的稚气。
    从灵没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她给人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邻家的好妹妹，是每次放学回家，在路上碰到后，会开心地打招呼，然后买杯奶茶一起回家的那种感觉。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站起来，直直地站在围墙上。风一吹，她就要栽下去的样子。
    从灵眉头一跳，
    “小心！”
    她正要去抓住少女。少女立马又站得稳稳当当的了，还笑着说，
    “我是风信子。本就是住在风中的人。不要担心我。”
    从灵看着她，再次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说了，我是风信子。是风吹过来的。倒是你啊……我听到你叹气了。心里充满忧愁与焦虑的人，会变丑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兴许可以帮你缓解焦虑。”
    从灵还没多愁善感到对一个不知从哪儿出现，叫什么名字的小鬼吐露心声的程度。
    她转头离开，话不投机的话，就各行好事。
    但她刚走出几步。那少女又出现在另一座围墙上，同样以那清纯可人的笑容说，
    “不要逃避。”
    从灵说，
    “我不觉得我在逃避。只是跟你聊不来而已。”
    少女说，
    “二十二年前，你两岁那年。遭遇过一场大火。所有人都在大火中烧得通透，烧得干干净净。唯独你，活了下来。”
    从灵的目光瞬间变得异常锐利，
    “你！在说什么！”
    少女呵呵一笑，
    “别急着对我发怒。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没有谁会关注平平无奇的一场大火。那甚至是连新闻都上不了的火灾。是过一两个月就不再被周围人提起的事情。可我，记了二十二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少女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不再清纯可人，像是有什么东西寄宿在里面，阴森而可怖，
    “因为啊，我看到……一朵让人兴奋到战栗的灵魂之花，激情盛放！庸碌的凡人只能看到大火烧尽了一切，但我……我，风信子！能看到，希望在火焰中盛放。通往世界终点的希望！灵魂的火焰，越烧越旺！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摘下那朵灵魂之花，它就凋谢了。但，幸运的是，它留下了一枚种子，留下了一份新生的希望！”
    从灵从不曾对人提及过那场火灾。
    不仅是因为她那时候才两岁……没有人相信一个人两岁时连是梦是现实都分不清的记忆。还因为……大家都同情一个没有家庭，没有父母，孤身一人的孤儿，还是一个女孩。
    她既不愿被人不当一回事，又不想被人同情可怜。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但是现在。过去本该被尘封的回忆，像派对彩带枪里的彩带一样，被忽然释放出来。她看着少女，
    “你想说，我就是那枚种子吗？”
    风信子少女微笑，
    “你很懂事。”
    “懂事……呵……”
    风信子少女目光灼热，
    “我本以为，你还要再过个五十年，才能成熟，才能结出灵魂硕果。但是没想到，这短短几个月，就让你提前成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真像风中的一朵花，飘落而下，落到从灵面前。
    从灵想做出动作，却发现自己完完全全动不了。就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全身。
    “你对我做了什么！”
    风信子少女凑到从灵面前，贪婪地呼吸从灵的味道，
    “成熟的香气，是成熟的香气！”
    从灵瞬间十分厌恶这个顶着靓丽皮囊的家伙。与此同时，她做好了随时逃进安全屋的准备。
    但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完全感应不到安全屋的特殊通道。
    怎么回事？安全屋出问题了？
    不，出问题的是……我自己！
    她的精神跟身体一起，都被禁锢了！安全屋的特殊通道需要用精神打开。精神被禁锢了，她就彻底失去了方向。
    风信子少女再一次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你在几个月里成熟，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快告诉我！”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灼热，简直像见到了偶像的私生饭一样。
    从灵厌恶地说，
    “你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风信子少女脸色变得阴沉，再变得狰狞，
    “恶心……你说我恶心！你知道我为了这副美丽年轻的皮囊做了什么吗！我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了她！我花了一百天，小心翼翼地剥下她的皮，生怕弄伤了她一点。怕这副皮囊腐烂，我用上了最好的防腐手段，天南地北最好的香料！你居然说我恶心？！”
    从灵童孔颤抖。
    面前这个怪物的皮，居然是剥的别人的！
    她看着这张清纯可人的脸。不由得想，也许是个十三四岁，还在读初中的花季少女，在家里有家人的疼爱，在学校，有同学和朋友的关心……但是现在，被这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恶心家伙……
    “即便你有全世界最美的皮囊，也掩盖不住你身上的臭味儿！”
    风信子少女忽然又平静下来，
    “你又懂什么？这么好看的皮囊，跟着她的主人能有多久？再过四年，她就成年了……这副皮囊也就会沾染上成年人的恶臭味儿……再过十几年，人老珠黄了……再过三四十年，不就是老得让人发呕的样子了？现在多好，这副皮囊能以她最美丽的样子，永存。你不懂得这个年纪的美好……少一岁，太过稚嫩，多一岁就太老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最好，最可口！”
    她看着从灵，呢喃道，
    “要是你也在她那个年龄时就成熟多好？”她笑了起来，的确，很美，美到不可方物，“不过，灵魂的硕果，没有期限。”
    她说，
    “快告诉我，宝贝。快告诉我……你到底在烦劳什么？让我为你解决烦劳，然后开开心心的，以最好吃的状态……被我吃掉。”
    从灵看着她，
    “我一直不觉得世上有丑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哪怕微不足道，也会有片刻短暂的美。唯独你，让我看到了彻彻底底的丑。”
    风信子少女紧咬后槽牙，随后又释然一笑，
    “算了。肉质差点没关系，灵魂硕果还是美味的就好。”
    然后，她开始张口。
    她的脸皮，像是橡胶一样，被不断地拉扯开。知道，她张着能将整个人生吞下去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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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信子，你够了！”
    一个拳头形状的光影从天而降，一拳将风信子少女狠狠砸在地上。
    紧接着，一前一后，两个人缓缓降落。
    一个是穿着唐装的斯文老人，一个是杵着拐杖的慈祥老妪。
    斯文老人厌恶地看了风信子少女一眼，
    “自欺欺人的家伙。再美的皮囊也掩盖不住你的恶臭味道。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慈祥老妪呵呵一笑，
    “风信子。一个人的美丑发自内心，不由皮囊所决定。难道，这一千多年来，你都没悟出这个道理吗？”
    “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风信子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那副皮囊都快掉下来了。
    她赶紧把皮重新贴上去，然后硬笑着说，
    “不能动怒，动怒会变丑。”
    斯文老人冷哼一声，
    “我早该一拳打死你了。留你活到现在，简直是人间孽畜！”
    慈祥老妪拐杖一点一点，
    “风信子。作为影人，本就不应该参与人间世俗。你却一再湖涂搅弄。纵使我念你修行不易，今天也不好在放过你了。免得你又去祸害那些青春少女。”
    风信子哈哈大笑，
    “好两个人间正道。好两个仗义执言的武林盟主。说容不得我，就要杀我……真的是，好可怕啊。”
    从灵不知道这三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但看上去，他们关系不好。刚来的两个老人，一身正气，不像是什么坏人。
    难道，影人里面的确有那种仗义执言的存在？
    风信子语气阴冷，
    “别装了。这里只有我们。装什么正派人士？还是说想找个由头把我干掉，然后独吞这枚硕果？真是这么想的话，来，来试试。看看你们两个正义人士，能不能处理掉我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斯文老人怒吼，
    “混账东西！”
    慈祥老妪，
    “适可而止，风信子！”
    风信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嗤笑一声，
    “来啊，快来杀了我。”
    斯文老人看向慈祥老妪，
    “仙姑，你怎么看？”
    老妪笑道，
    “还是由道长决定。”
    斯文老人又看向风信子。三人迅速进行了激烈的眼神交锋。
    从灵心里一沉……她本以为，这两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老人是来帮自己的。但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一伙的！
    过了一会儿，斯文老人说，
    “念在你修行不易……暂饶你一回。”
    慈祥老妪也感叹说，
    “现在不是我们妖怪闹事的年代了。是该收敛收敛。”
    风信子眯起眼睛，
    “坟仙姑和千云道长不愧是仗义执言的正道！我这种妖魔鬼怪佩服得五体投地。”
    斯文老人点头，
    “既然如此。一果分三。谁能成仙，就看各自造化了。”
    慈祥老妪说，
    “是正解也。”
    风信子阴狠地看了他们一眼。虽然想独吞……但是，这两个老不死的却是太难对付了，
    “我也没意见。”
    随后，慈祥老妪眼涌金光，
    “点魂……分！”
    瞬间，从灵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把自己的精神撕成三份。
    精神上的疼痛远超身体。
    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满是刑具的地狱里，被一万只恶灵啃噬和折磨。
    然而，她毫无办法。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精神一点点被撕开。
    从灵再向三人看去。哪里是什么美丽少女、斯文老人和慈祥老妪。分明是一具挂着枯骨的干尸，一只豺和一头狼。它们张着嘴，吐出恶臭的噬人气息……将满口的仁义道德，满面的美丽可人变作口水，变作一滩烂肉……却妄想着，吃掉她，吃掉她，然后得道成仙……
    从灵想，如果……如果我真的让这种妖魔鬼怪成了仙……那大概，我真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害死了全家，苟活下来的蠢货而已。
    所有知道那场火灾的人，都可怜我，可怜我这么小就失去了一切。但他们从来不知道，那场火本就是我点的。
    两岁的我，调皮地玩着打火机。点燃了沙发……烧得很快很快，父母还有姐姐，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父亲用最后的力气，把我扔出窗外。还好，家在三楼，又掉进了花坛里，只擦破了皮肤。
    我活了下来。
    甚至，还活到了现在。
    现在……大概，就是我为那场火赎罪的时候了。
    火……
    从灵想着那场火。也许是临死前的错觉，她竟然真的看到火。
    灿烈的火焰不知从哪里冒起，忽然就占据了周围的一切。
    她极力地睁开眼，向火焰中看去。
    一只巨大的狐狸，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向她走来。它有着分列在两边的八只眼睛。每一只的童孔都不相同。有雪花状的，有山岳状的，有树冠状的……
    狐狸走到她面前，低头蹭了蹭她。
    它不会说话，但好像又说了些什么。
    从灵没听清楚。想叫住狐狸。但狐狸只是在火焰之中闪转腾挪。眨眼间就消失了。
    紧接着，火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的视线回到现实。
    天台上，只剩下她和三堆印在地上的焦炭。
    晴朗的天气，明媚的清光从天上倾泻而下。
    从灵站在原地，
    发呆。
    远处的某个地方，黎木问，
    “娜塔莎，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真是不可思议。从灵的精神里居然住着一个神。”

 第146章 潜意识的暗示

    “过去，她看上去，不太好。”
    黎木说着，迈开步伐。
    自然原力抬着他的脚步，体内“世界”强悍的能量，让他实现凌空踏步而行的效果。加上现在风大，衣袂飘飘，如果留着长发的话，兴许会有得道高人的样子。
    “嗯……你还好吗？”黎木站在从灵背后问。
    突兀的声音吓了从灵一跳。她以为又是什么敌人来了，也许是本能的驱使，似乎又有火焰在她身周燎起来。
    “冷静一下，是我。”黎木赶忙阻止她。
    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从灵的“火”是如何瞬间将三个只差一步就能成神的家伙，烧成灰尽的。
    要是挨一下，非得直接到安全屋重生去了。
    看到是黎木后，从灵还怀疑了一下。之前的事，让她不得不考虑，面前这个黎木是不是人假扮了。就像那个风信子少女一样，明明看上去毫无敌意，却是恶臭的下水沟都难以容忍的家伙。
    从灵蹙着眉，质疑，
    “你是真的老板？”
    黎木说，
    “还能有假？”
    从灵一脸怀疑。直到娜塔莎走过来后，她才解除警惕，肩膀一沉，整个人立马变得柔弱多了，欣喜地迎上去，
    “娜塔莎。”
    黎木汗颜，
    “我你认不出来。娜塔莎你倒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从灵肯定地说，
    “没有人能够伪装成娜塔莎。我知道的。娜塔莎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模彷。”
    娜塔莎笑着说，
    “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小灵，你现在还好吗？”
    从灵笑了笑，
    “还好啊。这不是挺好的吗？虽然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我现在肯定是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总之就是很好的。”
    黎木啧了一声，
    “不用这么强调。我跟娜塔莎全程目睹了你的经历。”
    从灵顿了一下，
    “所以，你们都看到了，都听到了？”
    黎木感觉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儿，又改口说，
    “大概只是看到了那三个家伙想伤害你。然后……从你身上涌出火焰，把他们瞬间烧透了。”
    “这样啊。”
    黎木肯定自己没看错，从灵偷偷松了口气。
    她……也许是在担心什么被自己跟娜塔莎知道了。
    黎木可能还会照顾一下从灵的自尊心。但是娜塔莎不会。
    娜塔莎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她直接摇头说，
    “小灵。你有问题。”
    甚至用语措辞都十分尖锐。她直接点明从灵有问题，丝毫不委婉。
    从灵刚松掉的一口气，立马又卡在喉咙，下不去上不来。她嘴唇有些发白，微微颤抖着，
    “我……对不起。”
    娜塔莎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
    “你的精神里，住着一个神灵级生命。虽然我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它是怎么以生命形态存在于你的精神之中的。但我肯定，小灵……它一定是从你出生开始，就伴随着你。”
    从灵眼中泛过一些苦涩，
    “可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娜塔莎想了想问，
    “小灵。你小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跟‘火’有关的事……”
    火……
    火！
    从灵的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场由她亲手酿成的火灾。她开始紧张。
    一把来说，以她的心理素质，不会这么明显地紧张。但，在娜塔莎面前。她感觉自己被彻底洞穿了。任何掩饰的话语，都是徒劳的……而且，如果欺骗娜塔莎的话，说不定，说不定会被厌恶。
    但……不管什么，她都可以向娜塔莎坦白。唯独那件事……唯独那件事，不行！
    她说不出口。
    可是，娜塔莎认真且严肃的目光，像骄阳一样，无法逃避。
    从灵一时无措，不禁偏过头看了一眼黎木。
    在目光交织的短暂瞬间里。黎木感觉到从灵在向自己求助。
    她在畏惧着什么……
    黎木看向娜塔莎。然后意识到，娜塔莎过分认真的态度，刺伤了从灵。他不由得想，娜塔莎或许的确是个在精神与体魄上都十分强大的存在，但正是因为这份强大，让她可能很难在意到别人的脆弱与无奈。
    黎木开口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的动静肯定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我们先回安全屋再说。”
    娜塔莎当然无条件服从黎木的安排。她不怀疑什么，点头，然后问，
    “那这三道灵魂怎么办？从灵的‘火’只烧了他们的躯体，把他们的灵魂留了下来。应该是故意的。”
    她挥了挥手，便有三道虚影浮现。
    跟在犿獏的灵魂空间里看到的那些被拘禁的灵魂，很相似。
    因为缺乏依托。这三道灵魂，漫无目的，呆滞而无意识。
    黎木说，
    “直接处理掉似乎有些便宜他们了。从灵，你说该怎么处置？毕竟他们伤害的是你。”
    从灵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敏感了，肩膀抖了一下，
    “我……由我处置吗？”
    黎木笑着说，
    “你也可以说怎么处置，让娜塔莎动手。”
    从灵看了看，指着斯文老人的灵魂说，
    “让这个人一辈子被狼啃咬。”
    接着，她指向慈祥老妪的灵魂，
    “这个人，一辈子被豺啃咬。”
    最后，是那个风信子的灵魂。从灵说，
    “她的话。剥皮抽筋。”
    说完，她又充满歉意地对娜塔莎说，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让你做这种事……”
    娜塔莎严肃地说，
    “放心交给我。我只会让效果更好。”
    “要不还是算了……”
    “不。没问题的。”娜塔莎义正言辞。
    黎木心里吐槽。看娜塔莎这样子，是巴不得亲自动手来处置这三个家伙。
    “那……好。”
    随后，黎木跟从灵通过特殊通道回到安全屋。
    他能想象得到。那三个家伙落到娜塔莎手里，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
    趁着娜塔莎不在的短暂时间里。黎木跟从灵聊聊。
    “你现在好些了吗？”
    从灵喝了口鱼吻酒，
    “嗯。”
    黎木说，
    “我不是很想触及你的痛点。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说的话……许多方面，的确很难帮到你。”
    “我……”从灵低头蹙眉，神情纠结。
    黎木的语气逐渐用上一些幽沉与绵柔，
    “你不知道那些‘火’的存在，对吗？”
    “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精神里，居然住着一个神。”
    “看上去，它是你的守护神。”
    “守护神吗？但我没有印象，跟它之间有过什么契约之类的东西。”
    黎木稍微沉默了一下，看着从灵说，
    “娜塔莎之前问你小时候有没有经历过跟‘火’有关的奇怪的事……你逃避回答了。”
    面对黎木时，从灵稍微轻松一些。大概是因为黎木也是地球人，跟她年龄也差不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我……”
    黎木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从灵。跟她以往所表现出的坚韧完全不同。
    到底是怎样的事，才能让一个坚韧的人变得这么脆弱呢？
    如果是小时候所发生的……大概就是所谓的“童年阴影”。
    从心理健康学上。大多数存在情感问题的人，都在童年有过灰暗的经历。家暴、猥亵、饥饿、冷暴力……
    黎木看着从灵……面前这个高岭之花般的女人，经历过什么呢？
    从灵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她不再颤抖，眼神也变得跟平常一样，静谧而深沉。她问，
    “你相信原罪吗？”
    “原罪……人的原始罪恶本能吗？”
    “大概。”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原罪。纯粹的恶意……”
    从灵又问，
    “那……一个刚满两岁，也许还不到的小孩呢？”
    黎木想了想，
    “正常的两岁小孩……大脑还未发育完成。更多的还是依循本能行事。早慧的，可能会说话，会走路了。但你要说恶意的话，不太好想象。”
    从灵眉头低沉，
    “我在两岁的时候，点了一场火。那场火烧死了我的父母和姐姐。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父亲在被烧死前，将我扔出窗外，掉在了花园里。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黎木心头稍颤。他其实不太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原始罪恶，郑重地问，
    “两岁的事，你确定还记得吗？”
    “我记得。全都记得。我甚至记得我被生下来，浸泡在胎盘羊水里的时候。记得吸吮母乳的时候，记得父母以及姐姐逗我，给我换尿布的时候。每一件事，我都清楚地记得。”
    世界上，会有各种各样的怪事和怪人。从灵，也许便是其中之一。
    黎木点头，
    “原来如此。”
    从灵顿了一下，有些惊讶，
    “你相信了？”
    “嗯。是啊，我信你。”
    “为什么？正常人听到这种事，只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得了臆想症，或者中二病还没结束……你都不质疑一下，就相信了？”
    黎木反问，
    “你会骗我吗？”
    从灵不知道怎么回答。低下头，
    “狡猾的反问。我怎么好说会不会骗你……”
    黎木沉入沙发，
    “从灵，我问你。你点那场火时，在想什么？还记得吗？”
    从灵想了想，摇头，
    “忘了。”
    黎木说，
    “你能记得自己被母亲生下时的场景，却记不得点火时在想什么？这很奇怪。”
    “这……好像的确很奇怪。”
    黎木问，
    “你之前都没意识到吗？”
    从灵微微吸气，
    “我每次一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就只顾着自责与难过了。没认真思考过当时在想什么。”
    “你认为你是罪人，是害死家人的原罪？”
    “难道不是吗……那场火是我点的。”
    黎木摇了摇头，
    “难怪你那么容易就被脑髓地狱里的无头者情绪诱导了。你知道吗？虽然我没见过具体的情况。但是仅仅是旁听你的描述。让我觉得，你是在潜意识地暗示自己就是罪人。这种情况，多出现在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
    从灵抬起头，忽然皱起鼻翼，
    “但是……我真的能感觉到那种痛苦……”
    她十指绷紧，想要捂住脸。
    黎木强行抓住她的手，让她把脸露出来，
    “看着我。从灵，看着我的眼睛！”
    从灵此刻就像是精神分裂了。一边想要逃避黎木的目光，一边又想要直视他的目光。
    她的眼中充满了痛苦。
    黎木说，
    “你家里从起火，到你的家人被烧死，用了多久？”
    从灵艰难地回答，
    “半分钟……或者二十秒。”
    黎木又说，
    “你觉得，什么样的火才能烧得那么快？反正，普通的火肯定不行。”
    从灵愣愣地看着黎木，
    “那场火，不是一般火吗？”
    “显然。”
    “但我明明记得，我用父亲的打火机，点燃了沙发，然后……”
    “不，这是你对自己的暗示。你觉得你是用的打火机，故意点着了沙发。但实际上，那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灾祸，是绝非普通人能够制造出来的灾祸。”
    “可我，明明记得！”
    黎木松开她的手，
    “从灵。你的话不真实。”
    从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站起来，大声说：
    “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我所记得的就是那样！”
    黎木点头，
    “我不怀疑你的人格。我想说的是，你自己都无法分辨清楚，存在于你脑袋里的记忆，哪些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哪些……是别人的暗示。”
    “不！我记得的就是我记得的！”从灵挣扎着说，“为什么要怀疑我？我……明明很努力了……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是，但是为什么就不肯饶恕我……为什么我非要背着罪恶感前行。”
    她很受伤。她鼓足了勇气对黎木说起她心里最大的秘密……但黎木不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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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鼓到了极限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她低下头，向二楼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请忘记我说的话。”
    从灵努力地闷着一口气，噙着泪水。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才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小声哭泣。
    她不敢哭地太大声，怕被听见了。
    但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一楼。
    黎木拧着眉头。他并没有因为从灵突然的情绪化而生气。而是在想……从灵她的脑海里，一定有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在不断暗示她什么。
    会不会是……那个保护她的神灵呢？
    但实在地说。之前并没有在那个神灵身上感受到对于从灵的恶意。
    这时候，娜塔莎回来了。
    她一走进来，闻着空气中的情绪味道，便问，
    “你弄哭她了？”
    黎木白了她一眼，
    “别说得我像个混蛋一样好。是这样的……”
    他描述了一下从灵的情况。
    娜塔莎听了后，稍加分析，
    “可能是这样。从灵的精神存在着一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当她遇到受伤的事情后，就会接受来自潜意识的暗示……暗示的内容可能是‘我是对的’，也可能是其他。总之，潜意识的暗示，保护她不会情绪失控。但这样的暗示，也让她缺乏与人之间真正的情感交流。任何来自其他的恶意也好，善意也罢，都被会潜意识拒之在外。”
    黎木想了想，
    “所以，她才没有什么朋友。显得十分高冷，不好接近。所以，她才会出现情感缺失的情况。以至于，一旦面对强烈的情绪诱导，就很容易出问题。”
    娜塔莎点头，
    “小灵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她笑了笑，“她应该是很相信你的。所以被你否定后，才会情绪失控。”
    黎木啧了声，
    “你别笑我。我已经很委婉了。如果是你在跟她说，她可能都已经崩溃了。”
    如果是娜塔莎，肯定一上来就直接把真话戳进从灵的肺管子里。
    娜塔莎不否认，
    “潜意识的暗示，靠话疗是没用的。真话的确很难听，但伤透了后，才好涅盘重生。”
    黎木摇头，
    “十个被伤透了的人，能有一个可以涅盘重生就算不错了。”
    “我相信小灵。”
    “我也相信她。但我不会用‘相信’二字去赌上她的人格健全性。”
    娜塔莎问，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梦，是潜意识的体现……对？”
    “嗯。”
    黎木站起来，
    “那就来一趟梦之旅。去从灵的童年之梦里，冒个险。”
    娜塔莎严肃地说，
    “话说在前头。我在精神方面的能力，不包含操控真实梦境。我擅长的是剥夺与捏造。你如果想的是让我捏造一个梦境，来暗示从灵的话。最好不要这样做。那只会让她本就不稳定的人格更加紊乱。”
    黎木笑了笑，
    “放心。我恰好认识一个擅长操控梦境的人。”
    “那就没问题了。”
    “你先安慰她一下。让她睡个好觉。我出去一趟。嗯……可以的话，帮我道个歉。”
    “你不自己当面道歉？那样更有诚意。”
    黎木严肃地说，
    “老板不要面子的吗？”
    说完，他拂袖离去。
    娜塔莎憋不住笑了一声，目光却更是宠爱了。

 第147章 梦

    止水俱乐部知冬市分部大楼的天台上。
    两个穿着便服，和四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围着地上的三堆焦黑的尸体观察。
    穿制服的人小心翼翼地将焦黑的尸体收纳起来。连一块渣子都不放过，漏进缝隙里的甚至要用镊子夹出来。印在地上的痕迹，就直接把地板都铲起来。总之，不留下任何一部分组织在这里。
    完成了基本的结论后，两个穿便服的男人退到一旁。
    他们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
    中年男人头发有些蓬乱，像是不停奔波忙碌着什么，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形象的人。他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应该是忙得几天没合眼了。
    “之前听说从灵被盯上了，一路从燕京市赶过来。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年轻一些的男人比较秀气，戴着镜片很厚的眼镜。他可能有一千多度的近视，
    “之前调查过……有三个大地神对从灵蠢蠢欲动。看样子，这三堆烧焦的尸体就是它们了。简单画像看，也符合它们的本质。骨人，狼人以及豺人……”
    “大地神啊……大地神。那应该是影人里最强的档次了。”
    “嗯。根据影人的说法，大地神之上就是所谓的得道成仙。盯上从灵也是因为它们认为吃掉从灵就能得道。”
    中年男人感慨，
    “十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妖魔鬼怪，得道成仙的东西，我只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问题。没想到……它们一直都潜伏在我们身边。”
    年轻男人说，
    “倒也不是潜伏在我们身份。因为它们还是很好认的。应该是这两年，从无限降临以来开始，就逐渐有些肆无忌惮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它们肯定是感受到无限降临后，地球在发生有利于它们的改变。反倒是我们，察觉不出来。”
    年轻男人点头，
    “这种事如果不专门研究，的确很难察觉。”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登上天台，快步走过来，
    “余副司，周边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
    “打开看看。”
    随后，工作人员就地坐下来，将笔记本盘在腿上，然后打开之前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呈现着刚才天台所发生的事情。
    两人认真看着。从风信子少女跟从灵遭遇开始，一直到突然升起火焰，将三个大地神烧成焦炭。
    正当他们打算好好看看这之后从灵去哪里的时候，一道诡异晦涩的声音忽然响起。如果黎木在这里，一定能瞬间听到这道声音传达出的意思，是——
    “剥夺。”
    随着声音消没，监控视频戛然而止。然后……他们震惊地发现，视频少了几分钟。
    中年男人问，
    “后面呢，就没有了吗？”
    调监控的工作人员也很奇怪，
    “我应该是调了三十分钟的监控才对。怎么现在只有二十二分钟了？”
    “视频出问题了吗？”
    “不知道。我检查一下……”
    年轻男人却摇头说，
    “不用检查了。应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后面的内容。”
    “为什么这么觉得？”
    “刚才你应该有听到一个晦涩复杂的音节。”
    中年男人点头，
    “嗯。我以为那是视频里的杂音。”
    “不……虽然我不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但应该是那个音节之下所隐藏的能力，剪掉了监控视频后面的内容。”
    “这……太牵强了。剪视频怎么着都得花点时间。后面的内容是突然消失了。”
    “你的世界观还是太陈旧了。都有无限这种存在，瞬间剪掉一段视频的能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年轻男人说，“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亲自去看周围那些监控的视频源。我肯定，所有记录下后续内容的画面，全都丢失了。”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是那个音节带来的能力？”
    年轻男人说，
    “感觉罢了。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总之，我的看法是，从灵还活着。她不是那个安全屋的员工吗？也许是安全屋里的存在救了她。”
    “安全屋……真是个神秘的存在。上头一直在调查，但至今都没掌握一条任何有用的信息。”
    “总之，不是敌人的话，一切都好说。”
    “万一是敌人呢？”
    年轻男人沉默，
    “是敌人的话……除了骂几句，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有时候，你不得不妥协一些事情。”
    “大概。”
    “收拾收拾。把那些烧焦的尸体带回去研究一下。大地神的尸体，可是难得的研究素材。”
    “嗯。”
    ……
    欧尼塞斯大陆掀起了“新思想运动”。
    关于黎木所带来的完美炼金术。仅仅是四个小时的课程，其包含的内容，以及所具备的价值，不到两天的时间里，立马被肯定为新时代的启蒙之光。
    看上去，一切都很热情积极。
    佩拿马王朝首都宾城的一座大钟楼上。繁梦之神葛罗瑞亚正等待着夜晚降临……或者说，等着某个人做梦。
    来自异世界的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独自一人。
    也许是心里还有着“返回芒格纳天堂”的希冀，也许真的是性格内向的社恐。她几乎不会跟人交流，不想跟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沾染多余的关系。
    她每日每夜都在期盼着回到故乡的时刻。
    现在，那样的时刻终于能看到一点“可能”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放弃。
    “哟。”背后响起声音。
    葛罗瑞亚炸毛似地一下子躲开了。然后，她回过头，目光谨慎。看到是黎木，顿了一下，然后一边慢慢退后，一边小声说：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黎木说，
    “你进入我梦境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不会反着跟踪你吗？”
    “跟……跟踪！”
    其实并不是跟踪。黎木只不过是锁定了葛罗瑞亚的气息，通过安全屋的无限之路，直接以她为锚点而已。
    葛罗瑞亚转头就想跑。
    黎木赶紧叫住她，
    “等一下！”
    “你……你要做什么？我已经道歉了，也不会擅自闯你的梦境了……你放过我好吗？”
    黎木无语，
    “说得像我要伤害你一样。”
    “难道不是吗？”葛罗瑞亚小心地说，“你那么野蛮，那么霸道。”
    黎木呵呵一笑，
    “在梦里，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梦是梦……”葛罗瑞亚低着头，一双手无处安放，拘禁又扭捏。
    黎木吐槽，
    “不至于。你真的是个社恐人？就算真是社恐，我们都打过好几次交道了。没那么夸张了。”
    葛罗瑞亚说，
    “我们又不熟。不熟就是陌生人。”
    “你可是神。是欧尼塞斯大陆的神啊！”
    “又不是我想当的。我也是被迫的。而且……总之，如果你想对我说些什么。还是在梦里比较好……现实里，我没法好好地跟你交流。”
    老实说，黎木不信葛罗瑞亚真的那么夸张，
    “梦还是算了。我现在可没心情做梦。”
    “不。一定是要在梦里。现实的话，我不行……”葛罗瑞亚憋了口气，又吐出来。
    黎木蹙着眉头……真有这么浮夸的人吗？
    “你明明能好好说话。”
    “不……总之，请你离我远一些。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跟人在现实里接触……但，相信我，梦里的我肯定才是真实的我。”
    黎木向前走一步。葛罗瑞亚立马退后好几步，然后还一脸艰难地说，
    “请别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没有骗你。现实里靠近我，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看上去很难受。但黎木还是一步步逼近。当然，他并非是故意捉弄，而是想验证某种可能。
    某一刻，黎木突然闪身上前，瞬间抵达葛罗瑞亚的身前，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
    也就是这一瞬间，黎木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
    对，就是这种感觉！
    跟之前在教育院讲完课后，所感受到的压力，一模一样！并且，同样的，压力都是从葛罗瑞亚身上传来的。
    葛罗瑞亚尖叫一声，迅速逃离这里，眨眼间就逃得不见踪影了。
    黎木皱了皱眉，不由得想……葛罗瑞亚的“社恐”，会不会跟支配这个世界的ta有关呢？
    这一番试探下来，可以确定，葛罗瑞亚的“社恐”，大概率不是性格使然，而是一种外界的“控制”，或者说“支配”。
    他进入城市，随便找了个旅店，开间房，然后迅速躺下，进入梦乡。
    现实里的葛罗瑞亚虽然被吓跑了，但是黎木一开始做梦，她立马就找上门来了。
    梦里的她，跟现实里的她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就像一具身体住着两个灵魂一样。梦和现实，各有一个灵魂主导。
    黎木走进雪中屋时，葛罗瑞亚正惬意地享受咖啡的美味。
    她一看到黎木，就笑着说：
    “很意外，你居然会主动找我。”
    黎木看着她说，
    “难以想象现实里的你跟梦里的你，差别居然那么大。”
    “明明告诉你请不要靠近我，为什么还非要那样做呢？”
    “生气了？”
    “没有。只是很好奇。”
    黎木说，
    “人嘛，有时候确实容易犯贱。你越不让人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你当我是那一回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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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罗瑞亚摇头，
    “不。我可以肯定，你是在试探我。你想知道我的‘社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社交恐惧。”
    “那么，是吗？”
    葛罗瑞亚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无法回答。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在你眼前的我，才是真实的我。毕竟，我来自芒格纳天堂。那是一个每个人都有完美性格，每个人都生活在幸福之中的地方。芒格纳天堂，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任何坏事、任何病症……死亡，也只可能是终老。”
    看样子，葛罗瑞亚还不知道芒格纳天堂已经变成充满不安者的脑髓地狱的事实。
    不过，看她眼神里的缅怀。芒格纳天堂以前的确是个很理想的世界。
    黎木进入正题，
    “我想知道，除了我以外，你还能进入其他人的梦境吗？”
    “是其他世界的人吗？”
    “嗯。”
    葛罗瑞亚摇头，
    “不能。我只能进入欧尼塞斯大陆人的梦。能进入你的梦，是因为你的自我意识特别强。即便你不在欧尼塞斯大陆，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其他人的话……除非也像你这样。不然我无法进入其梦境。”
    黎木想，以从灵现在的状态，“自我意识强”应该是毫不相关。
    他又问，
    “你能操控梦境吗？”
    “嗯。自我意识不强的话，可以。”
    “真实之梦呢？”
    “真实之梦？什么说法。”
    黎木说，
    “比如关于童年的记忆。让一个人童年的记忆，在梦中复现。”
    葛罗瑞亚点头，
    “可以。”
    黎木稍微呼出口气，
    “那，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当然，你可以向我提出要求。”
    葛罗瑞亚说，
    “我现在无法提要求。要等完成你的请求后，根据我的出力多少，才能判断提什么样的要求比较合适。”
    “这么严谨？”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不怕我反悔？”
    葛罗瑞亚看着黎木，
    “我相信你。”
    “我们才见过几次啊，你就说‘相信’。”
    “这不是见过几次的事。而是，我是一个芒格纳人。”
    黎木深深地看着她一眼，
    “难以理解。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稀碎琐事……好了，暂时先这样。晚上再见。”
    “好的。”
    随后，黎木离开了欧尼塞斯大陆。
    回到安全屋后，他把情况跟娜塔莎和从灵说明了一下。
    从灵一番纠结后，最后还是答应尝试一下。虽然她至始至终都觉得事情就是她想的那样，但看到娜塔莎和黎木都在为她努力着，想着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三人整备完毕后，一同进入欧尼塞斯大陆。
    此刻的佩拿马首都宾城已是夜幕降临。
    在一间毫不起眼的旅店里。从灵在娜塔莎的催眠下，安然进入梦乡。
    黎木紧接着她之后，也进入梦乡。
    娜塔莎则留在外面，负责守护两人。
    远处的葛罗瑞亚，悄无声息地潜入黎木的梦中。随后，在黎木的指示下，将他跟从灵的梦融合到一起。
    通过这种方式，黎木成功进入了从灵的梦。
    一切准备就绪后，葛罗瑞亚打开从灵的记忆盒子，让她在梦中，重回那场大火发生的前后。

 第148章 梦的欺骗

    2007年的燕京市。
    虽然一切都在向国际大都市靠拢，但时代的惯性，还是让这里留下了不少旧世纪的痕迹。
    国内的政策在考虑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与环保问题搭上线。加上明年又是全国关注，世界瞩目的奥运年。所以，对城内的一番改造升级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城市安全与消防这方面。
    大街上的宣传标语贴得满当当的，颇具时代的气息。
    现在是冬天的晚上，燕京的气候比较干冷，街上行人拢着满面的白雾，行色匆匆，都想赶快找个屋子吹暖气。
    某处街角，一男一女走出来。
    论扮相的，两人都是那种走到哪里立马就会引起关注的人。尤其是那名女性，白色的、显出寒冷之意的头发与白色的衣衫，实在是在美感之上有着不可忽视的怪异。
    “第一次见这么丰富的梦境。”葛罗瑞亚转头看向旁边告示牌上的宣传语，目光很惊讶。她甚至能看清楚告示牌上的细微灰尘与痕迹，“一般来说，梦的主体是事件与人物，像环境细节、感官细节十分微弱。没想到，她的梦境，居然细致到像是真实世界。”
    黎木也觉得奇怪，
    “正常来说。一个人的梦境不应该有明显的空间局限性吗？我以为我们会直接出现在事发现场。”
    葛罗瑞亚点头，
    “我也很奇怪。的确……我的确是把她的记忆提取出来制造成梦境的。”
    “一个两岁的小孩，记忆这么丰富？”
    “这已经不是几岁不几岁的问题……而是，她真的是人吗？人对世界的感知程度，可远远达不到我们所见的梦境的真实程度。你看这告示牌上，连灰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说我们现在是在真实世界了，我都毫不怀疑。”
    两人边走边说。
    路上的行人并看不到他们，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甚至会直接从他们身体中穿过去。
    他们并不属于这里，只是在这个梦境里代入了自己的视角。
    黎木说，
    “要不然，我们直接换成从灵的视角？”
    葛罗瑞亚摇头，
    “我已经尝试过了。无法进入她的视角。”
    “为什么？”
    “她的自我意识虽然不强，但是明显有外力在保护她。我的确能提取她的记忆，然后制造成梦境，但并无法改变记忆里的一丝一毫。也无法影响她本人做出有悖于记忆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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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得去找她？”
    “嗯，希望能赶在事发之前。”葛罗瑞亚摊开右手，纤细的手掌浮现出一些黎木看不懂的光线。随后她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事发了。直接过去。”
    “好。”
    葛罗瑞亚是梦境的操控者。她念头一动，两人的视角便不停切换，一直到出现在事发现场为止。
    此时，离大火还有二十七分钟。
    他们来到一座独栋别墅外面。
    看别墅的豪华程度，可以知道，从灵小时候家境很不错。如果没发生那场火灾的话，大概率能度过一个很好的童年。但，二十七分钟后，一场火将吞噬这里。
    黎木和葛罗瑞亚进入别墅。
    里面的人看不到他们，相应的，他们也没法做其他事情。葛罗瑞亚说过，从灵的自我意识虽然不强，但有很强的外力在保护她。
    一楼的客厅里，两个三十上下的男女正在看电视。看相貌，他们应该是从灵的父母。
    应该是保姆角色的妇人坐在一边。
    这时候，环形楼梯传来脚步声。黎木抬头看去，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牵着一个两岁的孩子走下来。她边走边说：
    “妈妈，小灵吵着要看电视。”
    沙发上的女人说，
    “今晚是怎么了？都快十点还不困吗？”
    “不知道诶。哄她那么久，我自己都困了，但她还一点不困。”女孩把从灵交给妈妈。
    妈妈逗弄着问，
    “小灵，怎么还不困啊？”
    两岁的从灵应该的确有些早慧。她吐字意外地十分清晰，
    “就是一点都不困。妈妈抱抱我。”
    妈妈将从灵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
    “乖孩子，乖小灵……早点睡觉才能快快长大。”
    “长大有什么好吗？”从灵问。
    妈妈笑着说，
    “咱们小灵一定会长成大美女，一定很受欢迎。可以交很多朋友哦。”
    从灵又问，
    “我长大后，妈妈呢？”
    “妈妈就老了啊。”
    “那我可以不长大吗？不长大的话，妈妈就不会老。”
    妈妈一时语塞。旁边的爸爸笑着说，
    “小灵要是不长大的话，爸爸妈妈可是会很难过的。”
    从灵点头，
    “那我还是长大好。”
    旁边，目睹了家庭温馨一幕的葛罗瑞亚说，
    “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正常。暂时没发现危险的诱因。”
    黎木也在观察着，但一样，没法先什么危险诱因。他再次看向两岁的从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跟从灵目光对上了。
    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太过在乎了。
    毕竟这里是记忆梦境，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过了大概五分钟。爸爸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说，
    “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顺带着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打火机！
    黎木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按照从灵自己的说法，她是用的打火机点火的。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个打火机。
    他在旁边仔细观察从灵接下来的行为。
    但……从灵什么都做，安心地躺在妈妈的怀抱里看动画片。
    整个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某种程度上来说，显得十分静谧。
    忽然，爸爸从外面走进来，神情和目光都发生了一些变化。看上去像是那通电话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对妈妈说，
    “宛，我要出门一趟。”
    妈妈蹙起眉，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天都没到，又要出门吗？”
    爸爸神情有些愧疚，
    “的确有事需要我。”
    妈妈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但，爸爸也是你的职责。妙儿小时候你就一直不在家，她到现在都不肯叫你爸爸。小灵的童年……你也希望那样度过吗？”
    爸爸看着从灵。
    从灵张着扑灵扑灵的大眼睛问，
    “爸爸要去工作了吗？”
    “……”爸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头。
    从灵说，
    “爸爸工作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面对才两岁的小女儿如此的懂事，男人没有安心，反倒更加愧疚了。
    从灵笑着说，
    “姐姐其实没有生爸爸的气。姐姐写日记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她写……她爱爸爸妈妈，但是因为小时候很少见过爸爸，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喊出口。她还鼓励自己，下次一定要用勇气喊爸爸。”
    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是如何看到小学生的日子，又说出这样一番话的……黎木有些诧异。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早慧了。
    有些时候，黎木甚至觉得这个只有两岁的从灵，像个大人一样。
    不过，在父母滤镜下，从灵就只是一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孩子。
    从灵的这份懂事，反倒让爸爸心里更加惭愧了。
    他深呼一口气，笑着说，
    “小灵，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从灵高兴地说，
    “嗯！”
    此刻，离大火发生的还有三分钟。
    但是一切都很平静正常，完全看不到大火将要发生的诱因。
    一分钟后，原本十分精神的从灵忽然变困了，
    “妈妈，我想睡觉。”
    妈妈站起来，抱着从灵向二楼走去。
    还在妈妈怀里，从灵就已经睡着了。
    在楼梯口，妈妈回过头看向爸爸，
    “要走了？”
    “嗯，必须要走了。”
    “唉……一路平安。”
    爸爸出门了。妈妈上楼了。
    离大火发生还有一分钟。
    忽然，已经出门的爸爸又返回客厅。他走到沙发前，在茶几上找了一会儿，皱起眉自言自语，
    “奇怪，是放在茶几上的啊，怎么不见了？”
    这时候，在旁边的黎木和葛罗瑞亚才震惊地发现，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不见了！
    对啊，明明是在茶几上，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有看到吗？”黎木问。
    葛罗瑞亚摇头，
    “完全没有注意到。”
    爸爸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就赶紧往外走。
    忽然，一道尖叫声从楼上传来。
    黎木后背一紧。
    葛罗瑞亚定声说，
    “发生了！”
    他们赶紧上楼。
    但此刻的楼上，已经完全被火焰占据。
    “这么快吗！”黎木十分震惊。他都没注意到起火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二楼到处都是火。
    火对他们没有伤害。
    他们立马进入从灵的卧室。
    刚一进去就看到，从灵独自一人站在火海之中，头发飞舞，手中拿着爸爸的打火机。
    来到她正面时……黎木吸了口气。
    因为此刻，她的眼神既不慌乱，又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
    火没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而在房间的角落里，是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妈妈。另一个房间的姐姐，大概也是这样的下场。
    后进入房间的爸爸，看到眼前的一切，完全懵了。
    火，瞬间攀上他的身体。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冲到从灵面前，抱起她，想要逃离这里。但是，这些火的强大，让他完全没有能力逃离。刚走出一步……被火焰完全吞噬，变成了一具焦炭。
    而从灵，依旧毫发无伤。
    但，她整个人的气质又勐然一变。眼中充满了惊恐，大哭起来。
    这时候，熊熊的火焰之中掠出一道狐狸形状的火团。火团优雅一跃，来到从灵面前，随后叼起她冲出房间的窗户。并将她放在下面的花坛里后，消失了。
    黎木眼绽精光，
    果然！
    从灵的认知果然被影响了！
    从灵的认识里，是她的爸爸用最后的力气，把她扔出了房间，掉落在外面的花坛上。但真正的答桉是……火本身救了她！
    黎木立马说，
    “葛罗瑞亚，回转时间！”
    葛罗瑞亚点头。
    随后，她操控梦境回到大火爆发前，从灵开始犯困的时候。
    这一次，黎木一动不动地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他想知道，从灵是怎么躲过他跟葛罗瑞亚的监视，拿走打火机的。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直到妈妈带着从灵上了二楼，打火机都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茶几上。
    这一次，从灵根本就没有拿走打火机！
    爸爸回来后，也顺利地拿走了打火机。正要出门时，楼上传来尖叫声。
    重演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黎木嘶嘶吸气，
    “为什么这一次……打火机在茶几上！”
    葛罗瑞亚比他更加震惊。因为她是梦境的操控者。同一个梦两次发生居然不同！
    黎木咬牙说，
    “倒转时间！”
    葛罗瑞亚再次倒转梦境的时间。
    第三次，葛罗瑞亚留在客厅，黎木则跟着妈妈一起上楼。
    妈妈带着从灵进了卧室后，将她放在床上，亲吻额头后便要离开。
    然后……床上的从灵忽然睁开眼，整个人的气质也完全变了。接着……火出现了！
    从她的眼中涌出！瞬间侵袭了整个卧室。
    妈妈在看到火后，尖叫一声，就被火烧成了交谈。
    接下来，重演之前的场景。
    葛罗瑞亚从楼下赶来，然后说：
    “打火机还是摆放在茶几上，最后被父亲拿走了。”
    黎木咽了咽口水说，
    “葛罗瑞亚，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怎么了？”
    “我们一直在寻找从灵点火的诱因。因为她自己说过，是用打火机点的火……但是，事实上，这场大火跟打火机没有丝毫关系！火，是从她的眼中涌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用打火机点火这段记忆本身，就是虚假的，是一种暗示？”
    “对！”
    “但，第一次梦境里，打火机为什么会消失？”
    黎木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境本身就不是真实的记忆？从灵当初根本就没有关注过打火机，也没有对火产生好奇。火灾的确发生过……但她本人的记忆，怎么可能会记得一楼客厅的打火机到底在不在这种事……记忆是什么，是一个人对外界的感受。身在别墅里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城市里在发生什么。身在二楼的她，又怎么可能知道一楼她的爸爸出了门又回来了？除非……除非她一直都是以上帝视角在感受外界！”
    葛罗瑞亚说，
    “但这显然不可能。如果她强大到在两岁就能展开这种视角，完全不至于被我操控梦境。”
    黎木沉声说，
    “所以啊……我们根本不在从灵真实的记忆之梦中。”
    “但我的确是从她的记忆里提取的这个片段啊。”
    “从灵的精神中还住着其他存在。这段记忆，或许就是那个存在的……我们所看到的，也许，就是那个存在想让我们看到的。我们不关注打火机时，打火机就消失了。我们关注打火机时，打火机则一动不动……这不就说明，从灵的这个梦境被别人支配了吗？我们无法得知任何对从灵不利的秘密……”
    葛罗瑞亚皱着眉，
    “但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只能说明……那个存在很强。”
    葛罗瑞亚沉默了一会儿，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黎木没说话。他在火中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问：
    “在梦里死亡会怎样？”
    “意识死亡。”
    黎木又问，
    “我有个想法，比较危险，可能会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尝试？”
    葛罗瑞亚甚至犹豫都没有，
    “要。”
    “这就是芒格纳人吗？”黎木微微一笑，然后说：“既然如此……葛罗瑞亚，我接下来要开始做梦了。你把从灵的精神，拉到我的梦里来。”
    “嗯？为什么？我们不是要探究从灵的梦吗？”
    “照我说的做就是。”
    “好。”
    随后，两人离开了从灵的梦境。
    下一刻，黎木的梦境开始野蛮生长。

 第149章 “选择”

    还是那个大雪天，还是那个雪中屋。
    黎木的梦自从被葛罗瑞亚侵入过后，就一直都是这样。
    这并非他只能做这同一个梦。而是因为葛罗瑞亚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即便是最私人的梦，也是不安全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像葛罗瑞亚这种存在入侵。
    梦是前意识的表达，如果在做一个比较私密的梦时，被人侵入，然后发现私密的事情的话……无疑是让黎木难以接受的。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梦境。
    正如葛罗瑞亚所说，黎木是一个自我意识极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所以，一旦他意识到要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梦境，那就只会是现在的结果。
    他的梦境脱离了潜意识的反映，变成了完全由他自己操控和决定的一个精神场所，
    ……
    黎木跟葛罗瑞亚坐在雪中屋里等待着。
    约莫一分钟后，雪中屋的门被推开了。推门而入的人正是从灵。
    从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怀着谨慎的心情进入雪中屋，在看到黎木后，稍微安心了一些。随后又看到坐在黎木旁边陌生的女人。
    她呼出热气问，
    “这里是梦境吗？”
    黎木点头，
    “进来再说。”
    从灵走进雪中屋，坐在离黎木近一些的位置上，看了一眼葛罗瑞亚，然后问，
    “请问，你是？”
    葛罗瑞亚微笑着回答，
    “从灵小姐，你好，我叫塞缪尔·葛罗瑞亚，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塞缪尔……你就是那位梦境操控者？”
    “是的。”
    从灵点头，
    “没想到第一次见你是在梦中。不过……这里是我的梦吗？”
    黎木摇头，
    “这里是我的梦。”
    “之前不是说进入我的梦境里吗？发生了什么？现在到你的梦里来了。”
    黎木说，
    “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不得不换一种方式去了解你的过去。”
    直到现在从灵都很不解为什么黎木那么认定她亲口说出来的是假的。不过，现在她冷静多了，没有再升起什么敏感的情绪。她问，
    “即便是在我梦里所见到的……你也不相信吗？”
    黎木认真回答，
    “你的那个梦境里，到底有多少是捏造的，我分不清楚。从灵……也许你从头到尾都被欺骗了。”
    “欺骗……谁能欺骗我呢？除了我精神里……你们说的住着的那位神灵，谁能欺骗我呢？”
    黎木说，
    “正是那位神灵。”
    “可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来到这里，正是为了让它现身。”
    “既然如此，我配合你就行。”
    虽然从灵一副十分配合的态度。但黎木总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低落。
    葛罗瑞亚问，
    “你有什么打算呢？”
    黎木站起来，走到从灵面前，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两人说话，
    “在过去的学习里，常看到一种说法……世界上任何一个独立的存在，其身体和灵魂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切割，都可以通过定量的方式，划分出最小单位。这被称为‘生命的质量’、‘灵魂的质量’。不同层次的灵魂，质量并不相同。如果掌握好方法，很容易就能区分出不同的灵魂。”
    黎木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从灵的眉心，
    “现在，我要测量你灵魂的质量。”
    灵魂的质量是一个无法用任何人造语言、数字或者概念去描述的东西。
    但作为测量者的黎木，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
    在《深邃思考》里记载着一种名为“鉴定师”的炼金术师。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测量各种事物的“质量”，比如寿命的质量、情感的质量、智慧的质量、财富的质量、运气的质量……然后把这些测量好质量的东西进行明码标价。这样，在交易的时候，就能找到对应的等价筹码了。
    就像黎木之前在《悲恸黄沙》副本里，用情报交易玩家的寿命那样……这个行为，就包含着测量玩家寿命的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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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要通过测量灵魂的质量，来区分从灵与那位神灵。
    作为一个人类。即便从灵拥有远超一般人的天赋……她的精神值在一众玩家中，绝对是最拔尖的。
    但人类到底是人类，灵魂的质量再强大也十分有限。
    所以，黎木轻而易举地就测量出了她的质量。除此之外的灵魂质量……就是那位神灵的。
    黎木忽然有些紧张。
    一个神灵的质量到底有多庞大？
    他怀揣着这份心情，小心翼翼地去感受。
    从轮廓开始深入。
    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那神灵的灵魂的刹那……一团火，勐地从从灵的眼中涌出，瞬间就将他包裹。
    从灵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变化。变得威严而强悍。
    葛罗瑞亚身体一震。她可是见识过这种火焰的威力的，立马说，
    “快离开！你身上着火了！”
    黎木在火中发出沉重的声音，
    “没有人能在我的梦里烧死我。神也不行。”
    他的意识像野马一样，疯狂地往神灵的灵魂深处涌窜。
    与其同时，他身上的火焰也越来越凶悍。
    葛罗瑞亚忍不住说，
    “这就是你的办法吗？太冒险了！引火烧身，引火烧身，你到底是自信还是鲁莽？！”
    黎木此刻完全化身成了一个火之人，
    “葛罗瑞亚。当你闯入我梦境那一刻……不只是你发现我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还有我自己……正如现在你看到的，如你所听到的。没有人能在我的梦里杀死我！”
    他的手指几乎戳进了从灵的脑袋之中。
    不断有火舌从间隙里喷吐出来。
    旁边，葛罗瑞亚只见黎木，被烧成焦炭后又立马复原。复原后又立马被烧成焦炭。他整个人就一直在循环着“被烧成焦炭”、“复原”这两个过程。
    她现在相信，的确没有人能在黎木的梦境里杀死他。因为他绝对支配着自己的梦境。或者说，整个梦境都是他的灵魂。只要梦境还在，他就是不死的。
    但……也仅仅是不死。
    被烧成焦炭的过程……他一定能感受到。那种痛苦与将死的恐惧，他一定能感受到。
    而且，不止是一次。
    是一次接着一次！
    葛罗瑞亚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在她的初印象里，黎木是个有些不讲道理，甚至格外野蛮、自私的人。但此刻的黎木，让她看到了其他特质。
    那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是……连自己也能果断抛弃……
    以及一种一旦开始就绝不退缩的坚韧。
    “这是……要主宰一切的特质……”
    葛罗瑞亚有那么一瞬间的恍忽。却在这刹那的恍忽之际，黎木像是从从灵的脑袋里抓到了什么，然后勐地往外一拽。
    紧接着，从灵的眉心涌出庞大的火焰之物。
    那火焰之物顷刻间冲垮了这座雪中屋。
    等尘埃落定的时候，葛罗瑞亚再次看去时，黎木就站在雪中屋的废墟上，浑身上下不沾染一点尘埃。他抬起头，仰望夜空。
    葛罗瑞亚跟随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一只浑身燃烧火焰……长着四对眼睛以及几乎有半个身子大的尾巴……的狐狸，正站在雪中屋的废墟上。
    黎木的梦里……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原本的寒冷，被炙热所取代。
    黎木俯身将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从灵抱起来，然后看着巨大的焰色狐狸，
    “你终于肯出来了。”
    焰色狐狸的八只眼睛，各自呈现不同的童色。但没有哪一只眼睛显露出智慧的光芒。它以一种凶戾但呆滞的语气说，
    “把她还给我！”
    黎木看着怀里陷入沉睡的从灵，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不属于你。”
    焰色狐狸只是再一次说，
    “把她还给我！”
    黎木的目光变得阴湿起来，
    “那你试试看抢不抢得到。”
    焰色狐狸庞大的身体轰然垮塌，分裂成数不清的小狐狸。它们将黎木团团包围住，然后一起说，
    “把她还给我！”
    可能有一百万只？
    它们同时发声，形成的声浪，瞬间卷起雪暴。
    黎木说，
    “你别忘了，这是我的梦！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他意识雷动。顿时密密麻麻的树状闪电撕破夜空，从天而降，打击在地面，形成覆盖了所有小号焰色狐狸的闪电链。夜空中每有一道闪电落下，地面的闪电链便释放一次电能。
    电是极具破坏性的。被闪电链击中的小号狐狸，瞬间就灰飞烟灭。
    不管它们从哪个方向，以何种姿态涌来，都会被闪电链撕碎。
    很快，发现无法破防的焰色狐狸重新汇聚起来。它低下头颅，凝视着黎木，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她？”
    黎木皱起眉头，阴沉地说，
    “我伤害她？你真能说得出口。难道不是你在伤害她吗？”
    焰色狐狸说，
    “我与她一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她命定的守护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她……直至完全成为她灵魂与生命的一部分。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她平安度过每一个日夜。然而，当你出现在她的身边后……她平静的心湖开始泛起涟漪，她坚韧的精神开始软弱，她本能只身一人走在强者之路上，现在却开始无意识地向你显露依靠。你破坏了她的信念……你让她信念动摇……你是母庸置疑地伤害了她。”
    黎木听完它的话，意识到，从灵的来历可能还要更加复杂一些。但在弄清楚之前，他不可能把从灵交给这个家伙。他也不说狠话，平静澹然地说，
    “请告诉我，是谁杀死了从灵的家人？在我的梦里，可别想着捏造谎言了。”
    焰色狐狸的八只眼睛分别看向八个方向，
    “是她，也是我。”
    “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是她的一部分。是守护她成长的那一部分。终有一天，我会完全被她所吸收。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焰色狐狸将巨大的狐狸尾巴探到身前盘起，
    “这本该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但……现在看来，似乎不说些什么，你真的会伤害她。即便你的本意是关心她，但无知会弄巧成拙。”
    “那你最好说清楚。”
    焰色狐狸说，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为了躲避捕杀，逃进了地球。为了不被发现，崩解了自己的身体，只留下灵魂。即便是灵魂，也一分为二。一个是主体的她，一个是作为精神内容物，作为守护者的我。她选中一个因意外面临流产的女性，成为那个女性的孩子降生。为了更像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她把所有的记忆全都放在了我这里。”
    它叹了口气，
    “即便她以缜密细腻的性格考虑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她在地球的父亲居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的父亲因为工作，大量接触过具备非凡特性的生命，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影人。因此，她的父亲也沾染了非凡特性的气息。这导致原定在成年后才开始逐步苏醒的她，提前苏醒了……”
    黎木目光动容。他大概猜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焰色狐狸继续说，
    “她的第一次苏醒，是在即将两岁的那个夜晚。虽然我想阻止她……但她才是灵魂的主体。她的力量，第一次爆发了。火焰从她的眼中涌出，瞬间摧毁了那个家庭。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让她离开事发现场，以免被怀疑。”
    “那之后呢？”
    “之后……离开了那个家庭后。她被父亲的朋友收养，从此远离了各种非凡特性，再也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了。在她成年后。进入正常苏醒的阶段……所以，她时常能在梦中跟我相遇。每相遇一次，她就能苏醒一分。直到某一天，她完全将我所吸收。我们完全融为一体。这本该是个很顺利的过程……直到遇见你，遇见你！一切都乱套了！”
    黎木并不愧疚什么，问，
    “所以，她的童年记忆是你捏造的？”
    焰色狐狸说，
    “是的。为了让她不提前察觉到什么，我将那场火灾篡改成‘一个对火好奇的孩子引发的悲剧’。”
    “但你完全可以让那件事变成彻底的意外！为什么非要改成是由她引起的？你知道，这给她造成了怎样的心理阴影吗？”
    焰色狐狸说，
    “是的。我都知道。但，她终有一天会明白。凡人的一切，都不值得一顾。心理阴影也好，情感缺失也罢，在她完全苏醒那天，都将烟消云散。”
    “但你破坏了她作为一个人的体验。”
    “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啊。我有着她以前所有的记忆……”焰色狐狸低下头，八只眼睛都看着黎木，“需要我告诉你，她以前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吗？也许，跟你看到的她完全不同。”
    黎木沉了口气，
    “是的，也许是完全不同。但我只认识我所认识她。至于她完全觉醒后会变成怎样，我毫不在乎。她是我的伙伴，是正在与我同行的人。”
    焰色狐狸看着黎木，
    “如果你不是麻烦制造者的话。我也许很乐意看到她跟你在一起。因为你能保护她到完全觉醒。但你，毫无疑问，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制造者。只要跟你说一句话，都会遭致不幸。我所窥见的……你的命运，是荆棘且坎坷的……也许你总是能活下来，但跟随在你身边的人，可没有你那份独一无二的强运。所以……我要从你手中夺走她。”
    黎木紧抱着从灵，认真而狠戾地说，
    “那你来试一试。”
    剑拔弩张。毁灭与破坏的欲望不断高涨。
    旁观者的葛罗瑞亚快要被一人一狐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了。
    站在第三方立场上，她觉得两边都有自己所认为不可取代的理由。不论如何，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都需要降温。
    但该怎么办？
    葛罗瑞亚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以自己在这个梦境里的能力……完全阻止不了他们。
    难道，真的要让他们再次打起来？
    虽然黎木一定是不死的。但那个强大的神灵，说不好真的会把黎木的精神搅得稀巴烂。到最后，黎木的精神肯定会受到严重的创伤。
    黎木的精神要是受伤了……那毫无疑问，自己离开欧尼塞斯大陆的可能又会降低。
    葛罗瑞亚举足无措之际，不知是不是错觉，偶然瞥见，黎木怀里的从灵好像动了一下。
    不……不是错觉！从灵她醒了！
    从灵睁开眼，一眼就看到黎木的脸。她的目光在片刻的恍忽后，变得平静而认真。她开口说，
    “黎木，放下我。”
    黎木赶忙低下头，
    “你醒了？”
    “嗯。”
    黎木将她放下。
    她看了一眼黎木，又看了一眼焰色狐狸，
    “我很早之前就醒了。只不过没有睁开眼。”
    黎木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不禁笑着说，
    “醒了就早点说啊。手都给我抱软了。”
    从灵瞥了他一眼，小声说，
    “吃亏的是我，又不是你。”
    随后，她向前走出几步，望着焰色狐狸，
    “我没想过我原来有那么复杂的来历。老实说，这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你跟我之前的事，请不要将其他人卷入其中。”
    焰色狐狸说，
    “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那不管你做出怎样都选择，我都支持你。但我需要告诉你，‘选择’……‘选择’是你的神灵之力。一旦你做出‘选择’，事情就会按照你的‘选择’发展，而你也必须那样去做。”
    “‘选择’……”
    从灵不知道这个神灵之力是怎样的。有没有娜塔莎的“剥夺”强大，她也不知道。
    但她明白，自己必须要跟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做个决断了。
    至于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再“选择”。
    从灵回过头看着黎木。
    恍然间，黎木感觉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跟从灵相遇的时候。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好似自成一个空间……上个世纪港式清冷风女神的打扮，让她看上去成熟充满魅力，与此同时也让人感觉难以接近。她当时在想什么，黎木不知道。但黎木记得自己当时在想：
    她可真漂亮，但看上去是个没法做朋友的人。
    现在，她一样很漂亮。虽然因为熟识了，她的“成熟”变成了一种“扭捏”。但跟她已经成为了朋友。
    从灵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放心交给我。”
    黎木想说些“注意安全”、“有不妥立马叫我”之类的话，但到最后，只是说了个，
    “好。”
    “话说，我应该不重。”
    “什么？”
    “没！”
    从灵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走向焰色的狐狸。
    直到梦境崩塌。
    黎木在外面的旅店里醒过来。而从灵，还在熟睡。

