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神仙农场》 1.天价水果 早春二月,宁州市的郊外已经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嫩绿。 半山腰的盘山公路上,驶来了一辆柠檬黄的甲壳虫。 车里坐着两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来岁,穿着时尚,模样俊俏。 尽管外头春寒料峭,她们仍然兴致勃勃,打开窗户,吹着冷风,一路聊得很欢。 “小玲,还有多久才到啊?”短发女孩问。 开车的卷发姑娘笑道:“快了,快了,跟你说过嘛,只要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我说琪琪,你咋还是这么性急。” 宁州地处丘陵地带,所有的山都不高,走路都用不了多久,何况是开车。 “你确定那里好玩?”叫琪琪的女孩不放心地问。 “放心吧,我都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那儿要是不好玩,恐怕整个宁州市就没有好玩的地儿了。”小玲道。 作为一个宁州土著,她对自己的眼光具有非同一般的自信。 “一个农家乐而已啊,”琪琪仍在质疑,“我们除了钓鱼吃饭之外,还能干嘛?” “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那儿还有一个很大的温室,可以采摘嘛,什么草莓呀,黄瓜呀之类的……”一说到这个,小玲顿时兴奋了,边说话还边频频扭头。 幸好这条路上车辆稀少,道路宽敞,否则一个不小心,非撞到山崖上面不可。 说话间,甲壳虫沿着盘山公路,开始朝着一个山坳俯冲下去。 “哎呀,停车停车,等一下。”琪琪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啦?”小玲疑惑地问,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我刚看到路边有一个卖桃子的。” “桃子?这个季节哪有什么桃子?你怕是看错了吧?”小玲道。 “怎么可能,不信你倒回去瞧瞧。” 小玲不信邪,还真的倒了回去,只见公路边上,果然支着一个小摊。 摊主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从气质上来看,不像是干农活的,倒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在她身后,一大片树林,叶子绿油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绿得这么早。 而在她面前的木板上面,果然摆着十来个桃子,个个大得惊人,一只手怕是连握都握不住。 那颜色,粉嫩里面透着一点绯红,汁液饱满得就好像马上要流出来了一样。在粉里透红的果实下面,还连着一小段褐色的树枝和几片翠绿的叶子,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 “咕咚”一声,小玲不知不觉地吞了一口唾沫,两个眼珠子就如同粘到了桃子上面一样,想移都移不开。 “怎么样?我说有吧。”她的同伴得意地说。 “嗯,可能是温室里面种出来的吧。反正这个季节不产桃子的。” “管它哪来的呢,有得吃就行。”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又同时开口。 “老板,桃子多少钱一斤?” 贺清扬懒懒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不论斤卖,论个卖。” 两人惊讶地对望一眼,心想这老板肯定是没准备电子秤,于是又问:“那多少钱一个呢?” “一千块。” “多少?”琪琪提高了声音。 “一千。” “人民币?” “美元也收。”贺清扬道,“日元和韩元不行。” 琪琪不气反笑:“老板,你宰客宰得也太厉害了,把我们当冤大头啊?” 贺清扬正色道:“如果我没有提前告知价格,等你吃了之后,再管你收一千块钱,那才叫宰客。而我现在的做法是明码标价,你爱买不买,我又没有强买强卖。” 她说得很有道理,琪琪一时无言以对。 小玲气呼呼地说:“老板,你这桃子是金子做的呀,卖这么贵?” “不是,”贺清扬道,“不过从理论上来说,比那个还要珍贵。卖你们一千块钱一个,算是开业大酬宾了。” “开业?” “是啊,我刚刚开了一个农场,今天是营业的第一天。”贺清扬指了指身后。 琪琪冷笑道:“老板,你农场里面的东西如果都是这种物价,我保证你开不了一个月,就得关门大吉。” 小玲附和道:“不错,这个价格实在是太贵了,简直就是天价嘛。” 贺清扬也不生气,淡淡一笑,道:“两位,再次强调一遍,我可没有强迫你们买。” 两人不说话了。 其实她们应该掉头就走的,干嘛要在这里废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个桃子,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的,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 但是要她们掏一千块钱买一个桃子,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不是没钱,只是觉得不值。 于是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都在用眼神询问对方。 走? 还是不走? 走吧,一个桃子而已,哪里吃不到,何必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挨宰? 可是,这个桃子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而且我现在又饿又渴,要是补充不了能量,会死人的。 有矿泉水啊。 我不想喝。 …… 两人不愧是大学室友,几个眼神,就传递出了无比复杂的意思。 贺清扬也不答理她们,只是坐在原地玩手机。 终于,小玲咬咬牙,“老板,给我来一个。”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今天吃不到这个桃子,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说完,她用手机转了帐。 贺清扬指了指身前,“自己挑吧,个头都是差不多的。” 小玲犹豫不决地挑了半天,终于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大的。 她从背包里面掏出一瓶矿泉水,简单地洗了洗,就打算一口咬下去。 琪琪及时制止了她:“等等,还没削皮呢。我那里有水果刀,你要不要?” “不用了,”小玲含泪答道,“一千块一个的桃子,我舍不得削皮。” 琪琪:“……” 小玲又道:“我恨不得连核也一并吞下去。” 琪琪鄙视地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快吃吧。趁新鲜。” 小玲再次把桃子拿到嘴边,先是闻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小小地咬了一口。就在她的唇齿接触到桃子皮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牙齿再往前一点,就尝到了新鲜的果肉。 一咬,清甜的桃子汁溢满了整个口腔。 紧接着…… 她的眼泪唰一下,真的掉下来了。 琪琪吓了一大跳:“怎么啦,这桃子不会有毒吧?” “不是,”小玲抹了抹眼泪,一边细细地嚼着嘴里的桃肉,品味着桃汁的甜香,一边说道,“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 2.稀有品种 “瞧你那点出息。”琪琪撇撇嘴,但是一闻到弥漫开来的桃香,又忍不住疑惑:“真有这么好吃么?” “有啊,有啊,”小玲又嚼了几下,用力点点头,道,“我都舍不得咽下去,呜呜,琪琪,你一定要买一个来尝一下。” 她的同伴还在纠结。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吃的水果。 不会是小玲自己上了当,心里不爽,也要把她骗来一起上上当吧。 可是……看她的表情,不像啊。 她犹豫了一下,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老板,给我也来一个。” 话说得干脆,可是转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桃子,往嘴里一送…… 那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尼玛哪里是一千块一个的桃子,这口感,这味道,这香气,还有舌尖接触到果肉时莫名其妙而产生的幸福感,一万块都值了啊啊啊啊…… 两个妹子站在公路边上,寒风料峭之中,一边迎风流泪,一边细嚼慢咽地吃完了让她们幸福感爆棚的桃子。 小玲甚至把桃核上面每一个缝隙里的桃肉都剔得一干二净,连一滴汁水都没放过,然后掏出手机,霸气地说:“老板,再来一个,哦不,剩下的我全包了。” “等等,给我留几个啊,”琪琪赶紧叫道,“你讲不讲义气?是不是朋友?” 贺清扬眼皮都不抬一下,闲闲道:“不好意思,不卖了。” 啥? 两妹子傻眼。 贺清扬进一步解释:“每人只限一个。” 说完,还指了指小摊旁边的手写标牌。 两人这才注意到那里摆放着一张硬纸板,上面确实写着这几个字。 只不过她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全副身心都在桃子上,完全没有看到罢了。 “为什么呀,老板?”小玲哀嚎,“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给钱也不行,这是规矩。” “那……那我加钱,行不?你说,加多少。” “加钱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贺清扬心如磐石。 “你这规矩定得没有道理。”琪琪据理力争。 贺清扬不为所动,道:“有道理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桃子么?”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齐声问道:“什么?” “来自瑶池的蟠桃。”贺清扬好心解答她们的疑问。 两妹子眨眨眼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贺清扬进一步说明:“就是王母娘娘在蟠桃会上,用来招待各位神仙的那一种。” “……” “也就是孙悟空偷吃的那一种。”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两位应该反应过来了吧。 “哦,那个啊,”小玲恍然大悟,随即笑道,“老板真逗。那桃子不是三千年一成熟么。怎么?你这桃林长了三千年?我怎么记得上个月来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啊?”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来了,对哦,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凉,除了杂草,就是堰塘,偶尔夹杂着野外生长的油菜花,哪里来的这一片绿树成荫? 一想到这里,她疑惑地看了过去。 贺清扬解释道:“移栽的。” 噢。 她就说嘛,什么树木能长这么快。 “至于那个桃子,虽然是瑶池蟠桃的种,不过我用了化肥,所以成熟得快一些。” 至于有多快? 一夜之间,桃花满园。 一日之间,果实累累。 人间的化肥对于天界的蟠桃,居然有这样的奇效,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样啊,哈哈。”琪琪干笑两声,“好吧,就算是瑶池的蟠桃,那我们多吃几个,又会怎么样呢?” “会上天!”贺清扬认真地说。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瞎蒙的。 但是给她桃树的那个老头一再叮嘱,凡人不能多吃,应该不是在危言耸听吧? 两妹子:“……” 这老板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在开玩笑呢? 不过这不重要,能吃到桃子才是正事。 “好啦,知道你的桃子了不得。老板,你行行好,再卖给我们几个啦,哦不,一个也行啊。”小玲开始卖萌。 虽然卖萌可耻,但是,和能够吃到桃子相比,脸算什么,不要也罢。 琪琪一见,室友都这样了,也捋起袖子上了。 两个妹子好一阵子撒娇耍赖卖萌打滚,不料同是妹子的贺清扬根本不为所动。 正当双方坚持不下的时候,一辆小车开了过来,正好停在小摊旁边。 从车上呼啦啦,瞬间下来七八个人,也不知道在这么一辆小汽车上,是怎么挤在一起的。 这伙人轻车熟路地走到桃子摊前,为首的大个儿招呼:“老板,我又来了。把我的亲戚都带过来了。” “每人只能吃一个。”贺清扬头也不抬。 “好嘞,没问题。” 这群人到了桃子摊前,付钱,拿东西,一人一个,还真是秩序井然,刚好把剩下的桃子洗劫一空。 两妹子看得又是流口水,又是心痛。 那些人一拿到桃子,还等不及回到车上,立马开吃。 大个子已经吃过一个了,现在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的份儿,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三娃,给我咬一口,一口就好。” “不行啊,表哥,”他的表弟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不是做老弟的绝情,只是老板说了,每人只能吃一个,是吧?” “嗯。”贺清扬浅浅一笑。 她喜欢讲规矩的顾客。 大个子恨恨地骂了一声,“臭小子,你哥我算是白疼你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也尝试过桃子的味道,理解他弟的心情。 不到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吃完了,有人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手指缝。 大个子殷勤地问道:“老板,你的农场里面除了桃子,还卖什么?” 贺清扬说:“什么水果都有啊,不过还没熟。” “那……啥时候熟呢?” 贺清扬估算了一下时间:“过一个星期再来吧。” “好嘞。”大个子脆生生地答,“那我先说好了啊,老板,有好东西一定要给我留着哦。” “行,没问题。”贺清扬爽快同意。 “哥,你还来。”他的表弟奇道,“一千块一个呀,你就不怕吃破产?” “宁可破产也要吃。”大个子斩钉截铁地说,表情很是肉疼。 贺清扬道:“放心吧,下一次的水果,品种就没这么金贵了。当然,价格也没这么高。你们可以敞开肚皮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味道呢……”大个子最关心这个。 贺清扬一笑,自信满满地说:“吃过就知道了。” 其实味道怎么样,她也没把握。不过,用天河水灌溉出来的果实,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管他呢,把人忽悠过来再说。 大个子和他的亲戚得到了保证,眉开眼笑地挤进了那辆小车,一颠一颠地走了。 留下两个妹子,如梦初醒,纷纷要求贺清扬下次也把好东西留给她们,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开车离开。 走之前还抽着鼻子,闻了一阵桃子香。 等到送走了所有的顾客,贺清扬收拾起小摊,钻进了身后的树林里。 她对今天的战果很是满意。 旗开得胜。 哦耶! 看来太白金星那个老头儿果然没有骗她。 这个玩意儿真的是蟠桃啊,要不然怎么会勾得那些人欲罢不能。 从今天开始,她的农场,就正式运营起来了。 虽然具体情况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但是……还好啦,只要是农场就行。 3.不明物体 说起农场的事情,还得往前追溯。 贺清扬的身世平平无奇,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在她大一那一年,父母双双死于车祸,留下一笔不大不小的遗产。 靠着这笔遗产,她顺顺利利地读完了大学,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公司里面安安稳稳待了几年。 正在前程似锦,踌躇满志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个远房亲戚的电话,时间约莫是在一个月之前。 那亲戚在宁州市的郊外承包了一大块土地,用来经营一个具有农家乐性质的农场,平时养养鸡鸭,种种花生什么的,还在农场里开了一家小餐馆,招待城里的客人吃喝玩乐打麻将。 一开始的时候呢,生意还是不错的。 但是这几年,郊区的各种农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新鲜花样,例如用来专门拍摄婚纱照的薰衣草农场,举行各种亲子活动的向日葵农场,还有一家,甚至搞了一个什么意大利酒庄。 总而言之,在各种新型农场的冲击下,他这个传统的老式的农家乐就不够看了。 于是近年来,他屡屡面临倒闭的风险,只能转让出去,及时止损。 他打电话问贺清扬,就是想知道,她要不要接手过来。 毕竟她以前不只一次地表明,对于经营农场很感兴趣。 贺清扬接到电话之后,很是纠结了一番。 发自内心地说,她一直很向往那种田园牧歌似的农家乐生活。 她有一个大学同学,就和自家老公在江西某个以油菜花著称的村子里面,开了一家很有文艺气息的客栈,生意好得不得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比她这个天天挤地铁公交的苦逼白领舒坦多了。 但是……人家一开始是投入了大笔资金来装修房子做广告的,而且整整亏损了两年时间才开始营利,否则的话,哪有今天的成果。 当然,那些启动资金基本上都是双方父母支持的。 可是她不一样啊……没有家庭的支持,一分一毫都得自己出。 贺清扬拿着手机算了半天,终于确定,把父母剩下的遗产和自己这几年来攒下的小钱通通用上,勉勉强强可以维持农场的运营,但是时间不会太长。如果半年之内无法赚钱,她的现金流就会陷于枯竭,到时候,恐怕想要转让,就不太容易啰。 而放弃经营农场,老老实实当她的白领,生活就会过得轻松很多。 不过…… 儿时的梦想又实在难以放弃。 她考虑了又考虑,还是向公司请了几天假,打算去那远房亲戚家的农场看一看,再做决定。 到达的时候,正是中午十二点左右。 农场还在运营。 亲戚热情地接待了她以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让她随便走,随便看。 整个农场不算很大,是那种典型的南方郊外的小农场,而不是空旷平原地带的大农场。 尽管如此,各种类型的土地应有尽有,可谓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了。 不但有几块田地,一大片树林,一方鱼塘,还有一座小山,其上飞瀑流泉,景色清幽。 一栋毫无特色的二层小楼,矗立在农场中央,就是这里的主要建筑了。 小楼不高,占地面积倒是挺大,房间很多。 一楼除了主人的卧室和厨房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餐厅,客人们吃饭都在那里。几张老式的大圆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木质的桌面上铺着土得掉渣的塑料桌布,还是黄色的大花朵图案。 餐厅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就是可惜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是没人预订呢,还是已经吃完了,都走人了。 二楼则是喝茶休息和住宿的地方。 当然,说是喝茶,其实就是打麻将。 贺清扬还在小楼外面,就听到一个窗口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音,夹杂着几个女人的咒骂,带着浓郁的地方口音,想来是输了牌,心里不舒服。 小楼后面有一个院子,一半是水泥地,一半是褐色的泥土,主要种一些小葱蒜苗之类的常见蔬菜,随种随吃,方便。 水泥地上,散养着各种家禽,鸡鸭鹅都有,还有一只黄毛的小土狗,一见到她就摇尾巴,完全不像普通土狗那么认生。 贺清扬一见到这些小动物,顿时走不动了,蹲在地上和它们玩了半天,连考察农场的正经事都抛到了脑后。 一直到日薄西山,亲戚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为止。 客房是在二楼,推开窗户,正对着落山的太阳,景致极好。 她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想要开一家农场的心情。 贺清扬啊贺清扬,你的当务之急是工作、赚钱、吃饭、买房,而不是归隐田园。 关于这件事情务必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窗台,看到一个闪着微光的东西。 她一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刚打开窗户的时候,窗台上还是空无一物,这个玩意儿是哪里来的? 她没有多想,顺手将那东西拿了过来,抓在手中仔细端详。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有点像是某种果实的果核,约莫拇指大小,表面呈现出一种椭圆形,但是表皮并不光滑,而是布满了不规则的纹路。 至于质地,有点像木头,但是又不完全是。 总之,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 本来这样一个东西是不会引起她的注意的,可是偏偏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之下,它又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哪一种植物的种子具有这种特性呢? 贺清扬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到。 她一手拿着此物,另一手举起手机,想要拍张照片,发给主人看看,问问他们是什么玩意,结果一个不小心,手一滑,那东西就从二楼直直地掉了下去,正好落在一楼后院的土地里面。 4.通天神木 贺清扬扒在窗台上,朝下看去。 光线有点昏暗,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掉了就掉了吧,她安慰自己,大不了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再下去找啰。 这么一想,她就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是在鸡鸣声中起来的。 其实后院的那只芦花大公鸡从早晨五点多就开始亮开大嗓门,吼了起来。但是习惯了八点起床的贺清扬愣是在床上赖了两个多小时,维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一直拖到了八点左右,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薄薄一层窗帘根本挡不住天光。 还没有拉开窗帘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儿。 窗户外面,隐隐约约地,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不过她也没多想,按部就班地刷牙洗脸穿衣梳头,然后才走到窗户边上,将窗帘一拉,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窗户边上,伸手可及的地方,一棵碗口粗细的参天大树如同一把笔直的利剑,直直地插入云霄之中。 这不是形容,也不是夸张,树的另一头真的是一直向着天空的方向延伸,直到隐没在一片金色霞光之中。 贺清扬站在窗边,头都快望酸了,也看不到树的尽头。 接下来,她探出半边身子,伸出手去,摸了摸树干。 是实物,不是幻觉。 树皮一片光滑,完全没有普通树木那种粗糙的感觉,除了树干以外,也没有任何树枝或者树叶。 事实上,与其说这是一棵树,还不如说是一根柱子。 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天然生长的,还是人工制造的。 再往下看,树根部分是从后院的泥土之中生长出来的,正是主人用来种植小葱蒜苗的那一块土地。 所以,这应该是一株天然植物? 贺清扬定了定神,抛开脑海里面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 她知道,当务之急不是弄清楚这玩意是树还是柱子,也不是搞明白它到底有多高,而是…… 这货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明明昨天傍晚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它啊。 这么大的一个东西,总不至于看错吧。 贺清扬收拾了一下,匆匆下楼了。 “表嫂,你看到那棵树没?”她一见到远房亲戚,劈头就问。 “哪一棵?”亲戚奇道。 “就是很高的那一棵。”贺清扬用手一指。 那棵树就在距离两人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是个人都能看见吧,包括近视眼远视眼。 亲戚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贺清扬心里一突,该不会看不见吧? 却见亲戚眯了眯眼睛,终于恍然大悟地说:“哦,你说的是那一棵啊。” “嗯,是啊,”贺清扬松了一口气,又问,“是你们种的吗?” “不是啊,”亲戚立即回答,“那棵歪脖子树一直长在那里,好多年了,不知道是谁种的。我说清扬啊,你的眼力真好,山顶的树,隔这么远你也能看到。我跟你说哈,那棵树可灵光了,上次那个谁,一直生不出儿子,就去树下烧了几次香……” 贺清扬已经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 歪脖子,山顶…… 她们说的肯定不是同一样东西。 她耐着性子听完亲戚的唠叨,三两步跑到那棵怪树前面,靠在上面,大声问道:“表嫂,你看看,我身旁是什么?” 亲戚一听她的语气有点严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瞅了瞅,不确定地说:“是你表哥种的白头葱?” 贺清扬低头看了看脚边,还真有一把白头葱,密密麻麻长在地里,正好在那株大树的边上。 她双手抱住树干,再次问道:“表嫂,那我抱的是什么?” 这一次,她亲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空气?” 贺清扬:“……” 接下来,她想法子又找了几个人过来,分别问了一下,终于确定了一件重大事情:这棵怪树,还真的就只有她才看得见,别人通通看不见。 晕死哦,不会大白天的见鬼了吧。 她本想向别人描述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但是又怕被当成神经病——事实上,这些人看她的眼光已经有一点点不对劲儿了,于是只好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绕着那棵怪树走来走去,多多观察,试图凭借自己那点微末的科学常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身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她是不大相信鬼神这种东西的,除非亲眼见到。 她的脑子里面刚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就见到树干的上方,有一个小点,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超高速度,向地面方向移动。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个小点,猜测着,可能是什么。 太阳光有一点强烈,看得她眼睛发酸。 眨了几下之后,那小点迅速扩大,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形,好像正抱着这棵树向下滑动。 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真的是一个人! 刹那间,她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一则儿时看过的童话,叫做《杰克与魔豆》。 她该不会是遭遇了和他一样的情况吧? 那么,现在离她越来越近的那一个,是巨人? 怎么办? 是尖叫着逃跑,还是微笑着面对? 没等她想出一个理所然来,那个人影已经滑到了视线可及的地方。 什么呀,原来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啊。 贺清扬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震惊。 不,等等,白胡子老头? 中国神话里面,好像有这样的形象,还不只一个…… 但是,她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啊,她宁可相信这是外星人,也好过相信神仙驾到…… 贺清扬心情复杂地盯着那老头轻巧地纵身一跳,落到地面,捋着胡子,乐呵呵地朝她走来,脚下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动不了了。 5.天外来客 “小姑娘,认识我吗?”那老头儿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问。 说是老头,其实不大贴切。 他只是长了一把又长又密的白胡子而已,其实单从面相来看,嫩得很,皮肤白里透红,一根皱纹也没有。 五官嘛,鼻子以上长得不错,鼻子以下藏在胡子里,看不清楚。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年轻人在下巴上面粘了一圈白胡子的感觉,一看就是假的。 贺清扬端详了半天,不确定地说:“你是……太上老君?” 老头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正颜道:“吾名太白金星。” “哦。” 太白金星:“……” 好久没来凡间了,现在的凡人都如此淡定了么?见到神仙不但没有磕头跪拜,诚惶诚恐,反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是说,他遇到的这一个比较特殊? “小姑娘,想不想要成仙啊?”太白金星立即抛出了最大的诱饵。 不料贺清扬干脆利落地回答:“不想。” “……” “为何?”太白金星忍不住问。 “因为不想去天庭当弼马温。”贺清扬道。 “……” “也不想隔着一条银河,和对方异地恋。” “……” “更不想动不动就触犯天条。与其到时候被贬下凡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贺清扬补充。 她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 太白金星既感无语,又感欣慰。 虽然凡间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但是处处都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不过呢,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做的。 “成仙也不一定非得去天上住着嘛,就待在人间也一样。”他说。 贺清扬想了想,问,“既然居住环境没有任何改进,那么成仙有什么好处呢?” “可以长生不老啊。” 贺清扬:“……也就是说,活到一定岁数,身份证就不能用了?那样一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太白金星呆了一呆。 他知道身份证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身处天庭的时候,闲来无事,也会关心关心凡间的发展状况。 但是…… 身为一个无户籍人士,他从来就没有,也不需要考虑这种现实性的问题啊。 他想了好大一会,又道:“还……还可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啊。” 他的语气远不如一开始的那么笃定。 贺清扬立马否定:“也就是说,不能享用各种美食。” “……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成仙的好处多了去了。” “比如?” “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飞的时候,累不累?” “自然多少是要费一点法力的。” “那还不如乘坐交通工具呢。” “你是说汽车,火车,飞机之类的吗?”太白金星可算是找到反驳的点了,捋着胡子,笑道,“据我所知,等车、转机之类的,都是极其麻烦之事。” 贺清扬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她有她的理由。 “有自己的私人飞机和随时待命的司机就不麻烦。” “所以……”太白金星有点搞不懂她的想法。 “我不需要成仙,因为我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 “……” “老神仙,你有赚钱的法子么?”她满怀期望地问。 太白金星沉吟不语。 赚钱的法子么?他又没赚过,哪里晓得。 贺清扬主动帮他回忆:“听说有一种仙术叫做‘点石成金’,不知可有此事?” “呃……有是有,但是你有所不知,此术其实并非真正的点石成金,而是障眼法的一种,相当于五鬼搬运之术的变形。” 贺清扬:? “烦请神仙解释一下。” “也就是暗中利用五鬼之力,不知不觉间,将彼方之物搬来此方,取而代之,以达到偷梁换柱的目的。” “哦,”贺清扬恍然大悟,“说白了,就是偷嘛,只不过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那算了,我还是不学了。” 太白金星:呵呵! 他喵的,他堂堂一个天庭上仙,活了几千年,招安过的凡人不计其数,哪里遇到过这么棘手的,当年忽悠孙悟空的时候都没这么麻烦。 只要投其所好,一切手到擒来。 对了,这小姑娘好什么呢? 太白金星一问,贺清扬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讲了出来。 “早说啊,”他心里甚是激动,可算是找到突破口了,“有天庭做你的后盾,经营农场怎么会亏损呢?一应奇花异果,珍禽异兽,琼楼玉宇,神魔仙怪,应有尽有啊。” “你是说……”贺清扬惊讶万分,“你们要提供人力物力,帮我经营农场?” “那是自然。” “不会吧,”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天上还会掉馅饼?而且正好砸到我的头上。” 如果可以直接从天庭购买农产品,那还操心什么销量问题。不过,她总觉得那些神仙不像是热心助人的样子。 太白金星立即道:“无需怀疑,来来来,我让你看一个东西,” 他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贺清扬便身不由已地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了。 他将手掌放到她头顶的百会穴上面,口中念念有辞,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的掌心弥漫开来。 贺清扬的脑海里面突然冒出一句诗:“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就是不知道这位仙人,授予她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片刻之后,白光散去,她惊讶地发现,脑海里面突然多了一个东西,就在识海之中,如同一面招魂幡,金光闪闪的,上面依稀有字,看不分明。 她试着将它看清。 意念方动,那东西突然急速变大,从识海之中飞了出来,飘浮在半空中,就在她的眼前,停住不动了。 想必是为了照顾她这个现代人,上面的字体,居然还是简体,个个都像老人机上面的字体那么大,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6.订立契约 贺清扬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三遍,才抬起头,说:“天庭要和我订立契约啊?” “是啊,”太白金星道,“小姑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你的机缘到啦,高兴不?” “绝大多数条款还行。”贺清扬说道,脸上却没有半点兴奋之色。 简单概括一下,她的义务主要包括以下两条: 1、将该农场建成一个灵气充沛,设施齐全之处,以供诸位神仙在凡间之时,临时所居。 考虑到人间灵气日益稀薄,神仙们下来的时候住得确实不够舒服,她觉得,这个条款合情合理。 2、经营农场,使其蓬勃发展,最大限度地吸引古今中外各大种族的游客,为三界人民提供一个近距离交流沟通的机会和场所。 这一条不用合同规定,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干,要不然经营农场干什么。 当然,很久之后,当贺清扬发现,所谓的“古今中外各大种族”远远超过了她的认知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天庭方面的义务,也只有两条: 第一、天庭之中的无主之物,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其他,任凭贺清扬使用,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一条简直就是让她精神一振。 随意取用啊! 想想蓬莱岛上漫山遍野的灵花灵草…… 若是拿来人间,不晓得能换多少钱! 第二、若要使用有主之物,或者聘请三界众神,只要与其达成协议即可,至于协议的具体内容,由双方自行协商,天庭不会干预。 这个条款也算公平合理。 不过,贺清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哪个神仙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跑到她的农场来打工。 不管这个合同是谁拟定的,反正单从条款来说,怎么看都是她赚大发了,她委实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起码太白金星就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立马催促道:“既然如此,那你赶快签字啊。” 说完,在那一张合同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支金光闪闪的毛笔,一晃一晃地,怒刷存在感。 贺清扬没有答理它,而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最下面的一行比蚂蚁还小的字,道:“如果没有这个违约条款的话,我才会签字。” 只见那行小字写的是:如有违约,惩罚措施包括但不限于:五雷轰顶,三昧真火,刀山火海,火坑油锅。 这特么要是轮一遍,活人都能变成渣吧? 虽然她自认为经营能力没有问题,但是……谁晓得呢,天有不测之风云,万一完成不了任务呢? 幸好她的眼神好,否则的话,一不小心就被这老头给糊弄过去了。 太白金星干笑两声,道:“那个,天庭所有的契约当中,都有这么一条,去不掉的。” 贺清扬明白过来了,“霸王条款是吧?要我接受也行,不过得在契约里面加上一条。” “什么?” “不管哪路神仙,只要进了农场的范围,就得遵守我制定的规矩。” “这……”太白金星在犹豫。 这姑娘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 如果来的是玉帝,难不成也得听她指挥? 贺清扬也知道自己的那个要求委实有些不讲道理,于是又加了一句:“当然,我绝对不会制订什么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规矩,一切都是为了农场的正常运营和兴旺发达。如有违背,天打雷劈。这一条也是可以写进去的。所以,你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凡人和神仙讨价还价的规矩啊。若是此例一开,恐怕他人争相效仿,这可如何是好。”太白金星说出了真正的顾虑。 贺清扬淡淡一笑:“凡事皆有首次。上仙习惯了就好。” 语气之中,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太白金星不悦道:“仙界岂能为你一人更改规矩。小姑娘,既然你不愿意,我便收回合同,再寻另一家农场便是。” “好啊,请便。”贺清扬耸耸肩。 太白金星:“……” 他本来只是虚晃一枪,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上当。如此一来,便有些骑虎难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皮都涨红了几分。 贺清扬靠在那棵怪树上,忽然悠悠道:“上仙,我身后这棵,是建木吧?” “嗯。”太白金星没有想到她突然转换话题。 “它的种子,就是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不规则多面体?” “没错。” “它的用途,就是伏羲和黄帝这些半人半神来往于天庭和凡间的通道?” “是啊。” “那为什么你也会从这里下来呢?直接用飞的不行么。” “……” “是不是上面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你们不能随便下来了?毕竟凡间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神的传说了。” 太白金星:“……” 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怎么猜得这么准。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这棵建木。其他凡人都看不到?” “因为你……”太白金星讲了几个字,就反应过来了,这小丫头片子在套他的话呢。 他赶紧闭上嘴巴。 贺清扬也不急着追问,又道:“我们两个站在这里讲了半天话,为什么别人都不过来瞧瞧,是不是他们压根儿就看不见你?你施了障眼法吧?上仙,你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知道你的存在?这和你们以前的作风大不相符啊。” “……”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太白金星在心里念叨。 贺清扬一笑,道:“上仙,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迟早能够找出来。不过有一句话,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你们需要一个凡人帮你们干活。而这个人,非我不可,请问,是也不是?” 太白金星瞅她一眼,不吭声。 这种问题要他怎么回答?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所以,”贺清扬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这份契约,是你们急着要我签,而不是我需要求着你们签。” 太白金星泪流满面。 姑娘,你真相了。 “那么,”贺清扬又道,“我在里面加入一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无害的条款,应该不过分吧?” 一番谈判下来。 太白金星完败。 他含泪签订了这一份对于他们天庭来说堪称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当然,在贺清扬看来,这很平等,纯属双方友好磋商的结果。 7.首批物资 条约签订以后,贺清扬立即获得了仙界的第一批物资援助,具体包括: 1、蟠桃树的树苗三株。 拿到手的时候,贺清扬很是嫌弃了一番。 这算什么树苗,说是豆芽菜还差不多,而且是发育不良的那一种。 太白金星解释:“基本上长得稍微像一点样子的,都在瑶池的蟠桃园里,有七个仙女看守着。只有这三棵,因为长得太难看,被她们扔了出来,就在瑶池的边上,多少能吸收一些天地灵气,所以一直没有枯死,当然,活得也不算好,可以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不过,姑娘啊,你将就一下吧,虽然卖相是差了点,可是绝对秒杀你们人间的各种桃树品种。再说了,作为一个无主之物,它免费啊。蟠桃园里的那些,收费可高了。” 贺清扬一想也是,于是收下了,种在后院里面。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去附近的商店,随便买了一点化肥,没想到效果特别好。 三株蟠桃树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的,蹭蹭蹭直往上窜,没过几天功夫,后院那里,就一片枝繁叶茂了。 2、天河水不限量供应。 反正这个玩意无主嘛,数量又多,当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为此,贺清扬专门在网上订购了几个储水箱。 她打算,从今天开始,吃的喝的,浇花的拖地的,通通换成天河水,也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尝试了几天之后,成效很是喜人。 这个农场里面本来就有几亩田地,一片树林,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果树。 正值早春时节,枝条上偶有一点嫩芽,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几勺天河水和化肥一下去,不过几天功夫,树枝上面居然长出了绿叶,有的甚至挂满了果实,眼瞅着就要成熟了。 总而言之,各种东西,长势喜人,就是浇水浇得手疼。 贺清扬简直乐坏了。 天界的东西,果然灵气充沛,不同凡响,哪怕是最最普通的天河水,也这么了不得,如果是其他有主之物,那还得了。 至于第三件东西,便是一个玉简,莹润光洁,非常漂亮。 那玉简之上,记载着天界的所有物品和神仙,不管是有主的,还是无主的。 它的主要作用就是供贺清扬挑选所需之物。 她意念一动,玉简之上,便会出现各种东西的图案。 若是看中了什么,就点一下相应的图片。 倘若那件东西无主,自会从天庭来到凡间,方便得不能再方便了。 倘若它有主呢,点完之后,她也可以与物品的主人直接对话,简直不要太方便的说。 而且,更贴心的是,太白金星把这个玉简融入了她的手机里面。 也就是说,她只要打开手机,就可以使用这个法宝了。 当然,和建木一样,此法宝也只对她一人可见,别人是看不见的。 总而言之,牛刀小试一番之后,贺清扬对于太白金星的布置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不由得略略有些愧疚:之前讨价还价的时候,好像有一点点欺负人哈。 不管怎么说,在仙界首批物资的援助之下,仅仅过了极短的时间,贺清扬的农场就正式开业了,第一个推出的农产品,当然就是那些用瑶池种,天河水,以及人间化肥共同培育而成的蟠桃了。 凭借这一神器,神仙农场正式营业的第一天,她就收获了一众粉丝。 事后,她自己尝了一个,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晓得是由于个人体质问题,还是最近一段时间,喝多了天河水,所以胃口被养刁了? 当天晚上,半夜两三点的时候。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 一辆汽车从公路之上驶了过来,正好停在农场的树林外面。 紧接着,两个黑影,一高一矮,猫着腰,从车上走了下来,熟门熟路,一头钻进了小树林中。 很快,他们手中便亮起了手电筒的灯光,开始在树林中东看西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开始,两人一言不发,只是专心致志地找东西。 过了没多久,发现一无所获,他们开始焦躁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三娃,你没记错吧,真的是这一家农场?” “怎么可能记错,这一片树林就是标志啊。其他林子,连树叶都没长出来呢,就这一家,看着就跟夏天似的。” 说话那人就是白天来这里买过桃子的大个子的表弟。 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另一个表哥。 “可是我们找了半天,怎么一个桃子都没有。不会是全部摘下来了吧?” “应该没那么快吧。老板说了啊,这是她家开业的第一天。哪有人第一天就把所有东西都卖光的。再找找看吧。” 两人又闷不作声地找了半天,高个子突然问道:“哎,我说三娃,这些树,到底是不是桃树啊?” 矮个子傻眼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身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里人,他只吃过桃子,又没有种过桃树。 高个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靠谱,不由得踢了他一脚:“臭小子,你个不靠谱的,害老子吹了半天冷风。我就说嘛,这些树看着不怎么像桃树。走走走,去里面看看。” 两人于是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泥土地,朝着农场中央走去,那里,正是贺清扬住的地方。 自从亲戚走了以后,她的农场暂时没有接待别的客人。 整个农场里面,现在就她一人。 哦,还有后院的那些飞禽走兽。 高个子和三娃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买不起桃子,可以偷偷地摘几个。 即使万一摘不到,也可以折下几根桃树枝。 白天的时候,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这么好吃的桃子,一定是哪家科研机构研究出来的最新品种,还没上市呢。 他们要是把这种优良品种弄到了手,回去自己种桃子,不用卖一千块一个,就算是一百块一个,也能赚大发了呢。 两人怀揣着赚钱的美梦,翻过院墙,踏进了贺清扬居住的院落里面。 不料,理想和现实之间往往是有差距的。 就在他们踏进院子的一刹那,贺清扬房里的监控设备就响了,提醒她,有人闯了进来。 她睡得正香,结果被刺耳的警报声吵醒,起身一瞧,电脑屏幕上面出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人,还略微有点眼熟。 8.招聘启事 她盯着那两人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过来偷蟠桃的小贼啊。 只可惜,那蟠桃熟得虽然快,产量却是不够,傍晚的时候,她在树叶丛中找了半天,连一个桃核都没有找到,这两人看来注定是要空手而归了。 一想到这个,她打了一个呵欠,把门窗关好,锁牢,准备上床,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监控器里,突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狗叫。 贺清扬一看,原来,这两人的举动已经惊动了后院的那只小土狗。 它本来以为是熟人,摇着尾巴跑出来,结果一闻,发现不对劲儿,当即冲着两人狂吠起来。 贺清扬乐了。 原本以为这狗子太小,啥也干不了,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看家护院的自觉了,看来明天得给它加一块大排骨。 那两人本来就在偷偷摸摸,突然听到狗叫声,吓了一大跳,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拔腿就跑。 他们正要从院墙那里翻出去,小土狗十分神勇地窜了过去,咬住了其中一人的裤脚。 那人一惊,飞起一脚,踢在它的身上,把它踢得在地上一连翻了好几个滚。 贺清扬大怒。 你偷桃可以,欺负我的狗,简直不能忍。 她从柜子里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武器——一把玩具枪,玩CS用的,虽然不会伤人,但是打在身上挺疼的,上面还配了一个红外线瞄准器。 她顾不得自身安危,打开窗户,端起冲/锋/枪,对准了那两人,就是一阵扫射。 黑暗之中,那两个家伙也看不清楚子弹射来的方向,只是觉得无数东西打在脸上身上,一阵疼痛,不由得双手抱头,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连翻墙都忘了。 与此同时,那只被他们踢了一脚的小土狗,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如同一道闪电一样,冲着其中一人就扑了上去。 这一次,它咬的不是裤脚,而是那人的手腕,有肉的地方。 一口下去,那人疼得嗷地一声长叫,急忙甩手。 不料这一次,小土狗预先有了准备,四只脚牢牢扒在他的手臂上,一时之间,竟然甩之不去。 “干得好!”贺清扬兴奋地表扬。 不愧是喝了天河水的狗子,那劲头,就是不一样,足以当成藏獒来用了。 咬完这一个人,小土狗又松了嘴巴,咬向下一个人。 它的体型虽小,但是速度很快。 这两人每每想要揍它的时候,它就窜开。 但是一想逃走的时候,它又冲上去咬。 这两人用尽了办法,居然甩它不掉。 贺清扬哈哈大笑。 等到看戏看得差不多了,她探出头去了,叫了一声“胖胖”。 小土狗这才放开了两人,跳到地上,冲着楼上摇摇尾巴,再迈着胜利的步伐,从容不迫地回了自己的狗窝。 两人终于脱身,哪里还敢久留,马上从院墙那里翻了出去。 经此一事,贺清扬深深地觉得,她的农场里面,需要一名保安。 只是,上哪里找人去呢? 她这农场里面,稀奇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 寻常客人偶尔来一次的话,倒是发现不了什么蹊跷。 可是工作人员的话,天天住在这儿,要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贺清扬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在天界发布一个招聘启事,看看会不会有人,哦不,仙,过来应聘。 如果没有的话,她再另想办法好啦。 贺清扬掏出手机,打开玉简,在上面寻找可以发布招聘启事的渠道。 找来找去,未果, 她不由得心里嘀咕,偌大一个天庭,居然连一个发布信息的类似于通知栏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从头翻了一遍之后,突然有几件东西,跃入了她的眼帘。 其中一项,就是青鸟。 旁边还贴心地给了注解, 此鸟长驻蓬莱岛,专司传递信息一职。 贺清扬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她要找的东西嘛。 再一看归属那里,写的是:归属不明。 她无语了。 这特么到底是有主之物,还是无主之物呢? 管他呢,先点一下,看看。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在那只小鸟的图案上面点了一下。 刚一点完,只过了不到半分钟,就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只浑身青碧色的小鸟,从树梢飞了下来,落到她的肩头上。 一看之下,贺清扬略微有点失望。 什么嘛,这货长得一点都没有神鸟的模样,跟花鸟市场卖的那种三十块钱一只的虎皮鹦鹉几乎一模一样,大小也差不多,只是背上少了一点虎皮纹而已。 话说长成这个样子,翅膀也小成这个样子,传递信息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每传递一条信息都要等上十天半月啊。 再过一个星期,就到了她和大个子约定的时间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的农场将会迎来第一批客人,她可不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农场里面的人手都还不够。 她试探着问了一下,“你真的是青鸟?” 青鸟点了点头。 “那……你能帮我传递一下信息吗?” 再次点头。 “需要多久呢?我急用啊。” 这一次,那货没有点头,而是突然仰着脖子,叫了一声,接着双翅一振。 贺清扬没有看到鸟,只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突然窜了起来,然后就不见了。 那速度,就像一道闪电划过天边一样。 最多两秒之后,她的肩头之上,又出现了那一只小鸟,还是那一副呆萌呆萌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它的嘴里,叼着一根树枝。 上面盛开着一串粉红色的小花,一片绿叶都没有。 贺清扬盯着那树枝看了半天,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哦,不对,她应该搞清楚的首要问题是,这是什么树枝,什么花。 看了半天,她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这是……樱花?” 和她在某个以樱花闻名的大学里面看到的一模一样。 可是……方圆数里之内,没有樱花啊。 事实上,莫说是附近了,整个宁州市都不产樱花,W市倒是以樱花闻名的,也就是贺清扬以前工作的地方。 算算时间,现在正是早樱盛开的时节,花期极为短暂,估计再过几天就没了。 她试探着问:“青鸟神仙,这樱花,莫非是从W市摘来的?” 青鸟昂着头,挺着胸,轻轻点了点头。 贺清扬从它的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面看出了一丝傲然。 这种体型,配合着这个神态,还有这种叼花的姿势,简直要把人萌化了啊。 她拼命忍住想要抓过来撸一把的冲动, 人家是神仙,不能这么唐突。 当然,重点是,根本就抓不到好不好。 “神仙真厉害,”她笑着夸道,“那么,传递信息的事情就靠你啦。” 青鸟叫了一声,清脆悦耳,似乎是在答应她的要求。 贺清扬将招聘启事写在一张纸上,再递给它。 它用爪子抓过纸条,对她点了点头,一振翅膀,瞬间就没影儿了。 整整一天,贺清扬都没有收到任何反馈,不由得又是忐忑又是担心。 也不知道那些信息传到没有,或者说信息是传过去了,就是没人前来应聘。 她很想召唤青鸟,问问它具体情况,但是这才过去一天,又不好过分打扰,于是决定,好歹过个两天再说。 傍晚时分,她给自己做了一道糖醋排骨。 还没出锅的时候,香气就飘满了整个厨房。 小土狗胖胖早早地就蹲在了橱柜边,眼巴巴地望着她。 “放心,有你一份,奖励你的。乖乖,昨天晚上真厉害。”贺清扬笑道。 她从一锅排骨里面挑出一块肉多的,用筷子把上面的肉全部剔了下来,再用菜刀剁碎了,和一小团煮得软软的干饭拌在一起,然后装进狗盘里。 一放到地上,胖胖就摇着尾巴,一头扎进盘子里,欢快地吃了起来。 贺清扬赶紧道:“慢点,慢点,你还是只小奶狗,吃得太快,小心噎着。” 忽听有人轻笑一声。 她抬头。 厨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 只听他慢悠悠地说道:“姑娘,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9.首位员工 应……应聘?! 她确实昨天上午才发布了招聘启事,问题是那是针对天界众仙发布的。 所以说,眼前这位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 贺清扬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神仙。 他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蹬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上面有一个大大的LOGO,还是某著名运动品牌的标志。 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整个额头。 而在棒球帽下,是浓厚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大双眼皮儿,高鼻梁,下巴有一点尖,看上去挺斯文俊秀的一个年轻人。 那人任由贺清扬打量着他,一言不发,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在他的脚边,正蹲坐着一只大狗子。 等等, 狗…… 哪里来的狗? 她的农场里面只有一条小土狗…… 所以这一条大的,就是这个年轻人自己带来的……吧? 而根据她有限的神话常识,天庭众神里养狗的,只有…… 贺清扬试探着问:“请问,来者可是二郎真君?” 那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错,我就是杨戬。” 贺清扬倒吸一口冷气。 青鸟啊青鸟,你可真是厉害啊。 本来以为能从天庭里面招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就不错了,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重量级的大神。 她笑了两声,道:“那个,真君,不知道您有没有好好看看招聘启事,我们这里,需要的是一名保安。” “知道啊,我都看了。” “由于工作内容比较简单……所以,可能给不了多少钱……”贺清扬不好意思地说。 生怕杨戬开出一个天价,她又支付不了,到时候激怒了真君本人,那麻烦就大了去了。 眼前这位,可是能和孙悟空打成一个平手,连玉帝的命令都爱听不听的人。 让他来做农场的保安,简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 却听杨戬笑道:“无需担心,我不要钱。” “哦……”贺清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要钱就好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的这个农场里面,最缺的就是钱了。 虽然刚刚卖蟠桃赚了一点,但是要用来维持农场的日常运营嘛,估计转手就花掉了。 “那么……你需要什么样的报酬呢?”贺清扬一看二郎神这么平易近人,说话的语气也随便了不少。 只见杨戬的脸上一红。 贺清扬鼓励,“没关系的,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也尽量满足。真君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杨戬这才慢慢道:“其实,这一件事,委实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在天庭无法解决,恐怕只能来人间碰碰运气了。” 贺清扬心里一突。 天界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凡间好像也……不怎么能够解决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带着鼓励的神情,看着二郎神。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神仙比她想象当中还要腼腆一些,若是她的表情不对,搞不好人家就不说了。 杨戬定了定神,这才道:“哮天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还指了指身边那一条大狗子。 贺清扬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一人一狗向来关系亲密,并肩作战。 她的目光转向了哮天犬,只见它约有一米来高,长相介于土狗和狼狗之间,耳朵直直地立着,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从长相来看,和一般的狗狗没啥区别,但是体型要健壮许多,说不上是什么品种。 当然,也有可能,本来只是一般的品种,但是经过天庭灵气的滋润,发生变异了。 那只叫做“胖胖”的小土狗一见到它,连排骨都不吃了,摇着尾巴跑过去,到它脚边,躺下了,一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哮天犬看了它一眼,傲娇地用爪子摸了两下。 胖胖扭扭身子,哼哼两声。 贺清扬看得手痒,心也痒。 她一直喜欢花花草草小动物,看到了哮天犬这种难得的品种,当然很感兴趣。 不过人家主人就在这儿,她也不好意思上前撸一把。 更何况,她也没那个胆子啊,这位可是能吞下月亮的天狗啊。 杨戬一看,贺清扬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友善,便知道这是一位爱狗人士,那么接下来的话,告诉她应该没有问题了。 于是他接着说道:“他跟在我身边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忠心耿耿,我很喜欢他。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有一桩心愿未了。虽然他不说,可是我能看出来。” 贺清扬精神一振,八卦之魂立即熊熊燃烧。 哮天犬居然还有未了的心愿? 而且是在仙界无法实现的? 奇了怪了,能是什么东西? 她不由得马上开动脑筋,头脑风暴起来。 不料,说完了刚才那一句话,杨戬又不开口了,好像在酝酿着应该如何措辞。 贺清扬等了半天,忍不住催道:“什么心愿啊?我能帮的一定帮。” 杨戬嗫嚅着道:“这个……我觉得……哮天好像……有点,想要一个伴侣……” 贺清扬石化。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种。 说白了,就是狗子发情了呗,想要找一条母的来交/配。 切,她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 狗子一般半年就进入了发情期,而哮天犬跟着杨戬,少说也有几千年了吧。 那么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面…… 我去,史上最悲催的单身狗,有没有。 顿时,她看向哮天犬的眼光充满了同情, 忍了这么久啊,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真君的意思是……想要我帮他找一条母狗?” “嗯,”二郎神见她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说话也放开了一些,“天界没有别的狗狗,就只有它,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贺清扬拍着胸脯说。 “还有就是……”二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么?” “他的口味……可能有一点刁钻。” “……” “以前下凡来,遇到过几次别的狗狗,他都没有看中。” 贺清扬:“……” 你一只万年单身汪还敢挑三捡四的。 不过嘛…… “真君放心,现在的人间,不同于往日,别的可能不多,但是狗狗的品种一定多。不管哮天喜欢什么样的,大的小的,长毛的短毛的,直发的卷发的,白色的黑色的,应有尽有,我一定全部找来,让他看看,直到挑到合适的为止。” “如此,多谢了。”二郎神腼腆地笑了。 “哪里,”贺清扬有点不好意思,这点小事,不值一谢。 “除了这个,真君还需要别的报酬吗?” “没有了,就这个。”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兴高采烈地说。 二郎神真是够意思,这么简单就把自己卖给农场了,简直就相当于免费劳动力嘛。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老板在吗?我要应聘。” 10.仇人见面 贺清扬对二郎神说了一声“稍等”,就走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想,应该尽快让青鸟停止传递招聘启事。否则的话,神仙源源不断而来,她这个小庙,哪里容得下那么多尊大佛。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庭众神居然闲成这样,真是出乎意料。 从厨房出去,穿过一条走廊,就到了招待客人用的餐厅。 她到了餐厅里面,四处一看,除了摆放整齐的桌椅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正在奇怪呢,就听到头顶有人问道:“你便是老板么?” 贺清扬抬头一看。 哟,那人正吊在头顶的欧式吊灯上面。 两只脚尖勾着枝形的灯架,整个身子悬了下来,一晃一晃的,形成一种极其危险的姿势。 不过,贺清扬既然知道他是神仙,便不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仰头道:“是啊,请问你是哪位神仙?” 那人脚一松,跳了下来。 是一个清瘦的少年,长得还挺俊。 嗯,看来天庭众神的平均颜值很高嘛。 只听他道:“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贺清扬傻眼了。 那人看了她一眼,再次重复一遍。 “可是……你的脸,为什么不是……”贺清扬想说‘毛脸雷公嘴’,毕竟书里就是这么描述的,但是又觉得不好开口。 “我的脸怎么啦?”孙悟空疑惑地看着她。 贺清扬讪笑,“恕我直言,长得不像猴子。” 孙悟空“哼”了一声,头一甩,整张面部立即就变了。 还真是……毛脸雷公嘴。 “俺老孙不是怕吓到你一个小女娃子么。”孙悟空说完,又变了回来。 贺清扬再无疑虑,赶紧搬过一张椅子,放到他的面前,满脸堆笑:“原来是大圣大驾光临啊,请坐请坐。” 孙悟空也不客气,一下子跳到了椅子上。 不过,他也没有坐下,而是蹲在上面,看着贺清扬:“听说你这里需要一名保安。” 她“嗯”了一声之后,才想起来,不对啊,她已经招到保安啦。 总不能对孙悟空讲实话吧。 人家远道而来,又这么热心,别说她不好开这个口,能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已属幸事,她也不舍得他离开啊。 于是她补了一句:“其实,除了保安以外,农场里面,还缺一个挑水浇花的园艺工人,不知道大圣可有兴趣?” “没兴趣。”孙悟空干脆利落地答道。 “……为什么呀?”贺清扬劝道,“浇花的工作有意思多了。做保安多无聊啊,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客人来了还要点头哈腰的。” 孙悟空不解:“所谓保安者,就是保护农场的安全。若有宵小贼子胆敢觊觎,俺老孙便可与他大打出手,有何不好。” “呃……是这样的,大圣,”贺清扬解释道,“凡间现在呢,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没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所以呢,基本上没有什么打架的机会。” 贺清扬抹了一把汗。 开什么国际玩笑,前天晚上那两个小贼若是来了,哪里受得了孙悟空一棒,只怕沾着一点皮,他们两个就该去见阎王了。 这么一想,她越发坚定了不让孙悟空当保安的决心。 二郎神看着就要和善多了。 还有他的狗,必要时候也可当保安用。 于是,贺清扬鼓起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做园艺工人的好处吹嘘了一番,什么空气好啊,可以到处走动啊,每天都能看到花花草草啊,之类的。 说到最后,孙悟空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老孙便做一个园艺工人也行。不过我先说好,虽然工作换了,报酬可是一分也不能少。” 贺清扬战战兢兢地问:“不知大圣想要什么样的薪酬呢。” 应该不是钱吧。 从刚才与二郎神的聊天来看,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钱这种东西,几乎就是废纸一张。 孙悟空跳到地上来,道:“我听太白金星那个老儿说,你这里能种蟠桃?” “那个,”贺清扬嗫嚅道,“能是能,但是已经卖光了。” “卖光了?”孙悟空眉头一皱,“那便再种就是。那老儿说,你只花了两天两夜就把蟠桃种出来了。” “那倒是,”贺清扬有点心虚,“但是那种速成的蟠桃只是味道不错而已,效果嘛,跟那种三千年一熟的,就差远了。” “俺老孙不讲究效果,”孙悟空道,“只要好吃就行。” “是吗?”贺清扬松了一口气,“那敢情好。只要大圣不嫌弃,蟠桃管饱,有多少,您就能吃多少。” 孙悟空很满意,“你这女娃娃,比王母娘娘爽快多了。他们蟠桃园里的桃子,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还要三千年方才成熟。好不容易能吃了,还不能随便摘,非得搞一个什么蟠桃宴。俺老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不过,大圣啊,”贺清扬突然想起一件事,“这里的蟠桃熟得虽然快,产量却是不高哈。因为总共只有三棵蟠桃树嘛。” “什么?只有三棵?”孙悟空再次不满起来,“瑶池里面的桃树那么多,何不多移栽几株过来。” 贺清扬苦笑,“问题是,那些可是有主的桃树,七个仙女儿看着呢,不能随便动的。” “既然如此,何不早说。”孙悟空笑说,“待俺老孙去去就来。” “等……”贺清扬还来不及阻止,孙悟空就原地一跳,没影儿了。 她目瞪口呆。 不会吧,真的偷桃树去了? 王母娘娘奈何不了他,该不会把这一笔帐算到自己头上吧? 唉,早知道就不要这么早告诉他了。 没等她后悔完毕,孙悟空又回来了,速度简直快得令人发指。 贺清扬一看,他两手空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想是王母娘娘不愿,他也拿她没辙。 不过,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只见孙悟空的后面,紧跟着,冒出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猢狲。 个个都跟他自个儿长得一模一样,每人手里扛着一株桃树。 孙悟空跳到她面前,问道:“小女娃,这些树要栽到哪里?” 贺清扬还没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一指后院。 孙悟空便带着众多手下出去了。 院子里,好一阵子沸腾,人语声夹杂着猴子叫,响成一片,间或传来几声小奶狗的声音。 从窗户看去,一株一株的桃树很快就立了起来,几乎布满了整个院子。 孙悟空方才一挥手,命令手下把剩下的树带回瑶池。 贺清扬看着这么多的树苗,掏出手机,算了算,大概需要多少化肥,她得赶紧买去。 正在埋头计算,忽听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喝:“二郎神,你怎会在此?” “哼,我正想问问,你这猴头,如何来了?” 贺清扬眼皮一跳。 完了,这俩可是夙敌,早在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就结下梁子了。 她顾不得计算化肥的数量,赶紧跑了出去。 11.农场规矩 院子里,两人蓄势待发。 孙悟空变回原形,拿出金箍棒,碗口粗细,金光闪闪。 二郎神取出三尖两刃枪,再将头顶的棒球帽一摘,露出额头的第三只眼睛。 哮天犬则在一旁狂吼不止,给他的主人助威。 “两位神仙,请听我一言……”贺清扬急急地说。 不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两人就开始动起手来。 孙悟空腾空一跃,飞到半空之中,朝着二郎神,当头就是一棒,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一击。 不料二郎神早有所料,轻轻巧巧地朝着旁边一飞,躲了开去。 于是这一棒就没有打到他的身上,而是打到了……屋顶的一角。 贺清扬看得眼皮一跳,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几秒钟以后, 她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以屋顶被打中的地方为圆心,若干条裂缝迅速形成,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加长,向着四面八方延伸…… 贺清扬眼见不妙,赶紧一把抓住胖胖,往后退去。 至于其他几只鸡鸭鹅之类的,一听到响声,早就扑棱着翅膀,跳出了院墙。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巨响,大半屋顶连同墙壁都垮塌下来,好好一座农场小楼,顿时成了危房一样的存在,如同一座拆迁的时候,拆到一半的房子,破破烂烂地立在那里。 贺清扬还没来得及哀叹一番,二郎神也动手了。 只见他的第三只眼中,射出万道金光,直逼孙悟空而去,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金网,将他笼罩在其中,越收越紧。 孙悟空哼了一声,掐了一个法诀,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 而那金网收拢到了极致,突然一下,爆炸开来。 其爆炸地点,正好位于屋顶的上空。 于是…… 剩下的一半房子,也基本完蛋了。 而这两人一狗,还在打斗不休,差点连院墙都给拆成碎片了。 贺清扬看得怒火中烧。 尼玛,盖房子不要钱啊? 还有,姐的笔记本电脑还在里面呢。 房子一倒,恐怕它也被砸成一堆碎片了。 这两个败家玩意儿! 盛怒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神仙不神仙了。 她决定行使自己作为一个农场主人的最高权力,阻止这两个家伙。 意念一动,她从识海之中调出那一纸契约,将它在空中放大成为酒幡大小的形状,然后将上面的补充条款大声念了出来:“根据本契约规定,天庭诸神,一旦进入神仙农场的范围,就要遵守农场主人贺清扬制定的一切规则,否则就是违反天条,要受到天规惩罚。二郎神,孙悟空,你们两个听到没有?” 两人听是听到了,但是手底下依然打个不停。 孙悟空笑道:“有意思,想不到你一个小女娃娃,居然当起玉帝老儿来了。说吧,你们农场有什么规矩。” 贺清扬正色道:“第一条,不得打架斗殴。两位有什么私人恩怨,请去天庭解决呗。” 孙悟空道:“天上若能打架,俺老孙何必跑到这儿来。” 贺清扬不解:“怎么就不能了?上边还宽得多呢。” 孙悟空摇摇头,道:“俺老孙当年答应过如来佛祖,放过天庭的那一帮孙子,只要他们不来惹我,俺就不在玉帝的地界生事。话已出口,自然不能反悔。” 二郎神则是苦笑:“姑娘,你看,不是我不想停,实在是这个猴头太过凶悍,非要找我打一架不可。我也没办法啊。” 贺清扬一看,关键在于孙悟空,当即说道:“孙大圣,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就要启动惩罚措施啦?” 孙悟空嗤笑一声,“来来来,尽管来,俺老孙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贺清扬一介凡人,自然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天庭有啊。 她掏出手机,从玉简当中找到“天罚”那一栏,看了看,找了一个最重的,点了下去。 顿时,农场上空,四面八方的云层以极快的速度涌来,很快便凝聚成了一个漩涡一样的形状,颜色也在不断加深。 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乌云压顶之势。 紧接着,一道闪光,从云层之中激射而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直直地劈向了地面。 下一秒,那闪电劈向了孙悟空身边的一棵树,瞬间将它变得焦黑。 贺清扬看着那棵树,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他妈是什么眼神?连目标都瞄不准。 孙悟空捧着肚子,笑得打跌,“雷公电母是俺老孙的手下败将,哪里还敢动俺一根毫毛。女娃娃,你找他们帮忙,岂不是找错了人。” 贺清扬一想也是。 那一对夫妻肯定是既不敢违背天庭的规定,啥也不干,也不敢真的劈到了孙悟空,担心他事后报复,于是随便应付应付,交差了事。 这么一想的话,她立时犯了难。 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之时,可是跟各路神仙都打过照面的,他的威名赫赫,在天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天雷都奈他不何,其他的诸般措施,想来更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然而不想个法子阻止他又不行。 这猴子俨然是把她这儿当成一个打架斗殴的极佳场所了,只怕有他在一天,这里就永无宁日了。 贺清扬嘴里发苦。 早晓得会招来孙悟空这个煞星,她绝对不会发布那个劳什子的招聘启事。 忽听二郎神道:“姑娘,你既然能与众神沟通,看看能不能将如来佛祖请来。” 贺清扬精神一振。 好主意! 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如来佛祖。只要他老人家肯出手,绝对立马搞定。 只是…… 人家是boss级的人物,凭什么卖她这个面子? 她正在犹豫,却听孙悟空笑道:“女娃娃,别想了。如来闭关好多年了,连玉帝老儿都不见,何况是你呢。” 贺清扬调出如来的图像一看,果然,是灰色的,说明他现在是与世隔绝状态,就是发了消息也看不到。 不过……二郎神的话却提醒了她。 若说这个世间,有谁能够降伏得了孙悟空,除了如来以外,其实……还有一个神。 不过……那一位就更难请了。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是请不到的,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了。 另一边,孙悟空和二郎神打得越发凶猛。 农场里面的田地和树林几乎被他们毁了一大半。 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招来路人围观? 想必是两人施了什么屏蔽法术之类。 贺清扬一看事态紧急,心想丢脸就丢脸吧,总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农场被毁。 一想到这里,她从玉简之中调出了那位大人物的图象。 12.神仙下凡 贺清扬一看玉简上的年轻人,瞬间就惊呆了。 这这这……这是菩提老祖? 他哪里有半分老祖的样子? 从图象上来看,他的年纪约莫二十多岁,容貌极其俊美,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出来。 而在整个五官里面,最突出的还是那一双眼睛。 眼神淡然,如同云端之上的雪山一样高远。 贺清扬回忆了一下电视剧《西游记》里面的菩提老祖形象,深深感到:这也相差太远了吧。 这一张照片,莫不是老祖年轻时候? 转念一想,人家是神仙嘛,长生不老是应该的,像太白金星那样,留着一把白胡子才奇怪吧。 尽管如此,但是她的手指却有些点不下去。 如果对方真长成白胡子老头形象,她还能够大大方方地向他提出要求,哪怕被拒绝呢,也不会觉得难堪。 但是对方是这么一个大帅哥,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贺清扬纠结再三,咬咬牙,轻轻一点。 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 菩提老祖没有丝毫动静。 贺清扬的心里说不上是解脱还是失望。 她吐出一口气。 唉,意料之中的事情。 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或许可以找找太白金星? 他既然忽悠过孙悟空一次,搞不好也能忽悠他第二次。 她正要点开太白金星的图象,就见到玉简之上,菩提老祖好像动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专注凝视三秒钟。 没错,他确实动了一下。 在那之前,他负手而立,神情悠远。 而刚才,她分明看到,他的眼睛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一碰即分。 而他的嘴唇,也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幅度。 贺清扬大喜,叫道:“菩提老祖?!” 玉简上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就像是画中的美人活过来了一般,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光晕,越发显得俊美逼人。 贺清扬顾不得花痴帅哥,立即道:“您的徒弟,孙悟空,正在我的农场里面,和二郎神大打出手呢。您快制止一下他吧,再这么打下去,别说是我这个小小的农场了,只怕附近的山头都能被他夷为平地呢。” 话一说完,就见到玉简之上,白光一闪,紧接着,菩提老祖就从玉简之中,轻飘飘地走了下来。 他的身影越来越大,待到落到地面之时,已经变成了真人的大小,身材颀长,广袖飘飘,果然当得起“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这样的形容。 贺清扬看得呆住了。 竟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她觉得,大概这就是一个凡夫俗子见到神仙的正常反应吧。 菩提老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挥广袖,也不见得如何作势,只是转瞬之间,便到了半空之中,距离孙悟空和二郎神不远的地方。 他凌空而立,脚底的白靴一尘不染,轻风拂过,鼓荡起他的衣袖翩翩,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悟空。”他突然开口,嗓音清冽,如同浸透了星辰的天河之水,听在耳中说不出地受用。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孙悟空立马浑身一震。 手中的金箍棒举得老高,却是无论如何都砸不下去。 他不动手,对面的二郎神自然也收起了兵器。 贺清扬正好面对着孙悟空而站,只见他的一张毛脸之上,露出了激动万分的表情,两只眼睛里面,仿佛闪耀着什么东西。 她惊讶得不行,齐天大圣这是……在哭么。 不过想想也是,自从离开斜月三星洞以后,孙悟空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师父,心情如此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天不怕地不怕满天神佛皆不怕的齐天大圣变回了人形,转过身去,慢慢走到菩提老祖身边,老老实实地下跪,叫了一声“师父”。 二郎神亦是施了一礼。 就连哮天犬,都跟它的主人一起,前脚趴下,低头垂目,做臣服状。 贺清扬瞬间对菩提老祖佩服得五体投地。 万万没想到,这位的逼格居然能够高到这种程度。 怕是如来佛祖亲自来了,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不过呢……这种顶级配置的神仙,居然能被她请过来,这是因为人家的性格好呢?还是因为她的魅力大呢? 想到这儿,贺清扬自己都觉得自己脸大如盆。 再看那边,菩提老祖和孙悟空倒是没有过多地叙述别后离情。 想想也是,他老人家本事如此高强,孙悟空混成啥样,想必心中一清二楚,不问也罢。 令贺清扬感动的是,他居然亲自叮嘱了一句,“悟空,你既然再入凡尘,便要好好待在此处,遵守农场的规矩,日后定然有你的机缘。 孙悟空喏喏地答应了。 贺清扬大喜。 这猴子虽然肆意妄为,胆大包天,却是一个重诺守信之人。 他既然答应了自家师父,不会乱来,想必以后都会恪守规矩。 她的农场,暂时是平静下来了。 她上前一步,正待向菩提老祖好好道一声谢,却见他望着她微微一笑,随即衣袖一拂,身影消失不见。 真是来去如梦,不留半点痕迹。 贺清扬呆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再一看玉简之中,依然是那个淡然悠远的年轻仙人。 她自然不会为了特意说一声“谢谢”,再去打扰人家。 只是一想到从今往后,恐怕再无相见的机会,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怅然。 惆怅一阵之后,贺清扬回过神来,看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农场,尤其是那一幢犹如遭到炸/弹袭击的二层小楼,她好想哭哦。 今晚睡哪里? 难不成要去宾馆凑和一晚上? 那两个罪魁祸首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孙悟空甚至好奇地看着她:“你哭什么?莫不是见我师父走了,心中挂念于他?” 贺清扬抹了抹眼角,指着那一片狼藉,道:“孙大圣,我问问你,你们把房子拆了,我晚上睡哪儿啊?” 孙悟空往树上一跳,向后一仰,躺在一根粗状的枝条上,翘起一条腿,笑道:“像俺老孙一样,睡树上啊。” 二郎神戴上棒球帽,道:“贺姑娘,你可以露天而眠嘛,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岂不妙哉。我和哮天都是这样睡的。” 说罢,他用手一指,刚才被他们摧残了一地的树枝树叶通通飞了过来,铺了一地。 一人一狗还真的就地一躺。 贺清扬:“……” 我和你们两个野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算了,我开车去城里住宾馆吧。两位,明天见。”她挥了挥手,无精打采地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等一下,”忽听孙悟空在后面叫道,“你当真非住房子里面不可?” “是呀。” 废话。 “俺老孙倒是有一个法子。” 贺清扬的脚步顿了一下,道:“明天再说吧。房子这种东西,又不能马上盖起来。我今儿晚上先找一个地方凑和一下。” 