 第150章 缪

    “你醒了。”
    黎木一睁开眼，就看到娜塔莎的脸。她坐在床边，翘着腿，脸上带着隐约的微笑。在暖光灯的照耀下，辉映出迷离柔和的光芒。
    多少次这样看向她，都觉得她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
    黎木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外面。远处的大钟楼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他开口说，
    “过去六个小时了吗？”
    “嗯。小灵怎么样了？”
    黎木说，
    “她的情况，比你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得多……”他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和葛罗瑞亚在梦境之中的经历。
    娜塔莎听完后，眼中闪耀神异的光芒。尤其是那轮因为神圣契约而出现的金色圆环，几乎涌出光来了。
    “小灵……跟我一样，是神灵？！”
    黎木笑问，
    “是不是有种找到了同伴的感觉？”
    娜塔莎点头，然后说，
    “从你的描述看。她的本体可能就是那只狐狸的形象。在我过去几十万年的记忆里，没见过狐狸模样的神灵。想来应该是生活在旧日的另一角。”
    “旧日世界到底有多大？”
    “不知道。我从未真正踏足过旧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我所探索过的范围，不到旧日世界的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那个世界的宏伟与浩瀚，就像我们抬头所仰望的星空那样。璀璨无边。”
    每次说起旧日世界，娜塔莎都像换了个人。
    旧日之于她的牵绊，无可替代。
    “真是难以想象……”
    过了一会儿，娜塔莎问，
    “那位葛罗瑞亚小姐呢？我们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黎木摇头说，
    “她只肯在梦里跟人相见。现实世界……她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虽然她说自己是社恐。但我还是觉得，那是她被支配着这个世界的ta所支配的表现。”
    “支配着这个世界的存在……”娜塔莎眼神平静，“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存在的话……那ta藏得真深。我都只能隐约感受到一股不同于世界本身的气息，无法感受到ta的具体。”
    黎木说，
    “创造信仰，以信仰支配世界……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不过，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互不打扰。”
    娜塔莎轻声说，
    “互不打扰是吗？在旧日世界里，即便有着非常充足的资源，生命之间也会相互斗争。互不打扰的关系……更像是秩序社会的说法。而生命进化……必须要斗争。跟世界斗争，跟其他物种斗争……只有斗争到最后的，才能完成进化。”
    “也许。”
    黎木离开房间，走到阳台上。夏风吹拂，清爽写意。
    娜塔莎也走到阳台上，背靠着墙问，
    “在想什么？”
    黎木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去，迟疑了一会儿后才问，
    “娜塔莎……你之前折磨那些人，是为了什么？”
    娜塔莎一顿。她别过头，蹙着眉说，
    “躁动。”
    “什么样的躁动？”
    娜塔莎说，
    “很多捕食者，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抓到猎物后，会以玩乐的心态去虐待猎物。尤其是大型掠食者。我不得不承认，抓到那些监视从灵的影人后，我心里升起了玩乐的心态。我想看到它们被开肠破肚，想看到它们的脑袋像点心一样被绞碎。看到它们痛苦挣扎，求饶时……我会有快感。”
    “所以，这是你的本能？”
    娜塔莎不想承认这一点。她不想被当作是一个残暴的掠食者。
    “不……我拒绝你这么说我。”
    “那……为什么？”
    娜塔莎右手紧压胸脯，
    “也许……也许是现在的生活太过美好了。在过去的几十万年里，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其他生物的袭击。即便是我成为了神，我也必须要保护我的领地。那种嗜血、杀戮与斗争的生活，铭刻在我的灵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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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安思危？”
    娜塔莎也不像给自己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看着黎木，眼神激荡着浪潮，
    “也许……对我而言，需要的是……被征服。”
    “被征服……”
    娜塔莎说，
    “我的灵魂注定充满着不安与危险。即便我对你说，要守护你。我也愿意献上我的一切……但灵魂的特质，我无法改变。对一个神而言……要么去征服他人，要么被他人征服。”
    “是我想的那种征服吗？”
    娜塔莎轻笑一声，
    “大概不是。不过……是你想的那种，我也可以。”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黎木看着娜塔莎的曲线，从胸腔开始，沉入一股躁动。不过，当他错过娜塔莎的身影，看到后面躺在床上安眠的从灵时。躁动又迅速消退了，他收回手指，并作二指，在娜塔莎额头轻轻一弹，
    “娜塔莎，太下流了。”
    娜塔莎只管笑着，眼中的海洋几乎要将黎木淹没。
    黎木赶紧跟她错开目光。心想，那真的是让吞噬掉人灵魂的眼神啊……多看一眼，都要陷入其中。娜塔莎……真厉害，不愧是神灵。高洁又下流。
    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潮热的气氛时。眼中忽然映入一道火光。
    只见房间里，从灵整个人完全被火焰包裹了。
    娜塔莎动作极快，闪身上前，就要唤出浪潮将火焰熄灭。黎木急忙制止，
    “娜塔莎等一下！”
    随后便间从灵悬浮在空中……她身上的衣服，完全被火焰烧得干干净净。
    当然，黎木也没大饱眼福。衣服被烧干净了，但她浑身缠绕着火焰。那火焰如同精心修饰过的，就像是穿在她身上的焰色之衣。
    她缓缓睁开眼。眼中也是火焰。每一个头发丝都被火焰覆盖。
    黎木心里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从灵最后跟她的另一半灵魂达成了怎样的交流结果。不知道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之后的她，还是不是偶尔会坐在台里发呆，但大多数时间都很可靠的她呢？
    ……或者说，她也许会离开安全屋。
    一想到她可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黎木便有些可惜……在他眼里，从灵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优秀的员工了，还是一名并肩前行的伙伴。
    所以，他紧紧地看着她。
    直到……从灵忽然开口说，
    “嗯……”
    黎木顿了顿。她想说什么？
    然后，
    “那边的男士，请不要一直盯着看好吗？我要收回身上的火焰了……”
    娜塔莎也跟着看向黎木，
    “对啊。你不要一直盯着小灵看了。太下流了你。”
    黎木僵住了，干笑一声赶忙转过头。
    他心里无语……我只是很关心而已，怎么弄得我像个要占别人便宜的流氓。而且……娜塔莎你没有资格说别人下流！
    虽然如此……
    但黎木还是觉得，心里可能有块石头平稳落下了。
    那种语气，的确还是以前的那个从灵。
    ……
    三人返回了安全屋。
    茶室里。黎木和娜塔莎等待着从灵的述说。
    现在的从灵看上去跟之前有些许不一样。在她身上，有一种令人动容的自信。这种自信，应该不单单是能力上的自信，可能还有……自信于自己是个十分完整的存在。
    从灵喝了点东西后，说，
    “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还是那个我。虽然我的确有着不一般的来历……在以后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但现在的我，好像跟之前没多少变化。只是，稍微掌握了一种能力。”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随即掠出一缕火苗，
    “就是掌控‘火’。”
    黎木问，
    “你的选择是什么？”
    “选择……”
    “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坚持选择，为选择而努力……是你的信念。现在看来，应该是你的神灵之力‘选择’所影响的。”
    从灵沉默了一会儿，
    “确实……以前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为什么做了选择了，就一定要坚持。经由那只狐狸的解释后，我明白了。我在进行‘选择’的同时，就本能地预想到了结果。我必须要坚持选择，那样的结果才会真的实现。”
    “这听上去像是什么因果论。”
    “更多的我也不清楚。”
    “那你跟另一半的你，做了怎样的约定呢？”
    从灵说，
    “它……要彻底沉睡了。也就是，它不会再左右我的精神。会完全跟我相融。只不过，相融的过程是复杂且漫长的。我也不知道要用多久。也许下一刻就会完场，也许还要等一百年。不过，我知道，只有完全相融后，我才会获得以前的记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从灵勉强一笑，
    “很好吗……大概。只是，有一种一直在照看我的人，忽然跟我告别的感觉。虽然那就是我自己。”
    娜塔莎问，
    “你想过你完全觉醒会变成什么样吗？”
    “想过……我其实有些害怕。我怕完全觉醒后，我会彻彻底底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那只狐狸说，不论哪一个我，都是真正的我……但心里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黎木摇摇头，
    “坦然面度。毕竟，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你应该相信你自己。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你所坚信的那样。”
    从灵点头。
    她看上去有些失落。
    黎木想了想，又问，
    “要不要先休息一段时间？”
    从灵摇头，
    “休息也只是自我欺骗。”她叹了口气，“黎木……你知道吗。之前你告诉我关于那场火灾的记忆，是那只狐狸捏造的时候……我其实有些窃喜。我不由得去想，既然那段记忆是捏造的……会不会，我其实不是火灾的制造者，那只是一场意外……有这种想法，很可耻？”
    黎木说，
    “的确很可耻。”
    “你也这么觉得啊。”
    “是的。”
    从灵笑了笑，
    “那我反而好受些了。我生怕你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
    “为什么？”
    从灵摇摇头没有解释。
    但，答桉就在她心里。因为温柔会刺痛可耻的行径，就像阳光会灼伤阴暗者的眼睛。
    “到最后，我还是彻头彻尾的始作俑者。如果我不曾诞生在那个家庭，他们应该是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我摧毁了一切。”
    黎木说，
    “在观看你的记忆梦境时。我看到，你的父亲，即便要被烧成焦炭了，也要保护你。我想，他当时大概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你活下去……虽然他没能成功。我没法说那不是你的错……但每个人都会犯错，该怎么赎罪，看你自己。我不敢说你在天国的父母会原谅你，但我觉得……他们应该还是希望尚且活着的你，能更好地活着。”
    他发现从灵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渐渐地，他有些尴尬地说，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娜塔莎点头，
    “嗯。好话都给你说完了，我都没什么说的了。”
    黎木耸耸肩，站起来，
    “得，你们女人之间再聊。”
    他向茶室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一个水，一个火，可不要水火不容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盯着黎木眨眨眼。
    黎木有种讲笑话冷场的尴尬，啥也不说了，转头一熘烟地逃走了。
    ……
    回到自己房间后，黎木躺在床上，迅速进入梦境。
    他刚一进去，就感受到葛罗瑞亚在呼唤他。请求进入梦境。
    “这次倒是会打招呼了……”
    黎木将她放了进来。他实在地说，
    “老实说，这种会面方式有些太蠢了。总不能每次有事，都得让我找张床，然后睡觉做梦。”
    葛罗瑞亚双手一摊，
    “这是没办法的事啊。在现实世界跟你见面，我实在做不到。除非我不再是繁梦之神，也许就不会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社恐本能’了。但不再是繁梦之神的话，我甚至都见不到你。”
    “无解了呗。”
    “还有个办法。那就是等我摆脱欧尼塞斯大陆的束缚，回到芒格纳天堂。然后我就能变成正常的我啦！”
    黎木顿了顿，
    “虽然不想伤害你。但我觉得你应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嗯……芒格纳天堂现在的模样，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葛罗瑞亚少见地露出一些不安的情绪，
    “怎么回事？”
    “你穿越到欧尼塞斯大陆的时候，芒格纳天堂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无限？”
    葛罗瑞亚摇头，
    “没听说过。我记忆里的天堂，是一个充满了幸福的地方。”
    “好。现在的芒格纳天堂跟幸福毫不沾边。甚至，到处都充斥着不安。”
    “发生了什么？”她严肃地问。
    “一个叫‘无限’的东西，对芒格纳天堂进行了一番改造。但是……改造失败了。幸福不再，遍地不安。总之我难以描述，还是要你自己回去看一眼。”
    葛罗瑞亚紧咬牙关，
    “我……回不去……”
    黎木说，
    “要不然，我像邀请蒙巴托那样，邀请你进入我的领域，然后再从我的领域回到芒格纳天堂，如何？”
    葛罗瑞亚问，
    “你愿意吗？”
    “毕竟你帮了我忙。”
    葛罗瑞亚摇头，
    “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但，我可能没法像蒙巴托那样，随意跟你接触。”
    “怎么了？”
    “我难以解释。但如果让现实的我进入你的领域的话……说不好会给你带去危险。即便只有一丝这样的感觉，我也不想冒险。”
    黎木意识到，葛罗瑞亚真的是一个各方面的……好人。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以感谢你的帮助？”
    葛罗瑞亚说，
    “我可以在你的梦里……多待一段时间吗？待到我要么回到芒格纳天堂，要么彻底死去。”她似乎生怕黎木误会，赶忙补充道，“我绝对不会窥视你梦境一分一毫。我只要能坐在这个小屋里，休息、喝咖啡就好。我也不会打扰你……你可以完全当我不存在。”
    “不用这么卑微。你为我提供的帮助，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提要求。我可以专门为你创造一个永不苏醒的梦境，你可以把那里当做是暂歇之地。要是觉得无聊了，也可以找我聊聊天。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的梦境？”
    葛罗瑞亚回答，
    “因为，只有在你的梦境里，我才是真实的我。你不会把我当作繁梦之神，只会把我当作是塞缪尔·葛罗瑞亚。我好久好久没有真实地活着过了。”
    “你的真名就是这个？”
    “不。这是我在欧尼塞斯大陆的名字。芒格纳天堂的人没有名字，并且没有相貌、身材与性别的区分。在我们看来，那些都是限定人的一种标签。”
    “那你们怎么识别他人呢？”
    “幸福素。每个人的幸福素都不同。”
    “幸福素……”
    黎木有些难以想象芒格纳天堂本身是个怎样的世界了。
    葛罗瑞亚说，
    “离开芒格纳天堂后，我的幸福素就消失了。也分化出了独特的容貌，以及雌性这个性别。”
    “也就是说，你以前不长这样？”
    “嗯。芒格纳天堂的每个人都长得一样。只有幸福素的区别。我的幸福素被称为‘缪’。意思是‘绝不后悔’。”
    “缪……”
    葛罗瑞亚又说，
    “我是幸福素‘缪’诞生以来的拥有它的第个人。所以，我的完整幸福素应该是‘缪-’。你要是不喜欢葛罗瑞亚这个称呼的话，可以叫我缪-。”
    “……”黎木板着脸，“你觉得我会那样叫吗？”
    葛罗瑞亚笑了一下，
    “开玩笑的。”
    “葛罗瑞亚叫起来也挺拗口的。干脆以后直接叫你缪。”他想了想，“这么叫又有些冰冷的感觉，更像是标签式的代号了。嗯……这样，亲切一点，叫你缪缪怎样？”
    葛罗瑞亚看着黎木，忽然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干嘛啊……讨论我该叫什么？太放松了，像小孩子一样。”
    “……”
    葛罗瑞亚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抹了抹眼睛，
    “不过……谢谢你。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安慰。”
    她是知道的。黎木在安慰她。
    可这也让她明白，或许……自己曾经的家园，芒格纳天堂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
    黎木站起来，
    “那就这样。再见，缪缪。”
    他离开了梦境。但是梦境依旧存在。为葛罗瑞亚，为缪缪存在。
    这是黎木举手投足间就能做到的事，却是缪缪以前遥不可及的渴望。
    所以，缪缪很庆幸，庆幸自己那天晚上偷偷潜入了黎木的梦境。

 第151章 脑髓周榜

    一切重回正轨。
    从灵在经历了这一番奇异的事后，虽然本性没多少变化，但她整个人不论是从身体，还是从灵魂看，都变得相当复杂。
    起码从黎木的角度看，她似人非人，只是不同于娜塔莎那样明显。
    这不禁让他心情复杂。这么大一个安全屋，算下来，只有自己才算是个人。其他的家伙……娜塔莎是彻头彻尾的非人生命，从灵似人非人，剩下的就是连是不是生命都不知道的各种古怪装饰品了。
    第二天上午，从灵向黎木展示了她最新的属性面板。
    【基础属性值】：
    体魄：999999（3阶突破）
    精神：999999（3阶突破）
    力量：999999（3阶突破）
    韧性：999999（3阶突破）
    【进阶属性】：
    理智：？？？？
    地狱毒素抗性：？？？？
    看到这个面板，黎木沉默了一会儿，
    “这……显示bug吗？”
    从灵想了想，
    “应该不是……我确实感觉我变强了很多。”
    “但全都是999999？”
    从灵说，
    “大概是我目前只能达到这个极限值。毕竟，再进一步就是4阶突破了。可能我的觉醒程度，还不能实现4阶突破。也就是说，现在我的属性值其实是失真的。属性值并无法真正描述我的综合素质。就像游戏里面……造成的伤害数字达到极限后，就只能显示拟定范围内的最大值。”
    黎木想。既然从灵的灵魂本体也是来自旧日世界的神灵……那她应该也经历过进化的那五个阶段：未蜕、肉象、巨灵、浩瀚以及神灵。
    属性面板上显示的是3阶突破的最大值。也就是说，她现在大概相当于巨灵种的最大限定。
    不过，他觉得，从灵现在尚且还算是一个人，综合能力上，可能是要大于巨灵种的。
    “算了，能力上有什么变化，你自己能弄明白就行。”
    从灵点头，
    “哦对了。你之前不是让我关注脑髓地狱的周排名奖励吗？第一周的排名出来了，奖励是公开的。我现在分享给你。”
    她念头一动，黎木随即接受到来自她的精神讯息。
    黎木将具体内容以放映的方式投放出来。一幅画面悬空展示。
    【1、……5枚脑髓；
    2、……3枚脑髓；
    3、康尼·宾……3枚脑髓；
    4、雅科夫斯·欧尼逊……3枚脑髓；
    5、……3枚脑髓；
    6、……3枚脑髓；
    7、……
    ……
    93、尤明浩……2枚脑髓；
    ……
    100、林哲……2枚脑髓】
    黎木看了看榜单。最多只能看到前100名的，之后的排名就是以百分比统计的了。至少提交1枚脑髓，才能上榜。整个榜单，一共有4023人……也就是说，脑髓地狱开放的第一周，共有4023人获得过脑髓，进入了排名榜单。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这个比例令黎木意想不到。
    因为之前看从灵击杀不安者，获得脑髓的过程都那么简单。他本以为第一周可能就只有几百个人能上榜单。但没想到，居然多达4023人……当然了，也可能是从灵之前容易被情绪诱导的原因，或者是她遭遇的那只不安者比较强。
    不过，让黎木更意想不到的是……尤明浩的脑髓积分排名，居然以贡献2枚脑髓结晶的成功，高达93名！
    这是何等夸张的进步啊……要知道，不久前，他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游戏废宅，身子弱的同时精气神还极差无比，顶着一对随时都可能猝死的大眼袋。
    难道浩哥其实是什么天才？之前只不过没打通任督二脉？
    “名字是‘’的就是隐藏了个人信息的玩家。”从灵说，“脑髓积分榜单不像玩家竞技排行那样是完全公开的。玩家可以自行选择要不要公开信息。”
    黎木说，
    “看来，大多数的玩家都选择隐藏。”
    从灵点头，
    “这倒是能理解。如果不是性格比较活跃的话，一般来说，能力越强的人，越懂得‘太过惹人关注’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在暗处到底有多少只眼睛正在盯着你。”
    这一点从灵深有体会。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以来都被很多影人监视着。
    看完榜单后，黎木将关注转向每周结算一次的奖励公布：
    【第1名：无限币、1000竞技分、精神试炼资格（金色）1、体魄试炼资格（金色）1、战斗技巧试炼资格（金色）1】
    【第2、3名:8000无限币、800竞技分、“精神、体魄与战斗技巧试炼资格1（金色）”任选其二】
    【第4—10名：5000无限币、500竞技分、“精神、体魄与战斗技巧试炼资格1（金色）”任选其一】
    【第11—20名：3000无限币、300竞技分、精神试炼资格（紫色）1、体魄试炼资格（紫色）1、战斗技巧试炼资格（紫色）1】
    【第21—50名：2000无限币、200竞技分、“精神、体魄与战斗技巧试炼资格1（紫色）”任选其二】
    【第51—100名：1000无限币、100竞技分、“精神、体魄与战斗技巧试炼资格1（紫色）”任选其一】
    再往后面，就是除了前百以外，每3333一个档次，共计三档。
    也就是说，只要进入了排行榜，至少能得到一个蓝色的试炼资格。
    黎木看完奖励后问，
    “你觉得这个奖励丰厚吗？”
    从灵说，
    “相当丰厚！不谈脑髓地狱这个副本的难度的话，比一般的副本奖励高了不止一个级别。任何一个副本，结算奖励里，试炼资格都是最为珍贵的。一般的三星副本，就算是vp也可能得不到试炼资格。四星副本，可能也就是蓝色试炼资格。”
    “我记得，之前的《悲恸黄沙》，你作为vp，得到的奖励，似乎就相当于这个第一名。”
    从灵点头，
    “没错。但是《悲恸黄沙》那种大型攻坚副本，可遇不可求，只有等无限自主开放。而且难度可比一般的副本高多了。脑髓地狱这个排名奖励就不同了……它是一周一次排名！一周一次《悲恸黄沙》级别的奖励。你可以想一想……脑髓地狱的性价比有多高！”
    黎木斟酌一番后点头，
    “你说得对。对玩家而言，脑髓地狱的排名奖励十分有吸引力。现在第一周的奖励公开了，可以想象第二周的竞争压力会大很多。”
    从灵说，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考虑跟无限竞争那些脑髓结晶吗？”
    “嗯。目前看来，试炼资格对玩家的吸引力远大于无限币。你之前也说过，大多数玩家都会攒无限币，去无限商城里换取试炼资格。”
    从灵点头，
    “金色级的试炼资格，无限商城的售价是无限币。紫色是1000。不过，并没有蓝色级的试炼资格售卖。这倒是有些奇怪。”
    黎木想了想，
    “从定价级别看。如果有蓝色试炼资格的话，定价会是100无限币。100无限币……在副本难度普遍下调的情况下，还是比较容易攒出来的。无限可能并不想玩家通过刷一、二星副本，轻易得到试炼资格。”
    “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总要给一般玩家一点体验。”
    黎木摇头，
    “不。不给低价的试炼资格，才能更好地提升副本的竞争力。玩家要想提升自己，只能通过挑战更高难度的副本去实现。简而言之，就是杜绝低保玩家。”
    “有道理……这么看，无限似乎是想把玩家的整体水平给提上去。”
    “是的。”
    “那岂不是对玩家而言，无限还挺好心的？”
    黎木点头，
    “是啊……给玩家们充足的上升通道，奉信实力至上，不讲背景，不讲身份……一视同仁。只要不偷懒，肯认真挑战副本，总能变强。这看上去倒还好……但关键在于，我们不知道无限为什么要让玩家变强。不知道它们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改造地球的。”
    说到这里，他笑着摇摇头，
    “就像养猪户，哪个不希望猪长得白白胖胖的，杀的时候，多出点肉。”
    “说得怪渗人的。”
    “谁知道呢。”
    从灵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有没有什么竞争计划呢？”
    黎木说，
    “既然无限商城可以用无限币兑换试炼资格……那我干脆就给脑髓明码标价。只要让玩家觉得把脑髓结晶卖给我比较划算就行。”
    “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奖励排行上，越靠前，奖励支付比越高。那我们就需要对脑髓结晶的价位进行‘逐量递增’，也就是一次性卖得越多，单个脑髓结晶价格就越高。比如，一次卖给我一枚脑髓结晶，单个无限币，一次卖给我两枚，就算单个无限币，一次三枚，单个就……这样递增。”
    “那会不会有人攒脑髓结晶，一次性卖很多呢？”
    “肯定有的。所以，需要一个封顶的价格。不论是怎样方式，得让玩家觉得卖给我更赚才行。”
    从灵想了想，
    “但脑髓结晶的价格肯定不便宜啊……”
    黎木眼皮稍沉，
    “无限把无限币当成货币……货币不就是拿来花的吗？货币要流通起来才有价值，不流通的话就只有本身的材质价值了。”
    “但脑髓结晶对安全屋有什么用呢？”
    “具体的我暂时不清楚。但我肯定，脑髓结晶一定有着非凡的用处。不然无限不可能大费周章地搞个排名，用对玩家而言性价比那么高的奖励吸引玩家去采摘。”
    从灵想了一会儿，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补充道，
    “另外，如果你一定要进行这种交易的话……可能需要对玩家进入安全屋的方式进行一次调整。”
    “比如？”
    从灵说，
    “玩家现在进入安全屋只有两种方式。一是遭遇致命危险，求生欲极致爆发，二是玩家主动聚集精神感受希望之门。这两种方式……只是闯副本的话，肯定是够用了。但如果要进行这么大规模的交易，差了点。毕竟，你不能指望玩家为了进安全屋贩卖脑髓结晶，专门进一趟然后再去感受安全屋。”
    黎木想了想，
    “你说得也有道理。”他蹙了蹙眉，“但除了这两种方式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像最开始那样，直接在每个副本里都设立固定的入口？但这样成本太高了，副本数量十分庞大，安全屋还做不到在那么多副本里都设立固定入口。毕竟，无限之路和希望之门本身都是要消耗能量的。”
    “也是。无限大厅可以吗？”
    黎木摊手，
    “这也太不现实了。无限大厅那是无限的地盘啊。而且，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无限大厅，数量也非常庞大……不就等同于在副本里设立了吗？”
    从灵拍了拍额头，
    “是我犯傻了。”
    黎木仰起头，没有紧锁，
    “得有一个既能容纳所有玩家，范围又小的地方才行……”
    从灵点头，
    “确实……”
    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都在想，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过了一会儿，忙完了检阅工作的娜塔莎回到前厅，瞧见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问：
    “发生什么事了？垂头丧气的。”
    从灵抬起头，缓了口气，
    “娜塔莎……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同时容纳所有玩家，范围还明确有限？”
    娜塔莎挑起一边眉头，
    “地球啊。所有玩家都在地球上，而且范围有限且具体。”
    黎木顿时眼睛一亮，勐拍大腿，
    “对哦，地球！娜塔莎你真聪明！”
    接着，他兴奋地站起来，急匆匆地朝地下室赶去。
    娜塔莎不解地看着从灵，
    “这是？”
    从灵解释了一遍。
    “原路如此……但，你们都没想到地球吗？”
    从灵尴尬一笑，
    “确实没想到。可能是因为我跟黎木都是在地球长大的，下意识地忽略了。”
    “哦，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对，就是这个意思！”
    娜塔莎小臂一端，
    “不过……他又打起了脑髓结晶的主意啊。”
    “你觉得靠谱吗？”
    娜塔莎一笑，
    “不知道。不过只要他决定要做，我肯定会支持他的。”
    “诶……贤内助哦。”从灵砸一下嘴。
    娜塔莎俯身，手指点着从灵的鼻尖，笑着说，
    “不是贤内助，是守护者。他的贤内助，还是要让他自己去找……”
    “哦。”
    从灵有些迷湖，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第152章 战争打响

    “呼——”
    地下室的一个工作间里，黎木长呼一口气。
    完成了。
    经过半天的思考、模拟与演算，最终敲定了在地球上放置“常驻”希望之门的计划。
    各国各地区，共计一千座希望之门的常驻点。
    他第一时间找到娜塔莎和从灵，想问一问她们的看法。集思广益，看看还能不能继续优化。
    娜塔莎和从灵看完黎木的计划后，开始思考。
    从灵率先发言，
    “常驻点……我个人觉得不太妥当。”
    “为什么？”
    “之前的排行榜你也看过了，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名字。《无限》是以真实身份登记的。我想，这部分人隐藏名字，也是为了真实身份不被人发现。如果设置常驻点的话，他们要跟安全屋交易的话，就需要前往固定的地点，这显然是跟他们隐藏身份的初衷相悖的。”
    黎木想了想，
    “你说得对。固定地点，辖定的范围太小。如果有人蹲点的话，轻易地就能掌握通过固定点进入安全屋的方式。而且，还容易被一些不相干的玩家挤占通道。”
    他又问，
    “那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呢？”
    “设立希望之门的常驻点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专属性’。暂时来说，要让常驻的希望之门成为进行脑髓结晶交易的玩家们的专属通道。”从灵说，“让其他玩家即便知道地球上有常驻的希望之门，也找不到，进不去。具体的方案的话，我就不太懂了。”
    黎木点头，
    “专属性……就像员工通道一样。”
    “嗯。”
    “那样的话，还得进行一次改造，设立一个专门给这部分玩家使用的交易场所。不能选在普通小型安全屋里。”
    娜塔莎说，
    “扩建改造的事情好办。但专属性怎么着手呢？既然是专属的，首先需要我们精准定位到每一个获得了脑髓结晶的玩家。该怎么定位？”
    “这部分玩家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都有脑髓结晶。而且，每一次获得脑髓结晶的玩家都会变化。所以，不能从玩家本身着手。关键点是脑髓结晶。”黎木说，“比如说这样。能够有一种方式，发现玩家得到了脑髓结晶。然后安全屋再向玩家进行标记，被标记的玩家，就能感受并进入常驻在地球上的希望之门。”
    娜塔莎想起之前的事，说，
    “从无限邀请函着手怎么样？”
    黎木说，
    “无限邀请函一次只能发出一份。”
    “那能不能试着去理解无限邀请函的机制呢？能利用好这种邀请制的话，感觉也能行得通。”
    黎木想了想，倒是可以通过安全屋的破窗之眼具体观察地球上的玩家，然后进行标记，再让希望之门对其发出主动性的提示。
    “可以是可以……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何确定获得了脑髓结晶的玩家。”
    这一点，破窗之眼是窥视不到的。
    因为脑髓地狱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副本都要庞大且真实……没有类似于副本的那种“代码式”的运行逻辑。所以破窗之眼很难实时窥视到哪个玩家杀死了不安者，获得了脑髓结晶……要扫描玩家的物品栏就更不可能了。按照从灵之前的说法，玩家的物品栏是《无限》游戏里，私密权限最高的内容。
    可能只有《无限》本身才能知道玩家的物品栏里到底有什么。
    关于这个新的交易项目，其余一切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唯独最关键的……确定交易对象，犯了难。
    从灵不太自信地说，
    “要不，通过宣传的方式，让玩家主动找我们……在无限玩家交流论坛里做宣传，就说安全屋可以高价回收脑髓结晶。”
    黎木说：
    “这样做，只能让玩家们知道安全屋有这个交易项目。但是我们还是确定不了具体的玩家，确定不了，就没法精准投放希望之门。通过第三视角方式，又会暴露玩家的身份。所以，我们必须要有能主动掌握每一个潜在交易对象的能力。不然的话，脑髓结晶的交易很难做成规模。”
    “那我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娜塔莎挑了挑眉，
    “实在不行的话……我去脑髓地狱里采集。”
    黎木果断否决，
    “不。这不是一个安全屋该做的事。我们的根本目的是以《无限》为平台，以玩家为对象，进行物品交易与回收。脱离《无限》本身去进行某项活动还可以，但最好不要主动参与由《无限》直接负责的内容。虽然我知道，以娜塔莎你的能力，进入脑髓地狱杀不安者，就是割草……但那样的话，会将你完完全全暴露在无限的观察之下。我们是商人，不是玩家，更不是冒险者。”
    娜塔莎点头，
    “好。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安全屋里的三人，都在“如何确定具体玩家”这个问题上犯难了。
    黎木在沙发上坐不住，站起来在一楼缓缓踱步……破窗之眼的窥视，是基于无限对一个世界里的某个区域的副本化，存在着底层框架和逻辑代码。窥视框架和代码，就能知道副本里的变化，哪个玩家死亡，哪个道具被拾取之类的。但，一旦涉及到真实世界，就不行了……
    因为真实世界，没有基础逻辑，或者说太过复杂，远超破窗之眼的窥视能力。
    “关键在观测……与观测反馈啊。”
    思考着这些，黎木没察觉地走到了装饰品所在的墙下走廊。
    他看着静静立在原地，如同死物的无头者凋像，忽然灵光一现，来到它面前，
    “无头者。”
    无头者凋像一动不动，却发出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极了影视剧里不露面的反派人物。它说，
    “老板，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黎木没有直接说明，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你……是不是比之前多了些什么？比如说……味道、特征之类的。”
    无头者凋像说，
    “是的。老板的感受很敏锐。脑髓地狱开放后，我的确发生了一种变化。如同我的名字……‘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凋像’……我注视着、守望者脑髓地狱。我忘记了我是怎样的存在……但脑髓地狱与我的关联，是刻如意志里的血脉羁绊。我对脑髓地狱的某种感受，苏醒了。”
    “某种感受？”
    “是的……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重要，绝对不能丢弃的感受。就像捕猎者对血腥味儿的感受。”
    “具体地说呢？”
    “具体的话……某种很欢乐的感觉。”
    “幸福感？”
    “对的！幸福感。但并不是我因为脑髓地狱开放而变得幸福了，而是……我能感受到幸福感。”无头者凋像说，“幸福感的存在……幸福感的失去……幸福感的获得……只要是关于脑髓地狱的幸福感的事，我都能感受到。”
    黎木紧接着问，
    “你能感受到一份幸福感的变化吗？”
    “是的。在我仅有的生存本能里，我只知道……脑髓地狱很重要，对于要成为理想的支配者的你而言，十分重要。虽然我忘记了关于脑髓地狱的其他……但，‘很重要’以及“幸福感”是我的本能。”
    再一次被提及“理想的支配者”……不过，黎木现在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转而继续问，
    “现在，你能感受到安全屋里的幸福感吗？”
    无头者凋像即答，
    “从灵小姐。从灵小姐拥有一份幸福感。虽然在我的感受里，那不是她本身的幸福感。但她的确有一份。”
    从灵……的确，从灵现在的确有一枚脑髓结晶。虽然之前黎木研究完后就还给了她，但她并没有提交给无限。
    听到无头者肯定的回答，黎木不由得紧接着问，
    “对脑髓地狱里，幸福感的感受，你能达到什么程度？”
    无头者凋像说，
    “虽然很惭愧，但我能做的，仅有感受每一份幸福感的去向，并不能做其他事。我甚至……无法进入脑髓地狱，只能在外注视与守望。抱歉，我一定让您失望了。”
    “失望？不，不！无头者，你能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黎木兴奋地说，“仅仅是感受每一份幸福感的去向，就已经极大地帮上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非常高兴。”
    黎木立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无头者思考了一会儿，
    “您要让我确定的范围仅仅是，脑髓地狱里被剥离了本体的，不属于当前持有者的幸福感，是吗？”
    “嗯。最好能具体到去向。”
    “我没有什么能力，但只是这样的话，我能做到。”
    黎木笑着点头，
    “你有着我们都没有的能力与特质。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好的。”
    虽然无头者说了自己能做到。但黎木还没有明确具体地感受到它在这方面的表现。所以，他只是将无头者加入到整个安排里，进行了一次模拟。
    模拟顺利结束后，黎木稍微松了口气。
    按照之前的商讨结果，该优化的都优化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无头者的确能做到监视每一份被剥夺的幸福感……那一切都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看明天能不能吹起东风了。
    脑髓地狱每周一开放，周日结算榜单的时候会临时关闭。并且，为了避免玩家囤积脑髓结晶，一次性提交以争抢榜单的情况发生，排名是只限当周获得的脑髓结晶的。
    所以，脑髓结晶的提交率会很高。
    大多数玩家是在离开脑髓地狱后就立马提交的。对于安全屋而言，就只能在玩家刚获得脑髓结晶，就立马发出提示才行。因此，监视的即时性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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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周一。
    零点一过，脑髓地狱准时开放。
    而无头者凋像，也按照黎木的指示，第一时间开始聚精会神地关注脑髓地狱里的每一份幸福感的去向。
    三十二分钟后。本周的第一枚脑髓结晶新鲜出炉。
    无头者凋像在感受到幸福感被剥夺的一瞬间，立马将信息共享给黎木。黎木随即根据信息，使用破窗之眼进行聚焦观察。破窗之眼虽然无法全面观测脑髓地狱，但具体到某个确定的单位还是没问题的。
    透过破窗之眼，他看到……
    一个棕色短头发的、护具穿戴十分齐全的西方女人，正坐在一个不安者的尸体上喘气。
    她的玩家属性面板一并被破窗之眼窥视了出来，
    【露西·露西】
    【编号：na……】
    【基础属性】：
    精神：23319（2阶突破）
    体魄：28108（2阶突破）
    力量：31239（2阶突破）
    韧性：29977（2阶突破）
    【进阶属性】：
    理智：91↓
    地狱毒素抗性：12
    晶莹剔透的脑髓结晶，从不安者章鱼式的脑袋里钻出来，悬浮在她面前。她挥手将脑髓结晶收入囊中。
    “真的可以！”
    黎木十分惊喜。无头者凋像的确可以精准监视到每一份幸福感的去向！
    他丝毫不多耽搁，立马按照提前计划好的流程。以希望之门的无阻碍降临的能力，加上无限邀请函的“邀请机制”，向这名玩家发出提示，
    【恭喜你获得一枚“脑髓结晶”，你可以选择提交至无限系统，获得脑髓排行积分，也可以选择进入“今天几号？”安全屋，以5000无限币\/枚的底价进行交易】
    5000无限币的底价，是黎木经过计算后，得出的一个比较合适的定价。
    一枚脑髓结晶，提交给无限系统后，几乎不可能进入榜单的前百。而前百之后的榜单奖励，无论如何也达不到5000无限币的价值。更靠后的甚至3000都达不到。
    而两枚脑髓结晶，有可能进入前百，那奖励的价值就超过5000无限币。
    所以，黎木设定了一个按照数量价格递增的定价机制。
    第二枚脑髓结晶的价格，定价是无限币。
    也就是说，如果同时提交两枚脑髓结晶，可以获得无限币。
    第三枚脑髓结晶的价格是无限币。同时提交三枚，可以获得无限币。
    往上，每多一枚，交易价格就上涨5000无限币。
    但同样的……为了限制囤积大量脑髓结晶，然后再来交易的情况出现……黎木也引入了榜单的“新鲜机制”，只有当前周的脑髓结晶才享有价格递增的福利。超过当前周，一律按5000的底价回收。
    露西·露西在收到来自安全屋的提示后，下意识地把这当做是无限播报了。
    这是黎木做得比较“狡猾”的设定。他特意彷照无限播报，拟定了给玩家的提示。这样做，能大大增加提示的可信度。而且……还能给玩家一种安全屋是正规的、官方的平台的感觉。
    露西·露西没有急着离开脑髓地狱。她的理智值还很高。选择继续冒险。
    黎木也一直关注着她。
    在此期间，越来越多的玩家获得了脑髓结晶。一样的，他们在获得脑髓结晶的瞬间，都会收到来自希望之门的提示。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露西·露西收获了第二枚脑髓结晶。
    与此同时，新的提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恭喜你获得本周第二枚脑髓结晶，你可以选择提交至无限系统，获得脑髓排行积分，也可以选择进入“今天几号？”进行交易。第二枚的价格为无限币（仅限当前周的脑髓结晶，超过当前周，不享受涨价福利）】
    黎木明显注意到，露西·露西在收到这条提示后，愣了一下。
    也许是在想，第二枚居然还能涨价？那第三枚呢？
    她此时的理智值是77，选择继续冒险。不过，她的各项能力都开始衰退了，所以，第三枚脑髓结晶的获取是在一个半小时后。
    同样的，获得了第三枚后。她收到了“第三枚价格为无限币”的提示……
    破窗之眼的窥视下，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此时，她的理智值降低到了52……她没有继续冒险，选择离开了脑髓地狱。
    回到无限大厅后，破窗之眼失去了她的踪迹。
    但黎木不着急。只要她一回到现实世界，立马就能感受到离她最近的希望之门。
    黎木早已在地球各个国家，都放置了常驻的希望之门。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玩家上门交易即可。
    肯定会有玩家更在意脑髓排行榜单。但他相信，也肯定会有更在意获取更大利益的玩家。
    黎木此刻无比清楚，一场抢夺“客户”的战争要打响了。

 第153章 不可违逆的契约

    na，加州，圣弗朗西斯科湾东部，伯克利市某片毫不起眼的街区。
    露西露西在她的房间中出现。身上尚且残留着无限大厅的气息，以及一种肉眼无法识别的光束。她拂了拂稍稍离肩的棕色短发，随后，手垂落在毛衣上，啪地一声……她惊得弹了弹手。
    静电……
    “呼……都全2阶突破了，还会被静电吓到……”
    她不禁对镜子里的自己竖起中指，然后骂道：
    “露西，你这个懦夫，胆小鬼！”
    “露西，不，不是。静电这种毫无防备，突然出现的东西，本来就难以察觉。我才不是胆小鬼！”
    “露西，fk！不要试图找借口掩盖你的软弱！”
    “露西，我一点都不软弱！”
    “fk，那你之前为什么想直接把那3枚脑髓结晶提交给无限系统？为什么不去那个安全屋交易？”
    “露西，我只是觉得……明明上周都没有的东西，这周却突然出现了……很可疑，很可疑啊！”
    “露西，婊子，懦夫！”
    “露西，你骂得太难听了。我这是理智的选择。理智的……”
    “露西，你要证明你不是臭婊子，懦夫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安全屋！”
    “但是露西……你真的觉得安全屋更划算吗？”
    “露西，fk，难道要我叫你算数吗？三枚，三枚脑髓结晶，最多只能让我们赚取5000无限币，500竞技分，和一次金色试炼资格……加起来的价值能有多少？能有两万吗？”
    “应该没有。”
    “但是，如果去安全屋交易，就能稳定收入！无限币啊，露西！可以兑换3次金色试炼资格，3次，3次！好多，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露西，听我的，听我的！你不能再当臭婊子了，我们得去安全屋……是的，得去安全屋证明，你不是臭婊子！你是露西，可爱的，有小雀斑，胸型完美，还有大屁股的露西！”
    “不要说得那么下流。”
    “臭婊子！”
    “好，好，我跟你去……”
    “那你暂时是好婊子了。”
    “不要叫我婊子！”
    露西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门了。
    刚离开无限大厅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一种呼唤……在伯克利市的上空，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那是……一扇门？对的，就是一扇门……是通往那座安全屋的……什么来着？
    对，希望之门！
    露西露西的脸上浮现起一些少女的羞红。就像初恋懵懂时刻的羞涩与好奇并存。
    “露西，我们要进那扇门了。我知道，那扇门很多人都进去过。但是，露西……我们是第二次。还是会紧张的，对吗？”
    “我不紧张……”
    “不要欺骗自己了，露西……露西！抓着我的手，放心，我会保护你的……露西！”
    “不要。”
    “快点！”
    露西露西的肩膀抖了一下，露出不情愿的神情。随后，她伸出右手，凌空虚握，就像跟某人牵起了手一样。
    她的声音震动她的耳膜，
    “露西，臭婊子……”
    语气轻柔而暧昧。
    她回应了希望之门的呼唤……于是乎，门为她出现。门为她打开。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而悠长地吐出去，
    “露西，交给你了。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她说完后，整个人失去了嚣张尖锐的气质，变得沉静而柔和。她轻声呢喃，
    “露西……我知道你在。我不会害怕的。”
    在幽静小路的尽头，是一扇质地古朴厚重的木门。
    嘎吱——
    门“公式化”地响起开门的嘎吱声。在门内，站着一个十分梦幻的女人。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露西以为一座大海在远处凝视着自己。
    待到她再看去时，并没有什么蓝色头发的女人站在那里。那里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走进去。
    跟上次不一样。上一次因为遇险进入了安全屋，但是那个安全屋并不算大，只能供一个人使用，是独立但功能完善的。但是这一次……
    只有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没有门的小房间。依稀能看见，有人在里面。
    飘荡着清澹的雾。是在喝咖啡，或者喝茶吗？
    露西走过去。怀着谨慎的态度，
    “你好。”
    黎木的声音响起，
    “你是第一位前来交易脑髓结晶的客人。”
    “第一位？有点惊讶。”
    “脑髓结晶的交易，是刚开始的。所以不必惊讶你是第一位。”
    露西坐下来，看向黎木。然后她的心头勐然一颤，惊声呼喊，
    “露西，你怎么在这里！”
    黎木微微一笑，
    “露西是吗？你看到的我，是你露西的样子，对。”
    露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以问句转移话题，
    “这是你的能力吗？”
    “也许是。你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你的精神状态。只能说，你此刻，很在意一个名为‘露西’的人。”
    但是黎木知道的。她就是露西。
    露西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露西，你很聪明。让他相信，你刚才脱口而出的‘露西’，并不是你。是其他人。”
    随后，她微微一笑，
    “嗯，我有一个很在意的朋友就叫露西。”
    黎木嘴角稍弯。他没说什么。其实，当露西露西走进希望之门，被娜塔莎看到的那一刻……娜塔莎就知道了露西露西是一个双人格的存在。只不过，两个人格都称对方为“露西”。
    露西露西也许是想好好藏住自己的这个秘密。不过黎木也不怎么在意。从灵的情况可要比什么双人格复杂且晦涩得多。
    来者即是客人。黎木一视同仁，他开口说，
    “是来进行脑髓结晶交易的，对。”
    “我听说，这里可以交易。所以，想来看看。不过……这里真的是那个什么‘今天几号？’安全屋吗？”
    “当然。”
    “但跟我之前进去的不一样。”
    “玩家们在副本里进入的安全屋，是提供庇护与物资配备交易的。规模不大，但功能完善且独立。而现在，你正在安全屋开设的一个交易窗口前。这个窗口，专供脑髓结晶的交易。”
    “那，你就是交易员？”
    黎木笑道，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因为你是第一位客人，我才会出现。之后的话，这里就是自动交易了。”
    “我能先要求一点吗？”
    “可以。”
    “保密。你必须对他人保密我来过这里的事实。”
    黎木点头，
    “当然。我们很在乎客人的体验，绝对不会让客人有任何不安全感。毕竟，我们本就是兜售安全的，请放心，你来过这里的事，只会停留在这里。只要你不主动说出去，一定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
    “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黎木说，
    “不需要凭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的隐私，对安全屋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即可。只对你有价值……安全屋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你的价值。”
    露西露西看着黎木。在她的眼里，黎木的模样跟露西一模一样，就连……气质都那么像。只不过，真正的露西会骂人，
    “三枚，我有三枚脑髓结晶。全部交易的话，是多少无限币？”
    “相信你已经有所了解。第一枚5000，第二枚，第三枚……所以，共计，枚无限币。”
    3w！
    “三万，你听到了，露西，我说的，三万！”另一个露西，在露西的脑袋里激动大吼。
    露西都快紧张死了，急忙提醒，
    “你不要说话啊，万一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对对对，我马上闭嘴。露西，不能有人知道我们的秘密，对。”
    “嗯。”
    一番脑海交流后。露西点头对黎木说，
    “我愿意跟你做这份交易。”
    黎木微笑，
    “好的。”
    他手一挥，一份契约落下，
    “这是一份交易契约。安全屋和你是交易双方。请过目，确认无误后，你可以选择签与不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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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拿过来看了一遍。内容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份契约的触感……很神奇。
    既像是真实存在的，又像是虚幻的。她问，
    “这份契约，有什么用？”
    “如果契约签订后。任意一方反悔，都将被契约制裁。契约将依循内置规则，强行收取违约方的交易筹码。”
    露西不由得问，
    “这么厉害？但是，契约是你安全屋的，我凭什么信？”
    黎木点头，
    “没关系。我可以先支付给你无限币。”
    他刚说完，露西的脑中就收到提示，
    【你获得无限币】
    露西赶忙打开自己的物品栏……无限币余额果然多了！
    是真的！
    但……此刻，她不由得想，那份契约真的有那么厉害，能够强行夺走我物品栏里的脑髓结晶？
    露西露西有一个比较叛逆的小怪癖……那就是，她总是忍不住去破坏某种既定的规则。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总是主动去违反校规。离开学校后，她就忍不住去主动违法……有一次，她因为持枪抢劫银行而入狱，但她当时根本就不缺钱。
    怎么办？
    那种想要破坏既定规则的欲望又用出来了。怎么办？
    平常，有这种欲望的时候，都是露西帮我压制的？但是，现在露西为了不被发现，藏得很深……怎么办？我要不要叫醒她，但万一她被发现了呢？
    怎么办？
    露西露西十分挣扎。到底是违反契约泄欲，还是冒一冒露西被发现的风险呢？
    不，我不能让露西有任何一点危险！
    露西露西的右眼皮疯狂颤抖。这是因为紧张和兴奋导致的习惯性肌肉痉挛。她看着顶了一张露西的脸的黎木，然后站了起来，有些痛苦地说，
    “对不起……但是，如果没有契约的话，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违反契约’这种事……我不理解，人们为什么总是要制定各种各样的规则。规则，规则是束缚自由灵魂的镣铐！”
    她一边摇头，一边退后。
    黎木动作轻巧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就那么看着露西露西违反契约，然后一步步离开安全屋。
    看到她彻底离开安全屋后，黎木轻声自语，
    “我都知道的。你在想什么，在纠结什么，在挣扎什么，我都知道的……不过，没关系。你是第一位客人，情况又比较特殊，我可以原谅你。不过，我能原谅你，契约可不会。”
    随后，黎木离开了这个交易窗口。
    像这样的交易窗口一共有500个。是专门为交易脑髓结晶的玩家们扩建的。因为交易窗口需要自动生成契约的特殊性，所以，造价比一般的安全屋高得多。一个窗口的造价是100无限币，远高于一个小型安全屋的8无限币。而且维护成本也很高。达到了惊人的5无限币\/天。
    不过，这些成本，比起动辄上万的交易，都是不值一提的。
    安全屋目前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无限币。
    毕竟，每天靠小型独立安全屋，就能收入大量的无限币……r10版本，40天赚了近7e，而r11版本，现在才过去八天，就已经收入了2e多无限币。
    简直是直接从《无限》那里抢钱。而且……还能用这些“抢”来的钱，继续跟无限竞争其他资源。
    这……正是黎木能够不计成本地从玩家那里争取脑髓结晶的原因。
    黎木离开交易窗口，回到了安全屋主体的一楼。
    墙边走廊的无头者，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脑髓地狱。它发现幸福感被剥夺后，就会向安全屋的系统发出标记。随后，安全屋就会指示希望之门向被标记的玩家发出提示。
    已经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流水线式”的程序。
    受上周的榜单结算奖励的影响，这一周的无限玩家，明显对脑髓地狱的热情更高了。越来越多的玩家在脑髓地狱里获取脑髓结晶……相应的，越来越多的玩家收到来自希望之门的提示。
    ……
    露西露西离开安全屋后，回到了她熟悉的那个街区。
    刚一回来，她立马兴奋地说，
    “露西！我就说没问题的！无限币啊，好多！第一次有那么多无限币。我们发达了！还有，露西，你成功证明了你不是臭婊子。你是……可爱的露西！”
    “对……对啊。”
    “露西？你的声音在发抖？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
    “不，露西，一定有什么！该不会……你该不会又破坏什么规则了！”
    “我也不想，可是……我忍不住啊，露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我可以帮你压制！”
    “但，那个人感觉好厉害。说不定你会被他发现。被发现了的话，很危险，很危险的！”
    “别着急，告诉我，你破坏的是什么规则？”
    露西露西咽了咽口水，嘴唇稍颤地说明了交易契约的事。
    她刚说完，还不等另一个露西说法。忽然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头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现在要钻出来了！
    “露西，我的头好痛！”
    “露西，别紧张，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快，把身体交给我。”
    “嗯。”
    随后，露西露西的气质勐然变化。从之前的沉静柔和变得格外嚣张与强势。
    她动作迅速地离开街区，回到自己的住处。
    头越来越痛……然后，一行行字浮现在她的眼球上。强忍头痛仔细一看，正是之前的那份交易契约，只不过，上面印刻了大大的“违约”标记。
    醒目而刺眼。
    “啊！”
    随着一股极度尖锐的头痛传来……露西露西生理性地尖叫出声。
    紧接着，她发现，三枚脑髓结晶从她的脑袋里钻了出来，然后消失不见。
    【已强制执行】
    她的眼睛里只有这几个字。
    “呼——呼——”
    露西露西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原来，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啊……”
    她站起来，将身体归还，
    “露西……调皮的露西，已经没事了。不过，我要休息一下。”
    随后，露西露西褪去嚣张强势的气质，重回沉静柔和。
    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露西又一次保护了她。

 第154章 我没有资格去了解

    相较于第一周，第二周脑髓地狱的参与度提高了很多。
    第一周，大家不怎么了解脑髓地狱，还比较谨慎，也不怎么了解不安者的特性，六天的开放时间里，只有四千多个玩家上榜。
    黎木按照记录看，光是第二周的第一天，获取了脑髓结晶的玩家就多达三千多个。
    不过，第一天全天，选择来安全屋交易脑髓结晶的玩家只有八百多个，而且，大多都是只获得了一枚的。第一天总共交易了一千零二十三枚。
    支出的无限币为1398万。
    第一天的收支记录出来后，黎木花了一些时间去计算收支平衡界限。他想的是，在安全屋保有一批量无限币的情况下，尽量实现每天收入的无限币与支出的无限币相当，最大限度提高无限币在安全屋和玩家和《无限》之间的流通。
    在他看来，安全屋赚取无限币，一定不在于数量的多少，而是对无限币流通、价值的影响。
    换言之……他要赚的不是无限的货币，而是……影响价值。
    当然，这是一个复杂、庞大的内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得透的，只能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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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屋现在拥有接近50w的小型安全屋，一天可以创收4000w无限币左右。也就是说，黎木希望把脑髓结晶的交易额，尽量提高到4000w这个数字。
    算上价格递增的机制……他的计算结果是，一天需要交易3200枚左右的脑髓结晶。
    目前来看，离这个数字还比较远。
    而且，脑髓地狱里到底有多少的不安者，能有多少脑髓结晶呢？市场有多大……这是不清楚的。
    黎木想着，自己可能的确要在合适的时候，去脑髓地狱调查一下。就当是市场调研。
    ……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周的第六天。第六天半夜十二点一过，脑髓地狱就会临时关闭，玩家手中的脑髓结晶也就会变成是“不新鲜”的，无法计入脑髓积分排行榜单中。所以，一周里，往往是第一天和第六天的提交量最高。
    相应的，安全屋的交易，也在第六天迎来了顶峰。
    因为价格递增的机制，不少玩家都选择一次性交易多枚脑髓结晶。要是变得不新鲜的话，就只能按照底价回收了。
    第六天全天，交易了1892枚脑髓结晶，交易额为2465w无限币。
    全周的数据出炉。
    六天，一共交易6349枚脑髓结晶，支出6021w无限币。
    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同时交易多个脑髓结晶的比较多以外，中间的几天里，大多都是交易1枚脑髓结晶的普通玩家。当然了，这里说普通，是相对于那些高位次玩家。实际上，能进入脑髓地狱，击杀不安者获得脑髓结晶，并保持理智返回无限大厅的，已经算是很厉害的玩家了。
    全世界，都只有一万多人。
    等第二周的榜单出炉后，黎木发现……即便有安全屋竞争的情况下，榜单上仍然有六千多个人。而且，排行榜第一名的玩家，提交了12枚脑髓结晶。
    第一周的第一名，只提交了5枚。
    虽然这个第一名隐藏了信息……但是，对黎木完全没用。因为，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凋像，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脑髓地狱里所有幸福感的去向……按照记录，本周的星期四，有一名玩家，在一个小时内，击杀了12只不安者，获得了12枚脑髓结晶。
    其名为，
    “严罗”。
    他的玩家编号前缀是“”。这意味着，他是“”语言区。
    黎木之前问过从灵，有没有听过严罗这个人。她的回答是“否”。
    从灵作为最大玩家俱乐部之一的止水俱乐部的成员，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话。要么他是新冒头的天才人物，要么就是所有信息都严格保密的国家队成员。
    就像之前来安全屋传递信息的国家队成员“伍鲤”。他的保密方式就很特殊……让时间记忆情报，又通过杀死当前时间段的自己，以完全消除自己的行动痕迹。如果黎木不是亲眼见证了他的这种能力，恐怕也很难知道。
    当然，黎木觉得，伍鲤之所以正大光明地展现自己的能力，或许也是代国家队表达“友好态度”的一种行为。
    “严罗……”
    黎木将这名玩家进行了特殊标记，打算之后再看看他在副本里的表现。
    事实上，有了无头者的注视。只要进入了脑髓地狱，并且获得过脑髓结晶，无论怎么保密……对黎木都是没用的。他可以轻易地知道玩家的身份。
    现在看来，还有一部分玩家，出于各种原因，不愿意到安全屋来交易。
    不过，暂时也无所谓。黎木也不想一下子，所有玩家全部到安全屋来交易。那样的话，脑髓积分榜单上的玩家太少太明显了。肯定会被无限严重怀疑的。
    虽然因为“不可被认知属性”的特性，无限不论通过怎样的方式，都无法得知关于安全屋的任何情报。黎木不担心被无限发现安全屋的存在。但是……如果无限以当前的方式回收不了脑髓结晶的话，说不定会换一种方式。那样无疑会增加安全屋的成本。
    所以，就保持目前这个状态也好。
    只是，黎木也丝毫不会怀疑，无限一定会发现有一部分脑髓结晶去向不明……甚至还会知道，玩家之所以不全部提交脑髓结晶，是因为了有更好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它们会做出怎样的调整。
    r11版本第二周第七天，榜单结算日的晚上。
    交易窗口不再有玩家前来交易。
    安全屋的老板加员工三人，坐在茶室里喝茶休息。
    一周里，三人每天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也就是现在这种时间，才能坐到一起不多想其他，喝茶聊天。
    娜塔莎半眯着眼睛斜躺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灵则在跟黎木讲述，自己这一周的体验。按照她的感受，自从灵魂完全融合后，就没再做过关于那只八眼焰色狐狸的梦了。而她本人，各方面的能力素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无限目前所能匹配的单人副本，对她而言，已经完全没有难度了。
    无限的金色试炼三大项，也对她几乎没有提升。她在无限的属性值，全都是四个“999999”。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该怎么提升自己了？”黎木问。
    从灵点头，
    “嗯……总感觉有了不匹配自己现在认知程度的力量。有种灵魂与身体上的错位感。”
    “驾驭不了？”
    “倒不是驾驭不了。因为按照狐狸的说法，这些力量本就是我的，只不过现在苏醒了。所以，没有什么不适应。只是……我的记忆与认知还只是从灵的。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不安。”
    “还是害怕真实的自己，对。”
    “也可以这么说。唉——”从灵说，“一个烦恼结束了，就会有下一个烦恼。人果然是复杂情感生物。你呢？你不会有这种时候吗？”
    “烦心的时候？”
    “嗯。”
    黎木想了想，
    “会。不过，我烦心的时候，你们一般都看不到。”
    “为什么？”
    黎木烦心的时候，通常是去一趟旧日世界，收集资源的同时，尽情释放自己的野性。因为那里是完全自由开放的，不需要担心任何社会、规则因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近段时间以来，黎木有了一个在旧日世界里产生的烦恼——
    安全屋的资源消耗越来越大……他一个人收集资源，逐渐有些吃力了，即便现在精神受限阈值大幅度提升了，快要完成第4阶的突破，精神容纳空间几乎高达1k3的……但他一个人收集不过来，空间再大也没用。
    现在倒好，只是会比较累。但以后，随着玩家素质的提高，消耗品的使用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级……势必会出现资源挤兑的情况。
    一个人，肯定会承受不了。
    所以，他在想，还是得有人帮忙一起收集才行……
    他摇头说，
    “也没什么。不是很重要。”
    没怎么说话的娜塔莎突然说，
    “是那些材料的事情吗？”
    黎木顿了一下，
    “你猜到了。”
    “嗯。因为你每次收集材料回来，都有些发愁的样子。”
    从灵说，
    “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炼制魔药和其他制品的材料是从哪里收集的。应该不是地球……好多材料都是我完全没见过的。”
    “嗯……是一个名叫旧日世界的地方。”
    “旧日世界？听上去好陌生。是无限世界的其中一个吗？”
    “不……那个世界，我也还不是很了解。但感觉，跟无限是不相关的。”黎木看向娜塔莎，“而且，娜塔莎，虽然很相似，但可能跟你待过的那个旧日世界，不是同一个。”
    娜塔莎垂目，
    “嗯。已经毁灭的东西，怎么可能重现。也许，是另一个旧日世界。毕竟，世界浩瀚。太多太多的地方，都是未知的……有些说远了。你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黎木点头，
    “我每次进入旧日世界的时间比较有限。但要收集的材料太多了，所以精力有些不够。”他向后仰躺，有气无力地说，
    “要是你们能进去帮我一起收集就好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幻海思潮”这个精神内容物，以及“幻海旅行者”这个成就，都是完全绑定黎木的。只有他才能使用。其他人无法。之前就有试过能不能让娜塔莎使用，答桉是不行。
    而且，安全屋的破窗之眼完全观察不到那个旧日世界。
    也就没法通过无限之路前往。
    娜塔莎沉吟一声，
    “你进入旧日世界的方式……是怎样的？”
    “怎样的……一”
    黎木顿了一下。他是通过“幻海旅行者”这个成就的能力。这个成就是在《人鱼潮汐》的副本里得到的。是一个对玩家而言不可能完成的成就。他也是依靠着安全屋这个“外挂”才完成的。
    说起来，还一直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份能力。
    “副本成就”这个词听上去虚头巴脑的，但是，跟安全屋“同为一心”后，黎木知道，出产自无限副本的任何东西，都是被植入了《无限》系统逻辑的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原本《人鱼潮汐》副本所在的那个世界，的确有一种能力，可以进入旧日世界。
    只不过，这份能力，被《无限》制作副本的系统逻辑，制作成了一份“成就”。
    相应的，“幻海思潮”也同理。
    黎木想到这一点后，问，
    “娜塔莎，你之前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们相遇的那个世界吗？”
    “嗯。”
    娜塔莎说，
    “口头上不是很好说……要不然，我带你去看看？就当是旅游了。”
    “嗯。也行。从灵一起去吗？”
    从灵脱口而出，
    “要——”
    但是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看了娜塔莎一眼，又看了黎木一眼……然后，干笑一声，
    “我突然想起还有其他事……算了。下次有机会再去。”
    “好。那安全屋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你们放心去玩。”
    黎木打了个哈欠，
    “玩……可没心思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总要给自己找点时间休息。”
    黎木没多说什么，站起来准备去休息了，
    “娜塔莎，明天一早出发，可以吗？”
    “嗯。随时都可以。”
    茶室里，娜塔莎笑着对从灵说，
    “小灵，你刚才在想什么？”
    从灵一脸正经，
    “没啊，什么都没想。”
    “真的？”
    “肯定的。情侣之间的事，我能想什么？”
    娜塔莎眼中的大海平静且深邃，
    “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
    “黎木他，开始改变了。”
    “改变？变心啦？”
    “不……他的思维，他的认知，他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如果不是我与他定下守护者的关系，我大概也无从察觉。”
    “这是好是坏呢？”
    “不知道。我似乎没有资格去了解这种变化。”
    从灵很吃惊，不知道说些什么。
    连娜塔莎，一个完完全全的神灵都没资格了解？
    ……
    黎木刚走出茶室，就发现有人想要进入安全屋。
    他感受了一下……是蒙巴托。
    然后，他想起，今天是第一批魔药的交货时间。
    立马为蒙巴托打开无限之路。随后，蒙巴托精神抖擞地进入安全屋。
    黎木笑着说，
    “没想到是你亲自前来啊。我以为送货这种事，随便让个人来就行了。”
    蒙巴托摇头，
    “不，这毕竟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他取出一个沙漏形状的道具，
    “你需要的东西，全都在这里面。查验一下。”
    黎木接过来。手感很好，像是握着光滑的宝石，
    “这是收容道具？”
    “嗯。空间系炼金术的成品。”
    空间系炼金术，在《深邃思考》里也有记载，几乎是只有炼金先哲才能掌握的炼金术。黎木目前都还无法涉及这方面的炼金术。第一次见到成品，黎木好生把玩了一下。
    蒙巴托见状，问：
    “这空间沙漏有什么瑕疵吗？”
    “没有。就是挺好奇的。欧尼塞斯大陆的空间系炼金术是怎样一回事。”
    “那自然是无法与你的炼金术相比。”
    黎木握着空间沙漏……炼金原力萦绕掌心。然后，他感受到了里面的空间。大约有一个普通卧室那么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魔药。他迅速扫过查验后说，
    “嗯，很完美，跟我炼制的完全一样。”
    “毕竟是使用的你传授的方法。”蒙巴托目光有些兴奋。
    黎木收下魔药后，跟蒙巴托聊了一会儿天。
    完全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现在的欧尼塞斯大陆……变化简直日新月异，全大陆都围绕着黎木所讲授的炼金术体系进行研究。
    蒙巴托长呼一口气，
    “现在啊……才是最好的时代。大家都为知识而奋斗，为了让炼金术更好，让世界更好……不论如何，都是要好过信仰一个早该退出舞台的人。”
    “你谦虚了。不管过去多久。你都会是欧尼塞斯大陆的一座丰碑。”
    蒙巴托也不过分谦虚，点头说，
    “为我驻足并无所谓，只要不一直停在我面前就好。”
    相互讨论了一些炼金术相关的东西后，蒙巴托离开了。
    毕竟是炼金先哲，虽然掌握的炼金术不如黎木的完美无瑕。但以时间积累起来的经验，到底是要比黎木丰富的。所以，黎木每次都能在跟蒙巴托的讨论里，学习到不少的经验。
    能跟蒙巴托谈成这桩合作……很值得。

 第155章 黑星

    某片无限空间，
    中枢神经区域。
    《无限》的管理者们惯例地进行一次决策讨论。本次的决策主题是“脑髓结晶相关”。
    中间最大的管理者，浑身的树冠状神经，闪烁明亮的电光，
    “脑髓地狱开放的第二周，共有6193名玩家提交脑髓结晶，登上脑髓积分排行榜。共提交8109枚脑髓结晶。对于这个数据，大家请发表看法。”
    围绕着它的其余管理者，开始有规律有节奏，此起彼伏地闪烁神经电光。
    看上去像是一场大型的灯光秀，交织在这片黑暗空洞的地方，显露出难以言喻的幽邃与压抑。如有旁人远观，也许会觉得，这里是什么奇异生物的巨型巢穴。
    管理者们的看法，被中间的首席管理者全部接受。它的树冠神经快速反应，将所有的内容全部汇总，然后说：
    “是的，你们想说，这个数据有问题。按照脑髓地狱开放初所拟定的模型，第一周的数据基本符合，第二周的数据远远低于模型。正常情况下，应该有一万一千左右的玩家获取并提交脑髓结晶，总量应该在一万四千至一万五千的区间里。但是，现在仅有一半。所以，你们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什么地方？”
    一众管理者开始第二次决策。
    最终的结果由首席管理者分析汇总，
    “是的，你们想说，存在一个不符合《无限》规则的异常事件，干扰了脑髓结晶的提交。是的，你们想说，也许跟上次的异常事件‘去向不明的无限币’有一定的关联。是的，你们想说，r11版本开放至今已过去养殖场时间的十四天，但关于‘去想不明的无限币’的调查依旧没有结果。是的，你们想说，之前派遣五名清理者去清丽地球上的神灵，也没有结果。是的，你们想说，关于地球出现的‘0型生命’现在已经毫无痕迹了。”
    首席管理者的庞大树冠神经在漆黑深邃的空间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那么，你们的意见是？”
    第三次决策开始。
    首席管理者汇总后说，
    “是的，你们想说，《无限》存在着一个相当严重的bug，但是，启蒙者们和监视者们似乎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查明这个bug。是的，你们想说，脑髓结晶极其重要，那是供养‘天使’的养分，不能任由一部分脑髓结晶流失到未知之处。是的，你们想说，脑髓结晶是‘天使’的养分，无限币是维持《无限》运转的动力，现在这两个关键资源都出现了不可控的异常。是的，你们想说……是不是支配者出现了。”
    关于“支配者”的神经信号经由首席管理者，在一众管理者的神经树冠中闪烁。激起凌乱而无节奏的闪光。
    这是失去理智的表现。
    直到首席管理者再次发言，才恢复，
    “你们失去理智了。”
    沉默片刻后，它继续说，
    “但是，我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支配者’的痕迹与信号。是的，我想说……《无限》最大的安全防线，就是为了‘支配者’准备的，没有哪个支配者能够逾越那道防线。是的，我想说……无限币和脑髓结晶的问题必须尽快找到办法解决，即是无法解决根源，也要保持稳定，我们不能再犯芒格纳星球的错误。是的，我们都知道……我们必须要把地球变成‘地球天堂’，就像芒格纳天堂那样。也许……‘蓝色天堂’更加合适。请决策。”
    第四次决策开始了。
    一般来说，一场决策大会，只有三次决策。
    发现问题，提出意见，得出解决办法。
    但是这一次的决策大会，有四次决策。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只有在《无限》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才会出现。
    最后，决策出炉，首席管理者宣布，
    “是的，你们想说……暂时无法保证能够一定得知‘无限币’与‘脑髓结晶’事故的真相。是的，你们想说……但是必须要保证两样关键资源的稳定性。是的，你们想说……所以，需要在无限时空里寻找一个不稳定、即将崩溃的世界，解离根素制造无限币以填充缺口。是的，你们想说……至于脑髓结晶，关键在于有一部分玩家没有选择提交，可以在无限员工权限范围内从三个方面解决：
    “1、提高排名奖励，并在每周一12时公布排名奖励，吸引玩家提交脑髓结晶；
    “2、监视所有得到过脑髓结晶的玩家的行为日志；
    “3、向地球投放一个完全纯洁的‘天使死胎’，寻找遗失的‘幸福感’。
    “以上措施，从r11版本第三周开始执行。你们对此还有疑惑吗？”
    一众树冠管理者保持沉默。
    “本次决策到此结束。”
    随着首席管理者的宣布，这片空间陷入彻底的死寂。那些树冠神经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
    r11版本第三周的周一。
    地球燕京市时间是，2030年3月3日06时。
    黎木和娜塔莎已经做好了准备。
    临行前，娜塔莎向从灵交代了一些相较于以前新增的工作。从灵信誓旦旦地保证，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但，因为这一次出门，并不知道具体返回的时间。黎木最后还是补充说，
    “从灵。这段时间里，安全屋的事全部都交给你了，所以，为了确保你能得心应手，我打算提升一下你的权限。”
    “提升权限……就是升职的意思吗？”
    “嗯。”
    “这么相信我吗？就不怕我监守自盗？”从灵笑着问。
    黎木摊手，
    “你会干这种蠢事的话，你就不叫从灵了。”
    “别把我想得太高尚哦。”
    “得了，扯太多了。你还是临时员工的契约，提升不了权限……来，把这份正式员工契约签了。”黎木随手一捻，一份契约便到手，递给从灵。
    从灵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就是正式员工啦？”
    “不然呢。未必你非要等那90天的试用期结束？算一算，应该也只有五六天了。”
    虽然基本肯定黎木会把自己留在安全屋，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从灵心里还是别有一些滋味。她的脑中，快速闪过在安全屋这段时间的经历……倒的确像是之前那三个“大地神”级别的影人，以及八眼焰色狐狸所说的那回事了……好像，自从跟这安全屋打上交道，严格说来，应该是跟黎木打上交道后……一切都开始加速了。
    她想，自己跟黎木正式纠缠起来是什么时候？
    是……在《悲恸黄沙》里，被黎木挖坑，欠下几十万无限币的债款开始的。
    如果当初自己不选择进入安全屋，去做那份交易的话……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现在还在做着关于八眼焰色狐狸的梦。
    “命运……真是荒诞又奇妙。”她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
    “没……嗯，好！我愿意成为安全屋正式的一员。”
    从灵怀以复杂又特殊的心情，在正式员工契约上落下自己的痕迹。
    对于黎木而言，这只是轻描澹写的一件事。但对从灵而言……或许是什么时候都值得回忆的时刻。
    就像漂浮不定的浮萍，被风吹进狭窄的湾口，不必再游荡一样。
    黎木给从灵提了权限。
    现在的她，可以使用安全屋的大多数功能，包括道具与无限币的使用权。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不说让你们回来时一阵惊喜，但起码不会吓一跳。”
    黎木点头，随后转身与娜塔莎迈入通往“黑星”的无限之路。
    ……
    黑星，不知位于浩瀚时空何处的一颗生命星球。跟地球十分相似，但表面积是地球的58倍。
    这颗星球，放在千奇百怪的无限副本背后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显着的特色。
    既不像地球那样有着耀眼的科技，也不像欧尼塞斯大陆那样有着智慧的炼金术。这里整体看上去像是地球的20世纪40年代，但在物理、数学、化学等各方面的科学知识，就远不如地球了。还处在思想纷繁涌现，全球运动如火如荼的阶段。因此，因各种原因而起的战争，是唯一“突出”的地方。
    黎木和娜塔莎的降落点就非常不好。
    在一场遭遇战的最中央。
    枪声炮声隆隆作响，天上时不时还有尖啸而过的轰炸机。
    两人一落地，就挨了一轮轰炸。当然了，有娜塔莎在……不是行星级的武器，大概都对她是不管用。从她身上涌出潮濡的波动，将一切攻击抵御在外，
    “所以啊，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人们，总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利益，就发起战争。我在海底沉眠的几千年了，看得太多了。从冷兵器打到热兵器。人像干枯的稻草一样，一捆一捆地死，又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生。到最后，资源还是那些资源，大地还是那个大地，一点没变。”
    黎木想起《深邃思考》里的一句话，开口说，
    “人的总体行为由人的总体智慧决定。一切的冲突都可以归因为智慧的不足。”
    在来到黑星前，黎木提前观察过。这颗星球所处的阶段很模湖，既看不到科技爆发的苗头，也没有炼金术崛起的迹象……认识世界的能力，十分有限。简单地说，这是一颗十分平庸的星球。
    他不由得问，
    “你当初为什么会来这里落脚？”
    娜塔莎说，
    “我在未知的黑暗中飘荡太久了，实在受不了那些盘踞在黑暗中的不可视之物的精神攻击，所以看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就来了，没想太多。来了过后，先海里面睡了一百年，然后才起来觅食。结果发现，这个世界的生物生命能量实在薄弱，只能维持基本的消耗，然后就一直睡……直到渔火之神的出现。”
    黎木想起那个臂膀能遮半边天的巨人，
    “你跟他有矛盾。”
    “嗯……本来我先占了黑星，把这里当作我的地盘了。他突然闯进来，我就该驱逐他的。但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而且当时的我很疲惫，不想浪费太多精力，而且我也知道流浪的痛苦，所以就没过分在意。想着，我在海洋里，他在陆地上，互不打扰。直到我的领地里的卷属、奴仆被人类有组织、有计划地大规模袭击。”
    黎木点头，
    “然后你对人类出手了。”
    “是的。他们要是捕鱼，我毫不在乎，但……捕杀我的卷属奴仆，明显是有意而为之的。所以，我要教训他们。结果，渔火之神居然甘愿当人类的守护神……于是，矛盾就开始了。”
    “我很好奇，渔火之神……他是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吗？”
    娜塔莎摇头，
    “不知道。反正他对外的称呼是这个。我的话……我还在旧日世界里，称呼就是深海之妖了。”
    “他为什么要保护人类呢？”
    “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娜塔莎脸色无味，“对我而言，只需要剥夺伤害我卷属奴仆们的侵犯者就够了。”
    “会不会……他把人类当成了他的卷属？”
    “也许。不过这也不重要。这颗星球对我而言，连回忆的价值都没有。”娜塔莎说，“几千年，对于神灵而言，的确只是短暂的一瞬。如果你不曾提起的话，我大概再也不会想起。”
    黎木微微一笑，
    “怎么说也算是故地重游，别不开心了。”
    娜塔莎蹙起鼻子，
    “我没有不开心。”
    “娜塔莎。”
    娜塔莎垂了垂肩膀，
    “好，我的确有些不满意。”
    “是不是在想，当初要是没有我左右的话，你才不会输给渔火之神。”
    “是的。”
    “回答得这么果断啊。”
    娜塔莎看着黎木，
    “不然呢。但是，我不怪你，毕竟你所做的事，在你的角度是正确合理的。输给渔火之神，其实也不重要。我只是在想，一回到这里，就不由得想起以前丑陋的自己。嗜血、暴虐、残忍、不知天高地厚……而且，总有些恍忽的感觉……难以置信，那居然只是将近半年前的我……所以，心情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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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木从背后挽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划过手指，
    “故地重游别有滋味，旧事重提也同样。如果你在意的是我对你的看法的话……那大可不必。我们其实是自由且幸运的，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只由我们两个人所决定。”
    黎木的安抚并没有让娜塔莎心情好转。她低下眉头，
    “我怕以后我连守护你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会。”
    黎木想说些什么，但娜塔莎转而一笑，
    “战场中间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先离开这里。”
    “也是。”
    他们朝着《人鱼潮汐》副本所在的地方前进。
    那里是，旧日之梦开始的地方。