孙悟空又道:“只要按照俺老孙的法子去做,保管你今晚便能住进房子里面。” 13.琼楼玉宇 “什么法子?”贺清扬好奇地问。 除了打架之外,这猴子居然还关心其他东西,真真是奇哉怪也。 孙悟空躺在树上,指了指天上,道:“那里的房子多的是,你直接搬一间下来,不就完了么?” 贺清扬望了望头顶。 太阳已经西沉,天色将暗未暗。 问题是除了薄薄的云层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她仰得脖子都酸掉了,也没有看出一个理所然来。 这时,二郎神笑道:“贺姑娘,不是看云,是看月亮。” 贺清扬一瞧,果然,一轮淡淡的明月已经升起。 只是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下来,月亮本身的光芒便不太显眼,只是清清浅浅的一个影子。 她不解,月亮上面能有什么? 又一想,反应过来了。 “你们说的是广寒宫啊?” 两人齐齐“嗯”了一声。 “不行,不行,”贺清扬摆手,“那是嫦娥住的地方,有主之物,我怎么可能搬得下来。” 孙悟空满不在乎地说:“广寒宫那么大一个,嫦娥一个人,哪里住得完。只是从上面搬下一个小角落,足矣。” 二郎神也道:“对啊。天庭里面的房子虽多,我瞧着广寒宫算是最漂亮的。” 贺清扬心中一动,从玉简之上,把广寒宫的图象找了出来。 果然,琼楼玉宇,殿台楼阁,层层叠叠,气象万千。 她用手指将图象放大,划来划去的,划了半天,也只是看了宫殿的小小一角,整体面貌还不知有多大呢。 想必只要百分之几的面积,都足够农场使用了。 只是…… “不知道这嫦娥仙子好说话不?”她纠结地问。 孙悟空从树上跳了下来,“俺老孙给你支一个招。我问你,嫦娥仙子最怕什么?” 贺清扬想了想,摇摇头。 孙悟空嘿嘿笑道:“最怕俺那猪师弟。” “啊……猪八戒啊。” 一想也是,猪八戒最喜欢嫦娥仙子,一看到她就缠着不放,从天上一直缠到人间,从广寒宫缠到高老庄,可谓执着之极。 但是他的那副尊容,又实在是…… 而且,猪八戒见到一个美女,就走不动路了。 遇上这种追求者, 换了是她自己,也挺不乐意的。 贺清扬一想到这个,便问道,“那么,大圣的意思是……” “俺老孙的意思是,她如果不同意把房子借给你呢?你就威胁她,要把俺的猪师弟找过来,看她怕不怕?反正么,你连我师父都能找来,何况是我师弟呢。” 贺清扬:呵呵。 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这样做,不好吧。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这孙悟空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这个……还有别的法子么?”她问。 二郎神摇摇头,道:“恐怕没有了。嫦娥仙子的性子高冷,连玉帝的面子也爱给不给。你就算亲自去了月宫之上,她多半也是不理不睬的,更不用说借房子了。” 贺清扬低头,点了点广寒宫的图象。 果然,等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宫殿的主人似乎丝毫没有要跟她沟通的意思。 她再调出嫦娥的图象来,又点了点。 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贺清扬这才相信杨戬对她的评价。 这个女神,果然高冷得很。 不过,她垂涎人家的广寒宫,想要厚着脸皮再试一下。 她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二郎神刚才讲过的话,便问道:“我还能亲自去那月宫之中么?” “有何不可?”杨戬奇道,指了指建木,“既有这通天神木,天上地下,你尽可来去自如,谁也拦不住你。” 贺清扬顿时激动了。 她虽然喜欢旅游,但是由于时间有限,精力有限,财力有限,就连国外都没去过呢,何况是天上。 这么一想的话,她就放弃了玉简沟通之法,打算亲自上广寒宫走一趟,既显得她的诚意十足,也可以随机应变嘛。 想到这里,她跑到建木之下,试了试,发现滑不溜手的,完全爬不上去嘛。 再说了,这么高一棵,得爬到何年何月啊? 体力方面,也难以承受啊。 于是乎,她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看二郎神和孙悟空,两人的嘴角都挂着笑意,似乎看她笨拙的样子,看得很开心。 二郎神笑道:“贺姑娘,不是那样爬的。” “可是,我看太白金星就是这样爬上爬下的。” “嗯,我们是那样的,你是凡人嘛,自然有些不同。” “哦,那是怎样?”贺清扬精神一振。 她就说嘛,这里面肯定有诀窍,可惜这玩意儿又没一个使用说明书。 二郎神道:“贺姑娘,你咬破你的手指,把血涂到建木之上,试试看。” “好。”贺清扬蹬蹬蹬跑到建木之下,将手指放到嘴里,一咬。 没破。 再一咬。 仍然没破。 咬破手指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啰。 当然,主要原因是,她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于是贺清扬只能再次回到二郎神身边,说道:“那个,真君,借你的刀用一下。” “不必,”二郎神忍住笑,点了一下她的手指尖。 她也没有觉得怎么疼痛,就看到一颗血珠子冒了出来,正好挂在指头那里,将坠未坠的模样。 贺清扬赶紧趁它没有掉下来的时候,跑回到建木边上,将那一粒来之不易的血珠抹在了树干上。 只见她的血一碰到树皮,立马消失不见。 紧接着,整个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有的地方凹下去,有的地方凸出来,不到一会儿,树干周围,竟然绕起了一圈一尺来宽的梯子,呈螺旋状,以建木为圆心,一直向着天上盘绕而去。 贺清扬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当年的黄帝等人,就是这样子往来于天地之间的啊。 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她试着走了几步,却见那梯子又陡又峭,周围连一个扶手都没有,如果爬高一点,也不知道会不会掉下去。 正在犹豫间,突然,自天上掉下了一根树藤,碗口粗细,贴着树干,一直垂到地面。 她使劲拉了拉,很坚韧,拉不断。 她又吊了上去,让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上面。 坚持了一会儿,仍然没有断。 太好了,既然没有扶手,拉着这个东西,应该聊胜于无吧。 贺清扬回过头看了看二郎神和孙悟空,叮嘱道:“我这就去了,你们两个千万别打架哈。” 两人冲她招招手。 “放心吧。”二郎神道。 贺清扬将那藤蔓的末端绑在自己的腰间,牢牢地打了几个结,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爬了老高之后,她回过头去,只见两人果然和平相处,暂时没有打架的迹象。 她放下心来,打算一鼓作气,直达月宫。 不过,等到爬到小山高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 他喵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月球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有三十多万千米,这得爬到何年何月啊。 再说了,出了大气层,就是没有空气的外太空,她可怎么活啊。 她很想爬回地面,问问孙悟空和二郎神,他们两个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但是又一想,人家是神仙么。 孙悟空的一个跟头都有十万八千里呢。 没准儿这一点子距离,在他们的眼里,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算了,继续往上爬吧,没有力气了再说。 这么一想,贺清扬就开始继续爬梯子。 很快,万家灯火便被她踩在脚下。 再往上爬,便钻入了深蓝色的云层之中。 风声在耳边呼啸,微弱的星光在远方闪耀。 一个人孤独地存在于天地之间,真是一件极其考验勇气的事情。 她深深地觉得,多爬这么几趟,她都可以成仙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既不感到饥饿,也不感到劳累,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空间也一成不变。 不知过了多久,深色的云层突然散开。 一片白光之后,眼前的景象渐渐呈现出来。 月宫到了! 14.吴刚伐木 然而,一棵硕大无比的桂花树横在路中,挡住了她的视线和去路,以至于月亮的其他地方都看不分明。 一个穿着短打的精壮青年正站在树下,一下又一下地砍掉多余的枝桠。 他每砍一下,桂花树就剧烈地颤抖一下。 乳白色的小小花朵从油亮碧绿的叶片之间落了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由于数量巨大,香气也格外浓郁,薰得贺清扬“阿欠”一声,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这一个特别的声音立即惊动了正在砍树的吴刚。 他停下了手中的斧头,看了看贺清扬,非常淡定地“呵”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又是一个偷错药的。” 贺清扬:“……” 她觉得,很有必要澄清一下这个误会。 因为偷药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听的罪名。 “神仙明鉴,”她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偷过任何东西。” “是么,也就是说,仙药不是你偷的。那你且说说看,是从何处得来?” “呃……我根本就没有服过任何一味仙药啊。” 吴刚不信,“那你再说说看,既然未曾服药,那么你是怎么到月亮上来的?” “自然是顺着建木爬上来的。”贺清扬理直气壮地说。 事实就是如此,她不需要撒谎。 “建木呢?” “在我后面……”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 只是看了一眼,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 他喵的,建木呢? 刚刚还在啊,现在去哪里了。 吴刚看着她,露出一副“看吧,我就说嘛”的表情。 贺清扬顾不得他的想法了,路人甲一个,要误会就误会吧。 关键是,建木没了,她待会可怎么下去啊。 她赶紧摸了摸兜里,还好还好,手机还在, 那也就意味着,玉简还在。 实在不行,召唤太白金星好啦。 或者二郎神与孙悟空,反正这俩现在也是她的员工了,让他们来给老板救救急,从情理上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当下也没有功夫与吴刚瞎扯了,便很有礼貌地问道:“这位……吴刚吴公子,请问一下,嫦娥可在广寒宫中?” 吴刚长长地“哦”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道:“原来,你是过来跟嫦娥抢地盘的啊。” “不不不不,”贺清扬连连摆手,“绝对不是过来抢地盘的,我可没有长住广寒宫的爱好。” 我去,这位神仙怎么这么喜欢脑补。 吴刚摸了摸下巴,掂量了一下,道,“我想也是。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谁想过来。就算是给我一套广寒宫那么大的房子,我也没兴趣。” 贺清扬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这让她想起了父母给她留下的那一套别墅。 大是大,但是地段实在是太偏了,住又不想住,租又租不出去,卖又舍不得卖,每年还得交一笔物业费,简直就是鸡肋之极。 吴刚见这姑娘说话还算和气,便用手指了指远处,道:“那里就是广寒宫,嫦娥一般都在里面待着,偶尔会出来逛一下。你去门口等她,就算她一时半会儿不在,迟早也能等到人。” 贺清扬绕过硕大的树干,极目望去,看了半天,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缭绕。 “仙人,广寒宫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到。” “明明就在那里啊,离得不太远。”吴刚道。 见贺清扬仍然一副疑惑的表情,他挠了挠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哦,我想起来了,定是嫦娥在她的广寒宫前施了障眼法,于是你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最喜欢采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其他神仙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贺清扬无奈道。 知道嫦娥高冷,但是没有想到孤僻至此,就连自己住的地方,都不想让人看见。 哎,不对。 这种法术的效果应该是针对所有人的吧? 那么,眼前这一位是怎么看见的? 她想问个清楚,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好在吴刚仗义,很快便说道:“没关系,我有一个法子,保管让她的法术失灵。” 贺清扬大喜:“那便多谢仙人了。” 吴刚的法子很简单,就是饮下他亲手酿造的桂花酒,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贺清扬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为了见到广寒宫,莫说是桂花酒,就是让她喝伏特加,她也没意见。 吴刚停止砍树,就用那把斧子,在地面之上,开始挖了起来。 那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桂花,底下还有褐色的泥土,估计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 贺清扬心里有些不安,便问道:“仙人,听说你要一刻不停地砍树才行。这样子停下来,没有问题么?” “放心,”吴刚道,“不砍也没有关系,它最多长大一些。反正都长这么大了,再大一点也无妨。” 贺清扬一看,果然,砍树的动作一停下来,桂花树的枝条就默默地长了一根又一根,其生长速度其快无比,如果不是有吴刚在旁边守着的话,只怕树冠会不停地生长和延伸,直到覆盖住整个月亮表面。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羡慕。 “按照这种生长速度,岂不是一个农场里面种一棵桂花树就够了?而且不用浇水,施肥,照看,真是省时又省力。” 不知不觉间,她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刚笑道:“怎么,你喜欢?” 贺清扬点点头。 “那……送给你。”吴刚随意折下一根枝条,递给她,“拿回去种上吧。” 贺清扬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而且,这是嫦娥仙子的东西吧,未经她的许可,我怎么敢要?” “怎么会,”吴刚道,“广寒宫里的东西才是她的,只要一出了宫殿大门,外面的东西就与她无关了。” “这样啊,那就好。多谢仙长。”贺清扬笑吟吟地道了谢,接过桂花枝。 她本意是来讨要广寒宫一角的,没想到获得了月中仙桂这个意外之喜,心中格外舒畅。 就在这时,吴刚终于挖出了一个酒坛。 刚一拿出来,还没有拍开封泥,便闻到一阵清冽之极的酒香。 贺清扬顿觉心旷神怡,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她素来很少喝酒,此时此刻,却忍不住跃跃欲试,馋虫大动。 吴刚却没有将酒坛子递给她,而是笑道:“想喝可以,只不过,喝酒之时,须得遵守我的规矩。” 15.嫦娥仙子 吴刚的规矩其实很简单,就是只能抱着坛子喝,而不是从碗里面喝。 话一说完,他又从地里挖了几个酒坛子出来。 贺清扬好奇:“仙人,你到底酿了多少坛酒?” “数不清了,”吴刚道,“反正这棵树上的桂花多的是,用之不尽。那边的天河水也多,无事之时,便酝造一坛,只怕这地里埋着的,都是我酿的酒。” “只酿不喝吗?” “喝不过来,”他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月亮之上,无日无夜。 千万年时光,如水一般流过,他一人孤守在此,荒凉寂寞,这种心情,确实难以言喻。 贺清扬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 长生不老又如何,贵为神仙又如何,还不是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你什么时候把我灌醉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去广寒宫了。”吴刚又道。 贺清扬心想,这可麻烦了,谁晓得你的酒量怎么样。 “那要是灌不醉呢?”她问。 “那就不用走了,”吴刚将酒坛子朝她面前一放,“便在此地陪我伐木吧。” 贺清扬:“……”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 此人简直就是不讲道理,活该一个人孤独寂寞冷! 她一言不发,将那根桂花枝放在地上,拿起酒坛,在封口处用力一拍,把那封泥揭了开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干为尽。” 她很少喝酒,但是并不代表她的酒量不好。 恰好相反,她的酒量,天生就不同于常人,好得连科学原理都没法解释。 这也正是她极少喝酒的原因——担心把一桌子人都给灌趴下了。 话一说完,她一仰头,将整整一坛酒,咕嘟咕嘟地倒了下去。 吴刚看得惊讶不已,大喝一声:“好,够爽快!” 不到一会儿,贺清扬便搞定了一个坛子,抹了抹嘴角,笑道:“该你了。” 吴刚不甘心示弱,照着她的法子,同样把一坛子酒往嘴里倒,而不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他一边倒,还一边停下来,哈哈大笑:“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仙,都要大口喝酒,方才痛快。” 结果,还没有倒到一半,只听“咚”的一声,他的身体朝旁边一歪,正好撞在桂花树的树干上面,然后软软地倒了下来,不动了。 贺清扬傻眼了。 不会吧,这就醉掉了,也太没用了? 刚才讲得豪气干云,害她还真以为此人乃是酒中高手呢。 她走了过去,唤了两声“仙人,仙人”。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声。 吴刚的脸色还是一如往常,并没有酒醉之后的红晕。 不过看他的表现,分明就是醉了嘛,总不可能是晕了吧。 贺清扬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遵照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走人,你应该没意见吧?” 吴刚自然不可能发表意见。 贺清扬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桂花枝,嫌拿在手上碍事,想了想,便将那一根枝条放进了自己的帽子里面——幸好她穿着一件连帽衫,后面的帽子足够大。 绕过桂花树粗大的枝干,朝前望去。 她立时呆住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最多一千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可不就是广寒宫么。 她兴奋之极,急急地走了过去。 边走边感叹,不愧是神仙住的地方,只是在外面看着,便觉得不同凡响。 那墙壁像是用羊脂白玉筑成一般,莹润光滑,没有一点瑕疵。 宫殿的设计简约而不繁复,极少雕花,更不用说其他装饰用的小物件了,比如兽头之类的。 只是在窗棂和墙头,露出几根碧绿的枝条,夹杂着少许颜色淡雅的花朵,想必是宫中所种奇花异草,探出了墙外。 贺清扬正在欣赏广寒宫的外观,突然觉得身后的帽子像是动了一下。 她反手一摸,没有摸到那一根桂花枝。 正在疑惑间,就见那一根枝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般,越过她的头顶,飞到了她的眼前。 她伸手去抓,那枝条往上一跳。 她便抓了一个空。 紧接着,就见一股碧绿的火焰从枝条的底部突然一下,窜了起来,一直向上燃烧,直到将整根树枝全部包裹起来为止。 贺清扬“啊”了一声,心痛不已。 这可是月中仙桂啊,带回去种一种,可以长满整个农场的。 怎么无缘无故,说没就没了呢。 难不成这是仙树惯有的特质? 离开了树干,就会自燃? 她正在猜测各种原因,忽听有人冷冷说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的广寒宫?” 伴随着这一句话,一个人影从宫门之中走了出来。 那女子容貌美丽,云鬓高耸,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裙,脸上的表情,和这宫殿的颜色一样清冷。 再一看,她的手中抱着一只玉兔,缩成毛绒绒的一团,萌得不行。 那么,这一位,想来就是嫦娥本人,无疑了。 贺清扬心想,什么叫擅闯,我连大门都还没找着呢。 但是她有求于人,不便多说,便施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我是一个凡人,此来月宫,有事相求……” “不管你所求何事,”嫦娥打断了她的话,道,“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走吧。” 贺清扬彻底傻了。 见了好几个神仙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好说话的。 而且,连人家的大门口都没能进去,就被下了逐客令,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不过嘛,毕竟是人家的房子,她也不好说什么,便摸了摸鼻子,掉头就往吴刚的桂花树走去,想要找他再要一根桂花枝。 “站住,”只听嫦娥在身后喝道,“你去哪儿?” “去找吴刚仙人。”贺清扬答,心里却想,我去哪儿,干你何事。 没想到嫦娥立即答道:“不行,你速速离去,勿要在此逗留。” 贺清扬气笑了,回过身去,面朝着她,说道:“嫦娥仙子,我听闻广寒宫中,才是你的地盘,外面的部分不是,而桂花树那里,更是与你无关。既然如此,我要在哪里逗留,好像……不需要经过你的许可吧?” 嫦娥的神色一冷。 她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此时更像是凝了一层霜雪一般。 “你若是再不离去,休怪我不客气。” “是么,”贺清扬也拉长了一张脸,“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方才那一根桂花枝,便是你的榜样。” “什么?我的树枝,是你烧没了的?” 贺清扬差点跳起来。 其实想来也是,这个鬼地方,除了她还有谁。 “仙子,你这就过分了。树枝是我的东西,而这广寒宫外,则是无主的地盘。你有什么权利在公共地方损毁我的私人物品?” “烧便烧了,你待如何?”嫦娥傲然道,“休得啰嗦,否则我马上出手,管教你葬身此处,回不得凡间。” 贺清扬:“……” 我去,这女人,不是一般的蛮不讲理啊。 她的心中,不由得腾起了一股熊熊怒火。 16.太阴星君 贺清扬突然想起了孙悟空说过的话。 如果现在和猪八戒联系的话,他应该很乐意过来吧? 不过,这一招也太损了点,还是算了。 换一个吧。 她把熟悉的神仙在脑子里面过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嫦娥的老公——后羿。 她依稀记得,有一次把玉简里的神仙名录翻着玩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死了之后,好像是在地府当了一个什么官儿。 传说中,嫦娥就是觊觎西王母赐给他的灵药,服了之后才成仙的。 这么说来,这一对虽然是夫妻,但是结了不小的梁子。 而自从嫦娥奔月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果……让他们再见一面,那个场面,应该精彩万分吧? 贺清扬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根据她的为数不多的神话知识,又有另外一种说法,好像嫦娥偷药,是由于后羿出轨? 要真是这样的话,把那个渣男找来,好像有点不地道哈。 贺清扬左思右想,决定去找吴刚求证一下。 他跟嫦娥都当了几千年的同事了,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内/幕吧。 一想到这里,她也不跟嫦娥口头纠缠了,抬脚就朝桂花树那里跑去,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叫她“站住”,始终不理不睬。 她才不相信嫦娥能对她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呢。 毕竟有天庭契约的保护,一般神仙动不了她的。 嫦娥长年居住在广寒宫中,与其他神仙极少来往,也没有听过协议的事情,一见这个女孩居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心中大怒,当下施法,就要用太阴真火将她烧为灰烬。 不料掐了几次法诀,不知何故,那真火居然烧不起来。 她大吃一惊,心想莫不是有上神庇佑,便不敢再行尝试,只得恨恨地回到广寒宫中。 贺清扬来到桂花树下,吴刚还在沉睡不醒,也不知桂花酒的效力如何,他要睡到什么时候。 若是一醉百年,那可是大大地不妙。 她想了想,拿着一个空酒坛子,跑到不远处的天河边上,舀了一坛子的天河水,又跑了回来,用衣服的一角沾着沁凉透骨的河水,涂到几个重要穴位处,然后按摩了一阵子。 这种法子果然有效。 没过多久,吴刚就醒了。 他刚一睁眼,便笑道;“来来来,我们再来痛饮三百坛。” 贺清扬哭笑不得,只得说道:“仙人,先别喝啦,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可以不?” “行,你说。”吴刚还是那么好说话。 “嫦娥当初为什么要偷灵药啊?” “她想长生不老呗。”吴刚撇了撇嘴,“结果她没想到,那药是西王母给后羿的。对于她来说,药性太猛,不只是长生,直接就成仙了。但是因为她这个神仙来路有点不正,天庭,瑶池,昆仑和蓬莱都没有她的位置,于是就只好发配到月亮上面来了。” 原来如此。 这也太惨了点。 贺清扬不由得对她充满了同情。 想来这种成仙法子独一无二,所以数千年来,月亮上面也就她一个嫦娥仙子。 哎,不对,吴刚是怎么过来的?他可没有偷吃什么灵药。 她依稀记得,有一种说法是:“学仙有过,谪令伐树”。 然而具体有什么过,所有的参考文献里,都是语焉不详。 贺清扬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好奇之心,忍不住就问了一下。 虽然有揭人伤疤的嫌疑,但是……管他呢,这位仙人应该比较大方,不会介意的。 吴刚果然没有生气,只是嘿嘿笑了几声,道:“我是怎么过来的,这个,说来话就长了。以后再告诉你。” 切! 贺清扬撇嘴,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对了,”吴刚忽然问道,“你好像说过,要去一趟广寒宫,有什么重要事情么?” “有啊,”贺清扬大倒苦水,把刚才的遭遇以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讲了一下,最后还问了一句:“那个,仙人啊,你能再送我一根桂花枝不?” “当然可以,这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桂花多。喏,给你。”吴刚马上又折了一枝下来,递给她。 贺清扬高兴地接了过来,道了谢。 只听吴刚又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 “想要借走广寒宫的一角,为何要找嫦娥呢?” “那应该找谁,”贺清扬不解,“广寒宫不是她的地盘么?” “哦,”吴刚道,“我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她住在那儿。但是你想想看,这么大一座宫殿,肯定不是她自个儿建的嘛,她哪有那个法力。再说了,她可是后来才过来的,在那之前,广寒宫便已经存在了。” 贺清扬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嫦娥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啊。 所有者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一开始,她就找错了人。 贺清扬郁闷之极。 早晓得,就不去碰那一鼻子灰了。 “那么,仙人,那广寒宫到底是何人所有呢?” 吴刚想了想,道:“是一个上古大神,叫做太阴星君的女仙所有。” 贺清扬眨了眨眼睛。 她读书少,没有听过这一号神仙。 吴刚好心解释:“太阴星君就是这月亮之主,这上面所有的一切都归她所有,包括广寒宫和桂花树。如果你想借房子,恐怕只能找她。嫦娥就算答应你了,以她的法力,也无法移动宫殿分毫。” “这样啊,”贺清扬忧伤地说,“我瞧嫦娥仙子冷得很,不知那太阴星君会不会更冷?” “不会的,”吴刚安慰,“你和天庭签订了协议嘛。按道理说,一切大神小神,都应该给你提供方便才是。再说了,你又不是白借,对吧?” 贺清扬点点头,她确实是抱着等价交换的心思来的。 “就是嘛,恐怕只有某些性格特别古怪的神仙才会为难你。放心吧,太阴星君不是这种人。” “你见过她吗?”贺清扬好奇。 “没有。” “……” “但是她的名字取得不错,所以为人应该也不错。”吴刚补充道。 贺清扬:这个理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掏出了手机,调出了玉简。 17.上古法器 贺清扬刚想调出太阴星君的图象,就瞥见了吴刚的表情,面上带着几分古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中的玉简。 贺清扬一扬玉简,问道:“怎么啦,仙人,有什么问题吗?” 吴刚摇摇头,叹道:“我竟是有眼不识泰山,和你聊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你就是那个凡人。” 贺清扬吓一大跳。 吴刚居然用了“有眼不识泰山”这样的成语,就好像她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好吧,或许她是整个地面之上,唯一一个和天庭签订了协议的凡人,但是那又如何,她又没有法力。 在实力为尊的天界,谁都打不过,就意味着处于最底层。 于是,她不解地问,“仙人此言何意?” 吴刚道:“你手中的那个法器,不是一般的东西。” “那是什么?”贺清扬好奇。 她还以为就是天庭的一个普通玩意,太白金星随手给她的呢。 吴刚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能否借我一观。” “那是自然。”贺清扬大大方方地将玉简交给了他。 吴刚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才道:“唉,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这里面蕴含着最纯粹,最原始的天地灵力,远非一般的法宝所能相比。” 贺清扬“哦”了一声,还是不明白,这个玩意儿到底高明在什么地方。 她只得道:“仙人好像十分看重此物。难道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说实在话,这个东西好像既没有什么攻击力,也没有什么防御力,唯一的用途就是用它来查看各路神仙,以及整个天庭的各种东西罢了。 吴刚将玉简递给她,道:“你身怀此等异宝,居然丝毫不知情。” 贺清扬更懵了。 吴刚一看她的表情,只得说道:“我问你,你用它来干过哪些事情?” 贺清扬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吴刚一拍大腿,“这就是了,此物的特殊之处,就是用来调动各路神仙啊。” 贺清扬:“……” “可是,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按照她的理解,不就是一个类似于通讯工具一样的东西么。 吴刚道:“我问你,孙悟空本来是在什么地方的?” 贺清扬想了想:“一开始,是在花果山,后来么,去了五指山,再后来么,跟着唐僧一路向西。至于最后的结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怕是去了西天吧?毕竟他被封了斗战胜佛嘛。” “对啊,”吴刚道,“你觉得,以孙悟空的性子,会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西天,每天跟着如来念经参禅呢?” “呃……”贺清扬想了想,“这还真不好说。虽然说他已经修成了正果吧。但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性子天生就跳脱不羁,好动不好静。要他老老实实待在庙里念佛,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当然,从他到达农场之后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一个愿意正经修行的和尚。 “这就对了嘛,”吴刚道,“既然他不像是那种会安安静静留在西天的神,那么为什么在那之后,其他地方就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了呢?” 贺清扬:“……” 难道不是因为给他写传记的吴承恩没有再写下去了么? 听吴刚的意思,好像不是哈。 她把自己的疑问一说。 只听吴刚叹道:“那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到处乱跑。” “啊?有人把他关起来了么?” “不是,”吴刚道,“好吧,此事本是天庭的秘辛,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也知道的,上古时期,神仙们在凡间的活动非常频繁,经常插手凡人之间的事儿。” 贺清扬点点头。 那也是神仙传说广泛流传的一段时期。 吴刚又道:“但是后来为什么又很少听到他们的踪迹了呢?”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来不了了。”吴刚道。 贺清扬注意到,他的用词是“来不了”,而不是“不想来”。 也就是说,不是主观不愿,而是客观不能。 不等她进一步询问,吴刚主动解释:“因为某种原因,突然之间,各界之间,竖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屏障,所以神仙们只能被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活动,而不能随意乱跑。” 贺清扬又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 “那结界是谁人所筑,因何所筑呢?” “这个么……我也不是很明白。”吴刚摇头,“反正我是只能留在这个鬼地方的,不管有没有结界,都去不了其他地方,所以那些事情,我也不太关心。只是偶尔有一两个神仙闲得要死,来这里逛逛的时候,听他们说的。” 贺清扬:“……” 好吧,她还是去问孙悟空和二郎神吧,估计他们清楚前因后果。 一想到这里,她纠结了,“仙人啊,您既然说孙悟空他们受到结界的限制,不能随意走动,为什么他们又能到我的农场中来呢?” 吴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你笨啊,当然是因为你想要他们来,所以他们才能来啦。” 贺清扬:她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吴刚只得道:“你手中的法器,是上古时期灵力最强的法器之一,可以召唤一切神仙的到来。当你命令青鸟发出招聘启事的时候,就等于是向所有神仙发出了召唤,他们自然可以过来。” 贺清扬细细一琢磨他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怪二郎神和孙悟空来得这么快呢,想必是被结界阻隔已久,闷坏了吧。 估计其他神仙也一样。 我去,幸好她及时让青鸟停止传递信息了,否则的话,她这农场岂不是神满为患。 等等…… 难道地球上的几十亿人口中,只有她一人才有这个本事吗? 她一问,吴刚立即答道:“那是自然。你以为上古法器,谁都能用吗?” “那么,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个啊,嘿嘿,我也不知道。不过很久之前,有几个闷得发慌的神仙过来找我喝酒的时候,我听他们议论过,等到那个凡人降生之后,他们就有机会到处走动了,因为只有她能打破各界之间的结界。我想,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贺清扬这才明白吴刚一开始说的那句“有眼不识泰山”的含义。 她瞬间有点小激动。 感觉好像一个皇帝,有没有? 那些神仙们就是后宫的三千妃子,等着她翻牌子呢,嘿嘿。 难怪呢,到目前为止,除嫦娥以外的神仙都比较给面子,看来大家是互惠互利嘛,而不单单是她占人便宜。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有底气多了。 她信心十足地点开太阴星君的图象,一看之下,不由愣住了。 18.交换条件 在贺清扬的认知里面,太阴星君纵然不是嫦娥那样性情孤傲清冷的仙子形象,但是也不至于长成这个样子吧。 眼前这个女子,漂亮是漂亮,年轻是年轻,但是一副典型的大家闺秀,贤妻良母的样子。 再加上她的发饰,衣着,神态,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久居天上的女神仙,倒像是人间的贵夫人。 “怎么啦?”吴刚见她半天不动,问道。 “这位太阴星君,”贺清扬绞尽脑汁想着形容词,半天才憋出一句,“气质很特别。” 吴刚笑了,“你就直说吧,她长得不像神仙。” 贺清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吧,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吴刚忽道,“只是下凡以后,整个人的着装风格和相貌气质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咦,她下过凡么?” 贺清扬奇道。 只听说过嫦娥被贬下凡间,去高老庄当了一段时间的高小姐。 难道太阴星君也犯过天条? “是啊,不过不是被贬下凡间的。”吴刚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是她自个儿飞下去的。” “哦,这样啊。” “嗯,太阴星君是天地初开不久,便诞生于混沌中的上古大神之一。虽然一向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不扬名的,但是并不代表她的地位不高。若非她自个儿愿意,谁敢贬她下凡。” “那她为什么要下去呢?”贺清扬奇道。 “大概是静极思动吧,”吴刚笑笑,“你也知道,神仙的生活是很无聊的。她偶尔动了兴致,想要体验一把凡间生活,也是有可能的。” “莫非,”贺清扬突然产生了一个联想,“她下凡之后,便是投身在了某个富贵人家?” 吴刚点点头,“听说,还贵为皇后呢。” “是吗?”贺清扬顿时兴致高涨,“哪一位啊?” 历史上的皇后来来去去就那些,搞不好她知道呢。 吴刚想了想,道:“不清楚她在凡间叫什么姓名。” “那……她嫁给了谁呢?” “这个,嘿嘿,也不知道。” 吴刚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砍桂花树的类型。 贺清扬:“……” 唉,每次想要从他嘴里面把八卦撬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吴刚忽然又道,“据说她下凡之后,过得很不好。” “是吗?想是太阴星君心思太过单纯,斗不过那些长了花花肠子的凡人。” 贺清扬觉得肯定是这样。 人家是神仙嘛,向来是凭借实力碾压众人的,哪里用得上那些宫斗宅斗的手段。 “可不是么,”吴刚深有同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被后宫的妃子们害得很惨。等到肉身凡胎消散,回归神位之后,她郁郁寡欢了好长时间呢,直到现在,都还难以释怀。” 贺清扬咋舌。 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惦记着这事儿呢,可见当时的宫斗惨烈成什么样子。 不过,因为后宫争宠而惨死的皇后多了去了。 光凭这一点点信息,她也没有办法确切地知道太阴星君到底是谁哈。 一切都得问了她本人才明白。 但是,从吴刚的话中,她至少知道了一点,这位女仙,确实是一个性子比较温和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她对于即将到来的会面,就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贺清扬对着那个图象,点了下去。 太阴星君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本人更加漂亮,气势十足,很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架势。 联想到人家是当过皇后的,贺清扬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星君好。”贺清扬首先打了一个招呼。 太阴星君微微一笑,冲她点点头,开口便是:“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贺清扬佩服。 不愧是月亮之主,这上面发生的一切事情,果然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只听她又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贺清扬“咳咳”了两声,脸皮唰地一下就红了。 再一看吴刚,神态之间也有一点不自在。 毕竟背后议论他人,结果被人家听到,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贺清扬现在只是庆幸,他们刚才没有讲什么坏话。 太阴星君倒是面色如常,甚至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只听她又道:“吴刚说得没错,我之所以一直维持着下凡之时的装扮,确实是心绪难平之故。只因未能亲手惩戒当时欺侮我的凡人,故而心有不甘。这一丝执念未消,于我的修行之道,也是大有妨碍。” 贺清扬立时明白了,想来要从这位神仙手中获得广寒宫,其交换条件,便是替她消除执念吧? 只是不知道她说的“欺侮她的凡人”,指的是宫斗时候的对手呢?还是那个糊里糊涂的昏君? 于是,贺清扬只得问道,“星君,您下凡之时,是哪一位皇后啊?” 太阴星君叹了一口气,道:“你可能听说过。我下凡之时,姓姜。而我的那个所谓夫君,姓子,名受。” 贺清扬顿时懵了。 我去,还有这个姓,这个名? 原谅她读书少,实在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她赶紧把玉简变回成手机模样,想要搜索一番。 结果一看,没信号。 也是,这都出地球了,有信号才奇了怪了。 “那个,星君呀,他还有别的名字么?”她只得问道。 “又叫受德。” “……” 反正就是离不开一个“受”字。 贺清扬看了看吴刚。 他摇了摇头,表示人间的历史,我还不如你熟,看我也没用。 贺清扬只得再次问道:“星君,您的仇人就只有他一个么?” “哦,还有一个妃子。不过,若不是子受昏庸糊涂,那女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我也不打算找她的麻烦,所有的仇恨,只管算到子受一人头上便成。” “那,星君对那女子可有印象?比如,她姓甚名谁,长得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一点的事迹?” 太阴星君想了想,道:“时间久远,许多细节我都记不清楚了。我好像记得,她姓己……” 贺清扬:“……” 为什么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文盲,居然连最基本的中国历史都搞不清楚了。 历史上那么多名女人,没有听过有人姓己呀。 只听太阴星君又道,“字妲。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空中用手指虚虚划了几下,将那女子的名字写了出来。 贺清扬边看边念,“己妲,己妲……名字很陌生,字倒是有一点眼熟……等一下,己妲二字,倒过来不就是妲己么!” 她兴奋得一拍大腿,叫道:“星君,那女子是苏妲己对不对?那么,你的仇人,就是纣王了!” 太阴星君微笑,“原来你们后世是这么叫他的么?嗯,应该是吧。” 为了以防万一,贺清扬连忙调出了商纣王的图象。 太阴星君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道:“不错,就是他。小姑娘,只要你把他召唤过来,我这月宫之上的任何东西,你随意挑选。” 19.召唤纣王 “好滴,”贺清扬脆生生地答应。 不过答完之后才想起来,“呃……但是我要怎么跟他讲,他才会过来呢?” 毕竟纣王不是神仙,消息没有那么灵通,不一定知道她是哪一号人物。 太阴星君道:“你就说,我在这儿。想要跟他夫妻团聚。” 啊? 贺清扬有些不信。 他亲自下令,把你弄死了,还会有脸来见你么?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脸皮应该不会厚到这种程度吧? 但是她转念一想,太阴星君都这么说了,想来是有一定把握的。 毕竟纣王是她的老公嘛,两人夫妻多年,那人是什么德性,她肯定比较清楚。 这么一想,贺清扬就打算按照她说的去做。 她点了点纣王的图象。 等了几秒钟。 他却没有像其他神仙一样,自玉简之中走出,而是继续待在里面,看了看贺清扬,诧异地问:“你是谁?” “这个嘛……”贺清扬想了想,道,“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皇后想要见你,和你夫妻团聚,不知大王可否愿意?” 纣王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至于姜皇后,更是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乍然听到她的名字,不由得欣喜若狂,一迭声地说,“愿意,自然是愿意的。皇后在哪儿,我要见她。” 原来,当年摘星楼自焚之后,他的一缕亡魂晃晃悠悠地到了地府。 在阎君的眼中,此人虽然生前贵为人间帝王。死后嘛,和普通冤魂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所受教育程度要高一丢丢,好歹能够识文断字。 当时,距离牧野之战不久,地府里面,亡魂遍地,个个都等待安置。 鬼差数量有限,人手严重不足。 阎君一看,来了一个比较有文化的,赶紧朱笔一批,封他做了一个鬼差,从此便留在地府之中,负责安顿亡魂。 这一干,就是几千年。 冥界之中,无日无月,无天无地,并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纣王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但是阎君不发话,他也无法离开,只得一天一天地熬着,也不知何时才是一个头。 所以,当出现一个人,问他愿不愿意离开此处之时,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离开之后,会去哪里? 他倒是无所谓。 反正,不管什么地方,都比阴曹地府要强上许多。 何况,那里还有他的姜皇后陪伴。 他相信,以皇后的温婉善良,一定早就原谅了他当日的所作所为。 毕竟,他当时只是一时糊涂,主要是受了妲己那个狐狸精的蛊惑,而不是出于本心。 姜皇后乃母仪天下之人,心胸开阔,定然不会介意。 即便是有些芥蒂,他只要好好安抚一番,赔个小心不是,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就这样,纣王的脑子里面迅速一盘算,立即答应了这个陌生女子的要求。 “那么,有请纣王出来。”贺清扬想了想,道。 话一说完,只见纣王的图象从玉简之中飞了出来,很快便落到地上,变成了真人大小。 她敏锐地觉察到了纣王和其他神仙的区别。 不管是菩提老祖还是太阴星君,好像都是自己跑出来的。 但是这一位,似乎还要她请,才能请出来。 难道是由于两者的法力不同? 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有细想。 眼前还有一出家庭伦理剧,等着观赏呢。 不知道吴刚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待到纣王落到地上之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向了这对曾经的夫妻。 不料恰在此时,太阴星君的袖子一扬,一团白雾飞了过来,将两人笼罩其中,不论是他们的身形和声音,全都屏蔽了。 “唉,”贺清扬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还想看看,太阴星君是怎么虐渣男的呢。 现在看来,是没戏啰。 她看向了吴刚,只见他也是一副失望之极的模样,不过他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了,问道:“你猜,太阴星君会怎么做?” 贺清扬想了想,道:“他们俩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纣王就是一个战斗力为负值的渣渣。星君可以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地吊打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 她停了一下,又道:“如果是我的话,就用拳头痛扁他一顿,因为这种做法最为解气。” “是吗?”吴刚不信,“那也太便宜他了。” “哦,那依你之见,她会如何呢?” “我觉得,她应该会用太阴真火把他烧成灰烬。” 说完,吴刚又补充了一下,“反正,嫦娥最喜欢用这一招了。我猜,应该是你们女人的通用招数。” “喂,仙人,”贺清扬有意见了,“她又不能代表所有女人。就连大多数都代表不了。” “那应该可以代表女仙们的做法吧?” “这个么……”她就不知道了。 “不如这样吧,”吴刚笑道,“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你赢了呢?我就赠送十坛桂花酒,让你带回凡间去。” 贺清扬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月宫里的桂花酒啊,这要是带回农场,得卖多少钱一坛啊? 哦不,只能论杯卖。 论坛卖太浪费了。 一杯都能卖出天价了。 吴刚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也看到了,我酿了这么多酒,反正也喝不完,还不如送给你呢。” “嗯……可是,你要是赢了呢?”贺清扬担心。 “那么,你就要留在这里,陪我喝上三天三夜。”吴刚想了想,说。 贺清扬一听,恨不得仰天长笑。 我的娘喂,还有这种好事。 无论哪一种方案,对于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嘛。 不管是带回去卖,还是自己喝,结果都一样:酒,都变成了她的。 一想到这里,她立马答应,生怕迟了一步,吴刚就反悔了。 恰在此时,包裹着太阴星君和纣王的云雾渐渐散去。 两人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20.月宫一游 待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贺清扬便知道,自己赢了。 纣王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不过他的神智依然清楚,看着自家发妻,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不安、难以置信等各种情绪。 太阴星君站在一边,头发和衣服整整齐齐的,一丝不乱,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用拳头把人暴揍了一顿的样子。 但是神清气爽,就连嘴角的笑容,都要畅快许多。 贺清扬突然觉得,在特定的情况之下,家暴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原来,”吴刚喃喃道,“上古大神真的会采用这么暴力的打人方式。” 贺清扬扭过头,看着他,喜笑颜开地说,“吴神仙,你的酒呢?” 吴刚回过神来,洒脱一笑,将十坛桂花酒变作桂花大小,缀在贺清扬的桂花树枝上面。 太阴星君一直等在一旁,待两人忙活完了,语气温和地对吴刚说道:“这是我的夫君,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一下了,我去去就回。” 一边说,一边用脚踢了踢纣王。 吴刚:“……好。” 太阴星君又对贺清扬道,“小姑娘,我们走吧,去广寒宫。” “嗯。”贺清扬求之不得。 太阴星君一手挽住她,另一只手一挥广袖。 她的眼前一花,转瞬之间,两人已经身在月宫门口了。 眼前,白玉筑成的大门高约数丈,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不等她推门,那大门自己就开了。 嫦娥走了出来,脚边跟着玉兔,一跳一跳的。 她先是惊讶地看了贺清扬一眼,然后才对着太阴星君盈盈下拜。 “起来吧,”太阴星君淡淡道,“今日广寒宫中有客,你随我们一道,四处走走。” “……是。”嫦娥只得道,抬头又看了贺清扬一眼,心中纳闷不已,这个凡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得星君另眼相看。 贺清扬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便没有主动招呼。 一路之上,三人默默无言。 太阴星君固然不是多话之人。 嫦娥也是清冷孤傲之辈。 至于贺清扬,虽然有心询问一下月宫之中的花草树木,但是又不好意思去缠着别人讲话——她宁可从玉简之中查找相应的图谱。 广寒宫中的景致果然名不虚传。 莫说建筑美轮美奂,便是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亦非凡品。 太阴星君施展开了缩地成寸之术,三人走路的速度便比平常快了许多。 贺清扬但觉无数琼楼玉宇,亭台楼阁从眼前一晃而过,只来得及看一个大概,根本看不清楚细节。 饶是这样,也不知看了多久,才将一座广寒宫逛了个遍。 再次回到大门前,贺清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太阴星君微笑问道。 “没什么,只是月宫的精美绝伦,还在我的想象之上。若不是亲眼见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精美的建筑。” 她诚心诚意地说。 “这些东西,都是仙君您建造出来的么?” “嗯,”太阴星君道,“一些小玩意儿而已,不值一提。小姑娘,你既然已经看完了,可有中意之处?” “这个,”贺清扬很不好意思,“说句实在话,每一处宫殿都很漂亮,我实在是挑不出来。” 而且,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下,她压根儿就没有看出各种宫殿之间的区别来。 “既然如此,”太阴星君道,“那么,我来做主,帮你选择一处,可好?” “甚好,甚好,星君费心了。”贺清扬求之不得。 这时,嫦娥忍不住道:“星君,您要将广寒宫送给那个凡人么?” “不不不,不是全部,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贺清扬赶紧解释,生怕人家觉得她太贪心了。 太阴星君却问道:“你有意见么?” “这怎么能行呢?” 嫦娥说道。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声音里面都带着几分尖锐。 贺清扬没有料到她竟然敢直接反驳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由得惊讶不已。 想是太阴星君平日里性格温和,不大计较的缘故。 果然,她没有发火,仍然是温文尔雅的语气,“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里是广寒宫啊,纵然是在天庭之间,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不配享有这么好的宫殿。” 贺清扬:“……” 你这是赤/裸/裸的地域歧视好不? 凡人又怎么啦? 和你们神仙相比,不就是少了一点法术吗? 但是我们有科技啊。 本质上来讲,作用是一样的。 她正待反驳,忽听太阴星君淡淡地说:“神仙和凡人,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嫦娥道,看着贺清扬,不屑地哼了一声,“凡人个个都又懒又笨,自私贪婪。而且他们吃五谷,身体脏得很。” 喂…… 这句话过份了哈,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嘛。 贺清扬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仙子才抛弃了后羿,吃药上天的么?却不知,那药是哪里来的?” “你……”嫦娥大怒。 这段不够光彩的往事,她几乎要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此时却被这个凡间女子突然提起。 她恨不得一把火将她烧为灰烬。 但是看了看太阴星君,却又不敢放肆。 星君就算再好说话,恐怕也不会容忍她在广寒宫中乱来。 “好啦……”太阴星君制止了两人的进一步争吵,温和地说:“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嫦娥一听,只得作罢。 太阴星君用手指一划,几座宫殿便齐齐地飞到了半空之中。 “你看,这几座如何?” “太大啦,星君,”贺清扬忙道,“我的农场很小的,只要一个院子就行了。” 太阴星君的手指一动,多余的几座飞了回去,剩下最后一座,由四座楼阁围成了一个院子。 贺清扬一见之下,很是欢喜。 每一个楼阁都有三到五层,飞檐斗拱,十分精巧。 而那院子之中,种满了花草树木。 瞧太阴星君这意思,是连那些奇花异树一并赠与了。 她赶紧道谢。 太阴星君一笑,手指微动,那楼阁和院子一起,在空中越缩越小,直到缩成一个核桃大小,足以放在掌心之中,才自空中急速飞下,最后落到了贺清扬手中。 她将它往兜里一揣,刚刚好。 搞定了这一件大事,贺清扬的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便向太阴星君告辞,准备回到凡间去。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你是否愿意?” “星君但讲无妨。” “你帮助我们夫妻团聚,我心里很是感激。” 贺清扬:呵呵。 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嘛,就是给你找了一个长期的出气筒加受气包而已。 相信这几千年的怨气,定是有一个发泄的出口了。 只听太阴星君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是嫦娥的夫君,却与她天各一方,委实不妥。你能否再动动手指,给他们夫妻一个相处的机会呢?” 21.后羿射月 贺清扬:“……” 星君,您是认真的么? 他们是怎么劳燕纷飞的,又是如何天各一方的,您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怎么样?”太阴星君笑得一团和气。 贺清扬却很纠结。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有过冲动,想要把后羿叫上来,给嫦娥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经过了后来的事情,她的气也消了,目的也达到了,便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她还没有回答,嫦娥已经叫了起来,“星君,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色本就不好看,此刻更是有些发白。 “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太阴星君道,语气很温和。 贺清扬看了看她的表情,着实看不出来她生气没有。 看起来像是没有。 但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会出这样一个馊主意呢? 相信嫦娥也是一样的感觉,拿不准她的态度,于是便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立场:“我一个人过得很好,不需要那个凡人上来陪伴,星君,不必麻烦了。”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凡人,”太阴星君笑道,“虽然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神仙,但是在地府里面,好歹也有一官半职,绝不会辱没了你的。” “可是……” 太阴星君一抬手,道:“勿需多言。你在广寒宫中,终日寂寞,有人陪伴,也是好的。” “我有玉兔啊。” “它能顶什么事儿,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什么也不会,哪有自家相公贴心。” 贺清扬一看,玉兔正在嫦娥的脚边,一听太阴星君这么说了,赶紧跑到角落里,紧紧蜷成一团,拼命减少存在感,表明自己确实不顶什么事儿。 太阴星君又道:“更何况,我也嫌弃此地太过冷清了一些,早想找几个神仙过来,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嫦娥本来就不擅言辞,此刻更不知道说什么才是,便咬了咬下唇,恼怒地看着贺清扬。 她在广寒宫中居住多年,除了奔月之初见过太阴星君一面之外,两人甚少交流。 这个高冷的上古女仙更加不曾难为过她。 不想今天,这凡人才来了这么一会儿,星君整个人就变了,也不知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贺清扬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心想你看我干什么,你的顶头上司做出来的决定,有本事找她算帐啊。 这时,太阴星君又道:“小姑娘,你一直不说话,心里不乐意么?” 贺清扬赶紧回道:“乐意,乐意,一切但听星君的吩咐。” 说完,她依照之前的做法,和后羿联系上了。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来月宫的机会,二话不说,当即答应了。 嫦娥的脸色一沉,也不顾太阴星君就在一旁,调头就走。大概是想要回到自己房中,紧锁房门之类的。 玉兔一跳一跳地,跟了上去,却被她踢了一脚,一连翻了好几下,撞到一个树桩上,方才停了下来。 它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抖了抖毛,蹲在那里不动了。 贺清扬将后羿放了出来,看着他大踏步地朝着嫦娥的背影追去,忐忑不安地说道:“那个,星君,如果待会儿他要实施家暴,那可怎么办呢?” 太阴星君微微一笑:“放心,以嫦娥目前的身手而言,两人之间即使发生什么争执,那也是互殴,而不是后羿单方面地家暴。” “这样啊,”贺清扬稍稍放心下来,又问,“那么,您觉得,谁能打赢呢?” “不好说啊,”太阴星君想了一想,说道,“不过,谁输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月宫之上,总算是没有那么寂寞冷清了。” 说完,她欣慰地笑了一下。 贺清扬:“……” 其实她就是闲得无聊,想要看看嫦娥的笑话吧? 或者见她没大没小的,找个机会教训一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颠覆了贺清扬对她的认知。 还以为她是一位佛性神仙呢,现在看来,啧,人家腹黑着呢,只是有时候懒得计较而已。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一道光芒,自广寒宫内某处升起,跃到空中,紧接着又落了下来,如同一道流星一般,一闪即逝。 再然后,便听到轰的一声,似乎是一座宫殿倒塌的声音。 贺清扬大吃一惊:“星君,那是什么?”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想法,只是不太确定。 太阴星君难得地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贺清扬也不好再问。 只见接二连三的光芒升到空中,落到宫中不同的地方,每一下都带来一声巨响,而且威力越来越大,仿佛地面也在为之震动。 贺清扬越发惴惴不安。 这两口子打一个架而已,怎么好像要把整座广寒宫都给拆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太阴星君才叹了一口气,道:“追日神弓,好久不见。” 果然,后羿真的用上了他的拿手绝技。 只是看这个动静,屡射屡不中? 是箭法太差,还是嫦娥逃得太快啊?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 “仙君,您不阻止他们一下么?”贺清扬问。 太阴星君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好心眼。嫦娥屡次刁难于你,你竟然还担心她的安危。” 贺清扬:呵呵。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房子。 早知道这么多的宫殿都会毁于后羿之手,片刻之前,她就应该多要几座。 哪怕是把农场的小树林、田地和小山都给占满呢。 大不了把农场改成客栈嘛,也好过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对夫妻暴殄天物。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弥补一下,突然,嫦娥从广寒宫中气冲冲地跑了出来,面罩一层寒霜,神情可怖之极。 她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贺清扬的身侧,朝着远处跑去。 与此同时,一枚追日箭也从空中疾射下来,几乎与她同时到达,但是就差了那么一两秒钟,最后擦着她的衣袂而过,插入地上,正好位于离贺清扬不远的地方。 她悚然一惊,盯着那箭,半天回不过神来。 太阴星君看了她一眼,赞许地说:“胆色不错,居然没有跑掉。” 贺清扬:不,我只是腿都吓软了而已。 “也罢,”太阴星君叹道,“既然追日神弓的威力不减当年,小姑娘,为了防止殃及池鱼,你先回去吧。” 说完,广袖一拂。 贺清扬身不由己地飞到半空之中,翻滚了一阵,然后轻轻地落到地面上,就如同身体底下有一个气垫,托了她一把一样。 然而落地之后,所见之景却并非来时之路。 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不管往哪个方向跑,也不管跑出多远,仍然什么都没有。 她不由得欲哭无泪。 她倒是想回去啊。 问题是,他喵的,建木到底去哪儿了啊? 22.玉兔成精 贺清扬正在彷徨无措之时,忽然觉得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 居然是玉兔! 这货怎么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是自己擅自跑来的,还是太阴星君把它送过来的? 贺清扬还没有开口,玉兔抢先一步,口吐人言:“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额……”她盯着一动一动的三瓣嘴,脑子里面一时糊成一团。 毕竟她从来没有这种和一只兔子说话的经历。 玉兔一见她没回答,便抬起了两个前爪,人立而起,将刚才的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 它的声音又软又糯,倒是符合它的形象。 贺清扬过了半天,方才答道:“我在找建木,我就是靠着它的帮助,才能爬到月亮上来的。你知道它在哪儿么?” 她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玉兔立即答道:“知道啊。” “在哪儿?”贺清扬精神一振,马上追问。 玉兔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么?” 贺清扬:“……” 她一时激动,确实没有注意说话的语气。 问题是,眼前这位也不算是人啊。 贺清扬想了想,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与玉兔保持在同一高度——当然,不太容易哈,就算玉兔人立而起,也不过几十厘米。 她摆出自认为最亲切和蔼的笑容,问道:“那么,兔神仙,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建木在什么地方呢?” 玉兔动了动耳朵,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贺清扬无语。 你特意跑过来,跟我说了半天话,该不会就只是想吊吊我的胃口而已吧。 莫不是想为你的主子报仇? 不像啊, 它和嫦娥的关系,看上去不像是亲密无间的样子嘛。 贺清扬想了想,继续亲切地说,“那么,兔神仙,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呢?有什么条件,你提嘛,只要我能满足的,一定尽量满足。” 玉兔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没骗我?” 贺清扬立马语气诚恳地说,“当然,我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玉兔“哼”了一声,揪着自己的耳朵,嘟囔了一句“女人的话通常都靠不住”。 贺清扬无语。 也不知道这货以前经历过什么,居然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心灵创伤和错误认知。 只听它又自言自语了一阵,说了一番什么“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姑且只能相信她一次……总不能留在这个鬼地方”之类的话。 贺清扬看着它在原地一边转圈一边纠结,心想你一只兔子,怎么心思弯弯绕绕成这个样子。 还好,它没有纠结多久,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贺清扬一次,于是说道:“那好,只要你答应我的以下要求,我就告诉你,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什么要求?你说。” “第一,我要跟你回人间去。” 贺清扬:“……” “不愿意么?”玉兔的耳朵耸拉下来。 “不不,当然愿意,”贺清扬赶紧道。 她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反正农场里面总是少不了小动物的嘛,多一只兔子也好。 玉兔的耳朵又立了起来,咧了咧三瓣嘴,道:“第二,我要吃瑶草,越多越好。” “……不是胡萝卜吗?”贺清扬傻傻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要吃草,吃草。”玉兔气呼呼地说,“哪个傻瓜散布的谣言,说我们兔子喜欢吃胡萝卜,根本不是的好不好。那个玩意儿又硬又干,难吃死了。” 玉兔想起了一些悲惨的往事。 曾经有一个神仙,想要追求嫦娥,于是每次来到广寒宫以后,都会掏出一大堆胡萝卜来贿赂它,搞得它的窝里一大股萝卜味儿,经久不散。 不仅如此,它还得费时费力地把萝卜一根一根地搬到宫外去,扔得远远的,简直苦不堪言。 贺清扬拍拍它的脑袋,安抚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放心吧,瑶草管饱,想吃多少有多少。” 她以前在玉简之中看过,瑶草这种东西,整个天庭,到处都是,典型的无主之物。 只不过她嫌没用,所以没有挪到农场来。 玉兔被她摸过之后,甩了甩耳朵,道:“这第三个要求嘛……” “给你找一只母兔子,哦不,公兔子。”贺清扬心里一想,嘴上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通常来说,饱暖之后,就该思那啥了。 而根据《西游记》的记载,这货应该是母的,所以…… 却见玉兔白了她一眼,“我是那么没有追求的人吗?而且,我也不是母的,好不好。” 贺清扬腹诽:你压根就不是人!还谈什么追求。 她嘴上哄道:“好好好,兔神仙,是我失言了。你说说看,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玉兔再次咧开了三瓣嘴,露出两颗大门牙,同时眼睛一眯,耳朵一立,似乎是一个大笑的表情。 “我的第三个要求是,嘿嘿,再满足我三个要求。” 贺清扬:“……” 她一言不发,一把抓住玉兔的两只长耳朵,把它拎了起来。 玉兔惊慌失措。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它的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不住地乱蹬,试图踢在贺清扬的身上。 这是若干万年以来,它们兔子被捕食者抓住之后,唯一拥有的逃生技能。 它虽然已经成仙了,但是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仍然没有什么改进。 不料这个凡人好像早就料到它有这一招,拎的时候,极其小心。它一连蹬了好几脚,居然一脚都没有踢中。 贺清扬用一只手拎着它,另一只手去掰它的后腿,狞笑道:“看看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不行啊,不行,你不能这样……”玉兔大叫起来。 它不要面子啊? 身体的重要部位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看呢? 贺清扬不依不饶,“我说行就行,有本事,你逃啊!” 玉兔:“……” 它虽然是兔神仙,但是既不属于攻击型,也不属于防御型,还真是逃不掉。 于是它只能……“我,我投降,我投降,你快放我下来。” 贺清扬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真的?” “真的。”玉兔含泪。 “没有其他要求了。” “没有了。” “那好,”贺清扬干脆地一松手,“说吧,建木去哪里了。” 玉兔被蹂/躏之后,明显老实了许多。 它趴在地上,抖了一会儿,然后才没精打采地说:“被织女用布遮住了。” 23.天河织女 贺清扬:“……” 她莫不是听错了? 织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真的,”玉兔生怕她不信,又抓着自己蹂/躏,赶紧表示,“我绝对没有撒谎。我是很认真严肃地告诉你这个信息。 ” 贺清扬盯着它看。 虽然从它的三瓣嘴和红眼睛里一点也看不出认真的意味,但她仍然道:“好吧,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嗯嗯,”玉兔为了让她听得清楚些,又站了起来,“你沿着那棵树爬上来的时候,我正在附近玩,一下子就看到你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那个,可能是因为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我不太显眼的缘故。” 贺清扬点点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你的前面就是吴刚和桂花树嘛。那你有没有注意,背后是什么呢?” 贺清扬想了好半天,她还真没注意。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当然是只顾着往前看嘛,谁会盯着自己的后背啊。而且,月宫之上,雾气茫茫,她也看不清楚啊。 “是什么?”她只得问。 “是天河啊。” 贺清扬一想,也是哦。 她和吴刚拼酒的时候,他还说过,这酒是用天河水和月中仙桂一起酿造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个方向,好像就是她的身后嘛。 “天河居然流经月亮,倒真是意想不到。” “它流经的地方多了去了,”玉兔道。 “好吧,接下来你想说什么?织女正好在天河之上,于是用一块布,把我的建木遮住了?”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玉兔连连点头,“你一下来,她马上就动手了。不但把你的树遮住了,连她自己,也一并挡住了。所以,你后来回头的时候,就什么都没看到嘛。” 玉兔说得头头是道,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贺清扬觉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织女干嘛吃饱了撑着没事,耍着我玩么?” 她疑惑地问。 “这个……”玉兔挠了挠耳朵,“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仅仅是我猜哈,她应该是想用一下你的树?” “哈?啥意思?” “就是说,她知道那是通天的建木,既然能够爬上来,当然也能够爬下去。所以,她想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用一用那一棵树,爬到人间去。” 贺清扬:“……” 这个动机,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她的夫君在天河的对岸,她就算想要去别的地方,也应该是想法子渡河才是嘛。兔神仙,你是不是忽悠我的啊?” “才不是呢,咳,这样吧,你亲自去问问她,看她是不是这样想的?” “行啊,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贺清扬道。 她严重怀疑,自己是闯入了什么月宫迷阵之类的,这才找不到出路。 玉兔是土生土长的,应该没问题吧。 “太阴星君已经将你推出了月宫的范围之外,这里是结界所在之处,如果不按照我们月宫特有的五行八卦的步法,你是走不出去的。”玉兔挺起了胸膛,“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呢。” 贺清扬恍然大悟:“你也是被太阴星君扔过来的吧,目的就是让你带路?结果你趁机敲诈勒索了我一番。” 玉兔:呵呵。 往事不要再提。 贺清扬郁闷:这货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它的主人知道吗? 这时,玉兔转身,开始一跳一跳地,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 贺清扬跟在它后面,紧盯着小短尾巴,左转,右转,再左转……转得头都快晕掉了,突然,眼前一亮,白雾散去,一条宽得无边无际的大河出现在眼前。 河面之上,飘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河水之中,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此情此景,恍若仙境,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然而,贺清扬的关注点,却是河边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双脚浸入河水之中,正在悠闲自在地织布——起码看起来是比较悠闲的。 她织布的方式非常奇特,不用任何机器,就是双手在空中一阵捣鼓,纤长的手指如同弹奏箜篌一样,在空中变幻出不同的形状,紧接着,灿若晚霞,轻若浮云的布料就从她的指间诞生了,速度奇快无比。 由于产量极大,那一层云霞一般的布料从她的手中落到地上之后,还蜿蜒拖了很长,一直没入天河之中。 她自己的身上也穿了一件用类似的布料制成的衣裙,颜色鲜艳明丽,却又不显得丝毫的俗气,配合着她的容貌,只觉艳光逼人,活像一个盛装打扮之后的公主,即将参加重大晚宴一样。 贺清扬大大地吃了一惊。 她本来还以为,织女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和打扮呢,毕竟她在人间过的是耕田织布的日子嘛。 没想到她的外型如此招摇。 若是这样的话,难怪会引来那些天兵天将呢。 她应该知道贺清扬和玉兔来了,但是头也不抬,兀自织布,就好像那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事情一般。 贺清扬左看右看,到处一看,没有见到自己的建木。 不过她强烈怀疑,建木近在咫尺,只是被织女用她的作品挡住了。 不得已,她只好走上前去,礼貌地问了一句:“这位仙女,请问你见到我的建木了吗?” “见到了。”织女倒是很坦诚。 “那……” “我的条件,你应该知道了吧?”织女指了指玉兔,“它这么八卦,大概都告诉你了。” “是,是,”贺清扬立即答应,“想去人间嘛,放心,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还要住在你的农场里面。” “行啊。” “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耕田织布,挑水浇园,我通通会做。对了,我听他们说,你不是要招聘员工吗?算我一个。” “真的呀?那再好不过了!” 贺清扬一喜。 和其他神仙相比,织女算是专业人士了,对于这一套田园生存技能,熟得不能再熟,如果有她帮忙的话,她简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织女满意地笑了笑,站了起来,向一边走去。 她的裙子很长,而且裙摆极大。 贺清扬目测了一下,至少由十六幅布料构成,这在古代女子的服饰当中,算是极多的了。 一般来说,六幅或者八幅裙摆比较常见。 古人诗里面就有写道嘛:“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说的就是这种款式。 而织女不怕麻烦地用十六幅布块拼成了一条裙子,走动之时,固然显得飘飘欲仙,但是配上这种拖地的长度……贺清扬觉得,她不只是农学技能满分,估计还能顺便把地面也打扫干净?如果她每天在农场里面四处走动的话。 很好,她就喜欢这种勤劳善良会干活,干脆利落话不多的类型。 恰在此时,织女在一处站定了,手一扬。 空中仿佛撕开了一条口子。 紧接着,一层白雾脱落在地,高大的建木露了出来。 贺清扬终于再次见到了回家的路,而且梯子还在,不用她再滴一次血,顿时喜不自禁,立马跑了过去。 玉兔很自觉地紧跟在她的脚边。 刚要爬树,却不料织女一伸手,拦住了她,“你刚才已经答应过我了,以后可不许反悔。” 贺清扬莫名其妙:“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反悔?” “你说的哈,任何时候都不行。” “……” “包括牛郎来要人的时候。” 贺清扬:“……”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细思极恐的信息。 24.凡间往事 贺清扬忍不住问道:“那个,仙女,不要怪我八卦哈。不过我觉得吧,是个人都会想要问一句:你和牛郎不是一对吗?每年七月初七的时候,你们踩着喜鹊搭的桥都要见一面呢。怎么现在……当然,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哈,毕竟是你们的家务事嘛,我也就是好奇问一下。”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表情却显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玉兔也站了起来,耳朵竖得老高。 织女倒是没有见怪,脸色如常地靠在树上,道:“怎么,我的事情,你都听过啦?” “嗯嗯。” “是什么版本?” 贺清扬如是这般说了一下。 织女嗤笑一声,“果然,世间的传说,都是不可靠的。” “那么,真实的情况是?”贺清扬翘首以盼。 “其实呢,单从情节走向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织女叹道,“不过呢,牛郎这个人,完全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 “是吗?那他是什么样子的?” “我问你,”织女不答,反问道,“正常情况下,一个男的若是看上了一个姑娘,会不会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偷她的东西,还把她骗到自己家里去。” “不会,绝对不会。”贺清扬想都不想,便说道,“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耍流氓嘛。” “但是牛郎就是这么干的啊。” 贺清扬一想,娘喂,还真是的。 “他偷了我的织锦天/衣,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花言巧语,把我骗到他家去,说是让我暂住一宿,明日再帮我想办法找回天/衣。然后……然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贺清扬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太好骗了。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往家里带,能有什么好事?当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该一巴掌拍死他。” “我那时候年轻,不谙世事,好不?”织女争道,“要不然,为什么我们姐妹七个,他不偷别人的衣服,偏偏就偷我的,还不就是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呗。” 贺清扬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唉,往好处想,虽说你们两人有一个糟糕的开始,但是之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什么他耕田来你织布,他挑水来你浇园,夫妻双双把家还,幸福又美满,嘿嘿,是这样吧?” 织女呵呵一笑,“是这样没错。可是你想想看,这种日子我怎么可能喜欢嘛。我是仙女耶,正常情况下,吃的是蟠桃,游的是瑶池,偶尔织织布,纯属业余爱好。织出来的,还都是凡间不得一见的珍贵布料。然而自从跟了他以后,吃的是……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菜。住的地方,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至于织布嘛,为了在集市上面卖个好价钱,就只能织那种结实耐用毫无美感可言的土棉布。个人的业余爱好什么的,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织女是不是憋坏了,一下子倒出了好多苦水。 贺清扬没想到事情的经过这么曲折。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是在现代社会,如果夫妻两个的成长背景相差太大,也很难有共同语言,何况牛郎与织女,严格来说,一个是仙一个是人,物种都不一样嘛。 “反正,”织女总结,“当时吃了不少苦头,过得也不开心。”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贺清扬好奇。 就算娘家靠不住,她自己的本事也大得很,不至于哪儿都走不了,只能靠着牛郎过活吧。 “因为我的织锦天/衣被他藏起来了啊,”织女叫道,“那是我的本命法宝,其重要意义,等于修道之人的金丹。离了它,我什么也干不了,和普通的凡间女子差不多,当然不敢到处乱跑,鬼才晓得会遇到什么人呢。” “也是啊。你人生地不熟的,确实要考虑一下生存问题。人间的坏蛋多了去了,”贺清扬叹道,“唉,难怪呢。我还以为结婚之后,牛郎就把衣服还给你了呢,原来他一直没还么?” “当然没有,我要是拿到了天/衣,早就走了好不?” “我去,没想到牛郎这么奸诈,亏我还一直以为他老实忠厚呢。” 织女冷笑:“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呢,这种招数也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的那头牛。” 贺清扬回忆了一下传说细节,好像,真的是哈。 “那牛是什么来头?”她好奇地问,“肯定不是普通的牛吧?既能说话,又知道你的弱点。” “我也不知道那牛是什么来头,”织女郁闷地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开始就在觊觎我的天/衣,所以才借助牛郎之手,算计于我。唉,只是可惜,没过多久,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一直没有找到它,否则的话,哼,我要它好看。” “我支持你。”贺清扬赶紧道,“放心吧,不管是牛郎来了,还是他的牛来了,我都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农场的其他工作人员就敢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 二郎神会不会动手不好说,但是孙悟空一定很乐意打上一架的。 织女粲然一笑:“那真是谢谢你了。” “应该的,不用客气,”贺清扬忙道,“对了,你身上这一件,是不是就是织锦天/衣啊?” “嗯。” “他还给你啦?” “怎么可能,是我自己找到的。毕竟是我的本命法宝嘛,虽然不确定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我能感应到它的存在,耐着性子慢慢找,居然真的找到了。” “那就好。”贺清扬道,看着织女衣服的眼光就变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那件衣服好看。 没想到它居然是一件厉害之极的法宝。 她顿时充满了敬畏之情。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情不清楚,要是不问个明白,恐怕晚上会睡不着的。 “听起来牛郎不是什么好人哪。可是为什么你拿到天/衣之后,还是不愿意走人呢?还需要天庭那边派人过来,这才被迫离开。” 25.重返人间 “没有啊,”织女喊冤,“我一拿到天/衣,当时就想走了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被那头破牛吸了灵气——天/衣之上的法力大减,还不足以支撑我回到天界去。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得向天庭发出了求救信号。” “哦……原来是这样啊,”贺清扬恍然大悟,“所以,他们不是来捉你的,而是来接你回去的。” “嗯。” “但是牛郎不甘心,便一直追在后面?” “对啊。” “你母亲为了阻止他,就用金钗一划,变了一条天河出来。” “额……这个就有点扯了。我们要想阻止他,法子多了去了,干嘛这么麻烦。何况,天河古已有之,不需要我母亲动什么手脚。再说了,她老人家的法力也没有大到这种程度啊。” “那……真实情况是?” “事实是,我过来了,他过不来,就这么简单。所以他只能留在河对岸。” 贺清扬:“……果然很简单。” 织女又道:“他得了老牛的相助,可能还吸取了一部分天/衣的灵力,于是修成了半仙之体,既不能入籍仙界,却也不像凡人一样,有生老病死。于是,他就这么耗在了天河对岸。哦,对了,他还想出了一招,就是召唤喜鹊,让它们搭桥,想要走过来。” “结果呢?”贺清扬很关心这个。 鹊桥相会啊,多么美丽的爱情故事。 织女撇撇嘴,“那些破鸟,顶什么事。也不看看,天河水有多宽。它们年年尝试,年年失败,最多只能搭到河中心,然后就再难往前一步了。” “所以,”贺清扬揣测了一下,“自从你们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嗯,当然啦。” “唉,”贺清扬叹道,“原来你们的夫妻关系这么差啊。亏我们为了纪念这段传奇的爱情,年年都过七夕节呢。” “哦,”织女道,“那些过节的情侣们分手的速度一定很快。” 贺清扬:“……” 总觉得织女的表情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好啦,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们该去凡间了吧?”织女道,“自从我的织锦天/衣灵力大减以后,为了恢复过去的水平,我就只能在天河岸边修行,早就憋死了。现在总算能换一个地方转转了。” 贺清扬这才明白织女想要去农场的原因。 “仙界其他地方去不了么?”她问。 “不能啊,”织女抱怨道,“我妈下了禁令,在恢复灵力之前,只能待在天河边上,仙界的其他地方哪里都不能去。在她老人家的眼中,估计我就是一个傻不啦叽连凡人都斗不过的反面教材吧,她怕我把其他仙女带坏呢。” 贺清扬忍住笑。 嗯,这像是一个当妈的会干出来的事情。 在贺清扬的带领之下,两人一兔,沿着建木向下爬行,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人间。 天空之中,依然是夜色深沉,月朗星稀,和她离去之时的景致并无二样,只是残砖碎瓦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连带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私人物品。 于是,农场中央就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正好用来放置广寒宫……的一角。 当然,被移除的,只有建筑物,院子里面的蟠桃树和小动物仍然原地不动。 二郎神和孙悟空双双坐在枝头上,不知在聊些什么。 贺清扬感到很满意。 看来在她离去的这一段时间里,两人相处得很愉快嘛。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的甩手员工嘛。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放心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管她在月宫经历了多少事情,凡间的时间好像没有流逝一样。 俗话说得好,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照现在这个情形来看,似乎有些不够恰当。 两人一兔刚一落到地面上,孙悟空和二郎神立即看了过来。 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时,织女并不在天界之中,而是独自一人在银河岸边修行,所以两人没有打过照面。 但是她跟二郎神是旧识,当下愉快地打了招呼。 玉兔一见到哮天犬,就跑到树根后面,缩成了一团,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它对于这个连月亮都敢吞的天狗,一向没有什么好感。 无奈一片夜色之中,它一个白的实在是太显眼了。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颠颠地跑了过去,拱了拱它的身体。 一狗一兔开始用动物之间的语言进行不为人知的交流沟通。 贺清扬观察了一会儿,见它们没有打架,相处得还算和平,便由它们去了。 这时,孙悟空走了过来,不满地说,“老板,你不是说蟠桃只需要两天两夜便熟了么?俺老孙等了好几天了,怎么连一个小毛桃子都没见着。” 贺清扬先是注意到了他的改口,心想,很好,这个最不服管的家伙也承认她的地位了,然后才注意到另一个事实。 “你说什么?好几天了?我去了这么久吗?”贺清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时间停留在当天晚上呢。 “可不是么。都跟你说了嘛,直接出动俺的猪师弟就好了,立马搞定。你倒好,在月宫之上捣鼓了这么久。那嫦娥仙子不好说话吧?”孙悟空笑道。 “唉,一言难尽。”贺清扬苦笑了一声。 当然,与嫦娥相比,她更在意的是,当她不在的这几天时间里,农场里面有没有客人过来。 如果有的话…… 我去,简直不敢想象,这两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工作人员是怎么待客的。 “那个,大圣啊,蟠桃还没有施肥嘛,所以没长出来。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已经回来了,明天就可以着手种植蟠桃了,不出意外地话,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吃了。” “那还差不多。”孙悟空满意地笑笑。 安抚完了齐天大圣,贺清扬又把二郎神叫了过来,胆战心惊地问:“真君,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有没有人来过?” 26.待客之道 二郎神想了想,道:“有啊。” “都是什么人啊?” “有几个是过来买桃子的。” “哦。”贺清扬一想,开业第一天的时候,卖过不少桃子,可能是其中的某几个带来的熟人吧。 说实在的,她都没想到蟠桃能卖那么快,一天时间就卖光了。 她故意把价格定得高高的,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在仙桃的引诱之下,会不会做出一些非理性的,违背常理的行为出来。 结果没想到的是,基本上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而停下来的人,只要带了足够的钱,都会买上一个。 她觉得,在蟠桃之中,肯定蕴含着她不知道的某种神奇的吸引力。 一想到这里,她略感郁闷。 唉,既然答应了孙悟空,恐怕所有的桃子都会落入他的手中,以后就不要指望桃子赚钱啰。 只是不知道,农场里面的其他东西,会不会具备同样的魅力呢。 估计好好计划经营一番,应该,问题不大吧。 一想到这里,她赶紧问:“真君,那你们是怎么对那些人说的?” “就直说啊,”二郎神道,“本来就没桃子了嘛。” “哦,”贺清扬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讲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不过他们不大相信。”二郎神又道。 “那你们……”贺清扬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孙悟空立马凑了过来,怒气冲冲地说,“俺老孙都没桃子吃,这一群人居然待在此地,厚着脸皮不愿离开,非得在农场四处看看。俺一生气,便把他们通通轰走了。” 贺清扬心里一紧,“那……大圣,你轰走他们,用的方式是……” “嘿嘿,直接变回原型。那一群人连滚带爬就走了。” 贺清扬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完了完了,我这农场要出名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解读这一次灵异事件。” 孙悟空不解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俺老孙当年西天取经之时,在凡人面前,向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的,也没见他们怎么样,最多就是吓个半死,但是也没有完全被吓死么。” 贺清扬苦笑。 当年的人民群众,还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所以,即使是见到了真的神仙妖魔,他们也是见怪不怪。 而现在的群众,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是唯物主义者。 大圣啊,你让一个无神论者如何解释你的存在呢? 贺清扬想了想,暂时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便问道:“然后呢,他们有没有再次过来?” 二郎神道:“没有明着过来。” “啊?难道是暗着过来的?”贺清扬不解,什么意思。 “这几日,农场附近总有人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和那一群人有没有关系。”二郎神解释,“但是因为他们没有进入农场范围,我们便不予理会。” “哦,这样啊,唉,那就先这样吧。”贺清扬心想,这几天可得留意一下网上的信息,看看有没有人将此事捅到媒体的社会新闻版块。 “对了,除了买桃子的,还有别人过来么?”贺清扬又问。 “还有几个,是附近农场的,”二郎神一边回忆一边说。 “哦,他们是来干嘛的?”该不会是拜访邻居,恭贺乔迁之喜之类的吧? 二郎神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问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什么定位呀,目标客户群体啊之类的,听不大懂,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贺清扬一听就明白了,那些人大概是把她当成竞争对手了,过来打探消息的吧?当然,也不排除想要和她合作的可能性。 据说附近都是什么薰衣草农场,向日葵农场之类的,搞不好这一群人也帮她想了一种主题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觉得,合作一下也不错。 “所以,真君,你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好奇地问。 二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讲的是什么,觉得有点烦,于是就让哮天去应付了。” 贺清扬:“……” 通俗一点说,就是放狗咬人是吧? 很好很好,她的农场刚一开业,就把客人和同行通通都得罪了一遍。 贺清扬没有再问下去,她生怕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了,于是让三位神仙下去休息,自己在农场里面四处转悠一下,盘点一下手头的物资,并且把农场布置一番。 算算时间,一个星期差不多过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一批新的客人到来。 她得在那之前搞定一切,准备开门迎客做生意。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手头有员工三个。 两男一女。两个暴力型人才,和一个技能型人才。 但是论到靠谱程度…… 贺清扬看了看那三人,睡觉的睡觉,织布的织布,撸狗的撸狗,哪一个都不像是堪当大任的样子。 她决定,在对三名员工进行培训之前,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他们干一些和专业领域无关的事情——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除了人力以外,农场还有动物若干。 其中属于神仙类的有一狗一兔。 狗可以用来守门。 兔子……暂时不知道用来干嘛,反正不能做成麻辣兔丁。 而非神仙类的动物就多了,当然,主要是农场的前一个主人遗留下来的小土狗和各种家禽。 小土狗本来是用来看门的,但是现在有了哮天犬,就基本上用不着它了。 贺清扬决定,让它华丽转型,从一只工作犬,变成宠物狗。 至于那一群家禽,照理说是农场的储备食物,以便现杀现吃的。 但是它们喝了几天的天河水,明显比以前有灵气多了,一见到贺清扬就扑楞着翅膀跑来迎接。再加上养了几天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感情,她有些舍不得,于是决定留它们在农场里面,用来…… 好吧,她还没有想好用来干嘛,大不了当装饰嘛。反正,农场这么大,给这几只动物养老送终也没有关系。 27.盘点物资 当然,整个农场里面,最为丰富的,就是各种物资了。 总的来说,包括: 1、中式古典建筑一座,由几座楼阁和一个院子组成。 贺清扬将缩小版的广寒宫一角拿了出来,放到空地之上,蟠桃树的旁边,它迅速长成了正常大小,矗立在一堆朴素之极的田园山水之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觉得,这么漂亮的建筑物,肯定是不能进行外观改造的——当然,里面的设施倒是可以增加一些,比如卫浴啥的。只是如此一来,便只能从农场环境上面下功夫,争取早日把此地变成仙境一般的存在,那样一来,配这座宫殿,就绰绰有余了。 贺清扬拿出宫殿以后,招呼了一声,三名员工很自觉地钻了进去,各自找了一个喜欢的房间。 住宿问题,就此解决。 2、院子里面的奇花异草若干。具体是什么作用和功效,有待进一步的探索。 至于现在嘛,暂时充当各种飞禽走兽的住所。 贺清扬把鸡窝和狗窝之类的都挪了进去,安放在一堆仙草神木之间。 看得出来,动物们对于这种安排非常满意,兴奋得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它们才安静下来,开始进入梦乡。 3、桂花酒十坛,可以卖可以喝也可以作为员工福利。 贺清扬首先问了问几位员工的意思。织女和二郎神不喜欢喝酒。孙悟空倒是贪杯,但是嫌弃桂花酒过于清淡,不合自己的胃口。 于是,贺清扬将十坛酒全都放入了自己的房中,准备留着慢慢品尝,或者卖给识货的人。 4、桂花树枝一根。从理论上来说,可以长成一大棵,覆盖住整个农场。到那时,她就可以将其打造成一个以桂花为特色的生态旅游园。 然而…… 织女看了一眼之后,一口断定,这货对于土壤极为挑剔。凡间的土质不行,恐怕种出来的桂花树和一般的树木没有什么区别。 贺清扬觉得,织女作为田园生活小能手,其意见还是值得重视的。 由于担心浪费,她只得将那根桂花枝暂时插在一个花瓶之中,等到寻到了合适的土壤之后,再行种植。 5、天河水不限时不限量供应,可以用来饮用浇花拖地洗手。反正,那个玩意儿是可再生资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6、蟠桃树若干。当然,呃,仅供齐天大圣使用。如果有多余的,估计能分给别人一点,不过,贺清扬摇摇头,大概不容易。孙悟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高段位吃货。 7、除此之外,农场里面还有前主人留下来的各种果树若干。早在离开之前,贺清扬就用化肥和天河水日日浇灌,如今长势喜人,基本上都成熟了。她摘了一个苹果,尝了一下,味道很是不错,作为农场的首批主打产品,完全没有问题。 8、瑶草无数。完成了其他地方的布置之后,贺清扬想起了对玉兔的承诺,当即打开玉简,把瑶草移植了若干株下来,将整个农场里面的草地全部换了一遍。 玉兔一看,乐得不行,赶紧扑了上去,打了几个滚之后,这才敞开肚皮,大吃特吃起来。 在农场里面转了几圈之后,贺清扬毫无倦意,一看天边,都已经泛出了鱼肚白,一个晚上即将过去了。 她正准备精神奕奕地迎接新的客人,忽然肚子一阵剧痛,翻江倒海一样的,冷汗立即冒了出来。 贺清扬骂了一句脏话,心想,莫不是姨妈来了?不对啊,算算时间还不到啊。 但是她很快就来不及思考了。 剧痛如此猛烈,以至于她连站都站不住了,只得扶着一旁的果树,慢慢坐了下来,想着等稍微好一点了,去向那几位神仙求助。 正在她闭着眼睛,咬牙忍痛之时,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莫要害怕,把全部精神集中在丹田之处。” 那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听上去温柔之极。 贺清扬有气没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之人以后,顿时吃了一惊。 菩提老祖! 他什么时候来了? 奇怪,根据吴刚的说法,这些神仙未经她的召唤,不是不能突破结界的吗?莫非他的级别和法力高强,可以来去自如? 菩提老祖见贺清扬都疼得脸色青白了,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得无奈地说:“肚子不痛吗?” “痛啊。” “那就赶紧按照我说的去做。” “哦……可是,丹田在哪儿啊?” “……在你的脐下。” “那里不是小腹么?”贺清扬道。 身为一个略具解剖学常识的现代人,她委实不知道丹田在什么地方。 至于腹痛……自从和这位神仙聊了几句之后,不知为什么,感觉好一点了。 菩提老祖耐心解释:“在神阙穴和关元穴之间。” 贺清扬:“……” 这术语太专业,她听不懂。 “神仙,你要不直接用手指一下?”她说。 却见菩提老祖白玉一般的面颊上微微一红,看着她沉默不语。 贺清扬猜测,他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毕竟丹田位于小腹之中,部位有些敏感。理论上来讲,如果被异性触碰,差不多就是介于性骚扰和非性骚扰之间的这样一种灰色地带。 她赶紧道:“没关系的,你是为了治病嘛。根据我们凡人的观点呢,医生治病的时候,是不论男女的。莫说是指出穴道了,便是接生也没有问题呢。” 菩提老祖闻言,伸出手来,修长的指尖飞快地触碰了一下,道:“就是这里。” 贺清扬郁闷:“……仙人啊,你的动作太快啦,能不能慢一点点啊。” 她作为被占便宜的一方,都不在乎,这位男神纠结个头啊。 这一次,菩提老祖总算开恩,整个手掌覆盖在她的神阙穴和关元穴之间的位置,稍微停留了一下。 贺清扬看着他的动作,第一想法居然是:我去,皮肤好白,手指好长,形状也完美。为啥我就长不出这么好看的手呢? 菩提老祖咳了一声,提醒她:“贺姑娘,将你的意念集中在此处。” “哦,好,”贺清扬这才反应过来。 眼下可不是羡慕男神的时候,她的肚子还疼着呢……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嘛。 她按照菩提老祖的指示,将精神集中在丹田处,渐渐地,疼痛之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28.一场虚惊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一只蝴蝶在她的腹中扇动着翅膀,又像是有一尾小鱼在一个接一个地吐着泡泡。 她的精力越是集中,疼痛就越弱,而这种奇异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到了后来,肚子一点都不疼了,然而那感觉却是一直存在,从未间断。。 贺清扬苦苦思索:蝴蝶啊,小鱼啊之类的形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尼玛,这不是胎动的感觉吗——一个怀孕的同事就是这么说的。 她越想越觉得像,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胎都没有,肚子里面动什么呀动,该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吧? 不,等等,谁说她没胎? 以前是没有,可是现在…… 古人不是有什么“感而孕”之类的说法吗? 有人踩了雷神脚印而怀孕,有人吃了玄鸟蛋而怀孕,还有人梦到白象入怀而怀孕。至于圣母玛利亚,哦,那就不知道是怎么怀上的了,反正不是通过正常渠道。 反正,既然在神话世界里面,怀孕是一件如此轻而易举而又频繁发生的事情,那么,她去了一趟月宫,经历了一番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怀上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哈。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立即站了起来。 她要去医院,打一个B超! 菩提老祖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好端端的,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发红,神情激动,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贺姑娘,对不住,刚才冒犯了……” “不,不,神仙,不关你的事,”贺清扬道,“我只是,需要去一下医院而已。” “为何?” “检查身体。”贺清扬故作淡定,其实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菩提老祖略一沉吟,“以姑娘目前的身体状态,不宜接受医院的检查,若有不适之处,多多休息即可。” 贺清扬:“……” 这句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她怀上了吗? 天啦噜,她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连帅哥的手都没有牵过,怎么就遭遇了和玛利亚一模一样的命运了呢?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想,去,还是不去,这特么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去吧?医生一问,她是怎么怀上的,她要怎么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本人是感而孕。那样的话,估计就该转院了——转去精神病院。 不去吧,倒是可以瞒过一时。 然而,即使现在不去,孕检的时候呢?生的时候呢? 到那时,还不是一样地惹人怀疑。 她纠结来纠结去的,半天拿不定主意。 最后一想,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最起码也能知道肚子里面,到底怀的是单胎还是多胎。 贺清扬长叹一口气,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悲凉。 她的事业啊,才刚刚起步,就要因为怀孕而中断了么? “仙人,谢谢你的好意,”她闷闷地说,“不过,我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菩提老祖似乎没有料到她如此执着,犹豫了一下,“姑娘如果不放心的话,我略通医术,可以替你检查一下。” 贺清扬很是意外。 这位神仙一看就是性格害羞之人,就连指一指穴位都很勉强,何况是体检…… 估计是看她可怜,这才大发善心吧。 算了,不要难为人家了。 她苦笑一声,道:“多谢仙人,不过,我还是去医院吧。” 菩提老祖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贺清扬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发觉不对。 她的步伐,好像格外轻快,脚底下就像装了弹簧一样,走几步就要飞起来的感觉。 她忍不住膝盖一屈,做了一个立定跳远的动作。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身体顿时上升了数尺来高,紧接着头顶一痛,撞到了一根树枝之上。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下坠。 她吓得一声大叫。 还好,下落的速度不快。 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之上,撞击力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自然没有遭受任何伤害。 “仙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贺清扬立马问道。 她刚才,好像一不小心,就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轻功? 她抬头看了看树梢,心里很是遗憾。 如果不是那个玩意儿挡在中途的话,是不是还能飞得更高一些? 菩提老祖温和地说:“贺姑娘,你的灵气尚未归入灵脉之中,所以外泄,勿需担心,稍待片刻,自然就好。” 贺清扬:“……” 说实在的,有点没听懂。 她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是很关注修仙之类的事情。 不过,她倒是抓住了关键的一句话,赶紧问道:“也就是说,过一会儿,我就不能飞了?” “……可以这么说。” “那好,抓住机会,赶紧多飞几次。” 贺清扬一弯膝盖,就想再来一次。 不料肩头被菩提老祖按了一下。 她顿时觉得身体重逾千斤,莫说是飞了,便是走一步,都嫌困难。 “贺姑娘不可,此举容易导致灵气乱窜,对你的身体,并无益处。” “……哦,好吧。”贺清扬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虽然仍然听不大懂,但是她相信这位神仙的人品,总不至于害她。 菩提老祖一听她答应了,便移开手掌,她感到肩头一松,马上又可以行动自如了。 说来也怪,刚才一番折腾之后,腹中那种胎动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贺清扬心中一动,莫非……刚才不是什么真正的胎动,而是灵气乱窜,导致的异常情况? 她委婉地问道:“仙人,请问一下,你刚才说,我现在不宜去医院,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灵气,有点问题的缘故啊?” 菩提老祖颔首,“自然。姑娘以为呢?” 贺清扬:呵呵。 这个问题,打死她都不会回答。 29.泉停海潮 “那么,这个灵气从何而来呢?”她赶紧转移话题。 菩提老祖沉吟了一下:“姑娘可是吃了仙界的什么东西?” 贺清扬想了想,道:“桂花酒算吗?” “那便是了。此物并非凡品,其中蕴有月中仙桂吸取万年之久的日月精华,功效非同小可。若是仙人喝了,倒无多大感觉。但是姑娘乃肉体凡胎,即使只喝一小口,也有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之效。虽说成仙之道,必经此途,但是不宜太快,否则欲速则不达。贺姑娘谨记,此物虽好,不宜贪杯啊。” 贺清扬:“嗯嗯,仙人言之有理。” 她实在没脸说,自己一口气就喝了整整一坛。 而且屋里还有十坛,准备留着慢慢喝的。 现在看来……还是少碰为妙吧。 菩提老祖又传授了一些呼吸吐纳之法,以便尽早将灵气纳入灵脉之中。 听他老人家的意思,貌似这玩意儿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成仙。用得不好,就不知道成什么了。 所以,需要好好调养,不可掉以轻心。 贺清扬听得似懂非懂。 说实在的,她不是很关注此事。 反正她对成仙与否,兴趣不大。 对于她来说,只要没有“感而孕”,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好半天之后,菩提老祖才将调息之法传授完毕,还盯着她打了一会儿坐,确保她的呼吸法子是正确的,这才挥一挥袖,转身离开。 贺清扬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步伐如常,没有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了。 当然,肚子里的动静也消失了。 她又是失望又是庆幸。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亲爱的,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发小,叫做唐婉兮,和她的名字加在一起,正好凑成《诗经》里的一句话,“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当初两家大人比邻而居,关系很好,又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怀孕,于是取名字的时候就凑在一起,翻了一下《诗经》,找了一句话,然后分着用了。 唐婉兮的名字虽然取得古典,人却是一点都不古典,早在高中时期就出国留学,生活作风非常的西式。 贺清扬看了看天色,问道:“你这个时间打过来,是还没睡觉呢?还是刚好起来呢?” 根据唐婉兮的作息时间,两者皆有可能。 如果是后者还好,如果是前者的话……说明她不是失恋了,就是去夜店嗨了一整晚。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她急于找人倾诉的时候,要么是痛斥渣男的无耻行径,要么是讲述她的夜店见闻录。 贺清扬在心里盘算着,她大概会讲多长时间。 根据以往的经验,没有三四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 却听唐婉兮说道:“两者都不是。我只是睡到一半,起来中场休息一下,打算接着再睡。然后一不小心,就想起你来了。” 贺清扬:“荣幸之至。不知唐小姐有何吩咐?” “听说你最近接手了一家农场,是吧?” “是啊。” “也就是说,你光荣地升级了,从打工的变成老板了?” “额,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可以这么说。”虽然她这个老板过得连员工都不如。 “那么,你现在的工作时间非常灵活自由啰?” 贺清扬:“……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亲爱的,陪我去泉停县看海潮嘛。”唐婉兮道。 贺清扬:“……” 说实在的,她不是很想去,一来一去得两三天时间呢,太耽误生意了。 “怎么样?” “……我没时间啊。” “怎么可能,”唐婉兮叫道,“你现在是老板耶。” “可是我要做生意啊。” “让你的员工顶几天嘛。” “这个,他们还没有经过培训,暂时不能独挡一面,还得我坐镇指挥才行。” “啧,连活都干不好的人招来干嘛,开了开了,重新再找。” 贺清扬:“你说得容易。” 里头那三个,哪个是省油的灯? “哪里不容易啦?你是老板啊。怎么,怕招不到人啊?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 贺清扬只得道:“合同规定,不能随便解约的,否则,要付一大笔违约金。我的全副身家都用来开农场了,现在是穷人一个,连喝酸奶都得舔盖子的那种,付不起的。” “反正,你就是不去啰?”唐婉兮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不满。 贺清扬嘿嘿一笑,道:“明年吧,明年中秋前后,我一定陪你……哎,等一下,我才想起来,现在才二月份,你跑去看哪门子海潮啊?” 泉停县素来以海潮而闻名,但是只有每年中秋前后,潮水才会气势惊人,值得一看。其他时候嘛,马马虎虎,和其他地方的差别也不大。 唐婉兮“切”了一声,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不看新闻不上微博,就连朋友圈也不怎么刷。” “咋啦?” “新闻上面都闹翻天了好吗?这几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全国各地的海潮异常地壮观,简直就是百年,哦不,千年难得一见。尤其是泉停县,酒店什么的天天爆满,世界各国的游客都涌过去了。我跟你说,我们现在过去,多半只能住那种民宿。” “这么夸张!”贺清扬吃了一惊。 “要不然我怎么会想到去那里玩嘛。” 贺清扬一想也是,唐婉兮对于这种自然景观向来不感兴趣的。 “可是为什么呢?有没有专家出来解释啊?” “有啊,好像是什么月球活动异常,又是什么引力增大之类的,反正,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 “月球活动?”贺清扬现在一听到“月”字,就有一点敏感,“怎么就异常了呢?” “专家也说不清楚啊。只说详细的原因以及对地球的具体影响还在进一步的探索之中。我跟你说,网上有人散布谣言,说是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呢。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去,他怎么不说月亮要撞地球上了呢?或者人类要变丧尸了呢……” 贺清扬越听越觉得不对,再一联想到自己在月亮上面干过的事儿,心想,不会吧,后羿的追日神弓有那么大的能量? 30.三个吃货 她一直以为,她去的那个月宫不是科学家们探索的,布满陨石坑和环形山的月球,而是另一个独立的未知空间,两者只是名字一样而已。 但是……这两件事情正好撞一块儿了,要说巧,也太巧了。 莫不是两个世界之间存在什么特殊的联系? 贺清扬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理所然来。 唉,早知如此,当初召唤后羿的时候,她就应该三思三思再三思了。 现在可好,对地球造成影响了吧? 但愿不是什么负面的,不可消除的影响。 这一走神,唐婉兮的话就漏听了好几句,直到她不满地嚷嚷起来:“喂,洗发水,你到底在干什么?该不会在偷看哪个大帅哥吧?接个电话都这么三心二意的。” 贺清扬回过神来,“哎,不好意思哈,刚才思考了一下人类的前途问题。” 唐婉兮“切”了一声,表示不信和鄙视。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问,你的农场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过来找你。” “现在?” “是啊,反正没人陪我,一个人去泉停县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又睡不着了,干脆去视察一下你的农场好啦。” 贺清扬道:“问题是你在天涯海角的哪个角落啊?怎么连手机都用别人的。” “刚刚才说了嘛,我就在省会啊,开车过去宁州,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你走神也走得太厉害了吧。至于手机嘛,我的没电了,所以借一下客栈老板娘的啰。” “哦,那就好,行,你过来吧,欢迎之至。” 贺清扬报了自己的详细地址,然后回到广寒宫,将几个员工叫醒,叮嘱了几句,再走到大门口,把铁门打开,准备迎接第一批客人。 她没有等多久。 二十来分钟之后,直通农场大门的水泥路上,就驶来了一辆小汽车。 看了看时间,八点还不到。 真够积极的。 不需要贺清扬引导,小车径直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之上停好。 紧接着,从车上走下来三个男人。 为首的那一个长得很高大,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夹克,看着有点眼熟,另外两个不认识,一个是戴眼镜的瘦高个儿,另一个是眼睛很大的年轻小哥。 “老板,”高个男人笑吟吟地主动招呼,“我又来了。你们农场的水果熟了没有啊?” 贺清扬端详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在一星期之前带了好多亲戚来买桃子的那名男子吗? “熟了啊,”她赶紧道,“这一次的数量比较多,想吃多少有多少。” “是吗?”大个子很高兴,“都有哪些水果啊?” “有苹果,还有……好像有梨吧……好多种类呢,哎,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贺清扬还真没注意。 她的亲戚在树林里面种了很多果树,什么种类的都有。 然而,据亲戚介绍,他们种果树是为了看叶子,又不是为了吃,没有考虑到品种的优良性和土壤的匹配度啥的,因此基本上都是一些不良品种或者不适合在本地种植的水果。 在他们开农场的几年时间内,这些树木要么压根儿就不结果,要么结出来的果子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如果不是贺清扬日日用天河水灌溉,这个季节,恐怕连叶子都还处于发芽阶段呢。 大个子兴奋得直搓手,“那就好,老板真厉害,其他农场的采摘水果都是温室里的草莓啊,圣女果之类的,我早就吃腻了。只有你们家,种类又多,味道又好。” 贺清扬笑道:“听起来,你特别喜欢吃水果?” “可不是么,”大个子道,“而且最喜欢现摘现吃的新鲜水果,几天吃不到就心痒痒,嘿嘿,所以他们都管我叫猕猴。” 这时,他的同伴——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补充道,“正好他又姓孙,于是我们也管他叫孙悟空,或者孙猴子。” 贺清扬乐坏了,“我们农场里面有一个员工也叫孙悟空,也爱吃水果,你们俩可以交流交流哈。” “哈哈,那真是太巧了,”孙猴子笑道,“老板放心,我要是吃得满意,一定到处帮你宣传。用不了多久,你的农场在整个宁州市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岂止呢,说不定还能扬名全国。”瘦高个儿又道。 贺清扬不解,与三人交谈一番,这才明白。 原来这三人还不是普通的吃货,个个都有一番来头。 孙猴子是本地某著名论坛美食版块的资深版主,既喜欢品尝各个地方的美食,又具有很强的线下号召力。 他的日常谋生手段就是吃东西,写评论,组织网友吃东西,以及替商家写评论等等。 一个星期前,他本来是应邀去附近一家农场品尝一道特色农家菜的,结果路过贺清扬的小摊,被浓郁的桃子香味儿所吸引,便忍不住尝了一个,然后魂牵梦绕到如今。 大眼小哥姓李,算是他的同行,也从事和美食相关的工作,只不过基本采用线上方式,包括发博客,录视频,做直播等等…… 因为他不但会吃,而且会做,所以被某些网友称之为“厨神小哥”。 他到农场来,不只是为了品尝孙猴子吹嘘过的水果,更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制作几期以水果为原材料的美食节目。 贺清扬当然没有意见。 这么好的宣传手段,还是免费的,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儿,是孙猴子的高中同学,名字很奇怪,叫做包号,在某著名农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老板,”孙猴子道,“我跟他说了,你这儿的桃子特别好吃,他死活不相信,非说我吹牛不可。一怒之下,我就带他过来看看。” “可是我的桃子已经卖光了啊。”贺清扬道。 “没关系,其他水果也一样,只要好吃就行。这家伙是一个吃货,他不挑的。”孙猴子道,“咱们震震他,让他知道,咱们宁州也是能够种出好水果的。” 贺清扬:“……” 她突然想起来了,宁州市的土壤虽然称不上贫瘠,但是一年四季阴雨绵绵,光照很少。 这种自然条件无论如何也不适合绝大多数水果的生长。所以,整个宁州市的水果,基本上都是从全国各地运来的。 那么,等一会儿,她要怎么向那一位农学博士解释树林里的奇特现象呢? 贺清扬纠结了。 31.厨神小哥 她还在思考对策,孙猴子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老板,你赶快带我们去果园看看吧,我连早饭都没吃呢,就等着吃你的水果。” 她只得道:“好吧,三位请跟我来。” 从大门口往里走,很快就到了农场的小树林。 一条小径从林中穿过,两旁则是各种树木。 首先经过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竹子,以慈竹和楠竹为主,绵延数百米,竿竿苍翠欲滴。 在竹林之中的空地上,若干新生的竹笋从铺满青苔的泥土中冒了出来,好像一座又一座的褐色宝塔,笋尖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老板,你们家的笋长得真是鲜嫩。”厨神小哥道。 贺清扬清楚地听到他吞了一下口水。 “怎么,你想做一期关于笋的节目?”孙猴子问。 “不,不,”小哥忙道,“我就是自己想吃而已。笋这种东西呢,烹制过程过于简单,成品的颜色也不丰富,不适合用来做节目。” “怎么不适合了,”孙猴子奇道,“你可以做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嘛,什么油焖笋尖,香辣脆笋,竹笋炒肉、香菇笋丁之类的,哦,还可以制成酸笋,然后用在螺蛳粉里面。” 厨神小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孙猴子,枉你还是一个美食评论家,外行了吧。论理讲,笋是不应该那样吃的。” “是吗?那应该怎么吃?” “我问你,笋作为一种食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鲜啊。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拿来问我。” “那不就得了,”厨神小哥道,“你刚才说的那几种烹饪方式,什么香焖啦,炒啊,凉拌啊,哪个不是加入一堆调料?有的还要经过几道工序。用这种法子做笋,就算是十分鲜味,也只剩下一分不到了。” “那正确的做法是什么?”贺清扬忍不住问道。 “越简单越好,”厨神小哥马上回答,“最好只用白水煮一下,就可以切片上桌了,味道鲜中带甘,回味无穷,谁吃谁知道,嘿嘿。当然,实在是不习惯,也可以沾一点酱油。最多就是这样,不能再用其他调味品了。否则,那鲜味立即大打折扣。” 贺清扬“哦”了一声,赞道:“不愧是专业人士,受教了。” 孙猴子却是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那些餐馆里的大厨,莫不是傻子么?明知道采用其他烹饪方式会掩盖笋的鲜味,还非得那么做不可。切,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想得到这一点?” “非也,聪明人多的是,但是上等品质的好笋不多啊。我跟你说,笋这种东西,一定得长在远离城市污染的山林地带,用清冽的山泉水灌溉,吃的时候现摘现做,才能把它的鲜味发挥到极致。否则的话,芳鲜之中,多少会带有一点异味,若是不用其他烹饪方式来做,那点异味就掩盖不住。孙猴子,你以前吃的那些,肯定不是野生的,而且长途运输之后,不知道搁了多少天了,本身的鲜味,荡然无存,不精加工一下,怎么吃得下去。” 厨神小哥说得头头是道。 孙猴子张了张嘴,貌似想要反驳,但是又找不出理由来。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包号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老孙,遇到对手了吧。坦白说,我觉得,厨神小哥比你厉害。” 孙猴子“哼”了一声,“那你以后跟着他混好啦。想吃什么东西,就让他带你去。” 包号笑笑,不说话。 贺清扬却是心里一动。 她的农场距离市区较远,一般人都是早上开车过来,下午或者晚上回去,少不得要在这里吃上一两顿。 她总不能对人家说,采摘水果的时候你过来,到了吃饭时间,就去别家转转吧。 也就是说,除了水果采摘以外,她还得供应午餐和晚餐。 她自己的厨艺肯定是不行的。 经过无数次的实践,她发现,自己只能把食物弄熟,要说味道,用难以下咽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如果端给客人品尝,简直就是一种不人道的做法。 为了农场的生意着想,还是不要亲自上阵了。 这样一来的话,她势必要招聘至少一个专业厨师。 这位厨神小哥的颜值高,专业技术过硬,又自带粉丝和流量,完全就是理想中的厨师人才嘛。 就是不知道,请动他的大驾,需要开出什么样的薪酬。 这么一想,贺清扬看他的眼光,便霍然一变。 “对了,厨神小哥,你的专业知识这么厉害,是自学的吗?”她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信息。 “当然不是啦,我哪有这么强的自学能力。” “那就是……报了厨师学校?或者拜了某一个大厨为师?” “也不是啊,那种学校最多教一下基础知识,至于大师傅嘛,拿手绝活肯定是不会讲出来的。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们也得防着点啊。” “那……”贺清扬有点想不通了。 “小哥那是家学渊源。‘厨神’之名,也是代代相传,”包号插嘴道,“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就是赫赫有名的李厨神,走南闯北,从东到西,在厨艺方面,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不管是京中的御厨,还是老字号酒楼里的大师傅,通通甘拜下风。” “这么厉害,”贺清扬吃了一惊,琢磨着,神州大地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她居然完全没有听过,是因为隔行如隔山呢?还是太孤陋寡闻呢? “你之所以没有听过他们家的名字,主要是因为李厨神为人低调。”包号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笑道,“他既不愿意固定在某一家酒楼工作,也鲜少为达官贵人服务,所以除了业内人士以外,其他人知道的不多。” 厨神小哥暼了他一眼,道:“说得你好像认识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一样。” 包号再次笑而不语。 贺清扬却是越想越郁闷。 按照包号的描述,小哥是那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类型,如果要聘请他担任农场的固定主厨,恐怕不太容易啊。 谈话间,几人穿过了那一大片竹林,即将进入果园的范围之内。 前方不远处,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苹果树。 枝头上除了硕果累累,还坐着一人,两只脚吊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甚是悠闲。 此人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按照贺清扬的嘱咐,给所有的果树浇完了水,闲来无事,便摘几个果子吃吃,虽然味道远远赶不上天界的品种,但是偶尔一试,也未尝不可。 贺清扬笑道:“来来来,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本农场的员工——孙悟空……” 她边说边扭头一看,却发现孙猴子有些不对。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开始哆嗦,膝盖好像也在轻微地发抖。 贺清扬奇道:“咦,你怎么啦?” “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腿有点软……”孙猴子哭丧着脸说。 贺清扬:“……”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32.农学博士 贺清扬将目光转向了孙悟空。 清清秀秀的一个英俊少年啊,一点猢狲的样子都没有。 所以,她身边的那个大个子到底在怕什么? 却见孙悟空的眼睛突然一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从几米高的树上,一下子跳了下来。 厨神小哥立即赞道:“好身手!轻功不错嘛。” 贺清扬的眼皮一跳。 用用轻功还好,但愿大圣不要得意忘形,使出什么非人类的手段来。 大个子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全身上下都在诠释着“怂”这个字,简直不忍直视。 贺清扬看不下去了,便挡在他面前,说道:“大圣,你们认识?” “嗯,熟人。” 没想到孙悟空当真点了点头。 贺清扬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熟人?” 她要是没弄错的话,自从被封为斗战胜佛之后,孙悟空一直待在西天,没有出来过。 经她召唤之后,他才首次来到人间吧? 那么,大个子是他的哪门子熟人啊? 孙悟空想了想,道:“具体什么时间,当真记不清了。” “那是在和你的师父师弟们一起旅游的时候,遇到的吗?” 贺清扬换了一种问法。 “是啊。”这一次,孙悟空倒是果断点头。 贺清扬立即深吸一口气。 淡定,她要淡定。 不,特么的,她淡定不下来。 孙悟空在西天取经途中遇到的,他又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能是什么好鸟? 不是妖魔,就是鬼怪,而且还是打过唐僧主意的那一种。 问题是,大个子看上去哪一个都不沾边儿啊。 “大圣啊,你会不会认错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贺清扬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 孙悟空笑道:“俺的火眼金睛,哪有认错的道理。就算他换了一个壳子,历经几世轮回,灵魂还是那一个,俺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样啊,”贺清扬立时便信了,因为孙悟空显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而且,也没有必要哈。 但是,她觉得,孙大圣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旁边还站着两个凡人呢,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扭头一看,厨神小哥的脸上一副迷茫之色。 而包号则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行,得尽快将孙悟空和凡人分开。 她往旁边一闪,迅速说道,“既然是你们的私人恩怨,那么,你们便私下解决好了。我还要陪这两位客人去树林里面转转。你们两个好走哈,我不送。” 孙悟空会意,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大个子的胳膊,道:“走啦走啦,好久不见,找一个地方,叙叙旧去。” 大个子被他一拖,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边走边回头,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老板,小李,小包……”他弱弱地叫了几声。 贺清扬掩面,不忍卒睹。 唉,兄弟,不是我不帮你。 只不过,你自己种下的因,苦果自己尝呗。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大圣,不要在农场里面打架哈。”她高声叫道。 至于农场以外,她就管不了了。 “知道。”孙悟空的声音远远传来。 厨神小哥目瞪口呆了大半天,现在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往前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挠挠头发,“老板,他们两个去哪儿啊?我怎么感觉孙猴子的状态不对劲儿啊。他好像很怕你的那个员工。” 贺清扬嘿嘿两声,“他欠了人家的债,恐怕现在不得不还了。” “不可能吧,”李厨神好奇地说,“他不像是借钱不还的样子啊。” “这个么,等他回来的时候,你问他好啦。” “他还回得来么,”厨神小哥嘀咕,“你的那个员工,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所云,好像真把自己当成齐天大圣了。” “放心吧,再奇怪也不可能杀人碎尸的,”贺清扬道,“现在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法制社会,政通人和。” 不比若干年前的神魔世界了,杀人跟切豆腐一样容易。 李厨神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而包号则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过,只是悠闲自得地打量周围的环境,每当看到枝头的累累硕果之时,眼睛就闪闪发亮。 等到贺清扬和李厨神聊完天了,他说道:“老板,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到处转转,摘完果子之后,再到你那里去称重付钱哈。” 基本上以采摘为特色的农家乐,采用的都是这样的流程。 贺清扬忙道:“不用,我这儿采用的是自助模式,费用固定,水果想吃多少都行。” 称重量那么麻烦的事情,她才懒得做呢。 反正这些水果种起来方便,长起来快,赚多少无所谓的。 包号笑得诡异:“那怎么好意思呢,老板,我很能吃的。” 贺清扬笑道:“就算你是大胃王,能吃多少呢?十斤水果,够不够?” 包号笑而不语。 这时,李厨神也道:“老板,我也想到处转转,看看农场的环境。如果风景不错的话,我打算在这里录制几期节目,你没意见吧?” 贺清扬当然同意。 只不过对于包号想要一个人行动的提议,她略感为难。 倒不是怕他吃多了,而是担心他的动机不明。 既然此人是一个研究农产品的专家,那么,鬼知道他会在这里干一些什么事情。 搞不好弄点土壤啊,天河水啊之类的拿回去研究。 若是被他研究出了什么异常情况,那可就糟了。 贺清扬纠结了一下,便道:“那个,厨神小哥,你去转吧,我不奉陪了,有事联系我就行,”说完,她和他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包博士,”她又道,“我陪你一起到处看看吧,毕竟,你第一次来,对于某些农产品,可能不太熟悉。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老板,我是农学博士嘛,很多东西,我懂的。” “要的要的,”贺清扬忙道,“来者是客嘛。我这个当老板的,总要尽一下待客之道。” “那……好吧。”包号不便拒绝,只好点头。 当然,他不同意也不行。 脚长在人家老板身上,要往哪个方向走,他哪里管得着。 贺清扬放下心来。 她要盯着他,不让他乱来。 厨神小哥走后,包号没有立即往前走,而是绕着那一棵苹果树转了几圈。 树不高,果子沉甸甸的,将枝头都压弯了。 以包号的身高,一伸手,一踮脚,就能摘下绝大部分。 他毫不客气地摘了一个,在手上掂了几下,道:“老板,这苹果够大啊,一个都接近一斤了。水分也多,皮儿又红。没打农药吧?” “没,”贺清扬道,“随便吃。” 包号也不讲究,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刚嚼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他便竖起了大拇指,含含糊糊地说:“甜,真甜。又甜又香。” 贺清扬笑笑,丝毫没有得意的感觉。 恰好相反,她的神经绷得死紧,生怕包号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果然,他一边吃,一边像闲聊一样地问了起来。 “老板,你的苹果这么好吃,是什么品种啊?” 贺清扬心想我哪晓得,便道:“你是农学博士,应该吃得出来啊。” “这个么,哈哈,怕是我们学院的教授来了,也说不清楚啊。”包号笑道。 贺清扬也笑:“既然说不明白,那便算了。纠结这么多干嘛,好吃就行。” “不行啊,老板,”包号道,“我从本科读到博士,快十年了,研究的都是什么土壤啊,品种啊,栽培技术啊之类的问题。每次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如果不弄清楚的话,就觉得浑身难受。” “包博士,你这个叫强迫症,得治。”贺清扬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 包号叹了一口气,道:“可能吧。唉,习惯啰,改不过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 左手继续拿着苹果啃,右手却是抓起一小把土壤,凑近了观察,又放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贺清扬忍不住问道:“包博士,看出什么没有?” 包号站了起来,将手在裤腿上一抹,擦干净了,说道:“嗯,是宁州地区典型的黏质土,含沙量较少。” 贺清扬翻了一个白眼,废话,谁都知道,还需要看。 “包博士若是研究够了,我们不妨往前走走,看看别的水果?” 包号站着不动,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土质很普通,那么老板,你的栽培技术有够特别的啊。且不说现在不是产苹果的季节,而这一棵树上就结出了这么多的果实。单从树叶和树皮的形状来看,这个品种明明就是宁州本土的不良品种,正常情况下,应该又软又酸,果实又小的,结果呢,你愣是把它种成了糖心苹果的味道。在下不得不服啊。老板,你有什么秘诀不?传授一下,也算是造福一下全国人民。” 贺清扬一听,我去,这小子想套她的话呢,门儿都没有,便笑道:“你都说是秘诀了,哪能随便外传呢。自然是要藏着捂着,自家使啰,要不然我的农场还赚什么钱啊。” “可是,”包号不肯善罢干休,干脆直说,“你的独门秘方严重违背科学原理了啊。” 贺清扬不动声色,“哦,哪里违背了?” “你瞧,”包号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摊开给她看,“这种略带透明的果肉,是典型的冰糖心吧?含糖量高成这个样子的苹果只有在沙性土壤之中,用冰川雪水灌溉,才长得出来啊。老板,你这里的土壤一般也倒罢了,你每天浇的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整个宁州市的水源都来自附近的大宁河吧?我就不说品种问题了,光是自然条件就不对啊。” “哪里不对啦,”贺清扬道,“不就是冰川雪水么?大宁河是长江的支流。我问你,长江的源头在哪里?可不就是青藏高原上面的皑皑雪峰么?” 包号:“这……” 这也太曲折了吧。 “至于土壤,”贺清扬又道,“农场里面的土壤当然不行,但是这些苹果树都是移植过来的嘛,以前的土壤好啊。” 包号推了推眼镜框,低头看了看脚下,愕然:“没有任何移栽的痕迹啊。” “那是因为时间久了,看不出来了。”贺清扬道。 “可是……哪有结了果子之后才移栽的?” “要不,怎么能说是独门技术嘛。” 包号:“……” 这老板也太强词夺理了。 “好了,”贺清扬道,“包博士还有什么疑问?” “这个品种……”包号的语气弱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了。 贺清扬淡定道:“杂交的。” “……” “也就是俗称的‘串儿’。”她补充。 包号:“这个名词不是用来指代杂交狗子的么?” “在我这里,也可以指代杂交果树。”贺清扬道。 包号:“……” 这个老板说话绕来绕去的,他有点晕。 其实贺清扬也晕。 她为了转移话题,不让这个博士纠结来纠结去的,简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那……我们往里走走吧,去看看其他果树。” 好不容易,包号终于松口了。 贺清扬求之不得。 在深入果树林之前,她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苹果树,顿时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尼玛,刚才就聊了一会儿天的功夫,这个姓包的居然啃掉了十几二十个苹果,地上扔了一地,全是果核。 真是的,她刚刚只顾着应答了,都没有注意到他是怎么吃掉的。 一口一个么? 他喵的,这个吃货! 贺清扬恨恨地想。 此人简直就是自助餐老板的噩梦! 早知道应该收他几倍的价格了。 两人在果园里转了一会儿,边走边看边吃。 很快,贺清扬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倒不是因为包吃货太能吃了——虽然他确实食量惊人,进食速度奇快——但是她不至于连这么一点水果都舍不得。 关键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话唠了。 比如…… “老板,这棵树上的梨……既有库尔勒香梨的甜,又有南国梨的香,居然还有沙梨的个头。啧啧,简直就是一个顶三个,集所有优势于一体,堪称‘梨中之王’啊。这种梨是什么品种啊?恕我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 他的语气微微带着一丝激动。 贺清扬却是冷静道:“新品种。尚未命名。” 包号:“……老板,你要不要考虑发表一个论文啥的?肯定轰动全世界。” 贺清扬:“等我研究透彻了再说。” “好好好,老板若是需要什么人力和技术方面的支持,尽管开口。我和我的同门师兄弟们,很乐意参与进来。” “……哦。” 再比如…… “咦,老板,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樱桃树吧?” “没错。” “难道也是运用你的独门技术,连树带果一起移植的?” “那是……当然。” “问题是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樱桃啊?” 贺清扬随口忽悠:“进口的。” “不对啊,”包号道,“现在是早春二月,全世界范围内都不产樱桃啊。哪个国家都没有。” 贺清扬:“……从大棚里移植过来的。” “……” 包号终于无话可说。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耳根子没有清静多久,很快,包博士又发现了新大陆。 “老板,这……”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表情说道,“你的农场里面,为什么会有这种水果啊?” 贺清扬:“……” 她也不知道啊。 她甚至连这种水果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个东西的外皮是淡绿色的,带有一点点黄。 果实不大。 外皮之上,长有均匀大小的疙瘩。 一粒又一粒的果实,藏在宽大的绿色叶片之下。 由于两者的颜色比较接近,普通人打眼一瞧,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有果子。 贺清扬也是等到包号翻开叶子之后,才发现,“哦,原来这里还长着一个水果啊。” 问题是,这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可不觉得农场的前任主人会购买一些罕见的果苗,种在这里。 于是,进入果园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回答出包号的问题。 包吃货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在几个果子上面捏来捏去的,挑了其中一个,直接用手掰开。 雪白的果肉露了出来。 “老板,要不要尝一下?”他递了一半过来。 贺清扬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咬,嗯,又滑又嫩,又甜又香,咬第一口的时候像芒果,接下来又像荔枝。 至于具体是什么?她还是没有头绪。 幸好,包吃货终于开口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你们农场里面的释迦居然这么甜。” 贺清扬:“……” 啥?这玩意儿居然叫释迦,名字听上去倒是挺高大上的。 她详细地端详了一下叶片之下的果实,发现它和如来佛祖头顶上的那一个东西果然长得很像,不由得暗暗佩服取名字的人。 “老板,莫非这一次,你也要告诉我,这种水果是移植过来的?”包号微笑道,“据我所知,这种热带水果,对于温度的要求极高。宁州市的冬天还没过去呢,现在还是挺冷的。它居然没被冻死,真是奇迹啊。” 贺清扬咬了一口释迦,淡定地说:“它不是移植的。” “那是……杂交的?也就是你所谓的串串树?” “也不是。” “那是……” “转基因的。” 包号:“……” “释迦果的基因为主,其他抗冻水果的基因为辅,共同构成的转基因产品。”贺清扬进一步说明。 包号:算你狠。 他决定,不跟老板打太极了,直接摊牌。 “贺老板,我们都知道,你刚才说的什么移植啊,杂交啊,转基因啊之类的东西,纯属扯淡。因为现在的农业科学技术根本就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平。”他严肃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贺清扬反问。 “因为我是农学博士啊。农业科技方面的最新动态当然了如指掌。” 贺清扬道:“你了解的,是已经公开发布的那些。还有没公开发布的呢,你也了解吗?” 包号:“……” 各个公司的保密技术肯定是有的,但是…… “不,再先进的技术也不至于神奇到这种程度。老板,这里头肯定有鬼。”包号肯定地说。 “是吗?”贺清扬微笑,“那么,包博士,如果不是采用了最新的科学技术,你倒是说说看,这些神奇的农产品是如何出现的。神仙变出来的么?” 包号语塞了一下,断然道:“自然不是。” 贺清扬哼了一声。 就知道会这样。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你只会用科学的原理来解释世界。 然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科学的,我看你怎么解释。 “那不就得了,”她摊手,“既然和神仙无关,那就是和科技有关。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肯定没那么简单。”包号坚持。 “既然两种解释都行不通,那么,依你之见呢?” “我也不清楚。” 贺清扬:“……要不,你回去慢慢想,迟早能想清楚的。” 她巴不得早点送走这尊大佛。 不料包号摇摇头,道:“虽然目前尚不清楚,但是,我只要研究分析一番,很快就会弄明白了。” “所以你想……” “取一些样本回去,研究一下。” 半晌之后,贺清扬冷笑一声:“包博士,你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怎么,贺老板,你一开始就料到了?” “哼,你对着我的果树叽叽歪歪个不停的时候,我就料到了。” “这么说来……你不乐意?” “废话,”贺清扬的脸色一沉,“都告诉你是独门技术了,自然是保密级别的。你见过哪个个人、公司、老字号,甚至是国家,把自己的保密配方泄露出来的?” 包号沉默了片刻,劝道:“不要这样嘛,老板。要知道,你把秘密公布出来,等于是在造福全人类,让更多的人有更好的水果吃。” 贺清扬气笑了,“这一句话,你怎么不去对老干妈,可口可乐,还有云南白药的制作厂商说?” 上述企业,可都是靠保密配方吃饭的。 包号一本正经道:“他们的技术,还在常理许可的范围之内。不像你,老板,你的独门秘方里面,肯定有不小的猫腻。” “哦,”贺清扬懒得跟他讲这么多,“包博士,仅凭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就想带走我农场里的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包号又沉默了一下,叹道:“既然如此,看来,我非得亮明真实身份不可了。” 贺清扬心里一紧。 啥意思? 难道他的真实身份,不是一个普通的博士生,而是什么特工之类的? 那可糟糕了。 如果他的后台那么强硬的话,只怕农场里面的东西,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了。 忽见包号一脸严肃地问她:“贺老板,老实说,你的原形是什么?” 啥? 贺清扬眨眨眼睛。 “原形”这个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人,”包号又道,“但是你的原形是什么?贺老板,明人不做暗事,是时候坦白了吧?” 贺清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复揣摩了一下包吃货的意思,试探着问:“那你的原形呢?包博士,在询问对方之前,不是应该自报家门么?” 包号一脸坦然地说:“我的原形,你不是知道了吗?” 贺清扬一脸懵逼: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但是听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确实不是人。 于是她又道:“我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但是你要不要自报家门是另一回事。” 只听包号无奈地说,“好吧,在下狍鸮,请问贺老板是何方神圣?” 贺清扬:“……” 兄台,你那名字说了跟没说一样,好不? 从古到今的知名妖魔鬼怪当中,哪有这一号人物? 还有,根据那个发音,到底是哪两个字啊。 她的心里疯狂地吐槽,但是脸上仍然淡定自若,故作高深地说,“这么明显的事实,你还猜不到么?枉你一世聪明,怎么现如今如此迟钝了?”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包吃货立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以为我想啊,老板,不是我说,四大凶兽里面,我还算好的了。你去看看穷奇,再去看看混沌,混得还不如我呢。” 贺清扬忍不住眉开眼笑。 好了,这下子清楚了。 这货肯定是四大凶兽中的一员,既然排除了另外两只,那么,就只剩下梼杌和饕餮了。 看他那副吃货德性,八成是饕餮吧,估计别名又叫狍鸮?待会儿得查一下,确认确认。 她这么一笑,包号不乐意了。 “我说老板,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兄弟落难,你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么?就算你的灵力高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贺清扬更乐了。 很好,很好,另一件事情也差不多搞清楚了,只是还要确认一下。 她一边笑一边说,“哪里哪里,我的灵力一般般而已,饕餮兄,你过奖了。” 包号道:“老板不用谦虚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灵力到底有多高,但是起码比我高,否则的话,我也不至于看不穿你的原形了。” 果然,能不能看穿对方的原形取决于灵力的高低。 这个猜想一经得到证实,贺清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害怕这货对她不利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饕餮所说的灵力……该不会来自于桂花酒吧? 也不对啊,如果她的灵力真的如此之高,怎么会看不穿这个吃货的原形?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其实不怎么厉害,但是饕餮以为她很厉害,而他之所以产生这种错误的认知,唯一的理由就是:在明知道她不是人的情况之下,还看不穿她的原形。 而包吃货断定她不是人的依据则是:她能够种出从科学技术上来讲,不可能长得出来的水果。 这么一想的话,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所以,她还远远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一旦真实实力暴露,说不定眼前这货就会化身为一张大嘴,嗷呜一下把她连皮带骨,吞得连个渣都不剩。 到那时候,她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一想到这个,贺清扬顿时觉得,戏要做足,谎要一撒到底。 既然饕餮认定了她是世外高人,她就要把高人的形象演个十足十。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应该冒充哪个厉害的妖怪,比较合适呢? 最好是那种并非真实存在的妖,否则的话,人家本尊找上门来,她都不知道脸往哪儿搁。 但是,临时现编一个的话,又不知道能不能瞒天过海。 她在这里冥思苦想,饕餮再次忍不住了。 “老板,我都已经自报家门了,你是不是也该交交老底了?” 贺清扬实在是编不出来,把心一横,毅然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一个。” 饕餮大吃一惊,“你真的是百花仙子?” “……的妹妹。” 贺清扬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当成是神仙的一天。 还有,包吃货真是善解人意啊,总是能在紧急时候提供一个准确的答案。 饕餮:“……” 啥?百花仙子还有妹妹?这……亘古未闻啊。 不过嘛,天上神仙的事情,他们这些地上的凶兽也不是特别清楚。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很识相地没有开口询问。 贺清扬眼看着他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看来,这一关,她又蒙混过去了。 饕餮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她,脸上突然露出同情的神色,“想不到,你们神仙当中,也有过得这么惨的。” 贺清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干笑两声,模棱两可地说:“没办法,形势所迫嘛。” “自从结界树立以后,你还没有回去过吧?” 这一次,贺清扬听懂了。 又是那个该死的结界啊,她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上一次,吴刚说得语焉不详。 她本来想着问问二郎神他们的,结果事情一多,就忙得忘到九霄云外了。现在正好,逮着这个机会,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反正饕餮的话一直都很好套。 于是,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是啊,回不去了嘛。早知如此,当初就一直赖在天上,坚决不到凡间来了。唉,要是让我发现了树立结界那人,我一定……” 她作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却见饕餮的脸色突然一变,不顾男女之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勿要说出不敬之语,要是被那位大人听到了……” “会怎样?”贺清扬赶紧追问。 若是知晓那位的手段,搞不好能猜出他的身份。 饕餮想了想,“……不知道。” “那你害怕个毛线啊。”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惹的。”包吃货急急地说,“只怕我们兄弟四个和你们这些流落到凡间的神仙通通加起来,也斗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 “谁说的?” “穷奇。”饕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比较八卦。” “哦,”贺清扬直接问道,“他有没有说那人是谁?” “没。” “……” “你没问?” “没。” “你为什么不问?”贺清扬磨牙。 “……我为什么要问?”饕餮不解地看着她。 “……” 她放弃。 看来这个家伙只对吃感兴趣,其他一概不闻不问,简直就是缺乏作为一个妖怪最为基本的好奇之心。 “对了,你刚才说,你们兄弟混得比较惨?” “是啊。” 一说起这个话题,饕餮满腹都是心酸泪。 “自从结界竖立以后,各界分割,人间灵力稀薄。我们兄弟的修为不进反退,不但修仙之途,寸功未进,就连那几桩与生俱来的本事,也大打折扣……” 贺清扬越听越不对。 饕餮有什么天生的本事,不就是吃么? “等等,”她插嘴道,“你说你在吃方面,没有以前厉害了?可是……” 她的目光看向了被包吃货扫荡过的,七零八落的果树。 就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期间,他的手和嘴一刻都没闲下来,从一棵走到另一棵,凡是长得矮一点的,伸手可及的果子,不管是什么品种的,基本上都被他吃得一干二净了。 当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吃东西的速度尤其快,可以说是一口一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咽下去的。 饕餮撇了撇嘴,“这算什么,你是没有见到我全盛时候……” “那个时候是什么水平?”贺清扬奇道。 “老板,不是我吹,你的整个农场,连草带树,连人带鸡,我一口就能吞下去,绝对不会消化不良。” 贺清扬:呵呵。 她开始怀疑,那个神秘人士树立结界的初衷,会不会就是为了对付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 “那真是太遗憾了,见识不到你真正的本事。”贺清扬口不对心地表达了一下慰问之情。 饕餮立即道:“幸好,老天爷开眼,让我遇到了你。” “啊?我怎么啦?” “你能种出这种蕴含灵力的果子,对于我们兄弟来说,简直就是十全大补丸啊。”饕餮有些激动,“不愧是百花仙子……的妹妹,虽然果子的灵力不多,但是对于人间这种鬼都没有几个的地方来说,已经算是极为难得。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我兄弟四人的本事定可慢慢恢复……” 贺清扬听得悚然一惊。 我去,原来天河水的灵力经过土壤,被果树吸收,又进入了水果以后,无意之中还会起到一个助纣为虐的作用啊。 不行,她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当然,不是现在。 具体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宜跟饕餮正面冲突。 于是,她呵呵笑道:“好说,好说。欢迎常来哈。” “不过,”饕餮忽然又道,“在众多妖怪之中,我们兄弟其实还不是最惨的。我们好歹还有连续的记忆和无穷的寿命。” “那最惨的是?”贺清扬这次是真的好奇。 “就是孙猴子那种类型的。” 他是什么妖怪啊? 贺清扬差点问出口。 这个问题已经折磨她很久了。 又一想,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可以看穿一切的世外高人,怎么能提出这么不专业的问题呢。 她吞了一下唾沫,硬生生地把那句话憋了回去,换成了,“哦,他怎么惨了?” “他连记忆都没了,还得不断地再入轮回。还不够惨吗?” “这个嘛,”贺清扬笑道,“还好吧,他当年也没有你们威风嘛。” “多谢老板抬举,”饕餮果然又一次上钩,笑道,“不过,要说当年,他可比我们威风多了,毕竟是一度和齐天大圣打得不相上下的六耳猕猴嘛。我们兄弟可没他厉害。” 贺清扬:“……” 这真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难怪孙悟空见了他跟见了仇人似的呢,现在也不知道在农场的哪一个角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人家本来就有仇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早在当年,六耳猕猴招惹他的时候,不是被他一棒子打死在如来面前了吗? 原来没有魂飞魄散啊,而是再入轮回。 这样也好啊,跟普通的凡人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贺清扬完全不认同饕餮所说的关于六耳猕猴很惨的理论,当然,前提是,他没有遇到孙悟空。 这时,饕餮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起来一接,脸色立马一变,叫道:“快,老板,我们快去,李厨神有生命危险了!” 贺清扬勃然大怒。 哪个不长眼睛的神仙鬼怪敢在她的农场里面杀人放火,作奸犯科! 33.六耳猕猴 贺清扬跟着饕餮,匆匆赶到了厨神小哥的所在地,也就是树林中的一大块空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六耳猕猴也在那里,一见他们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李厨神呢?”饕餮问。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如果小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奇珍八宝鸭,佛跳墙,开水白菜,茄鲞等等通通都没有着落了。 要知道,现代社会,讲究的是效率,除了李厨神以外,很少有哪个大厨愿意大费周张地做一道菜了。 六耳猕猴指了指身后,苦着脸说:“在那里。” “哪里,哪里?”饕餮张望了一番,奇道,“我只看到一只兔子,两条狗,还有一群鸡鸭鹅之类的扁毛畜生啊。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兔子还挺肥的,做成冷吃兔,刚刚好。” 不晓得玉兔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这一句话,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六耳猕猴强调:“就在那里啊。” 两人走过去一看。 果然,厨神小哥仰面躺在地上,周围都是草,约有一尺来高,把他整个人都遮住了。 如果稍微隔得远一些,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人。 “李厨神,你怎么啦?”贺清扬问。 小哥一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样子,和刚才那种阳光灿烂的气质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李厨神摇摇头,低低地说:“我想静静。” 贺清扬:“……” 小哥莫不是失恋了? 真是这样的话,她可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一只大公鸡扑棱着翅膀,跳到他的肚子上,昂首挺胸地嚎了一嗓子,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一只灰色的鸭子也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在他的手上轻轻啄了一口,表现得很是亲昵。 贺清扬甚感欣慰。 果然是喝了天河水的动物,都不怕人了。 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的话,那就是典型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场景,当然,前提是小哥的表情不要这么丧。 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他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贺清扬放下心来。 相比之下,她更关心六耳猕猴的身体状况。 在被孙悟空按在地上摩擦之后,他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看来这一次,大圣真是遵守农场规则,手下留情了。 饕餮却没有掉以轻心。 他退回到六耳猕猴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不悦地说:“姓孙的,你谎报什么军情,小哥这不是没事吗?” 大个子努了努嘴,“你们看看他的表情,像是没事的样子么?” “咋啦,不就是失恋了么?过一会儿就好啦。” 饕餮满不在乎地说。 “哪有这么简单。” “那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儿啊,还得从头说起。”六耳猕猴摆出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势。 贺清扬和饕餮马上凑了上去。 三人走到远离小哥的地方,找了几块石头,坐下了。 六耳猕猴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知道的,当时,贺老板的员工,就是那个叫孙悟空的,不是请我和他一起去逛逛吗?” 饕餮怀疑:“你居然用了‘请’这个字,用‘拖’字更恰当吧?” 贺清扬也觉得,大个子真是心态良好,很会自我开解。 只见他的脸上微微一红,狡辩道:“怎么可能?我比他高多了,他哪里拖得动我。明明就是我给他面子,和他一起走的,好不?” 贺清扬和饕餮对视一眼,很自觉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好吧,那么,他‘请’你去干什么?” “当然是陪我在农场里面逛逛,顺便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 贺清扬:“……” 不可能吧,这不符合孙悟空的一贯作风啊。 “那你们交谈的内容是什么?”她问。 “这个么,”六耳猕猴含糊其辞地说,“太多了,不记得了。” 贺清扬恍然大悟,肯定是怂得脑子都糊涂了吧。 “然后呢?”她又问。 “他给我端上来一盘子水果和一壶好茶,自己有事,就先走啦。”大个子笑道,“老板,你的员工还是很会待客的嘛。” 贺清扬:呵呵。 打死她都不信孙悟空安着什么好心。 “那你吃了喝了没?”饕餮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 “然后呢?” “这个么……可能是一不小心吃太多了,肚子有一点疼。” “只有一点点疼吗?”饕餮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好吧,是非常疼。”大个子无奈地承认。 事实上,简直就是翻江倒海地疼。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疼过。 他甚至在想,孕妇生孩子也不过就是这种疼痛级别了吧? 饕餮一笑,明知故问:“怎么不打120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得了。” “不需要,我一个大男人,这点疼痛还是能够忍受的。无非就是吃坏了肚子嘛,过一阵子就好了。”六耳猕猴不屑地说。 当然,真实情况是,他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连手机都握不住,更不用说拨打电话了。 贺清扬略微想一想,便明白过来了。 孙悟空这是故伎重施,又跑到人家肚子里去了吧? 他都不需要拿出金箍棒来,只要随便打几个跟头,翻几个滚,再练一套广播体操啥的,大个子都能疼得死去活来的。 而且,他的这种行为不能称之为打架,也不算违背了农场的规矩。 我去,这只猴子还挺会钻空子的。 这时,饕餮侧过身子,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嘴,悄悄对贺清扬说道:“老板,你的那个员工,肯定是哪一个花妖树精吧?法力还不错嘛,我居然看不穿他的原形。他之所以和孙猴子过不去,下药也要收拾他,就是出于上位妖怪对于下位妖怪的碾压本能。所以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孙猴子就是妖怪里面混得最惨的那一波,无缘无故都会被欺负。” 贺清扬:“……” 她就喜欢饕餮兄这种遇到任何事情都会进行积极地思考,然后总是得出错误结论的做法。 于是她点头微笑:“嗯嗯,你说得没错。” 两人一番交头接耳,大个子不满意了,叫道:“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嘀咕什么呢?有什么要紧的话,当面说,行不?” 饕餮坐直了身子,道:“没啊,我们只是在佩服你的忍耐力而已。” “是吗?”六耳猕猴似信非信地看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贺清扬道,“来来来,继续说,厨神小哥是怎么一回事啊?” “哦,我的肚子疼得正厉害的时候,手机响了。”大个子道,“说来也奇怪,手机一响,肚子里面就不疼了。” 贺清扬很满意。 这么说来,孙大圣还是知道见好就收的。 她问道,“所以呢?李厨神打来的?” “可不是么。”大个子道,“他在你的农场里转了一会儿,发现一种绝佳的原材料,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做一道点心,于是让我去帮忙。他负责做,我负责拍,正好做一期直播节目。” “现说现做吗?”贺清扬奇道,“我还以为他会有一个固定的直播时间呢。” “哦,有固定的节目,当然,也有这种临时性质的直播,”大个子道,“你懂的,小哥比较爱好自由嘛。” “那你们做了没啊?”饕餮问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好不,其他的都是废话。 “做了啊,我根据他的吩咐,回到车上,拿来相关的厨具和原材料。” “结果呢,点心在哪里?”饕餮马上又问。 贺清扬则更为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小哥做的是什么点心啊?” 