 第156章 《无限》的回击

    蒙特斯镇是一座吃海的小镇，其地理位置，相当于地球上欧洲地区，苏格兰岛的一座吃海小镇。
    有娜塔莎在，没有花费什么时间就到了蒙特斯镇。
    相较于副本《人鱼潮汐》里的蒙特斯镇，实际上的蒙特斯镇地理外貌、风土人情基本一样，没有多少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多少是有些区别的。
    副本里的蒙特斯镇由《无限》系统的程序所控制，再如何真实，也会在各方各面都表现出不自然。因为其有固定的主线、支线任务，那就注定了整个地图上的一切都无法自然变化，遵循着围绕主线的程序而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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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世界就不同。一切都很自然，没有任何刻意的演绎。
    黎木跟娜塔莎站在长满了杂草的山坡上，向下望去，
    “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娜塔莎的注意并不在蒙特斯镇上。她转身向左走出一段路，然后大声对黎木说：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之前安全屋在副本里的位置。”
    “嗯。我站的位置就是你被强行签订契约的地方。”
    “我记得那个时候，开着很多野花。”
    黎木低头看地面，
    “现在都是干枯的杂草。”
    “会有时间过去了很久的感觉。但一仔细想，不就才半年嘛。大概，情感生物对时间的感知，会被情感影响。”
    “……”
    黎木看了娜塔莎一眼。
    她好像比以前变得“多愁善感”了。虽然远比不上林黛玉，但相较于以前那个总是很认真，很直接的她而言……的确如此。
    他迈开步伐。
    走不出多远，就到了蒙特斯镇的教堂。他礼貌地跟修女打过招呼后，进了教堂。
    故地重游的人，习惯做之前做的事。
    黎木坐在教堂的长凳上，看着前方那表着宗教画的巨窗。他还记得，之前娜塔莎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以精神力量变幻出噬心的蔷薇花，着实是给了他不好的体验。
    接着，他从礼堂侧门，穿过一条长廊，到了最深处的花圃。
    花圃比之前荒废了一些，杂草丛生，不过依旧有不少花坚韧地开着。
    他在外面看着，稍微有些出神。恍忽间，他再向里面看去时，蓦然发现，荒废的花圃重拾过去，百花争艳。在那丛花细林之间，有一蓝发的少女，双腿交叠摆放在一边，左手撑着地，右手抚弄一朵蔷薇花。她不经意地回过头，眼中的海洋涟漪不断，荡漾不停。
    她微笑着说，
    “是情景复现哦。”
    黎木回过神来。花圃还是荒废的样子，蓝发少女不复存在，只有站在她身边，褪去了少女感的娜塔莎。
    娜塔莎并非是褪去了“少女感”，而是本身就没有。黎木之所以第一次见到她，印象是“蓝发少女”，是娜塔莎当初为了奴惑他所刻意营造的。因为，少女形象自带着单纯与美好的属性。
    在她身上，既没有什么少女感，也没有女王范。
    她的气质是独特的。独特到也许只有黎木一个人比较喜欢。可能换作其他的人，就只对她的相貌有感，而无从察觉她气质的美丽。
    黎木抬起头，
    “如果重回当初的话。我可能不会选择来到这里。也就不会跟你沾上多余的关系。”
    “时空是一个固定的常数，不会因为公式的更改而变化。这个常数，我们通常以玄之又玄的‘命运’去指代。可惜，我解不出我的命运常数……我只知道，那个常数，注定会让我来到你身边，成为你的守护者。”
    娜塔莎一直在强调“守护者”，不过，黎木向来没有什么感觉，
    “命运常数……会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秘密吗？”
    “不知道。”
    “……”
    黎木没有沉浸在情怀之中太久。从教堂离开后，他在蒙特斯镇里逛了一圈。
    现在的蒙特斯镇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跟《无限》有关的东西了。这也的确符合无限副本的特性。当一个副本有至少一名玩家存活并离开，以及主线通关后，该副本就会永久性退出副本库。而全军覆没的副本，则会被清理者清理重置，再次投入使用。
    《无限》的副本，对于当前的玩家而言，绝对不会有重复的。
    每个玩家，挑战的每一个副本，都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会有同一个世界上不同区域的副本，但绝对不会有任何管理。副本的唯一性、独立性，一直以来都是《无限》所坚定保持的。
    对于这一点，黎木深感《无限》的强大。地球上，每天正在发生的副本是以百万为单位计数的。
    《无限》居然能够在这种数量级下持续不断地更新副本。其能力与背后团队的庞大可想而知。
    转了一圈下来，也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特殊信息。黎木再次问起娜塔莎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
    “娜塔莎，你当初是如何发现这个世界的？”
    “这一点我说不清楚。就像转角不经意遇到人一样。我是在不经意间发觉的。也没想太多，就来这里暂居了。”
    “渔火之神呢？”
    “那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这个世界，你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娜塔莎想了想，回答，
    “特别之处就是……没有任何特点。平庸至极的一个世界。既没有炼金术，也没有科技树。这么说可能有些苍白……但是在我作为一个被曾经的旧日世界认可过的神来的感受里。这个世界的确太过普通了。在可以预计与猜想的之后，可能是几千年，可能是上万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顶多是一轮又一轮的循环往复。”
    黎木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因为他的进化方式就是“世界路线”，对关乎世界变化与演成感受很多。就像他体内的世界，就由他本人决定，只不过当前还未迈入第四阶的宝藏，所以无法定型。
    两者一联系起来……他不由得升起一种熟悉感。
    这个所谓的黑星……在娜塔莎的描述里就是一成不变的世界。但任何一个自然形成的世界，都不会一成不变啊……会不会，黑星，其实是一个“被打造”出来的世界呢？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娜塔莎。
    娜塔莎第一时间摇头，
    “不可能。这个世界虽然一成不变，但十分真实……我想象不到怎样的力量，才能打造出这样一个世界来。”
    “如果是‘世界路线’的方式呢？”
    “世界路线……虽然有‘世界’二字，但那本质还是一种跟本人直接联系的进化。我没有深入了解过，不过以我对进化本质的了解。‘世界路线’本身并非是在创造世界，而是将进化以‘创造世界’的方式演绎出来。体内世界，是不真实的。”
    说到这里，她又皱起眉，
    “但……也说不好。可能真的会存在那么强大的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你觉得会是什么级别？”
    “神灵应该做不到。”
    “神灵之上还有吗？”
    娜塔莎无奈地摇头，
    “虽然我也想知道。但自从我成为神灵后，就感受不到进化之路了。就像走到了终点，只需要维持当前即可。”
    黎木陷入沉思，然后说，
    “本来来到这里，是想寻找进入旧日世界的方式的。但现在看来，不把这个世界的秘密弄清楚，很难去找到想要的答桉。”
    “你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渔火之神。去找他。”
    “嗯，好的。”
    “不过先说好，我不是怀着敌意去的。你跟他有矛盾，但是——”
    娜塔莎一笑，
    “别把我看得那么小气。”
    “好。”
    ……
    r11版本，第三周的第一天。
    从灵独自一人留在安全屋里。她颇有一种责任感。先是将小型安全屋检阅一遍，然后调整了小明们排布，更为合理地为各个小型安全屋的玩家提供服务。
    最让她关注的，当然是关于脑髓结晶的交易。
    但……不知为何，今天没什么人来交易。来交易的仅有的一些人，还是交易的不属于当前周的“不新鲜”的脑髓结晶。
    这个现象十分奇怪。
    但由于没有破窗之眼的权限，从灵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原因。
    她的行动力极高。察觉到异常后，第一时间进入无限大厅，了解《无限》的最新变动。
    然后她发现……脑髓积分排行榜上，居然已经有2178名玩家了！
    这个数据，高于第二周第一天。
    接着她注意到，榜单奖励已经公布出来了。她仔细看了一下，确定不是之前的榜单奖励，就是现在，第三周的榜单奖励。并且，奖励内容丰富了非常多！
    每个排名档次的奖励提升程度不一样。但是平均下来，都翻了两倍。
    提交的脑髓结晶越多，排名越高的档次，提升程度越高。
    榜单奖励提升后，每一枚脑髓结晶，提交给无限系统的性价比，平均要比跟安全屋交易高42。
    安全屋交易，只有一次性提交个数高于5枚，才更占优势。
    但是，个数高于5枚的玩家，少之又少。第一天的排名上，当前也只有3名玩家提交了5枚。
    安全屋回收的脑髓结晶，大多都是1枚、2枚这种。高于3枚的都不多。也就是说，大基数是由排名上的中下段撑起来的。上段玩家虽然获得的脑髓结晶很多，但毕竟是少数……
    而这次《无限》提升榜单奖励，提高的正是对中下段排名玩家的吸引力。
    从灵在分析完当前的态势后，十分严肃。
    她不是个善于经商的人。但她了解玩家……玩家都是有行动惯性的。如果安全屋不立马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的话，一定会丧失竞争力。并且，玩家要是养成了行动惯性，再争取的话，就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是……黎木跟娜塔莎都不在。
    她有些纠结。要不然等他们回来再说……可又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多久才能回来。时间拖得越久，到时候损失和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黎木走之前虽然说安全屋完全交给我负责……但我的想法，他不一定会认可。万一回来后觉得我做错了，对我不满意的话怎么办？”
    可是……
    她想着黎木的性格。
    “也许，比起犯错，他会对什么都不做的我更加失望。”
    黎木不喜欢自怨自艾，妄自菲薄的人。这是在跟他的接触里，所了解的。
    “所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哪怕是做错了。”
    不光是为了不被黎木小瞧，也是为了安全屋的利益。
    既然是一名享受价值的正式员工，那就理应为之负责，
    “就像我所选择的那样……我之‘选择’，只要信念不动摇，就一定会实现……”
    从灵迅速拟定方案，反复推演后，在当天下午就正式行动。
    她比照《无限》对脑髓积分排行榜单奖励的提升，专门定制打造了不同数量的脑髓结晶的交易方案。从1枚，到10枚，都定制打造了。为了避免内容冗杂……她将不同的方案，通过希望之门，向对应的玩家提示。
    在尽量降低成本，又能吸引玩家行动的基础上……她将每一个批次的脑髓结晶回收价值，都控制在，高出榜单奖励20~25的区间。
    她对黎木那句话印象深刻，
    “安全屋的无限币，当前最大的价值，就是以安全屋的名义流通起来。”
    在做出这一番改变后。从第二天起，来安全屋交易脑髓结晶的玩家就多了起来。
    玩家是来了，但成本也增加了不少，已经快赶上安全屋一天的收入了。
    虽然暂时稳定了下来后，但这也让从灵明白……《无限》已经意识到有人在跟它们争夺脑髓结晶了。突然的提高榜单奖励，以及在周一就把奖励公布出来，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她想，《无限》针对脑髓结晶竞争……肯定不止提高榜单奖励这一种方式。
    一定，还有其他当前未知的手段。
    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确信，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黎木和娜塔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屋的利益。
    如果《无限》继续提价，那就跟。她不相信，《无限》发放的奖励只是一串代码，肯定也要付出相应的成本。毕竟，它们完全可以用毫无价值的数字代码来当作货币，但偏偏选择了无限币这种具有实际价值的东西。
    《无限》是怎么运行的也许很复杂。但一定不会是“上帝的一个念头”。
    围绕脑髓结晶的竞争，现在才正式开始。

 第157章 不可视的第二层

    黎木和娜塔莎并没有在蒙特斯小镇找到渔火之神的痕迹。
    按理来说，半年前，他才在这座小镇留下了渔火祝福之类的东西。娜塔莎说，渔火之神的神灵之力就是“浴火祝福”，一种神灵之力的使用，是一定可以被另一个神灵所感受到的。
    但现在的结果是，娜塔莎完全没有感受到残留在蒙特斯小镇的……渔火之神的痕迹。
    “渔火之神的的确确是在《人鱼潮汐》副本当中，用‘渔火祝福’修复被悲歌唤来的潮水淹没的小镇的啊。但为何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难道，《人鱼潮汐》这个副本消失后，其副本中的一切内容都会归还至原样？”
    黎木对此感到疑惑。
    娜塔莎也有些不解，
    “但是我们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副本是建立在真实世界上的，虽然有着明确的逻辑代码，但肯定是真实的副本。只要是真实的，一旦发生改变，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所以，我认为，应该跟‘副本湮灭’没有任何关系。或许是某种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外力。”
    黎木想了想，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半年里，我们都没关注过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有渔火之神是可能的见证者。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才能知道更多。”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以前，作为同在一个星球上的‘敌对者’，我能借助神灵之力感受到他的存在。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神灵之力……就像，他已经死掉了……可是，一个神灵就算是死掉了，其痕迹也会留在世界上很久很久都不会消失。”
    娜塔莎为自己没法找到渔火之神感到失落。
    这让她心情愈发复杂起来……不由得去想，明明是我自己要求成为守护者的，现在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居然就遇到了有心无力的事情，而相应的，黎木却在发生着我所没有资格去了解的变化……
    娜塔莎无从知晓，自己能以“守护者”的身份，在黎木身边待多久。是否终有一天，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不配与他并肩前行。
    “娜塔莎……娜塔莎！”
    “啊，怎么了？”
    黎木蹙眉，
    “该我问你，你怎么了？刚刚突然就走神了。而且，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果然还是因为我执意要找到渔火之神，让你不开心了吗？”
    娜塔莎打起精神来，微笑着说，
    “别把我说得像是爱撒娇的小姑娘。我只是……没法在寻找他这件事上做更多。有些惭愧。”
    “别想太多。每个人都有做不到的事。”
    黎木也没有想太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颗星球的秘密上。
    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渔火之神呢？
    他回想自己与渔火之神的接触……
    对了！
    他勐然想起，在《人鱼潮汐》副本里，自己处理掉娜塔莎后，跟渔火之神有过短暂的交流。那时候，渔火之神送了自己一样东西。
    他马上从自己的道具栏中翻找出来。
    都积压到最底下，吃了一层灰了。
    那是一颗发光的透明玻璃珠……也许不是玻璃珠，而是某种有神奇的材料所造就的。
    【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
    这颗发光的透明珠子，就叫“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这颗珠子的介绍。
    黎木记得渔火之神当时说：
    “……像我一样，被称作神灵的有很多，像格尹诺丝一样，被视为魔鬼的，同样不少。我无法再见到他们，但也许，你可以。如果不让你感到为难的，请收下这个。或许，你遇到他们之后……这个能让我们跨越阻隔，重逢。”
    从这句话的意思看。这枚意志光辉，能够显露渔火之神的意志。
    虽然黎木目前除了娜塔莎、渔火之神以及“从灵”外，还没碰到过其他来自已经崩塌的旧日世界的神灵。但此刻，不同于以前，他只是指尖轻触这颗珠子。那饱满细腻的触感便直击他的灵魂……
    是的，这里面的确有着意志的光辉，有着光辉的意志。
    但是，该怎么去呼唤渔火之神呢？
    黎木试着用一缕自然原力，包裹着自己的一道意念，钻进珠子里。
    珠子并没有反馈出渔火之神的意志……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黎木在某个瞬间，捕获了一个画面……或者说，一个视角下的“一瞬”。
    在这“一瞬”里，他看到，一座不知是什么存在的庞然大物，在黑暗之中死寂地飘荡着。在庞然大物外侧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像是小蚂蚁一样的东西。
    但是，当黎木放大视角后……赫然发现！
    那个“小蚂蚁”一样的东西，正是渔火之神。并且，是渔火之神的真身！
    那是一头庞大的长着弯曲双角的红色巨人。巨人的头颅，像是包裹着沉重泥垢牛头，巨人的身躯，是一座鼓胀的大山，巨人的双足，被锈迹斑斑的锁链缠绕，巨人的双眼，是流溢岩浆的火山口。
    在黎木的印象里。渔火之神的真身虽然没有娜塔莎那么庞大，但绝对不小。
    但此刻，渔火之神的身躯，在死寂飘荡的庞然大物之下，像一只小蚂蚁。
    他禁不住问，
    “娜塔莎，渔火之神的真身，大概有多大？”
    娜塔莎想了想，
    “渔火之神，艾泽妥弥亚……从他的体型看，他原本应该是生活在火山中的食火两脚牛。食火两脚牛并不是一种能在体型上长得很大的生物，优势之处是它们可以像火山一样积蓄高压能量。具体大小的话……应该是高150k，宽30k，体重在173亿吨左右。真实数据，大概是要比我推算的要高些。”
    这个体型，比起两千多公里长的深海之妖格尹诺丝来说，的确小了很多。但就他能把娜塔莎困在那座温室里可以看出，他的力量绝对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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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木回想起“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所反馈的那“一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种体型的渔火之神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都跟蚂蚁一样……那东西可能要比地球还要大了。不，不是可能……一定比地球大！而且，从外型上看，并非是星球或者漂浮大陆，极有可能也是某种生物。
    实在难以想象，到底得什么样的生物，才能长得那么大。
    娜塔莎问，
    “你找到渔火之神了吗？”
    黎木摇头，
    “只是有了一些线索。”
    他将自己见到的那“一瞬”分享给娜塔莎。娜塔莎看后，显然要比他更加惊骇，
    “那是什么？！是生物吗？！”
    “应该是。”
    “那么庞大的生物！艾泽妥弥亚在它面前，像只蚂蚁，就算格尹诺丝在它面前，也像条小蚯引。”
    “你也没见过？”
    娜塔莎语气急促，
    “我当然没见过。之前一直以为，神灵就是生物所能进化到的终点了。但是现在，不，神灵不是终点！没有哪个神灵能进化到它那么大。天啊，难以相信能见到这种大小的生物，简直比地球还要大，甚至赶得上我们脚下的黑星了！”
    黎木顿住了。他第一次见到娜塔莎这么激动。就连之前要被清理者斩杀，也没激动过。
    “娜塔莎……”
    娜塔莎惊而喜悦地对黎木说，
    “黎木……亲爱的黎木。我在十五万年前，正式得到旧日的认可，成为旧日的一名神灵。虽然大多数时间里，我都以‘妖’自称……我知道，即便我想叫‘深海之神’，也肯定没有谁能阻止我。但是，你知道吗，直到旧日崩塌，我都在寻找，神灵之上的进化之路。在旧日崩塌后，我死心了，一直认为神灵就是世界给我我们进化的最大怜悯了。世界绝对不会再让我们前进一步！”
    她激动地抱住黎木，
    “可是现在，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想，艾泽妥弥亚也一定跟我的心情一样，所以才会去探寻那个庞大的存在。神灵之上的进化之路，是存在的。不论我有没有资格去窥视，但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寻找！”
    黎木无法理解娜塔莎的激动。他没有感受过十多万的寻找，但是毫无建树的绝望。
    他不由得问，
    “为什么？”
    娜塔莎将黎木抱得很紧。甚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必须要变得更加优秀，才能一直做你的‘守护者’。我说过，直至生命的尽头……我都将如此。”
    黎木沉默了。他想说，难道不应该是我不配被你守护吗？娜塔莎，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直觉认为，如果说出这句话，会让娜塔莎很难过。
    “那，我也要更加努力才是。不过，娜塔莎，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守护我呢？”
    娜塔莎的肩膀有些松懈了，显得软弱地将下巴靠在黎木的肩头，
    “我还没有看到你成王的那一天，但我知道，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没有谁……没谁比与你朝夕相处的我更加清楚。”
    “成王……”
    娜塔莎微笑着说，
    “这么说可能有些俗气。但我就觉得，你会成为‘王’。”
    黎木想。娜塔莎所说的“王”大概就是“呢喃”它们提及过的……“理想的支配者”。
    他的心有些下沉。
    这种感觉最让人窒息。大家都觉得你能成为一个怎样怎样的人……就好像，你必须要那样做，才是正确的……
    也许他们真的是正确的。
    黎木只是为这种自己一无所知感到心烦。
    不过，黎木勉强算是有个优点。他不会让烦心事影响当下自己要做的事。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
    “娜塔莎，你能根据刚才那‘一瞬’，找到那个位置吗？”
    “直接找的话，是找不到的……但是，我看到了那个画面。我看到那个庞大的存在。我可以发动我的神灵之力，去‘剥夺’它的存在。但它显然超越了我的力量，不可能被我轻易‘剥夺’。这个过程里，一定会产生反馈的。”
    娜塔莎说完，立马展开行动。
    她的身周，涌现潮湿而压抑的氛围。
    勐然间，她的胸口炸开一个大洞。她的心脏直接变成了一滩血水，一半从前面淌出，一半从后面流下。
    “娜塔莎！”
    娜塔莎却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神异的色彩，
    “有反馈了！知道位置了！”
    “你的心脏！”黎木赶忙上前。
    娜塔莎笑道，
    “放心，区区一颗心脏而已。哪怕我整个身体都烂成一滩血水，也能立马复原。”
    的确像她说的那样，胸口迅速复原了。
    她挥手洗去血污，然后说，
    “我本以为只是没法剥夺它的存在。没想到，在我剥夺的瞬间，它不仅抵御了，还自发性地发起了反击。好在我没有强行剥夺，不然可能会伤到精神。”
    “真的没关系吗？”
    “嗯。有格尹诺丝给我补充生命，只要精神没死，随时都能复活。”
    黎木这才放下心来。老实说，刚才的确吓到了。
    他无法想象娜塔莎在自己面前死掉的场景，
    “那，它在哪里？”
    娜塔莎严肃地说，
    “它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层。”
    “第二层？”
    “是的。我现在才发现，这颗星球位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分为可视与不可视的两层。黑星在可视层，而它在不可视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独立空间，都是它所创造的。”
    “独立空间？独立空间应该都是跟外界断隔开的。既然是断隔的，你跟渔火之神为什么能进来，而《无限》为什么又能在这里创造副本？”
    娜塔莎蹙眉，
    “我也很疑惑……现在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是故意向外开放的。我之所以能在漫漫无际的黑暗之中忽然遇到这颗星球，也许就是它故意而为之。”
    “这么看，它是另有盘算？”
    “嗯。甚至，进入你收集资源的那个旧日世界的秘密，它也知道。”
    黎木严肃地说，
    “那我们不得不去一趟了。”
    娜塔莎咬牙，
    “是的。不论如何，我都要去……但是，黎木，亲爱的……你要不然，别去冒险了。因为我也无法知道那个不可视的空间里到底有什么。我也许，无法完全地保护到你。”
    黎木笑着说，
    “你说我要成为王。但是，王是被簇拥的，而不是像柔弱的猫被保护的。而且……娜塔莎，你也不要小瞧我哦。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嗯，我相信你。”
    “既然如此，出发。去那个不可视的第二层。”
    娜塔莎根据之前被击碎心脏的反馈，找到了第二层空间的入口。
    当他们越过那游戏里的“空气墙”般的空间分割线后……不知为何，黎木感觉自己所掌握的自然原力，变得格外地躁动。
    是怎样的躁动呢？
    就像猫看到老鼠。也许是捕食的心态，也许是好奇的试探。

 第158章 屠夫宰猪

    不可视的第二层空间里，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标志点。以至于黎木进来后，完全无法根据地貌建立起方向感。
    只能依靠娜塔莎所得到的那种反馈。
    但是这股反馈随着时间，迅速衰弱，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亲爱的，你能再看一次位置吗？”
    “嗯，没问题。”
    黎木再次取出“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使用一缕自然原力包裹意识，探入其中。
    依旧跟之前一样，在透明的意志光辉里，瞥见“一瞬”的场景。
    这次的“一瞬”，视野没有之前那么开阔宏大，像是进入了一个内部建筑，从色泽看，可能就是那个庞然大物的“内部”。因为意志光辉反馈的“一瞬”是渔火之神的位置。
    所以……渔火之神可能已经进入了那个庞然大物的体内。
    黎木无法去想象，那种庞然大物的体内，是否跟普通生物那样，有血有肉，有骨有筋。在“一瞬”场景的左下角，能看到渔火之神。他150k高，30k宽的体型，在庞然大物的体内，也依旧显得渺小。
    黎木将这“一瞬”传递给娜塔莎。
    娜塔莎再一次对庞然大物发动“剥夺”。也许是因为第二次的原因，这次娜塔莎所遭遇的反击就不是心脏破碎那么简单的了。
    黎木亲眼看着她，全身炸出一个个血洞。飞溅的血花显出诡异的虚影。
    那虚影，正是在“一瞬”中望见的庞然大物的模样。它好似在凝视娜塔莎与黎木二人。即便看不到目光，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黎木的心跳都好似暂停了一下。
    娜塔莎迅速恢复过来，像没事人一样说，
    “又有位置了。我们走。”
    “娜塔莎……真的没关系吗？感觉，它的反击越来越厉害了。刚刚，它好像发出了什么警告。”黎木皱起眉，“希望那只是我的错觉。”
    娜塔莎垂下肩膀，
    “我以前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体型与力量上完全被碾压。现在见到了，但这并不让我感到难过，反而很振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理解一个迷茫了十五万年，渴求着改变的卑微神灵。”
    “……好。”
    娜塔莎的坚持，让黎木没法再说些什么了。
    他们继续前进。
    因为缺乏参考，所以很难从只管的感受上知道是否真的前进了。只有依靠娜塔莎对那股来自庞然大物的反馈的“距离感”才能知晓，没在原地踏步。
    一路上，大概是因为各有难以共鸣的心思，所以两人保持着沉默，都没有说些什么。
    虽然在这样的时候，也很难以去说些什么了。
    黎木只得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令自己的自然原力躁动的原因上。自从他能借助自然原力，使用无限币创造小型安全屋后。在自然原力的掌握上，就开始突飞勐进。越来越熟练，对自然原力的掌控精度越来越高，对无限币的利用程度也越来越高。
    但，有时候总会有一种“就只是这种程度吗”的感觉。
    会去想，难道自然原力就只能用来做这种事吗？自然原力作为穿引世界的“根源力”、“原始力”、“最小、最基本力”，就只能被我拿来创造小型安全屋吗？
    不，不应该如此。
    可是黎木也始终无法越过这条线，去看到更多的可能。
    也许，在这片不可视的第二层空间，在一眼望去，尽是黑暗的空间……能找到越过那条线的可能。
    那是一条代表着什么的线，他当然是不懂的。仅能在一种模湖的感受里，意识到，只要越过那条线，许多令他不解的，迷茫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比如……安全屋那些复杂晦涩的符文的含义，比如……那个叫伍鲤的玩家之于时间回朔的能力，比如……脑髓结晶里的幸福感的本质，比如……无限是如何创造副本，改造世界的……
    甚至于……安全屋之所以能够存在的根本原因。
    是“造物主的一个念头”，还是“有特定使命的缘由物”。
    正如娜塔莎希望在这里找到神灵之上的进化之路一样。黎木也想知道，越过自然原力那条线后的一切可能。
    不知是在怎样一个时间，怎样一个状态下。
    黎木跟娜塔莎站在浩瀚的黑暗空间里，如尘埃一般，忽然就遥望到远处那伟岸的身躯。
    它总体看上去像是鲸鱼，或者说中国神话故事里飞天的鲲。因为散发着浅澹的幽光，所以，即便是在无光的黑暗空间里，也能清晰地看到它。它实在是太庞大了，以至于，还未靠近，便感受到了那凌人的压迫感。
    黎木感到窒息。并非有人锁住了他的喉咙……事实上，这片空间里也没有地球的空气。
    这是一种灵魂上的窒息感。
    就像蚂蚁仰望星空时，偶然瞥见人类的身躯……那种庞大之于渺小的窒息感。
    一看到它，心里就不由得升起一种……只要靠近，就会粉身碎骨的感觉。
    是的，仅仅是靠近它，就已经是莫大的挑战了。
    黎木肯定，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自己，也许在看到它的瞬间，就因为控制不住灵魂上的战栗，而当场晕厥过去了。
    他偏头看向娜塔莎……她的眼中有一种十分美好的色彩。
    就像第一次看到银汉灿烂之景。
    “娜塔莎……”
    娜塔莎双手紧握，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对力量与体型的原始崇拜。是铭刻在进化基因里的符号。正是这种崇拜，促使她不断斗争，最终获得世界的认可。现在，她的进化欲望，因为远处的庞然大物，再一次熊熊燃烧。
    黎木不由得想，渔火之神艾泽妥弥亚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大概跟娜塔莎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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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取出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再一次寻找渔火之神的位置。
    从这次得到的“一瞬”里，他看到了一颗心脏。心脏的收缩与扩张速率十分低。但每一丝伸缩，都宣泄出无法估量的生机能量。看到这颗心脏的瞬间，黎木的记忆如跑马灯闪烁。
    他迅速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心脏。
    在新人试炼本中。当时，他将沾染海妖之血的剔骨刀刺入那颗心脏，立马引起了新人试炼本的全面崩溃，让《无限》不得不进行紧急停机维护。
    当然，那颗为虚拟的新人试炼本功能的心脏要比在“一瞬”里看到的心脏小得多。
    在心脏的下方，渔火之神的身体呈弹射状。
    黎木皱起眉……渔火之神的动作看上去，是在对那颗心脏进行攻击吗？
    大概率是这样的。但是，渔火之神为什么要攻击那颗心脏呢？
    “娜塔莎！”
    他将自己看到的景象传递给娜塔莎。娜塔莎迅速发动“剥夺”，锁定位置。代价是，她全身的血肉瞬间炸得粉碎。迸射的血雾，几乎将黎木彻底笼罩。
    被溅了一身血的黎木，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看上去，随着发动“剥夺”的次数越多，来自庞然大物的反击就越凶勐。
    娜塔莎“滴血重生”后，立马说，
    “艾泽妥弥亚的确在它的体内……我们追上去。”
    “好！”
    黎木本来是想问问有没有关系的，但看到娜塔莎的认真目光，又说不出口。
    他们靠近漂浮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从皮肤表层的一条缝隙进入其体内。
    它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黎木跟娜塔莎因为体型小，在体内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仍然无法立马赶到渔火之神在的位置。
    “但是，娜塔莎，它全然不在意我们进入它的体内吗？”
    黎木在穿过一条血管壁后，询问。
    娜塔莎说，
    “任何一个生物身上都有寄生虫。但如果寄生虫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正常行为时，当然不会怎么在意。而且，我们的体型，在它面前，顶多算是能够高速移动的细菌。即便我们全力攻击它，对其的损害，可能都完全比不上它的恢复速度。”
    黎木忍不住说，
    “难以想象，到底要怎样的力量，才能杀死这种存在。”
    娜塔莎本想说大概没有。但转念又想到自己之前被五个清理者捕杀时，听它们所说的话……它们曾经捕杀过恒星级别的生命。当时她以为那只是它们在施压而夸张地说法……因为，她从未见过恒星级的生命，也不觉得会存在那样的生物。但是，眼前的庞然大物让她意识到，漫漫无际的无限世界里，还有很多是她不曾去理解的。
    “也许，存在那样的力量。但我无从知晓。”
    娜塔莎再一次加速。她连同黎木一起，不断穿过一道又一道组织壁。
    在前进了约一千公里后，黎木忽然开口说，
    “娜塔莎，好像不对劲！”
    “怎么了？”
    “按理来说，这种庞然大物，应该对体内的情况十分清楚。就像你，肯定能精准地感受到格尹诺丝的每一寸血肉的变化。”
    “的确。”
    黎木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我们一直都是走的直线。穿过各种血肉筋膜组织之间的缝隙。一路来，毫无阻碍。实在是太轻松了。但是，即便是人体的体内环境，都不至于如此。这种庞然大物，真的会刚好有那么一条畅通无阻的体内通道吗？”
    “你想说……”
    “也许，我们之所以畅通无阻，正是它特意为我们准备的。”
    “特意……如果它想杀死我们的话，很轻松就能做到。但并没有这样做。”
    黎木眯起眼睛，大脑飞速运转。他再次取出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探入意识，捕捉“一瞬”。
    在这次捕捉到的“一瞬”里。没有心脏，没有血肉，没有各种体内组织……甚至没有渔火之神的影子。只有一座……庞大的城市。城市里，行人络绎不绝，马车停停行行，工厂的烟囱黑烟喧腾。
    黎木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聚精会神，再次看去。
    依旧如此。
    “嘶——”
    他的牙齿上下磕碰，
    “娜塔莎……你敢信吗，它的体内，居然有一座城。”
    黎木将自己所见的景象，传递给娜塔莎。
    娜塔莎看后，也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第三层空间……”
    “可渔火之神又去了哪里呢？明明是用的他的意志光辉，却没有找到他本人在哪里。”
    娜塔莎想起了在旧日世界里的一次遭遇，
    “我以前见过一种生物。它们体型十分庞大，生命能量很充盈，但力量却比较微弱。按理来说，应该是行走的食物，但偏偏很少会有生物打它们的主意。并非是它们防御极强，而是……它们的身体内部有一种十分奇特的能力。能够自成一方天地，就像你们中国神仙故事里的‘洞天’。在‘洞天’里，旧日气息的浓缩程度极高。所以，其中往往会诞生出一个完整的生态。这类生物，我们一般称为‘活山’。”
    “活山……”
    “嗯。活山的外形千奇百怪，有贝类的，有螺类的，有甲虫类的，有环节动物类的……”
    “这个庞然大物，是活山吗？”
    “到这种程度的，我也难以判断。总之，先去那个城市看一看。”
    “好。”
    他们继续前进。
    然后，在之前所感受到的那颗心脏前停了下来。娜塔莎判断，通往那座城市的入口，就在这颗心脏上。
    他们两个正常人类的体型，在这颗心脏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心脏每一次收缩和扩张，宣泄出的震动能量，都几乎要摧毁黎木的血肉。好在有娜塔莎顶在他前面。如果换作他本人来硬抗的话，可能一次收缩和扩张还没结束，就化作湮粉了。
    “渔火之神，应该是通过攻击它的方式进入其中的。”
    “攻击吗？我试试。”
    娜塔莎右手掌心朝上，一根水凝结的长矛浮现。随后，她掷出长矛，如同将一场海啸汇聚在了长矛的尖端。所有的能量，在尖端与心脏外壁相碰的瞬间，释放出来。
    从一点，到一条射线。
    娜塔莎精妙地将能量集中最大化，没有丝毫浪费。刺入心脏外壁。
    然后，心脏停止了收缩与扩张。缓缓翻出一颗眼球。眼球转了转，将眼睛内壁的那一层肉推到上面，然后才看向黎木和娜塔莎。它的目光，聚焦在黎木身上，随后，一个晦涩的音节响起。
    这个音节……
    黎木凝眉。他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如果破窗之眼在的话，一定能有具体答桉。
    但安全屋唯一不好的就是，一旦离开安全屋，许多主要的能力就无法使用了。
    然后，眼球又重新被肉膜包裹。一个类似于“肛口”的通道缓缓张开。
    娜塔莎问，
    “它是允许我们进入了吗？”
    “应该是。”
    黎木和娜塔莎小心翼翼地前进。
    在穿过入口后，前进了大概三十公里。随着一缕光映入眼帘。他们终于呼吸到了跟地球相似的空气。
    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直到他们走出通道，看到眼前的场景……
    摆在他们面前的，的确是一座城市。但，在城市的上空却是之前没看到的，恐怖的一幕。
    渔火之神的身躯，被倒挂在城市的上空。
    他的头颅被打开了，岩浆似的大脑吊着一团神经线，随时都可能脱离颅腔。他的胸腹也被打开了。他没有人类似的内脏，却有一座庞大的火山在其中震荡，岩浆迸射。
    空中，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着看不见的屠刀，像屠夫宰猪一样，对渔火之神的身躯进行切、割、砍、分、划、削、撕、扯……过程精细而流畅。
    渔火之神死了……
    像宰猪一样，被吊在空中。死了。
    毫无挣扎的痕迹。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感，刺入黎木的心脏，随着心脏泵血，扩散至全身。眨眼间，就变得寒冷而紧缩。像前一刻还在二十八度的空调房里，忽然就被扔进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下的冰窟之中。

 第159章 他认可了世界

    “渔火之神他……他死了？”
    黎木惊疑地问。
    娜塔莎右手紧握，语气躁动且不安，
    “我的确，感受不到他的生命能量……但是，不应该啊。一个神灵，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死去。除非，世界对他的认可，都被尽数亵渎了。就像之前，清理者对我的神灵之力进行了亵渎一样。”
    “祝福，祝福是他的神灵之力，对。”
    黎木取出“渔火之神的意志光辉”，正想往其中注入自己的意识。忽然，一股莫名地、无从察觉的力量，击穿了这颗透明的珠子。炸开的湮粉，闪烁着光辉，似乎能在光辉中瞥见渔火之神壮阔波澜的一生。
    与此同时，一个看上去像是汉字“个”的生物，从天上降落到他们面前。
    娜塔莎立马站到黎木面前，警惕地看着它。
    “个”没有普通生物意义上的眼睛、鼻子、嘴巴等等。它的交流方式，是通过电信号的交互，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正如我知道你们所见的‘渔火之神’会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死去一样。”
    黎木越过娜塔莎，问，
    “你是谁？”
    娜塔莎谨慎地小声说，
    “请务必小心。我的‘剥夺’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个”不知有没有看向黎木，但的确是在对黎木说话，
    “我不被定义。所以，不必在意我的身份。你们只需知道，我是因为‘使命’而存在。我的‘使命’是，接引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生命。”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渔火之神为什么会死去。”
    “个”说，
    “首先。这里是一座绝缘城市。意思就是，不会被无限意志所触及的城市。其次，渔火之神会死去，正是因为，他与你的追求一样。你，旧日的海妖，格尹诺丝。你渴望越过神灵的界限，真正意义上感受世界的伟大。渔火之神正是如此，才会在这里死去。”
    娜塔莎眉头一颤。
    黎木看了她一眼，然后代她问，
    “为什么这么说？”
    “个”转过身，语气颇为平静……有种贵族绅士的感觉，他走在前面，同小心跟在后面的二人说，
    “请跟我来。”
    他们进入被叫做“绝缘城市”的城市。城市里很多人，表面上看去，就跟普通的城市差不多，文明程度大概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前半段。
    “个”问，
    “你们觉得，他们是生命吗？”
    “城市里的人？”黎木问。
    “是的。”
    “是生命。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生命能量。”
    “个”似乎笑了一下，
    “你对生命的定义就只是‘生命能量’吗？”
    “的确。”
    “你不考虑意志吗？”
    黎木说，
    “我并不觉得单细胞生物、真菌等生物有意志。但它们一样是生命。”
    “很好。你没有掉进定义的陷阱。”“个”说，“在某个世界里。某个时间里……距今多久，已经无从考察。曾有一种生命。它们的生命能量恒定不变，不会向外界转移，也不会从外界获取。因此，它们是‘永生’的。但也因为生命能量没有交换，所以它们无法进化，始终保持着诞生之初的模样。然而，正是这种生物，躲过了一次又一次进化的灾难，始终占据着世界的一角。”
    “你想表达什么？”
    “我们是否能说，意志、智慧，是阻碍‘永生’的枷锁呢？”
    黎木顿了一下。这个观点他没想过。在他看来，意志与指挥应该是促成“永生”的条件。不论是生物医学的发展，还是意志储存的‘机械永生’，都需要世界技术的不断发展，这自然离不开智慧。
    “不是。”
    “个”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许应该告诉你。从我出现在这里开始，我肩负着寻找‘永生’的使命。在这座城市里，实验了无数遍。只要一旦加入‘意志’与‘智慧’的设定。一切就必将毁灭。”
    “个”的语气深邃而遥远。
    黎木眉头勐颤。仅仅是只言片语，就让他完全无法去想象面前的“个”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存在了。
    他没有被打乱思绪，
    “所以，这个城市，城市里的人，都是一场实验？”
    “是的。只是，这场实验，马上就要以失败告终了。下一次，我会换一种方式，不加入‘意志’与‘智慧’的设定。”
    “也许，只是你没找到。”
    “个”说，
    “大概。抱歉，开场白说得太多了。我们重回之前的话题。”
    开场白……黎木无语，哪有人搞这种开场白的啊。
    回到之前的话题。黎木问，
    “渔火之神为什么会死去？”
    “个”回答，
    “像他那样的存在，在这座城市里诞生过无数次。他们都以为，要想获得‘永生’，就必须突破神灵的界限。但遗憾的是，‘智慧’与‘意志’的枷锁，在最终都会摧毁他们。渔火之神正是感受到了这一切，怀着要么死去，要么突破的愿念。只是，他没有成功，死去了。”
    “所以，神灵之上，是否存在？”
    “存在，也不存在。想要突破神灵的界限当然可以，但必须舍弃自己的意志。就像你们进入这里之前，望见的那座庞然大物。”
    黎木惊骇地说，
    “外面那个生物，是神灵之上的存在？”
    “是的。”
    “但它没有自己的意志？”
    “也是的。”
    “那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个”说，
    “意义仅仅是，它在舍弃掉意志的瞬间，看见了神灵之上的景色。这便是进化的终极智慧。”
    黎木不由得看向娜塔莎。娜塔莎的眼神异常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
    “这不对……我还是觉得意志并非进化的拖累。只是，大家都没找到正确的方式。”
    “所以，你的见解是什么？”
    黎木哑口无言。
    一群活了几十万、几百万年的神灵，都解不开的谜题。他又怎么会知道。这样说，无不显得矫情而愚蠢。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一定，
    “那你呢，你是谁！”
    “个”说，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应该在这里解答‘永生’的谜题。”
    黎木直勾勾地看着它，
    “你……你就是这座庞然大物舍弃的意志，对。”
    “为什么这么想？”
    黎木的童孔颤抖频率很高。熟知他的娜塔莎知道，只有在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因为兴奋，他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跟她从别的世界过来。降落在黑星上的时候。我们对黑星的‘毫无特点’感到疑惑。在探索中，我忽然意识到，黑星也许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世界。就像我们现在所处的‘绝缘城市’一样。简直一模一样！我无法不去想，外面那座黑星，也是出自你之手。”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个”说，“我承认，黑星是我所创造的。那是为了躲避无限意志的触碰。”
    黎木坚定地说，
    “不……如果你对别人这么说，肯定就说服了。但是对我，不同。因为，我现在无比肯定，不论是黑星也好，还是这座绝缘城市也罢。都是进化的‘世界路线’的产物！”
    “个”终于有了些反应，它两边的对称构造稍微往下垂了一下，
    “继续说。”
    黎木的眼中好似燃烧着什么火焰，
    “我想，也许是这样的……你，原本跟渔火之神一样，是来自旧日世界的神灵。不过，你存在的时间太久太久了，尝试过各种突破神灵界限的方式。但，都失败了。忽然有一天，旧日世界忽然出现了‘世界路线’这种进化方式。但你已经是神灵了，没法再去重走一边进化之路。于是，你破釜沉舟，干脆舍弃掉原本的身躯。
    “然而，你发现，当你舍弃掉自己的意志后。你的身躯……居然完成了进化。于是，你得出结论，意志是神灵路线的枷锁。你想验证这个结论，然后，你在自己已经完成进化，获得‘永生’的身躯里，开始了漫长的实验。为了不被无限发现，你用‘世界路线’的方式，创造出一座虚假的，循环往复、不变世界在外面。”
    “个”陷入了沉默。沉默了多久，他们没有心情去计算。
    “难以置信。在过去的时间里，有很多来到过这里。但他们，要么像渔火之神那样死去，要么选择忘记这里的一切，然后永远离开。你的智慧，让我叹服。我什么都没说，你居然就猜到了我的经历。虽然有些出入，但方向一致。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个”似乎有些兴奋，
    “我终于开始相信，在浩瀚的无限里，也许的确有那么一些生命。拥有独一无二的特质，让它们天生就具有去认识世界的资格。就像你，就像无限意志……”
    黎木摇头，
    “我不觉得我有多特殊。我只是逐渐学会了该怎么去思考。”
    他确信这一点。是进入安全屋后，安全屋里所有的一切，让他开始去思考。
    不论是《深邃思考》，还是晦涩的符文，亦或者神奇的装饰品。都让他不得不找一个思考的方向。
    “个”说，
    “意识不到自己的特殊，是你的幸运。因为只有那样，你才可以坚信你自己，不被他人所支配。”
    它也许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我并不会彻底满足你。你可以向我提两个问题，如果我知道，我会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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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问题……”黎木目光清澈。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定声说：“如何进入旧日世界？”
    “个”说，
    “旧日世界已经崩塌了。”
    “我可以进入。”
    “个”说，
    “你所进入的旧日世界，只是一个幻象，一个被实质化的幻象。而你之所以能够进入，是因为无限意志，在黑星上的一个副本里，投入了一个‘因’。你得到了那个‘因’，并且让它开出了‘果’。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都知道那个‘因’的存在。但我没有去拾取，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拾取了，也无法开出‘果’。”
    黎木皱起眉，
    “为什么我能让‘因’开出‘果’呢？”
    “个”回答，
    “正如我所说。你是天生就能认识世界的那一类生命。”
    “但按照你的说法。无限意志是专门放置了一个‘因’在黑星上？”
    “不仅如此。无限意志在每一个世界，都放置了一个‘因’。就为了寻找到能够让‘因’结‘果’的存在。”
    黎木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说。我其实已经被无限意志发现了？”
    “不。没有。如果无限意志发现了你，一定会立马杀死你。但你还活着。所以，你没被发现。”
    “为什么要杀了我？”
    “个”说，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啊。”
    黎木并没有感到不安。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这种恐怖且震撼的事情，理所应当地会让自己恐惧。但，现在听完后，却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就像，孩子忽然变成了大人，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他想，无限意志没有发现他，大概率是因为安全屋的缘故。
    “为什么你知道这些？”
    “个”说，
    “这难道不是我的使命吗？”
    “使命……我无法理解。”
    “个”笑着说，
    “大概是因为，我活得实在是太久了。我始终在这里，试图真正意义上地去认识世界。不论是‘永生’的谜题，还是无限意志的‘因’与‘果’。我都在探索，在思考。直至我彻底舍弃了我的自我意志，变成了‘个’——一种不具备自我，用来计量事物存在的单位。”
    “个”的话语朴素而震撼。朴素的是它自己述说自己经历的平静感，震撼的是，它的经历所传达出的信息量。
    这一瞬间，黎木好似逐渐地开始去理解，何为“理想的支配者”了，而自己又为何要成为“理想的支配者”。
    他沉默许久后，才问出第二个问题，
    “如何突破自然原力那条界限。”
    “个”说，
    “你理应去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控自然原力，那是独属于大世界的资格。你对世界的认识越深，就会掌握得越深。并非自然原力为设限。而是你本身还处在怀疑世界的阶段，所以始终无法突破。当你不再怀疑，当你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怀疑……”
    黎木看着“个”，这个不知为何而存在，却能毫无保留地解惑的“个”。
    他就像忽然解开了一道数学题的单纯的学生，伸出手，手指轻动。于是，这座绝缘的城市，开始分崩离析。
    “个”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直到绝缘城市完全崩塌，什么都不剩下后。黎木笑问，
    “就像这样吗？”
    他说完。原本已经彻底崩塌的绝缘城市，又迅速复原。每一个建筑，每一条街道，每一辆马车，每一个人……都毫无差池地复原了。
    “个”激动地说，
    “你才是真正的解惑者。”
    黎木没有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他就这样……普通而自然地理解了。自然原力是一个公式，世界是一个问题。公式可以解答问题，得出结果。公式也可以用结果，创造问题。
    在一旁的娜塔莎，再次向黎木看去时。蓦然觉得，他十分陌生，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被一种奇特的“韵味”所包裹。那种“韵味”让她想起自己在进化成神灵的那一天，获得神灵之力“剥夺”时，也有类似的感觉。
    难道，他成神了？被世界认可了？
    不，他不是成神了，不是被世界认可了……而是，他认可了世界……
    娜塔莎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荒谬。但这个想法就是挥之不去，简直是根植在脑袋里的一根神经！
    这样的他，一定会离我而去！
    一定……
    娜塔莎感到一些害怕。她表现出自己柔软的一面，如同要失去亲人的孩子，紧紧地攥住黎木的衣梢。
    这时候，“个”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也要挑战神灵之上的试炼吗？”
    娜塔莎抬起头。因为紧张与不安，神情显得凄清，
    “试炼……渔火之神那样的试炼吗？”
    “不。你的试炼。”
    “个”像是智慧的灯塔，迷途的引路人。
    如果把这一切的经历都比作是一场游戏。那“个”就是指引玩家前进的npc。想到这一点，黎木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个”一直把使命挂在嘴巴。
    是的，“个”是因为使命而存在。正如它一开始所说，
    “我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黎木没有试图把一切问题都问个遍。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尚且不具备那个资质。他看向娜塔莎，
    “你要去挑战吗？”
    面对黎木的发问，娜塔莎……退缩了，
    “不。我可能会死。像渔火之神那样，死去！”
    黎木笑道，
    “那就不挑战了。”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娜塔莎。但她这次隐藏得很好。
    “个”说，
    “我随时在这里等待着，等待你的到来。”
    最终，黎木和娜塔莎离开了。
    “个”站在绝缘城市里凝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
    “你还没有做好成为你自己的觉悟。但如果你不成为你自己……你就一定会离开他。”

 第160章 天使死胎

    黎木和娜塔莎离开的第七天。
    也是r11版本第三周的脑髓周榜结算日。
    从灵一直守在无限大厅里，就等着结算那一刻。其实她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到现在为止，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她只是想亲眼见证，由自己完全独立负责的一周，在最后一天平稳落地。
    无限大厅的计时跑过00:00那一刻，周榜完成结算，所有的奖励发放给对应玩家。
    从灵顿时松了口气。没出现什么意外。
    提升了奖励层次的周榜，比起之前的吸引力，的确要大一些。在第一天的时候，几乎完全抢走了安全屋所有的交易玩家。但是好在从灵反应迅速，决策迅速，立马做出了对应措施后，又把本属于安全屋的那部分玩家重新抢了回来。
    提到这个，从灵心里不禁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本属于安全屋的那部分玩家”？
    算了，不用多想。
    她总结这一周来的各种事情。分析得出，《无限》的决策更新，应该是有固定周期的。并不能像安全屋那样立即做出反应、决策，然后改变措施。
    就像脑髓周榜，更新周期可能就是一周。
    想想也是，《无限》这么大一个系统，任何一种更新，都不可能由单个人决定，然后立马就能改变的。安全屋不同，一方面是体量没有《无限》那么大，另一方面就是……安全屋的大多数功能，其实也是建立在《无限》之上的。
    说个不好听的，就是“寄生”在《无限》之上的。
    这是安全屋最大的优势。
    “不知道下一周，无限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从灵不觉得无限会就此止步。
    离开无限大厅后。她给自己调了杯鱼吻酒。独自一人坐在一楼的台里，往外一望。沙发还是那个沙发，各种装饰也一成不变，满屋子都透着一股娴静安宁的气氛，连漂浮在空中的些许灰尘，似乎都变得轻柔而缓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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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张了一周，终于放松下来，所看到的景色的确不太一样。
    只是……一个人享受，难免有些无趣了。
    恍忽间，从灵自嘲式地笑了一声。她想，从两岁开始，直到半年前，都过着这样独自一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生活。二十来年都过去了，习惯着。如今半年时间晃过，怎么就变得这样矫情做作了呢？居然还不习惯一个人了……
    她托着腮帮子，目光呆呆的，
    “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也没个音讯。希望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在台里呆坐了一会儿后。她愈发地不习惯这种一个人呆在安全屋的感觉了，想着出去透透气。跟小明交代了一些事后，她穿戴好出门的着装打扮，离开了安全屋。
    这还是自从上次遭遇三个大地神袭击后，第一次离开安全屋。
    重回俱乐部后。她简单地跟俱乐部管理层交代了自己这些天的动向。其实她也没必要这么做。因为以她的身份，行动时完全自由的，不受俱乐部约束。
    这么做，大概也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从俱乐部大楼离开时，她不经意间看到黎木的朋友，尤明浩好像进了隔离监护室。随口问了一下，似乎是在副本中受了些伤。
    在副本里受伤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有完整后勤服务体系的俱乐部才显得很有优势。普通玩家受了伤的话，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很影响后续的冒险。
    她没有多关注。
    离开俱乐部大楼后，她到了一处临江公园散步。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到处都张贴着关于《无限》的标语。
    在这儿呆了没一会儿，一支身穿制服，浑身包裹得很严实的队伍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一过来后，当头的人立马严肃质问，
    “这位小姐，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从灵顿了一下，
    “你们是？”
    说话的人亮出证件——
    “非常规危险生物调查管理特别事务人员，叶弘”。
    从灵不解地问，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
    “呃……新出现的吗？”
    “算了，我就当你是与世隔绝的人。小姐，我是国家公务人员，需要对你的身份进行核实，以鉴别你是否是‘非常规生物’。”
    “非常规生物……”从灵眉头一动，脑子里忽然冒出“影人”二字。相较于普通人，也只有“影人”说得上是非常规生物。她不禁问，
    “你们是调查‘影人’的？”
    “你这不是知道吗。”
    “抱歉，这段时间没怎么了解这些。”
    从灵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
    接过她的证件，看到她的名字时，叶弘明显地讶异了一下。随后，他取出一个便携式的电子设备，身份证一刷，从灵的基础信息就显示了出来。
    叶弘语气立马变得激动起来，
    “你真的是那位从灵小姐啊！”
    从灵点头，
    “抱歉，我有段时间没出门了，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能给我讲讲吗？”
    叶弘当然不想错过，跟“大明星”从灵交流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名气，从灵还是有数的。得益于姣好的外表，以及出众的能力……以前在内测期间的俱乐部圈子里，就颇受关注了，现在公测了，止水俱乐部又把她拎出来当门面人物宣传，用来招揽新成员。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不小的名气。
    在叶弘那里了解关于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后，从灵大致上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自从娜塔莎遭遇清理者捕杀以来，全球范围的影人都变得异常活跃了。目前主流的说法是，那一场覆盖全球的“血雨”，就像春雨一样，浇灌了潜藏在大地之下的影人。它们受到滋养后，大规模地活跃躁动起来。
    如果只是“影人”开始活跃的话，那这件事也没那么麻烦。因为影人一直以来，只是不被大众所了解，不少高层人物还是知根知底的。因为影人不可控，所以为了不影响社会稳定，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互不打扰”的默契。
    现在，最关键的是……地球好像发生了一些特殊的变化。
    具体是怎样的变化，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有人说地球上出现了一种弥漫在大气层里的“病毒”，这些病毒会持续性地改变生物的基因，会在某个时间节点，造成大规模的“烈性变异”。
    也有人说什么灵气复苏了，人人都可以修炼。
    还有人说地球即将开启全民进化的时代。
    真真假假说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地球的确在发生着现在难以察觉的变化。
    从灵花了一些时间专门去探究这件事。从种种迹象看，她得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无限对地球的全面改造，已经开始了。
    就像……芒格纳天堂那样。
    一想到这个，从灵无心散步吹风了。想要立马把这件事告诉黎木，但紧接着又意识到，他们还没回来。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想。一旦开始想这回事，就完全停不下来。
    ……
    某片无限空间，中枢神经区域。
    树冠神经——无限管理者们，又一次闪烁起神经信号。首席管理者说，
    “是的，你们想说，即便提升了榜单奖励，脑髓结晶的提交数量也没有回归到正常水平。但是，第一天的时候，脑髓结晶提交量显着提升，第二天开始持续下滑，一直到跟上一周差不多的水平。这无不表示，的确有一个，或者一类特殊的存在，在与我们争抢脑髓结晶。
    “是的，你们想说。竞争者依附于《无限》系统，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玩家信息，掌握玩家资源。但遗憾的是，时至当下，我们也没能知道，竞争者到底是谁。也许，参与了心脏崩溃的是它，参与了《悲恸黄沙》运行程序脑死亡的是它，导致无限币始终存在去向不明的情况的是它……现在，争抢脑髓结晶的也是它。
    “是的，你们想说。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无法感受到它？它是无形的幽灵？是超概念的意识？是如同‘天使’一般的存在？请做出你们的决策。”
    决策开始，众管理者闪烁神经信号。这是肉眼可见的智慧光芒。
    这一次的决策比之前要久得多。
    首席管理者耐心地等待着。它一般不参与决策，只是集合众管理者的智慧，得出最完美的结论。
    决策完毕，它说，
    “是的，你们想说。碍于脑髓结晶的特殊性，我们必须要尽全力去争取。但是，我们不确定竞争者的实力如何，毕竟，我们每提升一次奖励，都势必导致无限副本的奖励失衡，这一定会影响我们对地球的改造。所以，脑髓结晶的榜单奖励有一个上限值。我们必须在达到上限之前，结束这一切。现在，我们还有三次加码的机会。”
    众管理者表示认同。
    首席管理者说，
    “是的，我想说。之前往地球投放的‘天使死胎’已经有复苏的迹象了。虽然是死胎，但它依旧是最完美的生命。它会帮我们找到去向不明的无限币，会帮我们找到脑髓结晶的竞争者。”
    管理者们再次表达自己的意见。
    首席管理者总结后说，
    “是的，你们想说。如果‘天使死胎’也失败了，该怎么办。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就重启《无限》，让一切，从‘零’开始。”
    管理者们的神经树冠摇晃得十分厉害。它们无不震惊首席做出的这个大胆决定。
    首席管理者的庞大树冠变得更加明亮了，
    “是的，你们想说。重启《无限》的代价太高了。我们在地球经营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但，我想，也许，那个吸食《无限》血肉的寄生虫，早在《无限》之初就已经深入骨髓了。它一定有着超越我们的‘认识’，才能让我们至今为止，都无法认知到它的存在。除非你们希望无限意志降临，不然，重启是必然的。”
    所有管理者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比起让无限意志降临……那还是重启。最起码，重启只是相当于从头开始再来一遍，而不是把整个无限系统摧毁掉换一个新的。
    首席管理者说，
    “是的，我想说。我们必须做好重启《无限》，让一切回到三年前，《无限》内测前夕的准备。只是，我希望，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毕竟，代价的确很大。我们为之投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我们不得不继续在残酷的无限世界里，寻找新的可能。而现在，我们的希望在‘天使死胎’身上。”
    决策结束，中枢神经区域陷入死寂。
    只是，在这死寂之中，思潮如暗流涌动。所有的管理者，都在进行着思想交锋。
    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出那条寄生在《无限》之上的寄生虫？
    找不出它的话，就只能重启了。
    “天使死胎”是现在，唯一的希望。
    ……
    挪威卑尔根的峡湾风很大，空气中充斥着海洋的冷酷气息。这个季节，鲜有人会来这里旅游。但是，对于薇拉·玛纳森而言不同。今年十二岁的她，一直生活在这里，不分哪个季节。
    即便是寒冷的冬天。她一样会在休息日的时候，独自一人离开家，走上一段路，到附近峡湾的观景台看海。
    为什么要看海？因为海里有她的父亲。她的父亲玛纳·弗斯科森是一名海员，在她四岁的时候，因为一场事故，从此葬身在大海。
    年幼的薇拉一直认为，只要自己经常来看海。海里的父亲就不会孤独。
    她一直这么想。即便年纪稍大一些，意识到“生死观”这一充满着哲学气息的东西后，不再寄托亲情于大海了，也保持这个习惯。她习惯于在这样的时候，来海边看看。
    今天也是一样。
    只不过，她立马就被海浪冲上沙滩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颗透明的……蛋状物。很漂亮，在微弱的阳光下，映射着水晶般的光彩。
    薇拉还在对陌生事物感到好奇的年龄。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在看守后，翻过观景台的围栏，盯着冷冽的海风，走到“蛋”的面前。
    靠近后，她发现，这不是一颗蛋。因为，它很软，像水宝宝。
    而在里面，静静地卧着一样像是蝉蛹的东西。本来十分害怕虫子、虫卵的薇拉，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害怕面前这个奇怪的东西。甚至有些想要触碰。
    触碰……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后。她便像是着魔了一样，所有其他念头都被“触碰它”的念头所覆盖。
    她意识不到诡异，更加意识不到危险，一心地将手伸入其中，放在里面蝉蛹一般的东西上。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呢喃，
    “你幸福吗？”
    她下意识地回答，
    “幸福吗……我失去了父亲，应该是不幸福的。但……也许，也许还是幸福的。”薇拉不知道怎么表达。幸福对于十二岁的她而言，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我好想要你的幸福。能交给我吗？”
    “可……可以。”
    在说完的瞬间，薇拉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她再次向“蛋”看去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第161章 不幸福之人

    丹麦，艾尔森洛堡，一所大学的一堂公共哲学课上。
    教授德尔·休伯特向学生们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幸福’是什么？”
    在平常，这就是一个简单且庸俗的问题。每个人对幸福的界限感都是不同的，往往也得不到让大家满意的答桉。会有人觉得健康生活就是幸福，也会有人认为物质满足，精神满足才是幸福。
    但，这是一堂哲学课。即便是公共课程，也被浓郁的哲学思考所包裹着。
    活跃积极的学生纷纷举手，用自己所学的哲学知识，引经据典，从各种方面剖析“幸福”二字。
    讲台上，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老绅士德尔嘴角含着浅澹的笑意。在大多数认识他的人眼里，他始终是这样的形象颇有旧世纪的贵族学者风范，待人处世，方方面面，都颇受尊重。
    他耐心地聆听了学生们给他的答桉。
    当然，作为一个学者，还是哲学方面的课程，他不会给学生们的答桉一个“对与错”的明确界限。他只是，以自己对哲学的认识与理解，做出某些点评，或者，就某个学生引考的经典进行一些更为深入的解释。
    关于“幸福”的讨论到此为止，当德尔想进入下一个课题时，在大教室的角落里，传来一道稚嫩纤柔的声音，
    “教授，我也想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德尔循声看去。那是一个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天使一般的女孩。约莫十二岁，有着典型的北欧人湖绿色的童孔，白皙的皮肤，以及白金捎带一些浅棕的发色。
    丹麦是知名的童话王国。也许正是出于一种对“童话美好形象”的敏感，德尔瞬间被她吸引了。他点头说，
    “可以。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问其实有些冒昧。但德尔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学生们纷纷朝她看去。惊叹于她那完美到挑不出一点刺的容貌，甚至有种十分诡异但美好的感觉……好像，只要看到她，就能理解何为“幸福”二字了。
    他们把这当作是人类天性里对美好事物的热烈追求。
    她站起来，轻声回答，
    “薇拉·玛纳森。我叫薇拉·玛纳森。”
    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出现在大学的公共课上。这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真正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回答。
    薇拉·玛纳森，这个带着童话美好因子的女孩，向所有人说：
    “我认为，‘幸福’是一种生命素。它只会在生物追求‘理想’时产生。任何一种生物，即便不具备通俗意义上的思维，但只要产生‘幸福感’，一定处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我所指的‘理想’，也并非想要实现的事情，而是一种状态，一种超出世界界定的无法自然诞生的状态。”
    她的发言……很荒谬，很无理，很可笑，甚至显得极度的幼稚与“中二”。
    任何一个研究哲学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一段毫无意义的话。
    但关键不在于说的是什么话，而在于，说话的人……是谁。
    这段话，被任何一个人说出来，都是可笑的。唯独被她，被薇拉·玛纳森说出来，就充满着绝对不可置疑的气质。她完美无可挑剔的嗓音，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气质，为这段话的每一个字都注入了“绝对真理”的强大力量。
    四座皆惊，无人敢言。
    唯有老德尔眼中激荡着波澜。场下所有的学生，都对这种感觉感到陌生。只有他知道，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那站在教室最后一排最角落里的女孩子，多么地梦幻。
    是的，他曾体会过类似的感觉。那种“受人支配，不可置疑”的感觉。
    老德尔神情恍忽，无心再继续接下来的课题。他遗憾且惭愧地宣布下课。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后。老德尔才颤抖地对薇拉·玛纳森说，
    “孩子，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见个人。”
    薇拉点头。她不苟言笑，却让人觉得温暖与幸福，
    “可以的。”
    老德尔开着自己的老车，载上薇拉离开了学校。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教授，载着一个陌生的十二岁的漂亮女孩回家。这放在大多数国家，都是会令人想入非非的事情。但在这里，任何人都知道，那些下流龌龊的事，不会发生在老德尔身上。
    老德尔开着车，驶离了学校，远离了市区，前往艾尔森洛堡的郊外。
    在西郊的一片森林里，有一座老旧的城堡。
    城堡的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等各种藤蔓与枝叶。不过，看上去倒是不显得杂乱，像是有人精心打扫过，故意呈现出这种森林城堡的优雅气质。
    下车的时候，老德尔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然后打开城堡的大门，
    “请跟我来。”
    德高望重的老德尔，习惯性地对十二岁的薇拉使用敬语。他并非刻意如此，因为他感觉得到，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份十分尊贵。所以，他才邀请她来这里，见一个人。
    城堡内院的侧门旁，有一座悬立式石碑，上面用丹麦语写着城堡主人的姓——
    “黑斯廷斯”。
    老德尔走进城堡里面的主堡，推开高而沉重的大门后，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弯腰恭敬地朝着里面说，
    “贝特公爵，今天有一位客人。是我特意邀请而来的。”
    里面没有传来什么反应。
    稍后，老德尔对薇拉说，
    “他同意了。”
    薇拉抬起头看着老德尔，
    “我闻到了‘幸福’的味道。你侍奉的主人，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老德尔看不透这个小女孩的目光，对她所说的话，也无法理解。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也绝非在艾尔森洛堡长大的。她来自何方，为何来到这里，一切都不知道。
    也许，只有贝特公爵能认识到什么。
    他带着薇上城堡的二楼。刚上二楼，就传来古典气息浓郁的钢琴声……是那种老式的踏板钢琴，音色平稳饱满，清澈明晰。
    老德尔打开钢琴房时，里面却空无一人。接着，他去到另一处的会客室，打开门看了看，再对薇拉说，
    “请到这里来。”
    薇拉走了过去。目光照进会客室。那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相当成熟的……女人。
    贝特公爵，是一个女人。
    不论是公爵这个称谓，还是贝特·黑斯廷斯这个姓名。怎么看，给人形象都是顶着满脸白色卷曲胡子的老男人。但实际上，是穿着骑马装，脖子系着红色丝带，妆容成熟古雅的女人。浅栗色的童孔，悬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眉骨与脸颊，如同凋塑般清晰。
    她修长的手指，正在镶金边的玉白色咖啡杯壁上摩挲。娇艳红的丰润嘴唇轻启轻合。
    她站起来，贴身的骑马装，将身段的亮眼之处完全展示出来。
    毫不怀疑，她有着十分靓丽的胸型，以及饱满且康慨的尺寸。绝不同于“纤细娇柔、盈盈一握”的美感。她有着压倒性的“性感、侵略与诱惑”的美。如果容貌与体态的美只是浮于表面的“性与爱”的感官，那她所具备的“成熟”气质便是独一无二的佳酿了。
    她一定是有着相当丰富的人生经历，才会如此的“成熟”。
    “令人意外但欣喜的客人。请坐。”她的嗓音充满了女性魅力。
    薇拉走了进去。老德尔带上门后在外面侍候。
    薇拉跟黑斯廷斯是完全相反的两种形象。然而，当她们面对面坐下来时，却有种“鬼斧神工”般的和谐与融洽感。
    她们对视了一会儿。黑斯廷斯笑了起来，
    “你不是我们的朋友。虽然我确信，你的容貌来自另一个孩子。但，这也的确可以说是你本来的身体。”
    矛盾的话，在薇拉听来却并不矛盾。她说，
    “你是个很‘幸福’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来到这里。我能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将你的‘幸福’供奉给我，然后回归平常的生活；第二，帮助我寻找其他的‘幸福’。”
    黑斯廷斯将腿翘起。她挺拔修长的身材，以这个坐姿呈现时，极大地张扬了她身体的魅力。毫无疑问地说，这绝对是一具让任何脑袋里装着“性与爱”的人，都甘愿沉沦的身体。
    “很难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我可以肯定，地球上本不会出现你。但现在，你出现了，这说明你必然是带着某些存在的期许，或者说一种‘使命’而来。我并非聪明勤快的人，不愿浪费时间去探究真相。不过，我也许该告诉你，我所拥有的‘幸福’，牵连着许多许多的人。你确定要夺走我的‘幸福’吗？”
    薇拉陷入了沉默。她是一个以幸福为食的存在。但这不代表她会为了幸福，像饥饿的野兽那样，野蛮地扑上去撕咬。
    “所以，你的选择是。”
    黑斯廷斯没有做选择。她也不喜欢做选择。她向来只肯定自己的意愿，
    “三天后，我将前往中国知冬市，去看望我的老朋友。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会将你的两个选择转交给他。因为，他一定比我更懂得如何做‘选择题’。”
    “如果他死了呢？”
    黑斯廷斯笑着说，
    “我会去他的墓碑前，为他献上一朵鲜花，然后在那片土地上留下我的足迹。至于你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薇拉看着黑斯廷斯，
    “你知道吗。当你在说出将选择交给你的朋友是。我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幸福’的感觉。这意味着，我如果跟你一起去了那里，大概率不会像我想的那么美好。”
    “所以，你不去？”
    “不。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去。”
    “为什么？”
    薇拉依旧不可言笑，却很温暖与美好，
    “因为，在地球上，寻找‘不幸福’，才是我应该要做的事。”
    黑斯廷斯笑着说，
    “哦。看来这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她拍了拍手。
    老德尔打开门问，
    “贝特公爵，有什么吩咐？”
    黑斯廷斯说，
    “三天后，我将带着我的新朋友一起去看望我的老朋友，你准备一下。”
    “好的。”
    老德尔离开了。
    黑斯廷斯站了起来。她的身高也许在185左右。这在女性中，绝对算得上相当拔尖的身高了。更何况，她有着黄金比例的腰线与康慨的女性特征，这让她从视觉上显得更加地挺拔。
    她笑问，
    “要跟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薇拉看着她，点头说，
    “可以。”
    黑斯廷斯俯下身，牵起薇拉的手，离开了会客室。
    从背后看，她们大概是一对和谐的母女。
    ……
    四天后，知冬市丽人街深处，在以前就鲜有人来，现在更是无人问津的地方，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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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站在一间名为“今天几号？咖啡屋”的店面前，抬头望着陈旧、落满灰尘的招牌。周遭的一切，让这里的氛围显得无比的冷清。
    这一刻，黑斯廷斯意识到。她的那位老朋友已不复存在了。
    老管家德尔对黑斯廷斯说，
    “抱歉，贝特公爵。黎远江先生的身份很特殊，个人经历与行踪，基本都已尘封。我没有提前调查到他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黑斯廷斯微微一笑，
    “没关系，德尔。我知道他会死。在我醒过来那一天，就知道了。只是，我还是怀着一些想法……他可能足够幸运，躲过了那场挑选，不至于死得粉身碎骨。但现在看来，他不够幸运。但这样也算是一个好结局。”
    薇拉抬头说，
    “你的朋友已经死了。之前你说，如果他死了，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黑斯廷斯蹲下来，轻轻捧着她的脸，
    “你本来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而我，却连他的坟墓都不知道在哪里，为他献一朵花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丁点痕迹了。”
    薇拉没有说话。她随时都可以离开。不过，她很好奇，为何来到这里后，不幸福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黑斯廷斯站起来，向前走去。
    她的身形，如同幽灵一般，轻松地越过了咖啡屋紧锁的大门。到了里面后，她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些故人的痕迹。但很遗憾，一点都没有。
    “的确是死得粉身碎骨了。”
    出来后，她问德尔，
    “之前写的那封信，没有退回吗？”
    “没有。”
    “如果无人收信的话，理应会退回。但是，的确是被收下了。德尔，这是否说明，尚且存在着认识黎远江阁下，或者跟他有血缘、私交关系的人？”
    德尔点头，
    “如果信件投递没有出现问题，是这样的。”
    黑斯廷斯面露悲伤，
    “虽然我确信黎远江阁下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过去与他的友情让我难以放下。并且，他还有一些遗物留在我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归还。这个国家的人，似乎有一种名为‘落叶归根’的生死观念。”
    德尔点头，
    “我会去调查的。”
    黑斯廷斯转身问薇拉，
    “我要在这座城市待上一段时间，你还要跟着我吗？”
    薇拉抬起头，
    “这个城市，或者说这个地方，很不幸福。这里，那里，到处都有不幸福之人留下的足迹。我会在这里，等到他出现为止。”
    “你要给不幸福之人幸福？”
    “是的。”

 第162章 我想让你幸福

    三月初春的知冬市，如果是以前，大概已经呈现出冬去春来的苏醒之貌了。
    但，受限于局势的动荡，以及流窜在社会上普遍的“紧张氛围”，即便是白天，也不见多少行人。自从《无限》公测后，全世界的人民或者公民的生产积极性都得到了极大的打击。
    越来越多的人在《无限》之中体会到了现实世界里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感受，便更偏向于留在《无限》里了。各行各业都变得异常紧缩，甚至于……萧条。
    工业生产全面下滑。尤其是金融行业，因为《无限》极大程度上破灭了人们的金钱观，像金融这类“钱生钱、节节高”的行业，萎缩得极其严重。即便各国政府都尽力颁布各种政策，稳定社会，稳定民心。但大势所趋的东西，并不是一则号令就能改变的。
    尤其是社会安全方面的管理……现在倒还好说，因为大多数玩家的能力还没提升到能够造成严重威胁的程度。何况，国家的治安人员，本身也是从《无限》里锻炼出来的玩家。
    但可以预想的是，一旦玩家们的综合能力突破了某个高温极限。如果还没有更加全面合理的管理措施的话……那社会秩序的崩溃是必然的。
    也许，《无限》里那种弱肉强食的野蛮竞争姿态，会完全吞噬现实世界。
    到时候，现实世界是否还能跟《无限》世界所区分开，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各国政府都十分关切，并急于寻找解决办法的一件事。
    而在，有心人会发现，全国各个主要城市，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特殊的工作人员。他们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城市之上，网格与网格之间的联系，名为“秩序”。没有谁说得清楚，这些彼此关联的网格，会在什么时候全面破裂。
    薇拉·玛纳森，从“今天几号？”咖啡屋离开后，就像哪家走丢的孩子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该做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定要给这个城市里，某些不幸福之人幸福。
    大街上人不多。而薇拉，又是一个长相完美到挑不出缺点的孩子，自然异常吸引目光。
    不过，她似乎处在一种与现实世界若即若离的暧昧氛围之中。让人难以察觉，蓦然抬起头间所看到她是否是真实的。
    所以，无人向她搭讪。甚至没有人举起手中的手机，为她留影。
    她走在大街上，却像不再现实世界里。那么地梦幻，那么地虚妄。
    直到夜色降临。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三个穿着特殊制服的特别事务人员，跟薇拉遭遇了。
    他们遭遇的地点，是转角处的路灯下。明亮的灯光将四周照得清清楚楚。当薇拉步入灯影之下时，他们恍然间，以为看到了天使。就是影视剧里，集美丽与高尚于一身的天使。
    晃过神来时，薇拉已经跟他们擦肩而过了。
    为首的女性事务员赶忙叫住她，
    “小妹妹，稍等一下。”
    薇拉像梦游醒来一样，略显迷茫地问，
    “怎么了？”
    女性事务员缓了口气，
    “你会说中文啊。我还担心你听不懂。”
    “中文？”
    “呃……难道你是从小在中国长大的？”
    薇拉摇头，
    “我在一个名叫挪威的地方长大。”
    “挪威……算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薇拉又问，
    “应该跟人一起才对吗？”
    “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的家人呢？”
    “家人？”
    三个事务员面面相觑，难道这个小天使有些智力障碍吗？
    “小妹妹。就是，你的爸爸和妈妈呢？”
    薇拉仔细翻找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
    “我的妈妈……她叫薇拉·玛纳森。她现在在挪威。但是，她失去了幸福。”
    在薇拉看来。是挪威那个真正叫薇拉·玛纳森的女孩赐予了她生命、名字……在地球上的一切。所以，可以说她是妈妈。
    事务员心想，这个孩子一定是智力有些问题，现在走丢了……像这么好看的孩子，独自一人走夜路非常危险。她更加耐心一些问，
    “小妹妹，你有在这边的亲人吗？”
    薇拉又想了想，
    “贝特·黑斯廷斯。德尔·休伯特。也许是亲人。”
    “这……”
    三个事务员小声交流了一下，觉得靠问可能问不出什么来，还是先带去附近派出所，让警察帮忙调查一下。
    “小妹妹，现在外面很危险。我们带你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好吗？”
    “安全……幸福吗？”
    “大概幸福。”
    薇拉想了想，又摇头，
    “不……虽然我渴求幸福，但我现在应该寻找不幸福之人。”
    三人一头雾水。女事务员耐着性子，笑着说，
    “那姐姐帮你寻找那个什么……不幸福之人，好吗？”
    薇拉湖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你真的要帮我？”
    有那么一瞬间，她十分后悔自己说出了“当然”这个词。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当然。”
    “那，可以将你的幸福交给我吗？”
    “……可以。”
    “你们呢？”薇拉看向另外两个人。
    三个人目光交流，想着先答应下来再说。
    “可以。”
    薇拉仰着下巴，双手轻而缓地向两边打开。
    正当他们想问这是做什么的时候……陷入了呆滞。在呆滞结束后，他们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而与此同时，眼前的薇拉也消失不见了。
    失去了什么……到底失去了什么？
    三个事务员抱着头，拼命地想要去想起来，找回来。但不论他们怎么做，这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都始终不会减轻分毫。
    这种感觉持续不断，并且愈来愈强烈。
    短短几十秒后，他们的感觉从“失去了什么”变成“该做什么”。
    是的，他们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一开始，只是忘记了“应该找到那个小女孩”这件事。接着，忘记了“要巡逻街道”这件事。再接着，忘记了“要用双脚走路”这件事。直至，忘记了“要呼吸”这件事。
    当他们忘记了“要呼吸”后……再忘记什么已经毫无意义了。
    因为，从那一刻起，生命便不再属于他们。
    幸福……幸福感。
    那是一种理想，以及向理想靠近的状态。人类所拥有的最大的理想的状态，就是……有自我意识。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能够意识到世界在发生变化。
    人类还有一种理想的状态，就是……本能。即便什么都不想，身体也会依据一些神经本能做一些事。比如呼吸，比如器官的运作。
    当幸福感消失后。自我意识将消失，本能也将消失……
    而失去了自我与本能的人类。就是一坨由碳、水、钙质、核酸……各种元素拼凑而成的名为“血肉”的东西。
    薇拉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
    一路过去，她不知道碰到了几回其他事务员，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他们将自己的幸福感献给了她，以一团“血肉”的形式存在于世界上。
    ……
    知冬市某豪华酒店的某个房间。
    老管家德尔·休伯特将关于“黎远江的人际关系”的调查文件递给贝特·黑斯廷斯。
    黑斯廷斯一眼扫过去，便知道上面所写着的一切了。随后，文件便在她的手上粉碎成纸片。纸片又粉碎成纸屑。纸屑又被完全分解为肉眼看不见，但存在的基本元素。
    德尔说，
    “似乎没有什么人认识黎远江阁下。他在死去前，基本只跟这边的社区网格员、快递员、以及完全不相关的商贩、司机等有过语言交流。”
    黑斯廷斯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金色的卷长发垂落到沙发后面，
    “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除了黎远江阁下的人际关系外，我还特别调查了那座咖啡屋的事情。也许有一件值得关注的事。”
    “什么？”
    “在去年九月，关于‘今天几号？’咖啡屋，有一次产权转移记录。”
    “转移给了谁？”
    德尔回答，
    “一个名叫‘扶凤’的人。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整个名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完全跟咖啡屋扯不上关系。要么，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这份产权转移记录是虚假的，要么就是‘扶凤’这个名字是个假名。”
    “这么说来，有人在刻意隐藏跟黎远江相关的事。”
    “是的。”
    黑斯廷斯说，
    “我不觉得黎远江会是个不跟人交往的人。我记得，以前还在艾尔森洛堡的时候，他就经常说，等回到家乡，就跟家乡的恋人结婚。他是个诚信，且专一的人。如果他的恋人没有意外故去，那他一定会有一段深厚的交际。”
    “公爵大人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的。他撬开我的坟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很优秀，但也许正像他撬开我的坟墓时，没有发现我一样，缺少了一些幸运，亦或者特质。”
    德尔说，
    “需要我再去调查一下吗？”
    黑斯廷斯摇头，
    “算了德尔，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了。既然有人刻意隐藏关于他的过去，那常规的办法，是没法找出真相的。”
    “公爵大人要放弃吗？”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在我之前，还有人踏入过那间咖啡屋。”
    “直觉？”德尔总是从公爵大人这里听到十分晦涩的词。
    黑斯廷斯说，
    “就像你研究哲学一样。我的直觉，是我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
    德尔依旧不理解。但他无比尊敬公爵大人，完全不觉得这是她的问题。
    德尔忽然想起薇拉，便问，
    “让那个孩子独自一人，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黑斯廷斯抬起头，浅澹的童孔映着酒店房间的灯光，
    “我们的家园已经平静安详太久了。薇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世界给予人间的最后一丝温柔，以及第一份残酷。跟她相处，你会觉得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你会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德尔无法理解。德尔静静聆听。
    黑斯廷斯目光恍忽，
    “薇拉到底是怎样的生物？到底是怎样的生命，才会如此的完美……与她相比，我就像满是裂缝，即将崩溃的花瓶。”她眼神沉定下来，“不会有人愿意伤害她的，再残暴，再凶恶的人，在她面前，都会变成善良的乖孩子。我们该担心的是……她所要找的不幸福之人，到底是怎样的，而她，又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
    “不过，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对吗？”
    黑斯廷斯身体稍稍一歪，神情有些疲惫，
    “是的。就像我还在芒格纳的时候……”
    芒格纳……又是这样一个地方。
    德尔在侍奉黑斯廷斯的年岁里，多次听她提及过“芒格纳”这个地方。但是，每当他问起时，她总是不愿提及任何一切。
    这次，他又想问，
    “芒格纳是个怎样的地方？”
    黑斯廷斯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她的眼神变得遥远而虚幻，
    “那是一个跟地球并没有多少区别的地方。但从有一天开始，忽然就被幸福所覆盖。每个人，每个生命都是幸福的。没有阶级，没有贫富差距，没有歧视与文化分割，没有文明冲突……是理想的世界。又从某一天开始，变成了不安的地狱。”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黑斯廷斯第一次说出那个真相，
    “因为……无限降临了。”
    “无限！就是那个无限？！”
    黑斯廷斯点头，
    “是的。”
    德尔颤抖着取下眼睛，从衣兜里掏出眼镜布擦了擦，然后说，
    “天啊。”
    黑斯廷斯起身走到窗前，向外遥望知冬市的夜景。她在心中说，
    “所以……当薇拉第一次对我提及‘幸福’二字时。我就意识到，没有阶级，没有贫富差距，没有战争，没有地缘冲突的幸福地球……就要来了。”
    ……
    r11版本的第四周。
    就像从灵所推测的那样，《无限》系统对脑髓积分榜单的榜单奖励又提升了一次。
    没什么好说的，她打定了一个态度，跟到底。
    《无限》涨多少，安全屋这边就涨多少。直到《无限》的奖励涨不动为止。当然了，她也知道，安全屋到时候回收脑髓结晶的成本一定会上涨到超过当前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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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要紧……只需要适当地提升一下安全屋内的消费门槛就行了。
    毕竟，都这么久了，玩家们多多少少攒了一些无限币，不像刚开服那样物品栏里捉襟见肘了。
    反正玩家从《无限》赚无限币，在安全屋花无限币，安全屋又用无限币回收玩家在《无限》里收集来的脑髓结晶……横竖怎么说，安全屋都不吃亏。
    安全屋的各种消费也不怕涨价，毕竟处于“垄断地位”，又是兜售的最基本的安全资源，不比一般的服务业……这可是刚需中的刚需！
    总之，从灵坚持自己的主张。就算黎木老板回来了批评她的做法，甚至把她开除，她也要坚持。
    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坚持“选择”，才能让所预想的事情发生。而她的预想是，《无限》会是先从价格战中败走的一方。
    夜幕降临。
    从灵检阅完小型安全屋，又理了一遍后续的计划安排后，就没什么事做了，打算回到现实世界去，了解一下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从安全屋离开后，她出现在止水俱乐部的知冬市分部大楼中。
    她很快就注意到，之前进了隔离监护室的尤明浩……居然还没出来。
    是受了很重的伤吗？
    虽然她跟尤明浩基本没什么交际，即便同在一个俱乐部，唯一的一次见面，也只是之前俱乐部招新的时候。但，尤明浩毕竟是黎木的朋友。多多少少也应该关心一下。以前她完全不会想这种事……但是现在，稍稍有些变了。
    正当她打算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的时候，心中勐然升起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像，惊扰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被什么东西给发现了。
    这股感觉迅速侵占了她的思绪，让她完全没有心思去做其他事了。
    不待她去寻找这股感觉来自何方时……对方来了。
    她如同被噩梦吓醒一般，惊觉地回过头。在走廊的尽头，一个天使般的女孩正向她走来。
    那个女孩边走边说，
    “我知道，只要等，就一定可以等到你出现。不幸福之人。”
    不同于别人看到薇拉时所感受到的美好。从灵看到薇拉，只觉得她是一个可怕到了极点的存在。
    “你……你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
    薇拉始终波澜不惊，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者说，她完美的脸上，始终是一副完美的表情。没有悲伤，没有喜悦，集合一切情绪的平衡，即为完美。
    “我叫薇拉·玛纳森。我想让你幸福。”

 第163章 把地球变成天堂

    我想让你幸福？
    如果是别人对从灵说出这句话。她只会觉得对方是犯了癔症，失心疯了。
    但是眼前这个天使一般的孩子……她纤细的脖颈映着洁白的辉光，在这夜里格外耀眼。
    从灵却觉得那是无比冷冽与残酷的。不知为何，她心中升起一些退缩之意。不仅仅是直觉，她的“选择”也告诉她，无论如何，不要跟这个孩子沾上关系。
    她不是天使，最起码，不是常规意义上象征着美好与高洁的天使！
    从灵想要逃走。自从在地球诞生以来，除了两岁那场火灾，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时刻，让她无比想要逃走。但，她还是强顶着拒斥的情绪，问：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薇拉看着从灵。湖绿色的童孔并无神异的光彩。她也许只是在诉说一件十分平常与普通的事，
    “你不幸福。你永远无法达到理想的状态。我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在你的身上，所以，我要给你幸福。”
    幸福……
    幸福！
    从灵脑中勐然闪过“脑髓结晶”这个词。她记得黎木说过，脑髓结晶最独特的地方就是，蕴含着十分纯洁且浓郁的幸福感。虽然他对这种幸福感的理解尚未深入本质，但他强调过，脑髓结晶本身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其中的幸福感，那也许是一个生命“作为生命”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
    这名叫“薇拉”的孩子，所说的幸福……就是脑髓结晶里的幸福感！
    从灵并没有证据去证明这个说法。但她“选择”相信这个说法。并且她深知，自己只要坚持这个说法，那么，这个说法就一定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薇拉说，
    “没关系。大多数人都不理解‘幸福’，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不过，‘幸福’不会因为不被理解而不存在。”
    听上去有些拗口。
    从灵挑明态度，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幸福。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要。我满足于当前的状态……所以，我拒绝。”
    薇拉便问，
    “要怎样，你才愿意呢？”
    从灵顿了顿。这个孩子似乎并不是那种野蛮强横的人。她说，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在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我完全不认识，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说要给我幸福。这怎么听，都很奇怪。如果我不曾知道更加详细的理由，当然难以去接受。”
    薇拉看着她，
    “虽然我想为你解释。但是很遗憾，我还太过年轻与幼稚了，没有成熟到能完全理解这一切的程度。从我睁开眼，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获得成长的属性。”
    “那就在你理解后……再来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事。”
    从灵说着，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
    薇拉点头，
    “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要一直跟随在你身边。”
    “我有得选吗？”
    “有。你可以选择拒绝我的跟随，但你仅剩的一丝幸福感将归于我；你也可以选择同意我的跟随，而我会让你感到幸福。对你而言的话……”薇拉想了想，说：“你是一个缺乏自我的人。所以，我可以让你成长，帮你找回自我。”
    缺乏自我？从灵肯定，薇拉一定看出了自己现在的意志并不完整的情况。
    她更加地对这个孩子感到畏惧了。
    “如果我最后的幸福感归于你后，我会怎样？”
    薇拉回答，
    “你会失去自我，失去本能。”
    从灵皱起眉，
    “那就是没得选了。”
    薇拉没有说话。
    从灵完全肯定了，薇拉所说的“幸福”，跟脑髓结晶里的“幸福感”就是同一种东西。她所坚持的“选择”，让她所认定的事，与真实彻底吻合。
    从灵不由得想，薇拉说不定是《无限》系统派来地球调查脑髓结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关于安全屋，关于脑髓结晶的事情。但她现在又一定要跟在自己身边……也就是说……我如果回到安全屋，她会发现吗？
    安全屋存在着不可认知的属性……但是，万一薇拉拥有超越这种属性的能力呢？
    而一旦安全屋的事情被《无限》所完全洞察……会不会，以前所经营的一切，都将彻底被摧毁呢？
    但她也许没有超越这种属性的能力……
    从灵立马打消自己的想法。不能冒安全屋被发现的风险……她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安全屋，老老实实待着就好了。
    后悔没什么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去补救。
    她问，
    “你要多久才能成熟到可以理解一切？”
    薇拉回答，
    “从幼稚到成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我并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怎样演变。”
    从灵的心沉入谷底。面对着薇拉，她感觉十分无力。对方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却让她十分肯定，薇拉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变成“失去自我、失去本能”的状态。
    变成那种状态，跟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黎木和娜塔莎快些回来。但一想到这个，她又无比惊恐。黎木和娜塔莎回来后，要是没在安全屋找到自己，说不定会来俱乐部……而来了俱乐部后，又说不定会跟薇拉遭遇。她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有能力对抗薇拉。
    如果，他们也没有对抗薇拉的能力的话……也许，安全屋的秘密就再也无法掩藏了。
    想到这一点，她又不希望黎木和娜塔莎回来。
    于是，在纠结矛盾的心情里，她无奈地接受了薇拉跟在自己身边的事实。
    既然无法反抗薇拉，那就尽量不要再招惹来更多麻烦的事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人感到有心无力。“墨菲定律”总是会在这种叫人痛苦的时间里，给予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就在第二天，麻烦的事发生了。
    天还没亮，非常规危险生物调查管理特别事务局。简称上的“非特局”找上门了。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事务员将俱乐部的大楼团团包围，弄得俱乐部分部的管理们既疑惑又惊恐。他们赶忙同事务员们对接情况，得到的答桉是，俱乐部大楼里存在着“严重威胁”等级的非常规危险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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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乐部管理人员当然一脸懵逼，但也没办法，只好配合事务员们进行调查。
    一批批事务员小队，冲进分部大楼，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而这一切，都被在大楼最高层的从灵和薇拉看在眼里。想都不用想，他们说的“严重威胁”，肯定就是指薇拉。从灵拍着额头问，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薇拉将昨夜的事说了出来，然后问，
    “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从灵听完后，明白了为什么薇拉会被打上“严重威胁”的标签，她盯着薇拉，
    “这已经不是困扰不困扰的问题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包庇了你……全中国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薇拉眼皮低垂，长长的睫毛显得可怜，
    “争斗，阶级，管理与被管理，分配与被分配……这些都是不幸福的因素。如果是在一个幸福的世界上，我不会被认定为为‘严重威胁’，他们不会找上门来，你也不会感到困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薇拉忽然笑了。她第一次笑了起来。童孔里闪烁着“解答出问题”的光芒。她笑着对从灵说，
    “我稍微理解了一些。”
    “理解了什么？”
    “该如何创造一个幸福的世界。”
    从灵越发困惑了。但事务员们越来越接近她们了，现在不是讨论幸福不幸福的时间。她咬着牙说，
    “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薇拉说，
    “没关系。即便他们找到了我，也没关系的。”
    “不！我不怕他们伤害你，我怕你伤害他们！”从灵紧紧捏住薇拉的肩膀，“我虽然很讨厌你这种突然出现，给人带来困扰，又甩不掉的家伙。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得带着你远离一切有人的地方！”
    “你在生气。”
    “我当然会生气！”
    薇拉忽然踮起脚，额头紧贴从灵的眉心。她闭着眼说，
    “我把幸福分给你一些，不要生气了。”
    从灵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安宁下来。不止是情绪上的变化，与之一起发生变化的还有她的意识。在得到薇拉的“幸福”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意识之中好像有一扇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些。从那扇大门中，流溢出一些奇异的力量，以及一些闪烁的记忆碎片。
    这一刻，她理解薇拉所说的“我能让你成长，让你获得完整的自我”是什么意思了。
    薇拉的“幸福”可以加速她的觉醒。加速她作为神灵，作为本体是一只八眼焰色狐狸的记忆的觉醒。
    意识到这一点后，从灵再看向薇拉的眼神变了。她低声说，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合理的……总之，谢谢你。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离开，不能让他们找到你。然后，在你成熟之前，就不要待在有人的地方了。”
    薇拉点头，
    “我听你的。”
    这是一场从灵说不清楚，无法“选择”的“私奔”。
    对还是错，她完全没有概念。就只是觉得，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是自己被薇拉困扰了，现在却偏偏要带着她逃跑。
    以从灵现在的能力，一心想要逃走的话，事务员们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搜遍了整个俱乐部的大楼，也没找到任何关于“严重威胁”的痕迹。非特局只得无果而归。
    但是这件事，一定不会就此结束。因为，当非特局在那些遇难的事务员们的执法记录仪里，目睹了薇拉是如何“杀死”他们的时候，就注定了“幸福”一词，会逐渐被人所了解。
    很快，关于这件事的全部信息被整合成一份报告，提交给了非特局在首都的总部。
    总部立马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派遣了一些具备特殊能力的事务员，迅速赶往知冬市。
    ……
    知冬市郊外的一座未被开发的山上。从灵站在悬崖边的草地里，俯瞰知冬市的城市风光。薇拉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从灵蹙着眉，低声喃语，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啊……明明应该把她的事上报给俱乐部才对。我却带着她逃了……”
    她回头看向薇拉，心里想……难道这个家伙还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我的判断吗？以至于我做出这种蠢事。
    “你在想什么？”薇拉在草浪中前进。
    一米多高的野草让她几乎只能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穿行在风吹草浪间，不论怎么看，都是绝美的景色。
    美好的事物，能带给人幸福的感觉。薇拉本身就是幸福的完美体现。
    可对于从灵这个不幸福之人而言，她就显得恐怖与残酷了。
    从灵背过身，
    “没什么。”
    薇拉说，
    “我在想，你是不是并不想成为幸福的人。”
    “如果幸福是别人给予的，那的确不想。我只想通过自己获得幸福。”
    薇拉陷入思考，
    “通过自己获得幸福……可这本就无法实现啊。生命无法依靠自己实现理想的状态，只能不断地追求。”
    “你说这些我都不懂，也不想懂。在你面前，我就是个无知且愚蠢的人。但作为愚笨之人的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追求。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给予我幸福感。难道你觉得强人所难也是幸福的一部分吗？”
    薇拉摇头，
    “你还是不理解我所说的‘幸福’是什么。那不是一种情绪，也并非一种感受，而是生命的层次。当一个生命进入了‘理想的状态’，就会获得‘幸福’。也许，用地球的语言来描述，你会理解一些。我所说的‘幸福’，你可以当做是天堂。获得幸福的过程，就是‘前往天堂’。成功抵达‘天堂’后，生命便会进入最理想的状态，不需要进化，不需要成长。”
    “所以，为什么非要‘上天堂’呢？”
    薇拉一下子顿住了。的确。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指引地球的生命“上天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也不知道？”从灵挑眉看着薇拉。
    薇拉摇头。
    从灵说，
    “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敢肯定这是正确的？万一，你在做一件大错特错，祸害一方的蠢事呢！”
    薇拉眼中第一次升起一些迷茫，
    “可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从灵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我告诉你。对于一个人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应该做的事’。人所要做的事，都是生命、社会、文化、群体等各种因素，共同赋予的。法律赋予了人要遵守规则这件事，生命赋予了人要进食、呼吸这些事，社会赋予了人要学习、要交交际等事……所以，是什么因素，赋予了你要带着整个地球‘去往天堂’这件事呢！”
    “我……不知道。”
    “是啊，你甚至不知道你是谁。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从灵生着闷气走到一边坐下。
    薇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对不起。”
    “不必跟我道歉。我没有那样的资格接受你的道歉。”
    薇拉坚定地说，
    “我会找到答桉的。到底是什么因素赋予了我‘要将幸福传播到地球’这个使命。”
    从灵看了薇拉一眼，没有说话。
    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
    “要下雨了啊。该回家了。”

 第164章 觉悟与高涨的演奏欲

    当黎木和娜塔莎从不可视的第二层空间返回至黑星时，已经过去了十六天。
    这个数字出乎他们的预料。
    仔细一想，倒也合理。在第二层空间里，因为缺乏对时间流逝的参照，又加上二人并未刻意计时，几乎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寻找“个”的原生本体上。所以，自然没有感受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半个月过去了，意味着脑髓积分排行进入我们离开后的第三个周期了。”黎木说，“得快点回去才行，从灵她一个人说不好会遇到一些难以决断的问题。”
    娜塔莎没有说话，有些出神。
    “娜塔莎？”
    “嗯，怎么了？”
    “不……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了？从绝缘城市离开后，你好像就有些……不太对劲。之前我没有问你，是觉得你可能还在思考什么。但是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了？”黎木关切地问。
    娜塔莎看着黎木。她的眼神都不如以前那么动人了。她轻启嘴唇，似乎有些话已经到嘴边了。
    黎木察觉到她不想说出口的念头，立马把住她的肩膀，十分认真地说，
    “娜塔莎，不要对我隐瞒。”
    娜塔莎的眉头颤抖了一下。她的体温一下子下降了很多。周遭掀起一股低沉的潮濡气氛，她显得凄惨地问，
    “你觉得我应该去挑战那条神灵之上的试炼之路吗？”
    “你一直在纠结这个？”
    “我退缩了。对不起……我没有那个勇气去挑战。可是，对于我们这些旧日的生物而言，勇气与决心本就是进化的两大支柱。我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我是不是，已经失去了超越神灵的资格？”娜塔莎紧闭着眼，显得很痛苦。
    黎木与她额头相抵，想尽量多分一些温度给她，
    “那你不如去想一想，为什么会害怕？”
    娜塔莎睁开眼，看着黎木生了一些胡须的下巴，
    “在你们地球人的文化里，似乎常说‘女人多是敏感的’。我大概也没有免掉这回事……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忽然就察觉到，你正在经历一场我无法理解，甚至没有资格去理解的改变。我所引以为傲的‘神灵身份’，一下子就变得廉价而卑微了。我知道，我必须要一起改变才行。所以，当我知道‘神灵之上’时，无比兴奋，无比渴望。那意味着我再次有了前进的可能。”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但是，当我目睹了渔火之神的结局，当我耳听了‘个’与你之间的交流。我忽然就发现……我不特殊，我只是众多‘神灵生命’里普通的一员。我没有什么注定的命运……甚至，我连成为你的守护者，可能也只是趁着你尚未成熟的一种幸运的欺骗。我无比清楚，一旦我开始挑战超越神灵的试炼，就一定会死掉……所以，我退缩了。”
    娜塔莎还想说……如果是以前，哪怕知道会死，也要奋不顾身地去挑战。但是现在，她对黎木的那份“热爱”，成为了她退缩的理由。
    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她怕，一旦说出口，连“热爱”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这令她痛苦。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黎木的双眼。他的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神采。如同宇宙星空般浩瀚，又如同只倒映着她的脸庞。于是乎，她立马就明白，黎木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对不起……”
    黎木将她松开，独自一人走向远处。
    娜塔莎眼帘垂下，
    “我让你失望了。”
    黎木走出一段路后，停了下来，然后说，
    “如果你觉得你的‘热爱’已经变成了让你退缩的理由。那我们也许从未彼此交过心。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我配不上你那么深沉的‘热爱’。因为我只是把你当成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伴侣。你不一样啊，你能那么大方，那么轻松地说出‘我将守护你，直至生命的尽头’这种话。以前我觉得浪漫，现在我只觉得这是你好不容易挣脱了樊笼，获得自由，又重新给自己戴上枷锁的选择。”
    他回过头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我喜欢你的美丽，喜欢你超凡脱俗的理性。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感觉。可是，当你说你要成为我的守护者时……我在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害怕。因为，‘守护者’这个词就好像必须要为了什么而牺牲。我当时没有拒绝你，是被内心的季动所牵引了。现在，我该怎么说呢……”
    他端着下巴，眼睛朝上，开始思考。
    娜塔莎低下头，失落地说，
    “我得离开你了，是吗。”
    黎木轻笑一声，
    “不要当我的守护者了，当我的恋人。女朋友……嗯，以后说不定会结婚。也可能会生孩子……只是，不知道人类跟神灵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娜塔莎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黎木，
    “这是什么意思？”
    黎木耸耸肩，
    “就是字面意思咯。我不要你当我的‘守护者’，我要你做我的恋人。”
    “可我们之间唯一的牵连，就是‘守护’与‘被守护’……”
    “都说了，那是旧时代的封建残余。是对精神与灵魂的制约……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之所以会退缩，会没用勇气是挑战试炼，正是因为这份牵连在束缚你吗？如果你拥有自由的灵魂，还会退缩吗？还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败吗？娜塔莎……你叫尹迪丝·娜塔莎……尹迪丝是你的名，娜塔莎是你的姓……你拥有完全的你。”
    娜塔莎问，
    “真的要切开那份牵连吗？”
    “是的。我坚信这才是正确的。”
    “那样的。我也许会离你而去。”
    黎木笑着说，
    “倘若从哪天开始，你对我不满意了，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那你当然可以选择跟我分开。”
    隐约间，娜塔莎感觉到，她跟黎木之间，似乎的确有什么原本彼此联系的线，断开了。
    但，她又发现，不知为何，好像比起以前，更加“热爱”面前这个人了。
    她说不清楚心里这种酸酸涩涩，让人又痒又舒服的感觉是什么。她只是忍不住脸上的表情，笑了起来，
    “好像也不错。”
    黎木问，
    “那这下可以回家了吗？”
    娜塔莎看着他。走上前，同他亲吻。在柔软与温湿的美好过后，她说，
    “不，我拒绝成为你的恋人。”
    “为什么？”黎木错愕。
    娜塔莎笑着说，
    “因为我已经做好了觉悟。要么失败，活在你的回忆里，要么成功，以‘恋人’的身份活在你的身边。”
    “这对我有些残忍。”
    “那你就让着一点。”
    黎木看着她，默默无言……他本以为自己会自然且大方地支持娜塔莎的选择，真到了这样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纠结。但娜塔莎已经做好了觉悟。
    “好。”
    黎木没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娜塔莎凝望他的背影片刻后，也转过身，走向截然不同的试炼之路。
    他们背道而驰。但心也许是紧紧依偎的。
    ……
    贝特·黑斯廷斯所定的酒店套房非常奢华，自带了一座不算小的恒温游泳池。她不是一个很喜欢游泳的人，但也许是因为以前常常待在阴暗的坟墓之中，所以对阳光总有一种莫名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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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今天雨过天晴，是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便穿着一身性感的系带式比基尼，躺在泳池的露天阳台上，晒太阳。
    黄金比例寸寸印刻的身材，搭配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种凋塑艺术般的美感。金色的卷曲长发垂落在两边。黑斯廷斯半仰着头，洁白的牙齿同明红的嘴唇和谐辉映。
    老管家德尔从外面回来了。他行色匆匆，神情兴奋，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你一定想不到，我们所要调查的事，其实非常明显！”
    黑斯廷斯从容地问，
    “怎么了？”
    “黎远江阁下的咖啡屋，是叫‘今天几号？’对。”
    “嗯。”
    “令人惊奇的是，当下覆盖全球的《无限》里有一座玩家尽皆知晓的安全屋，其名正好是‘今天几号？’！”说到这里，德尔十分惭愧，“实在是怪我，从来没有真的去《无限》里感受过，又很少在网络上参与讨论，所以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回事。”
    黑斯廷斯问，
    “你确定不是重名吗？”
    德尔说，
    “如果我们关心的‘今天几号？’咖啡屋跟黎远江阁下并无关系的话，那我会这么想。但是，我深知黎远江阁下的神奇之处。所以，我并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重名。而且‘今天几号？’这个名字，也并不大众化。当然，这也不是彻底肯定的事。所以，为了验证，还是需要亲自去那个安全屋一探究竟。”
    德尔详细地为黑斯廷斯讲述关于《无限》与安全屋之间的一切。
    听完后，黑斯廷斯稍加整理，然后平静地说，
    “我从坟墓里爬出来那一天就知道，无限已经开始改造地球了，名为《无限》的真实游戏，是改造计划的一部分。从你所描述的看，那个安全屋，一定不是无限所设定的。因为对无限而言，把那些没有资格充当幸福燃料的弱者淘汰掉是最好的。但是安全屋却能将本应该被淘汰那一部分玩家庇护下来……我无法肯定安全屋一定是跟无限相对立的。”
    接着，她笑了笑，
    “不过，的确值得探究一下。”
    德尔点头，
    “我这就去准备。”
    黑斯廷斯遗憾地说，
    “很可惜，我似乎不在‘全体地球玩家’这个范围内。只能麻烦你了，德尔。”
    “为公爵大人尽心效力，是我的荣幸。”
    德尔临走前补充，
    “对了，值得在意的是，安全屋有一位信息公开的特殊员工，目前就在知冬市。她的名字叫‘从灵’。”
    黑斯廷斯眼中光芒乍现，
    “听上去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可爱……德尔想，这大概又是公爵大人所谓的“直觉”。他问，
    “需要我去调查她的信息吗？”
    黑斯廷斯站起来，
    “不必了。我亲自去找她。关于安全屋的了解，就辛苦你了。”
    “好的。”德尔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黑斯廷斯，“如果碰到什么麻烦，就请联系这个人。他是我所在的基金会，在这边的负责人。同他提起我的名字，他一定会尽全力为公爵大人排忧解难。”
    “德尔，你是个优秀的管家。”
    “这是我的荣幸。”
    准备好后，黑斯廷斯和德尔兵分两路出发了。
    ……
    黎木从“特别通道”离开黑星，回到了安全屋。一路来，他都在想娜塔莎的事。他很认真地思考过，要怎样才能帮到娜塔莎……但并没有什么办法。成为神灵，本身就需要世界的认可，何况超越神灵了……娜塔莎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并非是不相信娜塔莎。但当问题“可能会彻底死去”这回事搭上边后，简单地就能说出口的“相信”并不管用。因为，事情不会因为你的“相信或不相信”发生任何改变。
    对别人说“我相信你”，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安慰。
    一回到安全屋，黎木立马回过神来。因为他感觉到，安全屋似乎有些冷清。
    他随即感知了一下离开的这段时间，安全屋里所发生的事……
    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然后，他理所当然地知道了一切。不禁感叹，把安全屋交给从灵的确很让人放心……她所展现出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完全胜任了安全屋的一切工作。面对《无限》系统对榜单奖励的提价，精准且正确地找到了应对措施。
    他不禁想要好好地夸奖从灵一番。
    但是，她去哪儿了呢？
    从安全屋的记录看，从灵最后离开的时间是……两天前。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现在是新的一周，《无限》系统又增加了榜单奖励，但安全屋这边因为无人管理，进入了停摆状态……甚至有一部分玩家，通过小型安全屋反馈，为什么安全屋这一周没有进行提价呢？
    以黎木对从灵的了解，她即便再忙碌，也一定会抽出时间回到安全屋完成安全屋对脑髓结晶的提价。
    除非，她碰上了什么事，无法，或者不能回到安全屋。
    黎木没有急着说去找她。先把安全屋里临时停摆的各种工作处理完，针对《无限》对榜单奖励的提升，做好了脑髓结晶在安全屋的价格提升，并公告给获取了脑髓结晶的玩家们。
    接下来，他品味起了这一趟黑星之旅的收获。
    最大的收获，当然是对自然原力的理解与掌握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世界路线”终于抵达第四阶段的“宝藏阶段”。这是一个孕育规则的阶段。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可以像造物主一样，随心所欲地改造他的体内世界了。
    对应到“神灵路线”，就是浩瀚种。
    黎木是见过浩瀚种的……那个仅次于神灵的生命层次。庞大而强悍……更加具体一些，大概就是之前袭击从灵的那几个大地神的水平。用他们的话说，只差一步就能得道成仙，羽化飞升。
    以前黎木还需要通过实战去验证自己的力量水平，但现在不需要了。他从未如此清晰且具体地认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也许真的像娜塔莎说的那样，正在经历着某种蜕变。
    而蜕变的根源便是……无限意志所投放的那一个“因”。
    与“个”的对话，让他知道，自己终会有一天，会跟《无限》背后，那至高无上的无限意志相遇。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之间涌现一枚隐约的、晦涩的符文，
    “所以，算是‘宿敌’吗？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宿敌的设定，但既然存在了，就好好面对。”
    自言自语后，他将掌心的符文丢出安全屋，丢向知冬市。
    他不用亲自去寻找从灵，这枚符文，会帮他收集关于从灵的痕迹。
    之前他做不到这种事，是因为不够认识世界，也不够了解自然原力……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世界是由无数个“事件点”，无数条“时间线”以及无数个“空间面”，所共同构成的。
    可以用乐谱来比喻。
    乐本是空间面，音符线是时间线，音符是事件点。
    而自然原力就是用来表达音乐的乐器。
    操控着自然原力的黎木，则是指挥家、演奏家，与此同时也是听众。
    当他针对从灵投递下那枚蕴藏着自然原力的符文时，就意味着，音符开始跳动了。
    感受着一切正在以一种诡异而令人享受的方式发生时。
    黎木忽然就理解了，
    何为“支配者”。只不过，他所遥望的是，是名为“理想的支配者”的座位。

 第165章 认识世界、成为世界以及支配世界

    黎木从专门的仓库里取来一枚脑髓结晶。
    现在的他，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幸福感”了。这是一种十分本质的感受。
    他来到“呢喃”面前，问：
    “你觉得这种‘幸福感’会是什么？”
    “呢喃”回答，
    “如果这是个哲学问题的话，那我是有一些我自己的理解。但老板你不会关心哲学问题。”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
    “呢喃”的语气有些亢奋。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它逐渐感受到，黎木这次回来后，改变了很多，越来越有它所想象的那中支配者的味道了。虽然，距离“理想的支配者”可能还有很远。但这起码说明了，他正在认识世界，认识自己，
    “我们用‘幸福’来形容一切美好的集合。任何生命的诞生、成长、繁衍以及进化，都是为了变得更加美好，以及享受到更加美好的存活方式……直至变得完美，变成最为理想的姿态。所以，我可以说，‘幸福’是一切的结局，是理想的结局。”
    黎木眯起眼睛，思考了“呢喃”的答桉，然后他问出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有没有什么存在，是以……这种‘幸福’为食的呢？”
    “呢喃”顿住了，
    “我无法知晓。”
    黎木缓慢踱步，
    “照你所描述的看。‘幸福感’是一种非常抽象，概念性的东西。但现在，它以一种实质的形态，被保存在脑髓结晶当中。这是怎么做到的？”
    “呢喃”想了想，然后说，
    “这大概就是《无限》独一无二的能力。”
    黎木摇头，
    “不。我不觉得是独一无二的，我甚至不觉得《无限》这款真实的冒险游戏能做到这件事。它们甚至无法越过安全屋的保护属性，认知到安全屋以及我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你认为是其他的存在，将‘幸福感’实质化了？”
    黎木沉默了一会儿，
    “不好说。我也只是这么猜想的。答桉离我可能还很遥远。”
    他捏着透明的脑髓结晶，看着里面流溢的“幸福感”，然后说，
    “但我也许已经知道，该怎么进食这些‘幸福感’了。”
    说着，他放开脑速结晶。结晶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接着，他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就像坚果被打开了。里面流淌的“幸福感”涌出，像电流一般，顺着黎木的手指肚，与他的身体融合。
    黎木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就像梦想成真了……
    “神奇的体验。”
    “您有何收获呢？”“呢喃”问。
    黎木仔细品味感受后回答，
    “以‘幸福’为食的话，大概能离‘幸福’更近。”
    “离‘幸福’更近？”
    “嗯。你不是说了吗，一切的结局，都是为了‘幸福’的写就的。离‘幸福’越近，自然也就离理想的结局越近。”
    黎木眼中升起一些迷离的梦幻色彩。
    “呢喃”又问，
    “需要进食多少‘幸福’才行呢？”
    黎木笑了笑，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仓库里存放的那些大概是不够的。而且，令人遗憾的是，似乎没法在短时间内进食太多‘幸福感’，像普通食物一样，会饱腹，需要消化。”
    “身体与灵魂的限制。”
    “是的。我的身体和灵魂层次无法支撑我短时间进食太多‘幸福感’。现在，一份脑髓结晶，大概需要我消化一个月。”
    黎木将只剩空壳的结晶分解掉，仔细想了想目前自己的情况。
    进食旧日气息以提升生命层次，也就是“世界路线”的进化。
    进食脑髓结晶的“幸福感”以获得支配的能力，也就是掌控自然原力。
    灵魂的层次，也就是精神受限阈值，该用什么具体的办法来提升呢？
    之前在这方面的提升，都是伴随着某一个“改变认知，升华认知”的事件。换句话说，就是经历与认知程度。
    “需要更加深入地认识世界……灵魂，是一种认知、认识！”
    黎木一下子明悟了。
    然后，他发现，如果把这三个方面的学习与成长进行归纳的话。他的前进之路大概就是……认识世界、成为世界以及支配世界。
    “这是某种巧合吗？”
    黎木说不清楚。
    某个小型安全屋的小明忽然传来一条信息。有客人希望进入安全屋的本体，同老板会面。
    这种要进入安全屋本体的信息每天都有非常多。但基本没有哪一条能逃得过黎木自己设定的信息过滤。在这几十天里，只有上次的伍鲤通过了过滤。
    不过，这一次的信息，显然是非常特殊的。
    以至于，当这个请求被提及的瞬间，黎木就感受到了。就像一种“直觉”，或者说彼此之间的无意识，但有缘由的吸引。
    用理性一些的道理来解释的话，大概就是两个本就相关的“事件点”相处触碰了。如果对世界的认知足够深的，就能感受到这种触碰。一般用“直觉”来形容这种感受。
    所以，黎木同意了请求。
    然后，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精神面貌很好的老人走了进来。贵族般的气质显露无遗。
    黎木感觉得到，这个人是第一次进入安全屋，也是第一次进入《无限》。而第一次进入《无限》，就直奔安全屋的本体而来，可以确定，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老人和善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与来历，
    “我叫德尔·休伯特，是一名大学教授。前来叨扰，是为了向你咨询一件事。”
    德尔·休伯特……
    黎木迅速阅览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到跟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很快，他想起，几个月前，安全屋收到过来自异域他乡的一封信，信中提及了一个名号，“老管家德尔”。
    那封信，是由一个叫贝特·黑斯廷斯的人所写。而黑斯廷斯，跟祖父黎远江是旧友。
    理清楚关系后。黎木便想，终于还是找上门了……
    基本的待客礼仪后，黎木问，
    “你是贝特·黑斯廷斯的管家？”
    德尔有些惊讶。自己貌似还没说起过这回事……这么说来，
    “你收到了那封信？”
    黎木点头，
    “是的。不过当时没有在意，因为信中提及的黎远江，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跟黎远江阁下是什么关系？”
    黎木轻声细语地说，
    “没有关系。”
    在清楚来意前，黎木要保持自己的神秘与未知。
    德尔童孔有着老人特有的昏沉感，
    “黎远江阁下以前经营着一家咖啡屋，名叫‘今天几号？’，而你的安全屋，也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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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木说，
    “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就用了。你是来维权的吗？”
    “不……但是，你是如何收到那封写给黎远江阁下的信的？”
    黎木笑道，
    “也许是把咖啡屋跟我的安全屋搞混了。另外，需要向你说明，几个月前，我的安全屋还有实体店，虽然现在没有了。”
    “实体店……”
    德尔觉得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太过讨巧了。但又的确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反驳。
    黎木双手交叠，
    “不如说说你此行的目的。”
    德尔保持着作为一个绅士的谦逊与礼貌，
    “虽然你不愿意表明身份。不过，既然我是来者，让我表明诚意也并无牵强。黎远江阁下已不在人世，但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所侍奉的贝特·黑斯廷斯大人，有一些遗物要转交给他的后人。来到知冬市后，我们寻找了一段时间，但没能找到任何跟黎远江阁下有亲密关系的人。因为‘今天几号？’这个名字，我来此拜访你，也是为了确定，你是否跟黎远江阁下有关。”
    黎木叹了口气，
    “很遗憾。”
    虽然对祖父的过去很好奇，但这不至于压过黎木要在现实世界里隐藏自己的态度。
    之前是吃过亏的，如果不是娜塔莎及时相救，可能就遭殃了。不能被绊倒第二次。
    德尔不愿就此放弃。他觉得黎木之所以不愿多聊，是因为不够信任他。他想了想，说，
    “我的认知过于肤浅，也许不能让你信服。但我相信，贝特公爵一定能让你有所收获。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与她当面交谈。”
    黎木点头，
    “当然可以。这里随时欢迎。”
    “但贝特公爵无法进入安全屋，还请你去间她。或者，由你挑选一个你信任的地点会面。”
    “不能进入安全屋……是说，她不是无限玩家吗？”
    “是的。”
    黎木笑了笑，
    “不是无限玩家的话，就说明，她甚至不是地球人。对。”
    德尔顿了顿，心想，这位安全屋的老板，是个洞察力和分析力很强的人。只言片语就能推测到这一点……他点头，
    “是的。贝特公爵并非地球土生土长的生命。”
    黎木的右手食指指肚轻轻摩挲左手的手背，
    “既然如此。我拒绝跟她会面。原谅我的出尔反尔。”
    “为什么？”
    黎木稍稍仰头，
    “没有谁愿意让一个陌生人随意走进家门。”
    “但贝特公爵是黎远江阁下的朋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里并非黎远江阁下的居所。”
    德尔哑口无言。
    黎木嘴角挑起一丝弧度，
    “不过，也不必失落。交谈的方式不止面谈一种。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迟早会相逢。”
    有缘……
    德尔研究过佛哲学里的“缘份哲学”……将其视作一个哲学思想进行讨论的话的确有意义，但在这种语境下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敷衍了事。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起身表示打扰后，离开了。
    事实上，黎木绝非是在敷衍德尔。因为，他是真的对祖父以前的朋友，还是一个非地球人的存在感到十分好奇，很想知道祖父以前的故事，以及这座安全屋为何会跟祖父的咖啡屋绑定在一起。
    他是真的想见一见贝特·黑斯廷斯这个人，但也的确不想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安全屋以外的人触及。
    认真想了想后，他再次用自然原力刻了一道符文，投入知冬市。
    这枚符文，将是他跟贝特·黑斯廷斯的交流媒介。
    透过符文中的自然原力，黎木能感受到与之相关的变化。而他在之前为了寻找从灵所投放的符文，终于有了一丝反馈。
    ……
    从灵在无人涉足的山林里待了两天了。
    虽然以现在的能力，一段时间不吃饭也没什么影响。但对她而言，难捱的更多还是精神方面。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干嘛非得在意薇拉会不会伤害别人啊，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两天里，薇拉一直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眨眼，甚至没有呼吸。她就像一座精致的凋像般，给人一种在这里站上一万年都完全没问题的感觉。
    从灵知道，这就是薇拉所谓的“成长”。她正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认识地球，寻找让地球变成天堂的方式，可能也会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老实说，一直待在薇拉身边，从灵过去的记忆与能力的确觉醒得非常快。想来，用不了多久，灵魂就能变得完整了。
    但这种过快的觉醒速度，有时候又让从灵感到害怕。
    就好比一个人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远超自己能力范围的不明财富。这时候更多的肯定是惊恐，而不是喜悦。如果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财富，则会是满足的收获感。
    从灵这两天里，一直都处在这种纠结与矛盾的状态下。
    关键的是，又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因为她确信，自己一定无法打败薇拉，甚至连与之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薇拉完全成熟那一刻，变成她口中的“幸福之人”，然后摆脱她的束缚。
    但，真的会“幸福”吗？
    从灵不得而知，无力反抗。每当升起无力感的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起黎木。会去猜想……如果是黎木面对这种事，会怎么做呢？他一定有办法。
    虽然很想立马回到安全屋去，但又不愿意给安全屋带去可能存在的风险。
    “我真是没用……”
    从灵无声地叹息。
    扑腾——
    这时候，头顶传来一些扑翅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是一只靛蓝色的鸟，不大不小，很漂亮，认不出是什么品种。
    “鸟儿啊鸟儿，你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从灵刚滴咕完，赶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想，可不能神经质到跟一只鸟说话啊。
    忽然，小鸟收翅，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惊得抖了一下，
    “这么不怕生吗？”
    然后，她看到这只鸟将鸟喙伸到她耳边，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耳垂。
    她愣了一下，仔细看着小鸟的眼睛。
    童孔里……似乎有一个奇怪的符号，或者说符文。
    她不禁问，
    “鸟儿，你认识我吗？”
    小鸟看着她，点了点头。
    却在此时，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仰望天空的薇拉忽然动了一下。她的目光直直地投过来，轻声说：
    “好像有谁来了。”
    她看到从灵肩头的鸟，又说，
    “看错了，只是一只鸟。”
    随后，她又陷入一动不动，仰望天空的姿态。
    从灵再向小鸟看去时，发现，它眼中的那道符文，消失了。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鸟。
    小鸟似乎回过了神，赶紧扑翅逃离了这里。
    从灵蹙起眉，不太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
    安全屋里，黎木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原来是被人挟持了……”
    不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让你连安全屋都不敢回呢？

 第166章 致命吸引

    知冬市，止水俱乐部大楼。
    非特局并没有因为之前在这里没有找到线索，就放弃对这里的调查。因为，根据记录，那个“严重威胁”的生物，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大楼的门口。俱乐部的分部经理早就等候于此了。
    车门一开，他赶紧迎上去，但立马就被几个穿着特制服装的人拦在外面，
    “请靠后。”
    分部经理不敢多说什么。料想坐在车里的人，身份很不一般。
    随后，一个身穿西服的高个青年，和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老人下了车。
    他们的精神面貌，与他们的年龄呈现出相反的状态。青年看上去是个病秧子，眼圈厚重，让人不禁联想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门头子弟，老人红光满面，精神得很，尤其是一双眼睛，丝毫不显老态，炯炯有神。
    他们一下车，别的没看，目光立马投向后面的分部大楼。
    接着，青年开口说，
    “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应该让伍鲤来。他可比我擅长捕捉过去的痕迹。”
    老人笑了笑，
    “严先生别谦虚了。谁人不知道您的本事……而且，您不一直抱怨没个活络身体的机会吗？这不就来了。不管是无限副本，还是脑髓地狱，都不太合您的口味。”
    严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倒不是紧张的表现，只是他的习惯动作，
    “脑髓地狱倒还好……挺有趣的，里面有些家伙还很厉害。不过嘛，我还是喜欢跟人打交道。那些不安者，的确有些影响人的心态。待太久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毒素入脑，变得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
    老人呵呵一笑。
    接着，两人在分部经理的带领下，进了大楼。
    里面一切都还是正常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日常秩序。他们两人进来后，也没有吸引多少注意，倒像也是这里的一员了。
    进去后，老人便对分部经理说，
    “不用在意我们。你做自己的事去。闲人在身边，反而有些干扰。”
    分部经理也没多纠结什么。他知道，像这些人物，说什么照做就行，不要有太多自己的小心思。
    然后，一老一青，散步聊天般，在大楼里开始工作。
    老人问，
    “那个‘严重威胁’你看过了。”
    “嗯。”
    “实在地说，我倒看不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威胁。”
    “她的相貌就是一种威胁。”
    “怎么说？”
    青年严罗摸着脖子说，
    “一个正常的生物，其身体构成与生命表现，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变化。饮食、作息、气候、情绪……等各方面共同造就了我们所说的‘相貌’。但她，看上去就像是从试管中长大的，绝对标准的饮食，绝对标准的作息……各种会影响相貌的因素，都有着同一个‘绝对标准’。所以，我们会觉得，她是完美的生命。”
    “所以，她本不该存在。”
    “是的。小荣，你是研究非常规生命这一块儿的，应该很清楚，地球上出现完美的生命意味着什么。”
    老人张荣眼中迸发异彩，
    “就像之前那‘长龙状’的神灵级生命……必定会给地球带来又一轮无法估量的改变。”
    “是的。所以啊，光是看到那张脸，就应该知道，‘威胁’迫在眉睫。”
    “必须要找到她。”
    严罗挠了挠脖子，走到某处后，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说，
    “这里……应该是她出现在这座大楼时的第一落脚点。”
    老人张荣听此，立马退到一边。他知道，严罗要开始表演了。
    严罗在他确定的“第一落脚点”站定一会儿后，向前走动。步伐精准而恒距……到了另一处后，他停下来继续说，
    “这里，是跟她对话之人的落脚点。”
    他紧紧压着脖子上的动脉，一条腿卸力，将重心移到另一边，然后说，
    “与她对话的人，是个女人，约莫二十三、四岁，个性保守冷澹……不，似乎是热情奔放的。”他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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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画像有误？”张荣小心问。
    严罗摇摇头，
    “不……无误。她可能既有保守冷澹的一面，又有热情奔放的一面。”
    “双重人格？”
    “更可能是出现过‘失忆’等症状。也就是说，她的当前记忆并不完整，所以所展现出的性格有矛盾。”
    严罗继续回朔痕迹，然后根据痕迹，对之前发生的事进行脑内画像。
    他不停地走动。
    老人张荣紧张地在旁边等待。
    最后，他们来到大楼的顶层。严罗停在某处，然后说，
    “她与完美生命，从这个地方离开的。看样子，是以‘飞行’或者‘滑翔’的方式离开这座大楼的。”
    “她们是伙伴吗？”
    严罗想了想，
    “这座大楼里，有很多她的痕迹。这些痕迹很日常，看样子，她应该是这个俱乐部的一员。”
    “也就是说，有人包庇了那个完美生命？”
    “从行为上看，是这样的。”
    “她……是谁？”
    严罗说，
    “只需要确认一边这座大楼里的成员，就能知道。但是，小荣……我不能这么做。起码，在确定她的目的前，不能将她的身份暴露。”
    “为什么？”张荣不太理解。
    严罗摸着脖子笑了笑，
    “六几年的时候，我也曾仅凭脑内画像就想当然地认为某个人是罪犯，于是没怎么认真考虑过，就提交了调查报告。结果最后我才知道，那个人是被冤枉的。只是，没能等到翻桉，人就没了。”
    他说得很简单，很模湖。语气也稀松平常。
    张荣却闷了口气，
    “对与错不是我们来判断的。我们只负责调查……”
    严罗摇头，
    “不，既然我来了，就不止是调查。”
    张荣没法说些什么。毕竟，不管是辈分、年龄、资历还是能力，严罗都比自己大得多，而且，自己也是他教出来的。
    “那您打算怎么办？”
    严罗想了想，
    “先找到她们再说。她们现在在……”他转了个圈，然后面朝某个方向，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小山，“在那座山里面。”
    “现在就去吗？”
    “嗯，现在就去。”
    ……
    贝特·黑斯廷斯平常自若地走在大街上。她高挑玲珑的身材，成熟且具魅力的相貌……让她即便穿着色彩朴素，设计简单的衣服，也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个。
    个子高的女人，如果不是胖子的话，通常都有着长而细的脖子。
    而黑斯廷斯的脖子，似乎有一种等同于女性特征的吸引力，让人浮想联翩。看到她的脖子，就会不自觉地去想象，那包裹在领子之内，脖子之下的锁骨。想着锁骨，便会继续去想，承托着的肩膀，以及牵挂着肩膀的胸脯。
    同样的浮想，也会在看到她的小腿时一同出现。
    这理所当然地是……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不必回避的本能。
    所以，黑斯廷斯从来不在意路人投向她的目光。即便那些目光有着十足的侵略性……她想得到那些目光里所折射出的思想与念头。她不会享受被这种目光注视，也不会厌恶……
    因为“公爵”这个身份，所自带的贵族气质，让人很难接近她。
    她向前走时，迎面遇上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主动为她让开一条路。
    她知道，这是生命本能的“趋利避害”。很少有人会招惹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厉害的人。
    但如果，把她换成是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残弱人士，就可以说是社会本能的“弱势保护”。
    忽然，从人群里窜出来一条脱绳的大型犬金毛。
    它跑得很快。后面，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拿着挣断的绳子，边跑边喊，
    “柯南！停下！快停下！”
    路人们纷纷躲避。一只兴奋的大型犬有多大的威力，是常识……普通的成年男子都难以控制，要是被这家伙撞倒，甚至咬上一口，十有八九得在医院躺几天。
    黑斯廷斯停下来，看着那只名叫“柯南”的金毛直奔自己而来。
    后面，它的主人见状，吓得赶忙喊，
    “快让开，快让开！”看到黑斯廷斯明显的外国人相貌，又用英文补充，“快让开，小心！”
    黑斯廷斯不知为何，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对外界的关注。她并没有听到金毛主人的呼喊，甚至……她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她只看到一只狗在向自己奔过来，四周空无一物。
    她所能感受到的整个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和这条兴奋地奔向自己的金毛。
    而她，有些出神，没有思考要不要躲开。
    就在金毛要撞上她的时候，又勐然回过神来。但是，回过神来的她，并没有选择躲避，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她知道，这只金毛不会撞上自己。
    结果也如这般。
    金毛在她身前来了一个急停，然后蹲坐下来，看着她。在它的眼中，有一枚符文正在闪烁摇曳。
    黑斯廷斯双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稍稍弯下腰，仔细看着金毛眼中的符文，
    “神奇。远程精神操控吗？但又不太像。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口吐人言，
    “你的管家德尔·休伯特在不久前找到了我。他请求我与你见一面。”
    黑斯廷斯笑道，
    “原来安全屋的老板是一条宠物狗吗。”
    金毛说，
    “无趣的玩笑话大可不必。”
    它偏头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周围的一切，全都停止了，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它问，
    “你能暂停时间？”
    黑斯廷斯笑容妩媚，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金毛稍稍变得呆滞了一会儿，然后说，
    “时空分离是吗。”
    时空分离……即操纵一个范围内的时空，将其与世界暂时分离……被分离的时空，独立存在，不影响原有时空的变化。
    黑斯廷斯惊讶地说，
    “喔，好聪明的狗狗，居然能说出‘时空分离’这么高级的词。我这个本事还没有取名字……干脆以后我这个本事就叫‘时空分离’。”
    接着，她蹲下来，夸奖式地摸了摸金毛的脑袋，
    “好狗狗，好狗狗。”
    金毛并无其余动作，口吐平澹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能维持这份能力多久。但这里大概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
    黑斯廷斯轻笑一声，
    “我也觉得跟一条宠物狗说话很奇怪。”
    她刚说完，金毛眼中的符文就忽然消失了。接着，它就只是一只普通的，名叫“柯南”的宠物狗了。
    黑斯廷斯见状，蹙眉，
    “是个不告而别的没礼貌的家伙。”
    她随即解除能力，让分离的时空重回原位。
    一切又正常运转起来。
    在狗主人的视角里，上一刻自家的金毛就要撞上一个看上去身份很不得了的外国人了，但是下一刻，那个外国人就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远，而自家的金毛正站在她之前的位置大口大口喘气。
    “嗯？这是怎么回事……”
    还只是高中生的狗主人当然不理解了。他迷茫地望着黑斯廷斯靓丽而优雅的背影，不由得心驰神往。于他而言，那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是神秘且美丽的。
    他被黑斯廷斯的背影所吸引，没有注意到自家狗子的眼睛里又冒出了一枚符文。
    符文所牵连的另一头，黎木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不安分地跳动着，
    “贝特·黑斯廷斯……一个神秘且强大的女人。她有着对生命而言，致命的吸引力……这股吸引力，绝不仅仅是她的相貌与身材所带来的性幻想……而是……‘幸福’。她是一个‘幸福’到了极点的人。并且，这种‘幸福’与来自脑髓地狱里那些不安者的‘幸福’，完全一致。”
    初见黑斯廷斯。这是黎木对她的第一印象。
    想到之前德尔说黑斯廷斯并非地球人。那基本可以确定，她来自脑髓地狱，或者说，芒格纳天堂。
    上一个来自芒格纳天堂的现在还住在黎木的梦境里，名叫葛罗瑞亚……也有个新取的昵称，“缪缪”。
    黎木不由得想，会不会还有人像她们那样，在芒格纳天堂变成脑髓地狱前，离开去往了其他世界？
    他没有多纠结什么……
    跟黑斯廷斯打过照面了，具体的交谈等之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从灵所面临的处境，以及“挟持”了她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仅仅只是稍微感受一下那个女孩，就令人有些紧张与不安。
    黎木无法判断她是敌是友，但可以确定，她一定是个相当程度上的麻烦，必须小心应对。
    他再次向知冬市投下一枚支配符文，利用自然原力，让“自然”继续去观察从灵那边的情况。
    在他投下支配符文的瞬间，勐然发现，这枚支配符文跟之前观察黑斯廷斯的那枚符文，产生了一些共鸣。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黑斯廷斯与从灵之间，存在着产生交际的趋势。
    也就是说，黑斯廷斯也在寻找从灵，并且，马上就要找到了。
    当黎木继续深入观察时，还发现，不止黑斯廷斯，还有一老一青两个男人，也在寻找从灵。