六耳猕猴不答,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还真的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出来。 打开一瞧,瓷白的底盘上面,摆放着两个油绿色的团子,圆圆的,表皮光滑,闪着翡翠的光泽,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看这外形,无疑是青团了。 饕餮立即咽了一大口唾沫,伸手就抓了一个,整个儿丢进嘴里。 刚嚼了一下,他立马又去抓另外一个。 还好大个子了解他的作风,赶在他伸手之前,合上盒子,递给了贺清扬,“老板,这个是给你的。别让那小子抢了。” 饕餮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贺清扬比较斯文,拈起来,咬了一小口,顿时惊呆了,不确定地问:“这真的是……青团?” “是啊。” “怎么会这么好吃啊!” 比一般的青团软糯许多,不干不湿,水和油都刚好。 最重要的是,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简直好吃得要爆炸了。 贺清扬向来不喜欢吃甜食,此刻却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饕餮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此时此刻,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直吞口水。 他们的反应,全在六耳猕猴的意料之中,他笑道:“李厨神的手艺不错吧?” 贺清扬只顾着嚼点心,嘴里不得空,便竖起了大拇指,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敬佩之情。 饕餮忍不住问道:“李厨神就只做了这两个么?还有吗?” 大个子不悦道:“我说包号,你这小子,就想着吃,怎么不问问,小哥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什么失恋之类的话啊,我告诉你,李厨神就算有恋人,也是厨房里的那些锅碗瓢盆,而不是哪个具体的妹子。” “好吧,”饕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李厨神怎么啦?” “唉,”六耳猕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直播过程中,出了一点意外!” 34.仙界食材 “什么意外?”贺清扬心里一紧,立即问道,与此同时,脑子里面迅速把农场的员工盘点了一番。 孙悟空——喜欢惹事生非,但是不会伤害无辜。厨神小哥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应该不会找他麻烦。 织女——一个沉迷于编织手艺的超级宅女,一直待在广寒宫里,就没出来过。不大可能和小哥产生什么冲突。 二郎神——身为农场的唯一一个保安,肩负着保卫农场的重要职责。而且,根据“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天然就看另一个帅哥不顺眼。他倒是有可能把厨神小哥当成闲杂人等,再一次地放狗咬人。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把嫌疑人锁定成了二郎神,只等六耳猕猴的进一步说明。 然而,这只猴子虽然长得大只,性格却甚是婆妈,他期期艾艾了半天,这才说道:“这件事情呢,估计李厨神不太想让你们知道。尤其是你,贺老板。” “啊,为什么呀?” “因为你好歹算个女生嘛。有哪个男人想在妹子面前丢人现眼的。” 贺清扬:“……” 什么叫“好歹”,姐本来就是好吗。 饕餮忍不住催道:“死猴子,你就直说吧,他到底丢什么脸啦?” “这个嘛,说来也是奇怪。为免一会儿你们听不明白,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大个子慢吞吞地说。 饕餮知道大个子就是这种叙事风格,催也没用,只好捏了捏拳头,轻哼一声。 大个子续道:“我过来的时候,李厨神兴奋得要命。他告诉我,在农场里面转悠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无数种极佳的食材,当然,基本都是水果哈。每一种都让他产生了要做一期节目的冲动,不过他都忍住了。因为他觉得,今天的任务重在考察。节目嘛,留着慢慢做。最好是做成一个系列,策划好了再做,每天固定一个时段播出,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观众。” 贺清扬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李厨神的想法没错。 匆匆忙忙之间做成的节目,确实很难保证质量。 “但是,”不料六耳猕猴的话风一转,“在看到一种食材的时候,小哥瞬间不淡定了。” “是什么?”贺清扬忙问。 该不会是糯米吧?要不然就是红豆沙? 刚刚吃的时候,这两者都有吃到。 大个子嘿嘿一笑,“对啊,是什么呢?你们猜一下。” 饕餮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踹翻在地,骂道:“死猴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再敢卖关子试试看,老子不揍得你哭爹叫娘。” 饕餮的这一脚踢得快、准、狠,一看就是熟能生巧,用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贺清扬心想,大概,身为一个上位妖怪,他经常干这种欺压下位妖怪的事情吧。 不过…… 她看了看六耳猕猴滚在地上的狼狈之态,不得不发自内心地吐出三个字:踢得好! 大个子翻身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形象,形象,包博士,你这种行为真是有辱斯文,也不怕在妹子面前丢人。” 饕餮扶了扶眼镜框,恢复成了清瘦冷静的博士形象,淡定地说:“怕什么,贺老板又不是外人。是吧?” 说完,冲她眨了眨眼睛。 贺清扬笑笑。 饕餮兄的这一句话,含义非常丰富啊。 大个子重新坐好之后,讲话果然爽快了许多。 他刚才滚在地上的时候,就势拔了一根草,此刻正好拿出来给他们看。 “你们瞧,这就是李厨神发现的食材。” “这是……”饕餮拿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似乎不太确定植物的品种。 贺清扬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货不就是瑶草么? 她为了履行对玉兔的承诺,从天庭里面移植过来的。 数量虽多,但是夹杂在农场的诸多植物里面,又是踩在脚下的东西,根本就不显眼。 真是难为厨神小哥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是因为他慧眼识珠呢?还是瑶草的灵气充足,以至于格外引人注意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顿觉不妙。 眼前这位,可是四大凶兽之一。 因为灵力稀薄,修为倒退,这才蛮横不起来。 如果让他知道了此物是瑶草,有助他增长灵力,他怕是要把整个农场的地皮都吞下去哟。 贺清扬紧张地看着他。 还好,饕餮微皱着眉头,端详半天之后,终于肯定地说:“这是艾草。当然,不是普通的品种,而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品种,所以长得不像艾草。” 六耳猕猴一竖大拇指,“没错,小哥也是这么说的。不愧是农学博士,对于植物的品种就是熟悉啊。” 贺清扬:“……” 我就静静地看看,我不说话。 饕餮接着又道:“难怪李厨神会想到做几个青团呢。这种植物的确是用来制作青团的绝佳食材。” “可不是么,”大个子忙道,“小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啊,本来应该等到以后再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种青碧鲜嫩的颜色,他就走不动了,不但手痒,心里也痒,如果今天不把青团做出来,他一定舍不得离开这家农场。” “有这么神奇么?”饕餮再看了看瑶草,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不解地说,“虽然做成青团之后很好吃,但是单独一棵草的话,确实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啊。” “要不,你尝尝?”大个子鼓励。 饕餮在犹豫。 这东西的汁液混在糯米团子里,做成的食物虽然很香,但是这么一闻的话,味道相当不怎么样,带着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异常刺鼻,他实在是没有半点胃口。 贺清扬生怕他吃了下去,心里一急,劈手夺了过来,笑道:“还是不要了吧,听说艾草是一种中药,不是一种食物,生吃的话,说不定会中毒的。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这个当老板的,可是脱不了责任的。” 六耳猕猴真是的,尽出馊主意,这玩意儿哪能让饕餮尝。 包号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老板说得是。” 贺清扬心里忐忑,也不知道这货有没有产生一点疑心。 她决定,等到送走了这个瘟神,就把农场里的绝大部分瑶草都收回去,只留下广寒宫中的那一块。 算算数量,足够一只兔子吃了。 又不至于引人注意。 这时,包号又道:“好吧,李厨神发现了这种食材,于是让你过去帮他。然后呢?” “然后我们两个当然是回到车上,把必要的厨具、设备,以及其他食材都搬了进来,准备就绪之后,就开始直播啰。” “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人拦着你们吗?”贺清扬问。 她还是担心二郎神会突然跳出来。 “没有啊,”大个子莫名其妙地说,“怎么,老板,你的农场里面除了那位孙……大哥,还有其他员工吗?我们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哦,哦,他们可能在忙吧,你继续。” “哦,”大个子续道,“整个过程都很顺利,直播间的气氛也很好。一开始的时候,网友还不多,后来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弹幕都快刷疯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小哥收到不少礼物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贺清扬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开心嘛。人多是好事啊。” “本来是的,”大个子叹道,“但是这一次嘛,人多反而成了坏事。” “咋啦?” “食物做好了以后,小哥吃了一个,我吃了一个,还有两个,用盒子装好了,留给你们的……” 饕餮插嘴道,“他应该多做几个的。一个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是啊,网友也是这样要求的。” “关他们什么事啊,他们又吃不到。”贺清扬笑道。 “他们都说,就算是吃不到,可以舔舔屏幕也好啊。还有人立即点了外卖,打算就着小哥的节目吃饭呢,说是那样吃,香一些。” 贺清扬:“……” 这种现象的产生到底是由于小哥的厨艺惊人呢?还是由于瑶草的效力异常呢? 没等她想明白,大个子续道:“问题是,这一次做青团的时候,就做出事情来了。” “快说。” 大个子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小哥刚摘了一大把瑶草,洗干净以后,准备挤汁,就见到眼前一花,一团白影朝他扑了过去。他出于本能,伸手一摸,结果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顿时吓得一声大叫……” “打住,”饕餮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是在介绍前因后果,又不是在茶馆里面说书,不需要讲得这么生动形象。干脆点,一句话,什么东西袭击了小哥。” “兔子,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大个子摸了摸鼻子,转向了贺清扬,“老板,是你们农场养的吧?” “嗯。”贺清扬笑笑。 当大个子说到“一团白影”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这货肯定是觉得小哥抢了它的口粮,心里不爽来着,于是想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饕餮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只?” “可不就是么,就它一只兔子,没别的了。” 饕餮切了一声,“不就是直播的时候,被一只兔子蹬了一下么,小哥至于吗,脸丧成那副样子。要是我,直接抓了过来,做成麻辣兔丁、缠丝兔、手撕兔、红烧兔…… 他一口气报出十几种含有兔子的菜名,边说边流口水。 大个子等他说完了,才叹道:“唉,老包,没有那么简单的,好不好?” 35.农场动物 “那你说,复杂在哪里?”饕餮不服气地问。 “首先,那兔子的战斗力非常彪悍。李厨神把它拎起来以后,它身子一扭,就从他的手里逃脱了。跳到地上,还没有站稳,两只后脚就一蹬,马上又跳了起来,直接窜到小哥的脸上,然后用了一招兔子蹬鹰,正中他的鼻子,两管鼻血立即就流出来了。我一见小哥不敌,当然要上前帮忙啦,结果……你们看。” 大个子伸出手来。 只见他的虎口位置,有两个宽约5厘米的洞,上下对齐,中间都穿了。伤口周边,有一圈干涸之后的血迹,还有一点黄黄的碘酒痕迹。 饕餮眯了眯眼,明知故问地说:“兔子咬的?” “废话。” “谁让你把它逼急了,活该!” “你……” “好啦,好啦,”贺清扬劝道,“你们两个别争了。孙猴子,你要不要紧啊?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差不多好啦。”大个子收回手,道:“别开玩笑了,如果去了医院,医生问起来,这伤口是怎么来的。我一说是兔子咬的,他们准会笑掉大牙。这么丢脸的事情,我不干。” 贺清扬没有勉强他。 毕竟咬他的是玉兔嘛,又不是一般的野兔,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毒。 “所以,就是因为被兔子欺负了,小哥才极其不爽?”饕餮又道。 “不只。”大个子摇摇头,又道,“那兔子咬完我之后,一溜烟就跑了。我本来想抓它的,结果它一头钻进了一个地洞里。我把手伸进洞中,想把它揪出来。没想到……奶奶的,又被咬了一口。” 他又掀起了衣袖,亮出手腕之上的一个伤口。 贺清扬和饕餮没忍住,双双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大个子抬头看了看他们,自暴自弃地说,“你们想笑就笑吧。不过,我可不是最惨的一个。” “我知道,李厨神最惨嘛,都流鼻血了。” “岂止,我在掏兔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扑扑的声音,紧接着,小哥就发出了一声大叫。我赶紧回头一看,你们猜怎么着?一只红色的大公鸡扑打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肩头,站在他的后颈部位,两只爪子死死地扒在光光的脖子上面,然后张开两侧翅膀,开始轮流拍打他的脸颊,乍一看,就像是在扇他的耳光一样。” 饕餮骂了一声娘,“这他妈是鸡吗?鸡还能想出这种动作?成精了吧?” “可不是么,”大个子痛心疾首地说,“李厨神当时都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两个脸颊都被那大公鸡拍红了,他才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它扯下来。不料刚一动手,什么鸭子啊,母鸡啊之类的全都出动了,齐刷刷地往小哥身上招呼,他对付完了这一只,又得对付那一只,就算有八只手也不够用啊。哎哟,你们是没有看到那个现场,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小哥太可怜了!哦,对了,还有一只黄毛狗子,一直在旁边叫。就像在给这些家禽助威一样。” 大个子边说边摇头。 贺清扬听得很是心虚。 玉兔是她带回来的,那些飞禽走兽也是她喂得这般灵光的。 这种心情,很像是自家熊孩子没有教育好,在外面调皮捣蛋了一样。 她决定,无论如何,要好好补偿一下厨神小哥。 饕餮道:“等等,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莫不是站在一旁看热闹,任由小哥被那些东西蹂/躏?”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么?”大个子喊冤,“我是想帮忙来着,然而……我不是被一只大鹅给拦住了么?它不但拦我,还一直追着我咬……喂,姓包的,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要是不信的话,自己上网搜一下,大鹅很厉害的好不?而且,这种东西根本不怕人,号称王者无敌。一般的大鹅都这个样子,何况是老板这里的,估计也是成了精的,更是了不得了。我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和你们讲话,就算是不错了……” “行啦行啦,”饕餮打断了六耳猕猴的滔滔不绝,“现在弄清楚了,原来李厨神是因为这种事情而郁闷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被几个畜生欺负了么。看我去教训它们一下,帮小哥找回场子。” 他一边说,一边捋起了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贺清扬一声没吭。 嗯,自家熊孩子欺负了别人,被人家教训一下,应该的,没毛病,只要打不死就成。 “不,不,两位,你们没有明白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大个子阻止了他,沉痛地说,“在整个过程当中,我忘了关掉摄像头。你们懂?” 片刻的沉默之后。 贺清扬道:“你的意思是,飞禽走兽欺负小哥的那一幕,直播出去了?” “全部,一点不剩。” “我去!” 难怪李厨师心如死灰呢,这一次,丢脸丢大发了。 他如果是一个谐星,那还好说一点。 然而,据她所知,厨神小哥是一个以盛世美颜和高冷气质而著称的技术型人才,向来以男神的形象示人,堪称网红界的一股清流,直播界的一个另类,从来不搞什么整容绯闻哗众取宠之类的幺蛾子。 突然之间,人设崩得一塌糊涂,形象毁得一点不剩…… 贺清扬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换了是她,恐怕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哦。 一想到这里,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把其他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啦?”饕餮正在网上搜索李厨神的视频,果然,刚才那一幕已经传遍了各大网站,网友都快笑疯了。 饕餮自己也……嗯,看得很欢乐。 “不好,”贺清扬道,“万一李厨神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匆匆往前走。 “怎么可能,哪个大男人会小气成那个样子。而且,多大点屁事儿啊,顶多郁闷一阵子。”大个子嘀咕。 但是一见老板走了,便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饕餮也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兀自看着手机,不时捂着嘴笑上几声。 贺清扬既鄙视他没有同情心,又忍不住瞄上几眼,越看越觉得对不住小哥,脸色便有一些沮丧。 “哎,老板,往好处想,”大个子安慰她,“好多网友都在询问这些批量成精的鸡鸭鹅是哪个农场的呢。李厨神算是舍生取义,帮你打了一次免费广告了。” 饕餮瞄了他一眼,“你这个乱用成语的家伙,你怎么不看看,还有人怀疑这些场景是小哥在故意作秀呢,或者是农场老板打的一次软广告。这些话可不怎么好听。” “随他们说去吧。”贺清扬道,“只要李厨神没事就好。” 很快,几人就走到了广寒宫附近,李厨神躺着的地方。 一瞧,动物还在,人不见了,只有一片被压扁的瑶草,组成一个成年男子的形状。 “厨神小哥呢?”贺清扬顾不了许多,直接问道。 玉兔跳了一下,将头转向池塘的方向。 贺清扬心里一突。 不会吧,居然想不通,跳水自杀了? 她赶紧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六耳猕猴和饕餮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 “她刚才是在问我们,还是在问那只兔子啊?” “不知道啊,理论上应该问我们吧。”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啊。倒是那兔子蹦了一下,是在回答的意思吗?而且,贺老板还真的按照它的指示走了。” “这……不会吧,真成精啦?” 大个子想不明白。 饕餮倒是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兔子当然是可以成精的。 事实上,从理论上来说,任何生灵都能成精。只不过目前凡间灵气稀薄,修炼尚且不能,何况成精呢。 看来,老板藏着一些好东西嘛,他想。 贺清扬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而是迅速跑到了池塘附近。 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水边。 他的背影很是落寞,手上则随意捡起石头,一块又一块地扔进水里,百无聊赖的样子。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 还好还好,还没来得及跳,或者说,压根儿没打算跳。 不管哪种情况,只要开解得及时,相信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走了过去,与李厨神并肩坐下,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厨神小哥,刚才直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李厨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淡淡地“哦”了一声,才将石头丢进水里,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其实,”贺清扬道,“这件事情有很多方法可以补救,你不必介意。” 当然,具体怎么补救,她也没想好。 但是,管它呢,先把小哥忽悠好了再说。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李厨神没有答话。 贺清扬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来,看着她,神情之中带有一丝迷茫,问道:“补救什么?” “形象啊,”贺清扬脱口而出,“你在网络上面的形象嘛。你是在担心这个吧?” “不是啊。谁会在意那些东西?”小哥不屑地说。 “……” “那你刚才闷闷不乐,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那些家禽,还有那只兔子!”小哥的声音一下子激愤起来,“我本来想抓一只来做菜的,万万没想到,忙活了半天,居然一只都没有抓住。奇耻大辱啊,这真是奇耻大辱。想我们李家,世世代代都是以做菜为生的,向来都是我们杀鸡宰鸭的份儿,哪有被它们欺负的理。我今天居然被一只兔子蹬鼻子上眼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李家的列祖列宗……” 李厨神大概是憋了太久,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贺清扬只得微笑。 小哥,你想太多。 还有,熊孩子们,干得好,下次继续! “反正,我决定了,”说到最后,小哥握拳,“老板,我想留在你的农场里面干活,洗衣做饭喂兔子杀鸡,样样都行。哪怕是不给工钱不管饭,也没问题。只要让我留下来就行。老板,可以不?” 小哥星星眼地看着她,纤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贺清扬:“……”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要好好冷静一下。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她得想想,如何应对这种根本就拒绝不了的要求。 36.大批吃货(二更) “小哥,你为什么想要留在这里呢?”她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李厨神的动机有点可疑,八成是想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因为我打算跟那些动物斗争到底。” “……斗争方式是?” “把它们一个一个煮来吃了。” “……” 我擦,你还真敢承认啊。 “或者清蒸,红烧,油焖,烧烤……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小哥一脸的认真。 “……” 贺清扬在思考,小哥和熊孩子们的战斗力,到底谁强谁弱。 思考半天,未果。 她决定,直接询问当事人。 “小哥,你等一下哈,我去找人商量一下。” “找谁?” “玉兔。” “……”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的。 贺清扬说完,就走到一边,在厨神小哥看不见的地方,掏出了玉简,调出了玉兔的图象。 那货正在啃瑶草,啃得不亦乐乎,三瓣嘴边的一小撮兔毛都被染绿了。 “小白兔,问你一个问题,”贺清扬开门见山地说,“必须如实回答哦,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生死存亡。” “嗯。”玉兔乖乖点了点头。 这副模样,萌得不行,实在不像是会咬人的样子。 “如果要把农场所有动物和李厨神的武力值排一个顺序,你的看法是?” “哮天犬,我,鹅,胖胖,鸡,鸭,李厨神。”玉兔不假思索地说道。 贺清扬表示怀疑,“小哥有这么弱?你确定?” “当然,他就是一个战五渣。”玉兔不屑地说。 “可是,他好歹是一个大男人啊,而且日常工作经常拿刀。连我都能随便收拾你。他怎么会比你还弱呢?” “喂喂,什么叫‘你能收拾我’?”玉兔不满,“你从哪里得出来的错误结论?” “你忘啦,在月亮上面的时候?” “那是我让你的,好不?真要打起来的话,你才不是我的对手呢。”玉兔呲了呲两颗大门牙。 贺清扬仍然表示怀疑。 这个理由也太不靠谱了。 玉兔像是具有谦让精神的兔么? 但是…… 算了,不跟一只兔子计较太多,另外想办法吧。 她收好玉简,走了回去,小哥正在思考什么,见她回来了,赶紧道:“对了,老板,还有一句话忘说了。你放心,不管我是抓住了兔子,还是鸭子,钱肯定是照付的,哪怕比市场价格高出几倍,也没有关系,毕竟是活的嘛,而且是现抓现宰的。”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李厨神自认为诚意十足。 要是老板再不同意,那就是脑袋有点糊涂了。 谁知贺清扬立马道,“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那个,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些东西,我本来是当成宠物养的。” 这一次,轮到李厨神沉默了。 老板,你是在逗我呢,还是在逗我呢? 他不是没见过把鸡鸭当宠物养的,但是没有见过把如此嚣张的鸡鸭当成宠物养的。 却听贺清扬又道:“当然,我是很希望你能留下来的,不用干其他杂活,只要负责做饭就行,我的农场里面,正好缺一个厨师。你放心,工资方面,你随便提,只要我给得起就行。” 李厨神摇了摇头,极其干脆地表示了拒绝。 贺清扬也不丧气。 意料之中的事情嘛。 她只得退一步,开始实施方案B。 “小哥,其实你只是看那些动物不顺眼而已,并不一定非得吃掉它们不可吧?毕竟你又不缺肉吃。” “嗯,所以?”李厨神一听事情还有转机,抬眼看她。 “你看这样行不,”贺清扬道,“你留下来当大厨,我照样开工资。农场里面的鸡鸭鹅兔,你随便抓,抓住之后想打想骂都可以,只要不动刀子,留它们一条性命就行。如何?” 她对于玉兔的话一直将信将疑,便打算从厨神小哥这里入手,无论如何,要给动物们留一条后路嘛。 李厨神不答,半晌,方才幽幽道:“还有一只黄毛狗子。” “行。”贺清扬爽快答应。 “还有一件事情,”李厨神又道,“我其实不想固定在一个地方干活的,所以,只要把它们收拾够了,出了气,我就要走人了。老板,你能接受吗?” “可以啊。” 贺清扬心想,指不定你们谁收拾谁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厨神笑道,表情轻松了许多,“我家住得远,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过来。对了,老板,你这里包住吧?” “呃……”贺清扬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从树冠之中露出来的广寒宫一角。 房间多是多,但是有一个重大问题…… 她正在思考怎么措辞,忽听六耳猕猴大声嚷嚷:“不行啊,李厨神,你现在还不能走。” 贺清扬扭头一看,原来那两位仁兄也跟过来了,就站在不远处。 从距离来看,他们应该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为什么?”李厨神不解。 “因为……”大个子扬了扬手机,“一大波吃货正在赶来的路上。” 贺清扬:“……孙猴子,把话说清楚。” “好滴,”大个子答道,一脸的眉飞色舞,“事情还得从一个星期之前说起……” “打住!”贺清扬忙道,生怕他又来一个长篇大论,便说道:“我问,你答,行不行?” “哦,”大个子愣愣地答了一声,但是立马反应过来了,“哎,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贺清扬从容回答:“为了成为农场的VIP会员,有机会获取农场的最新资讯,品尝最新出产的农产品。怎么样,这个条件够不够。” 六耳猕猴眼睛一亮,拍拍胸脯,“老板,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大波吃货指的是谁?” “这个嘛,来源就很复杂了……” “孙猴子。” “嗯?” “一句话回答问题。” “……论坛上面的和各种群里面的成员。”大个子当真老老实实说道。 很好。 贺清扬微笑。 “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农场的?”她并没有打广告啊,从理论上来讲,只有买过桃子的人知道而已。 “我说的。”大个子骄傲地说,“老板,快给我广告费。” “等等,”贺清扬并没有高兴的感觉,她还没有做好接待大量顾客的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你让他们来,他们就来了吗?怎么会这么听话啊?” 从理论上来讲,即使是版主和群主之类的,要想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线下活动,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哪有人会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这个么,”大个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有人在群里一直发问,我一个没忍住,就说了。” “问什么?” “厨神小哥做青团的地方在哪里?好想去吃啊!” 贺清扬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小哥的手艺吸引过来的呀。”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瑶草。 她没有想到的是,仙界的食材居然具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隔着屏幕都能施放自己的独特魅力。 “是啊。”大个子点头。 “所以……他们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嗯,吃青团。”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李厨神跳了起来,“我才不做呢。” “为什么呀?”饕餮忽道。 小哥罢工,受伤害最大的就是他。 “是不是担心那些畜生又来欺负你?”他拧起了眉头,恶狠狠地说,“放心,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不会让它们靠近你身侧三尺之内。” 李厨神傲娇地“哼”了一声,道:“不需要,我要亲手对付它们。其他人通通不要插手,否则就是跟我过不去。” “那青团……” “不做。”小哥斩钉截铁地说。 心理阴影实在是太重了。 一看到青草就想到那一只毛茸茸的死兔子。 他的语气如此坚决,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边,背着小哥商量对策。 “完了完了,”大个子首先哀嚎,“我都给他们说了。厨神小哥是我的哥们儿,肯定会给我一个面子的。不就是几个青团吗?想吃多少点多少。现在可好,有的人都已经出发了,总不可能叫他们回去吧?” 贺清扬白了他一眼,“你活该!什么叫‘不就是几个青团’?原材料是我出的,制作过程是小哥负责的。你问过我们俩的意思了吗?” 大个子自知理亏,一声不吭。 饕餮也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不住叹道:“我才不管其他人吃不吃得到呢,现在的问题是,我也没得吃啊。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贺清扬:“……” 不就是一个团子嘛,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至于么。 这个包吃货! “老板,”大个子忽然抬起头,满怀期望地看着她,“要不,你去跟小哥说说?” “我?” “对啊,你现在勉勉强强也算是他的老板了嘛,搞不好他会听你的呢?” “怎么可能,”贺清扬不信,“你看他的样子,像是听人指使的人么?我才不要去碰这个钉子呢。” 大个子眼珠子一转,道:“老板,我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这么多吃货到来,得带来多少收益啊!而且,他们回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你的农场从此就在宁州市扬名立万了。哦,还有啊,你可以像卖桃子那样,一千块钱一个嘛,而且限量供应,每人只能买一个。这叫做什么……饥饿营销,对吧?放心,不用担心卖不出去。我以一个吃货的名义保证,他们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这样一来,保管你的生意红红火火,一本万利。相信我,没错的。”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贺清扬等他说完一大通,才笑了笑,“只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接待这么多客人。” “啊?”大个子傻眼了,“为什么呀?” 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人,有钱都不会赚? “因为,”贺清扬慢吞吞地说,“我担心,人太多了,招待不过来。” 好吧,真实原因是:她担心那一批吃货里面,会混入像饕餮一样的妖怪。 一旦他们吸收够了瑶草和其他水果里面的灵气,恢复了本身的实力,不需要太多,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就足以祸害人间了。 她连饕餮都没想好怎么对付呢,何况其他的。 大个子当然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连连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当你的免费劳动力啊。再说了,人是我叫来的,我肯定会出面接待他们嘛。哦,老包也可以帮忙,是吧,包号?” 饕餮赶紧点头,如果能够说动老板出马,让小哥改变心意,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贺清扬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你们先等一会儿,我找个人商量一下。大个子忙道:“找谁?” “孙悟空。” “……那老板,你快点儿哈。” 37.广寒宫中(三更) 然而,贺清扬并没有联系上孙悟空。 她的本意,是想要借助他的火眼金睛,从一群人里,把妖怪区分出来的。 可是,打开玉简之后才发现,那只猴子变成了一只蜜蜂大小的形状,正躺在一个大红苹果上面呼呼大睡。 贺清扬戳了几次图象,他都置之不理,睡得跟个猪一样。 她无奈,只得放弃,不由得恨恨地想,她这个老板当得真是苦逼,手底下的员工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 不过还好,她还有二郎神。 虽然不知道他的第三只眼睛能不能辨别妖怪,但是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吧?毕竟,他是神仙嘛,法力摆在这儿。 这么一想,她就用玉简看了看二郎神的所在,然后一路小跑过去。 她觉得,当面去谈,更有诚意一些。 二郎神正在广寒宫里面打坐。 贺清扬刚刚来到他的门口,他立马就察觉了,三只眼睛一起睁开,把门打开,笑道:“贺姑娘,有事?” “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下。” “请进。”二郎神一侧身,把她让了进来,客客气气地说,“随便坐啊。” 贺清扬:“……” 这特么怎么随便坐? 早在参观广寒宫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房子的外观虽然极其华美,但是内部装饰约等于无,至于家具家电什么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除了极少数房间之外,其余部分,都是空空荡荡的,看上去四壁萧然,一贫如洗,活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了一般,还是连一根钉子都不放过的那一种。 她一度强烈怀疑,嫦娥平时的睡觉姿势就是像小龙女那样,在房间的柱头上面扯一根绳子,然后躺上去。 不过,二郎神显然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直接躺地上——连绳子都不用扯了,更方便。 她带回来的那一座庭院和几层楼阁,和广寒宫的其他房间一样空旷。 只有她自己的那一间稍好一点,起码有一张床和一张梳妆台。 床是中式的,全实木制作,雕着繁复漂亮的花纹。 她端详了半天,也没有认出来是些什么东西,只知道不是民间常见的那些蝙蝠啊,百合啊,鸳鸯啊之类的东西。 梳妆台和它配套,木料与花纹都如出一辙。 只是那镜子原始了些,明显没有磨好,往前面一坐,脸都看不清楚。 乍一看,这两件家具不像是神仙的东西,倒像是某个富家小姐的闺房必备品。 由于它们的风格和整个广寒宫如此格格不入,贺清扬严重怀疑,这是太阴星君从凡间带去的。 至于什么时候拿的,在哪里拿的,因为什么而拿,则年代久远,不可考证。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有两件家具了,虽然实用性差了些,总好过其他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的时候,她感到些微愧疚,觉得自己住了一间最好的。 后来一想,房间是他们先挑的,她最后才进去的,没准儿人家就是看不上这种凡人才用的东西呢。 这么一想,她便心安理得了,只是想着,内部装修的事情,须得速速解决啊。 当然,当务之急是赚钱。 有钱就能讲究,没钱就只能将就。 进屋之后,二郎神就地一坐,左脚盘在右边的大腿上,与此同时,右脚则放在左边的大腿上,摆出一副标准的道家打坐姿势。 “贺姑娘,什么事啊?尽管说,不用客气。”他笑道。 贺清扬便真的不客气,直接坐到石质的地板上。 当然,她摆不出那种高难度的姿势,便只得将两个膝盖拱起,用手抱住,这样看上去形象要斯文一些。 她没有绕弯子,直接将瑶草、饕餮的事情,以及自己的顾虑讲了一番,然后问道:“真君以为,应该怎么对付那些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妖怪呢?” 二郎神先是安慰了一句“小事一桩,不难应对,贺姑娘不用着急,”然后才娓娓道来。 首先,不管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还是他的第三只眼睛,都能够准确无误地辨认妖怪,所以,即使那猴子消极怠工,他负责看门把关,一点问题都没有。 其次,瑶草和蟠桃等仙界食材,确实对于凡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只要往那里一摆,根本不用进行任何宣传,就能够引诱他们乖乖地掏出钱包。当然,由于灵力过于充沛,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只能限量供应。至于用天河水浇灌出来的水果之类的,毕竟是凡间之物,灵力轻微,吃得再多也没有关系,还可以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强身健身,总之,功效多多。 第三,饕餮之类在凡间土生土长的妖怪,不同于天庭之上的神仙坐骑,即使是到达了全盛时期,灵力仍然有限,在真正的仙人眼中,根本微不足道,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会发展壮大,兴风作浪,不管是孙悟空还是他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捻死他们,就连织女这种非战斗型的,估计也没有太大问题。 听到这里,贺清扬算是彻底放心下来,笑道:“多谢真君指教,如此,我便不用担心他会多吃了。” 二郎神微笑,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不知姑娘可愿一试?” “什么?” “你可以与他结成契约,这样一来,他就只能乖乖地听你的号令,即使灵力再高,也无法反抗。你看如何?” “是吗?就像……我和天庭签订的那种东西?” “不,不,那个不是。那个是平等双方签订的契约,彼此都要受到条款的约束。而这一种契约,适用于不平等双方。其结果就是,一方无条件地服从另一方,而另一方则不必履行任何义务。” 贺清扬一喜,“真的呀,天庭居然还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 二郎神:“……” 贺清扬赶紧打了一个补丁:“啊,我不是在说神仙丧尽天良哈,不好意思,我是指契约本身。” 她一高兴,就口不择言了一次。 二郎神笑笑,也不介意,道:“嗯,自然有的。事实上,天庭神仙的坐骑,多是曾经为祸一方的妖魔鬼怪,天性桀骜不驯,蛮横凶残,若不是采用了此等契约之法,如何能够让他们乖乖地待在天上呢?” “也是哈,”贺清扬点头,“治乱世要用重典。对付饕餮这种凶残之辈,要行非常之法。” “嗯,姑娘能够想通就好。” “问题是,”贺清扬担心,“饕餮愿意么?” 她觉得,就算是用吃的来引诱,他也不一定会接受这种丧失人身自由的奴隶条款吧? “自然是不会愿意的。” “那……” “这种事情,还需要过问他本人的意思么?” 贺清扬:“……” 她还能说什么。 霸气! 她正想询问签订契约的细节,大个子打电话来催了,说是人都快到了,老板那里怎么还没有音信。 贺清扬只得将此事暂时放到一边,先解决了手头的燃眉之急再说。 “孙猴子,”她说,“你和饕餮去最近的超市,买些糯米粉和红豆沙回来,当然,其他馅的也可以。至于买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就像你说的,一人一个青团嘛。” “你搞定小哥啦?”大个子喜不自禁。 “还没。不过快啦。你们快去吧,否则,小哥搞定了,原材料却严重不足,到时候不要怪我不仗义哦。” 大个子赶紧喏喏答是。 挂掉电话,贺清扬朝李厨神所在的地方走去。 其实,关于如何说服小哥,她早就想到法子了,只是需要一点实施时间而已。 “小哥。” “嗯?”李厨神正在研究用什么水果,做什么菜。 “你刚刚不是问了住宿的地方吗?” “对啊。” “当然有啦,走,我带你去看看。” 贺清扬将他带到广寒宫的庭院之中,小小地转了一圈…… 十分钟之后,李厨神拉着她的袖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老板,你一定要让我住在这里。” “嗯,当然。”贺清扬微笑。 “这些植物可以用来做菜吧?” “比如?”她明知顾问。 “这个笋啊,你看看这颜色,再看看这色泽,还有质感,我的天,世界上还有长得如此完美的竹笋,我居然真的见到了……” 贺清扬继续微笑。 她已经查过竹简了。 那是正宗湘妃竹的笋。 当年娥皇女英在洞庭湖畔洒过眼泪的那一株。 “哦,还有还有,这一株桃子,尽管长得有点奇怪,但是一闻就是好东西,比外面的那些好多了。我一定要用它来做菜,虽然还没有想到做什么……” 贺清扬暗赞,好眼光,那是碧桃。 虽然从味道的角度来说,比蟠桃差得远了,恐怕连某些凡间水果都不如,孙悟空都不爱吃的。 但是人家毕竟是仙界食材么,灵气充盈得不是一点半点。 看来李厨神果然天赋异禀,对于食材的感知能力远远高于常人,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此物的不同凡响。 “对啦,那株野草也不错,”李厨神又发现了新大陆,“尽管叫不出名字来,但是应该没有毒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我可以用它来做,嗯,让我想想……” “小哥,”贺清扬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联想,道,“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做菜,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李厨神不情不愿地停止思考。 “青团啊。大个子说了,待会就会有他的朋友前来,你能不能把今天的那些人应付过去啊?” 李厨神看了看满院的花草树木,略一思考,果断答道:“没问题。” “不过我不想当面展示我的厨艺。”他补充。 “当然可以。”贺清扬其实也不希望很多人盯着瑶草不放。 “你就在这个院子里面做吧,我会安排人把东西送出去的。” 至于是什么人? 贺清扬盘点了一下农场的人手,马上决定,当然是织女啰。 38.收伏凶兽 贺清扬和织女商量了一下,让她负责传菜,也就是把厨神小哥做好的青团带到外面去,然后分配给那些人,一人一个,绝对不能有多余的。 织女自然同意。 贺清扬很高兴,这样一来的话,她就不用担心饕餮和六耳猕猴会趁机多拿了。说实在的,她不太信任他们,那两个家伙一看就不像是老实妖怪。 “不过,老板,你看,我要不要变一身衣服?”织女问道。 贺清扬疑惑地看看她,“不用了吧,你的织锦天/衣挺漂亮的啊。” 虽然款式特别了点。 “就是因为太漂亮啦,”织女道,“我上次来人间的时候,牛郎就让我把它变成了其他样子,说是穿成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没关系,”贺清扬道,“越是引人注目越好呢。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个性,对啦,你提醒我了,说不定将来可以让所有的员工都换成这种款式的服装呢,也算是一个主题嘛。” 贺清扬是真心觉得织女的裙子好看,很有古典风韵。 织女一见老板都这么说了,当然没意见。 她巴不得不换呢,毕竟,她挺喜欢这一件衣服的款式的,如果换成老板身上的那种,她才会觉得不高兴,那种样子的衣服实在是不大符合她的审美观。 老板居然穿的是裤子,连一条裙子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同情。 和织女商量好了以后,贺清扬就去找二郎神,拜托他和哮天等会儿去门口守着,看看有没有妖怪混进来。 “哦,对了,一般来说,人们去农家乐的话,都倾向于把自家的狗狗带上——如果家里有的话。到时候正好让哮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至于狗主人是不是乐意让自家爱宠和它配成一对,贺清扬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想办法啰,反正,不是威逼,就是利诱。 二郎神含笑点头:“贺姑娘费心了。” 贺清扬不好意思地说,“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她正要离开,忽听二郎神道,“还有一件事情,姑娘最好现在完成。” “什么?” “就是和那饕餮签订契约之事。” 贺清扬一拍额头,“是哦,怎么把这一件大事给忘了。如果想要那个家伙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要胡乱偷吃,最好早日与他签订契约。嗯,真君等着,他一回来,我就把他带过来。”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厨神小哥,便拉着他走到织女面前,道:“小哥,来来来,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农场的员工,叫做织女,她以后就是你的搭档啦。负责帮你传菜,只有她能传哦,别人都不行,不要认错了哈。” 李厨神正在把自己的那一套做饭的家当搬到广寒宫中来,一见到织女,淡淡地“哦”了一声,点点头,“你好。” 织女也大大方方地冲他打了一个招呼。 贺清扬觉得,见到织女这种程度的天仙美女,再一听到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厨神小哥居然一如既往地保持淡定,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真是难得。 果然,他只对锅碗瓢盆和各种食材感兴趣。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人站在一起,单从相貌上来看,还挺般配的。 如果他们能凑成一对的话,“你耕田来我织布”这一句歌词就得改一改了,改成“你做饭来我织布”,好像也很有意思哈。 贺清扬甩了甩头,停止脑补,打了一个电话,问大个子什么时候回来。 超市离得不太远,就开在另一家农场里面。 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贺清扬趁这个时间,跑去叮嘱玉兔和那一群动物们。 “你就好好待在窝里面吃草,不要到处乱跑哈。尤其不要跑到客人面前去,省得他们想要把你做成兔肉火锅。” “我才不怕呢,”玉兔道,“他们如果真的产生了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我有的是办法对付。” “不不不,我不是担心你对付不了他们,”贺清扬道,“我是担心他们对付不了你。” 玉兔:“……” “还有,”贺清扬特别叮嘱,“重中之重是,千万不要到厨神小哥那里去,一看到他的影子就躲得远远的。” “为什么,”玉兔不解,“那个战五渣,谁都打不过。” “因为我担心你影响他做饭的心情。” “……好吧。” “还有,约束好你的手下,让它们也不要到处乱跑。” “……行吧。” 贺清扬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段时间,整个农场里的动物,除了哮天犬以外,其他的鸡鸭鹅狗之类,好像都唯玉兔马首是瞻。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它特别擅长卖萌装乖,所以才靠外形掳获了一大票粉丝。 不管怎么说,不过一会儿功夫,贺清扬就迅速布置妥当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客人前来了。 她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严格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履行一个农场主的权威。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农场之内,从人到动物,还是比较服从安排的,当然,孙悟空那货除外。 不过,贺清扬也不敢去叫他,生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性子一上来,露出他的毛脸雷公嘴,那可是大大地不妙。 所以,他要睡就让他睡吧,只要不影响农场的正常运作就行。 就在这时,饕餮和六耳猕猴回来了。 贺清扬赶紧迎了上去,堆起一脸的假笑,“包兄,孙猴子,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饕餮笑道。 只要能够吃到小哥做的青团,一切辛苦都值了。 那玩意不单单是好吃,关键还在于,里面蕴含着充沛的灵气,对于他的身体,大有助益。 对此,他一直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观察,他已经发现了,这个百花仙子的妹妹,手里握着不少好东西呢,像这种用来制作青团的艾草,大概只是其中之一。 而农场里面的动物,之所以处于半成精状态,大概也少不了她的灵力滋养。 他有心要将老板的好东西都弄到手,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显然,老板有些防着他。 这么说来的话,待会儿的青团盛宴,便算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务必要想个法子,把小哥做出来的青团全部纳入自己的囊中。 至于其他慕名而来的食客嘛,跟他又没有半点关系。 他才不管他们吃不吃得到呢。 这么一想,饕餮就捏紧了袖子里的乾坤袋。 那是他的本命法宝。 顾名思义,就是内里大有乾坤的意思。 世人都知道饕餮能吃,一张大嘴,随便什么东西都吞得下去。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只有在法力的全盛时期,才具有那种程度的胃容量。 而在其他时候嘛,尤其是现在的虚弱时期,他的能吃程度和普通人类中的大胃王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毕竟,他只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凡间妖怪而已。 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他有一个乾坤袋,不管什么东西都能装进去,而且保质期无限长,不管是新鲜的水果蔬菜,还是极易融化的冰棍雪糕,一旦进了他的这一个乾坤袋中,就会维持着初始状态,然后任凭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再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当然,这都是给他炼制法宝的那人说的,具体是不是能够保持到天荒地老,他的心里也没有底,毕竟,所有的东西过不了多久,都会进入他的嘴巴里面。 不管怎么说,他之所以比凶兽中的其他三个混得好一些,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乾坤袋,那里面储存了不少远古时期收集的灵力充沛的食物。 一旦支撑不住了,他就吃上一点点。 就是靠着这个,他一直维持在了人形状态,而且,可以随意变化成不同的人形,在人世间简直混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不管怎么说,贺清扬和饕餮两个人可谓是各怀鬼胎,一边寒暄,一边暗自计划。 “包兄,可否帮个忙,把这些食材全都搬进院子里去?” “当然可以啦,这些重活粗活,自然应该由男士来做嘛。女孩子歇着就好。”饕餮欣然同意,这可是一个了解老板家底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趁她不注意,摸点东西,装入乾坤袋中。 “老板,我也去。”大个子忽道。 “不行啊,你要负责布置吃饭的场地。”贺清扬道,心想你来凑什么热闹。 她暂时不太愿意闲杂人等进入广寒宫中,毕竟,里面藏着的秘密,可不只一个两个。 “怎么,不是在屋里吃么?”大个子奇道,指了指不远处的屋顶。 “不是啊,那样一来多没意思,”贺清扬道,“你把吃货们带到树林里就成。我想了想,青团一千块一个,卖得实在是有点贵,我的良心上过意不去。” 大个子:“……” 老板,你还有良心?莫不是在逗我。当初卖一千块一个的桃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的良心在痛呢? 贺清扬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理他,继续道:“于是,我决定,买一送N。” 大个子一愣:“啥意思。” “哎呀,就是买一个青团,水果随便吃嘛。” 其实,青团只是一个将人吸引过来的幌子,贺清扬决定,主打产品仍然是果园里的那些水果,毕竟,那些东西吃了没有副作用,可以无限量供应。 大个子摸了摸下巴:“这个方案也不错哈。” “所以嘛,我决定把吃饭的场所安排在树林里面。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现摘现吃了,不用跑来跑去的那么麻烦。” “可是,那里有什么可布置的?他们直接坐在草地上面,不就完了嘛。” “当然有啦,你看到林子里面的那些石桌石凳没有?还有好些个天然的大石块,就是用来坐的,只不过很久都没人用了,你好歹把它们擦擦干净嘛,显得我们农场的服务周到一些。” “这……”大个子在犹豫,他觉得有点麻烦。而且,吃货们自己也可以负责。 贺清扬道:“孙猴子,那些人可都是你叫来的,你说了要负责的。”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贺清扬带着包号,很快就来到了广寒宫前。 一踏进院子的大门,饕餮顿时激动了,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果然,好地方啊好地方。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洪荒时期活到现在,竟然从未见过灵气如此充沛之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这里的空气不但是甜的,甚至透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不过,此间虽然灵气充沛,但是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丝毫察觉不到,可见这里肯定布有一个类似于结界的东西。 其实饕餮想多了,之所以灵气不会外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广寒宫,相对于整个农场而言,等于是一个异度空间,而两个空间的衔接自然不会天/衣无缝,于是,这里的灵气就一直留在此处,而不会散逸到外面去。 否则的话,只怕整个人间的妖怪都会轰动起来,哪里还会安静如鸡。 饕餮不是厨神小哥,觉察不到植物之间蕴含的灵气流动,他还以为是贺清扬的法术使得此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感激地说:“老板,你对我真好。” 贺清扬莫名其妙。 怎么就对他好了? 饕餮又道:“明知道我们修行之人,以灵气为食,特地将我带来此处。若是我能在此间住上一段时间,身体定可复原,整个修为,又可以回到全盛时期。” 贺清扬笑道:“我确实是特地将包兄带来此处的,你要住在这里,当然也可以,不过嘛,在那之前,我想要包兄去见一个人。” “见谁?” “二郎真君。” “谁?” “二郎神啊,就是天上的那一个。” 饕餮笑了,“老板开什么玩笑,那种上神,怎么可能到凡间来。而且,有结界的阻隔,他们也来不了啊。” 贺清扬道,“就知道包兄不信,你看那是谁?” 饕餮心中惊疑不定,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自一株花木背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边还跟着一条狗。 饕餮定睛一看,此人生得相貌不凡,身侧有云气萦绕,显然不是凡人。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额间,居然有一只眼睛,是一只竖着的金瞳。 的确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二郎真君无疑。 饕餮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也不管什么灵气不灵气了,保命要紧。 不料,他还没有跑出三步,只觉得背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的脚下一绊,身不由已地向前一扑,立时趴倒在地。 他的反应极快,还不及翻身,嘴里便哀哀地求饶:“上仙,饶命啊。我只是一个小妖,万无害人之心啊。” 二郎神微微一笑,绕到他的前方,俯下身子,看着他,反问道:“没有么?你确定?” “真的没有啊。不信的话,你问问贺老板。我都跟她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了,可曾见我有半点不轨之举?” 贺清扬一见,饕餮被哮天犬踩在脚下,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不由得心有不忍,便帮他说了一句好话:“那个,真君,自从进了农场以来,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做过,不代表不想做。”二郎神淡淡道,盯着饕餮看了一会儿,然后手一招,那乾坤袋便晃晃悠悠地从他的袖子里面钻了出来,飘移到空中。 二郎神将它一把抓住了,交给贺清扬,道:“姑娘且看,这是什么?” 贺清扬接过乾坤袋,只见此物四四方方,约有巴掌大小,灰色的底布上面,绣着墨绿色的花纹,只是看了半天,那图案也太过抽象,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联想到古人有赠送锦囊的习俗,贺清扬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便试探着问:“是……哪一个姑娘送给饕餮的定情信物?” 咳咳! 一人一凶兽,双双咳了起来。 “不是,”二郎神道,“此物的用途如何,还是请这位兄台详细解释吧。” 贺清扬看向了饕餮,心想这个玩意既不能用于攻击,也不能用于防御,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吧。 饕餮扭捏了半天,才说:“那个啊,那个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玩意,就是相当于冰箱一样的装置,贺老板,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是古代的冰箱,一般用来储存食物的,有保鲜的功效。” 贺清扬“哦”了一声,看向了二郎神,问道:“真君,是这样吗?” 二郎神点头,“基本上是这样的,可是,” 他踢了一脚饕餮,“重点介绍此物和冰箱的不同之处。” 饕餮无奈,只得一五一十,从实招来。 说完以后,二郎神又道:“你将这法宝拿在手上,意欲何为?” “没,没什么啊,就是捏在手里玩一下子,”饕餮苦着脸说。 “是么,”二郎神又踢了他一脚,“你见过有人有事没事抱着冰箱玩的么?” 饕餮:“……” 他还能说什么? 贺清扬一转念,就想明白了,毕竟饕餮说过,想要把她的农场一口吞掉的话,只是因为力有不逮,所以未曾实施,但是如果有法宝相助的话…… 她怒道,“你想把我的农场装进你的乾坤袋里啊?包吃货,枉我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二郎神说得没错,凶兽就是凶兽,尤其是饕餮,贪婪就是他的本性,这一点,就算经过千年万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管他是狍鸮,还是包号。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不由得佩服二郎神的先见之明,还好,真君提议先和此人签订契约,再让他去干活,否则的话,他还不得把小哥做的青团全部装进他的袋子里啊。 到那时,她的农场可就扬名了,不过不是什么美名,而是臭名远扬,只收钱不供货的那一种。 饕餮试图辩解,“其实,我也没想打整个农场的主意……” 只想打一打那些灵药仙草美味水果以及成精动物们的主意。 “好了,”二郎神道,“不用狡辩了,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办正事吧。” 他像以前一样,在贺清扬的指尖点了一下,取了她的一滴血,然后用手指一掐,结了一个主仆契约印,连同鲜血一起,放入掌心之中,对着饕餮的天灵盖,当头拍下,想要拍入他的识海之中。 不料关键时刻,饕餮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手一撑,身体一扭,居然挣脱了啸天的束缚,爬起来就往外面跑去。 二郎神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他,待他即将踏出院门之时,额间的第三只眼睛,突然射出万道金光,织成一张金色的罗网,将饕餮困得紧紧的,又把它拖了回来。 贺清扬看得羡慕不已。 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睛,既能当照妖镜使,又能当绳子用,还具有激光枪的功效,简直就是万能的吧。 饕餮被困住之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哦,为什么不能?” 二郎神将他拖回来之后,在他的膝弯踢了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又踏了上去,正好踩在他的背上。 饕餮很是悲愤,“我是天地之间唯一的一只饕餮,你们人类不是提倡保护珍稀动物么?尤其是你,二郎神,你既然到了人间,自然应该按照人间的规矩办事。珍贵程度达到我这种级别的,自然不能随意杀掉,你要知道,杀我一只,就等于是灭绝了一整个族群啊。” “少了便少了,那又如何?” “少掉一个我不要紧,但是整个凡间的妖怪生物链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到时候,妖怪之间,实力失衡,恐怕对凡人不利啊。” 贺清扬:“……” 果然是一只接受过义务教育,一路读到博士的妖怪,环保意识还挺强。 二郎神笑了:“怎么,你以为我要杀你?” “难道不是?”包号懵了。 既然不杀他,干嘛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二郎神再次一脚踹上去,道:“神仙要杀你,你早就死得连一个渣都不剩了,还能活到现在,还敢跟我顶嘴。” 饕餮动了几下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吭。 他开始怀念贺清扬,同样是神仙,怎么人家就这么温柔和善呢? 二郎神哪管他怎么想的,便将主仆契约解释了一番。 “不,我不愿意。”饕餮大叫起来。 哪怕对象是贺清扬,他也不愿意。 开什么国际玩笑,打从洪荒时候起,他们四兄弟就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甘心受人役使。 二郎神不耐烦了,“我们只是在告知,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谁管你愿不愿意。” 话一说完,他的手掌一拍。 一道红光隐没在饕餮的脑海之中。 不等他反应过来,契约结成。 真是干脆利落。 饕餮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叫,真是闻者心伤。 贺清扬突然感到挺不好意思的,不管动机如何,毕竟害得人家这么凄惨。 二郎神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惨叫声中,他对贺清扬道:“贺姑娘,你将手伸进乾坤袋中,看看会有何事发生?” 他的声音,再度恢复了亲切与和善,不复与饕餮讲话之时的冰冷和不耐。 贺清扬依言,将手一伸。 整只手掌还没有伸进去了,只是几根指头而已,便触到了乾坤袋的底部。 “咦,”她奇道,“怎么这么浅?” 从理论上来讲,乾坤袋不是应该深不可测么? “那是因为,你既然已经成了饕餮的主人,他的法宝于你而言,便没有丝毫用处了。” “太好了。”贺清扬很兴奋。 “你再将那一片树叶放入袋中试试。”二郎神指着地上的一片硕大无比的落叶,说道。 贺清扬赶紧弯腰,一只手将那落叶捡了起来,放入袋中。 说来也奇怪,那叶子约莫篮球大小,而乾坤袋不过巴掌大。 她将叶片放到袋口之时,只见嗖的一下,那落叶立即消失不见。 她惊喜万分。 居然,无意之中,掌握了使用乾坤袋的法子。 二郎神笑道:“果然,凶兽一旦认主,他的法宝也能归你使用了。” 地上的饕餮已经哀嚎完毕,看着两人,目露凶光,尤其是在看到他的乾坤袋时,更是一脸的不爽。 贺清扬强迫对方为奴,难免心怀愧疚,便将袋子还给他,歉意地说:“包兄,你不要生气嘛,其实呢,跟着我还是有好处的。你瞧,我这农场里面灵力充沛吧?吃的东西很多吧?帮我干活,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她毕竟出生在主张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暂时还不习惯古人的那种简单粗暴的做法。 包号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和缓了一些,鼻子里面重重地哼了一声。 二郎神却不像贺清扬这么客气,再次踢了他一脚,冷然道:“怎么,你不服气?” 包号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服气服气,真君亲自出手,小妖怎么敢有意见。” 贺清扬:“……” 其实吧,对付这些来自远古的洪荒凶兽,还是得采用奴隶社会的那一套制度。 收伏了饕餮以后,贺清扬和他一起,走出了广寒宫。 在踏出院落的那一瞬间,饕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只不过是数分钟的时间,他却觉得比洪荒的千载时光还要漫长,再次见到漂浮着一层雾霾的天空,再次呼吸到充斥着各种污染颗粒的空气,他觉得恍如隔世。 然而,没有等他惆怅完毕,大个子打电话来了,气哼哼地说:“包号,你这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老子一个人快要忙死了。” “咋啦?” “人都来了,在门口呢,快过来,先把停车位安排好。” “等一下哈,我问问老板。”饕餮将电话放到一边,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贺清扬。 他现在不是一个单身男人了,也算是一只有主的凶兽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擅自行动了。 贺清扬道:“快去吧,好好协助大个子,招呼客人,记得,不能偷吃他们的青团哈。” “哎,好滴。” 贺清扬的话,就等于是发布命令了,他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吩咐完了包号,贺清扬转身进了广寒宫,通知二郎神和哮天犬,准备去门口了。 这既是分辨凡人和妖怪的好机会,也是狗子相亲的大好时机。 农场的大门口,车来车往,几乎停满了门前的那一大空地。 还有不少车挤到了田埂之上,勉勉强强停住了。 贺清扬看得心惊胆战,都不知道他们待会儿怎么把车开出来。 六耳猕猴和饕餮满脸堆笑,穿梭在人群之中,招呼完了这一个,又去招呼那一个。 二郎神则是站在门口,不言不语,眼光在人群之中,不断地逡巡。 到来的客人之中,不乏年轻妹子,偷偷看着这个冷面帅哥,想要上前搭讪,又有一点不好意思。 而在农场内部,厨神小哥在做青团,蒸了一笼又一笼。 他和大个子联系过了,大概知道人数,所以,在所有人都到达果园之前,他应该能够完成全部任务。 至于织女,负责摘下瑶草,洗干净草叶,将青团裹在其中,这样一来,看上去更加诱人。 玉兔则率领着全部家禽,待在各自的窝里。 只有孙悟空,算是整个农场工作人员当中,最闲的一个。 然而…… 和他一样闲的,还有贺清扬,农场的老板。 从理论上来讲,她应该和大个子他们一起,忙着招呼客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是站在门边,陪着哮天,挑选合适的,长得漂亮的狗子。 她预料得没错,来这里休闲娱乐的客人们,果然觉得农场是一个遛狗的好地方。 于是,起码有一半的汽车上面,都会下来一到两条狗子,各种品种都有。 作为一个绒毛控的贺清扬脸上乐开了花,不住地说着“欢迎,欢迎”,当然,主要是欢迎狗狗。 每一只汪的反应都很类似。 一见到哮天,就摇着尾巴,晃着脑袋跑过来,拼命表示自己的友好之情。 贺清扬不由得十分好奇。 莫非狗子之间,也能看出对方修为的深浅? 然而,哮天身为一只天狗,对于凡间的普通狗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也没有要和它们结交的意思。 从头到尾,它都直直地坐在门口,脸上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好几个来往的客人都奇道:“咦,这只狗狗好帅啊。” 有人问道:“老板,这是什么品种啊?没见过啊。” 贺清扬只得道:“不知道啊。” “你养的狗,你不知道?” “这个么,其实是别人送来农场的。” “它是工作犬吧?看上去不像宠物啊。” “……嗯,以前是做警犬的。” 跟着二郎神到处降妖伏魔,算是一只警犬吧? “我就说嘛,”另一人道,“气场十足啊。” 还有一人,不知深浅地伸出手来,朝着哮天的头上拍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狗狗乖啊。” 哮天抬起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立即感觉到一股凉意,情不自禁地缩回手去。 他的同伴打趣:“怎么啦,你不是一向见狗就摸吗?” 那人讪讪地说:“我怕它咬我。” 贺清扬笑:“放心,它不咬人。” 它只会一巴掌呼死你。 各种品种、大小、颜色的狗子从哮天面前一晃而过,有浑身雪白的萨摩耶,也有巧克力颜色的泰迪,还有长相比较另类的八哥,松狮。 然而,哮天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们一眼,一点示好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每一只狗子都是兴冲冲地来到它的面前,再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到一边。 贺清扬觉得,有好几只都很不错啊,长得漂亮,身上洗得也干净,散发出一股洗发香波的味道,毛和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受到精心照顾的宠物狗。 也不知道哮天为什么看不上眼。 她开始理解了,为什么它会成为一只万年单身汪。 挑,肯定是太挑了。 完了,她一开始还对二郎神夸下海口,说是一定会给哮天找一个伴,现在可好,目标比想象之中更加高远。 贺清扬十分惆怅。 今天来的狗子中间,几乎囊括了人间常见的宠物品种,这只天狗居然一个都看不上眼,看来她还得找来更多的品种才行。 不过,也许人家天狗挑选媳妇的标准比较另类,不是依据品种和外表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弯下腰,轻声问道:“哮天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有没有具体的标准啊?” 虽然没有听过哮天开口,但是身为一只天狗,它应该会说话吧?应该会吧。 不料,等了半天,她只看到狗耳朵动了两下。 哮天看了她一眼,却是一言不发,表情高冷得要死。 咦,不会说人话吗? 那它是怎么跟二郎神交流的? 莫非它的主子会说狗语? 这时,一旁的二郎神笑道:“贺姑娘,哮天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它自己也不知道想找什么样的,否则的话,这么多年了,它早就找到了。” 贺清扬愕然:“什么标准都没有吗?” “这个么……它曾经说过,要找一个看着顺眼的,自己喜欢的。” 贺清扬:“……” 大哥,这就是等于没标准啊,或者说这种标准就是最高标准啊,鬼才晓得你会看谁顺眼呢。 这么一想,她觉得,没办法了,只好想法子吸引一些非主流的狗狗品种过来。 她正在思考着,要不要举办一个狗狗选美大赛什么的,就见哮天突然站了起来,耳朵立得更高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目中精光闪烁。 贺清扬一喜,心想,皇天不负苦心人,事情终于出现转机了么? 就见它嗖地一窜,向前扑了过去,直奔一条小型犬而去,到了它的旁边,伸出爪子一按,就把它按倒在地。 那只狗在它的突然袭击之下,顿时瑟瑟发抖。 狗主人立即不满了,“老板,这是你的狗么?它是不是想打架?” 贺清扬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哮天的速度太快,她还没有看清楚它的梦中情人长什么样子呢。 一听狗主人这么一说,她匆匆跑过去,笑道:“是我的狗,不过,它可不是想打架。” “那它想干嘛。” “它只是喜欢你的狗狗,想要跟它亲热一下。” “是吗?”狗主人疑惑地看着地上。 却发现那只长相奇怪的农场狗按住自家的爱犬以后,并没有进一步的攻击行为,只是低头看着它。 所以,应该不是想打架。 但是,它也没有做出狗狗常见的亲昵动作,比如用鼻子去拱一下啊什么的,尾巴也立在后面,一动不动。 那么,它到底是想干嘛呢? 那人也算是养狗经验丰富,此时此刻,却怎么也看不透它的动机。 “放心,有我看着呢,”贺清扬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的狗狗吃亏的。你可以进去吃东西啦,狗狗就交给我来照看吧。少一根狗毛,我负全责,好吧?” 那人被逗笑了,便道:“好吧,老板,那就交给你啦。我家小花以前是流浪狗,特别能跑,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哦。” “嗯。”贺清扬狠狠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下这个俗气的名字。 等到那人走后,贺清扬蹲了下来,尽量和善地说,“哮天啊,不要对女孩子这么粗暴哦,如果你喜欢它的话,就要温柔一点哦,不要一直按着人家不放。” 话一说完,哮天犬的爪子反而按得更紧了一些,脑袋依然昂着,丝毫没有亲热的意思。 而它爪子下面的那只狗,只是将头埋在地上,全身抖个不停,看上去一副可怜见的样子。 贺清扬:“……” 她总结出了第二个原则。 万年单身汪之所以一直单身,除了口味独特以外,还有就是行为不妥。 算了,还是等它的主人来吧。 由于担心哮天太激动,把狗妹子怎么样了,她只得站在旁边看着。 一直到门口的客人差不多都进去了,二郎神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贺清扬赶紧求助:“真君,你要不要劝劝哮天,让它对妹子温柔一些。” 二郎神看了一眼自家的爱犬,以及它爪子下面的倒霉蛋,微笑道:“好久不见了,穷奇!” 贺清扬:“……” 啥,小花的真名叫做穷奇?哪个穷,哪个奇?是她想象的那个穷奇吗? 这时,哮天略微松了松爪子,它按着的那个不明物体这才抬起头来。 贺清扬的第一反应是:这狗长得好特别啊。 第二反应是:哦不,这不是狗吧,长得有点像猫科动物啊,比如老虎啥的。 第三/反应才是:尼玛,杂交的吧? 只见那不明物体咧了咧嘴,然后口吐人言:“我还以为,只是来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场呢。没想到,这种小地方,原来藏龙卧虎啊!早知道……” 早知道,打死他也不过来了。 从二郎神,到农场主,再到它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没错,穷奇一眼就看出来了,饕餮已经认人为主了。 真是给凶兽丢脸啊。 想当初,洪荒时代,他们四兄弟横行四海的时候,哪个凡人不是闻风丧胆。现在居然倒过来了,他为奴,人为主。 他喵的,凶兽的里子面子都被那个家伙丢得一干二净了,好不气人。 因为太过鄙视饕餮,他都不想跟他相认。本想躲在主人脚边,偷偷摸摸,不动声色地混入农场之中,却不料,半路杀出一只哮天犬。 说到底,都怪那个吃货,如果不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至于连哮天犬这么大一只的东西都没有注意到么。 穷奇满腹怨念。 39.青团盛宴 “我是绝对不会像饕餮那样,和人类这种低等生物订立契约的。” “喂,你说谁低等了,再说一遍。”贺清扬不悦。 “就是你们人类啊。再说十遍又怎样。”穷奇呲了呲牙,嘴里发出一声闷吼,以示威胁。 本来,这一副模样是有一点点威慑力的,然而…… 他现在的体型比一只泰迪大不了多少。 于是效果就大打折扣。 贺清扬忍不住笑了一声,方道:“人类可是万物之灵长,高等生物中的高等生物,你这只凶兽懂什么。” 二郎神咳了一声,道:“贺姑娘,其实,从食物链的角度来讲,他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贺清扬:? 为什么大家都要纠结食物链的问题。 而且,真君,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因为,”二郎神解释,“向来都是他吃人,从来没有人吃他的。” 贺清扬大惊:“什么,他要吃人?” 穷奇咧嘴,露出诡异的笑容,“怎么,不相信?” “不不不,相信。”贺清扬忙道,“真君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信。” 不过……怎么看都觉得操作性不大啊。 毕竟这么小的东西,又不是老虎,牙尖嘴利又怎样,一脚就踢翻了,谁会傻啦吧叽地让他啃啊。 二郎神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道:“是这样的,在洪荒时期,他的体型有这么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贺清扬:“……” 那是恐龙吧? “而且,法力高强,战斗力极其强悍,远非饕餮之类的吃货所能相比。不仅如此,背上还长着两个翅膀,行动快捷,来去如风。吃起人来,一口一个,十分方便。”二郎神道。 贺清扬郁闷。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细节好不。 穷奇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似乎是在追忆自己以往的峥嵘岁月。 “不过,”二郎神又道,“他现在法力大减,不但翅膀很难张开,就连体型也缩小了许多。吃人是别想了,不被人捉去炖狗肉火锅,就算是好的了。当然,看他这副四不象的模样,也可能是猫肉火锅。” 穷奇炸毛,“你说什么?” “我是说,”二郎神微笑,“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只能被狗欺。趁你现在法力大减,体型娇小,若不将你收服,等到你恢复法力,羽翼丰满的那一日,只怕就难了。” “你敢!”穷奇弓起了背,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道:“别以为你能强制订立契约,我就怕你们。我告诉你,我不是饕餮那个怂货,如果你胆敢单方面地强迫我订约,就算现在反抗不了,以后,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能找个机会让你好看。” 贺清扬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看向了二郎神。 只见他目光沉沉,半晌,忽地一笑,道:“你说得倒也没错。若是遇上性格软弱的妖怪,强制订约,自然无妨。若是遇上这种性格倔强的,找准了机会,拼着消耗大量灵力,未尝不能挣脱束缚,甚至反咬自家主人一口,也是有的。这种血淋淋的例子,《西游记》里面记载了许多。 ” 贺清扬赶紧摆手,“既然这样,那真君,这个契约,不结也罢。反正这种吃过人的家伙,我也不是很敢留在身边。” 穷奇一脸得意洋洋状。 二郎神劝道:“贺姑娘,这只凶兽虽然性格顽劣,但是有一样好处,却是其他妖怪望尘莫及的。” “什么?” “他很八卦。” “……这是,优点?”贺清扬表示怀疑。 “自然,”二郎神道,“他长年混迹于猫狗之中,消息十分灵通。若是可以将他收伏,不必留在身边,只要令他在外面自行打探消息,相信对于姑娘而言,定然很有助益。” 贺清扬还在犹豫。 她实在不知道那些八卦消息,对于她能有什么帮助。 猫猫狗狗而已,能知道什么重要信息。 不过,说到八卦,她倒是想起来了。 饕餮曾经说过,穷奇对于结界及其主人的来历,好像颇为清楚。 这么一说的话,倒确实可以问他一问。 于是,她下定决心,道:“如此,便麻烦真君了。” 穷奇见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讨论他的归属问题,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若是换了以前,他早就扑上去了。 不过现在嘛,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得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一再强调自己的立场:老子就算是被迫签订了契约,也不会屈服的,迟早要你们这些家伙好看。 面对着穷奇的桀骜不驯,贺清扬自然没辙,二郎神却不慌不忙,微笑道:“贺姑娘,其实,我和穷奇也算是旧识,有几句话想要私下交谈一下。” 贺清扬会意,这是要大动私刑了呗,但是又有些担心,只得道:“那个,真君啊,我刚才答应过他的主人,一根狗毛都不会弄掉的。” 从理论上来讲,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同情凶兽,因为这些家伙在上古时期,没少干坏事,可以这么说,手头上血债累累。不管是按照妖怪的规矩,人间的法律,还是仙界的做法,他们都是死不足惜。 然而,这货看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身体小小的,声音也细细的,就是忍不住让人产生几分同情之心。 于是,贺清扬脑袋一晕,就替他说了一句好话。 二郎神继续微笑:“放心,贺姑娘,他连狗都不是,就算把他全身的毛都给拔光了,也不会让他掉一根狗毛的。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算是违背了对于狗主人的承诺。” 贺清扬:“……” 真君,你这样玩弄文字游戏,真的好吗? 尽管如此,她也不便干涉,毕竟人家是为了她好嘛,于是她说了一声“如此,我就先进去了。真君请便。”然后慢腾腾地朝着门口走去,一步三回头。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又长又尖的哀鸣,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心里一揪,就好像狗被踩住了尾巴一样。 她赶紧回头,只见二郎神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穷奇,将他拎了起来。 而他手抓的位置也很特别,正好在他的背部,肩胛骨的地方。 然而,穷奇的个头虽小,脾气却不小,被二郎真君抓在手中,兀自呲牙咧嘴,手舞足蹈地,试图去挠他一爪子。 二郎神看向了贺清扬,对着她一点头,道:“姑娘,接下来的场面比较血腥暴力,恐怕儿童不宜,我就不在此处停留了。等我处理完了此事,再回农场。” 说完,他向上一窜,竟然就此飞到了半空之中,当然,哮天也跟他一起。 贺清扬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面浮想联翩。 怎么个血腥暴力? 怎么个儿童不宜? 啊啊……突然好想知道啊。 她愣愣地站了十几秒,直到二郎神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层之中,这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气,准备去果园,好歹招呼一下客人,尽一尽老板的职责。 她刚一转身,背后突然有人叫道:“洗发水!” “小唐!” 扭头一看,可不就是她的那个发小么。 好久不见,相貌和打扮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是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 贺清扬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刚才那一幕,她都看到了? 这个家伙早不来迟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要怎么解释二郎神的异常举止呢? 却见唐婉兮跑了过来,道:“刚才那个帅哥是谁?” “哈?” “就是一个大帅哥啊。是你们农场的员工吧?” “等等,先不谈那个,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贺清扬问。 “自己车里啊。” 唐婉兮朝着自家爱车的方向努了努嘴。 贺清扬一看,还真是她的车,只不过刚才没有注意。 “你既然来了,怎么不通知我啊?” “我不是想潜伏在游客堆里看看嘛,我们的贺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所以到了这里以后,就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一直坐在车里啰。” “好吧,”贺清扬无语,“那你的观后感如何?” 唐婉兮嘿嘿一笑,“不怎么样,就看到你跟一只狗子玩了。招呼客人的,都是你的员工吧。切,你还说你的员工靠不住呢,这不是挺靠谱的吗?” 贺清扬心想,完了完了,这个家伙那么早就过来了,肯定该看见的,该听见的都看了,听了,怎么办,她要如何解释。 不过,看她的表情,惊讶是惊讶,但是没有惊吓。 她决定,多试探几句再说。 于是,她说道:“哦,那几个都是今天招来的。对了,你觉得那狗子怎么样?” “不错啊,”唐婉兮道,“从小养大的吧?对你挺亲热的嘛。” “嗯,”贺清扬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另一只狗子呢?” “哪一只?”唐婉兮莫名其妙地问。 “就是后来被它按在爪子下面的那一只。它的主人让我好好照顾它的那一只啊。” “哦,那个啊,”唐婉兮恍然大悟,“也还行,挺萌的,就是不大听话,一会儿时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看你怎么跟它的主人交待。” 贺清扬:“……” 唐婉兮看到的情节和真实的走向,好像不大一致啊。 “对了,你刚才说的大帅哥是谁啊?”贺清扬又问。 “就是和你交谈的那一个嘛,也是你的员工吧?眼光不错嘛,这帅哥有当网红的潜质哦,”唐婉兮挤了挤眼睛,“好好培养一下,有望成为你的一块活招牌。说实在的,我真的非常惊讶,这么优质的帅哥居然在农家乐工作,也不去当个模特或明星啥的,真是浪费资源。” 贺清扬:“嗯嗯。” 好像,她真的毫不知情的样子哦。 她又试探了几句,终于放下心来。 现在,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唐婉兮看到的情节和真实的情况确实不大一致。 不过想想也是,建木这种东西,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嘛,其他人都看不见。 贺清扬略微猜测了一下,可能二郎神早就发现了她的所在,于是施了一个障眼法。 不管怎么说,没有穿帮就好。 她放下心来,拉着唐婉兮说,“走啦走啦,吃东西去。管他什么帅哥不帅哥呢,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第一句话就问他,也不问问我。” “哦,对了,我正想问你呢,你的农场不是刚开张吗,怎么生意这么好了,是不是砸了一大笔钱打广告?也不对啊,你的家底我清楚,哪有那么多钱?” 贺清扬神秘一笑,“我这叫‘酒香不怕巷子深’,跟我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唐婉兮一脸懵逼,跟着贺清扬进了农场,穿过那一片竹林,最后到了果园里面。 一众吃货们早就安顿好了,草地之上搭起了帐篷,石桌石椅之上也坐满了人。 贺清扬好奇:“你们怎么不摘水果吃呢?” “我想先吃青团,再吃水果。”一个男生回答。 “是啊,我担心吃多了水果,一会儿吃不下青团。” 贺清扬笑道:“不会的,青团那么小一个,就算是当零食吃,也能吃下去啊。” 那几个摇摇头。 贺清扬不由得感慨,仙界的食材和人间的食物就是天差地别。 这些吃货们虽然从理论上不知道两者的差别,但是仅凭直觉就能感受到两者的不同。 唐婉兮好奇地问:“什么青团?是不是那种甜腻腻的,透着一股子药味儿的糯米团子?” “是啊。” 唐婉兮立即叫了起来,“不会吧,洗发水,你有没有一点商业头脑啊,居然把那种东西作为主打产品,谁会吃啊?看着就腻,好不。” 贺清扬还没有回答,旁边的食客立即反驳,“喂,美女,你自己不吃,不要diss别人嘛。我们就是为了青团而来的啊。” “就是啊,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哪里腻了。” “我觉得,它好像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个妹子陶醉的说。 唐婉兮:“……” 不是她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美女,你大概是没有看过厨神小哥的直播吧?” 唐婉兮摇摇头。 “那就对了,”那人道,“你要是看了就会发现,小哥做的青团,不是普通的食品。他的双手,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从他的手中搓揉出来的团子,不只是色香味俱全,关键是,光是看着,就让人产生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唐婉兮:“……” 是她的认知出现了障碍,还是此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就在这时,有人欢呼一声:“来了,来了,来了!” 织女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人群轰动起来了。 帐篷里的,钻了出来。 坐在凳子上的,也站了起来。 贺清扬伸头一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本来以为,织女会用一个精致的托盘,将用瑶草裹着的青团一个一个地端出来,然后再仪态万千,优雅大方地,挨桌发放给客人。 最后在一片安宁详和,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诸位吃货完成一次前所未有的美食之旅。 不料这一看,她才发现。 青团确实是包裹在瑶草里面的。 问题是织女拿了硕大无比的塑料袋,将所有的青团都放在里面。 而且,她一只手拎一个袋子,两只手正好拎两个,配合着随随便便的走路姿势,看上去…… 很像是拎了两只透明垃圾袋,正要出去扔垃圾一样。 贺清扬捂脸。 这跟她想象当中的上菜场景一点都不一样。 唐婉兮疑惑地说,“那个美女是你的员工么?” 贺清扬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地“唔”了一声。 唐婉兮又看了一会儿,评价道:“不像是上菜的服务员,倒像是做清洁的环卫工人。” 贺清扬:“……” 有些实话,你就不要说出来了嘛。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是接下来的用餐场景。 只见在场的吃货们一拥而上,将织女团团围住。 若干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争先恐后地索要青团。 织女不慌不忙,从塑料袋中掏出点心,在每人的掌心放上一个。 其中不乏想要混水摸鱼的,拿了一个之后,藏在身上,又伸出手去。 贺清扬亲眼见到,有一个年轻人甚至在拿了青团之后,退出人群,把身上的外套翻了一个面,穿上去,又挤了过去,试图冒充另外一人。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织女…… 就算没有火眼金睛,眼力和记忆力也异于常人。 于是,所有人的混水摸鱼行动都宣告失败。 当有人索要第二个青团时,她只是抬了抬眼皮,道:“你已经拿过了。” 那人只得讪讪地走了。 唐婉兮已经看得彻底呆住了,半晌,问道:“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你这是在卖东西?这其实是难民营在发放救济食物吧?哦,还有,那个保洁员小妹怎么这么淡定啊,从头到尾一个笑脸都没有,说话硬梆梆的,倒也罢了。她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怎么跟看蚂蚁一样啊。” 贺清扬:“……” 小唐啊,你真相了。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就算看破了,也不要说破嘛。 唐婉兮不满意了,“洗发水,你怎么回事啊,我问了你这么多句话,你好歹回答一句啊。” 贺清扬放下捂脸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千言万语,都可以汇成一句话:你要不要尝一个?” 唐婉兮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我一向不喜欢吃甜食,何况,又是在这样一种就餐环境之下……和这样一群……八辈子都没吃过饭一样的饿死鬼抢东西,算啦算啦。” 贺清扬耐着性子劝道:“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还没有见到青团的庐山真面目。” “有什么可看的?一个团子而已,还能做成一朵花啊。” 贺清扬道:“不吃不要后悔哦,别看它只是小小的一个青团,其实价格很贵的。看在朋友的份上,免费送你一个,没想到你居然不领情。” “切,能有多贵?” “一千块一个。” “……你特么在逗我?” “不信你问问。” 唐婉兮还真是不信。 一连问了好几个,她仍然一脸惊讶,摇晃着脑袋说,“这些都是托儿吧,你花大价钱请来的托儿吧?” 贺清扬哭笑不得,“问题是,我请这些托儿,做戏给谁看啊?” 唐婉兮一想也是,这才勉勉强强地接受了一个青团一千块的事实。 “洗发水,我决定了,咬一口试试。” 贺清扬:“不要做出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嘛。让你吃好东西,又不是要你的命。” 唐婉兮小声嘀咕,“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黑暗料理。” 贺清扬走到织女身边,领了一个,塞给她,道:“给你,尝尝吧。要慢慢品尝哦,不要像猪八戒尝人参果一样,一口就吞进去了,那样一来,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 “嗯嗯。” 唐婉兮在剥开瑶草之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个玩意儿不会是你亲自做的吧?据我所知,你除了糖醋排骨之外,什么菜都不会做。我怕吃完之后会出人命。” 贺清扬无奈:“当然不是。放心,死不了,最多成仙。” 唐婉兮这才放心下来。 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贺清扬做的,不管是谁做的都行。 她抱着怀疑的心情开始剥开瑶草,然而,在见到青团的那一刹那,她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个东西看上去真的很特别的样子,虽然具体特别在哪里,她也不大说得上来。除了外形好看之外,还有就是……气质独特,如果一个青团有气质这种东西的话。 她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在嘴里弥漫开来,唇齿之间,都是一片舒坦。 她长长地喟叹一声,那是品尝到极致美味的赞叹。 再然后,她顾不得和自家朋友说上一句话,一口接一口,速度根本慢不下来。 贺清扬微笑着看她。 哼,就知道是这样。 尔等凡人,哪里抵得过天界食材的魅力。 再一看其余众人,个个脸上都露出一副陶醉之极的表情,就好像吃的不是一个青团,而是满汉全席一样。 还有人边吃边手舞足蹈起来。 贺清扬看着看着,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虽然瑶草的魅力惊人吧,但是看他们的表现,怎么跟磕了药似的? 以前看他们吃蟠桃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她纠结了。 难道瑶草在加热的过程中,产生了类似于兴奋剂一样的化学反应? 那可就糟了。 她只想赚钱,并不想害人啊。 但是,她自己也吃过李厨神做的青团,只是单纯觉得好吃而已,没有这么夸张啊。 贺清扬看了看四周,想要找个人问问,却发现,好像没什么人可问的。 六耳猕猴和饕餮知道青团没有他们的份,很自觉地退到一边,一个接一个地摘水果吃。 织女在做完自己的工作以后,就拎着两个袋子回去了。 里面还剩了几个,看来小哥多做了一点,以防万一。 贺清扬想来想去,还得问二郎神,只是他现在正在修理穷奇,不好去打扰。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就在这时,唐婉兮吃完了手中的那一份,一抹嘴,道:“洗发水,再来一个。” 贺清扬:“……每人仅限一个。” 唐婉兮不满地说,“什么嘛,这么小气。放心,钱照给,一千块一个是吧?给我打包十个。” 贺清扬苦笑:“不是钱的问题,是一人只能买一个。” “喂,你这就不够朋友了吧?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用青团招待我也倒罢了,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嘛,但是只给一个,未免太过分了。你自己好好看看,那么小一个,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她这么一说,旁边几人也听到了,纷纷抱怨起来,“对啊,老板,我知道你在搞什么饥饿营销,但是,没有必要吧?就算真的要搞,你看看,我们现在很饥饿,你赶紧营销吧。” “我也不要多了,一个,一个就好,行不?” 贺清扬无奈:“真的只能一人一个,不好意思哈。”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有个人问道。 “这……原材料有限。”贺清扬只得瞎编。 “缺什么,我去买。”那人立马道。 “就是,我家里是开超市的。老板,缺什么,尽管说,我马上打个电话叫人送来。” 当然,最具有杀伤力的还是唐婉兮的一句话。 她气哼哼地说,“洗发水,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把青团卖给我。我们两个就,友尽!” 贺清扬:“……” 友尽也不能卖给你。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一件事情,又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个,厨神小哥不愿意啊。人家每天限量供应啊。要不,你们跟小哥说去?” 几个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厨神小哥的忠实粉丝,知道小哥的脾气又臭又硬又傲娇。 如果说,老板看起来软萌可欺,多求几下,就能达成目的的话。 小哥那里,他们着实不大敢去碰钉子,搞不好硬梆梆地几句话甩过来,谁去谁没脸。 但是,青团…… 有一人咬咬牙,问道:“老板,你说说看,小哥在哪里,我去会会他。” 妈的,没脸就没脸,总得试一下。 再说了,是个人就有弱点,厨神小哥也不例外。老子就不信了,拿住他的弱点,还会说不动他么? 贺清扬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忽听有人说道:“小哥现在忙,不能见你,等一会儿再说吧。我们农场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大家可以先吃吃其他东西。” 她扭头一看,大喜。 救星啊,你居然及时赶到了。 “真君,你忙完啦?” 二郎神点头微笑。 在他的脚边,穷奇跑前跑后的,摇头摆尾,一副狗腿之极的模样,和先前的倔强凶狠,真是判若两兽。 贺清扬:“……” 他对那只凶兽做了什么? 难不成一人一兽真是旧识,刚才交流感情去了? 那人一听二郎神这么一说,心想,要吃青团,也不急在这么一时,先尝尝其他水果也好,便向着一棵樱桃树走去。 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只有唐婉兮,用手肘碰了碰贺清扬,冲她挤挤眼睛,再看了看二郎神的方向。 贺清扬会意。 她的肢体语言,翻译一下就是:“这位帅哥是谁,介绍一下呗。” 她只得为两人引荐了一下。 在介绍二郎神的时候,直接用的本名。 唐婉兮笑道:“这个名字取得好,那位鼎鼎大名的二郎神也叫杨戬。你的父母肯定是照着他的名字取的。” 二郎神礼貌地微笑。 贺清扬心想,小唐这个家伙如果知道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二郎神本尊,不晓得心里做何感想。 连男神的主意都敢打,她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 二郎神道:“唐姑娘,我和老板有几句话要讲。你可以摘几个喜欢的水果来吃。” “哦,好的,好的,你们忙。”唐婉兮自觉地往一边走去。在走之前,踩了贺清扬一脚,那意思很明显:帅哥是我的,不要横刀夺爱哦。 贺清扬撇撇嘴。 你就是拱手相让,我也不敢接啊。 等她一走,二郎神立即道:“贺姑娘,穷奇已经同意与你订下契约了,你们这便履行订约仪式吧。” 贺清扬惊讶不已:“真君,你也太厉害了吧,如何说服他的?” 二郎神赧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揍了他一顿而已。” 贺清扬更觉得难以置信:“然后他就同意了么?” “没有啊。” “……” “于是我又揍了他一顿。” “……” “还修理了他背上的两个翅膀。” “……” “于是他就欣然同意了。” “……” 再一看穷奇,脸上浑然没有半点不情不愿,以及被痛扁一顿之后的沮丧和痛苦,反而一脸崇拜地看着二郎神。 贺清扬彻底无语。 你们这些神仙妖怪的处事方式以及交际原则,我不是很懂。 接下来,穷奇果然与贺清扬签订了主仆契约,程序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自愿进行的而已。 完了之后,他一脸兴奋地跑去找好兄弟饕餮了,贺清扬则留下来,继续请二郎神答疑解惑,将自己对于青团的顾虑讲了一遍。 “那个东西和兴奋剂的效果好像啊,”她心有余悸地说,“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这个么,尽管放心,半点联系也没有。那是瑶草的灵气在体力乱窜,作用于大脑的神经中枢,而导致的迷幻作用和成瘾效果。” 贺清扬:不太懂,听上去异常地深奥。 不过,说到灵气乱窜,她是有过切身体会的,当下将喝完桂花酒之后的反应大致描述了一通,末了,好奇地问:“真君,你说,为什么我的灵气在丹田那里乱窜,而他们的灵气,则窜到大脑里面去了呢?” “那是各人的体质差异之故,”二郎神笑道,“贺姑娘,你天生灵脉宽广,丹田宏大,乃是修仙的极佳人才。更何况,桂花酒中的灵力又岂是瑶草所能相比的。故而,灵气在进入你的体内之后,便下沉丹田,撞击灵脉,以至于产生类似于‘感而孕’一样的异常反应。” 贺清扬听到此处,不由得脸上一红。 二郎神又道,“只要时间一久,再辅之以菩提老祖传授的呼吸吐纳之法,灵气自然会归于灵脉之中,对于身体便无甚大碍了。” “那这些人呢?”贺清扬赶紧问道,“瑶草的灵气进入他们的大脑以后,最后会去哪里啊?” “那点灵气过于稀薄,很快便会随着呼吸的作用而消弭于无形。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哦,”贺清扬恍然大悟,“所以你说,厨神小哥现在不方便,让他们待会再来。而过不了多久,灵气一消失,对于大脑的副作用自然就没了,他们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对青团念念不忘了。” “嗯,”二郎神点头,“对于一般凡人来讲,就是这样的。不过,其中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体质特殊者……恐怕就要另行处理了。” “我猜,李厨神就是,对不对?”贺清扬问道,“他对于食材的感知能力好像异于常人。” “是的,所以,他吃多少个青团都没关系,因为灵力并不会冲击他的大脑。只不过,他的体质,也不太适于修仙。”二郎神遗憾地摇摇头,又道,“不过,在厨艺方面,他确实是一个天才。哪怕是普通的食材,经过他的巧手,只是看看,也能让人产生极为强烈的食欲,何况是仙界的东西。李厨神的技艺,加上瑶草的灵力,对于凡人来说,诱惑力委实是大了些,唉!” 说到最后,他叹息了一声。 贺清扬明白他的意思。 看了小哥的节目之后,肯定会产生一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如果吃不到他做的东西,怕是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哟。 不过,此时此刻,她更担心另一件事情:“那……现场还有其他特殊体质的人才吗?” 二郎神扫视一下全场,摇了摇头,“单看身体的话,看不出来。必须结合他们各自的表现来看。” 贺清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绝大多数客人的脸上,那种如痴如醉的表情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品尝到新鲜水果的满意和兴奋。 只有少数几人,还有不住地看向她的方向,一脸的焦躁,这里走走,那里站站,也不吃水果,最多就是摘几个,放在手上玩。 贺清扬猜测,这几人还惦记着青团呢。 也罢,估计时间还不到吧,再过一会儿,等到瑶草的效力彻底消失了,他们就不会是这个德性了。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几人的面部表情渐渐地趋于平和。 就连唐婉兮,也忘记了青团的事情,一边啃苹果,一边饶有兴致地和另一个帅哥搭讪,连二郎真君,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贺清扬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不会因为一个青团而友尽了。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问道:“老板,厨神小哥忙完了没有?” 扭头一看,眼熟,正是刚才想要去会会小哥的那人。 “怎么,你找他有事?”她故意问。 那人道,“当然,我要多买几个青团。”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来。 贺清扬心里一跳,看向了二郎神,却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吧,看来,此人便是一个体质特殊之人了,瑶草对他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现在。 “你找他也没用啊,”贺清扬笑道,“我们农场的规矩就是这样,每人每天只供应一个青团。你想要的话,便请明天过来吧。” 她虽然害怕一群人缠着她,但是并不害怕一个人的死缠烂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那人摇摇头,“我明天有事,来不了。而且,一个青团也不够吃啊,我今天非得多吃几个不可。” 贺清扬被气笑了,道:“这位兄台。你既然来到我的农场,自然就要按照农场的规矩办事。而且,我们事先就告诉过你们了,一人只能吃一个。你既然来了,就默认为接受规矩。怎么,现在想要翻脸不认帐啊,不好意思,我不接受。” 她觉得此人蛮不讲理,便不管什么客人不客人了,讲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那人冷笑一声,道:“既然老板这么不讲情面,那么,也不要怪我不讲道理了。” 说完,他掏出了一个东西,道:“我是物价局的,这是我的工作证,我现在怀疑你,胡乱定价,欺诈游客。老板,你想清楚了,这种行为,严重一点,是可以吊销营业执照的。” 贺清扬:“……” 妈蛋,这个鸟人! 40.物价局长 贺清扬看了看他手上的工作证,心想,管你什么物价局不物价局呢。如果是以前的话,姐还会恪守着“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的原则,见了你们这些有几个小钱或者小权的人,绕道走。 问题是,今非昔比了么,姐这边人才济济,有神仙有妖怪,哪里是你一个小小的凡人就能斗得过的。 不说别的,光是你身后站着的那位二郎神,一根手指头都能捻死你,我怕你个毛线。 于是,她不客气地说:“王副局长,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胡乱定价,以及欺诈顾客了。我有没有欺诈你们,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至于物价问题,我的青团虽然比一般的东西贵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水果可以随便吃啊。你去市面上问问,最好的车厘子多少钱一斤?在我这儿,你们可以敞开肚皮吃。再说了,难道我的青团不值一千块一个。如果不值的话,你干嘛要火急火燎地找小哥帮你做。” 王明康冷笑道:“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你可以去问问在场的其他客人。” “也不是他们说了算。” “那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我说了算。” 王明康心中的怒火蹭蹭上窜。 他身为一个实权部门的高级官员,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一听到他的名头,商户们都是毕恭毕敬的,上赶着孝敬香烟酒水之类,谁晓得到了这儿,这个死丫头不长眼睛,没有及时地请他坐下喝茶也倒罢了,讲个话而已,也这么火/药味十足。 哼,今儿个,他要是不狠狠地收拾她一顿,他就不姓王。 贺清扬叫道:“那也太不公平了,你们物价局的,就能一手遮天呀?总得有什么判断标准吧?难不成完全以你的主观想法作为唯一依据。” “标准就是:你的青团售价远远高于市场同类产品的价格,同时也远远高于原材料的成本价格。” 贺清扬据理力争:“王副局长,你不能这样算。我的青团的确是远高于市场同类产品价格,但是并没有远高于成本价啊。” “是吗?一点糯米和红豆沙才值几个钱,老板,你不要欺负我不懂行情。我告诉你,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还要多。” “不不,我的本意不是那个,我知道糯米和红豆沙之类的不值钱,”贺清扬有点头疼。 青团里面,最为珍贵的原材料就是瑶草,简直就是有价无市,给再多钱也买不到。但是那个东西是一个秘密,不能作为一种堂而皇之的定价理由。 于是,她只得说道:“你想想厨神小哥,手艺那么精湛,难道不值钱吗?” 王明康不答。 贺清扬又道:“没错,一个青团确实是不值什么钱,但是知道怎么把青团做成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样子,那就是非常值钱的。王副局长,你既然见识过这么多的产品,尤其是那种服务型的产品。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啊。” “我没有。” “……”贺清扬无语,这个鸟人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我只知道,”王明康又道,“在我们国家,手艺这种东西,一般不值什么钱。” “哦,是吗?那么五星级饭店里的大厨,和一般苍蝇馆子里面的普通厨师,做出来的饭菜能一样么?还有,米其林餐厅里的食物售价,和学校门口小商小贩的食物售价能一样么?同样是一碗面,小商贩那里,也就是十几二十块钱,但是五星级酒店里面可以卖到几百块钱,你怎么不说他们的物价虚高呢?”贺清扬讽刺地说。 王明康淡淡道:“那么,你这里究竟是米其林餐厅,还是五星级酒店呢?” 贺清扬:“……“ 王明康又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一个小破农场而已,还敢跟人家那种大餐饮品牌相提并论,真是不自量力。” 贺清扬:“……” 她竟无言以对。 不由得忿忿不平地想,米其林算什么,五星级算什么,姐的农场才是真正的豪华顶配版的,绝对秒杀它们。 她决定,如果有机会,还是要想一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提升一下自己的农场级别,省得姓王的这种俗人狗眼看人低。 王明康一见她不说话了,便笑道:“老板,没话说了吧?要么,你老老实实把青团交出来,要么你就认罚吧。放心,我比较仁慈,吊销你的营业执照,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而已。” 贺清扬心想,什么叫“而已”,你老人家讲得可真是轻松。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进帐,我的农场要怎么维持下去? 她想了想,说道:“好吧,我们先不谈物价问题,那么欺诈顾客,又是从何说起的?每个人在来我的农场之前,都知道青团的售价啊。也知道它的分量啊,在这件事情上面,我完全不存在一丁点的欺诈或者误导行为。王副局长,就算你要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也得有一个限度吧。” “我问你,”王明康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你说你明码标价,你把价格标在哪里的?” 贺清扬:“……” 她还真是没有标出价格来。 但是…… “孙猴子在群里通知了呀,那个难道不算是明示价格么?” “不算,”王明康道,“根据我们的规矩,必须明确地标示出来,否则就不算是明码标价,而是构成欺诈。另外,孙猴子是你们农场的员工吗?不是吧,那么,他的任何通知行为,就只能代表他个人,而不能代表你们农场。” 贺清扬:“……” 卧槽,要谈到程序问题,她确实不及王明康这帮孙子。 这么说来的话,她的做法从程序的角度来讲,是存在很大瑕疵的,而她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怎么样?”王明康露出一副得意之极的嘴脸,“没话说了吧,老板。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都不需要假公济私,非法行政,我就能找出你的一堆漏洞来。哦,对了,还有你的税收问题,你在进货的时候,每一笔帐单都做清楚了吗?” 贺清扬:“……” 她的原材料里面,包含了瑶草,天河水之类的东西,这让她怎么做帐单嘛? “还有,李厨神是你的员工,你们两个是长期的劳动关系,还是临时雇佣关系,你们签订正式劳动合同了吗?你给他买保险了吗?” 贺清扬:“……” 妈呀,光是听一下,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只想着经营农场赚钱了,哪里想得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事实上,她能想到办一个营业执照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那还是从亲戚手中直接转让过来的。 王明康愈发得意,道:“小姑娘,你还嫩着呢,和我讲道理,哼,不自量力。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农场里面问题多多,如果民不告,官不理呢,当然就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可是一旦有人想要揪着你不放呢?我告诉你,你完了。这些窟窿你一个都堵不上,我要弄死你太容易了。你信不信我让你在整个宁州市都做不下去。” 贺清扬忍不住道:“不就是为了几个青团,至于嘛你?” 而且,不卖青团给你,也是为了你好啊,真是好心没好报。 王明康道,“不错,你也说了,只是几个青团而已。你是要农场还是要青团,你看着办吧。” 贺清扬不答。 刚才姓王的讲的那一长串管理漏洞,以及可能产生的违法情况,她也不是很懂,因为她又没有详细查看过相关的法律规定。 搞不好是危言耸听,忽悠她的呢。 当然,她觉得,自己这个农场,违法经营是必然的,要是不违法,那才是奇了怪了。 原因很简单,她聘请二郎神、孙悟空、织女,出售瑶草,蟠桃等等行为,哪一样都不符合人间的法律规定嘛,准确来说,应该属于天庭的管辖范围。 问题是,人家天庭的太白金星都无所谓,都不来找她的麻烦,这个姓王的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贺清扬求救似地看向二郎神。 没想到这个一向万能的帅哥冲她摇了摇头。 贺清扬明白他的意思。 事实上,之前签订协议的时候,太白金星就跟她说过,在处理关于凡人的问题时呢,他们神仙最好不要插手,否则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干扰了人世间的正常运行规律,违反了天规天条。 所以这一次,神仙们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这时,王明康又催道:“怎么样,老板,你想好了没有啊?” 贺清扬看了他一眼,不吭声。 说实在的,她很不想屈服。 不只是因为青团对于姓王的身体不好,还是因为如果这一次她屈服了,接受了他的敲诈勒索,那么以后的类似事情岂不是源源不断? 她一定要想一个法子,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使得自己在无法完全遵守人间规则的情况下,也不会遭到这种小人的算计和欺压。 话又说回来,既然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她对付不了王明康,那么从其他角度呢? 贺清扬的眼角突然暼到了一个东西,顿时灵机一动,问道:“王副局长,你家养狗了吗?” “养了。干嘛?”王明康莫名其妙。 老板是不是傻啊,问这种问题干什么。难道是想拍他家狗的马屁? “哪一只啊?”贺清扬问。 王明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雪纳瑞。 他家狗狗很乖的,一般情况下,都在主人附近转悠,即使不用牵引绳,也不会跑得太远。 贺清扬问清楚之后,就蹬蹬跑开了。 “喂,老板,你到底要干嘛?不会是要去捉我家狗吧?”王明康在她的后面喊道。 41.狗仔之王(二更) 贺清扬没理他,当然,也没有跑向那只雪纳瑞,而是直直地跑向了穷奇。 他正在一个人少的地方,和饕餮聊天。 因为担心引人注目,所以两兄弟靠得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贺清扬到了之后,拍了拍他的头,把他吓了一大跳,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一看是自家主人,又放松下来。 “穷奇,问你一个事儿?” “什么?” “你会说狗语吧?” “……嗯。” “你认识那一条狗吗?”她指了指王明康家的雪纳瑞。 “认识啊。”穷奇道,“不是我吹,整个宁州市的狗,不管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四处流浪的还是有固定住所的,十只里面我起码认识九只,还是有一只是外来的,所以暂时不熟。而且,我不只是认识它们,准确地说,我就是它们的老大,让它们往东,不敢往西。让它们蹲下,不敢站起来。” “那就好,”贺清扬道,“那拜托你一下,过去找那只雪纳瑞打听一件事吧。” “打听什么?”穷奇惊讶地说,“那只小破狗能知道什么重大事情。” 贺清扬道,“你去打听一下,他家主人,也就是物价局的副局长王明康,有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或者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情呢?” 贺清扬其实也不确定这一招有没有效果,但是,她总得试一下嘛。 她觉得,王明康这种人,八成不会行得正,坐得端。不出意外的话,把柄少不了。 “好啊,”穷奇一口答应之后,又说道:“王明康的事情,它应该都知道。反正他们人类说话做事的时候,又不会避着狗子嘛。但是问题是……到底哪些事情称得上是伤天害理,违背良心,违背道义呢?” 贺清扬:“……” 她家宠物莫不是有点智商欠费? 却见穷奇眼巴巴地盯着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浑然没有半点假装的样子。 贺清扬想了一想,道,“这样吧,你把它叫过来,我问,它答,你负责翻译一下,行不行?” “行。” 穷奇答道,马上跑过去了。 不远处,王明康一直留意贺清扬的动静,一见她找到一条长得奇形怪状的狗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狗子就跑到了自家狗子面前,把它带了过去,不由得更是惊讶,实在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是要拍狗屁? 而另一边,穷奇迅速把雪纳瑞可可带到了她的面前。 可可甚是友好,尾巴摇个不停。 “乖啊,乖狗狗。”贺清扬微笑,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立马躺了下来,翻出肚皮,四肢缩成一团,摆出一副“求摸”的姿势。 贺清扬:“……” 她只得给雪纳瑞按摩了半天,然后才进入正题。 “王明康结婚了没有?”她直接问。 穷奇和雪纳瑞蹭了蹭脑袋,然后呜呜几声,还“汪”了一下。 贺清扬心想,狗子的语言真是复杂。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要动用口头语言,也要使用肢体动作。 一番交流之后,穷奇道:“结了。” “那他除了自家老婆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情人,小三之类的?”贺清扬问。 当然,她也不抱希望,只是随便问一下。 毕竟像王明康这种人到中年,又有一官半职的男人,最容易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出轨嘛。 这一次,穷奇和可可交谈了许久,道:“有啊,他除了老婆以外,还有一个情人,到家里来过四次。至于在外面开房的次数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太好了。”贺清扬大喜,“那么,他的情人长什么模样呢?” 又是一番交谈之后,穷奇无奈地说,“它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短头发,戴眼镜,其他的嘛,从它一个狗子的眼光来看,好像和别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贺清扬无语,“好吧。” 看来狗子的语言和思维都不够高级,不足以描述一件复杂的事物。 “主人,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话,还有一个法子。”穷奇殷勤地说。 “什么?” “就是让真君施一个法术,搜索一下可可的识海,把它记忆中的场景呈现出来,你就可以看到它曾经看到过的场景了。” “还有这等好事!早说嘛,哈哈,我们现在就去。” “不过,”穷奇又道,“如果是这一件事情的话,倒是不用那么麻烦。” “为什么?” “因为……他的出轨对象就在那边啊。”穷奇抬起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苹果树。 树下,果然有一个短头发,戴眼镜的姑娘,看上去比那个所谓的王明康小了十来岁的样子。 贺清扬: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哦,对了,他的老婆也来了。”穷奇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贺清扬很想仰天长笑。 很好很好,只是这一个把柄就够他受的了。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问问王明康的受贿情况——她才不相信那个家伙能够清白到哪里去呢。 但是转念一想,那件事情过于复杂,可可不一定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光是外遇这一个秘密就足以让他束手就擒了。 这么一想,她便算了。 为了表示奖励,她又给可可按摩了半天,直到它舒服得眼睛半眯起来。 穷奇看得嫉妒不已,嚷嚷道:“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主人摸我。” 贺清扬:“……” 你特么是凶兽,还真把自己当猫猫狗狗了?你有点凶兽的样子,好不好。 尽管如此,她还是微笑着,满足了穷奇的要求。 一旁的饕餮痛心疾首地说:“兄弟啊,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穷奇满不在乎,“变了就变了呗,我现在发现了,当狗也没有什么不好。” 饕餮:“……” 这货不是他的兄弟,不是他们四大凶兽之一。 贺清扬手头掌握了关于王明康的重大秘密,春风得意,昂首挺胸地走了回去。 王明康迫不及待地说,“怎么样,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 贺清扬道:“不怎么样,你爱咋的就咋的,我不在乎。” 王明康一脸懵逼。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就是去摸了一下自家狗子,为什么回来之后,态度会发生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板,”他咬了咬牙,抛出了最后一颗炸/弹,“你不要以为,你的那些违法行为,都是我冤枉你的。我告诉你,已经有人到工商局去投诉你了,只不过工商局的人暂时没有采取行动罢了。哼,想要收拾你的人多了去了,不只我一个。到时候,你可不要哭着来求我。” 贺清扬不解:“怎么又扯上工商局了?还有,谁去投诉我,罪名是什么?” “除了天价水果之外,自然是投诉你装神弄鬼了。”王明康道。 说实在的,这个投诉理由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他也是听一个在工商局的朋友说的。 但是因为理由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他们没有受理。 那朋友也是当笑话一样讲给他听的。 他本来以为,贺清扬会置之不理,谁知道,“装神弄鬼”四个字一出口,她竟然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我怎么就装神弄鬼了?”贺清扬问。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搞了一只大猴子在农场里面,客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老板,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吧?” 贺清扬想了又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哈。 那个时候,她去月宫了,有人要来买蟠桃,被孙大圣一怒之下,戏弄了一番。 她当时还有一点担心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她的农场闹鬼。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没有说她这里闹鬼,只说这里弄鬼。 嗯,很好,一字之差,含义截然不同。 前者是灵异事件,后者是人为事件。 王明康不说,她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她反而放心下来,脸上恢复了淡定的表情,笑道:“可以啊,王副局长,谁要调查我的农场,谁就过来啰,欢迎欢迎,欢迎之至。” 王明康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人之所以要威胁另一个人,只是想要通过威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准确地说,并不是希望威胁的事情成真。 所以,王明康其实发自内心地不希望贺清扬的农场停业整顿,或者倒闭啥的,因为那样一来,对他又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只是希望借由这个威胁,让老板妥协而已。 不料这个老板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居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顿时纠结了。 是把威胁进行到底,真的进行下一步行为,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呢?还是就这么算了。 贺清扬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道:“只不过,王副局长,如果我的农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怕你也不会好过。” “你什么意思?” 贺清扬笑嘻嘻地指了指短发女子的方向,道:“王副局长,你认识她吗?” 王明康的脸色稍变,但又不确定贺清扬的真实意思,只得道:“当然认识,那是我们办公室新来的研究生。干嘛?” “没什么,”贺清扬又道,“我只是听过一句俗话,叫做‘兔子不吃窝边草’,没想到啊没想到,王副局长,你这只兔子,专挑窝边草下手。” 王明康的脸色这才真真正正地变了,叱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贺清扬哼了一声,“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血口喷人。” “切,你不要来诈我,我告诉你,我有没有证据,你试一下就知道了。真的,王副局长,你要是愿意的话,尽管想个法子,封了我的农场。到时候,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包。” 贺清扬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但是这种时候嘛,就算什么证据都没有,也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胜券在握的样子,毕竟,正面交锋,看的就是双方的心态。 谁更加沉得住气,谁就可以压倒对方。 相对来说,王明康的把柄显然更加要命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即使农场真被停业了,还可以再开。 但是他干的那点事情,被他老婆发现了,只怕就是一场家庭大战了,光是岳父那一关也过不了啊。 42.农场规划(三更) 王明康权衡一番之后,迅速拿定了主意,语气开始缓和下来:“老板啊,我刚才就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看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贺清扬点头,“嗯嗯,王副局长,我也只是跟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啊。否则的话,我就直接去找尊夫人了,反正,她今天也来了嘛。” 王明康的脸色忽青忽白,尴尬地笑了两声。 他是一个识时务顾大局的人,语气里面就更加硬不起来了。 “关于你的农场啊,不用担心哈,正常经营就可以了。你放心,物价局那边,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的。” “那工商局呢?”贺清扬故意问道,“不是有人去工商局投诉吗?说我的农场怎样怎样了。” “那些投诉,纯属无稽之谈。”王明康作愤慨状,“不就是养了一只猴子么。哪个农场里面还没有几个小动物啊。至于那些说你用猴子来吓人的,更是活该。谁让他们胆子小来着。老板,不用担心,这件事呢,交给我来处理,绝对不会让你感到丝毫为难。” 贺清扬笑得轻松:“那就多谢王副局长了。”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解决完了那个副局长以后,贺清扬的眼前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还是二郎神有先见之明啊,收伏了穷奇这个狗仔队之王。 看来,今后有什么问题,如法炮制就可以了。 这么一想,在青团盛宴之后,她就没有把穷奇留在农场里面,而是让它跟着名义上的主人,继续混迹在宁州市的猫狗群中,伺机打探消息。 至于饕餮,则是农场和学校两头跑。 一方面,继续去学校,完成他的博士学位——虽然他不情不愿,但是贺清扬觉得,这个农学博士的学位,还是很有必要的。整个农场之内,总得有一个高学历人士吧,万一有用呢。 另一方面,他一有空就回到农场里面,吃吃厨神小哥做的东西,顺便在广寒宫的院子里打打坐,吸收一下天地灵气。 如此一来,修行和学业两不误,过得不要太潇洒地说。 而六耳猕猴则与贺清扬签订了协议,专门负责农场的宣传营销工作,尤其是果园这一块。 大个子不愧是混迹论坛和各大社交网站多年的专业美食评论家,号召力就是不一般,拉来的客人一批接着一批,基本上,自从那天的青团盛宴以后,农场就没闲过。 当然,除了他这个专业的宣传人员之外,还有大量免费的宣传者,那就是到过农场,享受过各种水果的客人们。 经过众人的口口相传,农场的生意每天都很红火,果园里面经常人满为患。 唯一令众人感到遗憾的则是,李厨神自从那天做过青团以后,就坚决不肯定时定量供应了。 用他的话来说,做饭这种事情呢,关键不是看指标,而是看心情。 当天有心情做才做,没心情做,坚决不做。 至于能做多少,也是根据情况而定。 对此,任何人都拿他没辙。 贺清扬经过再三思考,不断研究之后,终于确定了农场独一无二的上菜方式:不管是谁,如果要来农场吃饭,必须提前一天预定,报一下吃饭人数,饮食禁忌,以及人均费用。 鉴于厨神小哥的技术出众,她暂时定了三个档次:四百,八百和一千二。 至于后期还要不要提供更多的档次,她还没有决定。 与其他餐厅不同的是,农场是不提供菜单的,客人们也不能点菜。因为吃什么菜,以及上几个菜,分量如何,完全属于厨神小哥的权利范围了。 等到客人们第二天来了以后,小哥根据自己当天的心情,临时决定做什么菜,以及做几个菜。 当然,不管菜肴是什么,他都要确保大家能够吃饱,不够可以再加。 一开始的时候,贺清扬还担心,这种随心所欲的供菜方式是不是太赶客人了。 后来才发现,纯属她多虑了。 这种方式一经推出市场,就大受欢迎。 首先,这种预先不知道吃什么,也不知道能吃多少的方式大大地提升了农场菜肴的神秘感。很多人专程前来,就是为了看看自己的运气如何。 其次,厨神小哥的高超手艺确保了饭菜的质量,使得不管上的菜是什么,客人们都不会失望,反而常常有惊喜。 再次,这种做法简直就是选择困难症者的福音,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纠结于到底是吃这个,还是吃那个了。而对于请客的人来说,也不用担心自己点的菜不合客人胃口了。即使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也是厨神小哥的锅,不是他们的错。 除了以上种种意料之中的好处以外,还有一个优点,是贺清扬万万料想不到的。 闲来无事,她看了看美食网上的评价,只见有一人评论道:“小哥做的奶酪樱桃好好吃啊!舌头都要咬掉了。就是可惜,去了好几次,只有一次遇上了。不行,我得多去几次,我就不信,吃不上第二次。” 贺清扬偷笑。 没想到厨神小哥无意之中的举动,居然给农场带来了更多的生意。 又有人说:“我觉得小哥肯定是故意的,一道菜只做一次,下一次再做的时候,就要等上好久,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吊足我们的胃口了。” “嗯,我也觉得,肯定是这样的。” 贺清扬无语。 你们想多了,小哥之所以这么干,单纯就是因为他想这么干而已。 他要做哪道菜,不做哪道菜,真的就是全凭心情,比彩票还要随机。 当然,除了对于农场水果的满意和李厨神手艺的惊异以外,也有人对于农场的未来发展,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比如…… 一个中年男子就曾经说过:“老板啊,你这农场里面什么都好,就是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娱乐项目,你知道不?” 贺清扬掏出手机,“你说,我记下来。” “你看到那边那个鱼塘没?” “嗯。” “我专门带了一根钓鱼竿子过来,结果呢,在边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居然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考虑多养几条鱼?” 贺清扬:“不好意思,那个,里面暂时没有养鱼。” 中年男子:“……” 又比如…… 一个女子在品尝完了厨神小哥的手艺之后,叫做了贺清扬:“老板啊,给你提一个意见,行不行?” “行啊,欢迎之至,我正缺意见呢。” “你的这个菜呢,做得很好吃,师傅的手艺也是一级棒。” “我也觉得呢。” “但是呢,你看你们,买的这个菜是不是不够新鲜呢?” “有吗?”贺清扬疑惑,“这是我们的员工一大早就跑去采购的。” 还是饕餮亲自负责的。 话说包吃货的眼光应该不错吧?买回来的菜怎么也不至于不新鲜吧。 “哦,我的意思是,”那女子一看就是一个常去农家乐的主,“外面买的菜,再怎么新鲜,也比不上自己种的嘛。” 贺清扬:“……那倒是。所以你的建议是?”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啦,你们那里有几块田地是不是?你说说看,好好的一块地,怎么不利用起来呢?种些蔬菜蘑菇什么的,现摘现吃,多好?对吧,别人的农场里面,都是这么做的。对了,尤其是木耳,我最喜欢吃了。” 贺清扬呵呵笑道:“你说得是。菜呢,我们一定会种上去的。至于木耳呢,那就免了,那玩意儿好像是长在树上的吧?” 女子:“……” 除了田地和鱼塘之外,其他游客还针对小山的利用和开发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当然,也有不少游客,极其渴望进入广寒宫里一游。 “老板啊,你们这里提供住宿不?我觉得你的农场很有意思,想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啊,这个啊,不好意思哦,暂时不提供。不过,出门左转,沿公路一直走到头,好像有一个住宿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你说的是那一间破破烂烂的旅馆么?” “额,破不破烂,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它确实勉勉强强称得上是一家旅馆。” “可是,你为什么不提供住宿呢?” “这个,我们没有地方啊。” “怎么会?”那人一指她身后,“我看这一幢房子就不错嘛,从外观来看,挺漂亮的。” 他第一天来农场的时候,就很欣赏这套房子,早就垂涎三尺了。 贺清扬心想,也就只有外观不错,进去之后,你住哪儿?躺地上啊。 她不便明说,只得委婉地拒绝,“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哈。这是我们的员工宿舍,不对外开放的。” “是吗?那老板,你们农场还缺员工不……” 贺清扬:“……” 当然,所有的要求和建议当中,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两个女生提出来的。 那两个女孩一看就是大学生,撑死了二十岁,都是长发飘飘,清秀可人的模样。 “老板,我想问问,那个,你们的员工制服卖不卖啊?”其中一个女生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 贺清扬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员工制服啊?” “就是那个小姐姐身上穿的那一件啊。”那女生指了指正在传菜的织女。 贺清扬只得道:“那个啊,她身上的那一件,当然是不卖的。” 人家那是织锦天/衣好不。 那女生道,“啊,我的意思,也不是说非得要她身上的那一件。我指的是,那种布料和款式的衣服,能不能卖给我一套啊。” “我也要,我也要。”另一个女生赶紧说。 “这个啊,我得问问她,”贺清扬道,“衣服是她自己做的。” 她也不晓得织女用的是什么布料,能不能仿制一件。 “哦,好的,那就麻烦老板了。” “不客气,不过,你们买那种衣服干什么?”贺清扬奇道。 “穿啊。” “哦,你们在另一家农场工作吗?”贺清扬还想将织女的衣服作为自家农场的统一款式呢,她可不想被别的农场捷足先登了。 “不是啊,不是,”那女生摆手,“我们还在读书呢,没有兼职。我们是喜欢那种衣服的款式和布料,觉得它的形制特别正,质感特别好,所以想要买来平时穿的。” “平时也可以穿么?” “当然啦。哎,老板,你听说过汉服没有?” “这……听过,但是不熟。” 那女生便将汉服的来龙去脉,以及她们对于这种服饰的热爱之情通通普及了一遍。 贺清扬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她是一个俗人。 人家讲的是文化和历史,她听了半天,就听出两字:商机。 43.实木家具 “这样吧,你们把联系方式给我,”贺清扬道,“我问过我的员工之后,再跟你们联系。如果她说可以的话,我就让她做两套,然后快递给你们,怎么样?” “可以啊,”一个女生忙道,“不过,我估计,我们的需求量还不只两套呢。” “是啊,我们有一个汉服社。如果她们看到小姐姐身上的这套服装,一定都很喜欢。” “那行,你们先回去,和你们的社友商量一下,然后我们再来确定数量和价格。” “老板要给我们优惠哦。” “放心,一定。” 两个女生兴高采烈地走了。 贺清扬不由得感慨,织女就是好啊,既会种田,又会织布,还会传菜,简直就是一个顶三个。 虽然农场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贺清扬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先从房子问题着手。 原因很简单,钓鱼啊,新鲜蔬菜啊,还有汉服啊之类的东西,都是部分客人的要求。只有房子问题,可以说是每一个客人都有的共同需要。 因为截止目前为止,他们的各种休闲娱乐活动都是在户外进行的。 现在天气温和还好,再过几个月,就该进入夏天了,然后是秋天、冬天,到时候,不管是温度,还是环境,都不适合户外活动,客人们非得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可。 于是,广寒宫的装修就成了当务之急,被提上了议事日程的第一条。 一提到“装修”二字,贺清扬的头都大了。 就算她自己没有相关经历,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深刻地了解,这既是一项体力活,又是一项脑力活,同时还是费力不讨好的活。 于是,她首先想到的是,求助于专业人士,看看他们怎么说。 唐婉兮是她想到的第一个对象。 这家伙好歹是一个半调子设计师,多多少少能提供一些参考性的意见吧? 之所以说她半调子,是因为她虽然读了一两年的设计专业,但是很快就换成其他专业了,原因是不喜欢。 当然,贺清扬严重怀疑,其实是因为考试没有通过,而被学校勒令退学的——从小学开始,她就发现了,唐婉兮对于学习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五十步,一个百步而已。 不管怎么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唐婉兮的父母才在高中时候,就火急火燎地送她出国留学。那样一来的话,申请国外的学校,好像要求就会低一些。 当然,具体情况,贺清扬也不是很清楚,而唐婉兮也不愿意多谈。 她只知道,这位发小在数年之间,辗转了几个学校,横跨几个专业,最终……好像也没有拿到什么像样的学位证。 好在唐同学非常的乐观和积极,即使把读书的时间都荒废掉了,她也成天乐哈哈的,一点都不感到沮丧。 反正,能找到工作,并且养得活自己就行。 她的职业是典型的自由职业,蹲在家里就能完成所有的工作,比如设计、翻译、英语家教、代购之类。 而且,她比别人都自由得多。基本上,她想干活就干,想不干就不干,想接多少活就接多少活,因为家里的条件不错,爸妈又通情达理,对她没有什么要求。所以,总的来说,她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贺清扬本想请一个专业的设计师来广寒宫看看的,但是又一想,人家是专业人士么,搞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套房子不一般。 还是她的发小好一点,稀里糊涂的,应该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东西。 果然,唐婉兮来了之后,只是惊讶地说:“洗发水,没想到啊,你的亲戚还建了一套这么漂亮的房子,蛮有品味的嘛。等我将来有钱了,要买块地建房子的时候,也去找他们。” 贺清扬生怕她真的找了去,只得道:“这可不是他们建的,这是他们把农场转给我之后,我请人建起来的。” “不可能吧,”唐婉兮狐疑地看着她,“你欺负我读书少是不是?你接手农场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建得这么快?” “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啊,人家建筑师和工人就是有这么厉害啊。哦,他们告诉我,好多东西都是在工厂里面订制好的,然后送到现场以后,像搭乐高积木一样搭起来的,所以速度很快。” “还有这样的建筑方法?” “有啊有啊,”贺清扬搜肠刮肚地想,“你有没有听过长沙的小天城?是远大建的。你可以上网去查一下嘛,那幢大楼可是有五十七层,但是采用了这种建造方式,只花了十九天时间就建起来了。我的这个还算是慢的了。” “这样啊,”唐婉兮释然,“那就很好理解了。”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你快看看吧,怎么装修比较合适。”她催促,“你可是做过设计的人,好歹给出一点专业性的意见嘛。” 唐婉兮在广寒宫的各个无人居住的房间里面踱了好几圈,不慌不忙地说:“急什么,我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你说。” “首先,这是典型的中式建筑,既传统,又古典。” “嗯。” “而且,房子本身已经做得非常完善了,硬装部分,基本不需要了。什么吊顶啊,墙纸啊,隔断啊,通通别做。那样一来,只会破坏房子本身的美感。” “嗯,英雄所见略同。”贺清扬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只需要购买一些中式家具,填充进去,就万事大吉了。” “废话,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到底需要购买哪些家具。” “这是一个问题。”唐婉兮沉痛地说,“洗发水,我估计,你得花一大笔钱了。” “啊,为什么?”贺清扬一听到钱字,就嘴里发苦,心里发紧。 “因为,这些家具不便宜啊。” “怎么个不便宜法啊。” “我虽然只是一个半调子的设计师,但是,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你这套房子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好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但是肯定是那几种最为高端的木料之一……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建筑材料?”唐婉兮好像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般。 贺清扬:“……秘密。” “分享一下。” “以后再说,行不行?” “不行,是朋友就现在说。” 贺清扬:“……好啦,好啦,告诉你吧。其实吧,关于这个农场,我只是名义上的老板,事实上,股东另有其人。这一套房子,就是他出钱弄的。” 其实,她这么讲,也算是跟事实相吻合吧? 毕竟严格说来,天庭才是最终大boss嘛。 “是谁啊?”唐婉兮继续追问。 贺清扬郁闷。 “这个就坚决不能告诉你了。” “切……” “不过,以后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那还差不多。好吧,我们继续,刚刚说到哪儿啦?哦,建筑材料。你想啊,为了配得上这么好的木料,你的家具也不能选用一些low货吧?比如宜家什么的。” 贺清扬,“等等,在普通人的理念里面,宜家的东西不是还可以吗。” “只是相对于中等档次的家居产品而言。但是,他们家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刨花板和纤维板的,很少有实木的,好不?更不用说那些高端木材了。而且,风格也不符合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贺清扬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唐婉兮拍了拍墙,斩钉截铁地说,“最起码,也得采用小叶紫檀的,或者大红酸枝之类的” 贺清扬顿觉心惊胆战,一听名字就很贵的样子。 “不能用便宜一点的东西吗?” “不能,”唐婉兮道,“要不然,你去买一套宜家的家具,摆在这里试一下?看看两者搭不搭?” 贺清扬不吭声了,光是想想,也觉得不搭啊。 她不由得叫苦,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话,“买马的钱不贵,配鞍的钱贵”。 广寒宫确实免费,但是里面的家具嘛,呵呵,话说紫檀木什么的,买一套得破产吧? 唐婉兮奇道:“我说,你担心什么啊。你背后不是有一个金主吗?让他接着投钱啊。” “什么呀,人家仅负责前期投资,至于后期的运营成本,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这样啊,”唐婉兮拍拍她的肩,“同情你哦。你该让他建房子的时候,用普通木材的。” 贺清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战战兢兢地问:“那个紫檀木什么的,到底多少钱啊?” 如果价格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那么她决定,先装修几个房间,供客人使用。然后一边赚钱,一边装修其他的房间。 唐婉兮想了想,道:“我对于这种高端木料家具市场也不是特别了解,这样吧,我们今天下午去逛逛,顺便看看其他木头的,也不一定非得紫檀木不可嘛。” 贺清扬心想,那还差不多。 下午,两人找了一家以售卖高端家具而闻名的商场,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号称是实木的。 贺清扬一眼就看中了一张桌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但是看上去很有古风古韵,质感也很好的样子,桌面上,还有天然形成的漂亮纹理。 旁边还配了一把同样质地的椅子。 她看了看唐婉兮,她点了点头,说道:“嗯,还不错。” 贺清扬便问了问价格。 店员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又淡淡地吐出几个字:“38万。” “一套吗?” “不,单独一张桌子。椅子45万。” 贺清扬:“……” 贫穷极大地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价格彻底刷新了她的三观。 另外,很明显,她们两个被严重鄙视了。 唐婉兮也愣住了。 她家虽然条件不错,但是仍然处于中产阶级的范围之内。 而这里面的产品,明显属于土豪专用,旁人勿想,最好连看都不要看。 贺清扬不死心,咬了咬牙,又问了几件。 不料件件都死贵死贵的,哪怕是那种看上去也不怎么样的,价格也没有低于六位数。 问了几个之后,店员开始不耐烦起来,脸色越来越冷。 唐婉兮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要不,你先少买几件?” “一件都买不起啊。” “怎么可能,”唐婉兮表示强烈的质疑,“你当我不知道啊,农场的生意那么红火,赚的钱不少吧?你这家伙,赚钱之后,不用来买家具,留着当嫁妆啊?” “少胡说,赚得多,用得也多啊。买化肥要不要钱?买果苗要不要钱?哦,还有,员工工资啊,农场的电费啊,税收啊之类的。”贺清扬掰着手指算,幸好水费基本上不要钱。 “当然,最重要的是,赚再多的钱,我也得留着扩大再生产啊。我还打算把隔壁的农场一并租下来呢。” “行行行,说不过你,那你打算怎么办?” 贺清扬想了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只能凉拌。” 两人很自觉地住了嘴。 最终,她们灰溜溜地回去了。 贺清扬觉得,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的赚钱动力。 然而,家具的事情还是需要解决的。 好东西买不起,差东西不想用。 想来想去,她决定,召开一个员工大会,问问神仙们的意思。 44.仙界土壤(二更) 会议一开始,贺清扬先是问了几个普通问题,比如,应该使用什么材料啊,采用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啊,具体要添置哪些家具家电之类的。 不出所料,所有员工异口同声地说:不需要。 他们都觉得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挺好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必要。 “广寒宫的地板,乃是用月精石所制,坐在上面很舒服的。”织女道。 贺清扬:“……” 有吗? 她只觉得冰冰凉凉的,赤脚踩上去的时候,冷得一哆嗦,活像踩在一个大冰块上面。 “至于家电之类,更是不需要。” 二郎神用手一抹。 在他的前面,出现了一面水镜。 “你瞧,想看哪里就看哪里,全部是现场直播的,比电视机方便多了。” 贺清扬凑上去看了看。 只见水镜上面,正在播放哮天犬睡觉的画面。 她:“……” 真君啊,有事没事,你监视你家狗子做什么。 “空调也是多余的,俺老孙是一只石猴,感觉不到寒暑凉热。”孙悟空也来凑热闹。 贺清扬彻底无语。 好吧,就知道和你们这些活了几千几万年的家伙之间,存在着一道深深的,不可逾越的代沟。 她只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一些做工精美,木料优质的家具,但是又没钱,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郎神首先说道:“优质木料的话,仙界就有很多啊,比如不尽木,三珠树,龙公竹之类的。” “问题是,那些东西能用来做家具吗?”贺清扬关切地问。 “这……倒是不曾听说。” “也可以这样啊,”孙悟空难得地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把广寒宫拆掉一部分嘛,不是就有木料了?” “使不得,使不得,”贺清扬连连道,“那样一来,房子就不够用了。” 她才不想再去一次月球呢,鬼才晓得在嫦娥和后羿的摧残之下,上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而且,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她也不会去干啊。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织女道,“既然要和广寒宫配套,那么,制作家具的木料,最好是采用同样的木头。” “可是,”贺清扬问,“广寒宫是用什么木头做的,我也不知道啊。” 就连唐婉兮这种半调子专业人士也不知道。 织女道:“自然是桂花树了。” “什么?”贺清扬大惊,“桂花树还能用来制作家具和房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就算没有装修方面的知识,她也有基本的常识,桂花树这种东西又不是没有见过。看起来树枝纤细柔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适合砍下来当木材使吧。 织女淡定地说,“普通的桂花树当然不行,但是吴刚砍的那一棵就行。你想啊,他砍了这么多年还砍不断,那木质能差到哪里去了呢?” “好像……是哦。” 她这么一说,贺清扬想起来了,自己房间的梳妆台上还插着一枝月中仙桂呢。 如果要用这种木头,都不用去月宫上面取,可以自产自销,就种在农场里面,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过,织女好像说过,凡间的土壤不适合种植月中的仙桂,那么,什么土壤适合呢? 贺清扬将自己的疑问一说。 孙悟空和二郎神都表示不知道。 他们虽然是神仙,但是基本上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一种,从来没有关注过和种地相关的事情。 倒是织女,关键时刻又提供了重要信息。 “桂花树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无限繁殖,”她说,“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仙界土壤的原因。那种土壤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 “是吗?”贺清扬愣愣地说,“那么,土壤的灵力又从何而来呢?” 本着能量不灭的原理,这些灵气应该有一个固定的来源吧? “便来自于它们本身。”织女道,“仙界土壤的特殊之处,就是可以自行产生灵力。” 贺清扬:这种操作就很厉害了哈,比永动机还厉害。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永动机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而仙界土壤可以。 “那我赶快用玉简弄一些仙界土壤下来。”贺清扬道,“那些东西应该是无主之物吧?估计数量还不少。应该随便用吧?” “等一下,”织女又道,“它们只有在仙界之中,才处于那种状态,离了天庭就不行了。” 贺清扬:“……” 害她白高兴一场。 “不过,”织女又道,“有一块土壤比较特殊,即使离了仙界,在凡间之中,也具有无比强大的,用之不竭的灵力。如果你能够把它找来,那么农场之中,不但是桂花树,就是其他的花草树木,其生长速度和效果,也能好上许多。” “是什么?”贺清扬立马问道。 “此物名叫‘息壤’。” “息壤?”听着耳熟。 贺清扬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是不是被大禹的老爹鲧偷偷带下凡间,用来治水,结果没什么效果的那个东西?” “嗯,就是它。” “太好了,我这就把它弄来。” 贺清扬立即掏出了玉简,输入了息壤两个字。 不料并没有相应的画面出现。 她不死心,又试了几次。 可惜仍然没有。 玉简之上,一片空白。 “怎么没有啊,”她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还有其他名字?” “不,不,”织女听到了,忙道,“这一块土壤比较特别,只有这一个名字,没有其他的啦。‘息’者,生生不息之意也。”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找不着啊。莫非……”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它现在不在仙界?” “没错,”织女笑道,“你真相了。确实,此物自从被偷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仙界之中。” 贺清扬大惊:“鲧没有还给天帝么?” “没有啊。” “可是,根据神话的记载,他逃下凡间之后,不是被天帝抓住了么?好像,还被祝融弄死了是吧?”贺清扬一边看手机,一边说,“哦,根据百科上面的记载,死了之后还生下了大禹……我勒个去,他作为一个男的,是怎么生出孩子来的?到底是代替他老婆怀孕呢?还是无性繁殖呢?” 织女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重点。天帝确实把他抓住了。然而,他并没有把息壤交出来啊,所以天帝一怒之下,才把他干掉了嘛。” “那,他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呢?”贺清扬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相比而言,这种不可思议的八卦比息壤的下落有意思多了。 织女道:“就这样生出来的啊。” 贺清扬一脸不解:“就这样是怎样?” 二郎神在一旁笑道:“贺姑娘,这个问题,你问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你想想看,这猴头是怎么出来的?” 孙悟空正在一旁啃蟠桃,啃得不亦乐乎,闻言,道:“俺老孙自然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人人都知道吧。” “就是啊,”二郎神又道,“既然石头都能生孩子,鲧作为一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生呢?” 贺清扬:“……” 这种神一般的逻辑! 她竟然无言以对。 好吧,看来这是神与凡人思维之间的一个重大差异。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生孩子必须按照既定的步骤,由特定的性别进行。 但是对于神仙来说…… 步骤、性别、物种,通通不是障碍。 反正,不管怎么样,总是能把孩子生下来的。 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所以说,如果我想找到息壤,只能亲自去问鲧了?据说他死了之后,变成了黄能,应该还活着吧?” 三个神仙齐齐点头。 “很好,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会告诉我吗?” “不会。”织女想也不想,果断答道。 贺清扬:“……” 二郎神解释,“他连天帝都不告诉,何况是旁人。” 孙悟空火上浇油:“他宁肯死,也不愿意说出息壤的所在。你能不能找到比死更有威慑力的法子?” “我……不能。”贺清扬弱弱地说。 她好想哭哦。 搞了半天,原来是空欢喜一场啊。 “那……还有其他获得名贵木材的法子么?” 孙悟空嘿嘿一笑,伸了伸爪子,“待俺老孙用那五鬼搬运之术,将那木料偷偷地弄来,你不就有了吗?” “对啊,”另外两名神仙也一并同意。 “我听说,有一个地方,就叫紫檀木博物馆,对吧?里面的家具应该很多吧。你想要哪一个,告诉我们便是。”二郎神对于人间的状态,颇为了解。 贺清扬:呵呵! 她已经从太白金星那里得到了证实,这种法子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字:偷。 且不说涉及到的伦理道德和法律法规的问题。 关键是,倘若被哪个前来住店的游客一眼认了出来,她要如何解释? 于是,这个法子立即被她否决掉了。 也就是说,综合各方面的意见考虑,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三种方案,而且各有优缺点。 方案一:用宜家的木质家具凑和一下,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方便获取。 方案二:努力赚钱,一边赚一边添置那些高级实木家具。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少不得花钱花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痛,但是,为了整体效果,咬牙忍了。 方案三:亲自出差一趟,去找找变成了黄能的鲧,指望从他那里拿到息壤,种出桂花树,砍下高级木头,再找师傅加工。这样一来,价格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东西又是一等一地好。 她纠结一番之后,决定从方案三开始。 反正,就算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嘛,尤其是金钱方面的损失。 45.羽渊历险(三更) “我决定了,”她宣布,“先去找鲧,试试看。万一运气好,他告诉我了呢?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通了呢?” 织女赞道:“勇士。” “不过,”贺清扬讨教,“他在哪里呢?我看网上说,天帝把他赶到羽山去了,然后在那里,令祝融杀死了他,再取出了大禹。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 “问题是,中国地图上有好几个羽山呢。他去的那一个,是哪一座啊?总不能一座一座地找过去吧。” “不用,”织女道,“关于这个,我是很清楚的,就是东海附近的那一座嘛。” “这样啊,那就好,我马上出发。” “等等,”织女连忙阻止了她,“他是死在羽山的没错,但是变成黄能之后,他并不住在山上啊。” “啊?搬家啦?” “也没搬多远,就是在羽山旁边的羽渊。” 贺清扬:“……光从名字来看,听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是一条很大的峡谷吗?因为有一个渊字嘛。” 织女叹了一口气,“幸好叫住你了。了解清楚以后再走嘛。羽渊是一条河,一条很大的河。” “哦,所以,我要去河里找……等等,可是我不会游泳啊。站在河边喊几嗓子,他听得到么?” “这个不好说,”织女摇摇头,“他就算听到了,也有可能不答理你。” 贺清扬:这个死傲娇。 “不用担心,我有一个法子,”二郎神道,“他理也得理,不理也得理。” “什么?” “他如果不答应你呢,你就搅得整个羽渊不得安宁,让他没有藏身之处。” 孙悟空补充:“他若是一刻不出来,你就一刻不要停止。时间一久,看谁熬得住。” 贺清扬:呵呵。这两个暴力分子。 这种法子也太简单粗暴了。 不过,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暴力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问题是,具体怎么操作呢?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搅动一池河水。” 孙悟空立马道:“无妨,俺老孙的金箍棒,可以借你一使。” 话一说完,他从耳朵里面掏出一根绣花针大小的东西,摊在手心,递到贺清扬的面前。 她好奇之下,用手去拈,结果看似轻飘飘的一件东西,居然拈不起来。 二郎神笑道:“算了吧,你那根棍子有一万多斤重,就算是我,拿着也费力,何况一个姑娘家。” 贺清扬这才想起金箍棒是一种超高密度的物质,不由得泪流满面:不,这不是性别问题,这是物种问题。你们是神仙嘛,我一介凡人,哪敢跟你们比。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来教你一个法子,”二郎神道,“那羽渊之水,不过是凡水而已,不足为虑,你只要将灵力灌注于掌中,再以掌心搅动河水便可。” 贺清扬:“……真君可否说得明确一些?” 二郎神道:“你先将意念集中于丹田之处,再以菩提老祖所教之法呼吸吐纳一番,待到丹田发热,灵气被调动起来,便以意念驱使其在灵脉之中流动,通过手臂之上的云门穴,天府穴,侠白穴,还有尺泽,列缺,一路直达少商穴,即可。” 贺清扬:“……” 她觉得,需要掏个小本本记下来。 除了那几个解酒用的穴道之外,其他的穴位,她一概不知。 而那种醒酒的法子,还是从唐婉兮那里学到的。 看来散会之后,有必要去买一张穴位图,到时候日也看夜也看,她就不信看不会。 不论如何,这次员工会议还是很有成果的,最起码,商量出了一个解决方法,虽然完全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贺清扬将农场里的事务安排一番之后,便出发了。 因为担心道路不熟,以及疲劳驾驶等问题,她没有开车,而是乘坐高铁,然后再转大巴,之后又转小车,一路颠沛,最终到达了羽山之畔。 此山不高,但是由花岗岩构成,气势颇为雄浑。 当然,不是什么有名的旅游景点,只是住在市里的人周末郊游的地方而已。 贺清扬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山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不去管它,绕着山脚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羽渊,又被当地人称之为羽河。 河道很窄,水流平缓。 从两侧的地形地貌可以看出,这条河流在远古时期,应该是比较宽阔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水流量减少,水位下降,水质也变得不甚清澈。 鲧住在这种地方,想必是不太舒服的。 贺清扬还没有见到他,便对他充满了同情。 何况,她是来求取息壤的,又不是过来暴力抢夺的,遂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二郎神教的那一招“翻江倒海”。 她沿着河边走了一段路,却只见水色泛浑,什么都看不清楚,连鱼都没有一只,更不用说黄能了。 她只得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对着河水叫了几声,“鲧,鲧,鲧……” 河面平静如镜。 并没有一只黄能浮上来答理她。 倒是身侧的几个年轻人不乐意了,“美女,你让谁滚呢?” 贺清扬反应过来,立马道:“不是让你们哈,不要多想。” “那你在跟谁说话?”其中一人戴着鸭舌帽,立即问道。 “哦,我在叫我的宠物。” 那人乐了,“是猫还是狗啊,难不成掉河里了?” 贺清扬想了想,认真说道:“是一只鳖,很大的鳖。” 根据某些资料的记载,黄能就是三足鳖。当然,也有其他说法。 具体是什么,还得见了鲧之后,才能明白。 那人奇道:“还有人把鳖当宠物的啊?” “有啊,我不就是。” “那你站在岸边叫什么叫,它哪儿听得到,下去找啊,用手摸啊。”鸭舌帽大概是管闲事管上瘾了。 贺清扬无奈地说:“我不会游泳。” 如果会的话,倒真是可以下去看看。 毕竟根据书上的记载,黄能是一只体型很大的鳖,在这么小的一条河里,应该挺显眼的。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鸭舌帽道,“这条河又不深,尤其是这一段河道,现在是枯水期,最多到你的这儿。” 他比划了一下大腿的位置。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就是本地人,经常过来溜达。你看,我都没有下去游泳,就是因为水太浅了,没意思。” 贺清扬一听,有点心动。 人命关天的事情,这人应该不会骗她吧? 却听他的同伴说道:“美女,别听他的。虽然河水不深,但是河里有怪兽,小心它一口把你拖下去,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切,哪里有怪兽,你不要吓唬人家姑娘。”鸭舌帽说完,又道,“美女,你别理他,他这叫危言耸听。” “什么怪兽啊?” “咳,没什么,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贺清扬心里一动。 她觉得,黄能和怪兽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联系。搞不好黄能就是所谓的怪兽呢。 这么一说的话,她更要下去看看了,当即脱鞋脱袜子,把裤管也卷了起来。 那几人惊讶:“你还真的打算下去啊?” “嗯,当然。” “别啊,我就是开个玩笑。”鸭舌帽赶紧道,“就算水位不深,你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也很危险啊,何况还有怪兽呢。” “你不是说没有吗?” “那个,呵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哈。” 他越是这么说,贺清扬越是觉得,河水里面肯定有古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鲧的日常居住地就是这一段河道了。 这么一说,她非得下去看看不可,起码表明一下自己的诚意嘛。 她伸出脚去,在河边试了一下,马上冷得一缩。 妈呀,这温度太低了。 不过,想来也是,现在还是阳春三月,太阳都没有什么热度,何况河水呢。 鸭舌帽幸灾乐祸地笑道:“冻着了吧,让你别下去嘛。” 贺清扬咬了咬牙,将脚放进河水之中,一动不动,硬是抗了一会儿,等到身体渐渐习惯一点了,再慢慢地朝着河中走去。 河岸边,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鸭舌帽嘟囔了一句,“真拿她没办法,”便也跟着下来了,鞋袜都来不及脱。 贺清扬知道他是过来帮忙的,心中感激,冲他一笑,“谢谢啊。” 那人摇手,“谢就免了。不要耽误太长哈,找不到王八,你就赶紧上去。” “嗯,好的。” 鸭舌帽说得没错,河水果然不深,只是水质浑浊,所以给人一种看不到底的感觉。 贺清扬快要走到羽河中心了,河水也只到她的膝盖位置。 凭借触感,她觉得,脚底下踩着的,应该是河沙,而不是石头之类的。 其实,如果是石头还好些,这种泥沙最是凶险,里头随时可能埋着玻璃渣一类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将脚板心戳破。 到时候流血事小,伤口一旦感染了,那就麻烦了。 贺清扬不由得有一点后悔,早知道就穿着鞋子下来了,大不了以后再烘干嘛。 但是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她又懒得回去。 于是,到了河水略深的地方,她便弯下腰,开始在水中摸索,一边摸索一边叫着“鲧”的名字。 她觉得,那么大一只鳖,不管怎样,也能摸到它的身体的一角吧。 鸭舌帽也像她一样。 不过,他搜索得更加彻底一些,毕竟他是男生嘛,就算身上的衣服打湿了也没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依然一无所获。 岸上的同伴叫道:“你们两个好了没?别找啦,快点上来,再找下去就该感冒了。” 贺清扬心想,自己感冒了不要紧,不能连累人家嘛,便直起身子,道:“我们上去吧,不找了。它可能不在这儿。” 鸭舌帽却没动,脸色一凝,道:“等等。” 贺清扬心里一跳,“怎么,你找到了?” “我手上摸到的这个东西,”他若有所思,“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是什么?什么感觉?”贺清扬马上问。 鸭舌帽不答,反问道:“美女,你养的王八有多大啊?” “这……”贺清扬犹豫了一下,道:“很大。” 黄能这种传说中的动物,她哪晓得有多大。 鸭舌帽不满地说:“很大是多大?” 