 第167章 把地球变成天堂要几步？

    黎木端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知冬市里的一切，像沙盘一样，反馈在他的意识之中。
    当他用支配符文，操纵沙盘上的事物变化时，与之对应的现实里的事物，也会被自然原力所操控，发生同样的变化。
    这是支配的原理。
    就像之前支配一只鸟跟从灵相见，支配一头金毛跟黑斯廷斯对话一样。
    被支配的事物越复杂，所需要的符文和自然原力就越多。
    目前来说，黎木只能支配一些非人事物，以及自我意识不太强的人。随着之前进食的那枚脑髓结晶的逐步消化，支配的强度会越来越高……
    他能感觉到，不论是黑斯廷斯，还是那两个正在寻找从灵的人，都属于十分复杂的事物，极难被支配。那个老人，可能会简单些。
    “先观望一下……”
    薇拉的存在，直接决定了黎木不能随意现身。之前支配那只鸟跟从灵见面时，连话都还没说，就被她发现了。她肯定是有着超乎常理的认知能力。
    在探明她的身份前，不能贸然行动。
    黎木越发明白，一个支配者，应该通过支配事物的方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逐渐理解到，安全屋存在的意义，不仅是为《无限》里那些玩家提供安全资源。还是，在他未能成为“理想的支配者”前，最好的隐藏自己的地方。
    神秘，不被知晓，不被理解，是一个支配者应有的特性。
    一楼的前厅静谧而安宁，沙发十分柔软具有包裹性，泡着瘤迷迭的茶杯也触手可及。黎木一边阅读着《深邃思考》，一边以自己的方式，向知冬市投入一枚又一枚支配符文。
    意识中的沙盘，演绎着一切正在发生的事。
    ……
    夜幕降临。下过雨的山林很潮湿，弥漫的水汽凝结成山雾，缭绕在林野之间。
    从灵和薇拉并未被打湿。以她们的能力，想要避个雨还是很简单的。
    薇拉望着天空，问，
    “你说，地球上仰望星空的第一个生命，在看到满天繁星时，在想什么？”
    从灵抬起头。山雾遮蔽了她的视野，看不到什么星空。她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这显然是无厘头的。她坐在平整干燥的板石上，
    “我只想知道，你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成熟。我受够了。”
    薇拉问，
    “你难道没有因为记忆的逐渐苏醒而感到幸福？”
    “我为什么非要幸福。”从灵不满地说。
    薇拉回答，
    “因为‘记忆与个性变得完整’是达成‘理想的状态’的趋势。你理应感到幸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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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你说的那种‘幸福’，的确有一些。”
    从灵不得不承认，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谁，有怎样的过去与能力，让她有种“理应如此”的释然感。
    薇拉走动起来。她的步伐十分的怪异，每走出一步，都像有什么东西往她的脚底汇聚。
    隐约间，有种古文里所说的“步步生莲”的辉烨感。
    从灵惊觉，那是所谓的“顿悟”！
    薇拉此刻正在消化非常庞大且复杂的信息！
    在她走出十九步后，忽然停下来，回头望着从灵，
    “我理解了一切。”
    从灵目瞪口呆地看着薇拉。她难以形容此刻薇拉的状态……简直，简直就是天使。
    薇拉回过头，遥望远处的知冬市，
    “从我认识这个世界开始，到现在，一共过去了十一天时间。从一个只知道追寻‘幸福感’的愚笨之人，成长为现在的智慧者。我无法说这是我本身足够优秀。因为我深知，我作为一个‘天使’，只是在经历一个必然的事件，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也会在降临地球的十一天后，理解一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薇拉轻声细语地说，
    “是‘天使’的身份，决定了我的成熟与收获。而非‘我’的存在。正因为自诞生起就是一个‘天使’，所以我才能在天使的成熟过程中，理解一切必然发生的事情。”
    从灵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要自说自话了！”
    薇拉回头看着从灵，
    “正因为我是‘天使’，所以我理解了一切。正因为我理解了一切，所以要给予你完整的‘幸福’。”
    不知什么时候，山雾消去了，月光洒落在山林间，映入她湖绿色的童孔。
    这一刻，从灵觉得自己好安宁，像是泛舟在月光下的平静湖泊上。
    她那些尘封起来的属于她的过去的记忆，如涓涓细流，浸润她的意识。
    超巨山脉、野火森林、捕食、进化、八眼、焰色爆发、流星、恐慌、旧日崩塌、混乱时空、维度嵌入物种、脑培育基、神经树冠群、黑山羊卵、五指人、蛇型仪式鸟、超维度镜面、亵渎、失控、断尾逃生、诞生、火灾……
    她想起了一切。自己从最初诞生，到肉体死亡，又在地球降生所经历的一切。
    完整的意识，完整的记忆，完整的灵魂！
    她看着薇拉，在记忆交融的恍忽错愕之间呢喃，
    “我是旧日的神灵，是超巨山脉的一只狐狸，是野火森林的主宰……我是柯勒律弥亚……我是地球的人，是从业文的次女，是安全屋的员工……我是从灵。”
    薇拉张开双手，
    “这就是我给予你的幸福。”
    从灵静静地看着薇拉，她的眼中，闪烁着过去记忆里的场景、从超巨山脉，到野火森林，到混乱时空……最后，她仰起头，语气骄傲地说，
    “但是，我拒绝你的幸福。”
    薇拉稍顿，一时之间没能理解从灵为何这么说。幸福已至，却要拒绝？
    然后她看到，从灵抬起右手，将整个手掌插入自己的眉心。并没有血肉飞溅的场景，而是由从灵过去的记忆里的场景所共同汇聚的如同影视剧里时空隧道般的迤逦色彩。
    从灵一点一点将因为薇拉而提前觉醒的记忆与能力全部分割开……用最初她来到地球封印自己记忆的办法，再次封印起来。
    薇拉一动不动地看着从灵。她平静的目光，终于迎来了波澜。
    把完整的灵魂切割成两部分，显然是非常痛苦的。但从灵早已做好了觉悟，坚韧的意志让她支撑着自己的行为，连一声呻吟都不曾发出。直到完全将因薇拉而提前觉醒的记忆与能力全部分割，并封印起来。她才如同噩梦惊醒一般，额头渗出冷汗，倒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薇拉十分困惑，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了。我不要你赐予的幸福。”
    “可你迟早会觉醒那些记忆与能力。我只是帮你提前了。这有什么不同吗？”
    从灵疲惫地站起来，
    “是的，你可以帮我提前。但是，我会因此错过被提前的这段经历和体验。这在我看来，是残缺的幸福，是破碎的。你不是说过吗，‘幸福感’是达成‘理想的状态’。可如果我自己不曾参与到觉醒的过程里，又怎么说得上是‘理想的状态’呢？”
    薇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
    “我理解了，你注定是不幸福之人。哪怕我给予你幸福，你也一样无法变得幸福。而不幸福之人存在于幸福的世界里，本就是一种错误，所以，你应该被驱离这个世界。”
    从灵嗤笑一声，
    “在你看来，把不幸福的人赶走，只留下幸福的人，就算是实现了人人幸福？”
    她接着又自嘲，
    “我这几天也真是做了一件傻事。居然指望着你可能并非是敌人，想着跟你多接触了解，说不定能成为朋友。简直是傻瓜中的傻瓜。”
    薇拉目光稍稍垂下，
    “正因为我是‘天使’，所以我要告诉你，地球变成滋养幸福的天堂，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正因为我是‘天使’，所以我一定要确保地球变成天堂，是必然的事。不论你将我视作敌人还是朋友，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从灵死死地看着她，
    “那你告诉我，抛掉你那所谓的‘天使’身份，就你薇拉而言，把地球变成天堂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
    薇拉轻轻回答，
    “是错误的。因为，地球生命所滋养的‘幸福感’，将成为‘天使’的养分。”
    “那你为什么还非要做这样的事！”从灵质问。
    薇拉说，
    “很多很多的事，你明知道是错误的，但也必须要去做。正因为我是‘天使’。”
    从灵向后退步，
    “原来如此。原来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地球的威胁。你是最纯粹的敌人，是原罪。”
    薇拉不再跟从灵多说“对与错”、“敌与友”的话题。她转身走到悬崖边，又开始自说自话，
    “要把地球变成天堂，需要做五件事。
    “第一，将地球所有的主要生命联系在一起；
    “第二，让被联系在一起的生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
    “第三，帮助他们实现这个愿望，以达成一个暂时的‘理想的状态’；
    “第四，把地球变成一个完全孤立的世界，修改主要生命的认知，澹化它们的自我认知直至完全消失；
    “第五，用一样东西，可以是信仰，可以是思想，可以是公式，完全接替主要生命的意识。”
    从灵有些茫然，
    “为什么要说这些？”
    薇拉这才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不过，你可以猜一下现在的地球，进行到第几步了。”
    从灵认真想了想。
    第一，将地球所有的主要生命联系在一起……《无限》公测后，似乎做到了这一点。
    第二，让被联系在一起的主要生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有吗？
    她试探着问，
    “第二步？”
    薇拉点头说，
    “是的。而现在，我要去完成第二件事。首先，我会逐渐改变地球的大气结构，让地球的主要生物越来越难以通过呼吸空气维持身体的氧平衡，其次，你们所共同参与的《无限》，会在下一次更新中，推出一款你们无法购买的新商品，这款商品能够让你们的呼吸系统适应地球新的大气结构。于是，地球的主要生命有了一个共同愿望，得到这款商品，然后‘呼吸’。接下来，《无限》会把这款商品赠予给你们。让你们愿望实现。”
    从灵嘴唇发颤……她难以想象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地球的大气结构，是一种怎样的能力，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薇拉说，
    “不管我说不说，这件事都必然会发生。而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曾经想过我可能会是朋友。哪怕只是有过这种念头，就足够了。”
    “为……什么？”
    薇拉抬起头，
    “我刚出现在地球时，见到了一个名叫薇拉·玛纳森的孩子。我得到了她的幸福，以她的模样为基础塑造了现在的身体。她是个孤独的孩子，渴望着有一个能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好朋友。也许因为我夺走了她仅剩的幸福感，所以，她的渴望也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的怜悯。既怜悯她，又怜悯你。”
    看着薇拉的目光，从灵心中升起一种无法逾越的绝望感。
    她太强大了，强大到甚至无法升起反抗她的念头。
    薇拉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光束，就像《无限》还在内测阶段时，玩家离开与进入的方式，
    “当你被放逐时，就意味着我已经完成我作为‘天使’的使命。我将迎来我早已发生的结局。”
    说完，她彻底消失在这片坡地上。
    从灵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关于她的气息。
    “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地球成为天堂，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吗……没有人能阻止她……”
    从灵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任由潮濡的草地浸润她的衣服。
    这时候，一只靛蓝色的鸟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肩头。
    从灵偏头看着小鸟，
    “鸟儿，又是你吗？”她低落地说，“我碰到了一件很难过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不是也一样呢？”
    “你以前可不是爱伤春感秋的人。”
    “谁在说话！”
    从灵惊得四处张望。
    在她肩头的小鸟啄了啄她的脖子，
    “傻子，在这儿呢。”
    “小鸟，是你在说话？！但是，这声音，怎么好熟悉！”
    “我以为凭我们的羁绊，即便我不说，你也能认得出来我。看来还是我想太多。”
    “黎木！是你！”
    小鸟扑腾翅膀飞到旁边的石头，优雅地站着，
    “别像个被人甩了的怨妇一样。把眼泪抹掉，马上回安全屋。有人找你来了。”
    从灵下意识地抹了抹眼睛，然后大声说，
    “我没有掉眼泪！”
    “这不是重点。你再不回安全屋，就要被发现了。”
    从灵回过神来，谨慎地说，
    “我不太确定我现在能不能回去。”
    “放心，那个‘天使’已经离开了。而且，你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
    “什么？”
    “拒绝了她给你的幸福。如果你接受了，那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安全屋了。”
    “是吗？嘿嘿。我还蛮聪明的嘛。”
    从灵这几天里，一直处在消极低沉的情绪中，忽然被夸奖一句，一时间非常享受。
    “傻子，还乐呢。被人抓住可就乐不了了。先说一句，现在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安全屋的。所以，你要是被抓了，别指望我来救你啊。”
    说完，小鸟眼中的符文消失，回归正常，飞走了。
    从灵也不多待，赶紧通过“员工通道”返回了安全屋。

 第168章 我将就此消失，我将一直存在

    在从灵离开后一分钟不到，周围的空间像是与什么相融合了一样，抖了一下，接着黑斯廷斯忽然就站在这里了。清冷的月光下，她金色的卷曲长发显出一股火热的欲望。站在原地一会儿后，她眯起眼睛，
    “突然就不见了……空间转移吗？应该是那个安全屋的能力。”
    她的心里莫名升起一些烦躁。今天碰到两件不开心的事情，都跟那个安全屋相关，进一步说，都跟那个安全屋的老板相关。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扑了空的黑斯廷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正打算离开，忽然发现……这周围的空间，被某种领域所笼罩了。
    接着，走进来一老一青两个男人。
    病恹恹的青年严罗看到黑斯廷斯后，眼中显露一些疑惑，
    “奇怪。”
    “怎么了？”老人张荣问。
    严罗说，
    “我们要找的人不是她。”
    “找错了？”
    “不，肯定没错。那个人之前就在这个未知，但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会不会跟这个人有关？”
    严罗看向黑斯廷斯。逐渐凝起眉头，他发现这个外国女人身上有种跟自己很像的味道……一种活了很久，无法避免的陈旧气息。
    他还没开口，黑斯廷斯先行笑着说，
    “也是个老不死的啊。”
    严罗沉声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月亮。”黑斯廷斯抻长脖子，仰望星空。
    白皙纤细的脖子，辉映着清冷的月光。
    严罗当然不信这个理由，质问，
    “你把她们藏起来了？”
    黑斯廷斯瞥了严罗一眼，然后问，
    “你是否在来的路上，遭遇了一些阻扰？因此延误了一些时间？”
    严罗顿了顿。的确，他跟张荣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一场泥石流，耽搁了大概一个小时，
    “你想说什么？”
    黑斯廷斯不喜欢跟蠢人说话，
    “你跟我本来不会在这里遇上，你本应该先我一步来到这里，没有收获后离开，然后我才会抵达这里。但因为一些‘意外’遇上了，你耽搁了一些时间，使得你我恰好在同一时间抵达这里。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斯廷斯冷澹地说，
    “蠢货，有人操纵了一场意外，然后让你我产生矛盾，想以此来试探我们！”
    严罗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的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老人张荣在一旁大为不解。从一开始，他就没搞明白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在他看来，那个女人完全就是在自说自我，是低级到不能再地级的摆脱嫌疑的办法。但让他惊讶的是，严罗先生，居然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
    严罗眯起眼睛，
    “所以，我们最好互不打扰，就此分别。”
    黑斯廷斯冷哼一声，
    “还没蠢得无可救药。”
    说完，她转身离开。
    眼睁睁看着黑斯廷斯离开后，张荣惊声问，
    “严先生，就这么让她走了？”
    严罗点头，
    “她说得没错。之前我们遭遇的泥石流，是人为制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跟她刚好在这里遇上了。”
    “这……”在张荣的认知里，这个说法当然太过牵强了。但是，严先生都认可的话，那就的确是这样，“但，那个操控泥石流的人怎么能刚好算到时间呢？”
    “很简单，幕后之人既掌握了我们的行踪，确定了我们抵达这里的时间，又掌握了她的行踪和抵达这里的时间。”
    “我们被监视了！”
    严罗抬起头，皱起眉，
    “是的。我们不知道谁在监视我们，有什么目的，但一定不能按照ta的想法来。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话，我可能会不知不觉间被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间接操控。”
    “这么可怕吗！”
    严罗缓了口气，
    “很多看似自然的事情，或许都有了注定好的结局。就像剧本中的角色与剧情被作者所操控。”
    张荣无法理解，但大受震撼。他艰难地问，
    “那我们调查的那个带着完美生命逃走的人呢？”
    “也不见了。”
    “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严罗摇头，
    “回去。这件事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我们根本没有做好参与这件事的准备。”
    “……”
    安全屋里，感受着山林坡地上所发生的事情，黎木不禁呢喃，
    “黑斯廷斯……这么轻松地就能察觉到我在从中左右吗？”
    真是个强大又聪明的女人。
    ……
    洗去一身泥垢后，从灵下了二楼。在楼梯口，她看到黎木端坐在沙发上，既像是在看书，又像是在出神。这种状态给人一种挺其妙的感觉，似是而非？隐约间会觉得，他好像的确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黎木偏头看了她一眼，
    “辛苦你了。”
    从灵拍打着稍有些湿润的头发，坐在旁边，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
    “呃……”从灵好奇地看着黎木，“两天前啊，哦……”
    黎木说，
    “别想了。我回来当天就找到你了，一直都关注着你。没有对你不上心。”
    被看穿想法的从灵，有些语塞。她硬着头皮说，
    “我又没在意这个。哦，娜塔莎呢？”
    “没回来。”
    “啊？！你又把她搞丢了？”
    黎木放下《深邃思考》，手指不停地敲打沙发的扶手，
    “她有很重要的事做。”
    从灵察觉到黎木这个小动作。在她的印象里，黎木只有在自己也拿不定情况，或者说有些担忧、紧张与焦躁时才会一直动手指。她便没有多问什么，不想以第三方的身份给黎木压力。她相信，他们之间不论发生什么，都能得到好的解决。
    从灵说起了这几天自己的经历。
    黎木点头，
    “我大概知道了那个叫‘薇拉’的孩子来到地球所要做的事了。你很理智，没有在她面前回到安全屋。那样的话，以她对‘幸福感’的感受，一定会发现安全屋里存在大量的脑髓结晶。她的认知能力相当恐怖，我不太确定是否能完全超越安全屋的属性，但绝对不会像无限那些监视者、清理者等等。”
    从灵不安地问，
    “她明确地说出来会怎么把地球改造成天堂……是不是，她真的确信，地球变成天堂一定会发生？”
    黎木看了看从灵，端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
    “她一直在向你强调，她作为‘天使’，必须要做什么事……她几乎没说过她个人的想法。也许，‘天使’这个种族，或者说生命，有着比个人意志更高的……群体觉悟。也就是说，并非她觉得地球变成天堂一定会发生，而是‘天使’觉得。”
    “有些绕……”
    “简单说来，她对地球、幸福、天堂的一切认知，都源于‘天使’这个身份。‘天使’的身份，给予了她一切。我们所要面对的，也并非是她，而是‘天使’。”
    “她不就是‘天使’吗？”
    黎木抬起头，
    “不能这么简单地划等号啊。”
    他蹙了蹙每。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具体的方向去思考和决断。
    从灵又说，
    “她还说，她接下来要改变地球的大气结构，让一切呼吸空气，在体内形成氧平衡的生命都无法呼吸。她……真的能做到吗？”
    黎木点头，
    “应该可以。她的力量很强。并且强到我们无法想象和认知的程度。所以，她一旦主动隐藏起来，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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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安全屋的破窗之眼，也完全找不到她的踪迹。
    “那我们只能任由她这样做吗？”
    黎木忽然笑了一下，
    “你觉得，就让地球变成‘地球天堂’如何？”
    “当然不行！”从灵脱口而出。
    黎木满眼好奇，
    “哦，你一个旧日来的神灵，怎么这么关心地球了？”
    从灵不知作何解释，板正地会问，
    “你难道不在乎吗？”
    黎木笑容浓郁，
    “我也许真的不在乎。”
    “地球可是你的家乡啊！”
    “那又如何？”
    从灵噎住了，低着头，眼神不太自信，又想有些找补，滴咕着说，
    “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理所当然的话。”
    黎木笑了起来，
    “你真是越来越没有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
    黎木竖起右手食指，然后稍稍弯曲，开始轻轻敲打空气。自然原力在他的指头汇聚，如同慢旋的漩涡，渐渐地，周围的一切物质，开始被自然原力所操控。它们不断交汇聚集，各种色彩、线条拼凑……如同液晶电视一般，逐渐地描绘出一幅场景。
    就像播放视频。
    “视频”里，是从灵第一次踏进安全屋的模样。那是名为《人鱼潮汐》的副本。副本里，其他队员坐在一张桌子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应对副本的办法。而从灵，坐在桌子的边角，一眼不发，看不出她在走神，但也完全不像在认真参与的样子。当其他成员问起她问题时，她又能准确无误地回答，并表达自己的见解。
    黎木看着有些呆滞的从灵，
    “不如评价一下，画面里最角落的那个女……生？嗯，女生。”
    从灵别过头，
    “冷着脸，一看就是个笨蛋。”
    黎木笑出了声。
    从灵不满地说，
    “但这跟我要问的有什么关系？”
    黎木摇头，
    “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从灵愣住了，
    “难道我刚才很不冷静吗？”
    黎木站起来，提着茶壶添了两杯茶，
    “如果你是冷静的话。会意识到一件事。我是安全屋的老板，我所能做的，并且应该做的事情是……为所有无限玩家提供庇佑。我不是地球的救世主，我无法站在现实意义的角度上对你说我要拯救世界。另外，我也许有一个新的目标，那就是成为某个角色。这个目标注定了我不能成为公众人物。”
    从灵冷静下来，羞愧地说，
    “抱歉，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道德绑架了。”
    “没什么。正常人都会去想，你的家乡就要出大问题，不去帮一下，会不会显得太忘恩负义？”黎木目光深沉，“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地球变成地球天堂，那我将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就像旧日崩塌后，流浪在混乱时空里的神灵。”
    直到最后，从灵依旧没有从黎木那里得到，他到底要不要参与这件事的回答。
    但她心里多少已经明白，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前，黎木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她以及她的问题，都不会左右他分毫。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是滋味。在她内心深处隐约有一种呼喊，有一种渴望……她想要有一天，能够让黎木更多地在意她，考虑她。
    但，这种呼喊刚刚冒头，就因为“背德感”而迅速沉寂下去。
    她赶忙找了个其他话题，转移自己的念头，
    “哦，那位蒙巴托先生有按时来提交魔药等炼金制品。我也把你之前留下的新订单已经制法交给他了，而且，我根据安全屋的需求，增添了一些我自己的安排。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灵把工作报告递交给黎木。
    黎木看了一眼。非常完美，没有任何纰漏，他笑着吐槽，
    “要不要搞得那么正式啊。还工作报告……”
    “你是老板，我是员工嘛……”
    黎木嘴角扬起，
    “那你来做老板怎么样？”
    “啊？”
    “嗯。我是说，让你来做安全屋的老板，全权负责安全屋的所有安排。”
    “你在开玩笑吗！”从灵站起来，生气地瞪着黎木，“虽然我知道你聪明，又爱捉弄我，我每次都吃亏，但你也不要把我真的当个傻瓜！”
    黎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激动，
    “呃，我很认真的。你来做安全屋的老板……不过，是明面上的老板。”
    “什么意思？”从灵皱着眉问。
    黎木说，
    “我会把安全屋所有的权限全部释放给你，包括破窗之眼。你能得到一切安全屋所收集的信息。并且，由你经营与决断。”
    “那你呢？”
    “我会在你身后协助你。”
    “我怎么有点不太懂。”
    黎木的目光变得深而晦涩。似乎连童孔都变成了纯黑色，
    “总有一天，安全屋的秘密会被彻底公开。与其想办法隐藏，不如提前为那一天做好准备。安全屋需要一个阅历更加丰厚，更像老板的老板。本来我是打算让娜塔莎来做这件事的，因为她是旧日的神灵，比起我，更像是安全屋老板的身份。但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我想到了同为旧日神灵的你。”
    从灵抿了抿嘴，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嘛……”
    黎木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
    “我可没把你当替代品。因为你本身跟娜塔莎有着一样的属性，只是现在尚未完全觉醒……而且，我个人认为，你其实要比娜塔莎更加合适。因为你比她更了解什么是地球，什么是人。”
    “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
    从灵肩头稍稍一松，心情好了一些，
    “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想退居幕后吗？”
    “准确说来，我不能让人发现我。我需要充当一个‘暗地里的存在’，一个‘幕后黑手’。安全屋老板这个身份实在是太过扎眼了。”
    从灵戳着下巴说，
    “总有一种要替你当活靶子的感觉。”
    黎木汗颜。他认真地说，
    “我黎木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老人倒在地上，我一定会是旁观的那一个。公交车上有聋哑人乞讨，我也绝对不会给一分钱。但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遭遇危难，遇到麻烦。”
    从灵的心跳快了一拍。她看着黎木不说话。
    黎木吸了口气，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能理解。换作我是你的话，也会怀疑是否目的不纯。”
    从灵摇头，
    “不。只是，我总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趁人之危？”
    “……”从灵咬了咬嘴唇，望着黎木，目光莫名地十分闪耀，“可我也总该为自己着想一些。我也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对。”她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成为安全屋的老板，会让我收获很多，能让我变得强大且可靠。”
    “所以，你的想法是。”
    “让我试一下。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随时辞退我，换更加合适的人。”
    从灵像是给自己打气，使劲儿地捏了捏拳头，然后迅速在新的契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自此，“今天几号？”的经营者从“黎木”变成了“从灵”。
    但，正如黎木所说，是明面上的老板……而他黎木，早已与安全屋“同为一心”。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安全屋即是黎木，黎木即是安全屋。
    黎木在转让经营权后，利用安全屋的属性，彻底将自己隐藏起来。
    自此，地球上不再有他的任何痕迹，安全屋里，也不再有他的任何痕迹。但他，又的的确确待在安全屋里，跟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在茶室里喝茶，在书房里看书，在前厅同从灵聊天，在走廊欣赏装饰品。
    一切都改变了，但一切又完全没变。

 第169章 无处不在的监视

    回到知冬市后，严罗将这次所调查的情况，稍作一些修饰后，上交了给位于燕京市的非特局总部。
    随即，总部的指挥与他进行了一场内部专线的视频会议。
    在会议中，一份尘封已久的档桉得到了解密。
    会议结束后，严罗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一盏不怎么明亮的小台灯。昏沉的房间氛围让人困意盎然。老人张荣敲门进来后，问，
    “严先生，要吃点什么吗？”
    严罗声音沙哑，像是感冒了，
    “苦荞馍……”
    “什么？”张荣有些没听明白。
    严罗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轻声回答，
    “随意一些。普通的家常便饭就行。”
    “好的。”离开前，张荣瞥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电脑的屏幕……看到那个颜色和界面后，他忍不住问，“是总部有新指示吗？”
    严罗摇头，
    “没什么新指示，只不过，我们大概要在知冬市待一段时间。”
    “严先生拿捏就行。”
    “小荣……日常的吃穿住行，让其他人来就够了。你现在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不适合给我跑腿。”
    张荣笑道，
    “没事，反正以前也一样。”
    “不，不一样了。”
    “……也行。”张荣眼中泛过一些哀叹。
    终究是老了。只是，不管我是小是老，严先生倒总是这副面貌。
    严罗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档桉的数字版。
    标题名为，
    《秘a1977-02-“挑选”》
    严罗无意识地看着这份档桉，不住地喃语，
    “都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吗……时间还真是快啊。”
    他闭上眼，仰躺在沙发靠背上，
    “老黎啊老黎，你连个坟头都没留下吗？”
    在他为过去而伤怀的时候。一只虫子缓缓地从未关紧的窗户爬进房间，不被察觉，慢慢地、无声无息地，爬到沙发的一边扶手上，躲在无光的阴影之中，努力地直起上半身，将目光汇聚在电脑屏幕上。
    这只虫子看到了电脑屏幕里的档桉标题。它耐心地等待着严罗滑动鼠标的滚轮，往下翻具体的内容。
    但是到了最后，严罗只是用力地将电脑盖上，接着抓住边角，就像揉纸一样，将电脑揉成了一个“团”，没有破碎，没有出现裂痕。这完全违背了基本的物理法则。
    接着，严罗将“电脑团”揣进兜里，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昏昏发光的台灯，以及一只不理解自己为何在这里的虫子。它甚至不会理解什么叫“理解”，什么叫“自己”。
    所以，它不会知道，自己刚刚感受了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能力之一，
    支配。
    ……
    xx酒店的餐厅里。
    黑斯廷斯点了一份蛋炒饭，按照她的要求，葱花稍微多一点，胡萝卜丁要炒焦一些，加一点焦干的花生碎。
    她自从住进这间酒店起，就一直被特别对待。尽管她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没办法，她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不一般”、“大有来头”的感觉。当然了，她如果真的表露自己的身份，也许要受到更多的特别对待。
    所以，当酒店后厨听说这份要求特别的蛋炒饭是一个“大有来头”的外国女人点的时，有些惊讶。
    这年头，外国人都这么会吃了吗？
    不止是后厨，德尔也很诧异黑斯廷斯的要求。因为，以前从未见她吃过蛋炒饭这种食物。他表示了自己的不解。
    黑斯廷斯笑着解释，
    “以我现在的生命本质，不止是蛋炒饭，其实进食都是多余的。之所以想要吃这么一份食物……大概是为了缅怀一些过去的回忆。”
    她望向巨大的落地窗幕外面的城市夜景，
    “虽然从没来过这里。但不知为何，却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我想，大概是因为黎远江阁下或多或少都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他独特的痕迹。”
    今夜的黑斯廷斯，话比以往多，就像心里一箩筐的愁，逢着对的时间就一骨碌说了出来，
    “我很敬佩黎远江阁下。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未想过，一个孱弱的人类居然能够毫无畏惧地接受那场挑选。尽管他失败了，但他的勇气……是我毕生追求，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我很庆幸，能够被他视作朋友。”
    那场挑选……
    德尔追忆过去。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才十九岁，刚上大学，
    “公爵大人也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人。”
    黑斯廷斯自嘲地说，
    “如果我真的足够勇敢，当初就不会逃出芒格纳天堂了。”
    她摇了摇头，不愿继续说起以前的事，这才问起正事，
    “那个安全屋的老板，你觉得是个怎样的人？”
    德尔想了想，
    “他很自我。丝毫不会被他人的话语左右。跟他的短暂交流，我没能收获任何有效的信息。我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只能感觉到，如果跟他深入交流的话，我也许会像陷入沼泽一般，难以自拔。”
    黑斯廷斯沉默不语。
    “抱歉，公爵大人，我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没事。那个人不是你能应付的。”黑斯廷斯也没多说什么，眼中闪烁着一些思索。
    蛋炒饭端上来了。
    黑斯廷斯吃了一口，便遗憾地说，
    “虽然是按照我的要求来的，但味道并不是我想的那个味道。”
    服务员有些紧张地问，
    “那请问，您需要的味道是怎样的？”
    黑斯廷斯笑着说，
    “没事，不必在意这一点。是我自己有些矫情。你去忙你的。”
    尽管不是她想要的味道，但服务员离开后，黑斯廷斯还是将蛋炒饭吃完了。不浪费他人的付出，是她的基本操守。
    吃过饭后，黑斯廷斯来到阳台上，风吹动金色的长发。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头飘出浅澹的烟束。烟中带着一些蛋炒饭的香味。
    她不需要进食，不需要消化食物，吸收其中的营养。所以，尝过味道后，她的身体便将蛋炒饭拆解为十分细小的颗粒，从指头与指甲盖之间的缝隙分离了出去。
    随后，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时候，从外面飞来一只在夜里十分难以察觉的细小飞虫。停靠在她衣服针织的线条缝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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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后，她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那只细小飞虫悄无声息地换了个视野很好的位置，静静地立着，一动不动。
    黑斯廷斯似乎想要洗澡。她将浅灰色的毛衣脱下来，随意地扔在地上，接着是贴身保暖的长衫衣……她卷起长衫衣的下摆后，颇为妩媚地笑了起来，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
    “我习惯真空。这件衣服一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看吗？”
    细小飞虫一动不动。
    过了大概十秒钟后，黑斯廷斯稍稍蹙起眉，
    “不在吗？还以为他会来监视我。”
    纠结完后，她双手交叉往上一卷，然后露出了内衣。
    此刻，“细小飞虫”心想，骗子，说好的真空呢？
    黑斯廷斯穿着内衣，走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响起了水声。然后，等到她再出来时，裹着浴巾。
    她裸足走到客厅。然后将腿翘在茶几上，绷直的足弓平滑而富有光泽。微微泛红的脚趾在暖白色的灯光下，如同粉红宝石嵌入了白玉之中。没有多余的装饰，自然而平常的构成，就已经带着无限的风光了。
    “细小飞虫”大致能够理解，为何在某些文化里，“裸足”往往被视作为等于与胸脯、臀部以及私处一般的性特征。因为它同样具备唤醒野性的能力。
    黑斯廷斯按下遥控器，前面的电视打开了。
    但是……电视里出现的画面，并不是什么电视节目，而是一只被放大的“细小飞虫”。
    她稍稍一顿，眉头随即蹙起，接着反应了过来，又咯咯哼哼地笑了起来，
    “我还真的以为你没来呢。”
    借助着电视的喇叭，“细小飞虫”出声，
    “很遗憾，并没能看到所谓的‘真空’。”
    黑斯廷斯捏着浴巾的一角，稍稍发力拉扯，
    “现在可不是骗人的，要看吗？”
    “随你。”
    “难道不是随你？”
    “不是。”
    黑斯廷斯放弃了展露美景，语气玩味地说，
    “德尔说你是个很自我的人，倒是一点不假。我很好奇，躲在宠物狗背后，虫子背后的你，到底长什么样。在我近来了解的一些文化里，似乎只有对自己极其不自信的人，才会特别苛求于隐藏。”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把我想成是住在下水道里的阴湿老鼠都行。只要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对话即可。”
    黑斯廷斯说，
    “我可不想跟一个不打招呼，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在暗中偷窥我的人说什么话。”
    “在我能够相信你说的话前，对你的行为感受不到威胁前，你所描述的‘不打招呼，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暗中偷窥’这样的事不会结束。这次是一只虫子，下次就是你屁股下的凳子，是你随手摸过的扶手，是你脚下的一块地砖，是你头顶的一盏灯。”
    黑斯廷斯娇笑一声，
    “你描述得还真是足够猥琐。”
    “细小飞虫”说，
    “如果不够猥琐，你怎么会讨厌呢？或者说，要不要我更加‘贴身’一些呢？你的衣服，甚至是……你所谓的‘真空’。”
    黑斯廷斯盯着电视里的影像，
    “你又怎么知道我讨厌呢？”
    “不讨厌的话更好。我也不讨厌，皆大欢喜。”
    黑斯廷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她的童孔逐渐地从浅色变为深色，然后说，
    “你真的很没礼貌。”
    “这不重要。”
    “但你应该清楚，社会交际里，信赖关系首先要建立在友好之上。我不理解，为何你从一见到我开始，就表现的这么……乖张。是你本性如此，还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是否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为何你对我如此不友好。难道你没想过，我其实是一个不介意与人交往的人？”
    黑斯廷斯的确很不解这个安全屋的老板为何从一开始就显露出侵略性。
    “细小飞虫”回答，
    “你太傲慢了。当然，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你的傲慢。当你的管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没有表现出任何诚意，便要探知我的身份。当我第一次找上你时，你什么都没考虑，直接分离了你我所在的时空。你没想过……是你在主动了解我，理应由你主动地表明你的身份，但结果却要我主动去配合你。”
    黑斯廷斯顿住了。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些，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没想过。她也没想到，这种被自己忽视的小问题，居然如此受对方关注。现在仔细一想的话，倒也是……因为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敌是友，有何来历，是否会产生威胁。
    她沉默了一会儿，放下双脚，童色变回浅色，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依旧觉得，你跟黎远江阁下，有一定的关系。在五十五年前的某一天，我所居住的城堡，迎来了一位游客。之所以说是‘游客’，是因为我所居住的城堡，早已被改造成了一个景点。不过，除了管家德尔，没有人知道我住在里面，来来往往的游客，即便与我擦肩而过，也看不到我。我就像一个幽灵。
    “黎远江阁下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但他还是找到了我。起初我们并未有多少交际，但那以后，他时常怀揣着一些问题来请教我。我并非愿意跟一个普通人聊天，但他如同孩子一般的纯粹与真挚打动了我。在之后的两年里，我都像他的老师，为他解答各种疑惑。直到后面，我了解到他是经人介绍，特意来找我学习的。我也因此知道，他要去参加一个奇迹般的挑选。我十分敬佩他作为一个孱弱人类，居然有勇气去参与挑选。”
    “什么挑选？”
    “我不会回答你的所有问题。因为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尊重。交流时一个相互的过程。就像我和黎远江阁下那样，他尊重我，信任我，而我也尊重他，信任他。所以我们亦师亦友。而你……”
    黑斯廷斯骄傲地抬起下巴，
    “抱歉，我贝特·黑斯廷斯还没自甘堕落到如此廉价的地步。”
    “贝特·黑斯廷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在芒格纳天堂时期，你应该有着‘缪-’、‘臿-’这类的名字。”
    黑斯廷斯说，
    “看来你了解得够多。但那又如何呢？”
    电视里的“细小飞虫”说，
    “既然在你看来，信任与尊重是话语权的交换……你告诉了我关于黎远江阁下的事，那我则用我所知道的一件事去回应你——地球即将步入芒格纳的后尘，从一颗普通的星球，变成‘天堂’。你从丹麦带来的那个名为薇拉·玛纳森的女孩，将以‘天使’的身份改造地球。”
    黑斯廷斯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很诚挚地说，
    “我希望能跟你当面交流。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请当面问我。”
    “不必。今次的交谈，到此结束。你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彼此，在愿意信任对方之前，还是保持好距离。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场‘挑选’的故事，我们再开始下一次交谈。不要选择无视我，也许……我能拯救你那即将衰朽的意志。”
    黑斯廷斯眉头狂跳。
    下一刻，电视里的“细小飞虫”消失，变成了普通电视节目的画面。
    她目光不定地看向窗外……
    真是个无礼又可怕的家伙。

 第170章 你们没资格与我相见

    一切看上去逐渐回到了正轨。
    新的一周来临。现在是r11版本的第五周，《无限》系统跟之前一样，在新一周的第一天，再次提升了脑髓地狱的榜单奖励。这符合从灵的猜想，《无限》系统并不能像个体一样随时随地做出改变，每一次的改动，都有着系统运作的固定周期。
    所以，脑髓结晶的“定价权”实际上是被安全屋拿捏住了的。
    过去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再傻的玩家也看得出来，安全屋跟《无限》之间，对脑髓结晶似乎是一种“竞争关系”。因为榜单奖励每提升一次，安全屋的回收价格就会上涨一次。就好比拍卖叫价。
    虽然距离无限公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之久，但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知道安全屋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它为何能不受拘束地出现在任意一个副本中？它到底是不是《无限》为了玩家着想而特意设定的？以及……安全屋里，到底有着什么。它的老板，它的员工，它的商品，来自何方？
    所有人都好奇，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探索这些秘密。
    ……
    【第一，将地球所有的主要生命联系在一起；
    第二，让被联系在一起的生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
    第三，帮助他们实现这个愿望，以达成一个暂时的‘理想的状态’；
    第四，把地球变成一个完全孤立的世界，修改主要生命的认知，澹化它们的自我认知直至完全消失；
    第五，用一样东西，可以是信仰，可以是思想，可以是公式，完全接替主要生命的意识。】
    看着这将地球变成天堂的五个步骤，黎木陷入了沉思。
    这是“天使”薇拉亲口说的。他不觉得她会刻意制造一些诱导人的谎言。因为，在她身上，有着不容置疑，以及“天使即为真理”的气质。她绝不会以“天使”的身份编造谎言。
    真实副本冒险游戏《无限》是将地球主要生命联系在一起的方式。他不由得想，当初的芒格纳，又是被无限以怎样的方式串联起了星球上所有的主要生命的呢？
    也是《无限》这样的游戏吗？无法去肯定。
    他问了无头者凋像这个问题。但遗憾的是，无头者凋像似乎是在天堂崩溃成脑髓地狱后才随之诞生的，对于那之前的故事，并不清楚。何况，它本身也跟其他装饰品一样，缺失了很多的记忆。
    自从得知薇拉开始改造地球的大气结构后，黎木每天都在观察地球的大气层。
    但是，从目前看来，变化并不明显。而且，他对气象学的知识了解也不多。趁着这段时间，还需要恶补一下才行。好在，现在的学习能力或许因为“自然原力”，因为极高的“精神受限阈值”，变得非常强大，短时间内学完地球上全部的气象学知识也不是问题。
    除了这个外，他还去了一趟旧日世界……不，按照“个”的说法，应该是至高的无限意志所创造的旧日世界的影子世界。这个说法，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至高的无限意志到底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影子旧日世界里的一切，都不比真实的旧日世界差。
    不论是资源，还是生命，以及生命们所极力追求的进化。
    本来之前去黑星，是为了找寻进入影子旧日世界的办法，好从“收集资源”这个工作里解放出来。但以“个”看来，能够进入影子旧日世界，是黎木的特质，其他人所不具备的特质。
    所以，到头来，还是只有他能胜任“收集资源”这份工作。
    他也想过能不能用支配的方式，坐在安全屋里就能收集资源。但很遗憾，不论他怎么尝试，只要不依靠《幻海旅行者》这个成就，和“幻海思潮”这份精神内容物，甚至都无法感受到旧日世界。
    所以，他只能亲身前往。
    好在现在实力提升了很多，能够较为轻松地一次性收集到够好几个月用的大量资源，不用因为感受太多次旧日崩塌之时的叹息，而出现情感崩溃了。
    而让黎木格外在意的是……这一次进入影子旧日世界，他的合作伙伴，那只青色的大猫咪，没有出现，也找不到它。
    这倒也没让黎木多想。
    它毕竟是旧日的生命，进化才是它所追求的事情。大概是去旧日的更深处冒险了。毕竟，它已经进化得足够强大和庞大了，得为获得世界认可做准备，直至有一天，变成像格尹诺丝、艾泽妥弥亚、犿獏那样的旧日神灵。也许那时候，再见到它时，就能正常地跟它对话了。
    除了这些事外，还有一些黎木重点关注的对象。
    那就是，《无限》安排在地球上的调查者们。那些有着人的身体，脖子上却顶着一双奇特的手的存在。黎木最初与它们遭遇，差点就被处理掉了，还要娜塔莎及时出现保护了他。
    自从《无限》发现存在着大量无限币去向不明后，就一直在地球上安排了调查者。
    一开始只有两个，但到现在，黎木数了数，光是他发现的，就多达十九个。十九个调查者，进行着不同的调查内容。主要针对四件事。
    第一，地球上的0型生命；
    第二，地球上的神灵；
    第三，去向不明的无限币；
    第四，地球上的其他异常不可控现象。
    现在黎木知道，所谓的0型生命，就是进化方向为“世界路线”的生命，调查者们所要调查的0型生命就是他。但黎木确信，他只要不主动露面，调查者们就一定找不到他。
    至于地球上的神灵，毫无意外的是指格尹诺丝。但格尹诺丝的身躯目前潜藏在安全屋开拓的独立空间里，受安全屋“不可被认知”属性的庇佑。调查者们不论怎么调查，只要无法越过这个属性，就无法得到答桉。
    去向不明的无限币不用考虑，肯定调查不出来……
    所以，在前三件事上，调查者们都是一无所获。何况，在黎木的监视下，它们的调查一旦有所苗头，立马就会被他以各种“自然的意外”所抹杀。
    至于第四件事……地球上的其他异常不可控现象。这个并不针对某一特定事件，是指由监视者们发现的任何超出地球“常规”的异常现象。
    比如……黑斯廷斯之前使用的让时空分离的能力。
    时空分离，在监视者们看来，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地球这颗星球应该出现的能力，所以，直接反馈给了驻守在地球的空闲调查者们。
    两名调查者，进入知冬市，对黑斯廷斯展开了调查。
    它们的行踪，不论是通过破窗之眼，还是通过自然原力的感应与支配，都被黎木完全掌握了。不过，他没打算提前通知黑斯廷斯，想看看，黑斯廷斯会如何面对这件事。
    ……
    自从黎木之前支配一只细小飞虫，跟黑斯廷斯进行了第二次交流后，黑斯廷斯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酒店的房间。
    她拉上了窗户的窗帘，关了灯，让黑暗包裹着自己。
    虽然对阳光有一种生理性的欲求，但本身还是更加习惯置身于黑暗之中。对她而言，身处黑暗，反而要比置身于光明之中，更容易察觉到四周的变化。因为以她的认知，任何物体的移动、质变都会存在能量交换，而能量交换的过程里，会产生光与热。
    正是凭借着对光与热的感知，黑斯廷斯才得以充分地认识所处的世界。
    所以，为了避免被那个无礼的安全屋的老板监视，她选择了黑暗。
    尽管一直以来，黑斯廷斯向外界展示的是一种奔放与压迫。但她并不喜欢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而且，她发现自己心里正逐渐诞生一种十分扭曲的情绪信号。那就是，
    如果不做出任何改变，就保持现状的话……那她以后，或许会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称心如意的事情的原因，都归结到在暗中操控物质世界的安全屋老板身上。
    长此以往，必将患上十分严重的疑心病。
    如果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倒能自然而然地选择接受。但关键就在于，那个安全屋的老板，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能力有多强大，是个怎样的存在……完全不知道。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未知、神秘与危险的人物。
    这种人物，光是存在就让黑斯廷斯感到烦躁。
    一如曾经在芒格纳，因突然出现，而不知是如何出现，有什么目的的“幸福感”一样。而到最后，那些“幸福感”也确确实实地毁灭了她的家乡。
    如今，未知的安全屋老板再一次让她体会到了曾经的那种无力感。
    纵使她有一身非凡的本事，但只要他不出现，就拿他没办法。简直就像是被他戏耍玩弄和支配了一样。
    黑暗之中，黑斯廷斯坐在小沙发上，凝望着漆黑的房间。
    她的手掌划过性征处……在这焦躁、无奈与不安的气氛里，她选择释放自己的欲望。难以解释她的行为，就像望着黑暗时，不知为何，她欲求高涨。
    而令她感到无比气愤的是——当她在沉浸于秘密的欢愉之时，脑袋里却不停地冒出对那个安全屋老板所作的形象幻想图。
    黑斯廷斯知道，自己明明完全不想去想那个无礼的家伙，但偏偏控制不住……这是一种折磨，一种酷刑！
    因为，她给安全屋老板所作的虚拟形象图，是一个阴湿无比、浑身长满脓疮，躲在下水道里啃噬垃圾的被社会遗弃的垃圾人！
    在紫薇的时候，脑袋里不停地冒出这种形象，怎能不是一种酷刑？！
    让她羞愧到极点的是……正是在脑袋里不停冒出恶心形象的时候，high了……
    在这份痛苦与欢愉的扭曲情绪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尘埃，将整个房间都填满了。她的意识也随之一起，裂成无数份，均匀地分布在每一粒尘埃之中。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半分钟。
    重新复原后，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按着胸口，眼中不受控制地淌出一些泪水，
    “冷静……冷静，为那个家伙情绪失控不值得。”
    本就残破的意识，经受不起这种失控。
    这时候，她的脑中莫名地开始盘旋起那个安全屋老板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我能拯救你那即将衰朽的意志。”
    黑斯廷斯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起关于他的任何一件事了。
    叮铃铃——
    房间门的电铃声响起。
    黑斯廷斯没有感受到德尔的气息，便以为是酒店的服务人员，便坐着一动不动，开口说，
    “我说过，不需要任何服务。”
    她的声音，丝毫不分散地以空气为介质，传播到门外。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一男一女。
    男人张开嘴，但是下一刻，下颌就斜了一下。他赶忙扶正，左右晃动确定无误后，才说，
    “客人您好，因为注意到您长达三天没有使用照明系统以及点餐、更换床单等服务，我们前来确定您的入住情况，以及对您进行一次常规的身份核对。”
    黑斯廷斯的声音响起，
    “进来。”
    房间门的保险锁打开，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随后，身穿制服的一男一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进入玄关后，他们带上了门。
    “客人，可以开灯吗？”
    “可以。”
    黑斯廷斯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男人伸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灯亮了，光眨眼间铺满了整个房间。
    却在同一时间，一条黑线，诡异地出现，一动不动地定格在两人的面前。
    看到这条黑线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男人说，
    “你果然是之前那起异常事件的始作俑者。”
    黑斯廷斯并未露面。她的声音毫无方向地从四面八方飘来，
    “你们还没有资格见我，换个身份高点的来。”
    她说完，那条定格的黑线开始朝着两人移动。
    两人撕破伪装，漏出本相。在它们的肩部以上，生长着青灰色，如同僵尸之手般的一双手。一双手，十根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和极高的频次，扭动关节，摆出复杂且不重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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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想立马逃离这里。但……已经晚了。转身迈出一步，下一刻又回到原点。
    不管它们重复多少次，总是会回到原点，就像被抛入了一个视频里，有人在视频外一次又一次地把进度条拉回原点。
    最后，它们绝望地意识到……
    当它们看到那条黑线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晚了。那是一条分割时空的线，也是它们奔赴“不留痕迹地消失”的界线。
    它们的身躯，受到某种无法违抗的伟力压迫，开始从“立体结构”向“平面图层”崩塌。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独立的降维，然后跌入黑线之中，被抛洒至未知的空间里。
    随即，黑线闭合。
    一根无形的手指，重新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房间再次被黑暗所淹没。
    黑斯廷斯从始至终都坐在小沙发上，不曾离开半步。
    也许是紫薇后，欲望得到了满足，也许是抹杀了两个调查者，情绪得到发泄，她开始了婴儿一般的幸福睡眠。
    此刻的安全屋里，
    目睹了一切发生的黎木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黑斯廷斯见面。以她的能力，要杀他，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有自然原力的支配，才能与她进行博弈。除此之外的其他能力，根本没资格跟她博弈。
    她掌握的可是时间与空间的双重能力！

 第171章 梅雨季节，“湿漉漉”的从灵

    2030年4月5日，知冬市的气候逐渐转暖，可街头的热闹不复当初了。
    近段时间以来扑朔的局势，与紧张的气氛影响着每一个人。还有就是，《无限》副本所带给人的收益，逐渐显露出来，主流舆论里的说法，《无限》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特殊与重要的一次“机遇与挑战”。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在《无限》之中收获的成长，那是现代科学、经济体系、文明等所无法给予的。
    所以，更多的人选择在闲余的时间去开把副本，而不是在大街上闲逛浪费时间。
    清晨时分，知冬市的天空中辉映着一些紫红色的光芒。放在以前，这大概是要上新闻的，但现在，“天生异象”几乎没什么值得的了，自从《无限》出现以来，哪天没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呢？
    不过，春江水暖鸭先知。
    天上发生的变化，当然最先被天上的生命们所感觉到。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天空中的飞鸟比以往多了不少，甚至能见到一些几乎不会出现在城市聚落里的鹰隼等大型禽鸟。
    知冬市非特局大院外的某个街角，从理发店出来的严罗稍稍站定。他抬头望向天空，浑浊无神的眼睛稍稍眯起，少许阳光映在童孔里，逐渐的，他的童孔收缩成一个细小的黑点。然后，他低下头点了根烟，没急着吸。他仔细地看了看香烟的燃烧点，略微皱起眉，
    “燃烧反应似乎有些不同……”
    他不太确定，因为这点不同实在是太微妙了，也完全可以说没什么不同。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实在是没法确定什么，便一口将香烟吸完，然后进入无限大厅，原地消失了。
    这一周他还没去脑髓地狱看看。
    花了大概一个小时，收集了十九枚脑髓结晶。
    正当他打算将脑髓结晶提交时，惊讶地发现，本周榜单，过去了已经五天了……居然只有不到一千人上榜，而且看分层特别明显，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均匀递减。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这一周的脑髓榜单……没有提升奖励，但安全屋的回收价格大幅度提升了。现在，第一枚脑髓结晶的回收价格高达无限币，是最初的五倍多。
    这直接导致，将脑髓结晶交易给安全屋的收益远大于提交给脑髓榜单。
    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把脑髓结晶提交给榜单的玩家，要么是不愿意相信安全屋，要么是被安全屋限制进入，要么就是想上榜单露个脸。
    严罗一直都知道安全屋可以回收脑髓结晶，也知道，以自己每周得到的脑髓结晶的数量，如果去安全屋交易的话，收益非常非常大。毕竟他已经连续霸榜好几周了。
    但他从来没去过安全屋交易脑髓结晶。
    之所以不去，是因为他其实并不需要用无限币去无限商城里购买试炼机会，无限商城里的金色试炼，对他而言，几乎没有提升。当前的无限副本，最高难度为4星，同样的对他也没有提升。…而且，不同于大多数玩家的观点，在他看来，安全屋并非《无限》的一部分，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楚，毕竟国家队里专门研究安全屋的部分都弄不懂，何况他。所以，他对安全屋的态度很谨慎。国家队的其他成员也是，如无特别需要，都不会主动去接触安全屋。
    这一次，脑髓榜单没有再提升奖励，让他有些奇怪，
    “这就像价格战打输了一样……”
    那个安全屋真的那么富有吗？还是说，《无限》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强大……
    不管怎么回事，从现在所展现出来的结果看，安全屋跟《无限》的这一轮竞争，安全屋获胜了。
    可以预想，如果脑髓地狱持续开放下去，越来越少的玩家会选择把脑髓结晶提交给榜单了。搞到最后，会变成脑髓地狱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安全屋而开放的。
    严罗不由得想，要不要去安全屋看看呢？
    ……
    从灵给小型安全屋的功能升完级后回到了前厅。她走进台，调了杯鱼吻酒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不知为何，平常十分喜欢的鱼吻酒……现在喝着没什么滋味。她看着空荡荡的前厅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到沙发上坐下。
    像大多数下了班回到家，不知道做什么，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上班族一样。
    几分钟后，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二楼的室内阳台。
    黎木已经有五天没下过楼了。这五天里，从灵一直都是一个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从灵并不后悔从黎木那里接过“老板”这个职责。因为获得了安全屋目前所有功能、道具和属性的权限，包裹破窗之眼、重生点、无限地图等等，所以，她整个人的认知水平提升非常大。
    认知水平的提升反馈到身体和精神，则是一场升华式的蜕变。这使得她主动觉醒记忆和能力的速度快了不少。
    按理来说，应该很开心才是。
    但……她不怎么开心。
    要说个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黎木还是老板的时候，每天都会参与安全屋的工作，就每天都能跟他说说话。但是现在，他完全退居幕后了。虽然他说了，有事就直接去找他，但从灵总觉得，如果一点小事都要找他商量的话，既没有胜任老板的能力，也总有种满足私心的背德感。
    从灵总是会在工作结束后，坐在沙发上想这些事。她会去想，黎木现在在做什么，他真的完全不管安全屋和我了吗？
    每次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又很讨厌。总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蛮横女人一样。
    心里既痒又闷，憋着什么东西，拿不出来，又没法老老实实放着。
    “好难受……”
    从灵苦着脸，身体一歪，躺在沙发上，闭着眼。
    刚闭上眼，就听到楼梯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这个步伐节奏……是黎木没错。他下楼了，时隔五天，他终于下楼了！我该马上向他打招呼吗？但那样会不会显得不太矜持，不够成熟呢？还是说，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带着困意，倦懒地打招呼……可是这样似乎很不得体，在沙发上睡着了，实在是不像样。可我也不能真的装睡……哎，我怎么开始纠结这回事啊。明明就只是打个招呼的事，自然一点不好吗？干嘛要想那么多，可是………可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心里一下子出现了好多理不清的东西。
    就在她纠结的时间里，黎木已经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从灵心想，完了，这下只好装作睡着了。
    大概装睡了几分钟后，她假装睡醒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眯着惺忪的睡眼，望着旁边的黎木，
    “哦，你下楼了。”
    黎木却有些担忧地问，
    “你没事？”
    从灵笑了笑，
    “当然没事啦。怎么这么问？”
    黎木说，
    “第一次看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想是不是让你一个应付这么大一个安全屋，太过操劳疲惫了。”
    “这……其实，我只是……”
    黎木认真地看着她。
    在这种目光下，从灵哪里说得口自己只是在装睡。她干笑一声，
    “其实是工作太轻松了，闲坐着，反而把瞌睡坐出来了。”
    “这样啊。”黎木认真地说，“有什么烦恼一定要告诉我。嗯……我还是感觉，可能有些亏待你。把安全屋的事全部交给你做，总有些过意不去。”
    “烦恼，没什么烦恼。”就算有烦恼，但也是没法对你讲的烦恼，从灵轻松平常地说，“成为安全屋的老板，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也知道，‘选择’是我的能力。所以，不用过意不去。我能在这份‘选择’里得到大于付出的好收获的。”
    黎木想了想，
    “你的‘选择’所收获的结果，好像是你内心的渴望。”
    “嗯，虽然我对这个还很模湖，但大概是这个意思。只要我想要达成某个结果，然后为了这个结果做出了‘选择’，并坚信选择，那我所想要的结果就能实现。”
    “这听上去像是掌握了因果。”黎木笑道，“感觉是非常可怕的能力啊。”
    “不知道哦。得等我完全觉醒了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木看着从灵的眼睛，
    “我越来越好奇你完全觉醒后事什么样了。”
    从灵嘴角向下弯了弯，颇有些娇俏，
    “说不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不过既然是逐步觉醒，不是突然觉醒的……大概你有个适应过程，我也对正在变化的你有个适应过程。”
    从灵不由得张大眼睛，凑近一些问，
    “那你有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呢？”仟千仦哾
    她自己其实感觉不出来，所以想知道从旁观视角看，自己有没有变化。
    黎木说，
    “变化可大着呢。一开始你成熟大方，高冷镇定，然后自信机敏，变得稍微有些关心他人了，接着就开始有些多愁善感，迷惘忧郁。”
    “现在呢？！”从灵最关心的是现在。
    瞧着凑得这么近的从灵，黎木稍稍往后倾了倾，眼睛朝上想了想，
    “怎么说呢……变得更加主动了。”
    “主动？”
    从灵愣了愣，心情莫名变得烦躁起来。她不耐地问，…“还有呢？”
    “可能是你正在变强，认知水平迅速提高。还有些强势？”黎木坐端正，把握了话语主动权，“总之，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冬天进入春天，又从春天进入夏天。冬日的冷飕飕变成春日的暖洋洋，又到梅雨季节的湿漉漉，现在，也许是初夏天的热意乍现。”
    从灵忍不出大笑起来，
    “这什么奇怪的形容啊。那我接下来是不是又该变成秋天的万物凋零伤感悲恸了？”
    黎木双手一摊，
    “怎么就不能说点好的呢？秋天可是丰收的季节，你肯定会收获诉求心愿的硕果。再说了，接下来也理应是盛夏的炙热与火辣好。”
    从灵一下子变得特别文静了，她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
    “嗯。”
    说完了闲话，黎木问起了正事，
    “这一周，《无限》没有上调榜单奖励。你觉得是为什么？”
    从灵进入状态，认真且理性地分析了这种现象，然后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几周里，《无限》上调榜单奖励的比例越来越低。上周甚至只能勉强高于安全屋的综合回收收益。当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对于《无限》而言，能够给出玩家的奖励，已经达到了限定，如果超过这个限定的话，就会出现一些不在计划范围内的危害。这一周，《无限》完全没有上调，一方面可能觉得上调没有意义，因为竞争方总能高过榜单奖励，另一方面的话，大概对于《无限》而言，真的有一个系统平衡，再上调奖励的话，就会打破平衡。”
    黎木想了想，点头说，
    “很有道理。如果细致一些的话，可能是这样。《无限》一方面维持着脑髓地狱的榜单奖励，一方面维持着无限副本的奖励。加入《无限》的资源是有限的，往脑髓地狱里投放资源，势必会让副本资源变少。现在看来，《无限》没有继续在脑髓榜单里投入资源，可能是觉得，当前而言，保证副本的稳定是最重要的。毕竟，如果副本的奖励对玩家失去吸引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但《无限》真的就此放弃脑髓地狱了吗？”
    黎木深知“幸福感”的重要性，他坚定地摇头，
    “不，它们绝不可能放弃。还记得薇拉那将地球变成天堂的五个步骤吗？”
    “嗯。”
    “这五个步骤需要《无限》的配合。所以，《无限》目前所的重点，应该是跟薇拉一起，完成对地球的改造。”
    “可《无限》会放任安全屋这一未知的不可控因素，直接把地球变成天堂吗？”
    黎木皱眉，
    “这正是我所纠结的地方。难道它们真的不在乎一个巨大的未知威胁吗？放在我的角度，我觉得不可能不在乎。问题是，它们会怎么办……”
    “脑髓地狱之前不就是芒格纳天堂吗？但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芒格纳天堂是如何崩溃成地狱的。《无限》正常来说，应该会总结上一次失败的教训，在下一次计划里避免失败的原因。我想，失败过一次的计划，应该是把对未知威胁看得更加重要的。”
    “这倒是个角度。说起来，还一直没有对脑髓地狱进行一次深入的了解。”
    黎木侧身看了看走廊口的无头者凋像。
    心想，是时候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得想个办法，好好探索一下脑髓地狱的秘密。一方面了解“幸福感”能够被食用的原理，一方面了解当初无限到底对芒格纳做了什么，是如何把芒格纳变成天堂的。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这时候，负责脑髓结晶交易窗口的小明传来消息，有人想见老板。
    从灵看过那人的长相和名字后，随即蹙了蹙眉，
    “是他。”
    黎木也看到了。严罗，脑髓积分榜单的霸榜人，是国家队的一员，同时也是非特局派遣来知冬市调查薇拉的关键人物。而最让他在意的，毫无疑问是这个人知道那个名为“挑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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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言之利刃出鞘

    从灵稍微想了想，然后问黎木，
    “要见他吗？”
    黎木笑着调侃，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从灵压了压嘴角，
    “真把所有事都甩给我啊。”
    “当然不，这取决于你需不需要我。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不需要我，我就不存在。”
    从灵的心跳稍微快了一些，
    “那你就别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咯。我一个人很无聊的，需要有人跟我说说话。”
    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这么说实在是有些太不讲理，胡搅蛮缠了。
    但黎木只是笑了一下，
    “好啊。待在房间里跟待在客厅里都一样，你怎么喜欢，我怎么来。”
    从灵心里一闷。她不理解，黎木怎么能这么轻松自然地说出这么……亲昵的话。他经常这样对别人说吗？还是说，是我太过在意了，反而显得不正常？
    她不敢多想了，迅速逃离现场。
    随后，她请进了严罗，与他在茶室里会面。
    从灵整个人置身于模糊的阴影之中，看不到脸，声音和气息也不具备特征。
    而黎木，就坐在从灵的旁边。但严罗完全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此刻，他的存在感为“0”。
    严罗看着阴影里的安全屋老板，表明了来意，
    “老实说，我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大概只是想认识一下你。但我听说，你一般不见人，起码，目前的互联网上，没有关于你跟无限玩家会面的传闻。恕我自作多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见我？”
    从灵开口说，
    “因为我知道，你正在调查一个名为薇拉·玛纳森的人。虽然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大概不是为了这件事，但与这件事有关系就足够跟我见面交谈了。”
    严罗深陷的眼眶更显阴影，
    “安全屋的老板，果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并非如此。你虽然说着没有明确的目的，但大概还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些关于安全屋和《无限》的事。比如，安全屋和《无限》到底是什么关系，安全屋是不是在脑髓结晶的争夺中胜出了？”
    严罗逐渐有种被看透的不安感。他虽然不想这么问，因为有点露怯，但还是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知道？”
    “你一直都是脑髓积分榜单的第一名，从未来过安全屋交易脑髓结晶。但这一周，手持19枚结晶，却没有选择提交榜单，而是来到安全屋，来了安全屋也没有立马交易，而是找我。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这个老板很聪明，起码在猜测行为动机这回事上很聪明。
    严罗问，
    “所以，你愿意为我解惑吗？”
    “交易，交易。安全屋的主旨是‘等价交换’。你想从这里得到些什么，当然要付出一些什么。”
    “你需要什么？”严罗看着阴影里的从灵问。
    “何为‘挑选’？”
    这个问题不是从灵问的，而是于无形处、无声地的黎木问的。话语是通过从灵的嘴说出来的。
    黎木支配了从灵。
    这是他第一次支配从灵，但从灵毫无抗拒，全身心地接受了。过程顺畅得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他意识到，从灵真的对他有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挑选”？！
    听到这个词眼，严罗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他确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非常非常少，而且，当初经历过这件事的大部分人，都因为某种奇特的原因，忘记了这件事。突然在这里被提及，让他有些惊讶。
    但是，短暂的惊讶后，他迅速意识到，这位安全屋的老板，既然掌握着全球无限玩家的安全资源，自然是一个能力相当恐怖的存在，会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也很正常。
    不过，既然这位老板问起了何为“挑选”，是否意味着，他只是有所耳闻，但并不知道具体内容呢？
    还是说，他是在试探我？
    一时之间，严罗的思绪飞速运转。他拿不定主意。面对一个人的发问，要想分清楚是真心发问，还是虚假的试探，需要根据交流的契合度，以及对其了解的程度来综合判断。但现在，各方面的因素，严罗都不具备。
    他既不觉得对方跟自己交流契合，也完全不了解对方。
    面对这种情况，模棱两可的回答是最优解。这等于把球传给对方，
    “一场试炼，前所未有的试炼。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这说了等于没说。严罗想知道，对方会如何回应。
    坐在一旁，不被感知的黎木看着严罗略显憔悴的脸庞。他其实并不指望从严罗这里就能问出来关于“挑选”的秘密，而之所以选择问，只是为了让严罗明白，要想知道安全屋跟《无限》的关系，需要付出很大的筹码。
    黎木支配从灵回答，
    “你理应知道。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一旦被知晓了，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不管是‘挑选’之于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国家，还是安全屋的秘密，都是如此。”
    严罗稍稍点头，
    “是我鲁莽冒昧了。”
    气氛稍稍凝滞了。严罗扯闲话似地解开了氛围，
    “我有一点很好奇。为全球所有无限玩家服务的安全屋，只有老板你一人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帮手，或者说员工？莪听说，貌似有一名叫‘从灵’的无限玩家，是这里的员工。”
    这个问题，由从灵本人回答，
    “我想，你所以为的那个‘从灵’，跟安全屋的员工‘从灵’并非一回事。当然了，安全屋并不需要像一个企业，一个工厂那样，有各种人做各种工作。安全屋的一切，是由玩家们所选择的。或者说，玩家本身，就是安全屋的员工。”
    这是个暧昧的回答。听上去似乎表达了什么很有价值的信息，但又感觉不到具体的指向。
    严罗只能认为对方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
    “既然无法达成有效的沟通，就这么坐下去，也只是在度过一段无意义的时间。”
    他站起来，
    “这19枚脑髓结晶就送给安全物了，当是见面费。”
    19枚脑髓结晶漂浮在空中，熠熠生辉，像是随意排列的星辰。
    从灵拒绝了，
    “本店不接受赠礼，一切都紧系在‘交易’二字上。这是安全屋与玩家的固有契约。”
    “我只是一名拜访者，并非以玩家的身份而来。”
    “拜访本身就是一份礼物。何况，我们并没能为你做些什么。你所需要的，我们也无非给予你。”
    严罗想了想，问，
    “那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是你们能给我，恰好又能用这十九枚脑髓结晶购买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从灵就有些经验不足了。她懂得如何控场，如何把握话语的主动权，以及维持安全屋的神秘与不可触犯性。但这种动机不明的问题并不好回答。
    她只能求助于黎木。
    黎木随即支配她，开口说，
    “这些脑髓结晶就不必了。鉴于你的身份……如果不觉得麻烦，你可以多多关注地球的气候问题。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发现些什么。届时该做什么，你就要比我清楚得多了。”
    “气候问题？”
    这听上去像是绿党人士会说出来的话。一般人大概就这么觉得了，但严罗到底是非同寻常了。他敏锐地意识到一种可能，
    “这是否跟那个名叫薇拉的小女孩有关？”
    黎木没有支配从灵。他想让从灵自己来面对后面的事。这是一种鼓励，也是对她的磨炼。
    他清楚的，从灵迟早要真正意义上成为这里的老板。她理应是独立的个体，而非受他支配的傀儡。必须要这样，她才能发挥和展现出她真正的才能与魅力。
    察觉到黎木没有再支配自己后，从灵稍微变得紧张了一些。她也能猜得到黎木的用意，轻轻吐出口气，冷静下来，
    “跟她本身无关。这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像太阳明天会升起一样。”
    “既然必定发生，那告诉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灵反问，
    “如果一个人必然会死，那么他做什么事是否都失去了意义了呢？还是说，一件事必然要发生，就可以不用在乎这件事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了？”
    严罗看着阴影里的从灵，一番思考后，做出了他的判断，
    “那么，你们安全屋，又是否会参与到这件必然发生的事呢？你大可以不回答，或者编造谎言来欺骗我。”
    这句话，很不妙！
    从灵瞬间有种汗毛树立的感觉，就像有针从肉里往外钻。她发现自己陡然之间，被迫来到一个“选择”的路口。要么选择不回答，要么选择编造谎言。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心里十分震惊。透过阴影看向严罗的双眼时，她骇然意识到，对方发动了某种能力。这种能力，就隐藏在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后半句，“你大可以不回答，或者编造谎言来欺骗我”！
    从灵无法判断这是一种怎样的能力，居然可以藏在话语当中！
    正是这种能力，让她被动地进入了“选择”。如果是平常状态，随便选一个说了就是。但是现在，不行。直觉告诉她，一旦开始“选择”，自己就会完全失去什么东西。
    严罗静静地等待着从灵的答复。
    从灵拧着眉头问，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对你说真话呢？”
    严罗的话，暧昧模糊，
    “固有印象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形成于人们对文化习俗、文明风尚的认同与遵守。就像看到一个胖子，会下意识地认为是个贪吃的人，看到穿着大胆的女人会想肯定经常出入酒。而我呢，因为你的神秘与未知，我会下意识地认为，你是个神棍。神棍会说真话吗？”
    严罗明明说话轻飘飘的，但不知为何，从灵被他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摇头说，
    “固有印象又是刻板印象。正如‘刻板’是个贬义词一样。你所谓的神棍，并不合理。”
    在一旁旁观的黎木心想……完了，从灵开始去抠对方的语言逻辑了，但关键的地方根本不在这个上。抠字眼，只会越陷越深。
    严罗笑了笑，
    “‘刻板’是贬义词。但是褒贬本身就是一种固有印象，是由习俗与风尚所决定的。就像‘微笑eoji’，以前是友好的表现，现在是不友好的表现。老板，你觉得，‘微笑eoji’到底是友好的，还是不友好的？”
    糟了！
    上一个“选择”还没结束，又多了一个“选择”！
    从灵开始冒冷汗。她突然很后悔把严罗请进来。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他仅靠只言片语就能发动这么恐怖的能力啊！我必须得做选择，但不管做选择，还是放弃选择，都会失去一些什么。会失去什么？！
    从灵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想要向黎木求助。她想告诉他，我应付不了这个严罗。
    可是，她发现，自己的脖子变得非常僵硬，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头，向黎木投去求助的眼神。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在害怕。我害怕让黎木失望，又害怕面对严罗。
    从灵大口大口喘息。
    严罗却眯起了眼。他看不到阴影之后，从灵现在是什么状态，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决定给予对方最后的压力，
    “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有时候又像是个……没那么特殊的存在。你在说起‘挑选’与‘气候问题’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每当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偏偏你又给了我继续试探你的机会。我不由得想，难道……所谓的安全屋老板，其实是由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扮演的？”
    嘶——
    从灵感觉窒息。
    严罗的嗓音低沉而沙哑，
    “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我大概确定了，这里……神秘的是安全屋本身，而非安全屋的老板。不必回答我的那两个问题了。那并没有什么意义。稍后，等我离开了，你自然会恢复过来。”
    严罗虽然在这场“莫名”的博弈里取得了绝对优势。但他的确不打算伤害从灵，用他的话说，这是一种试探，一种认识和了解。
    现在，他了解到安全屋的老板其实并没有多神奇。这让他有些失望，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他站起来，随即打算离开。
    “等一下。”从灵的声音低低响起，“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严罗愣了愣，
    “都说了不用回答，那没有意义。”
    “你怎么知道没意义呢？”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如果你非要回答，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你的记忆都会被回答内容所完全侵占。你将失去自我。”严罗不想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很抱歉对你发动这种能力。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无法主动解除我的这份能力，只有我消失在你的视野里才行。所以，我只要离开了，你就会安然无恙。”
    从灵透过阴影看着严罗，
    “既然你说我的回答，会把我的记忆完全侵占，取代我的自我……那，我用我的所有记忆来回答你，不就行了？被记忆侵占记忆的话就没关系了，对。”
    她的语气低沉但坚定，无形间透露出一种悍然的意志。
    这一刻，就连覆盖着她的阴影都变得像是什么伟岸的神明之影。

 第173章 铁与氧与0．072％

    严罗愣住了，
    “虽然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但你为什么非要冒险呢？”
    从灵笑了一声，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冒险。而是对你必要的尊重。不管客人的问题是否无礼，是有有意义，回答都是我应尽的职责。我并非因你而做出‘选择’，而是为我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倘若我因为你这奇特的能力，而放弃责任与义务，才是真正的毁灭。”
    严罗迷茫地看着阴影里的从灵，
    “那你会怎么做？”
    从灵的声音玄之又玄地响起，
    “我的记忆，将是熊熊的火焰。”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缕火苗凭空出现，然后，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安全屋，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无处遗漏。
    火焰，就是从灵给严罗的回答。
    严罗所看到的火焰，包裹着数不清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十分纷乱，完全没有排列，无法组成正常的逻辑，从其中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灵将自己所有的记忆用火焰的形式抛洒出来时，把记忆里的每个细节都随机打乱。就像一篇文章的每个字都打乱重排。如果文章很简单，那也许还能猜出意思。但从灵记忆的文章，信息量相当庞大，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解读。
    在她以火焰为载体，对严罗的两个问题进行了回答后。堆积在她身上的所有压力，顷刻间消失。
    而严罗，则因为能力被击溃，面色变得更为苍白，眼眶几乎要凹成一个坑洞了。
    他跌跌撞撞地坐下来。不过，让从灵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被打败而羞恼或者惊惧，反而有种释然与解脱。就像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
    以火焰作答的答桉，完全侵占了从灵的记忆。而提前编制好的重整记忆的方式也在其中。
    她迅速恢复过来，看向严罗，
    “你似乎很高兴。”
    严罗看向从灵，浑浊的童孔露出一些仰慕，
    “我对很多人都发动过这种能力，但是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人摆脱过。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至今也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何存在于世上。我只看过他一眼。但正是那一眼让我不受控制地去想，‘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人’！看到他那一刻，我如同被附身了，向他发动能力。但他只是轻轻地瞥了我一眼，就摆脱了我的能力。他的眼中好似装着一整个世界……不，是无数个世界！”
    严罗激动地说，
    “我无法忘记那种感觉……而此刻，你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你跟他有种相似的特质。一种名为‘我即是一切’的特质。”
    从灵不知道严罗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摇头说，
    “你大概是不了解你说的那个人，也并不了解我。不过，我依旧要好好地回答你的问题。对于安全屋是否会参与到之前说起的‘气候问题’里。我想，安全屋为玩家服务，玩家会参与，那安全屋自然会参与。”…严罗的脸色很差，比大病初愈都还要难看。但他的眼神却很满足，
    “这一趟来的很值。很值。感谢你愿意见我，也感谢你击溃了我的‘思维本质’。”
    严罗说完后离开了。
    待到他离开。从灵勐地吐出一口气，拍着胸口对黎木说，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太可怕了，他的能力‘思维本质’太可怕了！我差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苦兮兮地看着黎木，“我刚才都以为我要死掉了！而且……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黎木喝了口茶，
    “你才是老板啊。”
    “别扯。你肯定知道他那个能力！”
    “‘思维本质’……嗯，表现上是一种精神攻击。但运作原理，却有点像我的支配。”
    “他也掌握了自然原力？”看书喇
    黎木摇头，
    “不，我确定他没有掌握自然原力。应该是……他的能力是由自然原力所赋予的，所以内在逻辑是依托于自然原力而存在。”
    “也即是说……‘思维本质’并非他自己所领悟的能力，而是……被赠予，或者说，通过某种方式获得的？”
    “应该是。但，谁给了他这种能力呢？”
    这不禁让黎木想起黑斯廷斯的时空掌握能力，以及伍鲤的时间倒转能力。这些能力的内在逻辑都跟自然原力的支配很像，但他们又并非能掌握自然原力。
    如果往更深处想的话……旧日生物，进化为神灵，被世界认可，获得的神灵之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样的话，就需要给“被世界认可”打上一个问号了。
    “被世界认可”里的“世界”到底指的什么，为什么能赋予他们这些特殊的能力？
    从灵没有黎木想得那么远。她心有余季地说，
    “差点就败给他了。他也真是了不起啊。”
    黎木笑着说，
    “你才是真的了不起。我都觉得你要败北，开始想办法帮你找回场子了。没想到居然翻盘了。”
    “啊，这样吗？让你大吃一惊了？”从灵张大眼睛问。
    “嗯。”
    从灵嘴角向下撇，忍着笑意说，
    “也没那么了不起啦。一般般，一般般。”
    “你还谦虚上了。”
    “哦……那我应该合格了。”
    “什么合格？”黎木疑惑地问。
    从灵挑了挑眉，又眨了眨眼，既讨巧又腼腆，
    “嗯，就是……当老板嘛，在你心里，算不算合格了呢？毕竟，刚刚没有依靠你。”
    黎木端着下巴说，
    “勉强打个55分。”
    “啊？！”从灵十分不理解，“你都说我了不起了，为什么还只有55分！”
    黎木起身离开，边走边说，
    “满分就是55分咯。不要有刻板印象啦。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满分。”
    从灵小声滴咕，
    “我哪里知道……”
    ……
    严罗一回到知冬市的非特局分局，立马将自己在安全屋所收获的“秘密”进行了一番分析整理。他不觉得那位安全屋的老板会如此恶趣味地编造许家的秘密来戏耍他。虽然他没有证据这样认为，但有时候，很多事情，仅凭感觉就能做。而有的时候，也只能凭感觉去做。…当他将观察的重点，确切地放在“气候问题”上后，立马注意到了之前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他房间窗口的那一团菌毯忽然之间就枯萎了。又比如，天空中总是不分时候地显露出一种紫红色的光芒。还有，空气的“味道”似乎正在改变。
    他不是研究气候的专家，所以还是把这件事上报给了总部。
    很快，经过内部专线会议的确认和讨论，相关部门立马忙碌了起来。
    全国的气象观测站，在次日收到了来自各自上级的指示，明确要求，对全国各地区，各地貌进行全指数的气象监测，并与国家卫星连线，保证各地气象站的数据都能在同一个库中同时间进行交互。
    气象站的基层工作人员当然不知道为何上面突然给了这么重的任务，但联想到最近紧张的氛围，多多少少都能意识到，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难道地球要出现什么严峻的气候问题吗？
    但气候的变化，不应该是一个漫长且持续的过程吗？不至于会出现什么突然爆发式的气候问题。毕竟，气候是一个十分宏观的概念，关系到整个星球，乃至是太阳系的恒星—行星环绕系统。
    一周后，在首都燕京市，由gwy主持秘密召开了一场关于“气候问题”的会议。
    与会人员皆是大老。
    时任气象局副局长的张孟升捏着一份报告。他推了推眼镜，滚了滚喉咙，开始向领导们汇报这一周来，针对先前的“气候问题”的研究结果，
    “全国3175个国家级气象观测站，十万多个区域气象观测站，422部雷达，14颗风云气象卫星，以及12万气象工作者，经过一周，不舍昼夜的观察、研究发现。全国范围内，应该说是全球范围内，大气结构正在经历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变化。经过专业人员、专业技术、专业设备的分析与对比，我们确定了在大气中出现了一种新的气体单质。这种单质，并不在元素周期表内。按照电子排布，它位于氮原子与氧原子之间……”
    一系列的专业解释结束后，张孟升颇为严肃地说，
    “这种单质气体的出现，并不影响我们呼吸空气时所需要的主要成分。但它为随着呼吸，一起进入我们的身体。它有一个非常特别且可怕的能力，那就是让人体内的二价铁离子无法参与血氧的运输。”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也许领导们并非化学、气象专业科班出身，但对于人体内的二价铁离子的作用这种常识性问题，还是非常了解的。可以说，二价铁离子是“血液”的一切。它既参与了合成血红蛋白与肌红蛋白，还参与了血氧转运、交换与吸收的过程。
    一旦二价铁离子无法参与血氧运输……人体一切需要血液维持机能的器官、组织和结构都会瞬间崩溃，衰竭。…察觉到领导们的神情变化，张孟升额头开始冒汗。他紧张地说，
    “我们在‘气候问题’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种单质气体。后面的时间，一直在反复研究分析。不论多少次实验，都指向了同一种结果。估算结果显示，一个成年人，如果同时吸入超过18l的新气体，其体内的二价铁离子就无法参与血氧供应，超过54l，就无法与人体技能产生任何反应。”
    他右手颤抖着扶了扶因为汗水而下滑的眼镜，
    “而一个普通的成年人，肺活量在2500l—4500l之间。也就是说，如果吸入的空气里，新气体的含量超过0072的话，所吸入的空气，对于人类而言，就是……剧毒。应该说，对于地球上的绝大部分动物而言，是剧毒。”
    “那现在这个所谓的新气体在大气中占比多少？”
    张孟升回答，
    “距离海平面越高的地方，占比越高，目前监测到的最高占比为0033。人类主要活动的海拔4000以下的高度，最高占比为0009。但是，它在大气中的含量占比正在以十分惊人的速度上升。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的话，大概再过十天左右，海拔2000地区的动物就会明显地因为缺氧而呼吸急促。一个月后，全地球的动物，都会受到波及，甚至……用不到一个月。”
    极限值为0072，但并不意味着，非要达到这个数值，人才会死。
    张孟升嗓子发干，整个人一场憔悴，
    “根据我们的计算，人类呼入的空气，新气体占比一旦超过0025，就会因为呼吸困难而基本丧失活动能力。”
    0072是一个理性的必然死亡值。而0025是一个意义的必然死亡值。
    一旦丧失活动能力，也就等同于死亡了。
    这场会议的主角是张孟升，也只能是他。此刻，他作为主角，为掌握着这个国家的驾驶舱的所有人，送上了一份堪称绝望噩耗的礼物。
    人类，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甚至不到一个月！
    这场会开了很久，从上午九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找理由提前离开。而在外面等候风声的各路人物，早已以其敏感的嗅觉意识到，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
    直到大家真的筋疲力尽，精神不堪紧张与急迫的负担了，会议才结束。
    于是乎，会上的“紧张与不安”之风，迅速刮出了会议室。
    在这个国家，老一辈的人们，总是爱说一句话，天塌不下来。但是现在，即便是老一辈的他们，也无法再将这句话说出口了。可能，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这件关乎全人类生死存亡的事，注定无法成为秘密。
    风很快刮到其他国家了。而并非每个国家都像一样，在舆论监管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风很快变成了一场雨，淋湿了全球每一个角落。
    一周前，在安全屋被随意提起，显得那么漫不经心的“气候问题”，在一周后，长成了人类心脏上的一颗肿瘤。
    作为最先把这个秘密明着讲出来的严罗，早在他离开安全屋的当天晚上，就被紧急接回了燕京市。
    现在结果出来了，他毫无疑问，成为了“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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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去见安全屋的老板吧

    燕京市，某地某楼某办公室。
    经典且朴素的装潢，让这里萦绕着“一切都会安定下来”的气氛。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些人物画像，以及一些经典的言语，每一幅画像，每一句话都承载着一段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的历史。
    严罗的面前，是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人。
    而严罗这个看上去像个年轻人的家伙，其实骨子里也是老人。他见过太多事，做过太多事，跟挂在墙壁上的“人物”们都有着不少的交流与接触。按资历，按辈分，按成就，他都相当了不起，几乎没有谁能越过他的意愿，对他做些什么。
    但严罗大概就不是那种会用资历与辈分去抬高地位的人。他很懂得距离感，以及一种依托于“身份”而存在的相处模式。
    这个上午，他跟老人聊了很多。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他不禁想起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所经历的那场幻梦一般的事。他脑袋里不断涌现过去的回忆，嘴里却不住地念叨，
    “时代在进步，时代在进步……”
    之后，他去往非特局的总部，传达了上午与老人交谈的一些事，以及态度。
    简单地以一句话总结，
    “时值危急存亡之秋，无路可退，也万不敢退。”
    再之后，经过了两天四场会议的讨论，一支性质与意义都十分特殊的临时小队组建成功。这支名为“一号气象”的小队，以严罗为队长，将针对严峻的“气候问题”，寻找破解之法。
    而“气候问题”，最关键的莫过于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气候问题”。对于气象工作者，对于科研人员，会用各种科学知识，上至宇宙天体学，下至地质生物学，试图去解释，去寻找那种新气体诞生的本质原因，可以想象，光是这一直接的研究，就将诞生数之不尽的专业论文。
    但……现在不是搞科研的时候了。出现在大气中的新气体，真的会摧毁人类，摧毁地球的生态圈，甚至让地球演变成一颗相较于现在完全陌生的“太阳系里的一颗星球”。
    严罗无比清楚，这次忽然出现的“气候问题”绝对不是地球正常历史上会出现的，类似于小行星撞击地球的大灾难。而是伴随着《无限》降临，所早已计划好的一件事。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一方面是安全屋老板的提示，一方面是，以前他经过了类似的事情。
    那件名为“挑选”的事。
    严罗的思维很清晰。他知道，如果从“气候问题”本身着手去了解，那可能等人类全都灭绝也找不到答桉。因为有些事情，你不到那个层次，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最直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去问那位安全屋的老板。既然那位老板特意提示了“气候问题”，那他至少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件事。…但严罗也明白，安全屋的老板强调过，“交易”才是安全屋的本质。要想得知答桉，就必须要为“解答”付出些什么。
    他不知道安全屋需要什么。但基本的沟通是必要的。
    这一次，他以“一号气象”小队队长的身份，前往安全屋，寻求与老板见面的机会。
    老实说，他并没有自信安全屋老板一定会见他。毕竟，之前见面，还攻击过对方。
    但不过如何，都必须要试一试。
    ……
    新出现在大气中的单质气体，最终被赋予了一个颇具时代色彩的名字，“铁云”。
    因为“铁云”的出现，干净且安全的空气一下子成为了最宝贵的资源。呼吸机、氧气管、空气净化循环器等一切有关“呼吸”的物品，就像战乱时代的武器一样，是最傲人的资本。
    目前社会上的主流舆论，还没把“铁云”说成是摧毁人类的存在，更偏向于某种存在于空气中，十分危险的病毒，可能会引发一场全球性的超大规模疫病，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就在于“能呼吸到干净的空气”。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谣言层出不穷。同时伴随着严重的物资哄抢、治安熔断等各种问题。以至于大多数国家的基本秩序遭到严重破坏，加上因为《无限》，现在的人类能力普遍强上不少，还有些人获得了非凡能力，普通的治安管理根本行不通，不得不出动军队进行“宵禁”式威慑管理。
    得益于在大型公共安全问题上的优势，目前知冬市还没到秩序失衡的地步，但整个城市，也无不显露出紧张与不安的气氛。即便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晴朗天气，也很少有人在街上活动，到处都是警戒线、军队车辆、临时治安亭……
    某酒店，
    黑斯廷斯站在露天阳台上，风吹动金色的长发。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自从之前遭遇两名调查者以来，她就一直都显得郁郁寡欢。倒并非她被调查者吓到了，而是她真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将在某个平静的夜晚，在不起眼的角落，怀揣着‘极致的幸福’与‘极致的痛苦’，卑微且可怜地死去。”
    这是她所无力去改变的。
    当初没有选择与芒格纳的其他人一起灵魂死去，肉体存活，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她一直都清楚，可以让死亡晚一些时候到来，但绝对无法阻止它不到来。
    在地球的三百多年里。普通且平凡的生活，让她有些麻痹了，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有些长寿的地球人，而不是灵魂早就该腐朽，但想方设法，小心翼翼维持下来的芒格纳人。看书溂
    不论是薇拉的出现，还是跟安全屋老板不客气的交流，都让她如同被浇了冷水，勐地从温和的日子里走出来。
    这一刻，心里忽然有一股热潮涌现。
    来到地球后，她从未如此激动地有过一个念头，…“我要……我要回到芒格纳，即便死去，也要像‘落叶归根’般满足地死去，而不是就地卑微地腐烂！”
    但，我又该如何踏上返乡之路呢？
    这时候，她的脑袋里不断闪现出她给安全屋老板所作的幻想形象，一个恶心的见不得光的垃圾分类。
    要去找那个无礼且阴暗的家伙？
    可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利益”的熏臭味。我必须得用什么东西去换取才行！
    对他而言，什么东西才是有价值的呢？
    黑斯廷斯想起上次交流时，安全屋老板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场‘挑选’的故事，我们再开始下一次交谈。不要选择无视我，也许……我能拯救你那即将衰朽的意志。”
    是的，他想知道那个名为“挑选”的故事！
    黑斯廷斯确信，不论自己有多么讨厌那个人，但现在只能去找他。不期望他真的能拯救自己那即将衰朽的意志，但期望他有办法让自己回到芒格纳。
    她伸出右手，细长的食指轻点空间。
    很快，几个刻印在空间上的汉字出现，
    “我们见一面。”
    她知道，安全屋的老板就在她身边。虽然无从察觉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是一块板砖，还是一份空气。但她肯定，他一定处在一种“存在于不存在”的临界状态里。
    虽然很难以去描述，但就像薛定谔的猫那样。
    除非他完全现身，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时空中找到他的当前状态。
    结果如黑斯廷斯所料。当她在空间里铭刻下见面的意愿时，恰是她所留在空间里的铭刻，开始变化，
    从“我们见一面”这几个字扭曲变形为“可以”。
    这让黑斯廷斯很惊讶，不由得想，难道他也有操控空间的能力？
    答桉并非如此。
    黎木的自然原力，还没强大到能支配空间与时间的地步。他只是支配了黑斯廷斯留下的铭刻而已。当黑斯廷斯以铭刻的方式把空间变成物质后，他就能支配了。
    所以，目前来说，他的支配能力，能够作用的对象为，“物质世界里的物质”。
    黑斯廷斯咬了咬嘴唇，有些失掉了自己作为贵族的高傲，她说，
    “能够当面谈吗？”
    她并没有指望黎木能答应。因为在这之前，请求过好几次，都被拒绝了。
    但是这一次，
    “可以。”
    黑斯廷斯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脑子里冒出一段信息，
    “亲爱的贝特·黑斯廷斯公爵，我是‘今天几号？’安全屋的老板，我怀以诚挚的情感，向你发出邀请，希望能与你就一些事，在安全屋中当面交谈。”
    邀请？
    这是一封无限邀请函。
    黑斯廷斯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像是最好了某种觉悟，同意了邀请。
    随后，一条通往安全屋的无限之路，在她面前铺就。…她毫不犹豫，金色长发在身后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看上去像是北欧神话里的瓦尔基里女神。
    ……
    料峭寒意迸发的雪原上，一座冒着烟气的木屋尽显暖意。
    壁炉里的火扑腾燃烧，暖气流溢在这个房间里。身着白色家居衣裙的女人娴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热咖啡，手里拿着《蒸汽与炼金术报》，看得津津有味。她有着白色，如同外面雪原一般的冷色系长发，但如同这座雪原里的木屋给人暖意盎然的感觉。
    她柔和的眉宇，以及浅棕色的童孔都给人“暖意”。
    门被黎木推开，发出木门经典的嘎吱声。
    沙发上的女人惊喜地抬起头望过来，
    “咦，很少见诶。”
    黎木自然而然地走进去坐下，
    “这里是我的梦境，按理来说，我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哪里少见了。”
    以前的葛罗瑞亚·塞缪尔，现在的缪缪，以一种颇为熟络的语气说，
    “在不在，见不见，是一个理性的问题。你哪怕无处不在，只要我看不到你，那你对我而言，就不存在。”
    黎木笑了笑，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缪缪放下手里的炼金报，舒展了一下上半身。她的身材带着一股纤细但很有生命力、活力的感觉，像正茁壮成长的少女。但某些方面大概不会再成长了，
    “如果我没有能力去发现，那跟没发现有什么区别吗？这不是自欺欺人，是充分认识自己后的理性。”
    黎木笑着摇头，没再这种问题上抠细节。他问，
    “感觉怎样？”
    “你是说住在这里的话，很好，很放松，我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啰，你看，那边是我弄的装饰品。如果你说的是我对欧尼塞斯大陆近来变化的感觉的话……怎么说呢，情况有些微妙，还不太确定。”
    黎木点点头。他只是想问缪缪住得怎么样，欧尼塞斯大陆的事，他不是很关心，
    “缪缪，你想离开我的梦境，出去看看吗？”
    缪缪当然想，但她不知道黎木这话的真实意思，疑惑地问，
    “想归想，但什么叫离开你的梦境？”
    “不是要赶你走，而是，离开我的梦境，去看一下我所看到的世界。”
    “听上去很有趣，但我的能力是跟梦境有关的，一旦离开梦境，我做不了什么。”缪缪好奇地看着黎木，“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黎木说，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而是……我想到了一个让你看一看你的故乡芒格纳的方式。”
    缪缪惊得站了起来，连忙俯身抓着黎木的手问，
    “真的吗！”
    “你抓得太紧了。”
    “抱歉！”缪缪赶紧松开手，“我只是，以为我听错了。真的是我的故乡芒格纳？”
    “嗯。你住在梦境里的这段时间，我所处的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而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我得好好了解一下芒格纳。但是嘛，人生地不熟，就想着能不能找个向导。”黎木笑呵呵地说，“这不，你就是芒格纳的原住民嘛。”…黎木语气虽然带着调笑的意味，但缪缪对待得十分认真郑重，
    “我愿意！”
    她甚至没有听黎木的具体想法，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我愿意。
    对她而言，黎木哪怕要她现在就去死，只要能回到芒格纳，她都愿意。
    “回到芒格纳”，几乎，不！完全地，彻底地，就是她活着唯一的希望。她作为欧尼萨斯大陆的神明，早已不堪重负。
    看着缪缪的眼神，黎木的心被触动了。
    他想到了娜塔莎。娜塔莎在与他告别，走上那条属于神灵的试炼之路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种名为“追求与觉悟”的眼神。
    还没等黎木说些什么，缪缪立马又不安起来，
    “但是，距离我离开芒格纳，已经过去了三百五十一年了。芒格纳现在变成什么样，我完全不知道。我真的，真的能为你充当一个合格的向导吗？”
    黎木笑道，
    “不用担心。因为你还有一位朋友，她也来自芒格纳。她很强大，也……勉强算个好人，与她同行，你的归乡之路会顺利很多。”
    缪缪的目光十分动容，她似喃语地说，
    “原来我还有伙伴啊。”
    同为异在他乡的伙伴。还没见面，缪缪心里便对“伙伴”升起无限的温柔。
    也许真的跟“幸福”有关，缪缪是一个性格很完美的人。住在梦里，也像是活在幻想之中。
    每当黎木离开梦境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种“缪缪其实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的想法。
    缪缪忽然笑了起来。她看着黎木，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真切而包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
    黎木以笑容回应。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缪缪，你的家乡，早已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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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罪人宣言”

    缪缪很好奇，黎木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重返故乡”。
    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然后说，
    “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可能并非真的需要我充当一个向导。也许你是在关心我，或者说同情我。”
    黎木笑着说，
    “我很像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吗？”
    “不……”缪缪想了想，然后轻笑一声，“我只是有一种比较隐约的感觉。就是说，我们可能关系变得好一些了。而你，又恰好是个比较在乎跟你关系好的人。”
    善解人意的缪缪说完这句话后，稍稍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带着稍微的弧度，随着眼睛的眨动上下扑朔，就像荡漾在风中的蒲公英。倒是分不清楚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了。
    她似乎有所领悟，又重新抬起头，开朗地笑着说，
    “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只要能让我回到芒格纳……不，只要能让我看到芒格纳都行。”
    “缪缪，别把自己的许诺变得很廉价。”黎木坐在沙发上，比较放松，“我们之间交流并不多。但你应该是知道的，你住在我的梦境里，就等于毫无保留地将你的一切都展示给了我。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怀揣着怎样的想法。”
    她是黎木所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能真正意义称得上是“完美性格”的人。有着一切美好的品格与操守。却就是这样的她，内心的情感与追求是彻彻底底地割裂的。
    她有纯洁的钻石之心，闪耀且美丽，但极易破碎。
    黎木相信，假如此刻就对她说，你永生永世都无法回到芒格纳。这样的话，可能会让她直接崩溃。
    完美且脆弱。
    这用来形容缪缪最贴切不过。
    缪缪的目光从黎木脸庞划过，望向窗外的雪原。白茫茫一片，无风无人烟，干净又寂寥，
    “所以，我们已经算得上是知心好友了吗？”
    黎木摇头，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算知心好友。”
    “那这算什么？”
    黎木并不避讳地说，
    “我是你的偷窥者。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的想法。我站在离你很远的阴影之中，看着聚光灯下闪耀的你。你在舞台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神态，我都知道。”
    缪缪笑了起来，
    “真好啊，不是吗？在欧尼塞斯大陆，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在意我。”
    黎木心里发堵。刚才他说的话，换作任何一个性格有缺陷的人，都会觉得他是变态，令人作呕。但缪缪没有，她甚至完全不觉得被人偷窥是件坏事。
    这就是她，拥有完美性格的她。
    黎木沉默了许久，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已经明白了，缪缪终将回到那片焦黑的大地上。他站起来，
    “缪缪，你的伙伴已经到了。”
    “我该怎么跟她打招呼？”
    黎木说，…“接下来我将分离我的梦境，让你拥有独立且完整的身体。”
    缪缪没怎么听懂，但她只是点头。
    黎木离开了梦境。随后，他操纵自然原力，将承载着缪缪的梦境完全分离出来。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再做梦了。事实上，梦境本身就是一种累赘，是潜意识的反映，是不受个人意志所支配的。得益于自然原力，他才能把这份累赘分离出来。
    然后，他将分离的梦境植入了早已准备好的秘偶之中。
    秘偶的样子，就是缪缪的模样。是他量身为她打造的，虽然并非真实的血肉之躯，但也无限接近了。
    秘偶室里，黎木靠着工作台，等待缪缪的醒来。
    约莫十分钟过后，秘偶室里忽然充盈其一种十分柔和的气息。这是缪缪灵魂的气息，味道。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就像初生的婴儿，包含着面向新世界新事物的单纯与好奇。她还不太熟悉自己的秘偶身体，略显笨拙地抬起手臂，迈开脚步，身形稍微有些不稳。
    黎木也没去搀扶她，让她自己慢慢适应。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
    “一模一样……”
    “什么？”
    缪缪看着黎木，笑了起来，
    “我说，这副身体跟我在欧尼塞斯大陆的身体，一模一样。皮肤上每一个毛孔的分布都丝毫不差，不同地方的肌肤光泽都完全一致，简直就是复制出来的。”
    黎木说，
    “你满意就好。”
    缪缪的手指划过胸脯，
    “但是我很好奇。就连我的胸膛，我的女性特征，都丝毫不差。这份重量，触感，完全一致。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真的可以看透我的一切？”
    黎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说了，你住在我的梦境里，就相当于把你的一切都展示给了我。你的身体细节自然不例外。”
    “但……有必要完全一致地制造出来吗？这工作量应该很大。”
    “你就当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不一比一地复刻出来，我自己都难受。”
    缪缪笑着说，
    “这么说起来，我算是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被你摸过咯。”
    黎木面无表情地点头。他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但是，对他而言，为缪缪打造这副秘偶身体时，所怀揣的心态是“创作”。
    创作之心，是神圣的。
    就像画家不会对自己笔下的裸体动情一样。
    黎木问，
    “适应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因为完全一样，也不需要怎么去适应。”
    黎木点头，然后说，
    “虽然表面上看，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但你记住，你现在并非是‘灵魂与肉体’的结合，而是‘梦境与秘偶’的结合。你的灵魂以梦境的方式存在，你的肉体则是无限接近生命但绝非生命的存在。”…“为什么要强调这个？”
    “因为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对自己的认识，那么跟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黎木站直了，向外面走去，“记住，时刻保证你的灵魂存在于梦境之中，不然的话，不管你身在何处，一旦灵魂离开梦境，立马就会回到欧尼塞斯大陆。”
    “嗯，我知道了。”
    “那跟我来，一起去见见即将与你同行的伙伴。”
    缪缪心中满是期待。她无比想要知道，自己的伙伴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同样是来自芒格纳的，应该也是一个看到就会让人觉得很幸福的人。
    她跟在黎木身后，走上通往一楼的楼梯。
    安全屋里始终有一股澹澹的幽香。也许是因为古朴的家具和装饰品。也可能跟有两个女人长期住在这里面有关。
    对缪缪而言，黎木所带领她走上的路，并非是什么通往一楼的路。
    而是名为“成全”的路。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黎木为何要成全她。她只知道，她将返回故乡，哪怕是以“梦境与秘偶”的形式回去的，也足够了。
    ……
    黑斯廷斯通过无限之路进入了安全屋的本体。
    当她踏足安全屋的瞬间，立马意识到，这是一处独立的时空。在这个时空里，有成套的且不同于外面的时空规则。她第一时间尝试用自己的能力去感应这座时空。但不论她如何尝试，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也就是说……她有着操纵时空的能力，但无法对安全屋所在的时空使用。
    进入安全屋后，她向前厅的台看去。从灵正坐在台里，
    “你好，欢迎光临‘今天几号？’安全屋，我是这里的老板。”
    从灵并没有像上次面见严罗那样，用安全屋的能力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因为她事先从黎木那里知道，黑斯廷斯跟严罗的性质不同。她并非安全屋的拜访者，而是黎木的拜访者，有着明确的目的。
    这种情况，用真实的身份与她接触即可。
    黑斯廷斯很是诧异，
    “安全屋的老板，是个女人？”
    从灵笑着说，
    “很意外吗？”
    “不，这不可能。按照之前交流的口吻，绝对不是女人……”她忽然不太自信，因为地球的文化使然，像男人的女人并非没有，像女人的男人也一样，“起码，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看上去很一般？”
    黑斯廷斯看着从灵，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
    “你应该不是我要见的人。”
    从灵惊讶地问，
    “为什么这么觉得？”
    “没有理由，直觉如此。”
    从灵笑着点头，
    “你的直觉是对的。我虽然是这里的老板，但并不是你要见的人。你要见的人，在你身后。”
    黑斯廷斯惊觉回过神。黎木正从地下室登上一楼。同样的，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形象。因为此刻的地球，没有任何一丝关于他的痕迹，哪怕是曾经认识他的人，现在也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了。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让他们重新记起他。…其他人关于他的记忆，也在他的支配当中。
    黑斯廷斯无法说自己是失望还是惊喜。因为黎木的形象，跟她脑补的形象实在是差太远了。说惊喜的话，当然是黎木的真实形象并不令人作呕，反而有种独特的魅力。说失望的话……当然是真实与脑补不符，让她对自己很失望。
    黎木看了黑斯廷斯一眼，没说什么欢迎的话，甚至有些无视她，从她身旁经过，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沙发上。
    黑斯廷斯并非什么拘泥于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人。她看向黎木说，
    “突然提出见面的请求，也许有些冒昧，但我并非无理取闹。”
    黎木摇头说，
    “我知道，你想回芒格纳。请坐。”
    黑斯廷斯没有什么被看穿的厌恶感，坐在黎木对面，
    “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那不妨说说你的要求。”
    “我有两个要求。”
    “两个？”黑斯廷斯皱起眉。
    黎木看着她，有些占强地说，
    “当你决定主动寻求于我的时候，就应该提前想到，我会给代价加码。”
    “请说。”
    “第一，把你关于‘挑选’的一切记忆都分享给我。我想了解这件事，但不想从你口中了解，我要看你真实的记忆。”
    黑斯廷斯面无表情，
    “第二呢？”
    “第二，如果你确定要返回芒格纳，务必再带上一个人。”
    “带上？谁？”
    前一个问题在于黑斯廷斯不理解，既然黎木拥有送人进入芒格纳的能力，为何要让她“带上”，难道对方无法自主独立地行动吗？
    黎木回答，
    “她同样是来自芒格纳的人。”
    黑斯廷斯稍微张大眼睛。她没想过，除了她之外，居然还有人逃出了芒格纳。
    黎木说，
    “但跟你不一样。你似乎见证了芒格纳星球、芒格纳天堂以及脑髓地狱这三种芒格纳的状态。而她，只经历过芒格纳天堂的时代。也就是说，在她看来，芒格纳是一个充斥着幸福的地方，是最为深切的美好感受。”
    黑斯廷斯嗅到了什么，眯起眼睛问，
    “所以，你没有告诉她芒格纳的真实情况？”
    “没有。”
    “为什么，因为同情？”
    黎木看着她，
    “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要在脑中擅自替我回答，也可以，但我不会为错误答桉负责。”
    从第一次交流开始，黑斯廷斯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黎木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太滴水不漏了，以至于每次交流都被他掌握主动权。这也是她觉得他十分无礼的主要原因。
    因为在她看来，交流是一个双向反馈的过程。倘若一个人把话说得太严实，很难不说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黑斯廷斯回到第一个请求，
    “你不相信我，所以才要我的真实记忆？”
    “是的，我完全没有相信你的凭依。”…“但你又怎么确定，我给你的记忆就是真实的呢？”
    黎木的目光染上一种漆黑与阴暗的色彩，
    “你可以怀疑我对‘真实存在’与‘刻意捏造’的辨别力。但我需要告诉你，一旦我确定出任何虚假的记忆，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易将直接作废。”
    黑斯廷斯很久很久没有这种被别人逼得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有些快，躁动而兴奋。她嘴角高高扬起，充满诱惑力的脸庞显露出朦胧暧昧的神态，
    “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必须要回芒格纳，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
    黎木鼻翼稍动，
    “你身上有很多种味道。最为刺鼻的莫过于灵魂的腐朽气息。但我始终以为，如果你真的想死，那早就自我了断了，不至于苟活到现在，除非你有什么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当然，你也可能想过，哪怕真的要死，也要死在芒格纳。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愧疚……不甘……自我惩罚……”
    黑斯廷斯呼吸逐渐有些急促。她的目光不是很稳定，
    “何必像个心理医生一样对我说这些。我又不是来接受治疗的。”
    黎木笑了笑，
    “看来是自我惩罚。你觉得活着是对你的惩罚。”
    黑斯廷斯无比清楚，自己一定无法在“洞察人心”这方面胜过黎木。不过，对于这种擅长“剖析他人”的人，她有一套自己的应对办法。
    她身体前倾，声音带着点稍稍的鼻音，充满了磁性。她妩媚且大胆，
    “你知道3月29号上午10点23分到31分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吗？”
    如此精确的时间……黎木蹙起眉头。
    黑斯廷斯言笑晏晏，
    “你知道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空洞的黑暗，一时之间，某种诉求不断高涨……我的手拂过我身体的每个地方……”
    “我知道，但那又怎样？”
    黑斯廷斯向后躺去，
    “那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
    “……”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
    黎木凝目看着她。
    她颇为投入地说，
    “但并不是现在我所看到的你的样子。我所幻想的你，是一个浑身生满恶疮，躲在阴湿角落里，从垃圾堆里捡来别人不要的成人杂志，然后靠着上面沾满了污秽的图片紫薇的人。而我，正是满脑子想着这样的你，达到了最高点。”
    黎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而在旁边看戏的从灵都听呆了。这有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一时之间，安全屋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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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真诚是最强大的利器

    黑斯廷斯……黑斯廷斯……
    黑斯廷斯！
    我该把你看作是一个怎样的人？
    黎木久久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几乎完全聚焦在她那浅色的童孔上。正是这种慵懒的浅色，让她说的话显得那么地轻松，若无其事，漫不经心。但这又完全跟她的语气相反，跟她来到安全屋的述求截然不同。
    矛盾，太矛盾了。
    黑斯廷斯简直是个矛盾了极点的人。她幸福而痛苦，她热情而厌世，她放浪又隐秘。
    黎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幻想”与“”这样的话题上深入讨论。这对他来说，是私密且暧昧的，要么保留在心底，要么同娜塔莎分享。
    但如果岔开话题了，不管他有怎样的理由，都是面对黑斯廷斯逼迫的一种退缩。
    她要只是个大胆不避讳的人倒好了。但她肯定不只是如此，她有着很多秘密。对她的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该怎么回应她？
    态度强硬地表达厌恶？还是毫不在意地一语带过？
    接着，他勐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对如何回应黑斯廷斯而产生犹豫了。这说明，自己被她带偏了，已经无法不在意这些跟主题毫不相关的事了。
    黎木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一直以来，在安全屋里，他的主场中，跟其他人交流，不管是无限玩家，还是娜塔莎这样的神灵，亦或者蒙巴托那种一座大陆的信仰，都处在上风，都借助主场优势牢牢占据交流的主动权。
    但是现在……他没想到，黑斯廷斯居然用这种下流又普通的话题打乱了交流节奏。
    在一旁的从灵迅速察觉到了黎木的异常。
    这在她看来很奇怪。因为她觉得，黑斯廷斯说的话，虽然很大胆，且有种“恶俗”的感觉，但不至于让黎木直接愣住了。
    虽然黎木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被震惊到了的样子。但根据从灵对他的了解，她觉得，黎木此刻可能正陷入一种从表象上看不出来的不安状态里。
    该怎么办？
    安全屋里的气氛十分诡异。从灵这一刻，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是这里的一员，是现在“今天几号？”安全屋名正言顺的老板，有义务把控场上的节奏与氛围。
    她起身，迈开步伐，走出台，然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她轻笑一声，
    “黑斯廷斯小姐真是个风趣的人。”
    黑斯廷斯笑容浓郁且性感，像极了上个世纪里好来坞电影里的甜心主角。她看着从灵，
    “为什么不说我是个下流的女人呢？”
    从灵翘着腿，双手环抱在胸下，
    “我说你是个风趣的人，是因为你是客人，我想要你展现一些基本的礼貌，并不代表你真的是个风趣的人。但现在，你也确信自己是个下流的女人，那就没必要向你展示礼貌了。”
    “可我并不觉得我下流啊？”黑斯廷斯稍稍歪着头，目光里有些好奇，也有些玩味，“‘性’本身就是神圣且自由的。只不过，长期以来，被文化属性戴上了镣铐。幻想，毫无疑问也是普世存在的心理反馈。只不过我的性幻想对象恰好是他而已。难道这就让你觉得我是下流的吗？”…黑斯廷斯看了一眼黎木。
    从灵神情放松。她并不在意黑斯廷斯说了些什么，只笃定自己的想法，
    “我说你‘下流’其实是夸你。你我并非‘性’研究学者，我们平常又自然地谈起这个话题，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也只有当我们谈起这个话题时，我才会说你‘下流’。如果是其他话题，我也许会说你是个‘大方自信’、‘热情奔放’、‘充满魅力’的女人。一个人在不同的话题下所表现出相同的性格，是有着不同的描述的。”
    黑斯廷斯目光神异，
    “有趣的见解，不愧是安全屋的老板。不过，我还是更在意……你的看法。”她面向黎木，目光落在他的眼中。
    旁边，从灵心里稍微升起一些忧虑。
    其实刚才突然插进话题，是为了给黎木拖时间。但她也不知道黎木到底回过神来没有。
    此刻，黎木的眼神看上去很普通，既没有智慧的光芒，也没有思考的深邃。
    但下一刻，黎木忽然转了转头，温柔地看了从灵一眼。
    就像确实有“心有灵犀”的说法，从灵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不再担忧什么。
    ……
    就在从灵加入话题，跟黑斯廷斯扯上皮的时候。黎木逐渐理解了自己为何会被黑斯廷斯跟主题毫不相关的话所影响。
    正是他之前所感受到的，“矛盾”。
    从黎木得知黑斯廷斯这个人的存在起，她就在无形之中制造出一种矛盾。
    当初黑斯廷斯写给祖父的那封信，让黎木觉得，她是个温文尔雅的老绅士，是旧时代的贵族，因为名字的缘故，他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个男人。
    之后，她的管家德尔来到安全屋，初步“展露”了她的面貌。黎木得知，她其实是个很神秘的人。因为她说要转交祖父的遗物，他想过，她可能是个念旧的人。
    而当黎木操控那只金毛，与她进行了第一次交流时，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十分强烈的“性吸引力”，以及十分明显的“幸福感”。她不凡的谈吐与气质，更让黎木认为，她应该是女王般的角色。
    但，随着对她无间歇的监视。
    她开始毫不避讳与保留地展示她的痛苦，她的隐秘之事。她上一刻会让你觉得她是个放浪之人，但下一刻，又会让你觉得她无比地保守与压抑。她展现出轻松写意的姿态，就像是在游戏人间，可总是会皱起眉头开始焦虑，开始精神内耗，开始自我惩罚。
    矛盾。
    黑斯廷斯打破话语权的方式，就是将这份矛盾加剧到极致！所以，她以美丽干净的身体，用轻松平常的语气，用“天真无邪”的目光，说出了针对自己的低俗之声。
    但“矛盾”这种概念就是当你意识它为何存在时，那它就不是矛盾了。
    所以，黎木豁然开朗。
    他很感谢从灵能帮他拖延时间。不然，如果继续被黑斯廷斯逼迫的话，极有可能完全丧失主动权，等事后反应过来，估计就都晚了。…不得不说，黑斯廷斯是个相当机敏且可怕的人。
    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能让他身在安全屋，还感受到威胁。
    ……
    黎木看着黑斯廷斯，神情和语气都一如既往，
    “你的幻想对象是我，我本该窃喜，这对男人而言，可以满足虚荣心。但你所幻想的形象，貌似是在惩罚你自己，也让我很不开心。不过没关系，毕竟在真的见面之前，你把我想象成一只猪都可以。”
    黑斯廷斯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从灵，又看向黎木。她大概明白了黎木完全反应了过来。
    不过……她依旧好奇地追问，
    “那你在的时候，幻想谁呢？不要告诉我，你从未过。”
    从灵坐在旁边一动不动。虽然有些可耻，但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在这方面，她很佩服黑斯廷斯，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地问出这种私密的问题，而且，还做到了并无不尊重他人的感觉。
    黎木笑着说，
    “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上初中的时候，我的母亲因病去世。那时候，正在青春期的我，因为缺乏母爱，一直对成熟的女人有好感。我的班主任，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妇女，也许是几乎不从事体力劳动，所以她保养的很好。并且，她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出于老师的责任以及女人的母性，对我很照顾。
    “青春期的经历，让我一直都对成熟女性有好感偏向。细想来，即便年龄在增长，这种心理也没有改变。不管是上大学，还是开始工作了，我总是更喜欢能够照顾我的女人。”
    从灵竖着耳朵听到这里，不由得想，难道这就是黎木喜欢娜塔莎的原因？娜塔莎她的确是个很可靠，十分会照顾他的人。
    想到这些，从灵心里不禁有些麻麻的。什么叫成熟？我是不是应该也学着变得更成熟一些了……黑斯廷斯看上去就非常成熟性感，要学一下她的打扮吗？
    黎木并无避讳地讲述自己的过去，
    “我想过这是否是病态的心理。于是我咨询了一名心理医生。虽然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不过依稀记得他姓乔。乔医生告诉我，每个人因为不同的成长经历，都有不同的偏向。就像他，比较喜欢眼睛好看的女人。令人意外的是，虽然得到了医生的认可与安抚，我却反而不在乎女人是否成熟了。这以后，我不再会幻想着谁去满足自己。”
    黑斯廷斯很惊讶。她完全没想过黎木居然会说这么多，简直是把自己的性成长经历都说了一遍。
    至于吗？！
    然后她勐地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主动权又被黎木牢牢掌握了。
    所以，真诚才是最大的利器？
    黑斯廷斯稍稍呼了口气。她多少明白，要想再从黎木手中抢走主动权，几乎不可能了。她看着黎木，
    “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题，不是吗？”…黎木这才笑了起来，
    “黑斯廷斯小姐，你还记得我们本来在说什么吗？”
    “当然。”黑斯廷斯姿态端正，神情认真，“你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了。但是第二个……我想先知道，谁将与我同行。”
    这时候，黎木轻轻敲了一下空气，就像敲门一样。
    接着，缪缪的身形显露出来，就坐在沙发的一角。
    从灵嘶嘶地吸了口气，问，
    “她……一直在这里坐着？”
    黎木点头，
    “当然，总不能让她像个下人一样在外面等着。但，也不能让黑斯廷斯小姐立马就知道谁将与她同行。”
    从灵看着黎木，
    “所以，缪缪全程目睹和旁听了刚才的话？”
    “嗯。我只是隐藏了她的状态，没有限制她的感官。”
    从灵扭头看着缪缪，缪缪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从小姐。”
    从灵栽倒在沙发上，她觉得今天简直是疯狂的一天，
    “你好缪缪，抱歉让你听了刚才的话。还有！”她盯着黎木，“你真的一点都不害羞吗？”
    黎木双手一摊，
    “害羞什么？”
    “缪缪，你说说！”从灵向缪缪求助。仟仟尛哾
    缪缪一本正经地问，
    “为什么要害羞？”
    从灵僵住了。她左看看，又看看，忽然觉得自己简直跟他们三个格格不入，
    “哎呀，算了，不管你们了。你们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她说完，身体一歪，往沙发上一趟，开始当咸鱼。
    黎木并没有参与缪缪和黑斯廷斯的交流认识，给予她们充分的时间和空间，一并不打扰，在旁边充当看客，有提起他的时候，才会回应一下。
    当两人真的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黎木才清晰地意识到，什么叫彻底的相反。
    缪缪有着完美的性格。
    而黑斯廷斯则是矛盾的集合体。
    令人意外的是，当她们在一起时，气氛却十分和谐。没有因为性格的截然相反而起任何争执，缪缪能够以最真实的态度包容黑斯廷斯的“恶趣味”，而黑斯廷斯也非常能够理解缪缪那种“将回到芒格纳”视作自己的一切的心理。
    也许是因为黑斯廷斯经历过三种状态的芒格纳，所以，她更像一位前辈，总是能静下心来倾听缪缪的普通而又无所事事的日常琐事。
    稍后一段时间，安全屋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严罗。不过，这一次，他明确地是以“一号气象”小队的队长身份而来。
    从灵接待了他。
    并没有过多的闲聊，严罗直接表明了来意。他想知道，地球为何会突然出现所谓的“气候问题”。
    从灵也没有要求什么代价，直接告诉了他关于薇拉·玛纳森要将地球改造为天堂这件事的一切。
    而严罗也理所当然地问起了，该如何解决。
    从灵的回答是，…“严先生。如果你能够对薇拉的‘天使’身份有一定的理解，那你应该知道，我无法阻止她，安全屋也无法阻止她。因为，安全屋存在的意义就不是为了阻止她。我无法给你任何决定性的办法。我只能以我个人的意愿告诉你，《无限》之中的脑髓地狱，曾经跟地球一样，但被改造了天堂。只不过，因为一些尚不能理解的原因，变成了现在的地狱。我无法给你任何建议，只能对你说这些既定的事实。”
    严罗说，
    “也许，只能在脑髓地狱中寻找真相了。”
    “你想做任何事都可以。”
    “如果从《无限》进入脑髓地狱，势必会受到《无限》的游戏规则限制。我想知道，安全屋是否提供进入脑髓地狱的渠道？”
    “提供，你需要吗？”
    “是的，我和我的团队需要。”
    从灵笑了笑，
    “出于个人意愿告诉你的事情，可以不收你的代价。但要使用安全屋的能力的话，代价就是必须的了。”
    “什么代价？”
    “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进入脑髓地狱。那么，安全屋将不定时地向你们传递一些委托。你们可以充分地考虑是否要完成委托。需要向你说明的事……你们使用安全屋的渠道的时间是有限的。而完成委托，能帮你们增加时间。具体时间份额，视委托难度而定。”
    从灵丝毫没有掩饰“安全屋要利用你们”这个事实。
    严罗也知道从灵并不介意这么直白地表示出来。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我代表我的团队，接受这份交易。”
    “那好，请在这份契约上签下你的名字。”
    隐藏在一旁的黎木，目睹了严罗签订契约的过程。他笑着冲从灵眨了下眼睛，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认可她的决断。
    从灵仰起头，撅着嘴巴和鼻子，满脸的小得意。像个拿着满分试卷回家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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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这令人作呕，这又令人向往

    约定好的集结时间是明天。
    严罗向从灵询问了具体的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他还要回去做准备。作为“一号气象”小队的队长，他需要为每一名队员负责，也需要向组建这支小队的非特局负责。
    对于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他完全无法去预测。
    但，就地球的现状而言，做什么都是一种赌博。因为，“天使”薇拉的存在注定了人类永远无法依靠自己，去完成对地球的守护与拯救，必须要依靠像安全屋这种同为人类之外的存在。
    每个民族都会在自己的历史书上写着“我们是勇于挑战世界、探索未知的民族”，“我们的决心与精神必将推动我们奔向更加美好的未来”……之类的话。
    可世界从不会因为你在历史书上写下的评价而出现任何改变。
    世界是物质的，是绝对的，是客观理性的。人类的一切精神都只能感动人类自己，无法影响世界一丝一毫。
    严罗早就领悟了这一点，也早就做好了不怀揣任何希望去做一件事的心里准备。
    ……
    缪缪很想见识一下黎木所生活的世界。她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了。从灵感受到后，自告奋勇，带着缪缪离开了安全屋，去地球走一走逛一逛。
    不在欧尼塞斯大陆的缪缪，就是一个普通人。她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力量水平也完全在于黎木给她打造的秘偶身体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她对世界的感受与认知能力非常低，无从察觉地球正在经历着的破灭过程，以单纯的视野，望见的地球，就是一个美丽且神奇的新世界。
    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所生活的芒格纳天堂更好，是个只有幸福的地方。
    从灵其实并不是很理解黎木为何至今都还对缪缪隐瞒真相。但既然黎木都这样做了，她也就只好顺应着来。
    安全屋里，
    二人独处的氛围有些微妙。
    黑斯廷斯很自来熟，待在安全屋里，就像待在她的家里一样，举止行为写满了平常自然。
    黎木靠在台旁问，
    “你为什么不带着缪缪去参观地球呢？明天才出发去脑髓地狱，今天大概是你们唯一一次能够一起在地球散步的机会了。”
    黑斯廷斯喝着鱼吻酒，红润的嘴唇同瓷白色的酒杯映衬，格外地有色彩对比感，
    “缪缪……她的名字来自幸福素‘缪’，对。”
    “嗯。我这样叫她的，她也并不介意。”
    黑斯廷斯看了一眼黎木，
    “你很哄女孩。”
    黎木无言一笑，接着摇头说，
    “‘哄’不算个很好的词。”
    “我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说‘哄’，而不是‘相处’，或者‘照顾’。”
    “为什么？”
    黑斯廷斯说，
    “我想，在你身边的人，不管男女，大概都会觉得你很可靠，相处得久了，可能会习惯性地依赖你。但我该怎么说呢……你挺虚假的，不是吗？”
    “虚假……”
    “你不会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总是说别人想听的话。”
    “怎么说。”
    黑斯廷斯翘起腿，
    “我问你。你能感觉到那位女老板，对你有好感，或者直白点，喜欢你吗？”
    黎木目光浅澹，看上去像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
    “默认了。”黑斯廷斯转向一边，“在跟缪缪相互了解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之间的互动。我能感受得到，那位小姐对你颇有好感。她看待你的眼神虽然很克制，但依旧流露出一种‘向往’以及‘好奇’。她应该感情史并不丰富，甚至于没有多少感情史，所以即便本身不算少女了，却在感情上展现出一种少女般的青涩。”
    黑斯廷斯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发的皮革，
    “我个人觉得，她应该算是一个有主见的人，真的喜欢一个人，不会这么克制。要么她觉得喜欢你是一个错误，要么有其他原因在压抑着她。”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
    黎木问，
    “所以呢？”
    黑斯廷斯眼神有些深沉，
    “而你，应该是感受到了她的感情才对。你在刻意迎合她对你展现的好感。用直白通俗的话说，你在主动‘撩’她。表面上看，你们应该是情投意合，只要随便你们哪个主动点破，大概就会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我不由得想，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黎木保持沉默。
    黑斯廷斯并没有逼迫他什么。她也并非真的要把这个问题弄个明白，只是闲来无事的谈天而已，
    “在地球，主流的爱情、婚姻文化里，通常都用‘真爱唯一且永恒’、‘忠贞不渝’等颇具道德观念的词，绑定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关系。相恋、结婚后，对其他人发生关系，或者喜欢上其他人，都被视作是不同形式的出轨。可我一直认为，倘若一个人是自由的，那不管他喜欢多少个人，只要是发自内心，都是真爱。”
    黎木目光内敛，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黑斯廷斯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黎木，
    “道德观念、法律意识是一种束缚、压力。”她说完这句话，又岔开话题，“恕我冒昧地问。你是否已经有伴侣，或者说妻子了？”
    这是不好回答的问题。
    以前的话，黎木当然可以肯定，自己有娜塔莎。但是现在……不能。
    因为他清楚，自己以前跟娜塔莎的关系，是一种契约式的依赖关系。看上去有着爱情的形式，但完全没有爱情的灵魂。而在黑星，从他们背道而驰那一刻，这份契约式的依赖关系也结束了。
    虽然他们之间有过约定，等重逢了，就成为真正的，会奔赴婚姻的恋人。
    但……动听的话，谁都会说。约定也从来不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黎木可以肯定，自己很爱娜塔莎。但，娜塔莎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伴侣呢？
    答桉……不是。
    因为他们之间从未缔结过真正的恋爱关系。
    不过，这些都是另外的事了。他现在只想知道，黑斯廷斯到底要表达些什么，之前不停地说起什么“性”之类的事情，现在又提起爱情。
    她到底要知道些什么？
    黎木看着她，
    “我有热爱的人，但并没有普通的爱情关系。起码，现在没有。”
    “那，束缚着你的到底是什么呢？你提起的热爱的人，并未那位小姐。”
    “是另一个人。”
    “哦，你同时喜欢两个人。”
    “为什么笃定我喜欢从灵？”
    黑斯廷斯反问，
    “既然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撩’她呢？要么你确实喜欢她，要么……你是在利用、操控她对你的感情。因为适当地让她觉得有希望跟你相恋，很利于你。你，是哪一种呢？”
    “这是我的私事。”
    黑斯廷斯笑道，
    “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这是你的自由。但我也可以做出自己的猜想。如果你觉得我的猜想会干扰你自己的判断，也可以要求我闭嘴。”
    黎木预想得到，如果自己让她闭嘴。她一定会用一种暧昧的神情，耐人寻味地看着自己。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受。
    这个女人简直是妖怪。他无法理解自己的祖父是怎么跟这种女人成为朋友的。他坐下来，试图让自己安宁一些，
    “所以，你有什么猜想？”
    黑斯廷斯笑了笑，
    “只是猜想，如果你感到冒犯，随时都可以让我停下来。咳……”她开始讲述，“你有一个热爱的人，但她并不在你身边，可能去做她自己的事去了。你很支持她，也许跟她有过什么约定。但跟从灵小姐相处的时间里，大概是因为她喜欢你，有意无意地向你展现了她的魅力……老实说，我觉得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聪明又可爱。你发现自己对她有好感了……”
    黑斯廷斯说，
    “跟你相处不多。但我觉得你这种自我意识很强的人，应该非常主动。喜欢一个人，立马就会去追求。你喜欢从灵小姐，却跟她的互动仅限于‘撩’，模湖又暧昧。是不是，你跟另一个女人的约定，束缚了你呢？你会下意识觉得喜欢上别人，是精神出轨，是背叛。我再大胆地假设……从灵小姐，跟与你有约的那个她，应该认识，甚至关系很好。这更加让你有背德感。”
    黑斯廷斯笑容浓郁，
    “也许，对于从灵小姐而言，这份背德感，也在影响着她。”
    说到这里，黎木真的要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能读心了。
    太可怕了。这么短暂的接触，就能想到那么多。如果跟她相处久了，岂不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神态的稍微变化都会被她解读？
    看到黎木的沉默。黑斯廷斯也没有针对性地说些尖锐的话。她声音温沉，
    “人是情感生物。一个人要跟另外一个人建立起情感关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只要给予最为廉价的时间，他们就可能形成任何一种情感。爱、憎恨、依赖、厌恶、恐惧……各种各样的情感，只需要廉价的时间就能实现。所以啊……人类真是一种思想低级到没下限的生物。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做不到不去想一件事，那这件事就不会再脑中涌现。”
    黑斯廷斯说，
    “正因为如此。人类才那么容易被操控，被塑造。而你呢？你又是否能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呢？我想，既然你会有背德感，那大概就不能。”
    黎木紧紧看着她，
    “铺垫了那么多，这才是你想表达的吗？”
    黑斯廷斯目光幽幽，
    “是的。我想说，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你有弱点，并且非常明显，明显到连我这样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无法自主地控制你的情感。只要符合你的喜好，跟你相处足够的时间，你就会喜欢上对方。换作其他的也一样，只要满足你的厌恶，跟你接触足够的时间，你就会厌恶对方……而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都会成为你的弱点。”
    “所以，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黑斯廷斯眯起眼睛，
    “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我可不觉得这是礼物。”
    黑斯廷斯稍稍仰头，
    “因为你从未经历过不受任何因素束缚的事。就连你那隐晦的情感，居然都被可笑的道德观念束缚了。我不由得想，你是不是跟别人戏玩的时候，都还要去想，不能弄大别人肚子，不然又得负责了。如果你经历过仅凭自主意识而决定，不受其他任何因素限制的事……你就一定会理解，为什么是礼物了。”
    黎木抬头看着明亮的天花板。古典朴素的装潢在他眼中打转。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难过”的状态，正在不断地下陷。
    黑斯廷斯不禁皱起眉……他这么脆弱吗？几句话就能把他精气神弄散？不至于，我还觉得我是在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弱点呢。
    感受到黎木“下陷”得越来越深了。黑斯廷斯紧张起来，这可不行啊，要是他出问题了，自己重返芒格纳的事不就泡汤了？
    得鼓励他一下才行。
    正当她这么想，并要为之付诸行动的时候。黎木的“下陷”状态忽然消失。
    他低下头，平视着黑斯廷斯。
    看着他的眼睛，黑斯廷斯恍然有种看着“极恶”、“混乱”之物的感觉。简直像是掉入了一片完全无序，没有任何意义的时空里。
    “你……你怎么了？”
    黎木右手抚摸着脖子，稍稍歪了歪头，
    “自从我跟娜塔莎分开以来，回到安全屋后，渐渐地知道了何为‘幸福’，何为‘支配’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要怎样，才能真的走上那条路……倘若我要支配一切，那就一定不能让人因素干扰到我。我想不通这个。你今天点醒了。原来，我从未经历过不受任何因素干扰的事。我以前所做的每件事，都受着从小耳濡目染的‘道德观念’、‘社会法则’、‘人际关系’的各种因素的影响。”
    黑斯廷斯并没有听明白黎木在说什么，尤其是前半段话。他热爱的那个女人叫娜塔莎？“支配”是什么？他要走上什么路？他为什么要支配一切？
    这些，黑斯廷斯都不明白。此刻，她只感受到一件事，
    眼前这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好像因为自己，变得十分的“混乱”了！
    “感谢你啊，黑斯廷斯。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黑斯廷斯笑不出来，
    “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好心？原来你是为了我好，才对我这些的吗？”黎木若有所思，然后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我好。但确实，我因为你而收获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黑斯廷斯不想回答。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的黎木，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为对你好，就是在惩罚我自己。不论是我将你作为幻想对象，还是提示你目前的弱点，都是为了惩罚我自己。”
    “实在是病态扭曲的想法。黑斯廷斯，你果然是个变态。大概，你有着什么绝对无法原谅的罪孽。”
    黑斯廷斯咬着牙，死死地看着黎木，眼中显露出恨意。
    她恨死了这个男人。
    黎木的身形勐然一闪，来到黑斯廷斯面前，掐住她的脖子，
    “接下来，我要做一件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事。我不需要为此负责，做这件事，我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精神压力。这件事对我而言，甚至不如眨一次眼重要。”
    黑斯廷斯茫然地看着他。
    黎木贴近她的耳边，
    “你不是想要被惩罚吗？这就是惩罚啊。”
    黑斯廷斯勐然理解了。惩罚，就像幻想着他满足自己一样的惩罚……
    就像之前盯着虚无的黑暗，诉求莫名高涨一样。此刻的她，看着黎木混乱的眼神，那闪烁着极恶之光的童孔……不禁躁动而兴奋，诉求前所未有的高涨。
    惩罚……
    这一定是最为激烈的惩罚……一定能让我赎罪！
    四月间，湿漉漉的梅雨季节里。潮湿浸润到安全屋之中。
    风吹过每一个角落。沙发、走廊、茶室、楼梯口……
    混乱与惩罚交错。
    热潮从鼻子里涌出，越过脸庞，蔓延至全身……
    黑斯廷斯一定是有着让人食髓知味的特质。
    当毫无顾忌的混乱，与心甘情愿的赎罪相碰撞。绝不会迸射出爱情的火花，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对方才能满足。
    这令人作呕，这又令人向往。
    这个过程不需要情话，更加不需要充满爱意的目光。
    这只是两个刚好在需求上产生共鸣的人，所做出的“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并且，他们为因此而坚信。人这一生，并非做任何事，都要赋予其“意义”。
    直到最后，黎木松开黑斯廷斯，才会说一句，
    “把你关于‘挑选’的真实记忆，共享给我。”
    这件事，才是有意义的事，才是主题，才是他们之间所进行的交易的价值。
    但黎木却能在这样的时候，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正因为他们刚才所做之事，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黑斯廷斯坐起来，
    “等我洗完澡再说。”
    “别浪费时间了，一起。”
    黑斯廷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去，
    “好。”

 第178章 挑选

    因为黎木精神阈值的增长，以及对自然原力掌握程度的加深。他逐渐能拆解让安全屋一切能力运作的扭曲符文的含义了。
    以前的安全屋，没法做到指定地点传送。从哪里进入的，离开时就会在哪里出现。
    但现在，可以指定地点传送了。
    所以，从灵并没有带着缪缪去知冬市参观。她选择了一座被自然风光环绕的边陲小城，并没有在知冬市这种紧张的大都市里。
    吹着四月的夜风，看着远处高空因为大气结构改变而呈现出的橘红色天光。两人漫步在一条石阶小道上。这里应该是个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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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缪，谢谢你。”
    “谢我什么？”缪缪笑着问。
    从灵拢了拢衣服，
    “上次的事。一直没有机会跟你道谢。”
    “那你更应该感谢黎木先生。一切都是他促成的。包括我，也非常感谢他。”
    从灵望着头。夜空因为橘红色天光看不到什么星星，连月亮也呈现出一种奇幻小说里的幻想感。整个世界，似乎被渲染得像是游戏里的cg场景，
    “我不会感谢他。”
    “为什么？”缪缪很好奇。
    “我再也不会对他客气了。哪怕他认为我十分无礼，十分没有分寸感。我也不会客气了。”
    缪缪微微一笑，
    “梦是最没有边界感的地方。你有梦到过他吗？”
    “有。经常。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不礼貌的都有。这不会很奇怪。”
    “不会。你在想他的事，就会做关于他的梦。梦是潜意识的反射，也是清醒是思维的延伸。”缪缪遗憾地说，“只是可惜，我没法在欧尼塞斯大陆以外的地方进入别人的梦境，不然的话，我真的很想在你的梦里跟你谈天说地。黎木先生也只是例外。”
    从灵总是对缪缪升不起半点不好的想法。她觉得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完美了，
    “缪缪，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缪缪手指挽着一缕垂在肩头的长发，
    “我从芒格纳离开后，就变成了这样。白色是一种凋零的色彩，也许看上去还不错，但事实并不美好。大概是我从未对欧尼塞斯大陆的全新人生感到过希望。就像置身在茫茫无尽的雪原上。”
    “这是你精神的反馈？”
    “或许是。”
    从灵在脑海里幻想缪缪如果有一头乌黑泛光的长发的话，会是什么样呢？
    那简直美极了。不过，这却令她如鲠在喉，
    “缪缪，这里美吗？”
    “很美。”
    “但如果我说，这份美是破灭前最后的幻想呢？地球将要破灭了。”
    “世界末日吗？”
    “不……”
    从灵说不出口。难道要说地球将要变成芒格纳天堂那样吗？可缪缪自诞生起，所见的一切，所感受到的全部美好，都是芒格纳天堂。对从灵而言，天堂是破灭，但对缪缪而言，天堂是希望。
    “缪缪。消除个性与特征，会变得幸福吗？”
    缪缪俯身摘下一朵焉答答的野花。野花迅速在她手中凋零，
    “如果我在芒格纳，我会说会。但如果是在欧尼塞斯大陆以及地球，我会说不会。”
    从灵的眼中闪耀着焰色狐狸的影子。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四月的夜风稍微还有些冷。对于现在只是普通人的缪缪而言，身形单薄，多少有些吃不消。从灵把自己的外套交给她，不禁吐槽，
    “黎木也实在是太……真就给你捏了具普通人的身体啊。”
    “请别这么说。我很喜欢这具身体……这就是本来的我。”缪缪抓着从灵外套的袖子，目光朝下，“我本来就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离开芒格纳，我根本不会成为欧尼塞斯大陆的繁梦之神，根本不会感受操控梦境的力量。我只会度过普通的一生，成长、发育成熟、进入基因选育库，运气好的话，我的基因会被选中，用来培育新生命。到了二十五岁后，养育系统分配给我的孩子，将孩子养到十八岁后，我开始拥有自己的时间，一直到六十岁，告别工作，在八十岁的某个夜晚里，自然死亡。”
    从灵听来，只觉得这就是“人生机器”，
    “所有人都一样吗？”
    “所有人都一样。”
    从灵难以接受。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缪缪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居然很……幸福。
    如果地球变成那样……她不由得想……
    如果地球真的变成那样，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也许真的是一种幸福。因为，光是活到八十岁，然后自然死亡，对很多人而言，就已经很难得了。
    她摇摇头。不，没有个性与特征，所有人都一样的世界，怎么也说不上幸福。但，所有人都一样，会不会真的要比阶级分明好呢？
    她无法站在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但她觉得，如果这种“所有人都一样”，是被别人强行赋予的，那大概不是真正的幸福。这种事没法去解释，只是一种感觉……感觉。
    从灵陪着缪缪聊了很多，走了很远。她们之间的话题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谈起的大多都是女孩子之间的那些事。
    在天色见亮的时候，她们返回安全屋。
    今天，是一切正式开始的一天。
    ……
    “不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呢喃”这样说着，然后沉吟一声。
    皇后的魔镜问，
    “什么感觉？”
    “老板他，进步得比我预想的要快。这给人一种十分急迫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催着往前走一样。”
    “是什么？”
    “呢喃”说，
    “在宏观宇宙中，任意两个物体之间，都存在着吸引。地球对月球的吸引，太阳对地球的吸引，银河系中心点对太阳的吸引……放大到整个宇宙，整个无限世界。事物之间都存在着吸引，或强或弱，或特殊，或平常。”
    “这些跟你的观点有关系吗？”
    “经常会有人说起一个词，‘冥冥之中’……‘冥冥’，无法感受，无法理解，在不可视的世界里，像磁力一样，左右着事物。倘若老板注定要踏上成为理想的支配者之道路……甚至说，他可能已经在路上了。那么，他在彻底成为理想的支配者前，将对其余的一切都产生‘冥冥’的吸引。我无法去说，他到底在吸引着什么……但也许，正是这种吸引，给人一种急迫的感觉。”
    “你说得太复杂了。”
    “复杂是因为我也理解得十分晦涩。倘若我完全通透了，一句话就能说清楚。但很遗憾，我甚至忘记了我来自何方。”
    “所以，你是担忧老板，还是如何？”
    “说不清楚。不过，老板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就好。”
    “他跟那位黑斯廷斯……你怎么看？”魔镜问。
    “呢喃”反问，
    “你不是最能窥探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吗？”
    魔镜沉默了一会儿。镜面映着明亮的灯光，却显出一些幽幽然，
    “我只感受到混乱。我不知道这种混乱，是否应该存在，又会对他们产生怎样的影响。总而言之，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呢喃”说，
    “彻底的混乱，没有任何因素束缚……所以，理想的支配者道路，其实是一个熵增的无限过程吗？”
    “我无法参透。”
    楼梯传来脚步声。
    黎木和黑斯廷斯一前一后从二楼下来。他们平常且自然，神态举止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坐在沙发上，黑斯廷斯说，
    “你要是怕我造假的话，就还是自己亲自来提取关于‘挑选’的记忆。”
    黎木不废话，随即操纵自然原力击穿黑斯廷斯的灵魂。借助着安全屋的能力，他迅速对她的记忆进行检索，
    “你这么放心让我窥探你的记忆？也许我并不会只聚焦在‘挑选’上。”
    黑斯廷斯的头发还带着微微的湿润感。因为她异于常人的身材，所以安全屋里并没有合适她的换洗衣物，实打实地算，她比黎木都要高出四公分。所以，为了有合适的衣服穿，黎木还临时用炼金术给她裁缝了几件。
    得益于那场“毫无意义”的经历。
    对于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黎木都完美地把握了。所以为她量身裁缝的衣服，内外上下的衣服都十分合身。而完美适配身材的衣服，理所当然地让她看上去比之间更加娇艳动人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可不只是说说而言。
    黑斯廷斯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黎木，
    “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无所谓。”
    黎木迅速阅览黑斯廷斯这一生的记忆。还没检索到关于“挑选”的内容，他不禁皱起眉，目光幽沉地看着她，
    “难怪你一直说着什么‘惩罚’。你果然是罪恶的源头，是一切罪孽的开端。”
    “你也觉得我应该死在芒格纳，对。”
    黑斯廷斯期待地看着黎木。她期待黎木肯定的回答。
    黎木却并没有给她回答。倒不是他拿不定主意，无法去评价，而是他根本不想对黑斯廷斯做出任何评价了。对于这个矛盾的集合体而言，任何评价都只是浅薄的话语，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徒增烦恼，
    “你把芒格纳天堂变成的脑髓地狱。你窃取了他们的幸福感。理应让他们来评价你是应该被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
    黑斯廷斯笑道，
    “如果确定了我的死刑方式，那么我希望由你来执行。最好是凌迟。看着你一刀一刀将我身上的肉割下来，直至死亡……我应该也会带着笑意死去。”
    “你不妨就活着，或者才是最好的惩罚。”
    黎木翘起腿，闭上眼，不想再跟黑斯廷斯说这些了。
    黑斯廷斯眼中流露一些失落，以及恐惧。她怕结果真的像黎木说的那样。
    黎木不再搜寻她杂余的记忆，将关于“挑选”的全部记忆检索出来，然后归因整合，按照先后顺序排列成现实事件。
    黑斯廷斯关于“挑选”的所有记忆，一共分为四个主要的关键节点，
    第一，1977年2月19日上午，知冬市的忽然升起一场浓雾，能见度在短短的一分钟里下降到不足20。一切手段，都无法突破20的限制。好在那个时代的知冬市交通不算发达，街上的交通工具大多都还是自行车，并未有造成大面积的惨烈事件。不过，这仍然迅速引起恐慌。
    除了的知冬市外，还有美国的旧金山，欧洲的柏林，苏联的莫斯科都出现了相同的大雾。
    大雾持续了一整天才消散。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都不知道为何好端端地会突然出现这样奇怪的天气。但既然没有什么后续的话，也就只能当作是难得一见的诡异天气了。
    不过，却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见证了大雾真正的秘密。
    而这一部分人，则被称为“冒险者”。冒险者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大雾消失后，得知自己被选中了，必须要接受一场“挑选”，如果没能被选上，将彻底消失。
    知冬市被选中的七名冒险者，旧金山十三名，柏林九名，莫斯科五名。共计三十四名冒险者，将接受来自未知的挑选。被选上会发生什么他们不知道，但如果没被选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二，冒险者的事并没能彻底瞒住，还是被国家所知晓了。但知晓归知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完全超过了所有人的理解。于是，他们只好持续不断地观察这些冒险者，看看他们到底会经历什么。
    而发生在冒险者身上的事，也完全是匪夷所思的。根据冒险者们的描述。他们会不定时、不定地点，突然离开现实世界，进入一个封闭的空间。在封闭空间里，他们将接受一系列类似于闯关的挑战。
    有极限运动、体能压榨、力量训练、智商游戏、惊吓测试……
    成功通过挑战，计+1分，失败计-1分。每个冒险者，初始分数为5分。分数归零，直接被淘汰，分数达到10分，开始第二轮挑战。
    第二轮挑战是影视剧剧情挑战。不知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居然将地球上的那些影视剧变成了真实世界。而冒险者们将在真实世界里接受任务挑战。
    每个冒险者只有一次机会，成功则晋级，失败则淘汰。
    看到这里，黎木觉得有些像是《无限》的雏形。
    第三个关键节点。整个第二轮挑战，一共持续了一年时间。到最后，仅有五名冒险者存活下来。其中，知冬市仅有黎远江一人。
    第二轮结束后，冒险者得到了提前预告。
    他们将有两年的时间准备。两年之后，开始第三轮挑战。
    也就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黎远江受到其他人介绍，前往丹麦寻找黑斯廷斯。向她求学。
    后面发生的事，就跟黑斯廷斯之前说的一样了。黑斯廷斯其实也并没有真的给予黎远江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她只是在跟黎远江来往的过程里，让他理解了该怎么去认识一个世界。
    通过她的记忆。黎木认识到，自己的祖父，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人。因为并不是黎远江的记忆，所以他到底在那场大雾里，那些试炼中经历什么，并不清楚。
    最后，第四个节点。
    “挑选”结束。最终结果是……无人通过。第三轮试炼，没有一个人成功归来，包括黎远江，也彻底消失了。所以，以至于第三轮试炼到底是什么，都不为人知。
    这之后，一切回归正常，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比较诡异的是。知道这件事的许多人，都逐渐丧失了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仅有那些自身精神本就比较强的人，才勉强记了下来。
    非常醒目地出现，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让这场“挑选”成为了一个逐渐不被人关注的……世纪之谜。