贺清扬正在思考怎么回答,忽然觉得脚下的流沙往下一陷,她的身体跟着猛地一沉,整个脑袋就没入了水中,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水。 她心里一慌,像所有溺水之人一样,双手乱抓,双脚乱蹬。 耳畔听得鸭舌帽说了一声“卧槽”,然后就听不清楚了,整个人就像是晕了一样,思维开始混乱。 除了本能地挣扎以外,对于外界的感知都模糊了。 46.宝藏传说 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岸边。 衣服全部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又粘又冷,很不舒服。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心想恐怕一场重感冒是免不了了。只希望不要立即倒下去,好歹让她忙完手上的事情再说。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穿得比较多,所以即使全身都湿了,也不会辣别人的眼睛。 几个年轻人没有走开,一见她醒来,全都松了一口气。 “美女,你要是再不醒,我们就要拨打120了。” 鸭舌帽还嘟囔了一句:“就只是喝了一两口水而已,沉下去还不到五秒钟,就被我捞起来了,怎么晕了这么久。” 贺清扬有点懵。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打了一个喷嚏,问。 她只记得脚下一沉,然后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没什么啊,”鸭舌帽道,“就是你运气不好啊,踩到一块松软的沙子了,所以陷下去了呗。哎,我说,原来你真的半点都不会游泳啊,我还以为是夸张呢。还好还好,我跟着你一块儿下去了,如果你一个人的话,搞不好我们想要救你,都来不及了。” 贺清扬感激地道了一声谢。 鸭舌帽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对了,我记得,在我昏迷之前,你是不是找到我的宠物啦?” 鸭舌帽的神态有一瞬间的迟疑,立马答道:“没有。” 贺清扬:“……” 基本的察言观色能力,她还是具备的嘛。 “帅哥,不要这样嘛。那个宠物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有什么话你直接告诉我不行么?” 鸭舌帽看了看他的同伴,叹了一口气,道:“你节哀。” 贺清扬无语。 我要节哪门子哀?我现在独身一人,上无老,下无小,家里也不可能有人去世啊。 “你的宠物,”鸭舌帽道,“看得出来,你和它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所以请你务必要告诉我,它在哪里。我非找到它不可。” “它可能……”鸭舌帽的声音低了下去,“被河里面的那只怪兽给吞掉了。” 贺清扬:“……” 细细揣摩一下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 “帅哥,你刚才看到那只怪兽了?”她激动得一把拉住了他。 鸭舌帽吓了一跳,赶紧道:“美女,别激动,别激动。我跟你说,王八死了不能复生。你孤身一人的,也不会游泳,千万不要去找那只怪兽报仇。你打不过它的,它太大了。” “我知道啊,帅哥,我没想去找他报仇。” “那你……” “我就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到底见到他没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就在眼前的河道里面?” 一连串问题将鸭舌帽击晕了,半晌,他才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贺清扬恨不得马上找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但是又找不到,只得一再地点头,“真的,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你快告诉我吧,他是不是长得跟王八一样?”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笑道:“美女,我看,你不是来找宠物的吧,你就是冲那只怪兽来的吧?” 贺清扬心知太过急切,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话一出口,就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一点点怪异,众人的表情好像突然冷下来了一样。 她不解。 她的动机有什么不妥吗? 半晌,只听鸭舌帽冷笑一声,“原来,你也在打宝藏的主意啊。你劝你还是算了吧,这种有的没的的事情,不值得浪费这么多时间。” 贺清扬莫名其妙:“什么宝藏?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贺清扬简直抓狂,这几个家伙怎么一回事啊,讲话讲得不清不楚的。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好像很不信任她,这让她怎么自证清白嘛。 “我真不知道,”她诚恳地说,“我确实听说过,这河里有怪兽,所以好奇过来看看。你们懂的,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什么尼斯湖水怪,长白天池的水怪,不是吸引了很多人吗。但是……什么宝藏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啊。要不,你告诉我一下?” 几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鸭舌帽才试探着问:“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真的,要是现场有一个测谎仪,我立马就用了,以示清白。”贺清扬想了想,犹觉这种说法不够,又道,“如果我知道宝藏的事情,就让我天打雷劈,行不行?” 可能是她的语气太过认真,鸭舌帽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松动。 “好吧,”他说,“可能你真的不知道。毕竟,怪物的事情流传虽广,但是宝藏什么的,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多。唉,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吧,满足一下你的好奇之心。对了,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怪兽的?” “听说的啊,”贺清扬半真半假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嘛。” “那你是怎么看待这一件事情的呢?” “我觉得,多半是什么变异了的动物吧。我那朋友少见多怪而已。” “然后你就傻不啦叽地跑来看。而且是在完全不会游泳的情况之下,跑到水里面去?还有,你刚才在水面老是叫人滚滚滚,不会是在叫那只怪兽吧?我去,你连它的名字都取好啦?” 贺清扬:“……” 她一个问题都答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只能保持礼貌地微笑。 鸭舌帽就当她是默认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傻的人,笑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怪兽守护着一座宝藏啊?” “这个倒真没有。”贺清扬道,“想都没有想过。” “好吧,”鸭舌帽道,“你朋友可能也是外地的。根据我们当地的传说呢,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这一条羽河里面,便生活着一只怪兽,具体长什么样子,没人说得清楚,各种版本都有。然而,有人说,它守护着一个宝藏。据说,只要找到了怪兽,就能找到那一个宝藏。所以,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哦,对了,丰水期的时候——也就是河水宽阔,水位高涨的时候,还有淘沙船停在这里,日夜不停地工作呢。表面上说是为了挖宽河道,淘掉淤泥,谁知道呢,搞不好他们就是在这里找怪兽,也就是找宝藏的。” “就是嘛,我都见到好几次了。啥都没有找到不说,反而把羽河搞得乌烟瘴气的。”另一个年轻人忿忿不平地说。 贺清扬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她说出想要寻找怪兽之后,这一群人对她充满了敌意。 他们大概对于这种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就大肆破坏当地生态环境的行为,很是不爽。 “你们放心,”她立即表明立场,“我绝对不干那种事情。” 鸭舌帽看了看她,点点头:“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放心的,因为非常明显,就算你有那个主观动机,也没有那个客观实力。” 贺清扬:你简直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信不信,姐不用什么淘沙船,也能把整条羽河,搅个天翻地覆。 “不过,”鸭舌帽道,“我有点怀疑,你会不会是过来踩点的,只要探听好了时间人物地点,你们的大队人马就会杀将过来。” “……你想多了,”贺清扬道,“真的要找怪兽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哈哈,怎么,刚才没有喝够河水啊?”几人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劝道:“美女,你还是回去吧。这羽河呢,看着虽小,年头久远,里头的秘密多了去了。不管你想干什么,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贺清扬道:“行啊,但是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呢,刚才到底看到怪兽没?” 这一次,鸭舌帽果断答道:“没看到。怪兽哪里是那么容易现身的。” 贺清扬:“……那你干嘛一副有所收获的样子。” “我觉得,”鸭舌帽突然神情一凝,“我可能摸到了。” “你确定?”贺清扬兴奋了。 如果是真的,那说明鲧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当然,一个在陆地上,一个在水里面,咫尺约等于天涯。 但是至少说明一点,鲧还在羽河里面,而且,刚才极有可能是听到她的呼喊,所以才游到这一段河道来的。 谁知鸭舌帽摇摇头:“我不确定。” 贺清扬:“……” 鸭舌帽嚷嚷起来,“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只是摸一下而已,至于摸到的到底是怪兽的身体,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我哪里确定得了。更何况,我刚想好好摸一下,你就一脚踩空了嘛,还带动得那个东西也动了一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贺清扬突然想到一点,忙问:“到底是我脚下的泥沙下陷,导致那个东西移动?还是它先移动,才使得我的脚底出现异常的?” 顺序不同,差别大了去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搞不好,鲧是故意为难于她的,那说明,他完全不想出来见面嘛。 鸭舌帽想了一想,迟疑着说:“我觉得,有点像是后者。但是也说不好,我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知道那个东西的移动时间——如果那真的是怪兽的话,他也知道眼前这个美女溺水的时间,但是,他并不能准确地知道她脚下的泥沙下陷的时间。 因为几次事件发生的时间挨得很近,所以很难确定它们的先后顺序。 贺清扬郁闷,其实,她觉得,多半是后者。 这么说来的话,想要通过常规方法,将鲧召唤出来,是不可能实现的。 看来,她只得动用二郎神教过的那一招了:翻江倒海。 只是…… 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她在想,是当着他们的面进行,以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呢? 还是等他们走了以后,再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行动,以掩饰鲧的行踪呢? 47.鲧的现身(二更)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说道,“美女,我们要走啦。你走不走?可以搭我们的顺风车哦。” “不用了,谢谢,我再待一会儿吧。”贺清扬道。 她正在发愁怎么选呢,这人就帮她选好了。 “真的不走吗?”鸭舌帽不放心地说,“你的全身都湿透了,不回去换件衣服?小心感冒。” “真的不用啦,谢谢,”贺清扬红着鼻子,说,“反正冷啊冷的,也就习惯了。” 几个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准备走人。 鸭舌帽特别叮嘱了一句:“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到河里去哈。小心再次溺水,这次就没人救你了。” “嗯,知道。”贺清扬道。 等到那几个年轻人走了之后,她捋起袖子,拿出穴位图和自己的小本本,照着二郎神所说的,开始集中意念,调动灵气。 很快,一股热热的感觉就从丹田之中升起,很是舒服受用,就连身上都不太冷了。 与此同时,湿透了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干。 她一喜,心想,原来灵气还有这种妙用啊,比烘干机还好使。 但是这样一来,她的注意力就略有分散,丹田之中的热气一滞,处于将散未散的境地。 贺清扬赶紧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用心感受灵气的运行轨迹,拼命将它向着自己的手臂引导。 她本来不抱太大的希望,结果没有想到,这一招还真的管用。 那股热流很快就流出了丹田,沿着身体往上窜,最终到达手臂部位,然后经过了各种重要穴道,每经过一处的时候,她都感到那穴位之处一热。 最后,感觉到灵气即将冲出身体的时候,她赶紧将整个手掌浸泡在河水之中。 这样一来,灵气一出去,就进入了河中。 很快,水里就荡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然后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气泡。 贺清扬一看有戏,加紧集中注意力,向水中输送灵气。 整条羽河的动静越来越大,渐渐有小小的波浪一层接一层地涌向岸边。 她心里一动,索性将整条手臂都浸入水中,然后如同勺子一样地,开始顺时针搅动。 这样一来,果然效果更好。 小浪慢慢变大,气泡成了漩涡。 不过片刻功夫,小小的羽河之中,居然掀起了一人多高的巨浪,一波一波地,直朝岸边扑来,将贺清扬再次淋了一个透湿。 她不由得庆幸,幸好没有回去换衣服,否则的话,算是白换了。 当然,更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此刻,这一段河道的岸边没人。 就在一片巨浪的喧嚣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卧槽,这是你干的吗?” 贺清扬扭头,只见鸭舌帽独身一人,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里一急,便想,这个家伙怎么早不来迟不来,现在过来。 这一分神,羽河之中的波浪就小了一些。 她毕竟灵力有限,修行时间尚短,远远没有达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好死不死,鸭舌帽见她不答,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德性又犯了,“你是神仙,妖怪?还是那怪兽的同党?” 贺清扬看着开始恢复平静的羽河,心里一急,道:“闭嘴。” 心随念动,一股水箭从河中激射而出,正好打在鸭舌帽身上,立时将他打晕了过去。 贺清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很是愧疚:哪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可是…… 这小子好吵啊。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大不了以后再道歉啰。 她决定,加快进度,争取早点把鲧逼出来。 这么一想,她便集中意念,将丹田之中的灵力通通调动起来。 羽河水很快就如同一锅煮开了的热水一般,翻腾不止,随即又化为浪涛,向上一窜,在半空之中,如同一条白龙。 越来越多的河水向上涌来,河底的某些地方便露了出来,尤其是泥沙地带,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贺清扬竭力睁大了眼睛,在河底搜寻鲧的身影,突然听到一个清冽之极的声音叱道:“停手!” 她的第一反应是:切,你让停就停啊,你算哪根葱。 可是循声望去,就见到一只巨大无比的王八,正蹲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之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如何从两只王八眼中看出怒气二字来的。 但是,倘若没有认错的话,这只长得像鳖,其实只有三只脚的东西,就是鲧变成的黄能了。 她的心念一动,意念一散,灵气停止外泄。 整条羽河水开始从半空之中落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她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正要叫一声“鲧”字,但又觉得这个字的谐音不太好听,于是迅速改变主意,低眉顺眼地叫了一声:“祖宗!” 鲧:“……” 此人为何前倨而后恭也? 但是……他可不打算买她的帐,便高昂起自己的王八脑袋,傲然道:“谁是你的祖宗。” “你啊。”贺清扬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恭恭敬敬地说,“您瞧,你是黄帝的亲孙子吧?而我们汉人呢,一向以炎黄子孙而自称。当然,从血缘关系的角度来讲,我们确实也是哈。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是正经亲戚。那啥,老祖宗,照顾一下呗。” 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算是哪门子亲戚。 贺清扬其实也感到很是羞耻,并且发自内心地唾弃自己这种攀亲带故的行为。 但是没办法,二郎神他们只是教了她如何将鲧从羽河之中逼出来,却并没有教她如何把息壤的下落从他的嘴里套出来。 后面的步骤,全靠她自己随机应变了。 而根据这位祖宗的表现来看,她搅动羽河的行为,明显让他感到极其不爽,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定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至于面子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吧,反正要来也没用。 却听鲧哼了一声,道:“你说你是我的后代,好,那我问你,你到底是炎帝部落的,还是黄帝部落的,又或者是投降过来的蚩尤部落的?我告诉你,这三个部落见了彼此,可是跟斗鸡似的,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 贺清扬:这踏马还真是一个问题。 从血缘的角度来讲…… 那是肯定讲不清楚的。 从文化的角度来讲…… 那也是百分之百讲不清楚的。 她略一思索,狗腿地回答:“老祖宗是哪一个部落的,我就是哪一个部落的。就算我的身不是,我的心也是。” 鲧再次不屑:“花言巧语,说得好听。无非是想要打听宝藏的下落。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有。就算你要把我捉去炖王八汤,也没有。” 贺清扬汗颜。 王八汤这么好的主意,她居然没有想到。 不过,既然鲧说了没用,那就应该是真正的没用了。 “祖宗,您误会了,”她诚恳地说,“我没想把您捉去,那个,炖汤。我也不想知道宝藏之类的东西。我其实就想问问,您把息壤放哪儿了?” 鲧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人家都是想要宝藏之类的身外之物,只有你,一来就想要我的命根子。” 贺清扬大惊,他怎么会怒成这个样子。 就是一块土而已,虽然是一块不同寻常的土。 但是他自己拿着也没用嘛。 “祖宗,我可以解释。”她想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却听鲧又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要土没有,要命一条。” “别呀。有话好好说嘛。”贺清扬只得把死皮赖脸的精神发挥到底。 “谁跟你好好说。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真的不走?” “当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好,你既然说是我的后代,那我今天,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孙。” 鲧突然翻脸,一边说话,一边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朝着贺清扬的方向走来,至于前面一只爪子,则是高高扬起,似乎想要呼她一巴掌。 贺清扬郁闷,赶紧上窜下跳地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祖宗,祖宗,您三思啊,有事好商量,不要激动嘛!” 她不知道被王八爪子呼上一巴掌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知道,黄能的那爪子太大,比熊掌还大,一旦碰上,只怕不死也会脱层皮呢。 她跑得很快,但是鲧也不慢。 贺清扬边跑边叫苦不迭。 谁说乌龟跑得慢来着,这位只有两条腿了,还能跑这么快,若是四条腿,那还了得。 不过幸好,虽然很是费劲,她的速度,还是比黄能快了那么一点点,逃出生天是足够了。 只不过,她不敢跑得太快太远,生怕鲧祖宗趁她远走,自己又爬回到河里去了。那样的话,她岂不是还要再翻江倒海一次,也不知丹田里面的灵力够不够用。 但是也不敢跑得太慢,否则真被他呼上一巴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她只敢绕着圈子跑,跑来跑去,大体上都在河边打转。 终于,在这场持久战中,黄能败下阵来。 他的身上毕竟背了一个重重的壳,负重前行,不如贺清扬轻便灵活。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趴了下来,踹着粗气,不动了。 贺清扬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鲧休息够了,满腔的怒火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声音重新恢复了清冽平静:“你当真想要息壤?” “嗯,”贺清扬大大地点了一下头。 听这语气,莫非可以峰回路转? “所为何事?” “这……植树种草,造福万民。”贺清扬想了想,道。 考虑到鲧生前就是一个为了治水而鞠躬尽瘁的主儿,把“万民”什么的挂在嘴边,说不定会有些用处呢。 虽然和实际情况小有出入,但也不算是完全胡编乱造嘛。 用息壤植出来的桂花树,做成的家具,可不就是供人民群众使用么?只不过是有偿的,而不是免费的而已。 只见鲧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毕竟一只王八的脸色,能看出什么转变来。 “那好,”他一点头,“想要息壤也可以……” 贺清扬大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么? “……你把我的那个不孝子找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当面问问他。”鲧又道。 贺清扬先是一愣,再是一惊。 哪个不孝子,大禹吗? 48.父子相见(三更) 贺清扬觉得,很有必要确认一下:“老祖宗,您说的不孝子,是指大禹吗?” “废话。”一说起这个儿子,鲧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好像对他充满了各种不爽。 “这个,”贺清扬深深感到有仗义执言的必要,“他没有不孝啊。恰好相反,他把您老人家的治水事业发扬光大,终于取得了成功,深受万民爱戴啊。哦,对了,为了治水,他还三过家门而不入呢,可谓鞠躬尽瘁,勤政爱民的典范。” 鲧冷笑:“不用你为他说话,那小子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我虽然常年待在这羽渊之中,自然有人向我传递消息。” 贺清扬:好吧,她多管闲事了。 其实想来也是,大禹的所作所为,虽然鲧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好歹身处同一时代,从他人口中获得的,也是第二手消息。 不像她,消息经过几十代人,甚至几百代人,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了。 搞不好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不再废话,说道:“行,我把他找过来。那样的话,您能把息壤给我了么?” “你先把人找过来,到时候再说。”鲧一点都不上当。 贺清扬: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她正在想,要不要讨价还价,就听鲧威胁道:“怎么样,你找不找?如果不乐意的话,我现在就回到羽渊里去。这一次,你就算把羽河水抽干了,我也不出来了。” “找,找。”贺清扬慌忙回答。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不过,你儿子在哪里啊?”她又问,“从理论上来讲,他不是……” 死了吗? 贺清扬想问个清楚,但是又觉得这个“死”字有些不好出口。 不料鲧倒是无所谓,“他的确是死了。问题是像我们这种半人半神的直系后代,就算死了,也不容易死透。你瞧,我不就变成黄能,活到现在了么?” “所以,”贺清扬问道,“大禹变成了……” “人死之后,自然为鬼。”鲧奇怪地看着她,“枉你身为一个人类,居然不知道这种常识。” 贺清扬:这不怪她。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走寻常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的遭遇如此寻常。 好吧,看来他和纣王、后羿等人一样,死是死了,只是没有再入轮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在地府里面担任一官半职。 这就好办,直接召唤即可。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掏出了玉简。 鲧一直盯着她,见她手中的法宝灵力如此充沛,不由得震惊之极。 看来这一次,他找对人了。 贺清扬生怕与大禹通话的时候,他会说出一些不敬之语来,便走到了一边,鲧听不到的地方,然后调出了大禹的图象。 他果然死而为鬼神了,只不过不在地府里,而在会稽山里当山神。 从图像上来看,他是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长期从事户外活动之人。 与鲧相比,他算是很给面子了。 贺清扬用手指一点他的图象,他立即便给予了回应。 “姑娘是……” “我叫贺清扬。那个,我是谁其实不重要。”贺清扬道,“不过,你的……嗯……父亲想要见你,不知你可愿与他一见?” 她纠结了一下,才说出“父亲”二字。 鲧和大禹的关系比较特殊,从理论上来说,说是母亲也未尝不可。 大禹很惊讶,反问道:“我父亲?” “额……”贺清扬犹豫了一下,又道,“或者说,你母亲?” 大禹笑了,“都可以。我只是……很吃惊。你知道的,自从出生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一面。当然,也一直没有机会。” “嗯,”贺清扬深表同情,“你想见他么?” “想啊,”大禹立马说道,“只是,我身为会稽山神,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去。” “没关系的,”贺清扬马上说,“你愿意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吗?那拜托姑娘了。”大禹不抱希望地说。 贺清扬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点了一下他的图像,只见片刻之后,他真的晃晃悠悠地从玉简之中飘了出来,最后变成真人大小,落到地上,脸上兀自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便过来了。 他看着眼前之人,道:“原来,姑娘的法力如此高强,失敬了。” “哪里哪里,就是仗着法宝好使而已。”贺清扬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她将大禹带到鲧的面前之后。 只见这一人一鳖互相看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如同两尊雕像。 既没有想象之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热泪盈眶,甚至没有熟人见面的例行点头打招呼。 贺清扬猜测,可能是人家父子久别重逢,有一些体己话要说。 而她一个外人在场,所以不方便讲话? 便主动说道:“那个,两位,你们慢慢聊哈。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叫我一声就是。我就在那边,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面对着两父子,倒着走路,往后一退再退,直到退出几十米远的地方,确定啥也听不到了,这才停了下来。 当然,虽然她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鲧祖宗就跑了。 到时候,她上哪儿找王八去。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这一人一鳖终于开始动了。 他们互相走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拥抱之类的动作,事实上,就连一个亲密一点的动作也没有。 只见大禹的手上动个不停,好像在比划着什么,当然嘴也动个不停。 贺清扬猜测,大概鲧在问他什么事情,而他在解释? 显然,他要解释的那一件事情,还颇为复杂,所以费了半天功夫也说不清楚。 她不由得按照常理推测,大禹不会是在解释自己一直没来探望老爹的原因吧? 或者是娶媳妇生儿子的事情? 据说他娶了涂山氏的女娇为妻。 后世的史学家推测,那是一个以九尾白狐为图腾的部落。 不过,贺清扬觉得,既然黄能什么的都出来了,搞不好那部落就是一个狐狸窝呢。 大禹的老婆女娇就是一只标准的九尾白狐呢。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父子俩更没闲着。 鲧就像刚才一样,用两只后脚支撑身体,人立而起,一只前爪在空中划来划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而大禹更夸张,索性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鹅卵石,垒来垒去的。 当然,因为隔得太远,贺清扬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搭了一个什么形状。 她只是斗胆猜测,这父子俩莫不是在重复童年时候的搭积木游戏? 也是哈,大禹从出生开始,都没有享受过父爱和母爱。 如今,机会难得,鲧想要给他补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两人亲密互动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她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半天了,那两个硬是跟没看见一样,继续他们的搭积木游戏。 贺清扬站一会儿,蹲一会儿。 蹲一会儿,再站一会儿,时不时地还在冷冰冰的石头上坐一会儿。 眼睁睁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的湿衣服都穿干了,那边两位还是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便往前走了若干米。 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是语气有点激烈,好像是在争论什么。 贺清扬大惊。 难不成不是亲子互动,而是父子反目了? 她停住了脚步。 这样的话,她就更不方便过去了嘛。 但是转身离开的话,她又舍不得。 这种又想探听人家的隐私,又觉得不太地道的心情最是折磨人了。 于是,一时之间,贺清扬便处于一种进不得退不得的状态。 就在这时,她好像看到,鲧祖宗的那一只王八脚冲着她的方向,招了一招。 她心中一跳。 这是在让她过去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等了一会儿。 鲧不耐烦了,索性冲她叫了起来:“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贺清扬大喜。 不管是好是坏,总算不用杵在一旁无所事事了。 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乐呵呵地说:“老祖宗,什么事啊?” 鲧张口就道:“小姑娘,你来评评理。” “哎,好的。”贺清扬答应下来之后,才看了看大禹的脸色——实在谈不上愉快,以及地上的疑似积木——基本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老祖宗,评什么理?”她只得问道。 “你说说看,”鲧道,“治水之法,到底以壅为主,还是以疏为主?” 贺清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禹,再低头瞄了瞄地上那一堆石头土块,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他奶奶的,原来这两个老祖宗忙活半天,就是在争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 卧糟,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讨论这些,有意义吗? 还有,鲧王八,你说你的儿子不孝,原来就是因为没有按照你的法子去治水啊! 这算哪门子不孝。 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却听大禹问道:“不错,就是这个问题。姑娘,你的意见是什么?” 贺清扬回过神来,只见一人一鳖,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目光里面双双充满了希冀之色。 她顿时纠结了。 这简直就是人生之中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有没有? 理智常识和良心都告诉她,应该站在大禹一方。 毕竟人家治水成功了么,从实践来看,显然是真理所在的一方啊。 然而…… 她是为了息壤而来的啊。 真那样说的话,得罪了鲧祖宗,他老人家若是恼羞成怒,坚决不给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捉他去炖王八汤吧。 这时,鲧又道:“小姑娘,你快说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是壅是疏,你直言便是。” 贺清扬的脑子里面飞速转过无数念头,终于拿定了主意。 49.治水之法 “老祖宗,”她笑得一脸真诚,“我发自内心地觉得,治水之道,以壅为主。任凭洪水滔天,只要把它们堵住了,自然无法四处流动。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大禹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姑娘,你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就不会痛吗?” 至于鲧,则是轻轻“哼”了一声,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贺清扬有点懵,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却听鲧又道:“那你且说说看,用疏的法子,有什么不好?” 贺清扬:“……” 对啊,有什么不好呢? 人家治水都成功了,能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时间宽裕的话,她就可以掏出手机来,查阅一下相关资料,搞不好还真能发现一点两点坏处。 然而,此事迫在眉睫,她只得硬着头皮说:“最大的坏处,自然是浪费人力物力了。既然要疏导河道,当然少不了大量的挖掘工作,据我所知,每挖出一条人工河道来,都是很费力气的。哪里有息壤好使,只要往那里一放,它就会自行上涨,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我说得没错吧,老祖宗?” 她真是由衷地佩服自己,这都能掰扯过去。 鲧不答。 倒是大禹,无奈地说:“姑娘,那个,其实在挖掘河道的时候,我很少让大家帮忙的。正如你所说,这种做法确实太慢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应龙帮我干的。” 贺清扬:“……” 一时激动,就忘了这个超级外挂了。如果是应龙的话,当然不存在浪费人力物力的问题。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想也知道,它那么大一只,龙尾在地上一拖,就能拽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出来,正好用做河水的通道。 她的眼珠子一转,笑了两声,又道:“尽管如此,嘿嘿,这种法子还有别的缺陷嘛。比如,占地儿啊。你想啊,好端端的一块完整土地,被你们挖得七零八碎的,又是沟又是渠的,看上去多碍眼睛啊,人家在耕种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种东西嘛。哦,如果挖出来的是河道,那就更不方便了。本来可以使用马和车这些交通工具的,现在可好,走着走着,前面就是一条河。好不容易坐船过去了,没走几步,又是一条河。谁受得了啊。” 贺清扬硬着头皮说了一大通,说得自己都想哭哦。 这种不成理由的理由,人家会不会当她是个智障啊。 果然,只听鲧再次“哼”了一声,语气里面,透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大禹苦笑,道:“贺姑娘,就算你一心想要从我父亲手中取得息壤,也不用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啊。你尽管说实话好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贺清扬脸上一红。 虽然她的目的确实是如此,但是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点了出来,还是感觉非常羞耻。 然而实话这种东西嘛…… 她看了一眼鲧祖宗的脸色,还是觉得,万万不能说的,谁晓得他老人家的胸襟怎么样,万一不如想象当中宽广呢。 但是…… 她要如何证明鲧的治水之法,优于大禹的治水之法呢? 她咬了咬牙,决定使出最后的一招,便道:“是这样的,两位祖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是水利方面的专家,所以治水之道呢,确实一窍不通,也讲不出什么长篇大论的道理。但是……我知道,鲧祖宗的壅堵之法确实是优于疏导之法的。” 鲧不屑地说:“你既然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如何知道我的法子更好?” “因为我知道具体的例子啊。”贺清扬立马道,“而且不只一个。既然大家都是这么干的,那么显然,这就是一种最好的办法啊。” “是吗?”鲧终于正面看她了,“你且说说看,是什么例子。” “哦,好的,”贺清扬打起了精神,“两位,你们听说过一个叫做埃及的国家么?” 不出所料,两人一起摇头。 “好吧,这不是重点,”贺清扬道,“重点是,这个国家有一条尼罗河,比黄河还长,是世界第一大河,水量充沛,季节性地泛滥。于是,该国也和九州大地一样,年年遭受洪水之患,有的时候还特别厉害,几乎整个国家都会被洪水淹没。普通百姓简直苦不堪言啊。” 当然,具体有没有这么厉害,她也不知道。 但是,反正这两人没有听说过嘛,那么细节部分,进行一下适当地夸张和渲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果然,两人都很感兴趣。 大禹的神色都严肃了不少。 “那么,请问姑娘,他们是如何治理水患之灾的。” 贺清扬就等他提出这个问题呢,立马说道:“他们采用的,就是鲧祖宗曾经用过的法子,在尼罗河的上游修了几面高墙,将多余的洪水堵住,使得它们没有办法流到下游去。” “当真?”鲧问道,声音都有一点点变了。 他虽然不大相信贺清扬之前胡掰乱扯的那一套理论,但是她都举出实际的例子来了,可信度简直大大提高。 一想到后世之人还在采用他当年的治水之法,鲧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小激动。 “自然是真的,”贺清扬道,“那几面高墙还挺有名的,叫做阿斯旺水坝,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水坝呢。” 应该是吧?没记错吧? 算了,管他呢。 她懒得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掏出手机,搜出相应的图片,递给两人。 “老祖宗你看,这就是那个阿斯旺水坝。” 鲧和大禹都凑了上去。 贺清扬心里得意,心想这一次,由不得你们不信了吧。 “当然,他们没有息壤这种宝贝,所以,这几面大坝都是用钢筋水泥铸造起来的,而且,由工人们亲自动手,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完全修好。但是,你们想啊,花这么长的时间,费这么大的功夫,埃及人也要把它修起来,可见是一个好东西嘛。”贺清扬补充。 两人看了良久,鲧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而大禹的脸色则越来越沉。 末了,他问道:“贺姑娘,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 “若是如图中所示,用这种叫做大坝的东西,将洪水团团围住。则其中的水量只会越来越多,有朝一日,一旦决堤,岂不是灾祸更甚于前?不妥不妥,此法不妥。”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只听鲧不悦地说:“早就告诉过你了,息壤乃是天界之土,想长多高,就能长多高。洪水若是不断累积,息壤便能不断生长,有何不妥?” “好吧,就算息壤能长,那么大坝呢?也能长么?” “既是人力所为,自然可以向上累叠。” “倘若洪水增长的速度远远高于大坝修建的速度,那又如何?” “当真是杞人忧天,此事断断不会发生。” “怎么不会……” 这两人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激烈,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 贺清扬赶紧制止了他们。 “等一下,两位,那个,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清楚的。”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起了看过的一篇文献,便是关于大禹治水的。 当然,文献比较专业哈,在论证过程中给出了大量的数据、地图和模型。 贺清扬这种纯业余人士肯定是看不懂的。 不过没关系,知道结论就好。 而那个结论,正好用来解决大禹的“洪水越积越多肿么办”的问题。 那两人一听,她可以解释清楚,双双闭上嘴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贺清扬道:“请问洪水泛滥之时,天空可有一连数天的暴雨,倾盆而下?” 大禹一愣,想了想,道:“虽然有时会下雨,但是雨量不多,而且过不了多久,便会放晴。” 嘿,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贺清扬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说,四处泛滥的洪水并非来自天上。对吗?” “那是自然。” “那么,它自何处而来呢?” “自上游而来。”大禹答道,“兴许是黄河的源头处。” “可是,上游的洪水,又来自哪里呢?”贺清扬追问。 大禹和鲧双双呆住了。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得出答案而已。 多年来,他们在九州大地上,一直疲于奔命。 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尚且来不及安顿,哪有时间跑去上游看看。 大禹迫不及待地问:“那么,贺姑娘,你说说看,洪水是怎么来的?” 贺清扬清了清嗓子,公布答案:“大致过程是这样子的。某年某月某日,黄河上游发生了一场强烈地震,导致山体滑坡,形成了一个大规模的堰塞湖。从雪山上面源头处流下来的黄河水便在这个堰塞湖里越积越多,直到有一天,终于决堤而出,然后将整个中下游地区完全淹没,就形成了需要你们去治理的那一场大洪水。” 话一出口,一人一鳖都沉默了,似乎是在掂量话中的真假。 片刻之后,鲧问:“可有证据?” “有啊,有啊,”贺清扬巴不得他这么问,赶紧从手机里面,翻出那一篇论文,献宝一样地递到两人面前。 “两位请看,证据都在上面呢,从英文翻译过来的,要数据有数据,要地图有地图。慢慢研究哈。” 两人果真开始研究起来。 贺清扬也拿不准他们看不看得懂简体字。 但是既然他们装作看得懂的样子…… 那么,好吧,就当是看得懂吧。 又过了一会儿,鲧抬起头来,问道:“有没有甲骨文版本的?” 贺清扬:“……” 50.三峡之旅(二更) 代沟! 这特么绝对是一条比东非大裂谷还要宽广的代沟! 贺清扬只得如实告知:“这个,暂时没有。” 当然,以后肯定也不会有。 还好,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多作纠结。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手机,估计是以看图为主,看文字为辅。 贺清扬再接再励,说道:“你们想想看啊,在治水期间,那洪水是不是越来越少,而不是越来越多?” 大禹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是说嘛,”贺清扬一拍大腿,“既然反正它都会越来越少的,那么,用息壤筑成一个大坝,把它堵在湖中,和让应龙挖出若干条河道,把它疏导到各处,这两种做法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哈!” 贺清扬天真地以为,这样一来,这两人就不会争来争去了吧?反正两个都是对的嘛。 不料大禹立即接口,“倘若是天降洪水,那么,采用壅堵之法,是不是乃下下之策?必须得用疏导之法才行。” 这一次,鲧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以为然之意,表露无疑。 贺清扬当然不敢答半个“是”字,只得道,“这个么,据我所知,天降洪水的那几次,人民群众一般有如下两种解决方式。第一,找几块石头,把天上的窟窿堵上,这样一来的话,大雨自然就停了。” 大禹了然,“你说的那一次,是女娲补天,这个我知道。” 贺清扬:很好。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共同语言的。 “那么,另一种法子是什么?”大禹又问。 “哦,那个啊,就是建一艘大船嘛。大家都跑到船上去。如此一来,洪水再大也不怕了。” 大禹诧异,“有那么大的船吗?” “没,”贺清扬不得不承认,“然而,一艘不够,就建两艘嘛。两艘不够,就建三艘嘛,总能坐下所有人的。” “那吃什么呢?”大禹不赞同地说,“此乃逃避问题之法,而不是解决之道。洪水肆虐,田地荡然无存,就算是坐上了大船,又有何用,迟早难免一死。” 贺清扬愣了一下,心想果然还是大禹想得周到。 不过还好,她的反应奇快,立马转过弯来了,说道:“这种时候,息壤又派上用场了。它不但可以当钢筋水泥使,用来筑大坝。还能当良田千顷用,拿来种庄稼。总之,息壤在手,万事不愁,嘿嘿。” 贺清扬擦汗,妈呀,真是不容易,终于圆回来了。 再一看鲧祖宗,王八眼都眯了起来,显然,对于她的回答,甚是满意。 而大禹则哑口无言,没有再继续追问。 贺清扬吐出一口气,心想,可算是尘埃落定了。这一次,应该没人再有异议了吧? 万万没想到,鲧又看向了她,认认真真地说,“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想亲眼见见那个什么阿斯旺水坝。” “啊,”贺清扬傻眼,“祖宗啊,您不是看过图片了么?” “那种人工绘制的画作,”鲧不屑地说,“多有不实之处。” 贺清扬无语。 她要如何解释摄像头的工作原理? “所以,”鲧坚定无比地说,“我要前往当地,亲眼看看实物。” 贺清扬:“……”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大一只王八,怎么运到埃及去? 海关让不让过? 飞机让不让上? 还有,这货还是三只脚的,而且,怎么看都像是先天长成这个样子的? 若是中途被检验人员看出来,会不会被当成珍稀动物,拿去做研究? 她深深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再跳了下去。 “怎么,不行?”鲧的眼睛里面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不,怎么可能骗你。”贺清扬道,“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那为什么不带我去呢?”鲧不满。 “我也要去。”大禹也来凑热闹,“若不是亲眼见到,此事万难相信。” 贺清扬:“……” 尼玛,这就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一只模样怪异的大王八,和一个没有身份证的可疑人士。 带着这两个家伙,百分之九十的交通工具都别想了。 她只得一边思考对策,一边说道,“是这样的,两位祖宗。我觉得吧,那个阿斯旺水坝毕竟是其他国家的东西。人家的地形地貌啥的,都跟我们国家的不太一致。不如这样,你们看行不行,我们去看一个中国本土的水坝。功能是一样的,造型也是接近的,只是它所拦截的长江水,比尼罗河小一点点而已。” 一人一鳖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这样更好,”大禹笑道,“那便麻烦姑娘了。”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 下一站,三峡大坝! 鲧在河边等着。 而贺清扬则在大禹的帮助之下,把鸭舌帽送到了附近的酒店,用他随身带着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他们折腾了这么久,他居然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姑娘放心,”大禹安慰,“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会昏迷一段时间而已。” “会晕多久啊?”贺清扬问。 “大概一两天吧。”大禹摸了摸他的脉搏,道。 当初治水之时,他一直东奔西跑,缺医少药,若是在户外受伤,只能自己解决,故而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疗伤之法。 贺清扬放心下来,付了房费,还给鸭舌帽留了一些现金。 虽然这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但是仓促之间,她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从东海之滨的羽山到三峡大坝,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鉴于鲧祖宗的体型问题和大禹的黑户问题,飞机、高铁和大巴,想都不要想。贺清扬只得雇了一辆长途货运汽车。 她本想要求司机直接开到大坝的所在地。 但是,在介绍了三峡工程的基本情况以后,鲧祖宗强烈要求从大坝的上游出发,以便了解到它的全部面貌。 贺清扬只得遵照经典的三峡旅游路线,先坐货车到重庆,再从朝天门码头出发,沿长江一路向下,从奉节县进入瞿塘峡,然后经过巫峡和西陵峡,最终到达宜昌境内的三峡工程现场。 上车的时候,鲧拒绝了贺清扬和大禹的帮助,表现得异常灵活,居然以一个王八的身躯硬是爬上了大货车的车厢,然后趴在里面,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 司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得一愣一愣的,“我说二位,你们养的这只王八够大的呀,是海龟吧?” “不,不,淡水的。” “那怎么这么大呢?” “这个……养得比较久嘛。” “多久啦?” 贺清扬: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嘛。 “这个嘛,你想啊,俗话说得好,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说有多久了。”她打了一个哈哈。 司机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但又放不下八卦之心,便好心劝道:“姑娘,我跟你说,这王八断了一条腿,养在家里不好看,不如换一只养。至于这一只么,就用来炖汤吧。王八这种东西,最补人了。不过呢,普通人家里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锅子,所以没法整个儿炖。只能分成若干块。但是呢,这玩意儿又长了一个硬壳,用刀是砍不烂的。你得用锯子,像锯木头一样的,把它的壳锯开,然后把里面的肉掏出来……” 司机讲得兴致盎然,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王八冷冷地看着他,眼刀子飞了一个又一个。一只爪子动了好几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呼上去。 贺清扬抹了一把汗,赶紧打断他,“司机师傅。” “嗯?”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急什么,油还没加完呢。” 贺清扬一看,果然,加油站的小哥正在忙活。 她心里暗骂一声,怎么动作慢得像蜗牛一样。 就听货车司机又开始谈起了做王八汤的诀窍。 贺清扬只得道:“那个,司机师傅,它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不是食物。” “是吗?”司机明显不信,“哪有用王八作为传家之宝的。既然是宝嘛,怎么着也得是金呀,玉呀什么的。” “真的呀,这是我们家的老祖宗,要好好供着的。”贺清扬生怕司机再乱说话,对着黄能拜了好几拜,表明自己的态度。 司机这才相信了她的话,停止了唠叨,嘀嘀咕咕地回到前面的驾驶座去了。 贺清扬明显感觉到鲧的目光没有那么冷了,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祖宗不好伺候,以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她和大禹没有坐到前面去,而是爬上了货车厢,与鲧待在一起。 一路上,两人一鳖很少交谈。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因为货车是敞篷的,风太大,在发型凌乱,讲话需要大声嚷嚷的情况之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什么交谈的兴致。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重庆。 司机直接开到了朝天门码头。 贺清扬知道正规的游船上面人多眼杂,而且也不见得允许携带宠物,尤其是这么大一只的,便打消了买票的念头,转而雇了一条打渔船。 说是渔船,但不是那种又窄又尖的,全靠人工划动的,而是挺大一条,船尾装了一个强力马达,船舱经过改装,可以容纳十来个人吃喝拉撒。 船夫姓于,自称于老幺,家里祖祖辈辈都靠打鱼为生。 不过传到他这一代嘛,因为长江里面的鱼群迅速减少,打鱼赚的钱不够养家糊口,于是彻底放弃了祖传的营生,转而从事旅游/行业。 虽然没法和那种大型游轮相比,但是这种渔船也有自己的优势,最大的好处就是机动灵活,随叫随停,尤其是在游客把整条船都包下来的情况之下。 贺清扬和大禹带着鲧祖宗登船之时,于老幺就在一旁看着,眼里闪耀着好奇的神彩。 不等他说话,贺清扬抢先说道:“这是我们家的老祖宗,一直供着的,宝贝得很。” 她生怕他又讲出什么王八汤之类的话。 还好于老幺“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渔船离开了朝天门码头,一路向长江下游而去,经过了诸多旅游景点。 于老幺越看越是奇怪。 说是游客吧,这一男一女怎么对这些旅游的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啊,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也不让他靠岸,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说他们不是游客吧,也没见他们干别的事情啊,只是待在船舱里面,看看外面的景色,叽里咕噜讲个不停。 还有那只王八,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总不成是带出来遛的吧? 他心里好奇,于是格外关注两人的动静。 进入奉节县以后,不多时,渔船便钻进了瞿塘峡的峡口。 鲧看着窗外的峰峦叠翠,壁立千仞,一双绿豆眼中,突然射出了两道精光,说道:“这个地方我来过。” 贺清扬惊讶:“老祖宗,您不是一向在黄河流域治水么?怎么跑到长江来了?” “不,不是治水之时,是变成黄能之后的很多年。” “大概什么时候啊?” “不记得了,”鲧沉吟,“更何况,我又不知道你们人间的朝代更替。” 那倒也是。 贺清扬又问:“那您是过来干嘛的呢?” 鲧不答,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贺清扬看了看大禹,他摇摇头。 这时,鲧突然说道:“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就是黄金洞的所在之地。” 51.藏宝之洞(三更) “黄金洞!”贺清扬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船舱之外的于老幺也惊得一松手,一个锅盔掉到地上。 他顾不上自己的早餐,蹑手蹑脚地走到船舱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恨不得听清楚里面的每一句话。 贺清扬惊呼之后,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巴人的那个黄金洞吗?” 夔门黄金洞的传说,她是听过的。 据说是巴人最后一支部落的灭族之处。 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 但是不管怎么样,世人都相信,在瞿塘峡南岸的悬崖峭壁上,某个山洞之中,隐藏着一笔数量惊人的财富。 考古学家们和专业探险队曾经数次造访,皆一无所获。 古人的活动遗迹倒是找到一些,但是值钱的财宝一个没看到。 贺清扬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面,鲧祖宗应该比他们靠谱,既然他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一想到那么多的黄金就在附近,她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却听鲧说道:“巴人,什么巴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洞中有黄金,至于是什么人留在这儿的,那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道:“停下,你去让那个渔夫把船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路过了。” “哦,好。”贺清扬心想,听他的话中之意,是要现在探访黄金洞了? 她求之不得,一溜烟地跑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 于老幺一直贴在墙上。 然而,里头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清楚,正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门一开,那个姓贺的女孩走了出来。 “老板,”她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不用去开船吗?” “哦,”于老幺尴尬地笑了笑,“我过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在这里停一下,岸上有一个旅游景点。” “什么景点?”贺清扬问。 “唱山歌。”于老幺一指外面。 不远处的江面上,果然有几个竹筏。 穿着民族服饰的女孩子正站成几排,清脆的歌声飘满了江面,附近一艘游船向着她们的方向驶去,大概打算停靠一会儿。 贺清扬巴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便说道:“不用了,我们喜欢安静。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要是不好好观赏一番,就真是浪费了。老板,麻烦你把船停靠在悬崖边上吧。我们就在附近看看。” 于老幺点点头,心想,这两个龟儿子果然是来寻宝的,看这个样子,马上就要下手了。那个洞在山上,他们肯定要爬山。老子要盯紧点,莫让他们跑了。 贺清扬吩咐完了船家之后,又飞速地跑了回去,然后乖巧地坐在一旁,等着鲧祖宗带她去探险。 等了半天,鲧只是伸出前面的爪子,在王八壳里掏来掏去的,不知是在挠痒痒,还是在干嘛。 贺清扬忍不住问道:“老祖宗,外面的悬崖很陡峭的,我们要怎么爬上去呢?” “爬,”鲧奇道,“我们为什么要爬?” “那个,黄金洞是在悬崖之上吧?” “是啊。” “那要是不爬的话,难道飞上去么?那就更不会了啊。” 鲧还没有回答,大禹道,“姑娘莫要担心,我最擅长爬山了,尤其是这种陡峭的。你若是不会,我背你上去也可以。” 贺清扬窃喜,仍然装模作样地推辞:“那怎么好意思呢?” 鲧却是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没你什么事,在这儿待着。我和这个小姑娘去就行了。” 大禹难得地表示抗议,“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鲧从背壳之中,掏出一件东西,“我并没有第二颗龙珠。” 他摊开了王八爪,一颗荔枝大小的,光华璀璨的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龙珠?”贺清扬奇道。 “不错。” “哪儿来的?” “既然叫龙珠,自然是从龙那里来的。”鲧道,“我有一个老朋友,是一条黄龙,此物便是他留下来的。” “那他人呢?哦不,他龙呢?”贺清扬问道。 她这才明白过来,某些神话里面,认为鲧死后化作了一条黄龙,想必便是将他和他的老朋友弄混了。 “不知道,”鲧道,伸了伸爪子,“这个给你。” 贺清扬接了过来,受宠若惊:“是借给我的,还是送给我的。” “自然是……”鲧本想说借给你的,转念一想,他留着此物也没有什么用处,便改口,“送给你的。” 贺清扬激动得热泪盈眶,“鲧祖宗,你对我真好。” 虽然完全不知道龙珠这个玩意儿有什么用处。 鲧轻哼一声,道:“少废话,赶紧吞下去。” “哈?”贺清扬大惊,“为什么要吞下去。这是食物吗?” “自然不是,”鲧道,“然而,只有吞下龙珠,你才能在水中呼吸。” “我为什么要在水中呼……”贺清扬傻傻地问了半句,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要从水路去往黄金洞么?” “当然,”鲧道,“悬崖之上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去不了。” 贺清扬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探险队员们一无所获呢,原来他们一开始就走错路了啊。 然而…… 她看了看那一颗从王八壳里拿出来的,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的珠子,总觉得有点难以下咽的样子。 其实,不需要龙珠,有一套潜水用具的话,也是可以下水的。 但是,一来她没有,二来有也不会用,所以,她绝望地看着鲧,问:“祖宗,一定要吞下去么?不能带在身上吗?” 鲧想了想,“佩在身上也可以。但是要催动你的灵气,让它萦绕在龙珠周围,如此,方可将功效发挥出来。” 贺清扬大喜,赶紧将龙珠贴身放好,然后依言照做。 一人一鳖没有走出船舱,直接从窗口那里,跳入了长江之中。 而在门外,于老幺眼巴巴地守候了半天,死活想不明白,里面的人怎么还不开始爬山,他等得花儿都谢了。 落水之后,贺清扬发现,龙珠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她没有任何呼吸的动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水中的氧气就是源源不断地朝着她的体内涌去。 而她的动作也格外地灵活,心念一动,想下沉就下沉,想上浮就上浮,至于前进,后退什么的,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形象和动作,如果能看见的话,她觉得,一定是矫若游龙的那一种。 兴奋地玩了半天,她才想起,鲧还在一旁等着呢,不由得很不好意思,讪讪地游了过去,说道:“鲧祖宗,我们走吧。”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可以在水中讲话。 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没有一点长江水趁机流进来,反而后退一些,好像给她留下了一个讲话的空间,方便嘴唇的活动一般。 贺清扬兴奋得不行,对于鲧祖宗的慷慨行为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为了抒发自己那种无以安放的惊喜心情,她一边跟在鲧的后面,向前游去,一边找他谈话。 “老祖宗,您不是住在羽渊里面吗?后来是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三峡来的?” 鲧一边头也不回地游动,带着她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水洞之中,一边回道:“你以为,那条小河为何要叫羽渊?” 贺清扬:“……是啊,为什么啊?” 九州大地上,河流不计其数,能称之为渊的,可没有几条。 鲧答道:“那是因为河床之中,有一个大洞,此洞极深,径直往下,可通往……” “地心?” “不,龙宫。” “……” 贺清扬:我的想象力还是太贫乏了。 鲧又道:“龙宫乃是天下水网之枢纽所在,从那里去往任何大泽湖泊,皆无不可。” “于是您闲来无事,便跑来长江了?” “也是应了黄龙的邀请。” “然后无意之中,发现了巴人的藏宝之洞?” “额……其实是黄龙发现的,带我过来的。” 贺清扬惊叹,这简直就是运气爆棚啊,妥妥的锦鲤一条,可惜那黄龙不在此处,否则,一定要抱住它好好蹭蹭。 鲧又道:“我见洞中的藏宝甚是有趣,便随便拿了几件,带回羽渊,闲来无事,玩赏一番。” 贺清扬顿时明白了,“结果被羽河附近的居民们看见,便有了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 鲧无奈:“以前还好,他们只是口头相传一下。最近几十年,不知何故,有人甚是执着,好像非要找出宝藏不可。” 贺清扬笑道:“只是可惜,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宝藏是有的,只是并非近在咫尺,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瞿塘峡。” 说话间,鲧停了下来。 贺清扬心脏狂跳,这么快就到了么。 黄金呢?黄金在哪里。 长江的水质不太清澈,水底光线又暗,她虽然有龙珠相助,但也看得不太清楚。 却见鲧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石梯,开始向上爬去。 贺清扬这才明白,不是找到宝藏了,只是找到通往黄金洞的入口了。 向上攀登,约莫过了几十米的样子,就到了长江的水位线处。 一人一鳖,出水之后,继续向上。 那石梯之上长满了青苔,滑不溜手的,好在甚是宽阔,如果小心一点的话,也能抓紧。 不过,其实滑下去也没关系,反正下面是水么,死不了。 大概攀登了两百米左右,鲧带着她,钻入了一个洞中,然后从垂直路线改走水平路线,在一个又一个的洞中钻来钻去。 贺清扬感慨:如此复杂的路线,这踏马谁找得到啊。恐怕就连藏宝之人自己来了,也得晕头转向吧。 除非把整座瞿塘峡都给拆了,否则,这批宝藏,怕是见不了天日啰。 就在这时,鲧停了下来,吐出两个字:“到了。” 52.贼心贼胆 “哪儿, 哪儿, 黄金在哪儿?” 贺清扬到处张望。 这个山洞很大, 可能位于悬崖的上半部分。 头顶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石缝, 微弱的天光从那里漏下,勉强照亮了山洞的一角。 那里, 只有几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并没有想象中的藏宝箱。 其余的部分,则隐藏在黑暗之中, 更加看不分明。 “就在你脚下。”鲧道。 贺清扬低头, 将手机摸出来, 打开手电筒,一照。 顿时惊呆了。 就在脚边不远处, 整个地面之上,随意散落着好几件黄金器物,在手电筒的光照之下,展现出了自己的全貌。 即使历经几千年的岁月, 即使某些地方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泥土, 仍然泄漏出黄金特有的璀璨光泽。 这还是在手电筒的光照可及的范围之内。 而在光不可及的地方,这样的绝世珍宝,还不知有多少。 它们就像是废旧物品一样, 毫无章法地散落于地, 既没有盛放在精美的盒子之中, 也没有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很明显, 当年的巴人部落逃得匆匆忙忙, 只来得及找到一处隐蔽之所,将全族的宝藏尽数运来于此,却没有时间好好地布置一番。 他们甚至没有采取妥善的保管措施——当然,黄金制品也不容易坏掉就是了。 贺清扬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损坏了这些宝贝。 看了半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落下一滴眼泪。 鲧奇道:“你哭什么?莫非你认识这批黄金的主人?” “不是啊,”贺清扬抹了抹眼睛,“我只是在郁闷。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大发一笔地说,没想到啊……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怎么,这批黄金不值钱么?” “不,就是因为太值钱了,所以不敢动。” 鲧:“……” 时代变了,他已经不太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贺清扬又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诉苦,“实不相瞒,鲧祖宗,我本来以为,他们藏起来的,是金砖啊,金元宝啊之类的东西。那样的话,随便拿几块出去,就能发大财了。” 农场用来扩大再生产的资金也解决了。 鲧用爪子将身边的一个黄金面具拨到一边,道:“有什么区别么?反正都是金子做的。” “有啊,有啊,”贺清扬道,“老祖宗您看,这些东西尽是一些黄金工艺品,还都是花纹比较罕见的,什么树啊,面具啊,鸟啊之类的,和三星堆的青铜器物倒是颇有相似之处。我就算对于考古一窍不通,也能猜得出来,它们通通具有极高的历史文物价值,比单纯的一堆黄金可要值钱多了。” “那不正好,”鲧道,“拿出去卖了。” “问题是卖给谁啊,”贺清扬很惆怅,“如果卖给收藏家啊,文物贩子之类的,肯定是犯罪吧——我依稀仿佛记得,有一种罪名就叫倒卖文物罪。若是卖给正儿八经的文物部门吧?人家肯定会问我,东西是哪儿来的。到时候,我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在瞿塘峡瞎逛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的吧?人家专业人士用了专门仪器都发现不了的地方,我能一不小心闯进来?哪个傻瓜会信啊。要是卖给普通的金店首饰店吧?我怕那些家伙比我还外行,认不出来这是文物,当成普通黄金处理,把人家好好的工艺品给熔了,回炉再造。那样一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贺清扬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不止。 她确实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难道说,她注定没有获得天降横财的命么? 鲧一直不说话,静静地听她说了一长串,这才道:“想不到,你这小姑娘还挺有良心的,不像是个坏人嘛。” 贺清扬哭笑不得:“老祖宗,您现在才觉得我是个好人啊。” 原来这位一直以为她心怀叵测呢,难怪无论如何都不肯把息壤交给她。 鲧不答,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贺清扬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脚下,说,“要不,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金砖或者金元宝啥的?反正,只要是单纯的金子,没有历史价值就行。” “好,那你慢慢找,我休息一下。” 贺清扬还真的就着手电筒的光,在山洞里面边走边看,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她一边找一边震惊不已。 巴人部落真的是偏居于西南地区的一个蛮荒部落么?怎么攒了这么多金子?还有这种工艺,啧啧,一看就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水平,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贺清扬走遍了整个山洞,极为失望地发现,他们真的连一点疑似金砖或者金沙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贺清扬无奈,回到鲧的身边,道:“老祖宗,我们走吧。” 短短半天之内,她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彩地。 鲧盯着她:“真的什么都不要?” 贺清扬留恋地看看脚下,咬咬牙,坚决说道:“不要。” 既然没有能力处置宝藏,那就让它们藏之于名山,传之于后世好啦。 鲧点点头:“好,那走吧。” 经过一番考察,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品行感到颇为满意。 她不是一个贪婪之人,做事又有原则。 那么,息壤若是到了她的手上,应当不至于遭到胡乱使用,以至于酿成弥天大祸。 一人一鳖顺着原路返回,到达船上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贺清扬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还来不及换衣服,便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然后直奔于老幺所在的地方,让他提前开饭。 “小妹,你到哪里去了哦,衣服湿成这个样子?”于老幺假惺惺地问。 贺清扬道:“就在附近游了一下泳。” “这么冷,还游泳?而且咋不穿泳衣呢?” “锻炼身体嘛。泳衣忘带了。” “我咋没看到你下水呢?” “我直接从窗户跳下去的嘛。”我去,老板话真多。早知道就换好了衣服再出来。 于老幺却是忍不住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心里懊悔不已。 妈的哟,老子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今天居然在阴沟里头翻船了。 别个早就跑到黄金洞去了,老子还在外面傻等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咋只有这个女的去了呢?那个男的一直都在船上嘛,还出来了几趟,说是要看风景,怕是在迷惑老子哦。 妈的,这两个鬼精。 贺清扬奇道:“老板,你干嘛?” “没得啥,有蚊子,有蚊子,嘿嘿。我们这儿热得快,蚊子来得早。”于老幺呵呵笑道,又问,“小妹,你们晚上想吃啥子?” “随便,”贺清扬道,“快点上菜就行,我快饿死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填饱肚子而已,对于吃这一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哦,要得,要得。”于老幺答道,认定了贺清扬肯定从黄金洞中带回了什么宝贝,他非得想个法子,搞到自己手上不可。 晚餐的主打菜是川渝地区的特色——水煮鱼。 味道放得特别重,两大碗浓汤上面,漂浮着厚厚一层鲜红的辣椒和青花椒,对味蕾构成了强烈的刺激。 这么浓烈的味道很容易掩盖住一些特殊材料的滋味,比如:安眠药。 于老幺将安眠药片碾成粉末,在水煮鱼中放了好多。 那粉末虽然不溶于水,但是在满满一碗雪白鱼片和其他材料的衬托之下,基本看不出来。 他相信,只要吃进肚里,过不了多久,那一男一女肯定睡得跟猪一样,任他怎么折腾都醒不过来。 到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将黄金拿走,再跳入长江之中,趁夜逃跑,肯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那一对男女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他们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就连报案都不好报。 当然,他们也不敢哈,毕竟这些黄金来路不明嘛。 于老幺一边做菜,一边美滋滋地完善着自己的黑吃黑计划,以及憧憬着拿到黄金之后的美好前景,忍不住哼起了歌。 听得船舱里的贺清扬皱起了眉头。 一副破锣嗓子加上五音不全,原来船老板还有这个毛病。 如果一路都是这样的话,她可受不了。 要不,换一条船?她想。 当晚,月色温柔,江水平静。 除了轻微的水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于老幺蹑手蹑脚地走到船舱面前,用自己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一闪身,走了进去。 大禹和贺清扬分别住在两间隔开的房间里面。 于老幺先将耳朵贴在贺清扬的房门前,仔仔细细地听了半晌,只听到均匀的呼吸之声,显然,那个女孩正在睡觉。 他又走到大禹的门前,如法炮制。 这一次,连呼吸之声都没听到。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决定暂时不管这个,先去贺清扬的房中看看。 一转身,吓得差点大叫一声。 地面上,那只大王八正冷冷地看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两只绿豆眼中放出绿幽幽的光芒。 53.忍者神龟(二更) MMP, 鬼眉鬼眼的, 吓死老子了! 于老幺心中暗骂一声。 若是换了平时, 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管你什么传家之宝活祖宗, 挡着了老子的路,弄死你个龟儿子。 但是现在嘛, 他生怕弄出一丝响动,引起了房中之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个男的,哪个晓得他睡着没有哦。 于是, 他只得忍了, 绕过那只大王八, 走到贺清扬的门前,一只手掏出钥匙, 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将它打开,以防万一。 正要动手,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响动。 他再次转身, 顿时惊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 趴在地上的那只大王八居然站了起来,用两条软趴趴的后腿支撑着整个笨重的身体,活像是一个龟仙人。 当它趴在地上的时候, 他还不觉得。 这一站起来, 他才发现, 妈呀, 那大王八居然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 而且, 更令他惊讶的是,它的前半部分,居然只有一个爪子,也不知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 于老幺还没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只见那王八开始移动了,两条后腿一拐一拐的,直直地向他走来,速度不快,但是姿势异常地诡异。 两只绿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活像死鱼眼睛一样。 这种时间、地点、场景、对象…… 饶是于老幺一向胆大包天,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卧槽,一只王八而已,居然能够做出这种动作,怕是被鬼附身了吧? 这长江水中,不知道淹死过多少渔民船工,偶尔有一两只水鬼爬上船来,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里,于老幺哪里还顾得上谋别人的财,害别人的命,先想个法子,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真的。 反正这一对年轻人还要在他的船上住几天,偷盗黄金之事,也不是非得今晚不可。 他四下一看,窗户正好在那王八的身后,相当于被它堵住了。 还好舱门在自己的右手边。 于是,他一边面朝着王八,朝着舱门的方向横着走去,一边挥舞了几下水果刀,低声威胁道:“别过来哈,否则的话,把老子逼急了,和你同归于尽。” 那大王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突然停下来了,站着不动了。 于老幺松了一口气,迅速挪到了舱门边上,正要逃出去,那王八突然动了,迅速无比地跨了几步,疾如闪电,几秒钟之内就走到了他的身边,好死不死,庞大的身躯正好堵住了那一扇狭小的舱门。 于老幺已经迈出了一条腿,这一下子,收势不及,整个人都撞在了它的身上。 冰冰凉凉的龟壳触感从手上传来,混合着粗糙的鳞甲般的皮肤,以及近在咫尺的爬行动物特有的呆滞眼神。 恐惧如同一只有形的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于老幺再也忍不住,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不料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大王八一个巴掌呼了过来,正好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他只觉一阵晕眩,天地都在旋转,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个王八掌,接二连三地呼了过来,分别打在身体的不同部位。 这一次,他晃了两下之后,身体轰然倒地。 就在挨着地面的那一瞬间,只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哼了一声,说道:“叫什么叫,人都被你吵醒了……” 我一定是听错了,于老幺迷迷糊糊地想,王八怎么会说话呢?说话的怎么能是王八呢?难道那个男的醒过来了,不对啊……难道是那个女的,也不对啊…… 他没能深入地思考下去,很快便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鲧收回前爪,重新趴下。 很好,他早就想揍人了,从贺清扬到自家儿子,再到那个聒噪的货车司机……只是一直没有名正言顺的动手机会而已。 没想到这个家伙倒是挺懂事的,自己撞枪口上来了。 话说,打完人之后的感觉…… 真特么地爽啊! 他又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于老幺,确定直到天亮之前,他都不会醒来了,这才慢腾腾地爬回了自己的房间,眼睛一闭,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早上,于老幺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脖子痛,肩痛背壳痛,总之,浑身都在痛。 这让他想欺骗自己,说昨天晚上做了一场噩梦,也是不可能的。 他在地上躺了半天,不想起身,更不想睁开眼睛,生怕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只长得像忍者神龟一样的大王八。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叫道:“于老板,这么早就打地铺啊?是在乘凉吗?” 还好还好,是那女孩的声音。 于老幺睁开眼睛,只见贺清扬站在身边,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又道:“于老板,你人真好,还专门睡在门口,是在帮我们守门吗?” 她的话里透着几分讽刺。 但是她的表情又是一如既往地和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于老幺拿不准她的真实态度,只得讪笑几声,说了一句“小妹,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哈”,然后就赶紧走掉了。 因为神不守舍,出门的时候,脚下还绊了一下。 只听那女孩在后面笑道:“于老板,小心哦,不要摔倒了哈,我们还靠你做饭开船呢。” 于老幺冲进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回忆昨晚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那个东西真的是王八吗? 既会走路,又会揍人,还会说话。 那玩意儿是妖怪吧? 还是水鬼附身? 难不成,真是忍者神龟? 于老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便暗暗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时间里,尽量离他们远一些,除了万不得已的送饭和打扫卫生以外,千万不要到船舱里去,尤其是晚上。 至于黄金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于老幺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是一副低眉顺目,毕恭毕敬的模样,尤其是在见到大王八的时候,连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这让鲧感到异常地失望。 这小子突然变得这么老实,害他连揍人的机会都没有了,真郁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三天。 终于,到了宜昌境内,一行人抵达了三峡大坝的现场。 他们和其他游船一样,等到开闸之时,顺着水流,一路往下。 就在这个过程之中,于老幺明显感到,那一男一女的情绪高涨起来,叽哩咕噜的讲话声也多了起来,也不知在兴奋什么。而且,就连那大王八的身侧,也不再散发出冷嗖嗖的空气。 他愈发觉得不安,索性躲进自己的房中,任凭他们闹腾。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女孩来敲他的门。 “老板,”她说,“你找个地方靠岸吧,我要下船。” “现在?”