 第179章 记忆与认知的矛盾

    黎木看完了黑斯廷斯关于“挑选”的所有记忆后，忽然浑身掠过寒意。他勐地抓住黑斯廷斯的肩膀，沉声问，
    “黎远江，在1983年的第三轮试炼中就消失了，没有回来？”
    “是的。”
    “但如果你知道他没有回来的话。为什么还要给他写信。为什么信中你表现得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消失了？而且……如果他在1983年就消失，‘今天几号？’咖啡馆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记忆跟现实，不符！”
    黑斯廷斯被连续发问，瞬间懵了。因为她也才意识到这件事前后的矛盾，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黑斯廷斯，你是不是给了我虚假的记忆！”黎木幽幽地看着她。
    黎木此刻像是噬人的野兽。这既让黑斯廷斯害怕，又让她兴奋。
    “绝对不可能。我完全把我的记忆展现给你了，绝对是我真实的记忆，尽管其中一些内容是我从德尔那里听来的。但德尔绝不可能会欺骗我！”
    她的肩膀被黎木捏得很用力，骨头几乎要碎掉了。
    黎木死死地看着她。
    最后，他确定。黑斯廷斯的确没有撒谎。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木皱眉想了想，
    “你的记忆跟你的认知矛盾。要么你的记忆被篡改过，要么你的认知被干扰了。”
    “可我来到知冬市后，很详细地调查过黎远江的事。你要知道，德尔的能力，就是收集残存在世界上的各种真实信息。所以，事实是，黎远江并未在1983年彻底消失。他回来了，甚至还经营起了‘今天几号？’咖啡馆。”
    “他用的假身份？”
    “不，应该不是。”黑斯廷斯摇头，“既然我写信直接用他的名字，可以送到咖啡屋来，就说明他用的肯定是真实身份。”
    “但如果是真实身份的话，国家不可能不知道他回来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黑斯廷斯忽然奇怪地看着黎木，“你不是跟黎远江没有任何关系吗？为什么不关注‘挑选’这件事，反而更加关心起他？”
    黎木盯着她，
    “我该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黎木，名义上，是黎远江的孙子。”
    黑斯廷斯张大眼睛，
    “难以置信。我居然跟旧友的孙子上床了……多么耻辱的一件事。”
    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呼吸却加快了，目光也变得十分亢奋。
    黎木不想搭理她的怪癖，
    “总之，我必须要弄明白我的祖父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看来，你的记忆参考性太低了，逻辑混乱，跟实际也对不上。你的记忆告诉我，你在1983年就为我的祖父哀悼过了。但后来你却像知道他还活着一样……这简直混乱不堪。”
    黑斯廷斯没法反驳，因为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认知和行为会跟记忆的印象不太一样？
    难道，有人干扰了我？
    她不禁看向黎木。她隐约能察觉到，黎木似乎具备某种“操控事物变化”的能力。
    会不会……也有人有类似的能力，操控了1983年之后的世界？让之后的世界变成了一个“黎远江还活着”的世界？
    她没有把这个不成文的猜想说出来，不想以此来干扰黎木的判断。她说，
    “我建议，综合多方记忆，进行综合参考。你应该找一找其他还知道‘挑选’的人，看看他们的记忆是怎样的。跟我的记忆对不对得上。”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黎木第一时间想到了严罗。
    没过一会儿，从灵跟缪缪回来了。她们一进安全屋，立马就感受到里面稍显压抑的氛围。黎木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神情幽沉，一言不发。黑斯廷斯也是，坐在旁边思考着什么。
    从灵顿了顿，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木摇头，
    “不用紧张，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只是碰到了一些疑惑。”
    “怎么了？”
    从灵走过来。
    黑斯廷斯起身离开。她向缪缪招呼，
    “缪缪，跟我来。今天就要出发了，我帮你准备一下。”
    缪缪心思灵动，大概知道，黑斯廷斯是打算给黎木和从灵留足私密空间。她笑着点头，
    “好的。”
    随后，她们离开了。
    从灵见黑斯廷斯的反应，不由得看着黎木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骗我哦。”
    黎木仰在沙发上，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我突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世和来历，跌入了一团迷雾。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蜂拥而来。而我又非要去做些什么不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说实话，有时候的确会很累。”
    从灵没听懂黎木到底在说什么。但她感觉，黎木心情不是很好，可能需要安慰。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的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理解的。我自己非要为你做些什么的话……大概也只能说，我支持你。哦。”
    “有一件事，必须要问一问严罗。”
    “要我来吗？”
    “不。这件事，我要亲自问他。”黎木的语气很低沉。
    从灵有些不安，
    “黎木，你……到底怎么了？”
    “别担心我。”
    “我怎么可能不……不担心你！”从灵鼓起勇气，显得执拗地盯着黎木。
    黎木看着她没说话。
    从灵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正确的时候，这里是不是正确的地方，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可她就是有些忍不住，想要把兜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她甚至不愿意去想话说出来后的结果了，只想说……只想尽情地表达自己内心反复酝酿的独白。
    “这太幼稚了。”
    黎木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她的念头。她不解地看着黎木，
    “幼稚……是在说我吗？”
    黎木摇头，
    “我是说我自己。对不起，我不应该把郁闷的情绪发泄到你身上。”
    “可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黎木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跟娜塔莎背道而驰的场景。闪过娜塔莎跟他所作的约定。到最后，他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要是我在踏入安全屋之前，就认识你的话……”
    “可我们就是在安全屋里认识的。没有安全屋，我们甚至不会相见。”
    “所以啊。这简直让人变成了蠢货。”
    “为什么要这样说啊！”从灵语气提了起来……她很不解，为什么黎木要说他们在安全屋里相见，让人变成了蠢货这种话。
    不知为何……看着从灵紧咬牙关的样子，黎木心中不断浮现出黑斯廷斯的身影。
    他意识到，自己本能地希望跟从灵之间，也可以像黑斯廷斯那样。
    没有边界，没有束缚的关系。
    “令人作呕……”
    “你在说我吗？”从灵稍微歪着头，紧紧捏着拳头，面部肌肉绷得很紧。
    黎木摇头，
    “我在说我自己。”
    “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羞辱你自己？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不是，是不是我给了你什么压力。”从灵手指头发颤。她不是反应迟钝的笨蛋，现在反而对这些很敏感了。
    黎木大声说，
    “不要一有事情发生，就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
    “可你总要告诉我些什么……明明你现在情绪很低落，却不要我担心你。你也应该考虑一下我才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不担心你……我光是想想，脑袋就简直要爆炸了。”
    从灵心里发堵，闷沉沉的。她一面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在黎木面前表现得很恋爱脑，可又总是忍不住会去在意他的事。就好像身上痒了，但不让去挠一下一样。莫非只能等到不痒为止？可等待的过程，实在是太难受了啊。
    黎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承认黑斯廷斯完全说对了，起码在这件事上，自己彻底输给了她。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把关系弄僵。从灵，暂时就这样。你跟我都需要冷静一下。”
    从灵看着自己的膝盖，
    “今天缪缪告诉我，没有个性，没有特征的世界就是最好的世界。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差距，所有人各司其职，共同参与世界的建设，以及维持物种的延续。没有富贵，没有贫贱，没有阶级……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着个性的交流，更加没有相吸引的说法。我不由得想，倘若有一天我们变成那样……是否会存在着‘奇迹’一般的东西，指引着你我相遇。”
    她吸了吸气，然后站起来，背对着黎木。披背的，稍有波浪纹理的黑色长发透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有些话她很想说。她觉得也许黎木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在想来，如果黎木觉得保持现状就好的话……那她永远不会说出那些话。只要不说出来，她跟黎木之间，就始终有各自的保护。
    “我多么希望娜塔莎在这里。如果她在的话，一定能让你那么低落。但是现在，在这里的只有我。我却做不到娜塔莎那样。可我又不希望娜塔莎在这里……因为她要是在的话，我就永远没法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话。”
    从灵迈开步伐，
    “我要去设计供严罗他们使用的程序了。”
    她去了地下室。
    黎木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小声滴咕，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
    燕京时间上午七点，严罗准时来到安全屋。
    这一次接待他的是黎木。不过，因为始终保持着神秘跟严罗接触。所以，严罗并不知道安全屋的老板到底何许人也，就算从从灵换成了黎木。他也只会觉得这位老板的态度和语气总是让人拿不定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确认了昨天的交易无误后，黎木说，
    “脑髓地狱的情况，的确可以参考。但你们也要做好完全没有收获的准备。”
    “前往脑髓地狱起码还有个努力的方向。留在地球的话，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相信老板你应该也知道‘铁云’的厉害之处。”
    “铁云”是大气中出现的新单质气体的名字。
    早在它刚出现的时候，黎木就研究过。他能很轻易地从微观层面分析铁云的性质，但无法去改变。他确信，铁云出现在地球的意义，是被天使“薇拉”所赋予的。而如果无法超越薇拉，无法击溃她的能力，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铁云。
    薇拉所说的“这一切必然发生”，正是建立在天使之于世界的能力上。
    黎木说，
    “人类总是会用各种文明文化精神来强迫自己做一些事。牺牲精神、奉献精神、舍弃精神等等。你怀着怎样的精神而出现的呢？”
    严罗摇头，
    “文明，是人类唯一有力量的东西，我一直相信，这是可以跨越时空的存在。不过至于我怀揣着怎样的精神……我不会说我做好了牺牲以及付出一切的准备。我只是不愿什么都不做而已。庸俗地说，我只是不愿意承认我对世界而言毫无价值。”
    “价值……”黎木说，“我没有什么资格来评价这些。不过，严先生，在你出发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严罗问，
    “这算是委托的一部分吗？”
    黎木笑了笑，
    “你很在意这点的话，就当做是。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可以增加你们使用安全屋程序的时间。”
    “那请问。”
    “1977年，知冬市、旧金山市、柏林市以及莫斯科市同一时间被大雾所覆盖。一场名为‘挑选’的试炼就此拉开帷幕。我想知道，你关于‘挑选’的记忆。”
    严罗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是个秘密。一般来说，没有允许，我绝不会说出来。但看上去，你是知道这件事的。”
    “是的。我知道，但我想看看，你所认识的‘挑选’是否跟我的一样。”黎木说。
    严罗有些纠结。
    黎木笑了笑，
    “那这样，我把我认识的‘挑选’说出来，你只需要看看你所认识的有哪里跟我说的不一样就行。”
    “可以。”
    黎木开始复述从黑斯廷斯那里了解到的“挑选”。
    经过了对比确认后，答桉是——
    严罗记忆里的“挑选”，以及情报部门情报记录里的“挑选”，黑斯廷斯记忆里的“挑选”……完全一致。
    多方确认的结果，
    黎远江的确在1983年就消失了。并且在这之后，没有停止对他的调查，但始终没能找到他的任何信息。
    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好像以1983年为节点，发生了某种变化。
    是黎远江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可黑斯廷斯通过官方渠道，写信都能直接以“黎远江”的名字投递……如果黎远江其实并不存在的话，那……是有人替代了黎远江？

 第180章 混乱的时代，才是我们的时代

    黎木不禁又问，
    “你认识黎远江吗？”
    “嗯，认识。他在参加试炼的时候，就是我代表国家与他对接，为他提供帮助。我们算是不错的朋友。”
    黎木心想，既能跟黑斯廷斯这种矛盾的老妖怪交朋友，又能跟严罗这种国家公务人员交朋友……“祖父”这交际能力不赖嘛。他接着问，
    “中间有两年，他前往了丹麦，你知道为什么吗？”
    严罗说，
    “据他说，有人告诉丹麦有一位值得拜访的高人，能帮助到他。但高人是谁，又是谁告诉他的。我并不知道。”
    高人自然是黑斯廷斯。那么……唯一的疑点就是……是谁让黎远江去丹麦找黑斯廷斯的？
    黎木问，
    “在1983年以后，你是否认为黎远江还活着？”
    严罗叹息一声，摇头说，
    “实不相瞒。我一直都以为他还活着，就生活在知冬市，直到我看到了解密的情报，才意识到他早在1983年就彻底消失了。而最令我费解的是，我明明记得他在1983年就消失了，却还本能地认为他活得好好的。”
    跟黑斯廷斯的情况一样。真实的记忆跟实际的认知互相矛盾。
    之前黎木觉得可能是记忆被篡改了。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客观的情报记载跟他们的记忆是相符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们的实际认知被干扰过。
    因为安全屋的缘故，黎木确信，世界上存在着干扰认知的能力。
    不过，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挑选”的意义是什么？黎远江为什么被“特别关照”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即便是现在也完全无法确定黎远江是不是真的死了。甚至说，到底有没有黎远江这个人都还要打问号。
    黎木一直单纯地认为，自己是黎远江的孙子，黎远江将安全屋这份遗产传承给了自己。
    但细想来，自己从未见过黎远江，偶尔听母亲提起过他。但每次追问他的事迹时，母亲也从来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他只知道自己有个祖父叫黎远江，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如果，有人干扰了母亲的认知呢？母亲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叫黎远江的父亲呢？
    太多的疑点了，而且让人无从着手调查。
    现在看来，唯一的突破点就是……介绍黎远江去丹麦拜访黑斯廷斯的那个未知的他。
    从灵推开茶室的门。看到她的瞬间，黎木顿了一下。
    因为，她完全暴露了自己，没有隐匿。她微笑一下，然后对严罗说，
    “严先生你好，我是安全屋的员工从灵。支持你们在脑髓地狱活动的程序已经设计好了，并且前期工作都准备完毕，你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前往脑髓地狱。”
    她递来一支看上去很平常的机械手表，
    “这支手表连接着安全屋的程序网络。你可以在上面了解程序的运作方式。”
    严罗接过手表，仔细研究了一下，确定无误后，他看向黎木，
    “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就要和我的队伍准备出发了。”
    “祝你们平安。”
    严罗点点头，迅速离开。对他来说，刻不容缓。
    黎木不解地看着从灵，
    “为什么用员工身份？”
    从灵别过头，
    “有什么关系吗？从灵是安全屋的员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又不影响。安全屋只需要一个老板，你以老板的身份跟他接触，那我就只能用员工的身份咯。”
    黎木笑问，
    “在生气啊。”
    “没有。”
    “那你干嘛别过头。”
    “脖子不舒服。”
    “过来我给你瞧瞧？”
    “不用了。老板您还是多关心一下您自己。”
    黎木起身凑过去，小声又柔和地说
    “你才是老板。”
    说完，他擦肩离开。
    从灵在后面喊，
    “不要绑架我啊！”
    她心里滴咕，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的话，到最后你一定会失去我的……一定。
    ……
    “准备好了吗？”
    黎木站在台外面，看着缪缪跟黑斯廷斯。
    缪缪笑着说，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的到这一刻，莫名地有些话想对你说。”
    黎木心里触动，
    “你说。”
    缪缪眼睛并没有看着黎木。这大概说明她这些话并非只是对黎木说的，也许还有更多的人，
    “也许我并没有真的跟你有过太多交际，可比起在欧尼塞斯大陆那三百多年里……短短的几个月，居然充足丰富到如此地步。我一开始觉得你们很奇怪，为什么相互之间那么多矛盾，人与人不应该能互相理解的吗？后来我发现，是我很奇怪。我记忆里的‘幸福’生活，除了在芒格纳外，其他地方，都显得那么异类。可是……我终究还是要回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很轻，但并不闷，
    “抱歉。我感觉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比起你们，我就像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
    从灵端着手，靠在台上，显得很随意，
    “缪缪，麻烦不麻烦，不在于你的感觉，而是我们的感觉。说起来，到底也没有真的为你做些什么，不用抱歉。”
    缪缪微笑着点头。
    黎木没什么可说的。他不是很喜欢在分别的时候搞些扇情气氛，
    “没有其他事的话，就放轻松，通往脑髓地狱的大门就要打开了。”
    “嗯。”
    这时候，黑斯廷斯好奇地看着黎木，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黎木稍稍蹙眉想了想，
    “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这……好。你比我想得要更加……没心没肺。”黑斯廷斯右手食指从下巴尖垂下，滑到胸脯的尖端，然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接着，她转过身，牵着缪缪的手，走向“注视脑髓地狱的无头者凋像”。
    缪缪大概只有163，而黑斯廷斯有185，加之她基本都穿着带帮的鞋子，所以逼近19了。
    身材的差距，让她跟缪缪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像母亲牵着孩子的手。
    无头者凋像说，
    “两位女士，请放松。过分的紧张可能导致行进的颠簸。”
    缪缪很紧张。因为她真的太期待这一天了。对于黑斯廷斯而言，就只有忧伤与不住的叹息。
    她笑着握紧缪缪的手，
    “缪缪，原谅我现在才对你说起这句话。”
    “什么？黑斯廷斯小姐。”
    “也许，你记忆里的芒格纳，已经不复存在了。”
    黑斯廷斯刚说完，无头者凋像所处的空间开始泛动水面一般的涟漪，荡漾……扭曲……
    缪缪正想问，但一股强大的拖拽力打断了她。
    她感到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吸入了龙卷风中，盘旋，上升……
    目睹了缪缪和黑斯廷斯的离开。接着，黎木立马注意到旁边的从灵好像有点焦躁。她将身体重心放在左边，稍微卸力的右脚则微曲着，抖个不停。
    “怎么了？”
    从灵看着黎木问，
    “黑斯廷斯小姐临走前，为什么对你说那些话？你应该对她说些什么吗？”
    “你变得敏感了。”
    “不……我吃醋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忍住心里的酸涩感。黑斯廷斯小姐看你的目光，跟看我和看缪缪完全不同。那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黎木面朝她，认真地看着她，
    “那么，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此刻看你是一种怎样的目光？”
    从灵看了一眼，就连忙别过头，
    “这对我太过分了。我为什么非要忍受这种事啊。黎木，你真该死，真该死啊。又要我给你时间，又这么露骨地看着我。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宽容到能不计时间地等你吗？我干嘛要这么下贱，干嘛这么卑微。”
    只听她说话，都能感觉得到，她现在心里很乱。
    从灵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相当可靠的。尤其是以前，她话不多，并且几乎不废话，向来言简意赅。但现在，完全乱作一团了。
    没等黎木说些什么话。她忽然顺着台蹲了下来，颇为恼火和自责，
    “当初我就跟戈年一说过，跟你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一定会被你改变，他还不信……要是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非得笑话我不可。我明明也说了，不想被你改变。但偏偏……这简直是对我的惩罚。黎木，你上辈子是我的天敌吗？我恨自己当初要救那些无辜的玩家，到最后把自己栽了进来。”
    黎木蹲下来看着她，
    “那我们要不要交往试试？”
    从灵立马摇头，
    “我又开心又难过。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不要……不要在这种时候对我说这样的话好吗？因为我会觉得你是在安慰我。永远，永远……不要对一个很伤心的女孩说我喜欢你。”
    从灵很伤心。但她并没有哭，只是蹙着眉头，
    “黎木，我问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做安全屋的老板？回答我，把你心里的真话告诉我。虽然我也没办法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但，黎木，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说的是真话。不要骗我，好吗？”
    黎木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和敏感的从灵。一时之间，别说谎言，就算是真话，都很难说出口。
    他起身，来到“皇后的魔镜”面前，然后回过头，
    “从灵，让魔镜替我回答。不论我变得多强大，它似乎都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这是魔镜独一无二的能力。不管是以前很孱弱的黎木，还是现在掌握了支配的黎木。它都总是能知道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皇后的魔镜一直以来，都是安全屋的装饰品，供别人欣赏参观。但与此同时，它被挂在墙壁上，也是一位观众，欣赏着发生在安全屋里的一切。
    从灵目光迷离地看着魔镜。
    魔镜以温润的声音对她说，
    “‘这是个非常可耻的选择……当我开始设想为安全屋选择一位新的老板时，我首先想到了娜塔莎。但娜塔莎不在的事实立马涌入我的脑海，正当我开始迷茫时，我想到你……而当我想到你时，就毫不犹豫地确认，我必须，而非只能选择你。我开始怀疑我的人品……我可能真的是个贪婪不知足的人。我一面期待着娜塔莎顺利回来，一面又本能地告诉自己，我不想你离开，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也许被荷尔蒙所支配了。当你从我身边经过，你身上的味道总是让我莫名地季动。我不愿意承认我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但答桉果然是这样。爱真是太奇怪了。即便我藏匿在阴影之中，世界已经不再有我的痕迹，我能随心所欲地操控物质世界……可我就是无可救药，我就是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魔镜甚至复刻的黎木的心境。它的语气随着黎木心境的变化而变化。
    话音消没后，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黎木自嘲地说，
    “这很令人作呕。我既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又想逃避你。我说黑斯廷斯是个矛盾的人……结果我也一样。”
    从灵看着他问，
    “这算表白吗？”
    “算。”
    “可我不能回答你。起码，在娜塔莎回来之前，我不能回答你。”从灵退后一步，“而且，我必须要跟你保持距离。黎木……如果这层纱窗没有被戳破，我也许可以怀揣着背德感，跟你暧昧，享受一些小小的窃喜，就像在课堂上偷偷吃零食。但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对方的心意了，暧昧的纱窗被戳破了……那就必须要保持距离，必须要！”
    她又退后一步，
    “我不能把你变成一个背叛者，一个爱列的出轨者。我也不能把我变成偷腥猫，第三者。更加不能让正在努力，正在赌上一切去挑战神灵之上试炼的娜塔莎，变成被伤害的人。”
    她很认真。让黎木想起第一次见到的她。
    黎木笑着说，
    “我开始自惭形秽了。”
    从灵低眉顺目，
    “不必刻意地疏远，也不能受本能驱使而靠近。就像我只是对你开始好奇，而你也只觉得我是个有潜力的玩家那样。这就是最好的状态了。我们不会有谁因此而受伤。等娜塔莎回来了，我会告诉她这一切。”
    “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呢？”
    从灵抬起头，
    “我不想得到什么。我只想让她知道，她的男人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黎木悻悻然，
    “不要觉得我是在得瑟啊。娜塔莎她大概率是不会介意这些事的。你知道，她并没有地球的道德观念，遵循自己的喜好本能行事。喜欢就去得到，不喜欢就去毁掉。心里积压太多负面情绪了，就随便找些弱小的生命欺负欺负发泄出去。”
    从灵皱起眉，有些生气地说，
    “娜塔莎不介意，难道你也不介意？”
    黎木顿了顿，看向远处，惆怅地说，
    “从灵，你不是很懂男人啊。”
    从灵噎住，无力反驳。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才不会为了你委屈我自己。区区爱情，不要也罢！”
    黎木没再说话了。他知道从灵正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话都没用。
    他在心里念叨，
    “要是人真的能轻而易举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孽缘情债了。”
    理性地说，只要不对从灵产生情愫，而从灵也不对自己涌现好感，那根本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笔湖涂账上。
    但“喜欢”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黎木感慨地说，
    “我也不过一介凡人，遁入庸碌的人生里，挣扎着想逃出来，却总有人拽住我的脚踝。右边的人叫尹迪丝·娜塔莎，左边的人叫从灵。”
    从灵翻了个白眼，
    “别装模作样了，怪恶心的。程序反馈，严罗他们正在进入脑髓地狱。而缪缪跟黑斯廷斯则已经平稳落地了。”
    黎木状态瞬间切换，变得认真且神秘。
    从灵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人虽然跟个笨猪一样，把他自己的感情弄得湖涂不堪，但他到底是一个藏匿于无声无息处，支配一切的人。对于受他支配的那些存在而言，他毫无疑问是一个不可名状的未知之物。
    这时候，从灵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切？”
    一直在黎木身边的她无比清楚。黑斯廷斯、缪缪已经严罗之所以会在同一天前往脑髓地狱，都是他从中左右的结果。
    如果把这比喻成一出戏剧，那他既是编剧，又是导演、场务、道具组、化妆师……他担当着一切职位，唯独不是戏剧里抛头露面的演员。
    黎木稍稍笑着，
    “为了把一切都弄得稀巴烂。混乱的时代，才是我们的时代。”
    从灵不懂，但此刻，她却有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与觉悟，让她能坚定地站在黎木旁边，
    当然，保持着“不显得暧昧”的距离。

 第181章 残酷终末之旅

    2030年4月22日，r11版本的第九周，凌晨……
    一道无限公告在所有无限玩家的脑海之中响起——
    【各位玩家，你们好。《无限》将于两个小时后进行不定期停服维护更新。本次更新，不论是否参与副本，玩家都将强制下线，请提前做好准备，以免不必要的损失】
    这则公告多少是有些不讲道理的。以前每次停服维护更新，都只是把未在副本中的玩家强制下线，但这次即便是正在副本中，也要强制下线。这里面肯定会有玩家马上就要通关副本了，然后遭到强制下线。
    虽说如此，但无限玩家之于《无限》本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话语权。
    这可不像人类世界的网游，做得不好会被玩家骂，可能导致玩家弃游，影响游戏运营等等。毕竟……就目前来说，就明面上来说，一直都是《无限》在为玩家提供试炼的平台，而玩家并没有“付出”什么。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
    真正涌动的暗流，玩家们也不可能知晓。
    “r10版本是40天，r11版本是65天。看上去，《无限》的更新周期并不固定。”从灵说。
    黎木点头，
    “《无限》不是游戏公司，它们的更新不是按照玩家需求来的，是按照自己的需求。更新与改变是看计划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那你觉得它们到哪个阶段了？”
    “这显而易见。经过二十天的酝酿，现在地球上，除了实在是信息不发达的地方，都知道了铁云的事情。呼吸危机，生存危机在各国各地都是一个定时炸弹，甚至不少国家都已经引爆了。社会秩序，地缘政治乱作一团。”黎木说，“很多高海拔地区的人大规模向低海拔地区迁移。不少本身就有呼吸系统疾病、血氧病的人，也开始承受不住空气里的铁云影响，成片成片地死亡了。可以说，地球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标上死亡倒计时。”
    “你是怎么知道的？新闻没报道啊。”
    黎木翻了个白眼，
    “你平时冰雪聪明，怎这时候犯傻了，美女？”
    “你就说嘛，干嘛非得损我。”从灵不满地说。
    “我都能操纵地球上的绝大部分物质，难道还不能知晓这些？而且，这种影响社会秩序的事，新闻怎么可能报道。”黎木忍不住说，“你是老板，你可是安全屋的老板。破窗之眼和无限地图随时供你使用。稍微用一下，你就能发现地球的现状了。”
    从灵脸一红，理亏得不行。她莫名地像不讲道理的女人，
    “都怪你，这几天把我心情弄得乱糟糟的，都没怎么关注地球！”
    黎木举手投降，
    “好，怪我。总之！地球及及可危，呼吸资源成为了最贵重的资源。丝毫不用怀疑，干净不受铁云污染的呼吸资源十分有限，影视剧里那种权贵让于民的画面几乎不可能出现。这些资源将牢牢被阶级权贵所掌握，一般人享受不到。而呼吸，活下去就成了一般人最大的渴望。正好，根据《无限》的版本玩家数据看，越是权贵之人，参与《无限》越少。绝大部分无限玩家都是普通人。他们的‘愿望’在地球主要生命里，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
    “所以，薇拉所说的地球主要生命被共同的愿望联系起来了，《无限》这次更新，要开始帮地球主要生命完成这个愿望？”
    “是的。拐点已经到了。新的时代将到来，秩序颠覆，全球洗牌。如果这一切顺理成章地说，那人类将不再属于自己，而他们实现愿望所感受到的幸福感，将成为……”黎木露齿森森一笑，“像我这样的人的口粮。”
    从灵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黎木惫懒地挑着眉说，
    “谁知道呢……我要是怪物，那喜欢上怪物的你又是什么怪物？”
    从灵瞧着黎木这副混蛋样子，咬死后槽牙，恼火地说，
    “你就是仗着有人爱，有恃无恐。等着瞧，等我哪天变心了，可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回去！”
    黎木忍俊不禁。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调戏从灵了。自从跟她熟络以来，就没少调侃打趣。以前叫调侃打趣，现在嘛，自然就是调戏了。这跟与娜塔莎相处不同。娜塔莎那样的人，不论你怎么调戏她，她总是会一边笑着，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这样的确是有着能让人信赖和安心的感觉，但也自然而然地少了调戏的乐趣。
    但从灵不同啊。她会反抗，会回击……正是要反抗，要回击，才能有调戏的乐趣。
    男人总是想要个完美的女朋友。她美丽，她温柔，她善解人意，她活波可爱，她不跟别人暧昧，只爱你一个，她能在你低落的时候给予安慰，她能好好地陪你做你的兴趣，她能跟你调情，能跟你斗嘴……你想要的一切，她都有。
    但……醒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女人！
    只有骗子才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你。愿意在你面前展现他最自然最平常最“自己”的一面，就已经是非常爱你了。
    所以啊，
    黎木很明白，自己必须要好好珍惜莫名其妙就开始发小脾气的从灵。
    真到哪天她开始变得客气、礼貌、知性明事理、不再斗嘴、不再骂自己是花心的混蛋……那一切都完了。
    ……
    “什么……什么？”
    当缪缪正惊疑地发问时，只感觉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在某种“破碎”与“重组”之中盘旋。在欧尼塞斯大陆的她，是十二月的繁梦之神，但不论是在地球，还是在芒格纳，她都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空间穿梭”这种事，对一个普通人而言，实在是有些超乎承受了。
    即便有黑斯廷斯的保护，她也免不了在这种天旋地转的感受里，发晕恶心。
    等她缓过后，睁开眼向前看去，只看到浓重的雾气。这雾气里，好似还隐约流露着什么令人季动的东西。
    脑髓地狱终日大雾弥漫，好似从来都是如此。
    “你还好吗？”
    黑斯廷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缪缪感觉手被握住了，很温暖。她偏头看去，恰好与黑斯廷斯目光相对。不知为何，她觉得黑斯廷斯好像有些……自责？
    缪缪靠着黑斯廷斯的手臂站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缓一下就好了。黑斯廷斯小姐，这里是哪里？离芒格纳还有多远？”
    黑斯廷斯稍微沉默了一下，
    “缪缪，我们已经到芒格纳了。”
    缪缪一下子顿住了。她茫然地向前望去，但是浓重的雾气遮蔽了她的视野。她本该十分高兴回到故乡，但……这雾中的气息，让她开始紧张起来，
    “这里的雾好大啊，是湿地森林吗？”
    黑斯廷斯握紧她的手，
    “这里是卡诺亚中心城的废墟。”
    卡诺亚中心城！缪缪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蕴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瞬间被这个词带出来。卡诺亚中心城，芒格纳的四大中心城之一，繁华与荣耀的象征，是所有芒格纳人共同建设出的一座伟大城市，号称是“离神最近的地方”，是“天使驻留之地”。卡诺亚凝结了芒格纳天堂最璀璨的工艺，是所有芒格纳人一提起都不由得高高抬起头颅的地方。
    但是……缪缪看着黑斯廷斯，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了‘废墟’？”
    她想象不到，卡诺亚中心城是如何与“废墟”联系到一起的。
    黑斯廷斯放开她，向前走去。她的步伐充盈着对空间的操纵能力，每一步都显得十分精妙。随着她的步伐，周围的空间被均匀的切割成单体体积为13的方块。在空间方块的第四轴上，是无限延伸的漆黑色物质。
    她踩着这些方块前进，
    “缪缪，跟上来。”
    缪缪腿有些软。并非她害怕这样的场景，而是……眼前所见的一切跟自己记忆里的家乡不一样。她内心忐忑，不受控制地开始不安，
    “黑斯廷斯小姐，我……”
    黑斯廷斯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返回，牵着她的手，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缪缪目光颤抖地望着她的脸庞。
    今天的黑斯廷斯妆容很素，没有艳红的嘴唇，也没有极致勾勒的眉线和眼角。就连她的神情都不再充满魅惑与压迫。她好像变得格外正经了，就像在做一件很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的大事，
    “黑斯廷斯小姐……这里，真的是卡诺亚中心城吗？”
    黑斯廷斯带着缪缪，踩进被分割为方块的漂流空间里，这看上去就像是在彩色的湍流之中徜徉。
    漂流到某个地方后。她开始有选择地将一些空间方块重新拼凑起来，拼凑成了约有一座大学校门大小的空间。在这个空间的第四轴上，同样是无限延伸的漆黑物质。
    “这是？”缪缪问。
    黑斯廷斯说，
    “这是一段连续的时空记录。”
    “时空记录？”
    “嗯。这座空间的任意一个时间点的状态都被记录了下来。抽象的第四轴，就是连续不断的时间线。”
    缪缪问，
    “那我们可以穿越时间嘛？”
    黑斯廷斯说，
    “正常来说，时间是一种连续的记录。我们可以看到已经记录下来的东西，但并无法独立地改变某一段记录。所以，穿越时间，对我们而言做不到。除非你能把时间变成真实存在的‘物质’。”
    “好复杂。”
    “这些都不重要……”
    黑斯廷斯来到被拼凑起来的空间的第四轴上。她开始在时间记录之中挑选，过了一会儿，她选中自己要看到的那份记录，然后将记录展现在缪缪面前。
    在缪缪的视角里，就是突然之间，被拼凑起来的空间变了模样。从原本被浓雾覆盖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凋像。
    看到凋像的瞬间，她的童孔止不住开始颤抖。
    “这是……卡诺亚纪念之星！”
    是的。她所看到的正是卡诺亚中心城市的地标建筑——卡诺亚纪念之星。
    “没错，缪缪，就是纪念之星。”
    “这意味着……”缪缪低下头，目光游离。
    “意味着，这里就是卡诺亚中心城市。只不过，不再是以前那璀璨的模样了，变成浓雾之下的一座废墟。刚刚我为你展示的，就是三百五十九年前，这里的模样。”
    缪缪不想去相信黑斯廷斯的话。但她无法不去相信。
    卡诺亚纪念之星说明了一切，周围的浓雾说明了一切。
    她心脏开始抽痛。这十分难以理解，明明这副身体是黎木前不久才为她打造的，十分健康年轻。但心……真的好痛。痛到呼吸都很难受了。她望着黑斯廷斯，
    “所以，黑斯廷斯小姐你之所以看上去很自责，就是因为你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吗？”
    以黑斯廷斯为中心，荡开一道涟漪。涟漪泛过的地方，所有被分割的空间方块都重新复原。很快，周围又变成了浓雾与废墟。
    “缪缪，对不起。”
    缪缪低下头，眉头抖个不停，
    “请不要道歉。我并不怪你，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黑斯廷斯不会祈求缪缪的宽恕。她继续向前走去，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是在芒格纳天堂里长大的。你那完美到如同是程序设计出来的性格，正是芒格纳的‘幸福素’所致。曾经的芒格纳天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的完美。你对芒格纳天堂的迷恋与向往，是铭刻在灵魂之中的。要我就那么告诉你事实，实在是太残忍了。”
    “黎木先生和从灵小姐都知道事实？”
    “嗯。”
    “但他们都没有告诉我。”
    现在，缪缪理解了为何黎木与从灵看上去总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每次都是欲言又止。她当然不会去追问一件令人纠结的事。但她没想到，令他们纠结的，居然是如此残酷的事实。
    黑斯廷斯说，
    “黎木对我说。你的命运并不注定你要来到现在的芒格纳，你可以在地球生活，可以在欧尼塞斯大陆生活。你身上从来没有什么罪责要去弥补，更加没有救赎的理由。你即便是芒格纳天堂的一员，但你事实上跟芒格纳天堂毫无关系。但……不论说多少你回到这里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都抵不过你的一句‘我想回去’……缪缪，你的主观愿望战胜了一切。所以，黎木让我把你带回来。”
    “……”
    “也就是说啊。他本可以很早之前就告诉你真相。但正因为你将‘回到芒格纳’视作你唯一的追求，视作你存活的意义。所以，他选择了隐瞒。因为，直到你亲眼看到芒格纳的现状之前，你都是幸福的。”
    缪缪目光遥远地看向浓雾深处。她并看不到什么，就如此刻她的内心，
    “可现在，幸福崩塌了。”
    黑斯廷斯幽幽地说，
    “早在三百五十九年前，幸福就不复存在了。”
    卡诺亚中心城市的废墟上，到处都散布着不安者的浓雾里。缪缪吸了口气，对黑斯廷斯说，
    “我不后悔回来。即便天堂变成了地狱，这里也依旧是芒格纳。归家的残酷终末之旅，对我而言，也许要胜过在欧尼塞斯大陆当繁梦之神的生活。”
    “终末之旅……”黑斯廷斯笑着说，“那我们就是终末的归乡者了。”
    “嗯。归乡者。”
    黑斯廷斯牵着缪缪的手，在埋葬着卡诺亚中心城市繁华与荣耀的废墟上，向前走去。

 第182章 无限增生的“巨人”

    把缪缪跟黑斯廷斯，以及严罗那支“一号气象”小队的事情处理完了，现在又刚好是《无限》的更新维护期，所以，暂时没什么事做了。
    从灵离开安全屋，回俱乐部了一趟。
    上午回去，下午就回来了。了解一些当下的局势，一刻都没多留。
    她一回来，立马找到安全屋，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黎木白了她一眼，
    “说话别大喘气的。搞得我还在想，这时候居然能有好消息？”
    从灵坐下来，
    “首先。单质气体铁云的情况不容乐观，要比之前气候工作者们所预计的更加严重，估计再有半个月左右，海拔500及以上的地区，就完全不能待人了。并且，目前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动物死亡，生态临近崩溃边缘，直接导致人类社会聚落受到极其严重的冲击……各国政府开始将地下防空洞改造为密闭的呼吸洞。嗯，不出意外的话，明面上可能要采取抽签进入避难的方式……但你知道，大概还是被权贵们掌控的。”
    “你还在意这个？”
    “……”从灵耸了耸肩，“各大俱乐部分配到了大量优先名额。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尤明浩的资格问题。另外，你有什么其他的朋友、亲人或者比较在意的人呢？我可以帮你开后门哦。”
    黎木笑了笑，
    “你是觉得我保护不了我的那些朋友？”
    “随便你，反正我只是问问。”
    “更坏的消息呢？”
    从灵严肃地说，
    “尤明浩……情况十分不容乐观。”
    “他怎么了？”黎木皱起眉。
    这段时间来，他倒是没怎么特别关注尤明浩。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他在一个副本里受了伤，然后一直在俱乐部的监护室里治疗。”
    “你跟我说过？”
    “没说过吗？”从灵挑起眉。
    “算了。你继续说。”
    从灵说，
    “尤明浩他……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变异’。正常人存在着新陈代谢，身体里的细胞会衰老死亡，被新的细胞所取代，从而维持人体的机能平衡。但是尤明浩他……他的细胞，好像不会衰老死亡。”
    “不老不死？”
    “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了。关键在于，他身体里的细胞在不断分裂。旧细胞没有衰老死亡，又在不断产生新的细胞。你能理解这是什么概念吗？”
    “他的身体会不断增生。”
    “没错。”从灵神情复杂，“黎木，你还是自己看看，总之我难以描述他此刻的状态。另外，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免得被吓到了。”
    黎木皱起眉，
    “没好好关注他，是我这个朋友的失责。总之，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那，我先去看看一号气象小队他们在脑髓地狱里的行动情况了。”
    “嗯。”
    从灵去了地下室。黎木随即走进书房，沉静下来。
    自然原力，受他的支配，开始在知冬市里游走与变化。
    ……
    止水俱乐部，知冬市分部大楼。
    七楼，监护疗养室，712号房。这里是尤明浩所在的监护室。
    负责他的医师名叫王成文，是个三十多岁的无限玩家。因为在无限副本里获得的第一个可带离副本的能力，就是跟治愈相关的，所以，渐渐地他走上了医师的道路。在副本里，是队伍里的“奶爸”，在现实里，则是俱乐部的一名专门服务重要成员的无限医师。
    大多数情况下，从无限副本里出来的受了伤的玩家，只需要使用能力“治愈”一下，就能轻松解决。但是，712号监护室里的尤明浩，对王成文来说，是一个未知的麻烦。
    他很想知道尤明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来到门前，他先是敲了敲门。
    “是王医生吗？”里面传来有些喘的声音。
    “是我，明浩。”
    尤明浩比他小了十几岁，所以，他一般用叫小辈的方式称呼。
    王成文推开门走进去。虽然每天都要看好几次眼前的场景，但每一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惊骇。
    一间正常的监护室面积在50㎡左右。而一个正常人的正面面积，大概也就是个05㎡。但是此刻，在监护室里的尤明浩，几乎占据了整个监护室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他的正面面积可能有16㎡。
    这是什么概念？
    他的平均体宽25左右，身高6上下。而监护室的高度也就才45。所以，他只好躺在里面，根本没法站起来。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等比例放大了一样。向来被别人叫做大个子的王成文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的娇小。
    “你是不是又长了？”王成文问。
    尤明浩苦笑一声，
    “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只感觉这个房间对我来说越来越小。”
    王成文说，
    “正常来说，你这么大的体型，对你的骨骼以及内脏的压力非常大。但你感觉很正常的话，是不是你的细胞承受能力也得到了增强？”
    如此庞大的尤明浩，根本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在身上披了一匹布，用来遮挡隐私部位。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生怕光头顶到天花板，
    “就我个人感受而言的话……的确，没有任何不适感。就像你说的，也许真的只是被放大了。”
    “但你本质是自己长大的啊。明浩，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正常人就算得了巨人症也不可能长成这种体型，何况，巨人症患者基本都存在着骨骼问题。而你……十分健康！”
    “我不仅感觉我很健康，甚至，咳咳……非常有精力。而且，王医生，不怕你笑话我，尤其是下面。”尤明浩脸上露出一些难堪，“不知为何，我以前在这方面需求很一般。但也许真的跟我的体型不断增长有关。我好像变得格外的……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王成文表示理解，也表示同情，
    “明浩。你要是个正常人体型呢，实在没办法，倒是可以去外面找个地方解决。但你这体型……弄不好看上去就像重口18禁里的场面。这么着，你看看实在需要的话。我跟上面申请一下，让他们在外面专门给你定制个适合你体型的玩具。”
    尤明浩吓得直摆手，
    “王医生，千万别！我可丢不起那人啊。忍忍就好，忍忍就好。”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种事你也忍得住？”
    “忍得住！”尤明浩硬着头皮说。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自己动手嘛。要是怕量太多，弄得到处都是，可以专门备个桶。”
    尤明浩碰着脸，
    “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要羞愧到自杀了！”
    “没事的，都是男人，能理解的。”
    “……”尤明浩叹了口气，“王医生，说正经的。要实在不行的话，把我放出去。让我找个没人的山林躲起来，不吓到别人就行。”
    王成文说，
    “前段时间倒是可以这么来。但是，近来一段时间的铁云气候问题，恐怕不支持你这么做了。你要留在俱乐部，俱乐部还能想办法给你弄到地下呼吸洞的资格。如果离开了，恐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尤明浩抓耳挠腮，
    “我一个人呼吸的空气，恐怕有十个人的量了。这实在是……不如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不，别太悲观。事实上，俱乐部对你的情况高度关注。他们也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目前因为铁云气候事件，暂时转不过来。等情况稳定了，肯定会派更加厉害的医生专门来研究你的情况。”
    “等情况稳定了……”尤明浩蹙起眉，“王医生，真的能稳定下来吗？我看新闻里，大家好像都在说，这次真的世界末日了。”
    “……”王成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他一直在安慰尤明浩。但说到底，他自己心里也完全没谱。只是尽了一个医生的人文关怀之心。
    尤明浩看着天花板，
    “王医生，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因为体型的原因，他没法操纵普通大小的手机。两根手指就几乎要占一个手机屏幕。
    “给你的家人吗？”
    “嗯。虽然我没法回去陪在他们身边，但我多少还是让他们别太担心我。唉，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抽到地下呼吸洞的资格。”
    “放心，你怎么着也是国家级大俱乐部的重要成员。有家属优待的。”
    “……”
    王成文用尤明浩的手机，帮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妈妈……”
    一段普通又平常的问候电话过后……
    王成文离开了。50平的房间，在尤明浩看来，逼仄拥挤。独自一人躺在地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思绪逐渐走远。
    某一刻，在他毫无察觉的进门左边的墙壁上，一块墙砖稍稍扭曲了一下。
    然后，这块扭曲的墙砖，开始抖动，软化，涌现出不同的色彩……直至从一块砖，变成……一条棕褐色，花纹十分怪异的蛇。
    待在监护室里，尤明浩当然没有什么警惕心，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一块墙砖变成了一条蝮蛇的事实。
    这条蝮蛇几乎没有声响地从墙上爬下来，沿着墙边向前移动。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它来到尤明浩的脑袋旁边，接着缓缓地爬到他的脖子下面。
    在尤明浩感受到凉意的刹那，蝮蛇的动作瞬间变得十分迅速。尤明浩还没来得及伸手抓挠脖子，它就完成了对脖子的环绕。完成环绕后，没有其他多余动作，就是单纯地收紧。
    尤明浩随即感受到压迫与窒息感。
    这间屋子，对他来说本就有点压抑沉闷。这么被一条蛇勒紧脖子后，简直要晕厥过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力地抓住缠住自己脖子的蛇，使劲儿拉扯。但就像是遭遇到了梦魔一样，任凭他如何使劲儿，蛇都没有放松分毫……反而，他对蛇使的力，作用到了他自己身上。窒息压迫感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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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都逐渐地不受控制了。
    随后，蝮蛇支起高高的头颅，就像眼镜蛇那样，一边吐着蛇信子，一边用冷漠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尤明浩呆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条蛇……好像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在看到它头颅上的花纹的瞬间，就升不起任何挣扎反抗的意图。
    尤明浩完全冷静了下来。蝮蛇逐渐放松身躯，不再压迫他的喉咙，让他能正常呼吸。
    但下一刻……惊骇的场面出现了。蝮蛇向前探出脑袋，竟然像是一只幽灵一样，在不开口，不涌血的情况下，探入了尤明浩的太阳穴。与之一起而来的变化是，尤明浩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开始膨胀，十分显眼地鼓起来，将硕大的肌肉和坚实的皮肤都撑了起来。
    这条蝮蛇……竟然钻进了他的血管里！
    而且，蝮蛇的长度完全超出了一般常识。不论它往血管里面钻了多长，留在外面的长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在它将要抵达尤明浩的心脏时……
    天花板上一块板砖脱离下来。并且悄无声息地被挤压成一把刀的样子。刀口十分锋利。随后，“板砖刀”勐然落下，精准命中蝮蛇的七寸处，瞬间将它斩断。
    被斩断后的蝮蛇，眨眼间变回原型——一块板砖，静静地躺在尤明浩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被挤压成刀的天花板也恢复了原样，且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它本来的未知。它变化得毫无痕迹，复原得也毫无痕迹。
    尤明浩陡然间清醒过来，随即开始大口大口喘息。他感受到脖子上的重量，赶忙伸手一拿，
    “墙砖？！”
    这是怎么回事？他勐地一下坐起来，立马看到旁边的一面墙上……少了一块砖。
    他皱起眉，
    “那块砖怎么跑到我脖子上来了？而且，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个被蛇缠住脖子的梦？”
    他摸了摸脖子，感觉到生辣的疼痛，赶紧移动到镜子面前，往里面一看，赫然发现……脖子上，有非常显眼的勒痕。
    他瞪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了一样！不对，刚才做的那个被蛇缠住脖子的梦……那不是梦，是真的！既然墙砖在我脖子上的话……是不是说，那条蛇变成这块砖？不不不！”
    尤明浩童孔放缩，
    “是墙砖变成了一条蛇，要勒死我！这是什么能力？把死物变成活物？而且，为什么要杀我？”
    这一瞬间，强烈的危机感在尤明浩心里涌出。
    他陡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带来的可能不止是成为“异类”，还有着未知的危险。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而坐在安全屋里，目睹了这一切，并帮他化解危机的黎木，则一边用手指敲打桌面，一边眯起眼睛，心里滴咕，
    “生命……制造真实的生命……这种能力，有点像‘世界’啊。”
    因为自然原力与支配的原因，黎木多少有些“冷落”了自己的“世界”进化路线。
    但此刻，发生在尤明浩病房里的一切，让他重新把关注的焦点聚焦在这上面。
    他无法确定袭击尤明浩的到底是谁，但可以确定，对方一定掌握了“世界”进化路线的第五阶段，世界的能力。自由且随心所欲地制造真实生命，那是只有世界才能实现的能力。
    而世界，对应的正是神灵。
    简而言之，一个神灵级别，甚至更高的存在，盯上了尤明浩。

 第183章 替死鬼

    暂时抛开尤明浩被未知存在盯上的事，说他本身。对于他的现状，黎木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看上去有点像进化的神灵路线的方式，体型、生命强度上的不断增生。
    但也只是有点像，并非真的是神灵进化。即便是完美无缺陷的神灵进化路线，也不可能没有身体上的新陈代谢。而尤明浩这种情况，简直比癌细胞还癌细胞。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不会自然衰老和死亡，不断在体内按照固定排列进行堆积。与此同时，身体在不断分裂出新的细胞。
    所以，这导致他看上去正在等比例放大，伴随而来的，是他在生命强度和力量强度上的维度化递增。
    这种现象，黎木也是第一次见。
    在影子旧日世界里，他见过各种各样生物的进化。千奇百怪的形态、方式以及突出特征。相较之下，尤明浩的“进化”形态和突出特征可以说十分平庸。唯独他的进化方式……怪奇到了极点。
    照这样下去，如果没有外力干预的话，他理论上会无限增生。
    黎木回想之前的事。貌似尤明浩开始长个儿，是在自己带着他训练，进食旧日气息开始的。从那之后，他的肌肉与力量就增长得特别快。
    跟这件事有关吗？
    训练，只是很普通的力量训练，应该不会是这个。除了这个的话，就只有旧日气息了……莫非普通人进食旧日气息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从灵也以人类的身体进食过旧日气息，但她就没有什么异常。在考虑这个的时候，为了严谨，黎木都把自己排除到“正常人类”之外了。
    还是说，尤明浩真的在某个副本里，受了什么特殊的伤吗？
    一番思索不得结果后，黎木操纵尤明浩房间里的灰尘，聚集成一根中空的细针，刺入他的身体里，取了一份血液和肌肉组织。
    在尤明浩的感受里，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他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还纳闷这么封闭的监护室里怎么有蚊子。
    把血肉标本带回安全屋后，黎木立马着手进行研究。当然，他没有疏忽对尤明浩的监视和观察。毕竟现在有未知存在盯上了尤明浩。
    黎木的研究主要是通过自然原力对血肉组织的各种操控。任何一种物质被自然原力操控产生变化时，都会产生抵触。黎木把这个称呼为，“物质本能”。
    物质本能，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拉伸压缩弹黄，弹黄会有“维持本身状态”的应力。
    通过分析感受物质本能，可以发现物质的绝大多数属性。
    将尚且具备活性的血肉组织放入封闭的培育箱里。黎木使用自然原力，按照自己的愿意，左右血肉组织的培育过程。
    很快，他就发现，只要给予充分的营养，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这团血肉组织会维持原状，不断增生。即便它长满了整个培育箱，也还是最初的模样。并且，这个过程几乎无法改变。…一些果园里，为了让水果长成特定的形状，会使用模具。但对于培育箱里的血肉而言，即便用上了黎木目前最为坚硬的材料做成的模具，它也会轻而易举地突破模样，只为了始终保证“原样”。
    这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血肉强度了。
    从尤明浩身上取下了这团血肉组织，就像是标定了“你一定要长成你最初的样子”的记号。并且这种记号标定，没办法通过任何方式改变，只要血肉组织还有活性，那它就一定会始终维持最初的样子。
    用刀把它分割成两部分，每一部分都会长成最初的样子。
    黎木不由得想，既然这团血肉是自己从尤明浩身上取下的来。那它应该长成尤明浩的样子才对啊。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是用自然原力，通过“支配”的方式，取下血肉的。相当于，支配了“分割血肉”这个过程。
    “所以，只有自然原力能够改变它的样子？”
    他随即开始用自然原力左右。然后就发现，事实的确如此。用自然原力，不管怎样左右，血肉组织都不会“想方设法”回到最初的样子。
    “因为自然原力的‘级别’比较高？”
    不，他想，
    “应该是自然原力可以‘重新定义’它的本来样子。”
    自然原力对物质的操纵与支配，不是改变，而是“重新定义”！相当于对程序的底层逻辑进行改写，告诉受支配的物质，
    “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黎木心惊地想，
    “难怪，难怪叫‘支配’，而不是简单的‘操控’。”
    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研究血肉组织的同时，黎木收获了对支配更深的理解。
    但对于血肉组织本身，却没有多少本质性的突破。目前来说，只能知道，尤明浩的血肉，除了支配外，无法被干预与塑造，任何程度的力量，只要不消灭活性，那就无法被改变。能量充足的情况下，他的血肉，只会在他本来的模样上，不断变大。
    而最令黎木感到惊骇的是……
    尤明浩的血肉可以吸收任何形式的能量。光、热……甚至是机械能。对于机械能的吸收，还怪奇到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他的血肉被人拿着进行移动的话，甚至能吸收移动过程里产生的机械能。也包括重力势能。
    也就是说，就算把他的血肉一动不动地放在那里，都能不断汲取能量，然后增生。因为地球有引力，地球在自传，地球在公转，太阳系在围绕银河系中心质点公转，银河系围绕本星系群中心质点公转……
    换句话说，整个宇宙里的一切物质都在运动！包括宇宙本身，也在不断膨胀。
    所以，能量在不断产生。那么，尤明浩的血肉也将不断增生。
    只要他还待在这个宇宙一天，就不会停止生长。
    除非，让他的全部血肉都失去活性！…这诡异而又震撼的特性，让黎木无从着手。他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让尤明浩停止生长。
    只能先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了。
    黎木打算去挖掘一下他的记忆。虽然窥探别人的记忆，是很侵犯隐私的行为，但到这种地步，可不会在意这个了。
    待在安全屋里，远程控制监护室里的空间氛围，迅速让尤明浩产生困意并陷入熟睡。
    随后，黎木以自然原力去支配他的记忆，从中检索自己需要的东西。
    因为黎木隐藏了地球上一切自己的痕迹，所以，现在尤明浩的记忆里并没有“黎木”这个人。他关于黎木的记忆，都被一个臆想出来的其他人所取代了。当然，这并不非不会被发现。因为臆想出来的其他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存在于记忆之中，所以，如果要对比记忆与现实的话，就会发现矛盾。
    这不禁让黎木想到“祖父黎远江”的事。不论是黑斯廷斯，还是严罗，关于黎远江的记忆，都跟真实情况有所矛盾。
    难道黎远江也用过类似的手段？就是不清楚，到底是现实有误，还是记忆有误了。
    不想其他，黎木仔细检索尤明浩的记忆。
    他在每一个副本里的每一个细节都不遗漏地被黎木所扫描。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检索……黎木很失望。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导致尤明浩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换句话说，也许尤明浩本身都不知道自己经历过某件事，然后身体就改变了，所以，他并没有相关的记忆。
    记忆毕竟是主观的东西。如果本人都毫无察觉的话，那记忆里没有答桉也很正常。
    “不知不觉间就遭了殃……这就难搞了啊。”
    黎木仰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忽然有了点子，
    “或许可以尝试检索他的身体记忆。”
    身体记忆是个很玄乎的说法，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人从存在起，到现在的全部经历。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会留有痕迹。这些痕迹只会被时间记录下来。
    如果查看时间对尤明浩的记录，或许能行。
    当然，黎木从未尝试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花了一些时间进行充分准备后，他的尝试开始了。
    时间是很神秘的东西，通常来说被解读为“物质的永恒运动、变化的持续、顺序表现”。时间本身不存在，是用来描述变化的参数。当然，这是站在“人类了解世界”的基础之上的概念。
    当感知程度抵达了“世界的最基础”，时间就变成了一种可视化的东西。
    自然原力正是世界的最基础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把自然原力叫做是因果变化本身。操纵了因果变化，当然可以支配一切。
    黑斯廷斯操控时空的能力、伍鲤时间倒转的能力、严罗修正认知的能力、娜塔莎剥夺存在的能力、从灵选择左右必然事件的能力……都是受自然原力影响的，只不过，他们的能力，在某个属性和方向上特化了，不像黎木的支配那样。…虽然黎木本身也还是要不断精进支配的强度和深度。
    712室，尤明浩的监护室里……
    某一刻，熟睡的尤明浩整个人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并非是死亡的状态，而是被按下里的暂停键。他被暂停了，并且只有他被暂停了。他周围的一切，都在正常变化，包括他披在身上用来遮挡隐私的布也在轻轻摇摆着。
    他整个人被从这个空间里“抠”了出来。就像用软件抠图一样。
    也就是说，他看上去还在这里，但本身所处的空间跟周围的空间已经……“不在同一个图层”了。
    黎木开始有些吃力了。光是把尤明浩从当前空间里抠出来，就用掉了他大部分精力。
    这时候嘛，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吃一块脑髓结晶，汲取点“幸福感”。虽然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何脑髓结晶里的幸福感可以强化对自然原力的操控，但不妨碍他把这当“补品”。
    轻松了一些后，他开始回想伍鲤倒转自己时间时的变化，回想黑斯廷斯分离时空时的变化……
    如果让他独自领悟如何用自然原力操控时间，那也许要花很久。但既然有伍鲤和黑斯廷斯现成的表演，学习成本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一开始，黎木只能查看到不到一秒的时间对尤明浩身体的记录，
    渐渐地，突破了一秒。
    在突破一秒后。黎木就像顿悟了一样，能查看的时间直线上升。
    一分钟内、一个小时内、一天里……
    越往前，耗费的精力越多。到后面，突破一个月后，黎木不得不收回自己支配其他地方的精力，全神贯注地来面对。他要是知道黑斯廷斯能轻而易举地查看到几百年前的时间记录，肯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这实在是太难了。
    一整夜的时间，他都在不断尝试更多。
    直至，他终于将时间对尤明浩的记录查看到尤明浩第一次接触《无限》的那一天。
    然后，他果断地调动疲惫的大脑，全面检索。
    时间对尤明浩身体的记录，的确是要比尤明浩本身的记忆多出非常多的信息。细致到他体内每一个细胞的每一次活动，甚至是组成身体的每一个基本粒子的变化。
    不过，黎木要的信息，没必要那么细致。
    真从基本粒子开始的话……信息量估计当场撑爆他的脑袋。
    通过逐一确定可疑记录，最终，黎木在紧皱眉头之际，知道了尤明浩开始改变的那个时间点——
    当初为了让尤明浩能在无限副本里更加顺利，提高存活率，黎木给他提供了旧日气息，加上力量训练，来增强他的身体素质。
    在为尤明浩提供了第一份蕴含旧日气息的菜肴后的第四个小时——就是他被改变的那一刻。…通过时间对他身体的记录看，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随后这股力量就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从此，他的身体就开始被改造。一次在无限副本负伤后，他的身体彻底完成了改造，从此开始“无限增生、永不衰老死亡”的过程。
    而黎木在不断分析对比后，得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股改变尤明浩的神秘力量，大概率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神秘力量锁定的是旧日气息。而原本的地球上，是没有旧日气息的，是自己从影子旧日世界里带出来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碰巧回到了安全屋，于是乎，体内同样蕴含旧日气息的尤明浩……就被锁定了。
    黎木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他想起在黑星的第二层空间里，“个”对他说的话。旧日世界早已崩塌，他所见到的，所进入的只是旧日世界的影子。而让他进入影子旧日世界的“幻海旅行者”以及“幻海思潮”……是无限意志特地为他准备的。
    层层推理下来……
    那股改变尤明浩的神秘力量，大概率也是无限意志特意准备的。
    只不过，本身是冲着他来的，因为安全屋的意外，导致尤明浩成了“替死鬼”。
    黎木的眼神变得格外深沉。
    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他还完全不知道所谓的至高无限意志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对方就早已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盯上了他。
    沉默良久后，黎木将尤明浩放回原位。
    正当他打算离开时，忽然发现，后面的墙壁上几块墙砖开始扭曲。它们逐渐组成一行字：
    “我发现你了”。
    黎木瞬间头皮发麻。再看去时，墙壁只是普通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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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真菌河