于老幺大吃一惊,“可是旅游景点都还没有逛完呢。” “逛完了呀。”女孩道。 于老幺摇头,“不不不,下面还有好几个地方没逛呢。一般来说,都是到达武汉,游完黄鹤楼之后,才坐火车回去的……”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了。 这些煞星走得越早越好,他留什么留。 他猛地闭上了嘴巴。 那女孩好像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道:“对于我来说,三峡大坝就是终点了。于老板,靠岸吧,我们把费用结算一下。” 贺清扬下船的时候,于老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半晌,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上去,问:“你的大王八呢?” “……放生了。” 于老幺:“……” 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放的? 一点水花都没听见啊。 那么大一个东西,扔进水中的时候,应该动静挺大吧? 他满心疑问,又不好问。 不过…… 只要没在他的船上就好。 可是…… 另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啊。 “你的男朋友呢?” “我没有男朋友啊。” “就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 “他呀,”贺清扬笑道,“和大王八一起游走了。” 于老幺再次无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女孩在暗示,那俩都是妖怪? 其实,此时此刻,他更想问的是:“你从黄金洞中带回来的宝贝呢?” 那女孩双手空空,就只是背了一个背包,正是登船的时候背的那一个。 他依然记得,那包本来是有点瘪的,估计只装了一些钱包之类的贵重物品和贴身衣物之类的小件东西。 至于那些大件的行李,则装在一个旅行包里,由那个男生拎着。 而现在,男生消失了,旅行包连同里面的几件外套和一些零食,则统统不要了,就扔在船舱里。 但是这个背包明显鼓了不少。 于老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看这个重量,看这个体积,如果是黄金的话,论克算肯定是不行的,论两算也嫌麻烦,起码得论斤算吧。 而这个女生现在孤身一人。 如果他找个机会跟着她,再伺机下手的话,成功率应该不小? 54.植树造林(三更) 贺清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心想这个老板真是财迷心窍, 贼心不死, 便似笑非笑地说:“于老板, 被千年王八精扇耳光的滋味如何呀?” 于老幺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那真的是王八精?” “不然呢,老板以为, 他为什么可以直立行走, 半夜三更帮我们守门, 还能跟你讲话?” 于老幺的脸色开始发白。 虽然他也隐约猜到了那王八的身份,但是自己的胡蒙乱猜是一回事, 从别人嘴里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贺清扬又威胁道:“我跟你说,他就住在这长江里面,翻一个身就能掀起一片大浪,吸一口气就能搅起一个漩涡。于老板是在水上讨饭吃的人, 往后, 还得小心行事才是啊。” 于老幺吓得腿都在发抖了。 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家里人又迷信,对于神神怪怪的事情, 接受程度本就比常人要高, 又亲身经历了那一番不可思议的灵异事件, 于是, 他几乎是瞬间便相信了贺清扬的胡说八道。 贺清扬一看, 威胁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准备走人。 不料,刚一转身,就觉得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了。 扭头一看,于老幺挥身都开始发起抖来,哭丧着脸叫道:“小……小妹……我,我这辈子没干过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去跟鳖神仙说一下,让它……让它不要找我的麻烦,行不行?” 贺清扬心想,完了,好像有点吓过头了。 便安抚了于老幺一番,大致就是,只要他今后多做善事,少有恶念,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讲出去,鳖神仙自然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会儿之后,于老幺才勉强平静下来。 而贺清扬的各种要求,他自然一一答应,不敢说半个不字。 解决完了于老幺的事情,贺清扬去了最近的火车站,准备打道回府。 过安检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工作人员一看,她的背包里面有一大块形状不规则的不明物体,便让她把包打开,他要检查一下。 贺清扬心里一跳,脸上却是颜色不改,只是镇定自若地打开拉链,掏出包里的东西。 工作人员看着那一大块深褐色的,不软不硬的,又像是土又像是石头的东西,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一种罕见的土壤。”贺清扬道,“从山上挖的,带回去做实验的。” “什么土壤啊,”工作人员嘀咕,“看上去有点奇怪。” 他怀疑,这是一种违禁物品。 “这是富含有机质和腐殖质的河床冰碛物形成的水云母绿粘土。”贺清扬淡定地说,“肥力很好,算是人工培育出来的优质土壤之一,也是非典型性的高钙含量土壤之一。” 工作人员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贺清扬心想,你听不懂是正常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讲什么。我只是把听过的专有名词拼凑到一起而已。 这时,旁边一个乘客笑道:“哟,年纪轻轻的,还是一个科学家啊,懂得挺多的嘛。” “不敢,”贺清扬微笑,“一个种地的而已。” 工作人员看了又看,还摸了一下,到底觉得那玩意儿不像是违禁物品,便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贺清扬将息壤放进背包里,又将背包抱在怀中。 火车站里人口密集,她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将宝贝护得死紧,一直到登上动车,坐了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并非旺季,这条线路也并非热门线路,所以动车之上约有一半的座位都是空的。 贺清扬所在的那一排,是三个座位连在一起的,但是另外两个都空空荡荡的。 她便坐到了靠窗户的地方,将前方和旁边的折叠餐桌双双拉了下来,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堆在旁边一张桌子上面,掩人耳目,然后将息壤从背包里面掏了出来。 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她略一用力,将一整块息壤掰成两半。 里面是空心的,有一个木瓜大小的空间。 一只拳头大小的鳖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死死地闭着,四肢一动不动。 “老祖宗,您辛苦啦。”贺清扬轻声说道。 然后将它拿了出来,放到餐桌上,再用衣服盖住了。 她知道动车之上,不让带狗,但是不知道让不让带乌龟和鳖之类的小动物。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息壤像捏橡皮泥一样地,捏成一个中空的不规则多面体,然后将缩小之后的鲧放了进去,以此达到蒙混过关的目的。 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了些,但是……没办法,不管是鲧祖宗还是息壤,都是国宝级别的,不得不慎重一些。 一看到息壤,贺清扬就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情。 在三峡大坝之上,于老幺的渔船之中,鲧总算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治水理念变为现实的一天,忍不住伸着脖子,仰天长笑,边笑边说,“哈哈,我就说嘛,帝尧,我的治水之法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才对。你是生怕我治水成功,在群臣之中会威望大涨,取你而代之啊,于是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拆掉了我的堤坝,害得我的九年之功,一朝毁于一旦!倘若不是你,不是你嫉贤妒能,一意孤行,百姓们又怎会遭受多出来的十来年水患,我又怎会被人误解至今……”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渐趋哽咽。 贺清扬同情地看着他。 原来鲧祖宗还有这么心酸的往事啊。 鲧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然后一低头,从嘴里吐出一点深褐色的东西。 贺清扬心想,完了,激动过度,吐血了吧。 不过,神仙就是神仙,人家吐出来的血都是这么另类的颜色。 却见那一点深褐色落到地上之后,并未如同普通液体一样地散开,而是凝结成块,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鲧的身体却是急剧缩小,不但四肢,就连甲壳部分也跟着一并缩小。 贺清扬看得目瞪口呆。 当他停止吐东西的时候,本人也缩成了拳头大小的形状,就像一只普通的巴西龟,然后眼睛一闭,不动了。 而那一团深褐色的东西,在凝成一个西瓜大小的不规则多面体之后,也不再长大。 这时,大禹笑道:“贺姑娘,这就是你想要的息壤,我父亲把它送给你了。” “什么!这就是息壤!”贺清扬大惊。 幸福来得太快,她要缓一缓。 “对啊。他多年的夙愿已了,对于治水一事,也不再执着,留着此物,自然无用。”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贺清扬担心地说。 从这个状态来看,不像是活着,但也不像是死了。 “我猜,”大禹道,“他应该是进入了冬眠时期。” “现在?”贺清扬更惊。 冬天都已经过完了,春天都过了一大半了,他眠哪门子眠啊? “嗯,”大禹点头,“是这样子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挂念着治水之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所以……” 贺清扬明白过来。 补觉是吧? 嗯,可以理解。 就像人一样,如果一晚上没睡呢?到了第二天白天,即使外头艳阳高照,也能睡得贼香。 “那……我应该将他带回羽河吗?”贺清扬不确定地问。 “姑娘想吗?” “当然不想。”贺清扬想都不想,立马答道,“那里太危险了。” 羽河那里,还蹲着一群想要寻找宝藏的贪婪之徒呢。 鲧祖宗清醒并且大只的时候,他们自然拿他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嘛,既昏迷,又小只,要是不幸被捉住了,搞不好还真的会被拿去炖汤呢。 尤其是这个体积,随便一个锅子都放得下。 “既然如此,”大禹道,“那便劳烦姑娘了,替我父亲寻一处安全并且舒服的藏身之所。” 贺清扬纠结了:“那个,安全之处好找。但是舒服嘛……什么样的地方,鲧祖宗才会觉得舒服啊?” 话说一只王八对于舒服的概念,应该不同于人类吧? 贺清扬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巴西龟。 没养多长时间,它就抓住机会,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猜测,对于它而言,她家肯定不是一个理想的栖息地。 大禹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道:“我父亲是半神半人变成的黄能,而不是普通的王八,他觉得舒服的地方,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即可:第一,在水中;第二,在灵力充沛之处。” 贺清扬一想,立时便想起了一处地方,顿时眼睛一亮,问道:“我的农场里面有一个鱼塘,里面灌满了天河水,暂时没有养鱼。能不能满足那两个条件啊?” 大禹一笑:“自然,天底下再也没有比鱼塘更好的地方了。贺姑娘将我父亲扔进去即可。” 贺清扬:“……” 这个“扔”字用得……嗯,很恰当。 “不过,”她还有一事担心,“我依稀仿佛记得,乌龟之类的动物其实是用肺来呼吸的。所以,他们虽然能够长时间地待在水里,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浮到水面上来呼吸一下,否则的话,就会被淹死。不知……鲧祖宗需不需要呢?” 其实她就是想知道,要不要定期把他捞出来一下。 大禹摇头,“不必啦。父亲在水中也能自如地呼吸。” “哦,哦,那就好。” 至此,贺清扬方才完完全全地放心下来。 看来,养黄能比养巴西龟和王八容易多了嘛。 搞定了一切事情之后,大禹当即告辞,回会稽山去了。 作为一山之神,他不能离职太久,否则就会出现一系列天灾人祸,比如山体滑坡,水土流失,妖精打架之类的。 这一次,他没有乘坐货车等交通工具,而是直接通过玉简,瞬间便到达了千里之外。 贺清扬不由得感慨,这个法宝真是万能啊。 或许还有其他的功能? 嗯,有空的话,她得好好开发一下。 回到农场以后,贺清扬先是安置好鲧,然后召集几位员工,得意地拿出息壤。 三人果然十分惊讶。 “老板,有一手嘛。”孙悟空难得夸奖别人。 “是啊,帝尧都没能搞定的事情,居然被你解决了。”织女也道。 “而且速度还挺快。”二郎神笑道。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哈哈。”贺清扬装模作样地谦虚一下。 当然,她只负责取来东西,至于如何使用,则是交给三位神仙负责。 只见二郎神将息壤放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一股强大的灵力便从他身上释放来开,朝着息壤里面钻去。 贺清扬就算是站在几米远的地方,也感觉到了这股灵力的精纯与充盈,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羡慕。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修成这样,那就好了。 这时,息壤开始膨胀,但是没有纵向发展,而是朝着四面八方延伸。渐渐地,它铺满了视线所及范围之内的整块土地,还在向着其他地方扩展。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二郎神停止释放灵气,说道:“好了,整个农场之中,都换上了息壤,所有植物都能从中受益。贺姑娘,你把桂花树种在任何地方都可以。” “嗯。” 贺清扬跑回房中,拿来了桂花枝,想了想,还是把它插在了广寒宫中的院子里,一堆奇花异草的中间。 起码这样一来,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那桂花枝一落入土壤之中,便开始生长起来,越长越高,越长越粗,主干上面很快冒出了旁枝。刚吐出的嫩芽瞬间就变成了碧绿的树叶,直到像一把巨伞一样,笼罩住了整个院子,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生长。 贺清扬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重大事情,不由得大叫一声:“糟了!” 根据吴刚的说法,这货一刻都不会停止生长。 如果不是他砍得勤快的话,只怕会长满整个月宫呢。 贺清扬抬头望了望天。 按照桂花树的这个生长速度,她是不是很快就要跟蓝天白云说再见了? 以后能够看到的,就只有遮天蔽日的桂花枝了? 55.装修公司 就在担心之际, 却听二郎神叫了一声“停”。 那桂花树还真是听话,居然真的就停止生长了。 贺清扬:“……我以为,要不停地用斧子砍, 才会解决它的生长速度问题。” 二郎神笑道:“那是吴刚。” 贺清扬:“……” 好吧,仙与仙之间的实力差距, 也是客观存在的。 这时, 二郎神又施了一个法术, 只见半空之中,突然冒出了一把斧头,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之下,自动将桂花树上比较大一点的枝干砍了下来,然后整整齐齐地码在广寒宫外面的院墙边上。 等到砍得差不多了,二郎神说了一声“长”,桂花树再次生长起来, 到了一定的程度,又是“停”, 然后是“砍”。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 院墙边上, 就垒起了几米高的木材。 至此,二郎神方才停了手, 说道:“好了,贺姑娘, 这些木材应该够你用一阵子了。等到用完了以后, 再来砍树吧。” 贺清扬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了。 这种操作, 完全自动化呀,比机器人还好使。 “真君,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由衷地感叹,“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其实,也不是太难,”二郎神道,“贺姑娘,只要你的灵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也能做到这些。先用那五鬼搬运之术,随便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把斧头——当然,因为这是桂花树,所以采用的斧头比较特别,凡间的不行,必须是天庭特制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贺清扬好奇地问:“那这一把斧头是哪里来的?” 她可不认为斧头是天庭的常备物品,随处皆有。 而看它的造型,也不像是吴刚用过的那一把。 果然,二郎神将斧头拿在手中,抚摸着银光闪闪的斧刃,颇为怀念地说,“这是我家传的。” 贺清扬立时想起了关于二郎神的传说。 据说,他的娘亲大人云华仙子被压在桃花山下,于是他劈山救母…… 后来,他妹妹被压在华山底下,于是,他的外甥沉香再次劈山救母…… 至于用的是不是同一把斧头…… 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二郎神怀念完了传家之宝,又道,“第二步就很简单了,只要操纵斧头,完成劈、砍、削、斫等动作即可。” 贺清扬一听到这里,灵机一动,“既然如此,那么,能不能直接用灵力操纵斧头和锯子之类的工具,直接将木头加工成为家具呢?这样一来,就不用请人来做了嘛,我们自己就可以完成。” 二郎神笑道,“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对于灵力的控制程度和精准程度要求更高而已。然而问题是,贺姑娘,你知道那些家具怎么做吗?” 贺清扬:“……不知道。” 这是一个重大问题。 工具是受到人的操纵,而没有自己的意识。 如果人连怎么操纵都不知道的话,它们又如何行动呢? 看来,还是得请专门的木工师傅和装修工人啊。 贺清扬小小地郁闷了一下,还以为可以偷偷懒地说。 这一个步骤,仍然只能由她亲力亲为。 如果说,她对于装修程序都不熟悉的话,那么二郎神等人更不熟了。 贺清扬先是在网上搜索了装修攻略若干和装修日记若干,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反而看得头都大了,越看越不知道怎么做。 于是她决定,一切交给专业人士,看看他们怎么说。 她结合各个论坛的推荐,电视上的广告,以及街边的小传单,最终找到一家在本市享有盛名的装修公司,从室内设计到材料提供,再到现场施工,全方位一条龙服务。 当然,贺清扬不需要什么材料提供,只要他们能够完成室内设计和家具制作这两道程序,她就感激不尽了。 根据传单上面的地址,贺清扬找上门去。 这家装修公司是在一个很大的居民小区旁边,位于一栋颇为气派的写字楼内,里头装修得金碧辉煌,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生意红火的那种。 贺清扬在这种事情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顿时便被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外表给糊弄住了,天真地以为自己来对了地方。 前台很热情,销售人员也很专业,在介绍他们的装修流程的时候,专业名词甩了一个又一个,将她忽悠得一愣一愣地。 在看过她带来的广寒宫室内照片以后,销售人员迅速安排了一个时间,让他们的金牌设计师上门亲自查看情况。 那设计师是一个长得很有艺术气质的男子。 他的水平如何,贺清扬看不出来,就是觉得他挺能说的。 他极力向贺清扬推荐那种现代中式古典装修风格,标配就是太师椅,罗汉床,多宝阁等等。 “这是我们公司最受欢迎的风格之一,”他说,“贺女士,不知道您有没有去过一些比较有名的,以中式装修风格而著名的宾馆?” “比如……” “北京的友谊宾馆之类的?” “……没有。” 那种地方,一听就不是年轻人住的地方嘛。 “您可以上网搜搜看,它们采用的装修风格,就是我说的那种中式古典简约风格,一定符合您的要求。当然,您也可以看看我们的样板间图片。”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机递了过来。 贺清扬看了一堆图片,总觉得哪里不对。 “您觉得怎么样呢?”设计师忍不住问道。 贺清扬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太过正式了,中规中矩的桌子,椅子什么的,看上去像是那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喜欢的样子。这种地方最适合他们泡一杯茶,端着保温杯,放上几颗枸杞,一坐就是半天了。哦,对了,与此同时,还要读读报纸,关注一下时政新闻啥的。” 设计师:“……” 虽然她说的确实是事实,然而……所谓的中式风格不就是这样的么。 说句实在话,他一开始听说她想要中式风格的时候,还小小地吃了一惊。 其他年轻人开的农场,客栈,民宿之类的,哪个不是朝着小清新的方向发展,以迎合白领阶层的品味。 要么做成日式榻榻米的模样,既新奇又方便情侣约会。要么搞一个北欧简约风格,放上满屋的绿植,再养上几只猫。再或者是美式田园风格,整几块小碎花的桌布啊窗帘啊之类的。 哪像她,一张口就要中式风格,那种又老土又落伍的东西,谁会喜欢啊。 设计师虽然在心里疯狂地吐槽,但是,秉持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他仍然问道:“那么,贺女士,请问在您的理想当中,中式风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贺清扬想了又想,道,“我想要的,是那种带点唯美浪漫感觉的中国古代神话仙境风格。” 设计师:“……请问,有具体的例子吗?” 这一次,贺清扬想得更久,半晌,方道,“我也不太清楚。如果硬要找出一个例子来的话,约莫类似于《西游记》里的风格吧,就是那种仙气萦绕的感觉。” 金牌设计师微笑着点了点头,极力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心想,MDZZ,谁会把客人住的房间搞成那个样子,跟个盘丝洞一样。还唯美、浪漫、神话、仙境,她是怎么想到把这几个词融合在一起的? 贺清扬当然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是一见到他点头,以为他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不由得欣喜若狂。 当然,具体要怎么做,还得和设计师商量一下。 一番专业术语的狂轰滥炸之后,贺清扬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不管怎样,双方总算是确立了一个装修方案。 然而,在最后签订合同的时候,她坚决只签一个房间的装修和家具打制,如果效果好的话,再接着签订关于其他房间的。如果效果不好的话,那便算了。 金牌设计师和销售人员轮番上阵,从各个角度阐明了一次性签订所有房间装修合同的必要性,仍然未果,只得无奈地接受了她的条件。 一个月之后…… 站在装修一新的房间里,面对满屋的中式家具,贺清扬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英明决策。 尼玛,这些现场打造的家具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床,这梳妆台,还有这衣柜,简直充满了浓浓的乡土风情,有没有? 说好的中式风格,也不等于中国城乡结合部的装修风格啊。 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木材。 哦,还有,木工师傅是喝醉了之后做的吧? 柜子明显有点斜,床的尺寸也不太对。 如果硬要找的话,毛病一大堆,虽然也能凑合着用,但是距离她想象当中的精致啊完美啊之类的标准,简直差了一大截。 贺清扬在屋里转了两圈,问了问织女,“你觉得,这些房间的家具,看起来怎么样。” “还行。”织女道。 贺清扬:“……” 是她的品味出了问题,还是织女的审美观比较异常。 “和牛郎房间里的那些,非常接近。”她补充。 贺清扬:好了,这就是很low的意思了。 牛郎是什么身份,住的是什么样的房间,能有几件有品味的家具? “那……”贺清扬忍不住又问,“你在天庭住的房间,也是这种装修风格吗?” 织女道:“我的房间里面没有家具啊。” …… 好吧,算我白问。 事后,贺清扬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情大概也不能完全怪在装修公司的头上。 毕竟,现代社会,喜欢中式神话浪漫唯美风格的人少之又少,咳,可以说,几乎没有。 估计设计师也不知道要做成啥样。 至于木工师傅嘛,只是普通的工匠而已,每天忙活的,都是流水线一样的普通家具制作,指望他们打造出特别精美的作品来,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觉得,装修这件事情,不能找装修公司,得找那种特别厉害的独立设计师,最好还是大师级别的。 当然,这样一来,意味着要花很大一笔设计费用。 但是,如果效果真的好的话,这笔钱还是值得一花的。 更何况,这一个多月以来,天气很好,正是出游的旺季,她的农场里面,几乎天天人满为患,赚了不少钱,手头比以前宽裕多了,正好用来请设计师。 贺清扬特地查了一下,室内设计师的费用可以高到什么程度,然后欣慰地发现,不出意料的话,自己还是请得起的。 于是,她放心大胆地在网上搜索了一番,最后找到一个国内有名的女设计师的工作室地址。 56.女设计师(二更) 当然, 这么高端的艺术人才,宁州市是没有的。 于是,贺清扬不得不再次出差, 去了沿海一个以小清新文艺氛围而著称的中等城市。 工作室位于郊外,远离市区的地方。 这个地方虽然偏僻, 人气却很高涨。 原因很简单, 这里是各类艺术工作室的大本营, 全国的文艺青年们扎堆的地方之一,地铁站距此不到五百米,交通极为便利。 贺清扬一出了地铁站,沿着绿荫小道走了不到一千米,就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估计也能找对人吧。 街道两旁,布满了装修别致的咖啡馆和手工艺品店。舒缓的轻音乐混合着浓郁的咖啡香, 飘得满街都是。 阳光懒懒地洒在店前的台阶之上,那里摆放着大盆的绿植和伸着懒腰的猫猫狗狗。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 这里都是一个品味独特, 唯美浪漫的地方, 虽然和她追求的中式神话仙境风格半毛钱不搭。 贺清扬在GPS的指导之下,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 又走了一百多米,最后来到一座两层小楼前。 这里便是国内著名的室内设计师赵燕子的工作室所在地了。 贺清扬在到来之前, 已经做足了功课, 知道她获过好几项国内的设计大奖, 经常在电视上的家装节目当中亮相,有几家著名的酒店都是由她设计的,其中不乏中式风格的酒店。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从电视节目中的表现来看,这位女设计师是一个性格和善温柔的实诚人,应该不会像装修公司的那人一样忽悠她。 从这个角度来说,贺清扬很期待她能带来惊喜。 一跨进一楼的大门,就到了一个充满复古风格的大房间。 沙发上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也不知是工作人员还是顾客。 一楼是前台,工作室在二楼。 接待员是一个年轻姑娘。 贺清扬早就通过网络和电话预约过了,所以没有等多久。 很快,前台姑娘就满面笑容地将她带到一处屏风后面,给她端来一杯白开水,然后开始询问一些基本情况。 贺清扬一一如实回答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她提到自家农场的位置时,前台姑娘的笑容好像淡了一些。 而当她提到想要的装修风格时,对方好像不屑地“哼”了一声。 当然,声音太过轻微,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两人才聊完。 前台姑娘询问的信息相当详细,几乎让她以为,这位的目的是调查户口。 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一丝奇怪。 根据燕子工作室的规矩,顾客在预约的时候,就要在网上填写关于设计风格和装修时间之类的基本信息。 只有在设计师本人觉得各方面都没问题的情况下,才会接这个单子,然后约见客人。 既然如此,她们这里不是应该预存了相关资料吗?为什么又要问一次? 末了,那姑娘彬彬有礼地说:“贺女士,您稍等,我去给燕子老师打一个电话,然后您就可以上去了。” 贺清扬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前台姑娘走到大厅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关上了房门,拨通了设计师的电话。 “燕子老师,刚才来了一个预约过的客人,我接待了一下。” “什么样的人啊?”赵燕子懒懒地问。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很有性格的设计师。 当然,她有骄傲的本钱。 不管什么人,在这样的年纪,取得了这么多的成就,心里难免都会感到几分得意。 “我已经详细打听过了,是一个年轻女孩,父母双亡,还没结婚,估计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和背景。” “我不是说过了吗?”赵燕子不悦地说,“这种人就不要让他们过来了。” “对不起,燕子老师,”前台姑娘慌忙道歉,“可能是因为小希刚来,还不太熟练,糊里糊涂就让她预约上了。” 赵燕子哼了一声,又道:“算了,来都来了,你问过了没,她要设计什么东西,是酒店还是餐厅?酒店是几星级的?” “……嗯,问过了,都不是。好像……是一个农家乐。她想请您设计一下客人居住的房间。” “什么,农家乐?这种小项目也敢来找我做设计!你脑子进水啦,这种事情还要来问我,还不让她立即走人。就说我忙得很,没时间。” 赵燕子的声音激动起来。 身为一个家境优越的室内设计师,她不缺钱,只缺名气。当然,在多年的努力之下,她的名气也不算小了,可是还不够,她只是在国内有名而已,在国际上还排不上号。 所以,她要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最为需要的地方。 她的日常应该是:参加国际比赛,参与著名建筑的设计,以及争取到电视节目等一切有效的曝光手段。 而不是为一个农家乐的小老板,设计什么见鬼的房间。 前台女孩一听老板发火了,顿时慌了,赶紧道:“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 她刚要挂上电话,不料赵燕子又道:“等一下。她既然是预约过的,我如果不见上一面,倒显得我这人言而无信。这样吧,你让她到楼上来一趟,我来打发她。” “是。” 贺清扬没有等多久,就在前台姑娘的带领之下,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 她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她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房间的另一头,是一个极大的露台。 女设计师就坐在众多绿植之间,冲她微笑。 “请坐。”她说,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藤编秋千。 贺清扬坐了下来。 赵燕子笑得非常甜美,道:“你的要求,我都知道啦。实话实说,这种风格的室内设计我很少做,所以,价格可能不太便宜,你能接受吗?” 她已经想过了,要拒绝贺清扬的话,万万不能以“这种风格我不擅长”之类的理由入手,那样的话,显得她不够专业。 所以,只能找一个与设计无关的理由,让她知难而退。 这样一来,自己这边就没有任何过失了。 谁知贺清扬立马道:“可以啊,多少钱啊。” 关于这位设计师的身价,她已经详详细细地打听过了,其中不乏可靠的消息来源。 就是因为确定自己能够承担得起,所以她才放心大胆预约的,要不然的话,岂不是浪费双方的时间。 赵燕子微微一笑,报了一个数字。 贺清扬大惊,这比她知道的最高价格还高出了五倍。 是她的信息出了问题?还是这次设计的难度确实很高?或者是,这个设计师开出的价格太黑心了? 赵燕子一见她的表情,了然道:“我知道,这个价格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但是,我相信你也理解,我的个人名气和专业水准绝对值得了这么多,所以,我是不接受讨价还价的哦。” 她的声音又温柔又甜美,配合一脸和善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理抬高价格的人。 贺清扬感到一丝丝惭愧。 专业技术这种东西吧,因为是无形的,价值确实不好估量。 她盘算了一番,农场重要,钱嘛,慢慢再赚回来就是了。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说:“可以啊,燕子老师。这个价格我能接受。” 这一次,轮到赵燕子大吃一惊了,脸色瞬间黑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她以为,在自己的刻意刁难之下,这个女孩会掉头就走,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这样一个坑爹的天价。 不过,想必她手头的资金也只是勉强能够支付而已,毕竟看她的脸色,分明有一种肉痛的感觉。 赵燕子现在极其后悔,早知道刚才报价的时候,就应该再报得高一些,务必要让她支付不起,知难而退。 现在可好,价格不能加,活儿也不能推,一旦接了的话,她还不能敷衍了事,随便弄出一套设计方案出来。 那样的话,传出去也太毁名声了。 赵燕子想了想,终于又想到一招,便微笑着说:“除了价格以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要事先说明一下。” “什么?” “我的助理有没有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很忙,国内国外两头跑,手上同时负责好几个项目,整个人简直忙到飞起。” “这个倒是没有。” 实在没时间的话,难道不是会在电话里面就让助理拒绝她吗?贺清扬不是很懂。 “所以,”赵燕子又道,“我在做设计方案的时候,可能会比较慢。当然,慢工出细活嘛。做得慢一些,也是为了你们好。如果忽匆匆地把方案赶出来,尤其是在熬夜的情况下,你也不放心吧?” 贺清扬点头。 虽然觉是这话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又挑不出具体的毛病。 尤其是在对方做出一副摆明了为你着想的情况下。 “因此,我不希望在合同之中规定一个具体的截止日期。”赵燕子道,“当然,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地把方案设计出来,尽量不耽误你的事儿。在这个问题上面,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 她已经打好了主意,如果这女孩坚决要签合同,她就签,但是会采用拖字诀,无限期地把时间拖下去,拖到她愿意解除合同为止。 贺清扬:“……” 合同里面连个截止日期都没有,她肯定是不放心的。但是那样一来的话,又会让这位设计师不悦,显得自己不信任她。 我去,这女的好狡猾。 她其实不想做这笔生意吧? 贺清扬又不傻,慢慢听出了人家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但是由于对方并没有挑明,脸上的表情也一直很友善,而且她又死活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所以她并不能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测。 万一,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她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往好的方面去揣测他人,或者人家真的是为了她着想呢。 再说了,如果赵燕子这边的方案迟迟出不来,大不了另外找人嘛,便说道:“可以啊,就按照燕子老师说的去办好啦。” 赵燕子:“……” 卧槽,这种条款都能同意,她是不是傻? “那么,”她假笑道,“你先去下面的大厅坐一会儿,然后再上来签订合同,行不行?” “可以啊。”贺清扬说完,从背包里掏出一摞打印好的图片,全是关于广寒宫的室内情况和尺寸的。 “燕子老师,我记得按照你们的规矩,要自己准备这个,是吧?” “嗯嗯,是的,哎呀,我差点都忘了,还是你的记性好,哈哈。” 赵燕子把那一摞资料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面。 等贺清扬一出门,她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轻蔑地哼了一声,拿起那些图片,看也不看,随手就要丢进垃圾桶里。 没想到的是,恰在此时,贺清扬又一推门,走了进来,“燕子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了……” 话只说了一半,她就看到了自己的一叠图片,一头被赵燕子拿在手里,另一头约莫有三分之一处,已经没入了垃圾桶中。 57.木匠世家(三更) 女设计师的真实人设突然被顾客撞破, 脸上顿时现出尴尬万分的神色。 手中的那一摞资料,就更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拿回来不是, 扔出去更不是。 就算她见多识广,经历过各种场面, 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时之间, 也不知如何是好。 贺清扬倒是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只是叹了一声,说道:“燕子老师,你何必呢。不想接这个活的话,明说就是,我又没有逼着你做。” 话一说完,她把门一关, 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她心里仍然存在很多疑问,比如, 赵燕子出于什么原因, 有钱不赚, 既然不想接,为什么又让她预约成功, 等等等等。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她得另外再找一名室内设计师。 一想到这个问题, 贺清扬顿时觉得头痛如命。 连找了两个都不靠谱, 谁晓得第三个上哪里找去。 她一边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一边在街上瞎逛,顺便买点东西吃。 一个小时过去了,问题没有思考出来,但是已经喝了一大杯珍珠奶茶,吃了一块黑森林切片,一盒章鱼小丸子,两块鲜花饼,还有一大盒自制酸奶。 正当她站着街角,心满意足地揉着肚皮的时候,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贺清扬一扭头,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站在旁边,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虎牙,“你走得好快啊,而且又在巷子里面钻来钻去的,我好不容易才赶上。” 贺清扬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她,问道:“美女,你在和我讲话啊?” “不然呢,附近还有别人吗?” “我们认识?” “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了。”那女孩伸出手,“我姓雷,叫雷希。是燕子工作室的助理。刚才在大厅里面,你可能没注意,其实我一直在那里接待顾客。” 贺清扬将信将疑地和她握了手,心里想着,如果这是一个骗局的话,接下来的发展套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不料这时,雷希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扬了一扬,“这是你的吧?” 贺清扬一看,正是她留在赵燕子那里的广寒宫室内实景图,便“嗯”了一声,道:“不要了,没什么用。放包里我懒得背,你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她以为这个助理是特地跑出来还东西的。 雷希马上道:“知道你不要了,我挺喜欢的,所以就留着啰。” 贺清扬:“……你随意。” 所以她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我特意找到你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不过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 贺清扬点头。 两人就在街角的咖啡馆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点单的时候,贺清扬看着玻璃展柜里的蛋糕和面包干瞪眼。 早知道,刚才就悠着点儿了,留点肚子吃其他的也好啊。 雷希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室内设计师,你看我怎么样?” 贺清扬:“……我看不出来。” 她是实话实说。 装修公司的那个,是有一块牌子在。工作室的这个,是有名气在。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号称自己是设计师。她委实不知道根据什么来判断。 “我这样问吧,”雷希道,“你听过‘样式雷’这个名字没有?” 贺清扬略一思索,想起来了,便道:“听过啊,清朝有名的建筑师啊。怎么啦,他跟你……” 考虑到这两人都姓雷,又都是搞建筑的,而且她都这么说了,那么按照常理推测…… 贺清扬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不管是不是,都没有办法求证啊。 那位大师都瞑目多少年了。 雷希笑道:“不错,我的祖先就是样式雷……隔壁的邻居。” 贺清扬:你特么在逗我。 “你不要看不上我的祖先好不,”雷希叫道,“他也很厉害的。你既然知道样式雷,那就应该听说过,他老人家一开始呢,并不是在北京城里混的,而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只是为了获得更好的事业发展,所以才成了北漂一族。实不相瞒,他的老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叫做雷家村,姓雷的多如牛毛,大家基本上都是同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当然,造房子做家具的手艺也是一脉相承。所以,他会的,我的祖宗都会,好不好,只不过他们为人比较低调而已。” “然而,你的祖宗会并不代表你也会。”贺清扬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 “谁说的,我们家祖传的手艺,从来就没有中断过。”雷希反驳。 “好吧,就算是这样。美女,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什么专业?”贺清扬企图另辟蹊径。 雷希说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本地大学,又道:“工商管理专业。” 贺清扬无语。 所以,她的祖传手艺不可考,专业不搭调,名气完全没有,唯一和室内设计这一份工作相关的,就是在一间工作室内从事前台兼销售? 贺清扬纠结了:亲,你说你是专业人士,好歹给一个证明啊。 雷希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学室内设计?” 贺清扬点头。 “因为贵啊,”她道,“你知道艺术专业比普通专业要多交多少学费不?这还不算购买绘画材料之类的日常费用。这么一考虑,我当然是随便挑一个便宜的学校便宜的专业,混一个大学文凭,方便找工作嘛。不过你放心,我的专业技能没有任何问题。当然,我知道,空口无凭,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我们可以这样,我先设计,如果你觉得满意的话,再付钱,如果不满意的话……” “不用了,”贺清扬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不用了。”雷希一呆,然后笑道,“哎,我说美女,你不用这么快就拒绝我嘛。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嘛。你看,我好歹算是帮了你一个小忙是吧。如果不是我的话,你连预约都预约不上呢。你们的信息和要求,燕子姐才不关心呢,她只会让我们看看,项目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名气之类的。要不是我看在你的房子漂亮的份上……哎呀,不说了,反正,因为这件事情,我还被炒鱿鱼了呢,就在刚才,你走了以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惯了,她的脸上并没有沮丧之色。 贺清扬等她叽里咕噜说完了,才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不用那么麻烦,试来试去的。我们直接签合同吧,你先帮我设计一个房间,如果好的话,后面的也交给你了。放心,我会付钱的,一分都不会少。” 她豁出去了,先随便找一个人,把房间装修到能住的程度就行,以后有机会,慢慢再打听优秀的设计师吧。 雷希彻底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好运会突然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身为一个既无学历,也无经验,还没有从业资格证的三无室内设计师,她终于接到有生以来的第一笔生意了吗? 雷希差一点就要热泪盈眶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贺清扬道,“无论如何,设计出来的效果比这个好看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递过自己的手机,给雷希看她拍的图片,正是那一个被装修公司糟蹋过的房间。 小姑娘一看,乐得哈哈大笑,边笑边说:“乡村非主流风,哈哈,他们真是想得出来……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建筑。” 回到宁州以后,为了工作方便,也因为没地儿可去,雷希便在农场里面住下了。 没过多久,她又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叫做雷望舒的,让他负责制作家具。 “你叫雷希,他不是应该叫做雷望吗?”贺清扬问。 按照一些父母取名字时候的偷懒做法,一子一女的名字正好凑成一个现成的词——希望。 “本来是的,”雷希笑道,“但是他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而我父母又坚决不让他去掉那个‘望’字——这么多年来,二老一直望望,望望地叫,改不了口了——于是他就只得在名字里面再加一个字。你想啊,望字后面能加什么?总不能叫雷望财吧,哈哈。” 雷望舒听到姐姐的揶揄,一声不吭,面无表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贺清扬心想,这跟厨神小哥倒是一个性子。 一般来说,越是不爱讲话的人,越是手艺精湛,因为心思都放在上面呢,钻研得进去。 这么一想的话,贺清扬对于这两姐弟的劳动成果,又多了几分期待。 没过几天,雷望舒单独找到了她,没有过多地寒暄,开头就是:“老板,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解决。” “什么?” “我在做家具的时候,发现总是达不到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他做了好几个半成品,但是一个成品也没有。 贺清扬也看不出理所然来,只得安慰道:“不会啊,挺好的。哎,凑和凑和就行啦。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是的,”雷望舒严肃地说,“作为一个手工艺品大师,我必须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 贺清扬:“……” 小弟弟,和你一对比,我觉得自己的境界好低级。 她干笑两声,“那个,问题是,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啊。在木工活方面,我还不如你呢。要不,你去找你的姐姐商量?” “她不行,”雷望舒依然很严肃,“我之所以对做出来的家具不满意,不是因为尺寸和样式等问题,而是因为一些细小的雕花环节。我总是雕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而且,这个房间太漂亮,普通的木纹根本就配不上它。而这个问题,我姐姐也解决不了,她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贺清扬为难,“你们两个专业人士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什么你觉得,我就能够解决呢?” 58.灵异事件 “因为你很厉害啊, 老板,我最崇拜你了。”雷望舒的表情突然一变,星星眼地看着她。 贺清扬:“……” 别啊, 雷小弟,你这个样子, 我很有压力的,好不。 她无可奈何地笑笑:“小雷,你说,想让我干什么,我看我的能力能不能达到?” 雷望舒一下子兴奋起来,“很简单,老板,你能不能搞几个水平高超的雕花家具——要实物的, 图片的不行——让我照着做,我一定能做出一模一样的, 哦不, 做出更好的,我还可以改进嘛。” 贺清扬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我去家具城里面买一套死贵死贵的, 然后让你仿制?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不, 不, 不, ”雷望舒道, “家具城里的那些,水平相当一般,远远达不到大师级别。我自己就能做得比它们好……” 贺清扬一听,他还能做出那种类型的家具,赶紧道:“那种程度的就不错啦,在我看来已经相当好了。” “……可是,配一般的房间可以,配这一套房子嘛,我觉得不行。” 贺清扬:“……” 她的要求还是太低了一些。 “那你想要哪里的家具?”贺清扬直接问。 雷望舒:“我不知道。” ……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家具呢?” “我也不知道。” …… “所以才来找你嘛,老板,”雷望舒道,“你既然能找人修出这么高水准的房子,并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么高质量的木材,那么,应该也有办法弄一套顶尖水平的雕花设计家具吧?当然,也不是非得家具不可,其他工艺品也行,只要是雕花的就可以了。” 贺清扬:这几件事情之间,还真是没有什么必然的逻辑联系。 “这个啊,嘿嘿,主要是大家的功劳啦,其实我没有出什么力啦。”贺清扬打了一个哈哈,表示自己暂时没有什么法子,只能下去慢慢想。 雷望舒极其失望地走了。 贺清扬一连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便想着算了,就让雷小弟自己琢磨吧,反正,他能做出家具城那种水平的东东,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一天中午,饭后,贺清扬闲来无事,便想去看看,雷小弟的任务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的工作室大门敞开着。 她一进去,就惊呆了。 迎面是一扇巨大的屏风,又高又宽。 上面的雕花还没有彻底完成,只做了一小部分,但只是那一小部分,就足以让人赞叹不已了。 那种花纹有点像卷云纹,但是云朵的造型和衔接要复杂得多,配合桂花树天然的纹理,看久了之后,仿佛能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朵朵白云都在缓缓流动一般,光是看着,就觉得仙气十足,同时又有一种古雅质朴的感觉,活像是一件远古时候的仙界器物,摆在这个房间里面,搭配和谐之极。 “老板,怎么样,还不错吧?”忽听雷望舒说道。 贺清扬一看,他从屏风后面探出了身子,脸上是一种难得的得意之情。 “不错,不错,相当不错,”贺清扬一连说了好几声,“小雷啊,你这种手艺,还要参考什么其他样本,自由发挥就好了嘛。” 雷望舒道:“不是啊,我就是在参考其他样本的基础之上,才做出来的嘛。” 他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一块玉佩,道:“这块古玉的雕刻技艺极其高超,卷云纹的设计也别具一格,与普通的云纹差别很大,应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当然,具体不知道是谁。” 贺清扬接过来一看,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个颜色、质地、成色、精致程度……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现代人做得出来的东西。 “那个,小雷啊,这件东西是哪里来的?” “孙悟空给我的呀。” 贺清扬心里一紧,“那……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雷望舒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只是问了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我说是卷云纹的,而且要复杂一点,精致一点的。没过多久,他就拿来了这一块玉佩。” 贺清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块玉佩,将它放回到桌子上,语重心长地说:“小雷啊,这个东西很珍贵,非常珍贵,你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哈,千万不要摔碎了。” “哦,”雷望舒道,“那是当然。” “还有,用完之后要还回去的哦。” “嗯。” “还有,你说你找谁不好,干嘛要找孙悟空呢?” “是老板你说的嘛,你这里的房子啊,木材啊之类的,都是你的员工弄来的嘛。那我当然就去找他们啰。正好,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孙悟空,所以……” 贺清扬泪流满面:都是我的错,我的锅…… 离开雷望舒的工作室,她直奔孙悟空的房间。 不出所料,人不在。 那只猴子很少安安分分地待在一个地方。 她通过玉简查看了一下,发现他正在果园里面上窜下跳,玩得不亦乐乎,便匆匆走了过去。 远远看到,释迦树下,孙悟空现出了毛脸雷公嘴的原形,将金箍棒从耳朵里掏了出来,迎风一晃,变成一根普通长度的棍子,随意耍弄了几下,舞出一团灿然金光。 围观众人轰然叫起好来,掌声热烈。 贺清扬却是吓得魂飞魄散。 大圣啊,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演示自己的真实本事,真的好吗? 她赶紧跑到树下。 此时,孙悟空已经耍完了金箍棒,手一扬,凭空变出几个大桃子,一一递给人群最前面的几个小孩。 那几个小孩欣喜若狂,边蹦蹦跳跳地围着他转,边拍着手,一个劲儿地叫他的名字:“孙大圣,孙大圣!大圣好厉害。” 孙悟空乐得哈哈大笑。 贺清扬无语。 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强烈的表演欲望,以及和孩子一起玩耍的嗜好,以前没听过啊。 不过…… 仔细想想看,也是。 根据书中的描述,他以前在花果山水帘洞的时候,率领手下一群猢狲,天天饮酒作乐,可不就是这么玩耍的么。 在他的眼中,想必……这群熊孩子跟那些小猴子,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吧? 就在这时,一个游客走了过来,笑道:“哎,老板,你们农场的这个孙悟空,是我见过的所有景点里面,扮得最像的一个了。他是怎么化妆的,能不能传授一下秘诀啊?” “还有那种把金箍棒变大变小的魔术,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出破绽来。”另一人道。 “变桃子的魔术也很厉害啊。我们家孩子最喜欢了,成天嚷嚷着要来看孙大圣。这不,每个周末都得带他过来一趟,要不然,就一直在家里闹。” “这次还算小儿科了,他以前还表演过川剧里面的《变脸》,比电视上面的,可有意思多了……” 众人一通议论,贺清扬只得呵呵。 对于这种远远超出科学常识的现象,你们这些唯物主义者愿意从科学的角度进行解释,我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至于孙悟空……本来指望他当一个园艺工人的,万万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成了农场的台柱子了,也是意外之喜。 又过了一会儿,吃饭时间到了,众人方才慢慢散去。 贺清扬找准机会,走了上去,“大圣。” “咦,老板,什么时候来的?” “来好久啦。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孙悟空笑道:“是不是想问我,给小雷的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是啊。” “你猜到了吧?没错,就是那样,都是俺老孙从各个博物馆里搬运过来的。” 贺清扬心惊胆战:“有……有多少?” “没多少,就十来件,他说够了,俺就没有再搬。” “这个……大圣啊,这样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孙悟空满不在乎地说,“用完了之后,再放回去呗,又不是一直占着不还。俺老孙才不稀罕那些东西呢。” “可是,”贺清扬觉得,现在的重大问题已经不是偷不偷和还不还的问题了,而是,“博物馆里有监控摄像头啊。你用那个五鬼搬运之术,将文物移出来的时候,在摄像头中,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样子的啊?” 孙悟空:“……” 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 略一思索,他决定,演示一番,老板就能明白了。 于是,他掏出一个桃子,对着它吹了一口气,只见那桃子晃晃悠悠地飞到了空中,又慢慢腾腾地落到了枝头。 “就是这个样子。”孙悟空说。 贺清扬:“……” 她好想哭哦。 这特么是个人都能猜到,这不是一般的盗窃案件,其实是见鬼了吧。 哦,大圣还想着还回去。 怎么还呢? 让他们再见一次鬼? 可是又不能不还。 否则的话,就坐实了盗窃的罪名。 孙悟空看了看她的脸色,奇道:“老板,你在担心什么?” 贺清扬苦笑:“没什么。大圣啊,你把东西还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挑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哈。” 她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能够像农场的游客一样,对于这种明显不符合科学常识的现象给出一种唯物主义的解释。 在那之后,贺清扬一直关注着各种新闻,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博物馆闹鬼的说法,于是慢慢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一个房间就装修完了。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贺清扬很满意,于是又迅速地签订了更多的合同,将所有的房间都委托给了雷家姐弟负责。 至于那些已经装修完毕的,由于都是实木做的,基本上没有使用各种胶水,也就不存在甲醛之类的超标材质。 所以,放一两天之后,便可以投入使用了。 59.游子归乡(二更) 托马斯杨其实不是华裔, 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宁州市人。 由于经常在世界各地到处乱转,为了方便起见,他将自己的中国名字弃之不用, 转而采用了一个固定的英文名字。 尽管他已经定居国外,但是老家在宁州, 亲戚也在宁州,所以无论如何,他每年总会抽一个时间,回来看一看,住一住。 今年,他选择回老家的时间,正是初夏时分。 发小吴斌老早就在电话里面兴奋地说:“老杨啊,你以往回来的时候, 也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只有找个茶楼搓搓麻将, 打打扑克。今年就不一样了, 南郊那边,新开了一家农场, 名字挺有意思,叫做神仙农场, 好玩的东西多得很。等你回来以后, 咱俩过去住几天, 包管你乐不思蜀, 玩得都不想回去了。” 托马斯杨笑道:“所以, 今年是要换个地方搓麻将,打扑克是吧?” “哪儿啊,人家那里山青水秀,环境优美,你要是去了,不跟大自然亲密接触一下,自己都不好意思。” 托马斯杨不忍拂了老友的兴致,在电话里连声答应,其实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什么神仙农场,名字取得好听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十八线小城市的农家乐嘛,也就吴斌这种从来没有出过省的家伙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 他以前去过那种地方,灰扑扑的二层水泥小楼,俗得要死的室内装修,大棚里面种几颗蔫不啦叽的蔬菜,水塘里面放上几尾随处可见的鲫鱼,就构成了一个典型农家乐的标准设施。 至于娱乐项目,则是少得可怜。 钓鱼和采摘蔬菜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没什么意思。 唯一可做的,就是搓麻将,打扑克,再吃上一顿所谓的农家菜,其实就是非专业厨师做出来的家常菜。 托马斯杨做过很多份工作,当过旅游杂志的记者,做过网站的美食评论员,也帮别人设计过酒店和餐厅。 由于工作原因,他走遍了五大洲四大洋,住过各种类型的酒店,吃过不同规格的餐厅,从爱斯基摩人的原始雪洞,到迪拜的顶级酒店。从亚马逊森林里面的树上小屋,到加勒比海的水下酒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世界上的旅游娱乐项目,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或者说没有体验过的。 这种情况之下,宁州市的一个区区农家乐,确实激不起他的半分兴趣。 回到宁州的第二天,正是周五。 托马斯杨兴致缺缺地跟着吴斌,去往传说中的神仙农场。 一路之上,道路两旁绿树成荫,以低矮的乔木为主,夹杂着绿油油的小块田地和小片的渔塘。 此情此景,都是熟悉无比的丘陵景致,不算难看,但也谈不上有多么地令人惊艳。 吴斌一再拍着胸脯保证,到了之后,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托马斯杨只是笑而不语。 开在这种地方的农场,能好到哪里去。 从盘山公路下来,往旁边一转,驶入了一条狭窄的水泥路,估计刚够两车并行。整条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一辆小汽车在行驶。 托马斯杨看了看手表,接近中午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正是农家乐接待客人的高峰期。 虽然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但是,生意也不至于冷清成这个样子吧。 他将自己的心理期望值再次调低了一些。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便来到农场的大门口。 平平常常的大铁门,上面挂着一副最为常见的广告牌,写着“神仙农场”四个大字,用的是最为常见的字体。 怎么看都像是在马路边上,随便找一家复印店做出来的牌子。 可能是因为正对着马路,那招牌上面还蒙了一层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农场的大门口,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别说是来往的游客了,就连农场的员工也没看见。 铁门敞开着,一副任君出入,爱来不来的模样。 托马斯杨心想,如果不是因为吴斌盛情相邀,一见到这块牌子,这个大门,他铁定马上掉头就走。 却听吴斌解释道:“老杨啊,你不要看这块牌子稀松平常。我跟你说,进去之后别有天地呢。我估计啊,老板的心思都花在布置农场上面了,没去纠结装点门面的事儿。至于农场员工呢,估计现在都在忙着呢。这不,快到大中午了吗?吃饭的人多,他们人手少,可能不大忙得过来。” 托马斯杨点点头,笑道:“嗯,理解。” 当然,说是这么说,他的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吴斌那个家伙,该不会在这家农场里面有股份吧?再不然,就是他们的托儿? 反正,基于各种原因,还没进门呢,他对于这家农场的评分已经成了两位负数。 然而,待到走进大门,穿过一片竹林的时候,他的印象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 吴斌果然跟个托儿一样,说道:“怎么样,这片竹林不错吧?清幽幽的,夏天的时候,最适合纳凉了。坐在竹林之中,哪怕什么都不干,也感觉舒服得很。” “嗯,尤其是一边吹风一边搓麻将。”托马斯杨道,“我看那边有一块空地,正好摆两桌。” 吴斌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杨,还是你懂我。” 托马斯杨一笑,道:“不过,真的还不错。” 他在心里暗暗将分数调高了一些。 起码……可以将整体分数调成零分了吧。 竹子长得很高,不论是枝干还是叶片,颜色都青翠欲滴,通透莹澈,像是上好的绿翡翠。 大堆的竹叶簇拥在一起,挂在梢头,显得分外茂盛。 初夏温柔的阳光从竹叶的缝隙里漏了下来,照在林荫小道上,任凭是谁看了,都会感到身心愉悦。 吴斌享受地半眯起了眼睛。 托马斯杨却越是细看,越是觉得吃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身为半个内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于吴斌。 宁州地处丘陵地带,气候湿润,阳光很少。 虽然慈竹和楠竹四处可见,但是大多又瘦弱又矮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长得这么茂密的竹林。 茂密得简直不符合本市的土壤和气候环境。 当然,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么多的竹叶之中,居然没有一片发黄的叶子。 要知道,竹子这种植物,和其他的落叶乔木不一样。 它也落叶子,但是并不是到了秋天,再齐刷刷地掉,而是东掉一点,西掉一点,从春到夏,从秋到冬,一边长一边掉,所以,枝头之上,永远维持着绿意葱茏。 但是,绿叶之中,或者泥土地上,则少不了夹杂着若干黄叶。 而这一家农场的竹林,居然一片黄叶都没有! 不管是在竹梢上的,还是在地面上的。 这简直就是违背自然规律了吧! 要么,老板种植的是某些特殊品种,而不是正宗的慈竹和楠竹。 要么,农场里面的员工异常地勤快,天天在林间巡视。只要一出现半黄不黄的叶子,马上就处理掉,以保证整片竹林的统一颜色。 不管怎么看,都是后一种可能性要大一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农场的老板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竹林的尽头。 吴斌的精神一振,“老杨,前面就是果园了。里面什么水果都有,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摘哈,一个都别摘。” 托马斯杨惊讶地说:“老吴,这可不像是你讲的话啊。怎么,怕我把你吃穷了啊?” “哪儿啊,吃不穷的。”吴斌嘿嘿一笑,“这不是快吃中午饭了吗?我怕你一个没控制住,水果吃多了,就吃不下饭了,到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吃,多冤得慌啊。当然,你要实在想吃也行。等到吃完午饭以后,咱们散散步,消消食,然后一个一个地慢慢吃,怎么样?” 托马斯杨又好气又好笑,“喂,我是那么嘴馋的人吗?” “你小子不是写美食评论的吗?又能吃又爱吃,而且经常吃。” “所以啊,我吃过多少好东西了?还会出现控制不住食欲这种事情?” 还有一句话,托马斯杨没说出来。 这种小破地方的农家菜有什么可吃的。 至于水果嘛,如果是新疆那种阳光充足的地方产出来的,他可能还会有点兴趣。但是宁州市嘛,土壤就那个样子,光照也就那么多,不管种什么,又小又酸不说,还有一股子涩味,请他吃他也不想吃呢。 吴斌撇了撇嘴,道:“如果换了以前,我还挺羡慕你小子的,什么米其林餐厅啊,六星级酒店啊,不知道去了多少家。不过嘛,嘿嘿,自从尝试了厨神小哥的手艺和这家农场的水果之后,其他的东西,唉,估计也就那么回事儿。” 托马斯杨无语,只得长叹一声。 吴斌呀吴斌,你小子简直就是井蛙观天,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么宽广。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厨师就把你打发了,真是……看来哥什么时候得带你出去见识见识了。 托马斯杨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发小。 与此同时,吴斌也以一种同情的神色面对着他。 跑了那么多地方,花了那么多钱,连厨神小哥的手艺都没有尝过,实在是太可怜了。 两人心中的想法一致,但是又觉得,身为一个有教养的成年人,不能把自己的优越感表现得太明显了,于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点点古怪。 60.超级大牌(三更) 就在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 忽听有人说道:“两位,一千块一个人哦,先交钱, 再进去哈。” 啥,这种地方还要门票?而且这么昂贵? 托马斯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看吴斌, 已经满脸堆笑地掏出了手机,开始转帐,嘴里说道:“孙猴子,今天该你值班啊?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去吃饭?” 六耳猕猴立马抱怨起来,“贺老板和那几个家伙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忙到现在还没有忙完。所以,今天开饭的时间就要晚一些。” 他一边说一边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 含含糊糊地说:“我只能先吃几个苹果,垫垫肚子。” 说完, 又望向了托马斯杨, 对吴斌道:“老吴,你朋友啊?” “是啊, 我以前提过的,大记者, 美食家, 英语说得比中文还溜儿, 世界各地到处跑的那一个, 可厉害了。” 托马斯杨无语。 他了解吴斌, 这小子讲话一向比较夸张。 他却有几分难为情,赶紧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托马斯杨。” “哦,哦,欢迎,欢迎,”大个子倒是很热情,“小杨啊,今天第一次来吧?吃好喝好哈,我跟你说,那边的西瓜成熟了,甜得很,你们待会儿一定要摘几个来尝尝。再晚来几天啊,说不定就被吃光啰,只能等下一轮了。” “真的呀,那太好了。”吴斌一脸馋样儿,“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嘿嘿,看来我的运气真是不错。” 托马斯杨本来想要好好质问一番工作人员的,凭什么收这么贵的门票。 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这么热情和善的样子,他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更何况,吴斌也没有表示抗议嘛。 这小子是做生意的,从小就鬼灵精,一向不吃亏,刚才面对这么显而易见的黑心价格,居然一声不坑,甘心认宰,实在是蹊跷得紧。 转完帐以后,大个子仍然留在果园入口处看门,两人则是继续向前走去。 托马斯杨留意到,两旁的果树上面简直五花八门,什么水果都有,个个长势喜人,颜色鲜艳,浓郁的果香扑鼻而来,使得他的唾液腺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不一会儿,就满口生津。 心里对于农场的评分不知不觉又提高了一些。 他极想摘一个来尝尝。 但是一想到吴斌刚才提醒过的,饭前千万不要吃水果,便拼命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指,等到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他才问道:“老吴,那个一人一千块,交的是门票么?” 吴斌正在望梅止渴,一句话都顾不得说,一听他这样问,便答道:“算是吧。果园的门票。” “好贵啊。” “是啊,我要是每个月多来几趟,都得破产了。” “那你还来?” “嘿嘿,忍不住嘛,就当是赚钱的动力啰。” “……好吧。可是,凭什么这么贵啊?” “就凭里面的水果可以岔着吃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就叫水果自助餐。”说到这里,吴斌吞了一下口水。 托马斯杨郁闷,“一个人的肚子能有多大,而且是在吃完午饭以后,就算敞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吧?这里的水果是金子做的呀,凭什么这么值钱?” “嘿,老杨,这你就不懂了吧。照我说啊,不是金子,胜似金子。人家的味道好嘛,你在别的地方都吃不到呢。整个宁州独一份儿……哎哟,瞧瞧,又是那副表情。行行行,知道你老人家见多识广,我不跟你争哈。等一下啊,你吃到嘴里就知道啰。”吴斌边说边笑。 托马斯杨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虽然价格确实黑心了些,但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至于水果的味道嘛…… 坦白说,根据他的经验,长得好看的不一定好吃,而好吃的水果呢,不一定长得好看。 他曾经到过各种优良品种的原产地,专门去品尝最新鲜的美味,比如智利的牛油果,美国的新奇士,泰国的金枕榴莲,以及新西兰的猕猴桃等等。 他不相信有什么水果能比那些东西更加美味。 就在这时,吴斌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你小子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了也不答应。” “什么,你叫我啦?干嘛。” “我们到了呀,准备吃饭了,大记者,”吴斌努了努嘴,“你看,就在那边。” 托马斯杨自从进了这个农场以来,就一直遇到接二连三的惊喜,或者说惊吓。 本来他觉得,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淡定自如了。 然而,当他看到那一群人的时候,仍然吃了一惊。 “这么多人!”对于一个农家乐来说,算是生意爆棚了。 “嗯,今天工作日,人还算少的。” “那要是周末或者节假日呢?” “我跟你讲,如果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我们俩不一定进得来。老板限制了游览人数啊。” …… 第一次听说农家乐还限制人数的。 “为什么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呢?那儿不是还有空桌子吗?”他不解地问。 吴斌嘿嘿一笑,“感谢我吧,老杨。如果我没有事先订好午饭的话,我们也得站着。” 托马斯杨立即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坐着的是预订好了的。” “嗯,有饭吃的。” “站着的是没有预订的。” “是啊,我们吃着他们看着,干瞪眼,哈哈。” “那他们中午吃什么?” “这个啊,自备,呵呵。”吴斌幸灾乐祸地笑。 曾几何时,他也是自备午餐大军中的一员。 眼睁睁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他只能啃几口卤鸭子,吃一个干饼子,心里那个凄凉啊。 “可是,”托马斯杨依然不解,“空着的和坐满了的加一块,总共也只有五张桌子啊。你说说看,哪一个开农家乐的,接待能力才这么点大的。” “这一家啊。” “……” “兄弟,你习惯了就好了。看来厨神小哥今天的心情不错,还能做五桌出来。他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呢,怕是一桌都没有哦。” “……” 厨师见多了,这么大牌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吴斌带着他,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当中,走到唯一一张双人桌子前,落座。 托马斯杨顿觉如芒在背。 他不是没有被人盯着吃过饭。 但是……那是被五星级酒店的侍者盯着,而且人数有限,环境优雅。 盯他的人纯粹出于工作,只会偶尔看一眼,观察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卧槽,那直勾勾的目光,他有点消受不起。 “我们……会一直在这种环境当中吃饭吗?”他忍不住问道。 吴斌会意,“放心,如果不习惯的话,待会儿可以让老板拿一个屏风过来,在周围隔一圈。不过呢,哈哈,照我说,我们吃着,他们看着,更有优越感嘛。” 托马斯杨无语。 吴斌这小子还有这种奇特的嗜好,真是想象不到。 他努力忽视掉人群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桌子是可折叠的木制双人桌,一看就是普通板材制作的,木纹一般,样式一般,质量好像也一般,活像是从某宝上随随便便买来的,几十块钱包邮的那种。差评! 他们都坐下来半天了,服务员都没有过来问候一下,也没有人端一杯茶水上来……准确地说,连一个服务员的影子都没看到。大大的差评! 环境嘛,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小山,近处是硕果累累的果树。本来看上去是很赏心悦目的,但是周围有一群眼睛里面冒着绿光的……两相抵销,无功无过,一般吧。 至于菜品…… 一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桌子下面的置物架。 “你在找什么?”吴斌好奇地问。 “菜单啊。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点菜了?” “那个啊……没有。” “……什么?” “没有啊。” “那我们吃什么?”托马斯杨简直抓狂。 这家农场真的是在诚心做生意吗?一切的安排,居然都不是从顾客的需要出发的。 至于是从什么角度出发的?托马斯杨觉得,大概是出于老板自己的方便吧。 吴斌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 托马斯杨无力地回答:“今天的主食,不会是喝西北风吧?” “哈哈,不会,”吴斌笑道,“放心,厨神小哥会安排好的。” 他把农场的吃饭规矩一一讲解了一遍,其中夹杂着若干吹嘘之语。 这让托马斯杨严重怀疑,这家伙喜欢吹牛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不过,他注意到了其中的一条,便问:“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吃饱的话,还可以再加,直到吃饱了为止。” “是啊。” “那你加过吗?” “加过啊,我是什么饭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加餐的时候,可以指定具体哪一道菜吗?” “这个呀,也不行。”吴斌赶紧摇头。然后补充道,“小哥说了,如果还没吃饱,便将就剩下的食材再做一两道菜,有什么食材就做什么菜。若是把所有食材都用完了,还没吃饱呢,那就自己看着办,他不伺候了。不过,听说从开业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哈。” “……” 半晌,托马斯杨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一个厨师该讲的话么?他们难道不是应该将顾客的需求放在首位吗?顾客是上帝,他到底懂不懂?” 他可以忍受食物的味道欠缺,但是他很不能忍受一个厨师的职业道德欠缺。 托马斯杨恨不得拂袖而去,如果不是看在老吴的份上…… 没有想到的是,吴斌居然还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说的,那是其他地方的情况。在这里么,厨神小哥就是上帝啊。” “……” 托马斯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发小。 老吴啊,你堕落了。 为了吃,你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到这个份上也倒罢了。 关键是,为什么你还一脸甘之如饴的表情啊。 这货不是我的朋友,我才不跟他做朋友呢,他想。 就在这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吴斌本来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听到响动,马上坐直了身体,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整张脸上都散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开饭了。”他欣喜若狂地说。 61.美味米饭 托马斯扬向人群里面望去, 只见众人自动分开, 留出了中间的一条通道。 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极大的托盘,款款走出。 她的身上穿着一条样式古典的曳地长裙,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 闪着艳丽的光泽。最为难得的是,从不同的角度看去,裙子的颜色不尽相同,就如万花筒一般,变幻莫测, 流光溢彩。 这一身装扮, 不像是十八线小城市的农家乐服务员, 倒像是在国际时尚之都的T台上面走秀的模特一样。 托马斯杨看得愣了一愣, 目光方才向上移动,一直移到了她的脸上。 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是吃惊, 又是可惜:姑娘啊, 你年纪轻轻的, 长得又漂亮, 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呢。 正在发呆,忽听吴斌笑道:“怎么样啊, 老杨?” 他条件反射一般回答, “不错, 很漂亮。” “啥玩意儿?”吴斌不解, “我说老杨,菜都上齐了,你小子发什么呆呢?你要不吃,我可动筷子了哈。” 托马斯杨这才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菜,而不是服务员。 他先是鄙视地看了吴斌一样,心想这小子退步了,连最基本的审美观都不具备了,眼前就站着一个堪比明星的大美人儿,他居然视而不见,一心就想着吃。 吴斌提醒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客气,拿起了筷子,扫视一圈桌上的菜,想着先从哪个开始下手。 托马斯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大怒。 “我说老吴,这一家的厨师也太坑人了吧,这都是些什么菜啊?” “怎么啦,挺好的啊。” “好什么呀好。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今天的伙食标准是一千二一个人吧?” “是啊,那可是老板这里的最高标准了,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吴斌笑道,“为了迎接你的远道归来,我可是下了血本了。” “问题是,老吴啊,根据我的经验呢,在一个省会城市之中,两百块左右的自助餐就包含鹅肝,大虾,三文鱼,蜗牛之类比较高档的肉类。那么一千二一个人的午餐,怎么着也应该比那个好一点点吧?结果,啧啧,你看看桌上的,都是什么东西?就是一桌子的草根树皮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吃的是忆苦思甜饭呢。”托马斯杨非常愤慨。 他不在乎在吃的方面多花些钱,但是他很不愿意被人当成傻瓜一样狠狠地宰上一刀。 当然,只是旁观朋友被宰,他也觉得心里不爽。 吴斌却是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老杨啊,不要激动嘛,你先尝尝,看值不值这个价格再说。厨神小哥说了,用顶级食材做出来的饭菜,再怎么好吃,那也是食材的功劳,而不是厨师的本事。只有用普通的食材,做出独特绝妙的味道,那才是他追求的目标。” 托马斯杨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吴斌笑道:“别急着下结论啊,先尝尝再说。” 托马斯杨又扫视了一遍桌面,数量不少,一共有十个菜,但是每个菜的分量不多,盛放在洁白的小瓷盘里面。 一眼扫过去,有的色彩浓郁,摆盘精致。有的清新素雅,简单大方。 但是,每一道菜基本上都做到了色香双全,达到了优秀厨师的平均水平,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托马斯杨仔细浏览了一遍,基本上辨认出了大部分菜肴,都是各大菜系的经典之作,以素菜为主,荤菜为辅。 还有几个则食材不明,或者搭配奇怪,估计是那个所谓的厨神自创的菜肴。 他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端起了…… 面前的一碗白米饭。 吴斌看得大跌眼镜,“我说,老杨,你这是干什么?吃菜啊,白米饭有什么可吃的。” 托马斯杨认真地说:“老吴,你不是要我评价一下厨师的手艺吗?实话告诉你,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能够体现厨师的手艺。炒香干就比佛跳墙更加难做。而白米饭呢,则比炒香干还要难做。” 吴斌疑惑地说:“现代人煮饭的时候不是用的电饭煲么?哪里难做了?” “不不不,你说的那是二三流的厨师,”托马斯杨道,“根据我走遍五湖四海,吃遍大江南北的经历,只要是最顶尖的厨师,都是坚持采用传统方式做饭的,要么是蒸,要么是煮。因为只有采用人工方式,他们才能灵活掌握火候和水分,而不必依靠千篇一律的机器。” 吴斌听得佩服不已,“真有你的,老杨,还是你懂行。那行,你快尝尝,判断一下,厨神小哥做的饭,是属于什么样的水平。” 托马斯杨用筷子挑了一小撮米饭,先放到鼻子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有时候还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偶尔眉头皱上一皱,或者嘴角弯上一弯,也不知到底是在嫌弃,还是在欣赏。 吴斌都看得都急死了。 这么慢的速度,一顿饭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终于,托马斯杨的嘴巴停止运动,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 吴斌忐忑不安地问:“那啥,老杨,感觉如何啊?” “老吴,”托马斯杨尽量淡定地说:“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米饭。” 吴斌很高兴,“我就说嘛。小哥的手艺绝对一流,怎么样,你现在信了吧?” 