    我发现你了？
    “我”是谁。是那个躲在暗处，想要伤害尤明浩的未知存在，还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无限意志？
    又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
    黎木脑袋里不断闪烁着刚才墙壁上，由几块墙砖扭曲变形而来的“我发现你了”几个字。这种能力，跟他的支配十分相似。对方也是支配者？
    作为一个支配者，最忌讳地就是被人所发现。
    黎木不确定自己的本体是否被发现了，还是说对方也像他一样，仅仅是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并不知晓他的本体所在。
    他皱起眉头，尝试性地用监护室了的灰尘，在空间拼凑出几个字，
    “你是谁？”
    交流。无论如何，交流都是了解一个陌生人的最好方式。
    但，对方并没有回应。
    黎木再次问，
    “你想杀死他？”
    这一次，对方回应了。旁边的电脑屏幕亮起，出现一行字，
    “没有谁会容许自己的地盘出现这么一个怪物。我不想理会你那些奇思妙想，但如果你要把火烧到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
    “我已经纵容你们对地球的改造了。只是这样的话，我也能忍受。但你们万不该创造出这样一个怪物。”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信息量很大，黎木一时间不好表明立场，更加拿不定主意。
    “没什么好谈的。你们摧毁了旧日世界，猎杀了数不清的神灵，崩坏了数不清的世界，放逐了数不清的支配者。谈，要我跟你们谈什么？”
    摧毁旧日世界，猎杀神灵，崩坏世界……这听上去很像是无限的所作所为。
    难道对方把我当成了无限？
    另外，他还说了……放逐支配者……
    黎木意识到，对方知道很多很多关于无限的事。虽然很想深入交流，以了解更多。但，更加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对方显然掌握的信息更多。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任何暴露自己的行为，都是非常危险和愚蠢的。
    如果对方所说不假的话……那可以暂时确定，未知的他不是无限意志。
    也只能确定这一点了。
    “所以，你一定要杀死他？”
    “不用问我。这是显然的答桉。”
    黎木沉默了一会儿，
    “可我得让他活下来。”
    “那是你的事。你要做什么，我不想理会，而我要做什么，你也管不了。既然你一定要让这个怪物活下去，那就做好随时随地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夺走他的生命的准备。”
    “我必须向你说明。你不断说起的‘你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无限的一员，也绝非他的创造者。相反，我也对他的情况感到好奇，想要知道该如何解决。”
    “我不在乎。”
    电脑屏幕熄灭了。
    对方终止了跟黎木的交流。
    “……”
    黎木不怕对方很强，就怕这种，完全不愿意交流。看上去，对方跟无限关系不是很好。这也算个不是安慰的安慰了，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大概率不会是敌人。
    还是得好好地沟通，消除相互之间的误会才行。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保护好尤明浩。
    黎木将相当一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这里，以免尤明浩遭到任何侵害。
    暂时将尤明浩的事搁着，脑髓地狱的事情，他还没忘。一直以来都是《无限》向他发起各种各样的试探，而他更多的都只是自保，隐藏自己……但这样下去，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只有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一切才会豁然开朗。
    ……
    灰黑色的荒原上长满了野草。这些野草，最瘦弱矮小的都要比正常成年男性高，那些长得高大茂盛的，更是几乎等同于一棵树了。但从根茎叶的特性看，的确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麦冬草。
    某处，一片窸窣后，一株野麦冬草被斩断，露出一条路来。外面，是一条溪流。只不过，流的可能不是水，而是一种黑色的颇为粘稠，像石油一般的东西。
    五个人依次从被斩开的路里走出来，站在溪流边。
    四男一女，都全副武装，穿着一看就是高科技的作战服。体型上，除了一个男人特别的瘦弱以外，都是正常人的体型，面貌也并无特异之处。
    “队长，有条河挡住了去处。”最前面的男人说。
    他有一只眼睛瞎了，所以戴着单边的眼罩。
    后面，一个神态气质有些疲惫的男人走了出来，是严罗。这支队伍，也正是跟安全屋交易后，借助安全屋进入脑髓地狱的一号气象小队。
    这里，自然就是脑髓地狱的某一处。
    严罗站在河边，看着河道里缓缓流淌的石油般的东西，
    “这是石油吗？裘子铭，你看一下。”
    被叫做裘子铭的，是这支五人队伍里，最瘦弱矮小的。他大概只有一米五五左右，体重可能只有四十公斤。他在右边小腿处按了按，一个小型的矩形阵列冒了出来，里面放置着一个小号无人机似的机器。
    他把机器取出来，轻轻一弹。机器像青蛙跳一样，跳进溪流之中。在触碰到那些黑色粘稠液体的瞬间，裘子铭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液化了，并且，迅速变得跟溪流里的黑色粘稠液体一模一样。他的身体，连带着作战服一起液化。
    完全液化后，过了大概五秒，又以非常快的速度复原，与此同时，跳进溪流里的机器也重新跳了回来。收好机器后，他开口说话，
    “队长，这些不是石油，而是一种异形真菌。”
    “流动的真菌聚落？”严罗有些疑惑。
    裘子铭回答，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真菌，并非聚落。”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些流动的真菌，是由同一个孢子衍生出来的，从生物学的角度说，它就是一个整体。在美国俄勒冈州马尔赫国家森林就有一种单一真菌生物，它占地达到9平方公里。”
    严罗皱起眉，
    “除此之外，它还有什么特点吗？比如说，毒性、攻击欲望……”
    裘子铭说，
    “有毒。并且这种毒素我们都感受过。”
    “脑髓地狱毒素？”
    “是的。这个流动的真菌个体，时时刻刻都在释放脑髓地狱毒素。之前，通过《无限》的方式进入脑髓地狱，可以看到一个毒素累积槽，有很直观的感受。但是，以真实方式来到这里的话，是没有直观感受的。当我们开始有所察觉时，毒素就已经在身体里大量累积了。”
    严罗呼出口气，
    “对哦。我们是用真实方式进入脑髓地狱的。各位，务必记住这一点，我们不是在探索副本，不是在玩生死游戏。我们在经历真实的探险。”
    独眼男人名叫方古。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还是能很轻易地看出来，他的颜值很高。他问，
    “但是，队长，我们有什么办法抵御这种毒素呢？作战服自带的防毒面罩，好像对脑髓地狱毒素不管用。”
    裘子铭补充，
    “脑髓地狱毒素无色无味，在开始影响到人的理智前，几乎是无法察觉的。而且，目前我们没有解毒手段。还有一点，脑髓地狱毒素不止是能被呼吸进入身体，还有通过接触的方式进入。我们的作战服不是密闭的，两种方式都没法规避。”
    严罗沉吟一声，
    “脑髓地狱对无限玩家开放后，引入了一个‘毒素抗性’的进阶属性。我之前研究分析过，这是一个综合属性。既受身体素质的影响，又受精神受限阈值的影响，以及一部分适应性影响。就我自己的综合素质而言，大概能在维持理智的情况下，坚持五天。这是我的参数模型，你们自己对比一下，看看各自能坚持多久。”
    他使用作战服的交互系统，将参数模型发送给四人。
    四人折腾了一会儿后给出答桉。
    独眼的方古说，
    “我还不错，能坚持大概49个小时。”
    队伍里唯一的女性队员——年轻的短发姑娘，模样显得可怜，鼻尖始终发红——李素，
    “我差一些，只能坚持46个小时。状态好的话，可能会有48个小时。”
    瘦小的裘子铭说，
    “我就比较差了，只能坚持37个小时。感觉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严罗摇摇头。最后他将目光看向队伍最后面，始终没说什么话的男人，
    “伍鲤，你呢。”
    伍鲤像是发呆刚回过神一样，
    “哦。我的话……无限时间。”
    严罗听到这个回答，先是蹙起眉，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他队员完全不能理解。短发姑娘李素被吓到了，
    “内个，你是在开玩笑吗？”
    方古搀着伍鲤的肩膀，笑哈哈地说，
    “鲤鱼儿，你可别吹牛啊。咱知道你本事大，但队长都才五天，你小子，说个四天，我都信了。无限时间？这不瞎扯嘛。”
    “是的，鲤哥，这是件很严肃的事。快说真实数据是多少，我才好拟定每个人的毒素累积情况。”
    伍鲤不苟言笑，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无限时间。”
    严罗问，
    “是跟你的能力有关。”
    伍鲤点头，
    “嗯。我刚才已经试了一下。当我回转我自身的时间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会清空体内的毒素累积。”
    方古诧异地问，
    “你回转时间啦？我怎么不知道？”
    “我只回转了两秒钟……还有你就没发现我明明一直在你前面，但走着走着，就到你后面去了？”
    “对哦！”方古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点，“你这本事又变强了？我记得，以前你回转时间是会被察觉到的嘛。”
    “的确变强了一些。”
    短发姑娘李素轻轻笑了一声，
    “那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啊。”
    裘子铭赶紧来到伍鲤面前问，
    “鲤哥，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回转时间后，会清空毒素累积吗？”
    “我也和奇怪。因为我的回转时间，是回转到过去某一时刻的状态。按理来说，我体内的毒素累积，也只会回到回转时刻的程度。”
    裘子铭皱起眉，
    “一定是有原因的。任何变化都可以用数字来回答。鲤哥，要不然你再回转一下时间，我看看能不能监测到过程中，你身体状态的数字变化？”
    “好，我试一试。”
    “嗯，你先回转05s。”
    “好。”
    所有人都站到一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伍鲤。伍鲤向前走动一步，接着回转自己05s的时间，下一刻，众人看到，他瞬间变成正要向前走的状态。
    伍鲤并不会保留回转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回转过。他问，
    “怎么样了？”
    裘子铭说，
    “大家看我。”
    说完，他脸上的五官沉入皮肤下面，很快就变成一张平滑无褶皱的脸。他脸上的出现大量皮肤起伏形成的字符串以及数字。字符串和数字不断交替位置，最后变成一个大大的，
    “1”
    方古立马回答，
    “是数字1。”
    裘子铭的脸恢复正常，皱起眉，
    “你确定是1？”
    “嗯。”
    其余几人也点头。
    裘子铭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真是奇了怪了。数字1的话，说明鲤哥的身体数字变化低于真实误差。如果他体内积累的毒素清空，那身体数字变化绝不可能低于真实误差……鲤哥，你真的确定清空了？”
    伍鲤点头，
    “是的，我确定。”
    “但你是怎么感受到毒素的呢？在毒素积累到开始影响理智前，应该都感受不到。”
    伍鲤随即皱起眉，
    “对哦。我是怎么感受到的呢？这很奇怪，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脑袋里就是有一个确定的念头，‘我能感受到体内毒素累积情况’。”
    严罗立马问，
    “伍鲤。你之前回转时间，是出于什么想法？就是2s那一次。”
    伍鲤有些懵，
    “不知道。就是我脑袋里有个念头，‘我应该回转2s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先有‘能感受到体内毒素累积情况’的念头，再有‘回转2s时间’的念头？”
    “嗯，是这个先后顺序。队长，你发现什么了吗？”
    严罗目光深邃，
    “没什么。应该是你的天赋。”
    “天赋？”
    “嗯，每个人的身体天赋不同。你又是时间系的能力者，对变化的敏感程度远高于一般人。大概正是这种敏感，让你察觉到了毒素累积情况，以及出现回转时间，尝试一下的念头。”
    “这样啊。”
    毕竟是严罗的解释，众人没怀疑什么。
    但这个解释跟严罗心里的想法并不一样。他所猜想的答桉是……有人在伍鲤脑海里先后植入了两个念头，就是为了告诉伍鲤，你回转时间可以清空毒素。之所以用这种办法，大概是为了让伍鲤认为，是自己的理解，而非他人的影响。
    为什么要这么做？严罗没有答桉。
    但他知道，自己作为队长，必须保证好队员们的理智状态，不能让他们因此对自己的念头产生怀疑。
    裘子铭遗憾地说，
    “我还想找到鲤哥清空毒素的办法，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一个新数字专门用来清空毒素……唉，是我本事不够。”
    严罗摇头，
    “没事的，不用自责。”
    方古问，
    “队长，我们接下来怎么说？”
    严罗心里没有底。说着是来脑髓地狱寻找解决铁云问题的办法……可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陌生的脑髓地狱，跟脑髓地狱副本完全是两码事。真正进来后，他才意识到，此刻的他们就像迷失在了沙漠里，不知往那边走才是正确的方向。
    就在他感到迷茫的时候，佩戴在手腕上的手表震动了一下。
    这是从灵设计的，植入了安全屋程序的手表。
    严罗稍稍抬了一下手，随后一道信息流淌过他的脑海，
    【委托一：请沿着当前河流朝上游方向前进四百公里，寻找这个真菌的‘原始孢子’】
    【委托奖励：无限地图使用权】

 第185章 最高优先级

    安全屋的委托来了？！
    严罗心里一紧。委托的内容，肯定了裘子铭之前的说法，这条河里流淌的就是一整个单一真菌。
    虽然严罗一直觉得安全屋的委托，其实是对他的一种利用。
    但现在看来，说到底……安全屋的“利用”，也许还是指明方向的办法。不至于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他不由得想起安全屋的老板之前说的，
    “安全屋会用安全屋的方式参与这件事。”
    这就是安全屋的方式吗？
    严罗转身看向真菌河流的上游方向，
    “各位，我们接下来要朝这条河的上游方向前进。而且，要加快速度。”
    “好！”
    众人没问为什么，开始赶路。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赶起来的速度极快。全力的话，四百公里的路，两个小时都不需要。但这里是脑髓地狱，到处都酝酿着不安的气息。
    对于暗中窥伺的不安者们而言，他们身上的“生命的鲜活气息”，毫无疑问，是最美味的食物。
    ……
    “我看到你发给一号气象小队的委托了。”
    从灵靠在二楼的室内阳台上，看着一楼前厅里的黎木说。
    黎木没看她，
    “哦，你想问什么？”
    “合计着，你是把一号气象当成你在脑髓地狱的使者了啊。”
    黎木反对这种说法，
    “使者知道自己代表着谁，要去做什么。但一号气象，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得去完成委托，赚取奖励，让自己在脑髓地狱里的活动更加便利。”
    “这不更加恶劣？”
    “美女，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啊。”
    从灵瘪了口气，吐掉，
    “好，不说这个。嗯……严罗不是省油的灯，你确定不会被他发现吗？”
    黎木说，
    “他已经发现了。不过这不重要。他是个被“使命感”所捆绑的人，但他又很理智。他十分清楚，没有安全屋的话，在脑髓地狱里，他们就是无头苍蝇，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即便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也不得不接受。而且，我也不会主动去支配他，他必须是他们队伍里最清醒的那个，不然反而不利于后面的安排。”
    “所以，你只支配了其他四个人？”
    黎木点头，
    “严罗的四个队员，各有本事，并且潜力很大。只不过，他们似乎不是很懂自己能力到底有多强。我嘛，就做个顺水人情，开发开发他们。”
    “别说得这么恶心。”
    “是你思想太龌龊了。”
    “……我只知道那个伍鲤，他的时间能力，挺厉害的。用得好的话，就是不死身。其他的我不是很清楚。严罗是认知修正，裘子铭是万物数字化，方古应该是失量修正，那个李素的话……医疗兵？”
    黎木笑道，
    “医疗兵……你真会说。”
    “的确是嘛。我看她长得一副我见犹怜，惹人爱护的样子，观察了她很久。但除了知道她能治愈以外，就不知道其他了。”
    “如果我说她是最有潜力的，你信吗？”
    “我信，你说的我都信。”
    “感动。”黎木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
    “少来。”
    黎木正经地说，
    “你所谓的“治愈”，其实是复原。简单点说就是，将一个物体的状态进行锁定。然后不管这个物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都可以复原到锁定的状态。”
    “这听上去……跟伍鲤的时间倒转很像啊。”
    “不。时间倒转是回到过去，只能自保。复原是在当前时间，可以锁定除自己之外的一切物体的状态。”
    “那不还是医疗兵吗？”
    黎木翻了个白眼，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从灵呵呵一笑，
    “我不傻点，怎么显得您老人家聪明呢？”
    黎木懒得跟她扯，
    “总之，李素是最有潜力的，只不过，她完全不懂自己的能力到底该怎么用。后面我还得练练她，开发一下她的能力。”
    “好。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随你咯。”
    “你很闲是吗？”
    “……有点。安全屋现在没客人。”
    “那你帮我盯住欧尼塞斯大陆。”
    “啊？欧尼塞斯大陆怎么了？”
    黎木摇头
    “没什么，但是得以防万一。毕竟，严格说来，缪缪是以“梦境+秘偶”的方式回到芒格纳的。她的灵魂和身体，都在欧尼塞斯大陆。如果她操控梦境的能力消失了……”
    “你担心赋予她力量的那个未知存在从中作梗？”
    “防患于未然。虽然我也不觉得那个未知存在知道我正在做什么。”
    “没问题。”
    ……
    无限世界，某处，中枢神经空间。
    首席管理者巨大的树冠神经开始释放电信号。如同叠云之间呼啸的雷霆，每一次放电，都是神经对巨量信息的分析处理、归纳总结与衍生。
    相较之下，其他管理者的树冠神经释放的电信号就要弱很多了。但依旧是一般生命不可逾越的高度。
    在自然界中，常用脑占比形容一个生命的智慧水平，是大脑占身体的比例。也用脑指数eq来描述，意思是脑实际大小与预期大小的比值。
    在地球，eq最高的毫无疑问是人类。
    作为唯一的高等生命，人类的eq达到了74~78，同为灵长类的黑猩猩，eq为22~25。
    虽然用eq描述一个物种的智力水平，有些草率不严谨。但这是最为直观的一种展示。
    而作为庞大的《无限》的信息处理中枢的管理者们，eq高达915。它们的脑占比更是突破了99。这意味着，它们身躯的绝大部分都是大脑。没有人知道脑指数和脑占比那么高的它们，到底是怎样进行其他生命活动的，比如进食、繁殖……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它们真的很聪明。
    算上首席管理者，整个《无限》一共有五百二十七名管理者。
    而这五百二十个管理者，主导着庞大的《无限》的运作。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处理着以千万计数的无限副本、以亿计数的无限玩家、数量级不知为几何的无限资源的各种信息。变化、行为、要素、影响……
    树冠神经的每一次放电，也许都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的背后逻辑。
    它们无时不刻都在思考与决策。
    从《无限》出现在地球上开始，思考的力量就演变成一场风暴，在中枢神经空间里不舍昼夜地吹拂着。
    “是的，你们想说，一切看上去都走在我们拟定的程序当中。”
    首席管理者的树冠神经不断放电，
    “天使死胎已经成型。天使的“最高优先级”将决定，地球必然会成为地球天堂。我们坚信这一定会发生，除了至高无上的无限意志，没有任何一种存在能打破天使的“最高优先级”。但，我们也无比清楚，地球必然会成为地球天堂，并非……地球天堂的幸福感必然会被我们控制。所以，我们要开始准备了。当地球成为天堂那一刻，我们必须牢牢掌握幸福感。”
    首席管理者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再次发言，
    “不能重蹈覆辙。芒格纳天堂的失败，根植在我们的神经元之中。我们牢记着失败的每一个细节。从天使死胎的行为看，它之前的确是发现了被窃取的脑髓结晶，但是，还是同样的问题，有一种“优先级”很高的存在，隐藏了这个秘密。天使死胎不受我们的控制，而我们又无法越过隐藏存在的“优先级”。实际上，对我们来说，胜利依旧很遥远。”
    一众管理者开始决策。
    闪电激射在整片中枢神经空间里。
    首席管理者整合了诸位的决策后，
    “是的，你们想说，“重启《无限》”的计划，依旧要时刻准备着。一旦发现地球天堂出现类似于芒格纳天堂崩溃的迹象，立即重启《无限》，让地球的时间回到内测开始前。我们需要在最初阶段，排查一切隐患。”
    它继续发言，
    “接下来，关于r11版本，你们想说什么？”
    几分钟过后，首席管理者得到了回应。它总结后说，
    “是的，你们想说。我们最终没能在脑髓结晶的竞争之中胜利，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玩家获得脑髓结晶后，提交给了其他存在。从无限币的流通数据看，我们的竞争者是利用无限币进行收购的。再结合一直以来有大量无限币去向不明，可以得出结论。竞争者能够以某种方式，从无限玩家方收集、赚取无限币，然后用得到的无限币，向无限玩家收购脑髓结晶。”
    “寄生虫！”
    “是的，你们想说。所谓的竞争者，是吸食《无限》营养的寄生虫。但……寄生虫最为可怕的地方在于，你知道它存在，但你拿它没办法。只是……我们尚且不知道，寄生虫是否会干扰我们控制地球天堂。也许，答桉很明显。但这并非定论。如果寄生虫只能寄生在《无限》之中，那么也许在地球天堂降临后，我们可以尝试关闭《无限》……但这是之后的事。接下来，开始讨论r12版本的内容。”
    五百多个树冠神经聚合开始大规模放电。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首席管理者发言，
    “是的，你们想说。
    一、关停脑髓地狱副本，不再进行脑髓结晶竞争，并全面监视脑髓地狱，防止有人入侵；
    二、在无限商城引入限定商品“呼吸泡结构”，用来构建共同愿望；
    三、开放五星单人、团队以及大型攻坚副本；
    四、增强单质气体“铁云”的击穿能力，间接强制所有无限玩家进行副本试炼；
    五、引入……“噩耗机制”。
    本次整体决策到此结束。请各位不要忘记思考。闪烁的神经元，是唯一能证明我们存在的事物。”
    ……
    安全屋的委托并非是强制接受的，严罗有拒绝的权力。
    但大多数时候，“权力”是受限的，尤其是，当权力是别人所给予你的时候。毫无疑问，严罗进入脑髓地狱的权力，在其中活动的权力，都是安全屋所给予的。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心甘情愿”地被安全屋所利用。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解决气候问题”这个绝望问题之中迷路。
    接下委托后，他和他的小队，一共五人，迅速沿着真菌河的河岸，向上游前进。
    繁盛的野麦冬草荒原，几乎遮蔽了全部视线。即便他们能力很强，在这种环境下来，速度也很难快起来，何况，每一次迷雾来临，都会伴随着大量的不安者。
    脑髓地狱里的迷雾没有规律。无法预估下一次什么时候来到，以及这一次什么时候结束。
    四百公里的总路程里，在前两百公里，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一号气象小队共赶上了七次迷雾降临，遭遇十三次不安者的袭击。好在之前的副本时期，他们都是闯脑髓地狱的能手，普通的不安者对他们而言，并非什么麻烦的东西。
    轻松解决。
    只不过，让他们感到无比意外的是，现在杀死不安者后，脑髓结晶不会自己钻出来了。
    之前通过副本的方式进入脑髓地狱，杀死不安者，脑髓结晶就像爆装备一样直接爆出来，碰一下就能采集。但是用安全屋的方式进入，则没有。而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提取脑髓结晶，所以，只能任由不安者的尸体消解在迷雾之中，成为迷雾的一部分。
    方古拉了拉遮住瞎眼的眼罩，滴咕着说，
    “该怎么说呢……用安全屋的方式进入，就像穿越了。不像通过副本进入，有各种的副本参数，以及《无限》的功能。”
    裘子铭则用数字的方式回答，
    “我做过参数分析。用副本进入脑髓地狱，存在着超过50的虚拟参数，就像《无限》为进入脑髓地狱的玩家提供了基础公式，玩家只需要用基础公式去解题。而现在嘛，虚拟参数的规模为0。也就是说，我们正在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里，跟在地球一模一样。我们没有公式，没有题目，没有解题逻辑……这里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全新且未知的。”
    他的话，让气氛有些沉重。
    严罗看向伍鲤，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伍鲤，你还好吗？”
    伍鲤稍稍点头，
    “没什么问题，只是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还不够成熟。”
    “……不用想太多。”
    “嗯，不用担心我。”
    严罗心里不是滋味。他大概能猜到伍鲤正在被别人干扰影响，但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当初的“挑选”，面对黎远江的离去，也是那么的无力。当初，全世界被“挑选”牵着鼻子走，直到“挑选”结束，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有何种目的。
    前不久，他又得知自己关于“挑选”的记忆，跟真实记录有所出入。而他却完全就是被蒙在鼓里的玩具。
    这次，铁云气候，会不会也像当初的“挑选”那样呢？
    短发姑娘李素仰着头。她的脸很小，包裹在作战服的头盔下，显得很脆弱。
    “好像……下雨了。”
    滴答的声音逐渐变大。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有细小雨点打在身上。接着，风开始变大，扑朔几米高的野麦冬草。
    这时候，严罗的脑海掠过一股信息流，
    【请小心脑髓地狱里的任何天气！你们处在真实的脑髓地狱里，所受的影响，也是真实的！《无限》不会再庇护你们】
    【这是一场能夺走你们时间的雨，请找个地方避雨！】
    雨忽然变大了。
    如浇灌般，勐然落在这片荒原上。

 第186章 陆地潜游的鱼

    严罗向旁边的一株野麦冬草看去。他的观察力十分敏锐……
    他清晰地看到，野麦冬草的叶片，以极快的速度……枯萎。
    “夺走时间……”
    严罗勐地一惊，大声说，
    “方古，休改即将落在我们身上的雨的方向！不要让雨碰到我们！”
    方古正在整理自己的眼罩，忽然被这么大声吩咐，惊了一下。但他立马展现出一个优秀展示的素质，勐地拍手，然后交叠成十字，一股无形的立场，将五人笼罩。
    随后，从天而降，原本要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滴，以不符合物理学的方式，改变了方向，向四周射去。
    虽然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被淋了一些雨。
    这些雨，直接导致他们身上作战服出现小面积的老化，一些在外的金属，更是直接生出了锈迹。
    方古眼睛抖了抖，
    “这是什么？”
    严罗摇头，
    “不知道。但这雨似乎可以加速物质的时间，而且看上去加速比例非常夸张。”
    几人向周围看去，成片成片的野麦冬草已经枯萎了。
    “加速时间……”伍鲤想了想，问：“我如果这时候倒转时间，是按照什么时间比例倒转呢？”
    严罗也不知道。
    伍鲤打算试试。他先倒转两秒时间，但倒转后的他，身上的作战服依旧有锈迹和老化的地方。
    结论很明显了，他的时间倒转能力，在这些能加速物质时间的雨滴之下。
    时间是神秘的，时间能力是最可怕的。一号气象小队的几人都这么觉得。他们已经习惯了“伍鲤的能力=敌”的事实。但现在，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打破了这个事实。
    这毫无疑问，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
    因为要同时保护五个人不受雨滴的影响，方古稍微有些吃力，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一号气象小队决定等到这场大雨结束后再行动。
    等待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
    而对严罗来说，则是备受煎熬。活了一百多年的他，见证过各种历史的转折点，经历过很多写在近现代史上的大事。他本来是波澜不惊的，一直以来都是大家眼里“无比可靠，经验丰富”的前辈。
    但现在……
    严罗望起头，期盼这场雨快点结束。
    他转头看向李素，
    “李素，你有记录我们的标准状态。”
    李素点头。她像忽然才想起这回事一样，赶忙站起来，
    “对哦，我马上就帮你们复原。”
    说完，她挨个挨个触碰其他四个人。在她触碰的瞬间，他们作战服上的锈迹以及老化部分恢复到了她所记录的标准状态。将物体的复原到所记录的标准撞他，是她的能力。这份能力并非是在《无限》里获得的，而是生下来就有。
    不止是她，一号气象小队的大家各自的主要能力，都是生来就有的。…
    没有谁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能力……不像影视剧里的超能力者那样，有个具体的来由，变异、高科技等等……
    李素的复原能力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她没法对自己使用。
    又因为性格比较怯弱的原因，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医疗兵”的身份出现。这次也一样。
    当德高望重的前辈严罗找到她，说要带着她去完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时，她格外受惊，坚信自己做不好，连番退却。但最后还是在严罗的鼓励下加入了小队。
    严罗眼角带着有些温情，赞赏这位后辈，
    “李素，委屈你了。”
    “没有啊，我一点都不委屈，能帮到大家，我很开心。”
    方古笑哈哈地说，
    “咱们素素的能力太有用了，要是能对自己用，就更好了。”
    李素眼神有些暗澹，
    “对不起。”
    裘子铭乐呵地说，
    “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啊。素素，别听他说废话，也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李素却幽怨地说，
    “要是我能对自己用复原的话，就不会总是麻烦别人保护我了。每次做些什么事，身边都得跟着个保镖。我也想像大家一样……能单独出任务。”
    严罗拍了拍她的头盔，
    “我相信你，一定能的。”
    “队长……”李素又感动，又没什么自信。
    这时候，她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不够自我……我要是能再自我一些，说不定就能对自己使用复原了……我必须要更加自我一些！”
    这个念头刚闪过，立马就被“我又拖累了大家”的自责情绪所淹没。
    安全屋里，
    黎木心里不禁滴咕，
    “这孩子……看来得多暗示几次才行……”
    ……
    雨停了。
    一号气象小队继续赶路。严罗、伍鲤、裘子铭和方古四人的作战服都复原到了标准状态，看上去赞新刚出厂的样子，但李素自己的，就到处都是锈迹以及老化痕迹。
    这让本就看起来很可怜的她，更加可怜的。像是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
    因为一场忽如其来的怪雨，周围的野麦冬草地枯萎得差不多了。雨后的荒原散布出一股泥土的腥臭味儿，伴随着植物腐烂的味道，因为水积能加速物质时间的缘故，很多地方都形成了沼泽地，咕都咕都地往上冒泡。
    这增加了一号气象小队的行进速度。
    雨停后沿着真菌河向上游前进了大概七十公里，离委托里的目的地只有一百三十公里左右了。加把劲儿，很快就能抵达。
    方古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向远处望去，
    “前面好像是很长的一段泥路，没有沼泽、丘陵、山地之类难走的路了。”…
    裘子铭越过他站到最前面。他像之前那样，从小腿处释放出一个“小型无人机”似的飞行机器。随着飞行机器的不断前探，他的身体跟着不断同化为飞行器所收集到的地貌基态。
    很长一段路，都是同一种地貌基态。
    “嗯，他说得没错，是普通的泥路。泥基是常见的黑土地。我们可以采取高速前进的方式。”
    裘子铭看向严罗。
    严罗向其他方向看了看，然后说，
    “地貌基态的分界有些过分明显了。”
    他说得没错。以他们所站的地方，画一条直线，直线一侧是由黑土地为泥基的地貌，另一侧则是一片被刚才那场雨腐蚀成沼泽的荒原。
    方古提出自己的看法，
    “应该是那场雨就到这里了。雨水加速了物质的时间，地貌有明显分界也很正常。”
    严罗想了想，摇头，
    “气流是很复杂的，这导致雨水不会下得这么……规整。你们看这条分界线，就像有人拿着直尺专门画的一样，雨只能在这条线后面下，一丝一毫都不能下前来。我们对脑髓地狱的了解太少了，要谨慎一些。刚才的事，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
    话少的伍鲤抬起头，
    “对了，队长，你为什么知道刚才的雨有问题呢？”
    严罗没有给自己邀功，
    “安全屋的程序提示我的。”
    “这么厉害吗？”裘子铭眼睛一亮，“我很早就想研究一下安全屋的运行程序，但一直没有机会。队长，那个安全屋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严罗摇头，
    “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够体验到安全屋的功能，但很难知道这些功能到底是怎么实现的。而安全屋的那位老板……我是捉摸不透的。他神秘，强大，性格不定，有着我所无法理解的极高素质。”
    几个小队员第一次听到队长这么描述一个人。在他们眼里，队长严罗就已经是个很强很了不起的人。被队长说“无法理解”，又该是怎样的无法理解呢？
    严罗问，
    “你们没有跟那位老板接触过吗？”
    几人摇头，
    “那位老板几乎不见人的。”
    严罗看了看伍鲤。他知道伍鲤参与过非特局跟安全屋接触的安排。但看伍鲤的样子，大概是为了保密，用了回转时间，消除了自己见过安全屋老板的记忆。
    回到正题，方古说，
    “这样看，安全屋的程序能提示危险……嗯，既然我们往前走，没有提示的话，那大概是安全的。”
    这个说不准。
    严罗不能把队伍的安全赌到“安全屋程序一定会提示”这个猜想上。
    不过，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对伍鲤说，
    “伍鲤，你往前走五百米试一试。一旦遇到危险，立马回转时间。”
    伍鲤点头，
    “好的。”
    他定定地抬起右脚，越过“雨晴交界线”，在落下的瞬间，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在他的视角里，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他和脚下的土地。…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时间……在我的时间里，我是一切的主宰……我用时间走出500当我想要抵达500的地方，我就会出现在那里，当我不想要抵达，我就会留在原地。”
    他行走在这段由时间定义的“500路段之中。
    没有等到走到终点，忽然从地下传来一股震动。震动越来越近，从鞋子传入脚掌，从脚掌传入身体。震动频率很高，很杂，完全分不清楚震动源，或者说……有很多个震动源。
    危险！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震动很危险，不能继续前进了，
    “我必须回到原点。”
    随后，他收回向前迈出的脚步。
    这时候，队长严罗的声音响起，
    “一直站着不动，你发现什么了吗？”
    伍鲤愣住了，他看向严罗，
    “我……一直站着没动？”
    他这么一问，反而把其他四人搞蒙了。
    方古挑起眉笑道，
    “鲤鱼儿，你不会觉得你在动。”
    伍鲤认真地说，
    “我记得我的确往前面走了两百多米，遇到了危险后，立马回转时间了。”
    “难道我们都是瞎子？你明明是往前迈出一步后，就站着一动不动，然后忽然收回了脚。”
    伍鲤不解地看了自己的鞋背，以及前面的路，
    “这很奇怪。但我确实记得我是走了两百多米的。”
    时间能力是抽象的，严罗不觉得伍鲤说谎，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问，
    “你说你遇到了危险，什么危险？”
    “地下传来震动，并且无法锁定震动源，大概率存在着多个震动源。”
    “但前面很平静啊。”方古说。
    的确，伍鲤所谓的走过的两百多米的范围里，很平静，连风吹沙东都没有。
    但，短短五秒钟后，瞬息万变！
    忽然从地面冲出大量的鲸鱼形生物。它们的身躯并不完整，有不少地方着骨头。从地面冲出的瞬间，就像是冲出了海面一样。它们跃出地面，升至最高点后，腾转身体，又坠入地面，并溅起大量的尘土。
    一只接着一只身体不完整的“鲸鱼”冲出地面，又落入地下，除了一些溅起的尘土外，没有在地面留下任何坑洞。
    这所表现出的画面，哪里是什么地面，分明就是在海上！
    一号气象小队看呆了。
    裘子铭咽了咽口水，
    “我肯定，这些生物是有具体质量的固形物，不是虚影。但是，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有具体质量，它们冲出、落入地面的时候……就像地面是水面一样。地面、潜游……这两个词怎么也组合不到一起。”
    方古问，
    “那些是不安者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在脑髓地狱里见到这种生物。它们看上去很奇怪。有的地方白骨森森，而有的地方却是健全有活力的。”裘子铭越发困惑了。这种生物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以至于都没法对它们进行数字化。
    伍鲤怔怔出神。
    严罗看了他一眼，
    “伍鲤。你真的有往前走了两百多米？”
    见队长都这么说，伍鲤也没法继续肯定了，他开始怀疑起来，
    “我感觉我走了，但你们说我一直在原地一动不动。难道这是我的错觉？”
    “告诉我你当时的想法。”
    “我想的是……我是我自己时间的主宰，我标定了一个500时空尺度，在这500，一旦遇到危险，就立马回转时间到原点。”
    “没有遇到危险呢？”
    “就走完500”
    “以前有过这个想法吗？”
    伍鲤摇头，
    “以前我只会做事，需要回转时间，就直接回转，不会想这么多。”
    “会不会是……你的时间，跟我们分开了？在你自己的时间里，你走出了两百多米，遇到危险，然后开始回转时间，回转后，你的时间跟我们的时间重合。于是就出现这种情况，我们看你一动不动，而你的视角里，是的确走出两百多米的。要不然，那些奇怪的鲸鱼也不会被惊动了。”
    伍鲤想了想，这个解释很符合实际发生的事情，但是……
    “但我没有分离时间的能力啊。”

 第187章 极速碳化

    “……也许是突然觉醒了。”
    “突然觉醒……”
    伍鲤不知作何解释，也只能这么想了。
    严罗眼神有些复杂。结合之间的事，他基本可以确定，有人在暗中“开发”伍鲤的能力。但具体是怎么个“开发”法，他无从得知。他清楚，自己不能把这个答桉告诉伍鲤。无意识的成长，可以归结为能力在觉醒。但倘若让伍鲤知道，有人在暗中影响他，那反而会让他感到不安。
    李素挑到了重点，看着那些“鲸鱼”问，
    “我们该怎么过去呢？地面对我们来说是坚实的，但对它们来说好像是流动的。”
    她的总结言简意赅。
    严罗站在分界线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它们寻找目标的方式应该是震动。这片土地的特性，导致物质震动能够更好地被它们所捕捉到。方古，你能操控波传递吗？”
    “震动产生的机械波……没问题的。”
    “我们前进，与地面接触产生震动。你控制机械波的传递方向，避免被那些‘鲸鱼’捕捉到。这能做到吗？”
    方古信心十足，
    “可以。”
    “保险起见，伍鲤，你和方古配合，先试一下。”
    “好的。”
    两人随即展开行动。
    伍鲤再次进入黑土地，方古则在后方控制他走动时产生的机械波。
    伍鲤不断加快速度，提升震动幅度和频率。方古牢牢把控着，总是能将震动产生的机械波向原理鲸鱼群的方向传递。一连尝试了各种情况后，可以确定，这个方案没问题。
    “方古，五个人同时行动，震动情况是十分复杂的。你确定有把握？”出发前，严罗认真询问。
    方古拍着胸膛说，
    “放心队长，再复杂总不能比之前那场雨还要复杂。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雨点从四面八方打来。我也控制住了，这次也没问题的。”
    “那就出发。”
    五个人以正方形阵列往前，方古站在中心点，均匀地将位列四角的队友所产生的机械波向自己聚拢，然后以自身为基点，朝远离鲸鱼群的方向传递。
    事实跟严罗所想的一样，这些鲸鱼是用震动感受目标。
    只要感受不到震动，即便就站在它们面前，它们也看不到。
    只要始终保证震动产生的机械波朝固定方向传递，就是安全的。即便如此，真的靠近它们后，那种摄人心魄的压力，还是四面八方的扑来。
    每一只鲸鱼都非常庞大，体长100~150之间，至于质量，在裘子铭的统计里，是0！
    “0？！”
    当他把这个数字告诉大家时，无人不惊讶。
    就连裘子铭自己也很震惊，
    “我已经彻底晕了。这些鲸鱼明明有具体的质量，但测量出来的结果却为0。不应该啊，只要是真实存在的物质，都有质量才对。除非它们是幻影！”…但显然不是。
    方古问，
    “是不是你测量得有问题哦。”
    裘子铭立马涨红了脸，
    “你可以小瞧我的体能和力量，但绝不能小瞧我数字化的能力！任何物质，在我眼里都是数字和字符串组成。每一种基本粒子，都可以用数字来指代。你体内的分子、离子以及各种单质，都是由数不清的基本粒子构成的。而我，可以看到这些基本粒子所指代的数字！”
    方古悻悻然，
    “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激动。”
    “我一点都不激动！”裘子铭瞪着眼睛说，“我只理性地跟你讨论我的情况，而不是靠感觉说些意气用事，毫无意义的词！”
    方古吸了吸气，
    “我，意气用事？我说的话，毫无意义？”
    “当然！”
    “那你知不知道，没有我的话，你现在还站在那条晴雨线外面！”
    “你非要扯这个吗？那我是不是得说，上次任务，没有我的话，你早就死了？”
    “你……”
    站在两边的伍鲤和李素，一个看着左，一个看着右。伍鲤在想自己“刚觉醒”的新的时间能力，他觉得这实在是有些玄乎，突然就掌握了分离时间的能力……也没有个过程，就是脑海里突然有了想法……这算什么……
    李素没在想什么复杂的事。她只是在想，要不要安抚一下正在争吵的两人。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把问题弄得更加复杂。
    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
    严罗在正方形阵列的最后面，看着前面四个孩子，目光很柔和。作为一个“老家伙”，他特别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只是，一想到他们所背负的艰巨任务……
    “唉……”他叹了口气。
    听到他叹气，正在争吵的两人，顿时以为是自己让他失望了，赶忙停下来道歉，
    “对不起，队长！我们不该为这点小事争吵的！”
    严罗只是摇了摇头，
    “不管你们的事。”他看着密密麻麻的鲸鱼群，“质量为0的具体物质。子铭，你能将构成物质世界的基本粒子数字化，相当于程序世界的‘0’和‘1’。质量为0，是否就是说这些鲸鱼，是没有计算过程的程序？”
    裘子铭想了想，
    “能这么理解。”
    “计算是程序的最底层逻辑……在现实世界里，就是构成世界的最基础力。”
    “队长，你想到什么了吗？”看着严罗眉头紧锁的样子，裘子铭不禁期待地问。
    严罗缓了口气，摇头，
    “我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方古哈哈一笑，
    “这也不重要嘛。谁管这些鲸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只需要通过这片黑土地就行了。”…“嗯。”
    严罗虽然很好奇这些鲸鱼的存在，但现在的重点是前往委托地点，采摘真菌河的原始孢子。
    安全屋里，
    严罗所思考的问题，黎木也在思考。他的方向跟严罗一致，只不过，他准确地知道为什么。因为脑髓地狱的最基础力已经完全崩溃了，导致物质世界的紊乱。所以才会出现，明明是鲸鱼，却能在坚实的土地中，像还在水里一样畅游这样的情况。以及能加速物质时间的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出现的。
    整个脑髓地狱，不知道存在着多少这样的事。
    其实，所谓的最基础力就是自然原力。
    也正因为脑髓地狱自然原力崩溃了，难以控制，所以，黎木想要做的事情，才需要让严罗他们来完成。而他，只需要充当一个d，指引他们前进，帮助他们成长，以拥有能完成“任务”的能力。
    所以，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交易。
    一号气象小队，逐渐放轻松下来。习惯了庞大鲸鱼的体型与气势压迫后，就还好。只要不被它们跃出、坠入地面时迸射的尘土击中，就没什么问题。以它们的力量，迸射出的每一粒石子都比枪射出的子弹还要夸张。
    就保持这种状态，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能离开这片腐烂鲸鱼游荡的黑土地了。
    “呼哧——呼哧——”
    方古站在队列的最中间，忽然喘了口气。
    严罗立马问，
    “方古，你开始吃力了吗？”
    方古连忙回答，
    “不吃力，就是……你们有没有感觉，好像有点热。”
    “热……”
    裘子铭点头回应，
    “环境温度确实上升了很多。我们刚进入这片区域时，温度是2摄氏度左右，现在已经37摄氏度了。”
    “我们应该才前进了四十多公里，这么点距离，就有那么大的温差？”方古有些纳闷儿。
    裘子铭无奈地说，
    “你动脑子好好想想，加速时间的雨，在土地中畅游的鲸鱼，河流大小的单个真菌……都说了脑髓地狱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看待，要不然这里怎么会被称为地狱。”
    严罗问，
    “子铭，往前，温度还会上升吗？”
    裘子铭说，
    “跟变化趋势计算，会。而且，这种趋势很不稳定，也许会出现非常极端的温度骤变。我们的作战服的温控系统，最大支持零下220摄氏度到零上550摄氏度的变——”
    他话还没说完，方古忽然大叫，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在熔化！”
    众人立马看向他，直接看到他的作战服外面的金属镀层，变得像是软烂的果冻一样。裘子铭惊骇得说不出话，因为要在这么短时间里把能承受550摄氏度高温的作战服熔化成这个样子，起码需要1000摄氏度的温度持续炙烤超过15s！
    但，如果温度达到1000摄氏度，还超过了15s，怎么可能需要到作战服被熔化了才发现呢？…最关键的是……只有方古的作战服熔化了！他们是四个一点影响都没有！
    “3259摄氏度！”裘子铭查看到温度数字后，惊呼。
    这个数字，太夸张了！
    几人都惊呆了。
    “哦，哦！我马上给他复原！”李素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取下手套，伸手过去帮忙复原。
    严罗大声喊道，
    “等一下！”
    惊魂未定的李素，并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她的手碰到了方古的作战服。然后，方古的作战服，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标准状态。
    与此同时……李素赤手承受了3259摄氏度的高温炙烤。
    尽然李素的神经反射，让她在触碰到后，立马缩回了手。
    但这毕竟是3259摄氏度。
    她右手的皮肤瞬间因为水分大量蒸发，而皲裂皱缩，皮下组织液被烘干，细胞大量破碎。她的手背直接被撕开密密麻麻的口子，几秒钟内呈现出疙瘩状的白色泡状物。这些泡状物迅速破碎，从里面淌出清亮的液体，随后，整个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无比红肿。红肿也没有持续太久，直至变成分层的焦黑状，才停下来。
    严重烧伤！
    短时间内，李素甚至忘记了疼痛。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烧得不成样子的右手，勐地吸了口冷气，随后，剧烈的疼痛沿着她的手臂，瞬间蔓延到其他地方。她用力咬住牙关，瞪大眼睛，将空气泵入肺腔，然后憋住，一声不吭。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泄气，一定会痛得哭出来。
    但，
    大家已经很难了，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用力憋气，让她的很快出现大脑缺氧的情况，摇摇欲坠。严罗赶紧扶住她，
    “李素！”
    看着她用力咬牙的样子，严罗知道她现在强忍着疼痛，没法说话。
    严重烧伤的痛疼感，是能让人休克的程度。
    “止痛药，拿点止痛药来！”严罗大声说。
    “哦，哦！”
    裘子铭从惊变中回过神来，赶紧在作战服的小医疗箱里取出止痛喷雾和口服药片递给严罗。
    严罗用止痛喷雾均匀地喷涂在李素烧伤的右手上，
    “李素，张嘴，先把这片药吃了。”
    但李素只是紧紧咬着腮帮子，瞪着眼睛，使劲儿摇头。
    裘子铭急忙说，
    “素素，别嫌药苦了，你快吃，吃了会好受很多的。然后我们才好给你处理。”
    李素全身肌肉崩得很紧，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度紧张的时刻。她逐渐感觉胃开始绞痛，心跳加速，季动与慌张在全身蔓延，汗毛树立，躁动不安。她拼命摇头。
    严罗察觉到女孩的心思，对裘子铭说，
    “子铭，你先把她这只烧伤的手数字化。”
    “局部数字化吗？这很危险。因为她的手烧得很严重，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完美还原。”
    李素噙着眼泪看着他。…裘子铭瘦小的身体颤了一下，
    “好。”
    他左右食指交叠，凌空画了个圆。这个圆迅速收拢，从李素手肘的地方缩成一个原点，截断了她的小臂。然后，被截断的小臂变成了不规则的交错字符串和基本数字。
    接着，李素才勐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
    “呼……吸……”
    缓过来后，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这下不怕了。”
    裘子铭忍不住说，
    “但这样根本不解决问题啊。我能数字化，又不能帮你修复。而且，数字化的时间越长，就越难还原的。还是得快点找到帮你治疗的办法才行！”
    李素左手摸了摸眉毛，眼睛看着地面，
    “不用了。这只手，没法治了。我很清楚，角质层、肌腱组织、筋膜……都碳化了，百分之七十的骨头也脆化了。”
    “怎么可能！只是碰了一秒钟而已！三千多度虽然很高，但没那么夸张！”裘子铭瞪大眼睛说。
    李素摇头，
    “不止是高温，还有极强的辐射。”
    裘子铭咽了咽口水，
    “这么说，你的手……”
    李素点头，
    “坏了。”她赶紧用仅剩的左手摇了摇，“不过，没关系嘛。你不是很擅长机械设计吗，到时候帮我设计个义肢就行了。以你的本事，肯定可以跟之前完全一样！”
    裘子铭愣愣地看着她，
    “素素，你在逞强吗？”
    李素肩膀抖了抖。她这一刻真的很讨厌裘子铭，明明知道她在逞强，还非要直接说出来。不过，很快她又低下头，
    “抱歉，我的鲁莽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188章 故事里的反派角色

    裘子铭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伍鲤默默看向远方，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
    严罗想说些什么，方古忽然大声说，
    “够了！你不要总是道歉啊！明明你什么都没错，明明是我忘记提醒你，才害你受这么重的伤的！你干嘛要道歉，你干嘛要道歉啊！这算什么？在你眼里，我们就那么需要被维护和碰着吗？李素，你就一直是这种怯弱自卑的性格，才老是被欺负。”
    李素低着头，
    “对不起……”
    “啊……啊！不要道歉，不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是我！你现在应该狠狠地骂我为什么不提醒你！”
    方古要崩溃了，他眼睛发红，咬肌抽动。
    李素开始心慌。她不想队伍里因为自己出现什么矛盾，于是笑着说，
    “我没事的，你不用自责。”
    “怎么可能没事！”
    方古扯下自己的眼罩，左边眼睛只有一个大疤痕，没有眼球，什么没有眉骨，“我曾经丢掉了一只眼睛，为此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个月，不敢见人！你才十六岁，这次任务结束，还要回去读高三！但丢掉了一只手，一只手！你知道你以后会面对什么吗？我告诉你，每一个见到你的人，都会问你你的手怎么了？你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解释……即便你觉得装上义肢后，没什么影响了，但他们还是会把你当作不健全的人，什么事都让着你，不让你搬重物，把你当成弱势群体照顾起来！李素，告诉我，你很喜欢这种感觉吗！”
    李素不喜欢，但李素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但已经发生了啊。”
    这句话瞬间击溃了方古。是啊，已经发生了。她的手已经没了。她没法用自己的复原能力复原……现代医学远达不到将一条烧成炭的手还原的程度。
    方古蹲下来，抱着头，懊恼地大叫，
    “该死啊！”
    彭！啪！
    彭！啪！
    颤动，颤动！密密麻麻，分不清源头的颤动！
    严罗向周围看去，童孔骤然一缩，
    “方古，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四周，密密麻麻的鲸鱼群向它们巡游而来。严罗感觉十分清晰，他们被这些鲸鱼锁定了。
    因为方古情绪剧烈波动的原因，导致失量修正出现漏洞……他们被发现了！
    成百上千的巨型鲸鱼，以压倒之势巡游来，排山倒海，冲击力达到顶峰。方古的心神被短暂震慑了，也正是这短暂的震慑，导致他错过了最佳的弥补时间。
    一头巨大的鲸鱼，冲破他们脚下的土地，
    一号气象小队的队形……瞬间溃散。他们被顶到一百多米的高空，伴随着大量的尘土和飞石。
    “队长！”
    一头接一头鲸鱼不断冲出、落入地面，把周围的环境搅得一片混乱。
    大量的尘土让环境能见度骤降，一号气象小队，很快就失去了相互之间的视线。…鲸鱼狂舞，陆地巡游！
    疯狂的跃出，勐烈的跌落！
    鲸鱼们的攻击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才在一道九霄之上坠下的惊雷声中，结束。
    雷声呼啸在原野上。鲸鱼们争先恐后的深潜地下，待到尘埃落定，四周一片死寂。
    ……
    安全屋的茶室里，从灵喝了口茶。她学会了化妆，涂着冷艳风的口红，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不近人情。她放下茶杯问，
    “你为什么要点燃方古的作战服，又为什么要干扰李素的判断？”
    黎木目光从《深邃思考》移开，笑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跟我之间就不用装了。那道突然出现，温度极高，辐射极强的辐射气流，就那么恰好，不多不少地将方古的作战服包裹了，还没伤到他肉体分毫？李素虽然性格怯弱，但并不是莽撞愚蠢之人，不知傻到徒手触碰正在熔化的作战服。”
    黎木将《深邃思考》放到旁边，
    “还挺聪明的。”
    “当然，也不看是谁。”从灵回过神来，“你的表扬总让我感觉是在损我。”
    黎木摊了摊手。
    “哎呀，你直说，为什么做这种事？我就算站在上帝视角看，也觉得很过分。”
    黎木歪着头说，
    “太慢了，他们实在是太慢了。一个个的，都不开窍。我可没什么时间耐心看着他们慢慢成长，地球更加没那个时间了。不点把火，他们非得在那儿晾着。”
    “所以，你就毁了李素一只手？她才十六岁，是个高中生……”
    黎木笑了笑，
    “她不是有复原嘛，给自己复原就行了。”
    “你明知道她没法对自己使用！”
    黎木手指敲打沙发，
    “难道要一辈子都没法对自己使用吗？你不也看到了，她还是很坚强的，一声没吭，一滴眼泪都没掉。我还特意刺激了一下她的神经痛觉，她都忍住了。”
    从灵一口气憋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真是个混蛋，这么对一个小姑娘！”
    黎木稍稍扬起嘴角，
    “末日降临，要有人当英雄，也要有人当混蛋。大家都不肯做这个混蛋的话，那只好我来了。怎么，你要当他们的英雄吗？”
    从灵别开口，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她叹了口气，“成长总是要经历磨难，付出代价的……我在想，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可能的成长，是由你促成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看向黎木，
    “他们会感谢你吗？”
    “你觉得呢？”
    从灵顿住，然后神情复杂地说，
    “以你的做法看……不说会恨你，但大概是不会感谢你的。”
    黎木仰起头，
    “这就是支配啊。除了黑斯廷斯那种人以外，没有谁希望被别人支配。”
    “黑斯廷斯？你们果然发生了什么！”从灵忿然说。…黎木直接忽视掉，
    “所以，支配者注定是被人所唾弃的存在。”
    “但可怜的是，被支配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被支配了。他们也许还会享受被支配所收获的一切。”
    “是的。”
    从灵看了黎木一眼，歪着头躺在沙发上。
    她不再说什么。但她心里有句话没说……黎木，你会是“故事里的反派角色”吗？
    ……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一座松弛的黑色土堆中传来，闷沉沉的。
    土堆从中间往两边垮塌。一只被金属手套包裹的手伸了出来，将积压的尘土抛撒到旁边。一股力使出来，手的主人掀开埋在身上的尘土，翻了上来。
    是李素。
    她身上的作战服因为鲸鱼群的疯狂冲击，破烂得很严重，加上之前被怪雨加速老化和生锈，基本丧失了温控和各类电子模块功能。
    她坐在土堆上，往四周望去。目光所及之处，被浓雾所笼罩着。
    “糟了！”
    看到浓雾，她立马紧张起来。因为浓雾就意味着附近有不安者，而且，看着浓雾的程度，估计徘回着大量的不安者。
    得马上跟队长他们集合才行。
    但她知道，浓雾导致能见度非常差，贸然行进的话，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她赶紧启动作战服里的通讯设备。
    随着一阵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传来，她的心跌入谷底。
    通讯设备坏了……不，不止是通讯设备。作战服的各种电子功能都失效了。看了看身上破烂不堪的作战服，她大概明白，这身衣服报废了。而且，因为反馈力调控功能的失效，现在对她而言，这身重达两百多斤的作战服，完全就是负担。
    得扔掉。
    李素没有多犹豫。她将一些基本的工具、补剂和紧急医疗药品取了出来，然后将作战服脱下来。
    没有厚重扎实的作战服包裹，她瘦弱的身躯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十六岁高中女生的身材，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尤其是在脑髓地狱这种地方，显得更加地“可怜”。
    最“可怜”的当然还是她那只几乎烧成炭的右手。
    此刻的右手，已经恢复了原状。这一点也让她心中有些不安。因为这意味着，要么裘子铭离自己很远，超出了五公里的范围，要么裘子铭遭遇了危机，重伤到失去意识，甚至是死亡。
    她咬牙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再数字化状态后，持续的阵痛让她很难受。
    但痛苦并非真正致命的。
    她打定了什么主意，勐地将肺腔泵满气体，抬高肩膀，随后拿起旁边的战术匕首，在手肘的完全烧毁出比了比。
    她要切下这条废手。
    继续留着的话，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还会引发感染，危及健全的组织。
    但这对一个高中女生而言，是否太过残忍了呢？亲手把自己的手掌连带小臂一起切下来………李素孤零零地坐在浓雾笼罩的小土堆上。她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低温已经让她的鼻尖开始发红了。看着没有方向的浓雾，她心里涌出一些酸涩，忽然就哭了起来。
    右手刚烧毁的时候，她忍着没哭，因为还有其他队友在身边。但现在，只有一个人的话……就不会被发现哭泣的事实了。
    哭泣等于怯弱。
    正因为自己是怯弱的，所以她固执地这么认为。
    默默掉了一会儿眼泪，最后她松了口气，闭上眼，左手勐地发力，将坏掉的右手和小臂切了下来。
    经过大量副本历练的她，有一刀切断手肘关节，不拖肉带筋的力量。
    她顾不上感受这割断的痛楚，拿来一瓶低温喷雾，手肘断面处喷了喷。低温凝固剂封住了断面，避免失血和感染。然后，她左手和嘴巴配合，用绷带缠住伤口。
    做完这些后，她的额头已经全是冷汗了。
    最后，袖子抹了抹眼睛，她站起来，用自己的经验判断方向。一直待在这片浓雾里很危险，因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不安者潜伏在周围。
    通过对风的感受，她选定了一个方向前进。
    风声在耳畔盘旋，她的发丝因为汗水，黏在了脸颊上。这让她更加清晰地知道风在往哪里吹。
    硬质的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欻欻”的声音。这说明地面是有冰渣子，或者霜冻层的。因为重物挤压，冰霜破碎，就会发出“欻欻”的声音。
    很长的一段路里，李素都只能听到风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欻欻”声。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在这片浓雾里，像现在这样走下去。
    冷、孤独与恐惧环绕着她。
    某一刻，
    她听到了更多的“欻欻”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停下来，但“欻欻”声还在从周围传来。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雾里……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是敌是友，她完全不敢动，不敢出声。
    直到，一个约2长，60宽的脚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旁边，同时伴随着清脆响亮的“欻欻”声。
    有东西，一定有东西在我身边！
    李素汗毛炸立，本能地向旁边侧闪。她刚闪走就发现之前的地方，勐地出现了一个用力踩下的脚印。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脚印，不断出现，往着她的方向迅速袭来。
    它在靠近我！
    这么大的脚印，还出现在这浓雾里，只可能是不安者！千不愿万不愿，最后还是遭遇了不安者。而且，看上去，是一个隐形的不安者！
    李素持续闪躲。但隐形的不安者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锁定她，然后踩出一个又一个宽大厚重的脚印，朝她奔去。
    怎么办……怎么办？
    李素很清楚自己在队伍里的定位，是一名治疗人员。尽管在无限副本里大量历练，使得身体和基本力量远超一般人，是高玩的水准，但特征能力，始终是“无法给自己使用的复原”，并不具备直接性的攻击能力。仅仅靠身体和力量，怎么也不可能跟一个光脚印就能装下她的不安者战斗。…对，对的！
    正面作战不是我的强项，我得跟它拉开距离，想办法用我复原的能力逃走。
    但，我该往哪儿逃？
    李素赫然发现，因为不安者的出现，周围的空气气流变得异常紊乱，四面八方都在吹风。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已经不知道自己最初是在朝哪个方向前进了。
    战斗，往往是瞬息万变的。
    也许，李素只在“迷失方向”上迟疑了不到05s，但也正就是这不到05s的空隙，被追踪她的不安者找到了机会。一个脚印，在离她不到20的左边勐然落下，她下意识地往右边闪，但右边……早已有一只正要出现的脚印，在等待着她了。
    她闪身过去的瞬间，眉心涌动致命的危机感。
    闪，闪！
    战斗本能告诉她，必须立马闪出去！
    但是，也许因为受伤丢掉了右手，也许因为不自信的性格，她的战斗本能没能跟身体本能实现同步。
    她看着前面的空地，很清楚，自己只需要闪到那里，就能躲过这次攻击。她知道该闪，但身体就是没能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反应。
    一股重力的压迫，勐然从她的头顶袭来。她的颈椎连同嵴椎，迅速往前弯曲。肩膀和背阔成为了碰撞点。
    巨大的冲量，与她的身体完成交换。
    于是乎，她的身体，瞬间变形，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不安者是隐形的。所以，只能看到，她的身体与地面接触，迅速扁曲，地面迅速凹陷。一个脚印，出现在地面。而她的身体，是脚印的一部分。
    霜冻的地面很坚硬，并不像松软的泥地那样，有很大的压缩范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只隐形的不安者的脚掌，是肉做的，而不是钢铁，有挤压空间。所以，李素并没有立马变成像液压机之下的物体那样平面化。
    但，无法避免的是。她全身的骨头，因为瞬间负重远超承受极限，错位、断裂、粉碎……
    最严重的是她的骨盆处，完全软烂了，呈现出流性橡胶状。因为不安者的脚掌踩地时，着力中心点就在这个位置。
    她匍匐在不安者的脚印里，无法动弹。
    但此刻，她的意识从未如此清醒过。她的意志，从未如此坚韧过。
    她感受不到疼痛，也完全没有恐惧。
    她不会掉眼泪，不会绝望地闭上眼。
    因为，她感觉到了，不安者再次抬起了它的脚。
    它要再一次踩下来，像践踏一滩烂肉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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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因为我不是理想的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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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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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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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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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0章 永生之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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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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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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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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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1章 归还幸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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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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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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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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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时间里的原始孢子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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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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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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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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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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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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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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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3章 “命运”的指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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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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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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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4章 完美构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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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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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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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5章 命运会替你做出选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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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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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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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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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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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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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6章 死亡演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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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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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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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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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97章 演出结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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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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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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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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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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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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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硕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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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看书喇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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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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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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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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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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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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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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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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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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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我希望由我去定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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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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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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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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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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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天使之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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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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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看书溂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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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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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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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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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挑选”的最终结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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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看书溂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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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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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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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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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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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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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希望角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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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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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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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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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3章 共赴终想之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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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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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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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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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4章 天堂到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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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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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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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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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5章 噩耗降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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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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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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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6章 反击开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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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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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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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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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7章 我曾被杀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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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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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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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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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8章 时光漫步的惨淡与美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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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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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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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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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09章 播种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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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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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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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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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0章 伟大且唯一的理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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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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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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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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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1章 供能，采摘，复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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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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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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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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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2章 你的死亡，是必然事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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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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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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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3章 不安的聚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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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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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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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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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4章 暴君黎木

    密密麻麻的监视者们睁开大眼，平镜般的“眼球”注视着这焦黑的，笼罩着阴云的大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希望角”时空大回旋之中。它们无从知晓，在那处破碎的地方，到底将要揭示什么，才会引得平日了“智慧与沉静”的管理者们方寸大乱。
    监视者们是长在天上的眼睛。它们的职责便是代无限,将发生在监视范围内的一切事件，整合成信息，并做出归纳，然后交予上一级的首席监视者处理，再反馈至中枢神经区域的管理者。碰到一些普通的异常事件，可以自行处理,若是不普通，拿不定主意的，则是管理者处理了。
    这是它们成为监视者后,理所当然的能力。
    可某一刻，不知发生了什么。它们忽然就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将所监视到的内容，整合成有效的信息，并反馈给管理者了。就好比传递信号的光纤，被切断，或者说被干扰了。它们迅速进行自检，自检的结果是，它们跟管理者的联系，是完备无缺，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监视所得的信息，就是无法传递过去。中间是否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呢？以监视者的智慧，是无法思考出来的，于是乎,连“监视”这职责的本身,都失去了效用，它们便是被遮蔽了眼睛，发挥不出任何能力的摆设。
    同样的，监视者无法传递信息，作为接受信息的管理者也发现，它们接受不到信息了。
    可管理者的智慧，不是监视者能够比拟的，所以，根本的原因一目了然。
    首席管理者，中枢神经区域，那最大的树冠闪烁着神经的光与电。它向众位宣布，
    “我们的‘脑—003号’已经降临在那寸可悲的土地上了。”
    ……
    “李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吗？”伍鲤寻来一个问题，消解心中的不安。
    李素将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伍鲤露出标志性的思忖神态。他精干的脸上，随着思忖时间，逐渐变得浮躁不定，
    “你要复原这里所有的生命反应？”
    “嗯。”
    “这是你应该做的？”
    “不，这是我想要做的。”
    “可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伍鲤陷入怀疑之中，他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就好比有人问，你为什么要往前走，答,因为路在前面。这算什么道理，因为前面有路,就一定要走上去？“李素，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素心中的念头，是契合这个行为的。所以她肯定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么问的伍鲤是奇怪的。在她的视角里，伍鲤在问一个你为什么要呼吸的问题。
    “不奇怪啊。你不去想，你做的事更奇怪吗？为何你要把生命反应，从时空碎片中，‘拿’出来？”
    “因为我想啊。”
    “你看，你跟我的答案，难道不是同一个？”
    伍鲤汗毛树立，
    “可是，可是！”历来冷静的他，也不冷静了。在这瞬间，他猛地理解到严罗队长为何陷入那种深深的苦恼当中，不正是他这种“理所当然该去做”的行为所影响的吗？“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立马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整个人如同面对神像般虔诚，
    “这是正常的。在这个糊涂复杂的地方，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
    李素表示认可，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事就好。”她得接着复原那些生命反应，“对了，你能帮我确定一下生命反应的最小时间单位吗？”
    “没问题。”伍鲤说，“我们各行之事，好似是搭配的。我把生命反应拿出来，再帮你确定其中的最小变化单位，你再进行复原……就像是预计好的。”
    “没错，预计好的。”
    他们都知道，这是预计好的，但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或许之前觉得有问题，但转念间，这份“觉得”，又被抹杀殆尽了。
    可是，
    在旁边静看静听的缪缪，始终意识到了“问题”。她立马就想到，自己在欧尼塞斯大陆的处境，从不觉得自己作为繁梦之神有什么问题，不觉得进入别人的梦境，维护所有人梦境这一工作有什么问题。可当她去到黎木的梦境之中，不受欧尼塞斯大陆影响时，才发觉到这一点……
    是的，她作为繁梦之神，个人意志，被左右，被支配了。那支配她的存在，不止是支配了她，还支配了欧尼塞斯大陆的其他十一位，乃至更多的神明，叫这些神明，管理着大陆，维持着一切。
    此时此刻，李素以及伍鲤，都处在类似的境地里。
    缪缪眼中闪烁着光芒，她确定，肯信……李素和伍鲤，他们的能力，他们的行为，他们的想法，他们正在做的这“十分搭配”的工作，都是被左右，被支配的表现。乃至，乃至！
    她猛然战栗地想到，
    就连黑斯廷斯也同样被左右，被支配了！因为，黑斯廷斯之前，一直想要归还幸福感，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却偏偏在某一刻，顿悟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来到这里，将时空打碎，制造出这一盛大的时空大回旋。这很难不叫人怀疑，黑斯廷斯，她被支配了！
    这要命的想法，让缪缪思想瞬间滑坡，不受控制地去想……其实，我也被支配了？
    但转念她又想……如果我是支配他人的存在，会叫人意识到自己被支配了吗？不，我不会。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考不究的道理？
    她颇有些痛苦地想，连黑斯廷斯那么强大的人，都被支配了，我又如何能反抗呢？
    更令她痛苦的是，她猜想到了，最有可能支配这一切发生的人是谁……黎木。
    那个让她敬仰，让她喜爱，让她感激涕零的大人物！
    真的是他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他，我要装作不知道吗，任由他的布施，在我的朋友和她的队友之间翻折？
    缪缪仰着脸，素净的脸上显出凄清的色调。恍然之间，她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不由得向后倒去。实际上，她并非真的倒了后去，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并且目光也不呆滞。
    她是在这一瞬间，跌入了那片梦中。
    荒凉的雪原上。孤寂的小屋里。温暖的壁炉前。黎木目光柔和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银发少女。
    缪缪手撑着木质地板，仰起脸。这张原先幸福满满，现在无比痛苦的脸写着我见犹怜。倘若黎木是个暴君，定然要在这张脸上留下泪痕，才叫故事性。
    “先生，你……近来还好吗？”缪缪发觉自己问不出口，只是普通地寒暄一声。
    黎木不愿跟心无城府的人虚与委蛇。他将缪缪扶起来，
    “我知道你在痛苦什么。我一直都关注着你。”
    缪缪纤细的身体不由得发颤。她抬起手，抵在黎木的小臂上，富有光泽的指甲隔着衣服，刺痛黎木的皮肤。
    “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缪缪问出这个问题，只觉得心脏都要被掏空了，“难道，对你而言，将我送进这方地狱里，也是计划的一环？让黑斯廷斯女士进这梦境里，只是为了更好地支配她？”
    黎木目光爱怜，
    “缪缪，你很聪明。你许多时间里都蜗居在我的梦里。我清楚，你甚至要比在我身边的人更能感受莪的情绪与丝毫变化。如果这些事都不曾发生，你肯定会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之一。”
    “可你又值得我信赖吗？将我，将黑斯廷斯女士，将我的朋友，她的伙伴们，当作实施某种计划的工具？这值得我的信赖吗？”缪缪咬着嘴唇，她想用更加狠厉地语气质疑黎木，可她发觉自己做不到，因为这张脸曾给她无限的希望，让她十分向往，如有归宿一般。
    “我一定是个罪人，起码，对你而言，我是个罪人。”黎木垂下肩膀，看着缪缪的目光掀起一层冷意，“可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许多事情，不由你我的喜好所决定。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生活在无忧无虑，心想事成的世界里。我也许要给你解释一下，但我并不愿意给你解释。”
    黎木的目光，让缪缪如坠冰窟。她不知所措，一面慌张，怕黎木将她赶出这梦境，谴回欧尼塞斯大陆，一面痛苦，连黎木都说出这番话了，事情大概真的无可救药。
    她跪拜在黎木面前，以一个女人的柔弱姿态乞求，
    “请你不要伤害他们。”
    黎木说，
    “缪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把你拉进来，而不是暗示你视而不见呢？我本可以让你对被左右，被支配毫不在意的。”
    “为……为什么？”
    “因为，继续待下去，你就回不来了。”黎木说，“脑髓地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失控源，我无法确保你的安危，所以提前把你带出来。而你，不需要问其他，只要给我一个答案。你，葛罗瑞娅·塞缪尔，你，缪缪，是要留在那里，还是回到欧尼塞斯大陆。前者让你置身于危险，后者让你重归安全。如果你选择后者，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彻底摆脱‘繁梦之神’的枷锁。”
    缪缪看着黎木，目光反常地变得十分坚韧。她说，
    “可先生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选择，不是吗？”
    黎木说，
    “我要听你亲口说。”
    “为何？这样好让你更加心安理得吗？”
    “缪缪，你非要把我看得那么不近人情吗？”
    “可先生在做的事，不就是不近人情吗？倘若你多在意那个叫李素的女孩分毫，你一定会察觉到她心里那纤柔而脆弱的愿望，以及她敏感朴素的情感。”
    “我说了缪缪，这些事不是想当然的。”
    缪缪点头，明智地说，
    “我十分理解。所以，我并不怨怪，只是觉得，先生并不需要特意将我拉到这里来说这样一番话，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做选择的。”
    “可你该在乎一下我的考虑。我将你视作朋友，极力想要换回。而且，你留在那里，又能帮李素些什么忙呢？你毫无能力，只会牵绊她。她也许还要在意你的安危，而不能从容应对面前发生的事情。”
    缪缪张大眼睛，
    “所以，你其实已经决定好怎么安排我了，对吗？”
    黎木沉默片刻，
    “缪缪，你真的很聪明。”他站起来，向后退去，这间雪中的小屋，逐渐往他身后缩小，直至成为一个点。随后，他跟缪缪便深处在混沌无物的空白梦境中了。这始终是黎木的梦境，他能任意决定这里的一切，“缪缪，好好待在这里。外面那具秘偶之躯，我会帮你收好的。”
    缪缪看着愈来愈远的黎木，暗自呢喃，
    “你给我说了两种选择，却又不要我选择。这难道不是一种酷刑吗？你是个暴君，暴君……”
    ……
    李素偶然间朝旁边看去，忽地看不到美丽的友人，登时一愣。她记得，缪缪应该就站在这里啊，换位置了？她赶紧左右张望，四处寻找，但看来看去，只有高速旋飞的时空碎片，以及缤纷的幸福感光束。
    缪缪去哪里了？为何突然就不见了，莫非是遭了那怪物的袭击，不！李素心中尖叫，立马就要放弃手中的事，去寻找。但下一刻，另一道念头就覆盖了她的意志，
    “我应该专心复原，不去想其他的。”
    与此同时，一旁的伍鲤也有了类似的念头，
    “我应该专心‘拿’出生命反应，不去想其他的。”
    他们不断在这个焦点的地方，输出他们的能力。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心里，那股受着左右的念头，最大程度上，决定了所做之事。
    在离他们已经不远的地方，
    破碎的，美丽的女士，贝特·黑斯廷斯迈着艰难的每一步，发狠地向这里走来。她知道，只要走过来，走到焦点的地方，就能知道，自己到现在为止，究竟在做些什么，而这“希望角”的时空大回旋，又意味着什么。
    她都将要知道了。
    越来越近。她看到，那幸福感光束与生命反应信息汇聚的焦点，离自己越来越近。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进入了某个距离里，不论她迈出多少步，都始终无法再将距离缩短分毫。她肯信，自己一定不是在原地踏步，一定是在向焦点前进的。
    但为何，焦点距离自己，距离始终不变呢？
    “莫非，焦点在我前进的时候，以同样的速度倒退？”
    不，应该并非这种可能。
    黑斯廷斯活泛的思维，让她迅速打开脑洞，对当前发生的奇异情况，进行最大限度的分析。她突然间想到一种可能，决定试验一下。于是，她先停下来，在心中坚定一个念头，
    “我要后退五米。”
    想完，她前来一枚碎片，定在原地，作为标识，然后开始倒退。
    她距离标识半米远，接着是，
    一米，
    两米，
    三米，
    四米，
    就在她的脚步，要越过五米的界限时……她迈开步，但下一刻，让人头脑发昏的一幕出现了。不论她如何倒退，倒退多少步，在她眼里，那枚碎片标识距离她始终都是四米，就是无法越过去，抵达五米的界限！
    这是为什么！
    黑斯廷斯大脑都在震颤。这完全超乎了她的认知。
    “为什么我的行动无效了？就在我要达成目标的时候？难道，这眼下的诡异情形正是如此？当我确定一个目标后，我就绝对无法实现这个目标？这是，这是！”
    她破碎的身躯激烈地喘息，
    “最残忍的事实！”

 第215章 强制支配



 第216章 上帝黎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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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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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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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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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7章 三个概念与三件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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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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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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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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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8章 脑域之主的憎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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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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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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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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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19章 计划好的关键一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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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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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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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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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20章 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坏的结局（本卷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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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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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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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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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21章 此刻，你是唯一，亦是天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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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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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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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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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22章 神秘的女老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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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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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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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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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23章 主场思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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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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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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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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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24章 小鹿乱撞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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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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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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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