托马斯杨狠狠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以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将桌子上面摆放着的十个菜肴每个都尝了一遍。 吴斌:“……” 他不是很懂美食评论家们的吃饭习惯。 等到托马斯杨吃完了一轮,他才反应过来,赶紧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抢菜大战。 那小子的饭量不在他之下,谁晓得会不会手下留情。 不到片刻功夫,桌子上面就扫荡一空。 两人摸着明显鼓出一块的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 “怎么样,老杨,相信我的话了吧?”吴斌寻思着,他其实还能再战斗一会儿。 不过…… 是让厨神小哥加几个菜呢?还是腾点肚子,待会儿吃水果呢? 托马斯杨叹道:“老吴啊,这一次,我算是心服口服了。想不到宁州市这么藏龙卧虎,你小子真有福气。” 吴斌嘿嘿笑道:“和你吃过的那些米其林大厨相比,怎么样啊?” 托马斯杨坚定无比地说:“和厨神小哥相比,他们的手艺就是个渣。” 吴斌:“……” 差别不至于大到这种程度吧? 不过,咳,算了,老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话又说回来,这么多道菜里面,你最喜欢哪一道呢?” 托马斯杨想了想,“我还是最喜欢那一碗白米饭。” 吴斌:“……要不,你问问人家,怎么做的?” “他们会说吗?”托马斯杨担心,“一般来说,厨师们都不大愿意透露自己的独门秘诀。” “会啊,小哥很大方的,一般来说,我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吴斌道,“不过他也说过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可保密的,因为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做。” 托马斯杨:“……这倒是真的。” 正在这时,织女走到了他们旁边不远处,给另一桌人上菜。 吴斌趁她忙完的时候,问道:“美女,过来一下,有件事情问问你。” 织女走了过来,扫一眼桌子,了然道:“要加菜吗?” 吴斌:“咳,我们像是这么能吃的样子吗?” 织女点头:“像。” 吴斌:“……不是啦。其实吧,我们就是想问问,小哥用什么东西做的米饭,怎么这么好吃?” 织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既然是米饭,当然是米做的。” 吴斌:“……” 托马斯杨赶紧道:“哎,他没把话说清楚。我们其实想问的是,小哥是用天然气做的,还是生柴火做的?米饭是蒸的呢,还是煮的?火候和水分怎么样?” 织女:“用电饭煲做的,水分和时间遵照使用说明。” “……” 吴斌拼命忍住笑。 嗯,美食评论家什么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托马斯杨却是愣了一下,叫道:“不可能。他做的米饭里面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我吃不出来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电饭煲能做出来的。跟米的种类也没有关系。我知道那种米,虽然质量很好,但是并没有这种特殊的香味。” 织女想了想,道:“哦,大概是因为米饭出锅的时候,他在上面洒了一层花露水的原因吧。” “……花露水?”吴斌心惊胆战地问:“不会是六神的吧?那玩意儿应该不可食用吧?” “不是,”织女道,“是小哥自制的。至于怎么制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后厨问问他。” “后厨?是在你们的员工宿舍里吧?那里不是不让进吗?”吴斌倒是十分了解这里的规矩。 织女道:“那是以前,这不刚装修好吗?正准备对外开放。” “有住宿的房间吗?”吴斌激动地问。 他以前到农场来的时候,不管白天玩得再怎么开心,晚上都只能去附近的一家小破旅馆居住,那里环境不好,实在是影响心情,而且不太方便。 如果这个农场可以提供吃住一条龙服务的话,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62.住宿条件 “美女, 你们这儿的双人间多少钱一晚啊?” 织女想了想, “好像是三千块吧。” “三千块!”两人惊呼。 “你们抢钱啊?”托马斯杨叫道。 “美女,你要知道, 这可是黄金地段的豪华酒店才有的价格。”吴斌也说。 织女淡定道:“哦, 这是刚开始的优惠价格。老板说了,以后会根据情况进行上调。” 托马斯杨和吴斌对视一眼。 如果是其他地方,他们肯定一听价格,掉头就走。 但是…… 既然是这一家农场…… “老杨,要不, 咱试试?” “……那行, 咱们先看看房间吧。”托马斯杨同意了。 有了之前的经历, 他现在对于这个农场的其他设施多多少少抱有一些期待, 觉得不能急着下结论,一切都要看过再说。 织女将他们带进了广寒宫内,随便找了一个房间, 道:“就是这里了, 慢慢看吧。若是想住呢, 就来找我。若是不想住呢, 就请便吧。” 说完,也没有介绍一下房间的情况,直接转身走了。 托马斯杨:“……唉, 这个美女什么都好, 就是不太热情。” 他住过那么多酒店, 第一次遇到这种“爱住就住, 不住就走”的服务类型。 “这个,农场特色,农场特色哈。”吴斌打了一个哈哈,“我都习惯了。” 织女走后,两人打量着这个房间。 说是双人间,其实面积堪比一个总统套房。 除了卫浴以外,房间的其他部分以屏风隔开,一半是卧室,一半是客厅。 两人在客厅里愣愣地看了半天,心里涌上一股极为复杂的感觉。 怎么说呢? 房间很大,打扫得也很干净,室内的家具更是风格独特,但是无论如何,也值不到三千块一晚吧? 而且,说句实在话,对于托马斯杨这种习惯了高档酒店豪华装修风格的人来说,这种颜色素雅,古朴厚重的房间,确实很不符合他一贯的审美观。 更何况,满眼都是毫无现代气息可言的实木家具,大大不同于其他酒店里的真皮沙发、水晶吊灯、羊毛地毯和落地窗等标配,他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若干年前,那种连电视机和空调都没有的落后年代。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老吴,咱们走吧。看来这一家老板的心思也就是花在了吃上面。其他部分都做得很一般。这种房间,这个地段,还有这些服务……说实在的,别说是三千了,就算是三百块一晚,我也觉得有点贵了。一两百还差不多。因为它基本上没有什么优点嘛,只是在装修方面有一点点特色,不过也只能吸引那种拥有古典情结的小女生。我们两个大男人嘛,就没有必要凑这个热闹了。” “别啊,老杨。”吴斌立马道,“再看看吧,我倒觉得挺好的。” “哦,好在哪里啊?”托马斯杨存心求教。 吴斌:“……” 具体好在哪里呢,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看上去挺舒服的。 房间的色彩搭配得异常和谐,仔细一看,家具上面都有小面积的雕花,图案精致无比,尤其是屏风上面的流云,盯着看久了,就像是真的会流动一般。 他摸了摸屏风,说:“这些实木家具花了不少钱吧?” “应该吧。”托马斯杨看了看,家具很有质感,不像是便宜货。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觉得不爽,同样价格的装修,老板若是靠谱一点,完全可以做得更好嘛。 “不过我们是来住宿的,又不是来买家具的,好与不好,跟我们没关系,是吧?” 一见吴斌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他又道:“老吴啊,我做过一段时间的酒店试睡员,你知道的吧?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面呢,我比你稍微专业那么一点点。那么从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出发呢,这一个房间的档次连三流都谈不上,我们住在里面是不会感到舒服的。” “那你说,”吴斌依然不服气,“什么样的房间算是一流的房间呢?” 一说起这个,托马斯杨当然经验丰富,当即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首先,硬件方面必不可少的是:舒适的寝具、拖鞋,好用的淋浴喷头,还有干净的毛巾、杯子之类的。这些东西讲究的是实用性。其次,房间的面积尽量大一些,窗户也越大越好,这样一来,空气才新鲜。但是,注意哦,对于一个敢卖三千块一晚的房间来说,软件远远大于硬件。说白了,就是服务要好。然而,你看看这一家,也就是环境干净,硬件设施严重缺乏,服务约等于没有。老吴啊,你说说看,这种房间,怎么值得了三千一晚啊。” 托马斯杨一边用一种鄙视的语气说话,一边摇摇头。 吴斌想了一想,道:“面积啊,人家的面积大啊。光是这个面积也值不少钱吧。” 托马斯杨:“……” 他算是看出来了,吴斌这小子,就是这一家农场的脑残粉,不管人家干什么,他都觉得好,就算是要宰他,他也觉得宰得好。 鉴于这次所有的游玩费用,都是这位发小负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该劝的,都已经劝了;该告知的,也已经告知了。 就在这时,吴斌已经绕过了那一扇屏风,到了里间的卧室。 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兴奋地叫了起来:“老杨,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托马斯杨一听,赶紧走了过去,然后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两张床吗?你至于吗,激动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问题是,”吴斌正色道,“这不是两张普通的床。” “嗯,我懂,实木雕花大床嘛。” “你住过这么多酒店,在其他地方住过类似的么?” “没,”托马斯杨道,“任何一家酒店都不会在房间里面采用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从理论上来讲,他不应该泼吴斌的冷水,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啊。 吴斌“啧”了一声,道:“你小子对这个房间的意见很大啊。” 托马斯杨呵呵。 那床板一看就硬得要死,上面连一个床垫都没有,就是铺了几层褥子。估计睡在这上面和打地铺没什么区别。 还有那枕头,我去,居然是长方形的,看起来硬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用这种东西睡一晚上,第二天起来,一定会落枕吧,或者颈椎疼痛? 他把自己的顾虑一说,吴斌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托马斯杨奇道:“老吴啊,你用得惯这些出土文物一样的东西吗?” “不知道啊,”他说,“但是,我信任这里的老板。她既然摆在这里,那么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托马斯杨:“……” 跟一个脑残粉讲话,真累! 63.免费计划 其实, 吴斌想多了。 贺清扬之所以将房间打造成这个样子, 完全是因为听从了设计师姐弟的专业意见。 至于雷家姐弟为何钟爱这些古代常用的小物件, 那就是纯粹出于个人的恶趣味了。 也就是说, 在参与房间的设计、家具的制作以及布置的一干人中,并没有一个从事酒店行业的专业人士。 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从个人喜好的角度出发, 而没有考虑到服务行业特有的以顾客为上帝的原则。 这样的房间, 注定了中看不中用。 而且, 在某些客人的眼中, 它还不一定中看。 对于这一块业务方面的重大缺陷,贺清扬又不笨,当然心知肚明。 所以, 她一边恶补《如何经营一家民宿》, 《酒店管理案例分析》,以及《恰到好处的服务》等论坛贴子和书籍, 一边准备开展一项促销活动, 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让农场的熟客免费入住。然后充分观察他们的反应,了解他们的意见, 在此基础上, 对广寒宫进行进一步的改造升级——当然,主要涉及的是房间的布置和服务, 而不是整体装修。 在此基础之上, 再挑一个良辰吉日, 正式开张。 至于价格嘛,她暂时没有什么头绪,因为一个客人都没入住,无法得知房间的质量以及他们的反应。 不过,她参考了一下其他酒店的价格,拥有这种面积和装修的房间,好像大部分从一千到三千不等? 当然也有更高的。 反正,奢侈品这种东西,就是永无上限,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总之,截止目前为止,贺清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她只是在员工大会上面,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然而…… 几位员工在开会的时候,向来是以走神为主,集中精力为辅。 于是,不知不觉间,织女便误会了她的意思,开始向农场的客人们推销这种三千块一晚的房间…… 等到贺清扬得到消息的时候,所有的房间都已经订完了,全部是以三千块一晚的价格。 她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卧槽,这世上的有钱人真多! 居然连宁州这种十八线小城市都有人愿意花三千块钱住一晚上。 还有,这些人对于房间的要求真是出乎意料地独特。 换了是她自己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住在那种房间里的。 床上连一个床垫都没有。 枕头是用桂花木做成的,近似一个长方体,只是两头翘中间凹,上面充其量裹了一层布,比床板还硬。 贺清扬一度质疑过,让客人们使用这种寝具是不是不太人道。 但是…… 基于对设计师姐弟的信任和尊重,她还是决定,暂时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即使要换,也要等到有人提出意见以后再说。 总之,基于上述原因,一听到织女的汇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唉,这些钱只是暂时拿在手里而已,八成是捂不热的。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第二天早上就会有人来投诉了,到时候还是乖乖地退钱吧,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嘛。 抱着这样的想法,贺清扬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她就起来了,准备处理客人们的投诉。 由于时间仓促,还没有来得及设置前台,她便跑到广寒宫的门口,搬了一把椅子,坐着慢慢等。 不论是谁,如果要进进出出,这里就是唯一的必经之路。 到时候,是要退款,还是要安抚客人们的怒气,就要根据情况而定了。 此时此刻,整个广寒宫内外,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织女和二郎神等修行之人,就不用说了,即便是没有睡觉,也是在打坐修行,一般不会冒出杂音。 孙悟空八成不在房间里面,而是在蟠桃树上。 玉兔等家禽家畜最近被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折腾得不轻,尤其是一些熊孩子们。于是,它们有事没事就待在自家窝里,那里比较清静和安全。 这些人和动物的举动都还算正常。 但是,其他客人也一点响动都没有,这就未免有些奇怪了。 贺清扬不由得乐观地想:莫非,他们个个都睡得贼香。并没有出现预想之中的失眠状况?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便决定守株待兔,看情况再说。 她一边等人,一边玩手机。 万万没想到,这一玩,就玩到了早上九点钟。 贺清扬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看已经升到了树梢的太阳,再回头看看依然一片静谧的广寒宫……心里思绪万千。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 又过了一会儿,厨神小哥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他一向晚起,这个点儿正好是他的正常起床时间。 一见到贺清扬,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老板,为什么你要坐在这里亲自守门。你家的两条狗呢?” 贺清扬:“……” 我真的不是抢我家狗子的工作来着。 不过呢,如果照实说,好像有点丢脸哈,毕竟这种行为多多少少算是自己的工作失误。 她想了想,委婉地说,“自从上次一不注意,被你拽了一下狗尾巴之后,胖胖就比较喜欢待在窝里,一般不大出来。而哮天应该是在那里陪它。” 李厨神一听,笑道,“这样啊,老板放心,我去帮你把它们揪出来。” 说完,兴冲冲地就返回去了。 贺清扬无语。 小哥啊,你想要欺负狗子就直说,不用找什么借口。 反正,你也只能在胖胖面前逞一下威风。 遇上了哮天,你的战斗力就是个渣。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只狗子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呀,最近一段时间,简直就是形影不离嘛。 贺清扬正在思考,它们两个不会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吧,就听到院子里面传来了几声嘹亮的犬吠之声,然后是一阵响亮的公鸡打鸣,夹杂着翅膀扑棱棱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是一番鸡飞狗跳。 这一下,除了那几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坐神仙,其他人就算是想要多睡一会儿,也睡不着了。 64.心满意足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贺清扬忐忑不安地等着他们要求退钱。 出乎意料的是, 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她都没有看到怒气冲冲的神色, 只有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之后的容光焕发。 第一个出来的, 是一个中年男人, 只见他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 一出来就问:“老板,你在哪里买的床?还有那个枕头,效果非常好啊。我也要去买一套。” 贺清扬微笑:“那个啊,是专门订制的,估计外面没得卖。” “那你在哪里订制的?”他追问。 “找一个木工师傅制作的。” 贺清扬心想,告诉你也没用。 关键不是款式, 而是木头,懂不? “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那人十分执着, 誓要将自己的目标进行到底。 贺清扬:“……我问问他们哈。” 她得跟雷家姐弟沟通一下,让他们想法子推掉这一个单子。 “那行,”那人恋恋不舍地说,“我先去吃早饭了, 等会儿再过来找你哈。” “……好的。” “对了,你们这儿包早饭吗?”那人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贺清扬想了想, “超市里面的面包饼干之类的要吗?” 厨神小哥当然是不负责早餐的, 他自己才刚起来不久呢。再说了, 他正在逗鸡惹狗, 玩得很欢, 也没有心思准备早餐。 一般来说, 农场众人的早饭都是自行解决的。 那人道:“……算了,我自己也带东西了。我还是吃自己的吧。” “哦,水果随便吃哈,不用另外交钱了。”贺清扬道。 三千块一晚的房间,而且不包早餐,总得送点什么吧。 要不然,她觉得良心不安,虽然她的良心也为数不多就是了。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多谢老板。”那人眼睛一亮,冲着果园的方向而去。 紧接着,又出来了几个人,都是洗漱完毕,去找早餐吃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显然,对于昨晚的房间非常满意。 “老板,你是不是在房间里面点了什么东西啊?”一个女生问道。 “哈?什么?”贺清扬不明白。 “就是那种薰香啊。”那女孩说,“你们农场走的是中式古典路线嘛,那么房间里面薰个香啊,喷点水啥的,也属正常。” “你闻到了吗?”贺清扬反问。 “好像有一点,但是又说不清楚。”她想了想,道。 她的同伴道:“我倒是闻到了,是有一股清幽的香气,有一点像是桂花香,但是又没有那么浓郁,若有若无的。” 贺清扬问道:“好闻吗?” “好闻啊,超级好闻。哎,老板,实话跟你讲,我都失眠好长时间了,一到了晚上,就怎么也睡不着觉,就算是吃了安眠药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有天亮的时候,实在困得不行了,才会迷迷糊糊地眯一下。但是,说来也怪,昨天晚上啊,一躺到床上,沾到枕头,再一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居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都没有醒过。” “是啊是啊,我也一样。一般来说,我晚上都会做梦的,一个接一个,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把自己吓醒好几次。但是昨天晚上吧,整整一宿,一个梦都没做过,睡得贼死。如果不是早晨那只大公鸡打鸣啊,我估计得一觉睡到大中午呢。” 贺清扬微笑:你们满意就好。 至于桂花树的木头为什么会有催眠的作用,她也不晓得啊。 当然,客人们极力赞扬的东西,除了床之外,还有另外一样,就是淋浴设施了。 “老板啊,你的淋浴装置是在哪里买的?”一个年轻男子问。 他们一行四人,统统觉得在这里洗澡格外舒服。 这些设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贺清扬便一五一十地把牌子和购买的地方说了一下。 那人一脸的怀疑,“不会吧。这个牌子虽然不错,但也算不上多么高档啊。我家里的那一套设备比这个好多了,为什么洗的时候,感觉没有那么舒服呢?” 贺清扬心想,你家里虽然有高档淋浴设备,问题是有天河水吗?普通人家用的自来水和我这里的天河水,效果方面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但是这话又不能明说,她只得道:“可能是由于心理作用?” 那人不解。 这跟心理作用有什么关系? 与他同行的一个女生奇道:“咦,你用的是淋浴吗?” “是啊。” “那太可惜了,你应该试试那个大木桶的。” 那人道:“什么木桶啊,我的房间里面没有啊!” 两人说完,一齐看向了贺清扬。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一般来说,女孩子住的房间里面才会安装一个大木桶。男士房间里面暂时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女生喜欢啊。想想看那种大木桶中漂着一层玫瑰花瓣的浪漫场景,难道不是古装片里的小姐闺房必备场景之一么。” 当然,这也是设计师雷希的恶趣味之一。 “老板,你这叫性别歧视。”那人马上抗议,“我们男生也是喜欢木桶浴的。” 贺清扬:“……我下次一定加上。” 想想看也是,如果可以泡在天河水里,确实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吧。 那男孩兀自愤愤不平,偏生他的同伴还要火上浇油。 “老板啊,木桶是一定要有的。自从在里面泡过之后,我觉得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贺清扬呵呵,“是不是走路也有劲儿啊。” “是啊,比吃了那些补钙药的效果还好。老板肯定有什么厉害的秘方。” 贺清扬:你们不要这么一味地表扬我嘛,人家会骄傲的。 不管怎么说,在应付完了这一波客人之后,贺清扬总算是确定了两件事情: 第一,基本上每一个客人都很满意。当然,他们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抱怨,比如拖鞋太硬,大公鸡太吵之类,但是总的来说,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任何人在外面居住呢,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两个字:舒服。 睡得舒服,洗澡舒服。 而她的广寒宫,正好完美地实现了这两点。 第二,三千块一晚的价格呢,对于土豪来说,真的是一点都不贵。 因为土豪追求的是生活的质量,而不是金钱的数量。 只要可以达到消除疲劳,治疗失眠,缓解疼痛,恢复精力的目的,他们是绝对不会嫌贵的。 而且,严格说来,既然用的是天河水沐浴,那么,这些房间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农家乐房间,而是兼具温泉酒店和疗养院功效的综合一体式大型休闲房间,那么,收他们三千块一晚,算是良心价了。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美滋滋地准备回房数钱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从广寒宫中又走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老客户了,做生意的,不差钱,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贺清扬都记得他的名字了,好像叫做什么吴斌。 另一个人一看就是和他一伙的,不知道叫什么。 和其他人一样,两人也是一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样子,活像休息了三天三夜一样。 “老板,”吴斌笑嘻嘻地,“我超级喜欢你的房间哦。你使了什么魔法啊,睡起来这么舒服。” 贺清扬笑道,“商业秘密哈。” “不能透露一点点吗,我们也模仿一下,”托马斯杨不死心地问。 他现在彻底服了这家农场老板了,一个住宿用的房间而已,做得这么特别。 虽然那床,那枕头,还有整套淋浴设备看上去非常的普通,但是用起来就是让人觉得极其顺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他住过的这么多酒店里面,这一家是最舒服的。 澡一洗完,整个身体就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暖洋洋的,就连一直都不大舒服的颈椎也像是恢复正常了一样。 而当他的头一挨到枕头的时候,竟然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之内,迅速地进入了睡眠状态,快得他都来不及想东想西。 早上一起来,他就对吴斌说,“普通的房间根本不可能具有这么神奇的魔力——用再高档的家具都不行。所以,这一家老板肯定是在房间之中动了手脚的。” 至于是什么手脚,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贺清扬当然不可能透露自己的独家秘方,便打了几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托马斯杨无奈,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纠结一番之后,心生一计,道:“老板,我有一个朋友,在国外一家著名电视台负责纪录片的制作。我跟他说一下,让他过来做一期节目,你没意见吧?” 免费的宣传啊,贺清扬求之不得,当即道:“当然没有啦,随时欢迎。” 虽然客人这么说了,她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指望。 毕竟,这种场面话,很多人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并没有打算将其落实。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农场里面,居然真的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65.摄制团队 那天, 她正走出农场的大门,想要去超市里面买点东西, 结果就看到两辆汽车驶了过来。 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六七个人, 有男有女, 其中只有一个中国面孔,其他的人, 一看就是非我族类,全部叽哩咕噜地说着口音浓重的英语。 他们有的扛着摄像机,有的拿着话筒, 还有的带着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仪器。 从机器上面的台标来看,则是国外某著名电视台的。 贺清扬读大学的时候,老是用他们台的纪录片来练习英语听力, 所以一看就认出来了。 然而,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卧槽, 搞得还挺正式的,这些人是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什么坑蒙拐骗的新招数吧? 不过那都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情, 现在的重点是:怎么跟他们交流呢? 放眼整个农场,稍微会几句英文的,就是她自己了。 问题是她的水平也就是相当于中国大学生的平均水平, 读写尚可,听说就一塌糊涂了, 尤其是口语, 属于说一句想半天的状态。 这种情况之下, 实在是担任不了中外交流的重大职责。 她正在纠结,那个中国面孔站了出来,走到她面前:“请问,你是这家农场的老板吗?” “是啊。你是……” “哦,我姓潘,你可以叫我peter。” 贺清扬伸手,“彼得潘先生,你好,欢迎光临。” 那人一边与她握手,一边笑道:“我有一个前同事,叫做托马斯杨,他之前来过你的农场。你还记得吧?” 贺清扬忙道:“记得啊,当然记得。” 就算记不得,也要说记得嘛。 彼得潘道:“是这样的,我们电视台想要拍一部和农场有关的纪录片,主题内容就是“世界上最值得一去的十大农场”。托马斯杨知道之后,强烈推荐了你的农场。他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但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所以由我来代替。哦,对了,关于我们电视台,不用我介绍,你应该熟悉吧?” 他边说边指了指台标。 “当然,大名如雷贯耳。” “这是我们的证件,你也可以看看。”彼得潘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样。 贺清扬扫了几眼,也不好意思拿在手上看太久,便递了回去,道:“那你们随便转,随便拍哈。我出去买点东西。” 说完,她就想走了。 没办法,她得去采购中午的食材。 为了保证蔬菜肉类的新鲜,一般来说,当天所用的食材都是当天早上购买的,而且要自己亲自挑选,才能保证质量。 彼得潘愣了一下,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热情的农场主人。 等到她走出几步了,他才反应过来:“哎,老板,我说,我们先来沟通一下拍摄的流程,行不行?” 贺清扬看了看时间,可以晚点再去,便道:“行啊。你们说,我一定合作。” 彼得潘道:“首先,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你的农场呢?” 贺清扬想了想,问道:“具体介绍哪些方面呢?” “就是你的农场特色啊什么的。这样一来,我们才能拟定拍摄计划啊。” 贺清扬心想,特色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讲给你听的,便简单说道:“我的农场呢,目前为止,主要提供吃饭住宿采摘水果这三项服务,如果员工的心情好呢,可以附送一下魔术表演。” 彼得潘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其他话说了,讶然道:“就这些?” “是啊。” “……能再详细一点吗?” 贺清扬挠了挠头,“要怎么个详细法呢?” “比如,各个项目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贺清扬想了一想,实事求是地说:“住宿方面,最大的优点是,客人们一定会感到很舒服。而吃饭方面,我们一直致力于为客人提供最美味的食物。至于采摘水果,当然是又新鲜又好吃。魔术表演啥的,最大的优势,我想就是让人看不出破绽来吧。” 彼得潘极其无语。 说了跟没说一样。 更何况,哪一家经营酒店餐饮行业的,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有人会觉得自己提供的房间不够舒服,饭菜不够美味么? 他扭头,和身侧的外国工作人员叽里咕噜讲了一通。 他们的语速极快,口音又重,以贺清扬这种大学英语六级的听力,只能听懂个别单词和短语,所以,具体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她郁闷不已,早知道有朝一日,她的农场会走向世界,当初就应该刻苦努力,好好提高一下听力水平的嘛。 彼得潘沟通完毕之后,对贺清扬说:“老板啊,你刚才说的那些,特色不够鲜明啊。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拍什么好。你瞧,什么住宿啊,吃饭啊,还有水果啊,都是其他地方也能提供的嘛。你们农场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竞争优势么?比如住宿方面,到底采用了什么样的先进设备和方法,可以让客人们住得舒服呢?再比如吃饭方面,大厨是什么级别的,从哪一所著名的厨师学校毕业的,为什么做饭好吃啊。这些细节,你都得介绍得清清楚楚啊,我们才好做到节目里面去。” 贺清扬心想,你说的那些细节有倒是有,就是绝大部分都不能让你知道。 她略一思索,道:“这样吧,你们若是有时间呢,就在我这里住上一晚,再吃几顿饭,体会一下,然后采访一下其他客人,感受感受,怎么样?这种直观的体验比空口无凭的说话,有说服力得多。” 彼得潘有点吃惊。 因为他们在其他地方拍摄节目的时候,老板很少让他们随意活动,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一般来说,片子都是通过精心编排和制作的,说白了,就是美化之后的。拍出来的效果和实际情况多多少少有些差距。 但是,听老板的意思,是已经自信到了一定的程度了,以至于完全不担心效果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们过来之前,托马斯杨就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一家农场虽然其貌不扬毫无名气,其实内藏玄机,千万不要看不起人家。 如今看来,恐怕真有其事了。 彼得潘跟他的同事商量了一下,几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拍出来的片子更真实。 他们当即决定,暂缓拍摄,先在这里住上一两天再说。 66.专家主持 纪录片摄制组在农场一住就是好几天。 头两天是为了体验生活, 了解农场的情况, 以便评估一下,这个乡下地方是不是值得拍成节目。 从第三天开始, 则是正儿八经地拍摄了。 而贺清扬从第二天起,只要一见了他们, 便会绕道走。 没办法,那群人一见到她就满脸堆笑,两眼放光, 追在她后面询问经营秘诀。 譬如:饭菜怎么这么好吃啊, 厨师是什么来历啊,枕头用的是什么木头, 为什么这么香啊, 以及浴室里的水是不是用的温泉水啊之类的,反正,就是想方设法想要了解农场的秘密。 事实上,他们不单单锲而不舍地骚扰贺清扬, 还逮着机会就询问农场的其他员工。 厨神小哥就被他们烦得要死, 每次给他们做饭的时候都是黑着脸的, 恨不得在里面放上一斤巴豆。 当然, 他也想过, 要不要把饭菜做得难吃一些, 早点打发他们走人算了。 但是又一想, 报复他们事小, 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事情可就大啰,于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发挥了平均水平,只不过在食材方面,尽量选用老外一般不吃的鸡爪,内脏,鱼头之类的边角料。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嘴上说着不要啊,忌口啊,等到真吃起来的时候,吃得比谁都欢实,每次都把一大堆内脏一扫空。 小哥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异常无语。 至于织女和二郎神等神仙出身的农场员工,也被摄制组的工作人员缠着问过。 不过他们的处理方法比较干脆,随便施一个小法术,就能把人整得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一边儿去了。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处理方法。 贺清扬能做的,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虽然仍然在农场里面,但是专挑这些人不在的地方待着,就是为了避免和那个彼得潘打照面。 为了回答他的那些问题,她每次都要绞尽脑汁,尽量在不泄漏农场秘密的基础之上,给出一个合理化的解释。 几次下来,她深深地觉得,脑细胞死伤的数量以几何级数增长。 所以,她宁可忍受一些不方便,用手机和玉简与其他人联系,也要躲着摄制组走。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五天。 贺清扬在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不小心,又跟摄制组遇上了。 她吓了一大跳。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扛着摄像机,在外头转悠,谁能想到今天居然跑到房间里来了。 贺清扬自从跟二郎神学了一招除尘诀以后,打扫房间的时候,基本都是采用法术进行的。 说白了,就是动用灵力,吹一口气,整个房间就能变得一尘不染,包括那些顽固污渍,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这是她的独家秘密,绝不能让人看到的。 她以为这个时间点,没人过来,所以连门都没关,就开始施展法术,却不料这一群人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 “老板,”彼得潘笑眯眯地打招呼。 其他几个老外也纷纷说“Hi”。 自从发现这家农场颇具商业价值以后,他们的态度变得亲热了许多。 贺清扬看了看他们的神色,一切如常,想必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硬着头皮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心里祈祷着,彼得潘千万不要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来了,她把能编的谎话都编完了,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幸好,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也没有多说。 但是,贺清扬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令她十分意外的面孔。 奇怪,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是……”她不确定地问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哦,这位是中国著名的室内设计师,赵燕子。老板,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吧?她经常在家装节目当中露面的。”彼得潘道。 贺清扬呵呵。 岂止是听过,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算是仇人见面吗? 赵燕子却像是忘了她是谁一样,主动伸出双手来,与她握手,脸上笑得又温柔又和善:“贺老板,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态度不要太热情的说。 贺清扬想了想,既然人家已经忘记她是谁了,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再次进行一番自我介绍了。 于是,她一边与她握手,一边问道:“设计师,你好。请问一下,你也是过来录制节目的吗?” “是啊。”赵燕子笑道,“老板,你如果经常看这个台的纪录片呢,应该会发现一个特点:每一期节目当中,他们都会请一个业内有名的专业人士,对于相关内容进行讲解,这样一来,观众能够了解得更为透彻一些。” 说完,她习惯性地撩了撩头发,虽然语气尽量平静,但是神情之间,透着一丝得意,“因为这一期节目涉及到中式风格的建筑和装修,所以,他们邀请我来担当主持。” 这话其实有点言过其实了。 电视台导演给彼得潘布置的任务是,尽快找一个中国设计师,并没有指定任何人。 赵燕子和他关系较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这是一个露脸的机会,便毛遂自荐,火速飞到宁州市,成了摄制组的一员。 贺清扬略感惊讶,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由这些房间的设计师本人进行讲解么?那样一来,她才能够准确地阐述她的设计理念以及诸多细节啊。为什么是根据名气来定夺人选的? 她本来打算马上离开,任凭摄制组自行拍摄的。 但是因为赵燕子的关系,她留了下来,就在一旁观看,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彼得潘等人巴不得她留下来,这样一来,有问题的话还可以向她请教,虽然她也透露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聊胜于无嘛。 贺清扬听了没一会儿,越听越不对劲儿。 赵燕子一口一个“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如何如何”,搞得好像这些装修是她弄出来的一样。 这个节目一旦播出去,只怕会极大地误导观众吧? 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这个姓赵的是设计师呢,那样一来的话,雷家姐弟的功劳岂不是都被埋没了? 贺清扬终于忍无可忍,喊了一声:“cut!” 67.临时换人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一脸懵圈地看着她, 尤其是几个老外。 老板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们的拍摄进程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 贺清扬也懒得绕什么弯子了,直接说道:“彼得潘先生,这种介绍室内装修的事情,能不能让真正负责这个项目的设计师来做呢?” “这个嘛……”彼得潘当然不乐意, 他已经答应赵燕子了,不想言而无信。但是一时之间, 他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 至于赵燕子脸上的表情,则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不过, 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老板,”她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要换人呢?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够专业吗?” 贺清扬点了点头,“确实没有设计师本人专业。” 她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这一下, 赵燕子的脸上挂不住了。 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话这么不客气。 她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问道:“贺老板,我想请问一下, 你推崇的那一位设计师,是哪一所学校毕业的?资历如何?设计过哪些有名的建筑呢?” 她认为, 自己的学历和资历在业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超过她的人恐怕不多。 贺清扬实话实说, “她不是设计专业的,而且在此之前,没有设计过任何东西。严格来说,我的农场,算是她的处女作。” “这样啊,”赵燕子撩了撩头发,脸上恢复了微笑的表情,“既然如此的话,你不要怪我多嘴哦。有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在设计这一块呢,恐怕我还是要专业一点的。我认为,我比她更有资格担任节目的主持人。你觉得呢,Peter?” 彼得潘忙道:“对,对,我也觉得是这样的。而且,老板啊,我们的拍摄进度是非常紧张的,现在去找设计师,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嘛。你看,是不是就让燕子负责此事?” 贺清扬一皱眉。 你们两个家伙,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愿意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吗? 她看了看那几个老外。 他们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这边,显然不知道这几个中国人在讲些什么东西。 贺清扬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们坚持。不过,能不能稍等一下,十分钟就可以了,我去拿一个东西?” “哦,可以。我跟他们说一下。”彼得潘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虽然他也不知道贺清扬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至于赵燕子,虽然有心阻止,但是既然彼得潘都同意了,她又没有立场拒绝,于是只好算了。 贺清扬迅速跑到隔壁的房间里,找出纸和笔,然后在手机上的各种翻译软件和汉英字典的协助之下,把刚才的想法用英文写了下来,边写边想,哼,姐好歹也是考过六级的人,就算口语差了点,单词量小了点,语法和写作能力还是可以的。应付这么几句简单的英文不在话下。 搞定之后,她又迅速跑了回去,当着彼得潘和赵燕子的面,直接将那张纸交到了导演的手上。 那两人一眼瞄到纸上的英文,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而导演看了贺清扬的建议以后,立马笑开了花,连声道“OK,OK”。 显然,他本人也觉得,由这个房间的设计师来讲解她的作品,可能更加适合一些。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的英语还没有还给老师,起码写出来的东西能够让人看得懂。 彼得潘看了赵燕子一眼,立马上前,对着导演叽哩咕噜讲了一通。 他特意加快了语速,贺清扬就完全听不懂了,但是一看导演的神情,他应该是在阻止他,只是不知道采用的是什么样的理由。 果然,两人讲完以后,那导演一脸遗憾地看着贺清扬,说了一个“sorry”,然后又讲了几句话。 这一次,彼得潘这个翻译当得非常积极。 “导演说,我们需要一位既懂设计,又懂英语的设计师,这样一来的话,剧组之间沟通起来才比较方便。你推荐的那位设计师,她的英文水平怎么样呢?” 贺清扬哪里知道这个,但是根据常理推测,雷希考的那一所学校相当不怎么样,那个专业和英文没有半毛钱关系,而她又从来没有出过国,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搞不好还低于中国大学生的平均水平。 于是,她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大概一般吧。” “那么,很遗憾了,”彼得潘耸耸肩,“我们不能让她来担任主持人。” 贺清扬奇道:“为什么要求英文好呢?你不是可以当翻译么?” “因为主持人要用英语介绍这里的情况啊。”彼得潘立即回答。 “可是,赵燕子设计师刚才用的是中文啊,”贺清扬才不信呢,她觉得,这个家伙八成是在找理由敷衍她。 “刚才啊,我们还处在试拍阶段,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就会全部采用英文进行了。”彼得潘从从容容地笑道,好像笃定了她会妥协一般。 “这样啊,”贺清扬想了想,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那么,我觉得,这个节目可以不用拍了。” “……” 过了好一会儿,彼得潘才道:“老板,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她已经决定了,宁可放弃这一次千载难逢的宣传机会,也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裳,把雷希的功劳一笔抹杀掉。 彼得潘做过很多次节目,从来没有遭到过这种冷遇,当即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老板,你要想清楚。从理论上来讲,不是我们求着你录制节目。而是你需要我们的节目来帮你打响知名度。我们没有管你要广告费,已经是仁慈义尽了,你不要这么不知好歹。” 贺清扬也收起了仅有的一丝笑意,针锋相对地说:“彼得潘先生,你也要搞清楚。是托马斯杨让你们来的,而不是我求你们来的。我想,我的农场怎么样,诸位已经体验过了。有没有资格上贵台的节目,也不用我多说。你觉得,我需要靠着打广告,才能经营得下去吗?” 68.假装妥协 彼得潘一听这话, 心头立马腾起一股怒气, “贺老板,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么, 我们决定, 立即终止在贵农场的拍摄。” “你们?”贺清扬看看他, 再看看正在百无聊赖摆弄设备的导演和其他摄制组工作人员,心想,你的大boss明明就在那边,他老人家都没有发言,怎么就轮到你做决定了。 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先问问他的意见么? 她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结果彼得潘立即将她的这种表情解读为一种嘲弄,心头怒火更盛。 他冷笑一声, 说:“贺老板,虽然这个农场的房间和食物都有那么一点点特别之处, 但是说句实在话, 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和全世界范围内的其他类似地方比较起来, 它也算不上多么地优秀。” 贺清扬冷漠脸:“哦。” 她都懒得争辩。 好不好又不是他说了算。 彼得潘不死心, 继续打击她:“更何况, 这一点点优势呈现在电视里的效果不一定就好到哪里去了。所以, 老板, 你不要太得意。” 这句话倒确实是大实话。 事实上,摄制组的导演一直在发愁,到底要怎么拍摄,才能把自己在这家农场里面体会到的那种震撼感觉以画面的形式呈现出来,并且准确地传递给电视机前的观众。 贺清扬“哼”了一声,“随便你,爱咋咋的。” 姐不稀罕。 彼得潘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 他在世界各地拍过那么多的节目,还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憋屈过。 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一次,他决定了,说什么也要阻止导演,让他停止拍摄。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小的农场老板,会不会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他正要想个理由,好好劝劝导演,赵燕子坐不住了。 她还指着这个机会露脸呢,怎么能让彼得潘搞砸了呢。 想到这里,她堆起一脸笑容,道:“贺老板,别激动,Peter不是这个意思。你等一下哈,我先劝劝他。” 贺清扬点了一下头。 你们随意,反正满足我的要求就行。 赵燕子将彼得潘拉到门外,轻言细语地劝道:“Peter,这女孩是个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咱不跟她一般计较哈。” 彼得潘一脸的不爽,开始大倒苦水,“不是我要计较,你看她那个狂妄劲儿,压根儿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一个小破地方的农场主而已,拽什么拽。” “我知道,我知道。”赵燕子安抚道,“没办法,遇上这种情商低得可怜,完全不会讲话的,只能算我们倒霉了。我瞧她心里想拍得很,只是嘴上不肯认输而已。” “是吗?” “肯定的啊,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地招待你们。” 彼得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赵燕子又道:“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节目不拍也不行啊,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这部片子的选材比较困难,国外的那些农场,观众都看腻了,难得遇到一个特别一点的。如果好好利用这个素材,拍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画面出来,肯定会有一个不错的收视率。哦,对了,前面几部片子的反响都不太好吧?” “嗯,”彼得潘郁闷地点点头,“导演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那不就得了。眼下一个现成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嘛。何必为了跟她怄气,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彼得潘仔细一想,她说得也是,不过,他还是带有几分犹疑,“你说,难不成,我真的听她的话,把主持人换成这个房间的设计师啊?那你怎么办?” “我好办啊,”赵燕子笑道,“我记得,在你们制作的某些节目当中,主持人并不会亲自到达拍摄地点。整个解说过程,都是在摄影室里完成的。对不?” “对啊,这种人一般都是大牌,忙得要死,不会跟组的。”彼得潘回答完了以后,才反应过来,“怎么,你想……” “不错,你们也可以采用这种法子把我加上去嘛,”赵燕子笑道,“至于实景解说,则由那位设计师负责好啦。就她那种三脚猫的英文水平,只怕后期制作的时候,大半镜头都会剪掉吧?” 彼得潘恍然大悟,呵呵一笑,“还是你聪明啊,老同学。” “这个,一般一般啦。” 彼得潘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既满足了贺老板的要求,又履行了自己对赵燕子的承诺,可谓一举两得。 想通之后,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愠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乐颠颠地跑到贺清扬的面前,呵呵笑道,“老板啊,刚才我失言了,不要介意哈。你的农场挺特别的,我们是真心想在这里制作一期节目。” “那……主持人的事?” 贺清扬可以不介意他的态度,反正她自己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她十分介意主持人的人选问题。 “听你的,都听你的,行了吧?”彼得潘忙道,“你说了算。” 贺清扬看了看赵燕子,直接问道:“可是这样一来的话,赵小姐没有什么意见么?”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位设计师都不像是这么大方的人啊。更何况,这两人刚才还在门外嘀嘀咕咕了好大一会儿,也不知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赵燕子温温婉婉地一笑,道:“当然没有啊。如果可以将那位设计师请来,听她亲自讲解一番的话,也算是我们同行之间互相切磋的一个大好机会嘛。你说是吧,Peter?” “嗯,对,对。老同学,你还是这么勤奋好学啊,哈哈。” 贺清扬无语地看着他们,但是又实在想不出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便说道:“那你们稍等,我去通知雷希过来。她就住在宁州市里,可能下午就能赶到。” “好的,你随意。”彼得潘的态度好得不行。 贺清扬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彼得潘则是走到了自己的同事身边,向他们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当然,中间少不了各种胡编乱造,添油加醋。 就在这时,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好像一大群人在喝采一般,中途夹杂着若干童音,兴奋莫名地叫着:“孙大圣,孙大圣!” 贺清扬翻了一个白眼,心想那位齐天大圣怎么又兴致高涨,显弄起他的本事来了,莫非最近吃蟠桃吃得有点腻味,所以找找其他乐子? 摄制组的人一听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动静,当然早就扛着各种仪器设备,冲了出去。 贺清扬则是和雷希通完电话以后,才慢吞吞地走了下去。 一到了广寒宫外的空旷地带,果然看到好多人围着孙悟空。 待到看清他展示的本事,贺清扬的眼皮一跳,开始头疼起来。 69.魔术表演 原因无他, 此时此刻, 孙悟空展示的东西,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七十二变。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比较收敛, 只是变男变女, 变老变少, 变美变丑而已,总之,基本局限于脸部范围。 种种变化,虽然精彩绝伦,但是还在常理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一起,兴奋得不行。 他们摆开了架势,从各个角度寻找着最佳的拍摄画面。 而一些魔术爱好者们,则围绕着他, 转来转去,试图找出破绽来。 只有贺清扬看得心惊胆战。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上前阻止, 忽听人群之中, 有人在告诉自家小孩, “看到没有, 这就是川剧里面的拿手绝活之一:变脸。” 她立即停住脚步。 很好, 这样解读就对了。 “可是, 为什么没有脸谱呢?这和电视里面演的不一样啊。”那孩子不服气地说。 贺清扬郁闷。 哪来的熊孩子, 非得刨根问底不可。 还好那家长立即答道:“咳, 人家改良过的嘛。这毕竟是魔术, 又不是真的川剧,肯定不能跟原本的绝技一模一样啊。” 贺清扬放心地微微一笑。 真是善解人意的家长啊。 不料这时,场中的情景突地一变。 人群的欢呼声陡然拔高。 孙悟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头通体白色的成年大肥猪,晃着蒲扇大小的两只耳朵,哼叽哼叽地直叫唤。 看这种整体造型,还是家养的长白猪,而不是猪八戒的原形——长毛獠牙的野生大黑猪。 旁边一个胆大的小孩好奇地去摸他,他就拿长长的猪嘴去拱人家的手,一张猪脸之上,表情洋洋得意。 贺清扬的脑袋一炸,深深地感到,这一次,哪怕是冒着得罪他的危险,也不能让孙悟空继续下去了,天晓得他还会变成什么东西,万一变成了东海龙王呢? 那可不是“魔术”两个字能够解释的。 于是,她迅速从人群里面挤出一条路,冲到整个包围圈的最中心,一转身,面朝着观众,叫道:“各位尊敬的客人,我们今天的魔术表演到此结束了,大家可以去别的地方休息了。”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立即不乐意了。 有人道:“老板啊,你让魔术师再多表演几个节目嘛。” “就是啊,出场费不够是不是,我们加钱啊?加多少,你说。” “人家演员都没说结束呢,你着什么急啊,老板。” 彼得潘也道,“贺老板,你们农场的魔术师实在是太厉害了,你千万不要把他叫回去哈。我跟你说,这个画面,就是我们节目的重点场景,只要播出去,肯定收视率大大上涨。你的农场,立马就会名扬世界了。” 贺清扬好想哭哦。 谁特么想要以这种方式名扬世界啊,到时候,招来的恐怕不仅仅是游客,而是不知道一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了吧。 她只得道:“这个么,主要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表演时间太长,魔术师太劳累的问题,而且,他从早上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说完,她转向了孙悟空,问道:“大圣啊,你是不是饿啦,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下午再继续?” 她一边说,一边冲他眨眨眼睛。 不料孙悟空没心没肺得很。 他一晃之下,变回了原形,抓耳挠腮地笑道:“老板,急什么,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吧,俺老孙不累,一点都不累。” 贺清扬:“……” 猴子啊猴子,你是故意的呢,还是领会不到我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呢。 这时,彼得潘和旁边的导演用英语嘀咕了几句之后,问道:“对了,魔术师,我们导演问你,除了变形魔术之外,还会不会别的什么东西?” 孙悟空往后一跳,蹲到一块大石头上面,道:“俺老孙什么都会。” “那么,”彼得潘求之不得,“你会飞吗?” “飞,怎么个飞法?俺老孙翻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只怕你们连一个影子都看不见吧。” “嘿嘿,魔术师真幽默,”彼得潘只当他在讲笑话,又道,“其实很简单。我们导演经常在电视里面看到有关中国轻功的画面。他一直以为,那是一种中国特有的魔术,你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这有何难……” 孙悟空只说了四个字,贺清扬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笑道:“大圣啊,你的师父叫你回去吃饭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啊?” 她忍无可忍,终于抬出了菩提老祖的名号。 孙悟空立即住嘴,一声不吭。 彼得潘却是不悦了,“贺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魔术师有什么绝技,一并使出来呗,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就是啊,我们要看魔术。” “我们要看飞行魔术。” 围观群众纷纷发出不满之声。 还有几个熊孩子索性哭叫起来,开始撒泼耍赖。 贺清扬不慌不忙地说,“诸位,既然是飞行魔术,肯定要在高空之中进行的。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之下,魔术师会面临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你们愿意看到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到时候摔了伤了,谁负责?”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没话说了。 毕竟,此事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表演问题,而是上升到了生命的高度,法律和道德的领域。 谁也不敢拿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那……有没有其他不涉及生命危险的魔术啊?”有人弱弱地问。 孙悟空很想说有,但是看了看老板,又想了想自己的师父,很明智地没有吱声。 贺清扬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便说道:“这样吧,各位,你们想看什么样的魔术,通通都发送到我们农场的微信公众号上面,行不行?我和魔术师商量一下。如果是那种不会导致他过度疲劳,也不会对他造成人身伤害的魔术呢,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她得把把关,尽量找那种不太惊世骇俗的类型。 “什么魔术都可以吗?”有人立即问。 “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是别人会的,他都会。” 其实别人不会的,他也会,只不过不能表演给你们看而已。 众人欢呼一声,纷纷找了一个地方,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当然,摄制组也不例外。 70.森林古堡 最后, 贺清扬不得不从中挑了几个看起来效果酷炫, 但是难度不高的魔术, 让孙悟空一一表演一番,客人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接近傍晚的时候,雷希果然到了。 她一张嘴, 就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彼得潘和赵燕子, 脸色双双一变, 满嘴苦涩。 这不但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而且意味着彼得潘再也别想利用语言优势,两边欺瞒了。 赵燕子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个女孩看着眼熟,但是她一向不大关注手底下的员工, 所以最终也没能想起两人之间的渊源,还以为是在哪个场合见过的某新锐设计师。 直到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她才想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 找了一个借口,连招呼都没敢多打, 便匆匆离去了。 这样一来, 彼得潘更加无话可说,只能暗自郁闷。 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一切顺利, 没过几日, 摄制组便拍摄完毕, 告辞离去。 贺清扬知道,一个节目从拍摄到后期制作,再到上映,通常需要一个较长的周期。有的时候,说不定由于种种原因,一直都没有上映的可能性。 于是,她便没有抱什么希望,也没有关注后续进展。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节目很快便播出了,农场的客流量顿时骤然增加。 好多客人专程从海外赶来,就是为了体验这种特殊的可以让人瞬间进入梦乡的房间,以及美味可口的标准中国菜,还有现场观看魔术师的神奇表演。 客人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贺清扬不得不采用提高价格,限制人数,以及提前预约等办法,来减轻农场的压力。 但是,她很快便发现,客流量的增加,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而已,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欧洲大陆,一座布满了荆棘和野草的黑暗森林里,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里,耸立着一座高大巍峨,年久失修的古堡。 它的建筑风格和外观造型,就像著名的德国新天鹅城堡那样,充满了童话和梦幻的气息。 可惜的是,班驳的石头外墙上面,爬满了翠绿色的青藤。高大的乔木伸展开茂密的枝叶,挡住了每一扇窗户。于是,整个古堡便显得阴森恐怖,呈现出一种哥特式的暗黑风格,活像一个埋葬亡灵的坟墓。 这样一个地方,当然长年无人光顾。 然而,某一天早晨,却有一辆价值不菲的越野汽车,从森林旁边的公路上,拐了下来,沿着隐约可见的林间小道,碾过沾满露水的青草和遍地盛开的野花,一直朝着树林的最深处开去,直到再也开不动了,方才停了下来。 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 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衬衣的每一颗扣子都系得严丝合缝,就连脚上的皮鞋都擦得锃亮。 这种规规矩矩的衣着,配合着紧抿的唇线,和精致的下巴线条,显出一种禁欲和复古的气息。 他以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步伐和始终如一的速度,走到了那座巨大的古堡之前。 锈迹斑斑的高大铁门自动打开,犹如在欢迎一个回家的主人。 他穿过面积宽广的花园。 满目的野蔷薇花蕾一齐绽放,枯涸已久的大理石喷泉之中,喷出了大股清澈透明的水柱。 他进入光线昏暗的大厅。 窗前的枝叶迅速移向两边,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长条桌上的玻璃烛台在阳光之中闪闪发亮。 他沿着螺旋状的扶梯一直向下。 两旁墙壁上,蜡烛次第燃起,照亮了通往前方的道路。 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地下室中。 房间的最中央,竟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金属棺材。 黄金和白银的繁复纹饰镶嵌在棺材的四边,而顶盖之上,则镶满了大颗的五彩宝石,让它看上去又是华丽,又是诡异。 如果有一个珠宝鉴定师在场的话,立即便会发现:这个棺材盖的价值,堪称富可敌国。 可是年轻人却对它视而不见,一伸手,便将它揭了开来,随意放在一旁,然后,久久凝视着棺材里面的东西。 严格来说,那不是一个东西,那是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四肢修长的男人。 刚开始躺进棺材的时候,他或许是英俊的,强壮的。 然而,若干年的岁月过去了。 曾经饱满的肌肉如同被风干了一般,只剩下一层苍白的干瘪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面。脸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越发显得鼻骨高耸,下巴突出。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眼前这位,都是一具保存完好,颇具考古价值的干尸。 可是,如果细细一瞧的话,尽管双眼紧闭,他的胸膛却在以极其微小的幅度上下起伏,表明他仍然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不是一个死物。 年轻人默默地凝视半晌之后,拉开旅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掏了出来。 那是若干个装满了鲜血的医用塑料袋! 透明的袋身之上,还印着医院特有的标志。 他毫不犹豫地将整整一袋鲜血倒入了棺材之中。 紧接着,又是第二袋,第三袋…… 直到整个身体全部被浸泡在鲜血之中,他才罢手,以一种低沉优美的语调,小声念起咒语来。 随着他的声音,鲜血开始流动,打旋,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人体内钻去,从皮肤之上的毛孔,钻入了他的血管之中,修复着受损严重的身体,滋养着即将干涸的生命…… 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那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恢复原状。 肌肉开始隆起,脸颊变得饱满,苍白的嘴唇之上透出了红润的颜色,呼吸的幅度不断加大。 直到最后一滴鲜血被吸干之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长长的睫毛围成一圈,包裹着犹如大海一般深邃蔚蓝的瞳仁。 与此同时,线条优美的嘴唇缓缓勾起,形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配合着古希腊雕塑一般的立体五官,俊美得让人窒息。 他扶着棺材的边沿,慢慢坐了起来。 年轻人立即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叫道:“德古拉伯爵大人!” 71.吸血伯爵 “爱德华, ”德古拉笑了,用低沉得像大提琴一般优美的嗓音说道, “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吗?” “是的, 伯爵大人,”忠实的管家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 微微仰起头来, 看着他,“截止今天为止,正好一百年。” 德古拉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棺材的边沿, 轻叹一声, 道:“日子过得可真快呀。就好像我刚刚才被封印一样。” “那是因为您在沉睡当中, 所以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爱德华不赞同地说, “我在外面过得可是度日如年。” “好啦,好啦,亲爱的, 我知道你辛苦了,稍后的时候,你尽可以抱怨个痛快, ”德古拉低笑, “不过,现在, 告诉我, 这些年来, 外头发生了哪些变化呢?我记得, 一百年前的时候,人类的状况似乎不大好啊……那场有趣的战争……哦,对了,战争还在继续吗?” “很遗憾,它已经结束了,不过不是在您沉睡的那一年,后来又打了一次,比那次还要厉害,死了好多人呢,再后来……”爱德华三言两语地概括着一百年来的社会变迁。 德古拉听得很仔细,末了,讽刺地笑了一下,“瞧瞧,我以前说什么来着。就算没有我们吸血鬼,也没有女巫和狼人,他们还是把日子过成这样。人类呀,永远那么弱小、愚蠢和贪婪,啧!” 他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取过一袋没有用完的血浆,咬破袋口,一仰头,灌下一大口。 但是下一秒,他又“噗”地一下,将喝进去的鲜血全部吐了出来。 “爱德华,”他抹了一下鲜红的唇角,不满地说,“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是您最爱的人类鲜血,伯爵大人。”管家面无愧色地说。 “真的吗?可是它喝起来像是发酵过度的红葡萄酒和加了酸奶酪的白兰地——如果我还记得那玩意儿是什么味道的话。” “……只不过是在冷冻库里保存了一段时间而已。” “什么?亲爱的管家,你修建了一个人血酒窖吗?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下次直接抓一个活人过来就行了。” “我不敢,大人,”爱德华一本正经地说,“我怕像您一样,被封印了。那样的话,就没人来唤醒我们俩了。另外,我也没有修什么人血酒窖。所有的血浆都来自医院。” “哦,那种把好人治成病人,把病人治成死人的地方。” “现在不是了,伯爵大人,您说的那是中世纪的情况。”管家耐心地纠正自家主人的观念错误。 “无所谓啦,”德古拉耸耸肩,“反正你我又不用去医院。” “恐怕我们不得不去了,大人,那是唯一一个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鲜血,而又不会引起驱魔人注意的地方。”管家是一个固执的人。 德古拉一撇嘴,嫌弃地说,“那种恶心吧啦的玩意儿,说句实在话,我宁可饿死,也不想喝它。” “伯爵大人,您不能如此挑食。”管家尽职尽责地劝道,“它们可能确实不够美味,但是营养方面还是能够保证的。而且,您要是习惯了的话,就会发现,它们的味道其实也还可以……” “得啦,得啦,亲爱的管家。由于我刚刚醒来,我们就不要讨论这种令人扫兴的话题啦。”德古拉揉揉额角,“现在,我们还是考虑一下驱魔人的踪迹问题吧。尤其是那个封印我的家伙,我现在非常非常想要找他算帐。” 他边说边磨牙。 “但是您的身体还很虚弱,力量也不够强大。更何况,一百年前您都打不过他,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依然不是他的对手。”爱德华毫不客气地指出真相,试图打消自家主人的愚蠢念头。 德古拉笑道:“亲爱的爱德华,你别忘了,我们吸血鬼除了速度、力量和獠牙以外,还有一样最为可贵的东西,那就是我们的脑子。这一次,我可不会傻傻地跟他硬拼。好啦,你直接说吧,他在哪儿?” 这一次,管家却沉默了。 德古拉看了看他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说,“我猜,你一直没有找到他,对不对?” “请原谅,大人……” “不,不,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不需要为了这种事情而道歉。那个家伙来历不明,行踪不定,找不到也很正常。”德古拉亲切地安慰。 “不过,我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管家又道,“只不过,我不敢擅自行动,所以只能静候您的醒来。” “哦,什么线索?”德古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 爱德华掏出一个手机,打开一个视频,递给自家主人。 “哟,微型电影,”德古拉吹了一声口哨。 “这叫手机,大人。” “管他呢。看来人类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嘛。你瞧,在发明这种小玩意儿方面,他们一向是不遗余力的。” “您说的是,大人。” “怎么,那个驱魔师在电影屏幕上?” “不,不,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屏幕上,孙悟空化成了人形,正在表演魔术。 德古拉只看了一眼,便摇头,“不对不对,封印我的,不是这个家伙。他们压根儿就长得不一样。而且我感觉得出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请您仔细看下去,”管家冷静地说,“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使用的术法,有若干相似之处。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其实是存在很强联系的。” 德古拉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揉揉自己的眼睛,将手机拿得近了些。 “您看出来了吗?”爱德华忙问。 “什么?哦,不,不,不是那件事。我发现了,人群之中,有一个年轻姑娘,长得挺漂亮。” 爱德华:“……” 过了一小会儿,他无奈地说,“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几百年前,您就对年轻姑娘这种生物不感兴趣了。您曾经抱怨过,她们比布谷鸟还要脆弱,而且言语无聊,索然无味。您宁可在林间追逐牡鹿之类的猎物,也不愿意去追求那些高贵美丽的女士。” 德古拉一笑,露出六颗牙齿,其中两颗迅速变长,变尖。 “亲爱的管家,我也说过,血液美味的年轻姑娘除外啊。” “大人,您可是隔着屏幕啊……” “那也不妨碍我嗅到她的血液当中的甜美味道。”德古拉一边说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的陶醉之情,就好像真的能够闻到什么一样。 “那么,驱魔人的事……” “暂时先放一边,”德古拉道,“爱德华,你懂的,我饿了一百年了,迫不及待地想要饱餐一顿。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啊。” “那……好吧。”忠实的管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这就去把她带来。” “不,不,亲爱的,这一次,我要自己去。” “……恕我愚钝,大人。” “因为当一个姑娘深深爱着你的时候,她的血液才是最美味的啊,呵呵……” 72.各怀鬼胎 数天之后,神仙农场里。 “洗发水, 我跟你说, 我刚刚接待了两个大帅哥,绝对人间极品, 你一定要过去看看。”唐婉兮神秘兮兮地说。 她是自告奋勇过来帮忙的,当然,有偿的。 贺清扬却是兴趣缺缺, 一边在电脑上面算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两天之前, 你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 她摇摇头, 大概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审美观差距太大,她着实欣赏不来那种脂粉气息浓重的长相。 “去,这次可是真的。那两只的五官绝对大小通吃,老少咸宜, 你一定会喜欢的。走嘛,去看看吧。”唐婉兮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贺清扬身不由已地跟着她走,边说边问:“看了又能怎么样呢?” “看中了就上啊。我一个, 你一个。反正咱俩都单身嘛。” “没兴趣。我现在可是以事业为重。” “那你就当是陪我嘛。我一个女孩子, 哪里好意思无缘无故地去敲两个大帅哥的门呢?你就不一样了, 你是老板嘛,去得光明正大,理由充足。” “哦,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贺清扬白了她一眼。 唐婉兮不以为意, 笑嘻嘻地说, “不要这样讲嘛,人家本质上还是很腼腆害羞的,好不?” 贺清扬沉默了一下,又道:“……那两个男生说不定已经有女朋友了或者结婚了呢。” “嘿嘿,有女朋友可以分嘛,结婚了也可以离嘛。” 贺清扬:“……” 这家伙一定是在开玩笑,一定是的。 与此同时,德古拉和爱德华也在房间里面商量,如何找到视频里面的那一位女士。 “伯爵大人,您得做好心理准备,她很有可能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偶尔光顾一次的客人而已。您不一定能在这儿找到她。” “知道啦,爱德华,这一路上你已经重复很多遍了,”德古拉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我也告诉过你了,要相信我的直觉。” “我们吸血鬼向来不是以准确的直觉而闻名的。”爱德华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女巫们特有的本事。” “啧,亲爱的管家,不要这么严肃嘛……” 就在这时,传来两下咚咚的敲门声。 爱德华将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贺清扬。 他不由得愣住了。 那个女孩子居然真的在这里! 也就是说,一向不靠谱的伯爵大人竟然说对了一次,真是难得啊。 他半天没有说话,唐婉兮忍不住了,微笑着道:“请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她用的是英语。 “哦,当然。真是不好意思,我失礼了。”爱德华也用英语回答,说完,将门大大拉开,自己退到一边,微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一问一答的英语非常简单,贺清扬都听懂了。 万万没有想到,唐婉兮看中的两大帅哥居然是外国人。 她站着不动,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唐婉兮,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外面,表明自己对这一款的不感兴趣,想要先走一步。 虽然两个都很帅啦,但是她喜欢的是那种古典式的东方面孔,而不是这种类型的。 唐婉兮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口型吐出两个字:“陪我。” 贺清扬无奈,只好小声道:“我的口语太差了,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流。” “那你就在一旁坐着,听我们聊天就好。” “……滚。” “开个玩笑啦,放心吧,我来做翻译。你别忘了,姐可是在国外生活多年的人。” “这……好吧。”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之际,德古拉已经走了过来,边走边笑道:“欢迎,欢迎,两位美丽可爱的女士,真是欢迎之至。” 他嘴里说着“两位女士”,目光却是看向了贺清扬一人,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 哦,上帝啊,她的鲜血比想象当中更加甜美,我简直等不及了,真想立即扑上去,咬住她的脖子。 爱德华觉得,自家主人的目光实在是太炽热了,活像要把人家一口吞下去一样,便忍不住挪了挪身体,挡在了他的前面,彬彬有礼地说,“两位女士,请到屋里坐一会儿吧。我和我的主人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 贺清扬和唐婉兮仍然没动,而是对望了一眼,双双都很惊讶。 尤其是唐婉兮,之前接待他们的时候,两人还是全程英文。然而,刚才那两句话,居然都是用的中文,字正腔圆,用词地道,流利度颇高。如果不看脸的话,还以为说话的是俩中国人呢。 德古拉从管家身后走了出来,笑道:“怎么啦,两位姑娘,我们使用的语言让你们感到吃惊了么?” “嗯,有一点。”贺清扬立即道。 唐婉兮也赞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外国人的中文能说得这么好。” “那是因为我们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缘故,”德古拉微笑,“你知道的,生命既漫长又无聊,总得找点儿什么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 贺清扬心想,人家神仙活了几千几万年,都没有活得不耐烦,你区区一个凡人,居然还敢嫌弃生命太长。 想是这么想,她很明智地没有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面抬杠。 倒是唐婉兮,赶紧附和了几句,紧接着又是一阵寒暄,说了一堆诸如“这位是农场老板”,“我们特意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求”之类的话,想要与对方打好关系的意图如此明显。 贺清扬一声不吭,反正她都是过来陪太子攻书的,打定了主意,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不料,她想保持低调,有人却不让。 当德古拉得知她是这一家农场的老板以后,便佯装苦恼地说:“美丽的女士,请原谅我的冒昧和不敬,但是我们现在深受一个难题的困扰。当然,兴许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但是那种法子只有在你的许可之下,才能顺利地进行。所以,我很想听一听你宝贵的意见……我发誓,这种法子绝对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不便。” 贺清扬:“……什么问题,请讲。” 她也发誓,如果这个家伙每次讲话都是这么啰里啰嗦,外加翻译腔十足的话,她一定掉头就走,尽量不跟他们碰面。 与其和他用母语交流,还不如让唐婉兮当翻译呢。 73.蓝色宝石 “是这样的, ”德古拉眨巴着眼睛, 略带委屈地说,“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作为整个欧洲大陆上面为数不多的贵族, 我们主仆二人,长年住在城堡之中, 很少与外人接触,所以,我们对于外面世界的了解远远不够多。” 贺清扬点点头。 看这两人的皮肤苍白程度, 也能想到, 肯定是成天宅在家里不出门的那种,至于是不是住在城堡里面, 那就值得商榷了。 据她所知,城堡这种东西, 只是看上去很美,实际上又阴冷又潮湿, 住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而且,很多没落贵族的后人, 虽然继承了祖先的城堡, 却没有大笔资金进行维修, 以至于里面破败不堪, 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 这两人自称贵族,不知道是不是那种类型的。 只听德古拉又道:“但是, 我们一直都对古老而又神秘的东方古国充满了向往之情, 这一次, 又被你的神奇农场所吸引,便决定,即使不熟悉这里的状况,无论如何,也要过来看一看,住上一段时间。” “明智的选择。”贺清扬毫不谦虚地说,“你们不会失望的。” “问题在于,”德古拉叹了一口气,眉毛略微耸拉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们不知道这里流行一种叫做,嗯,人民币的东西,于是就没带……” 贺清扬:“……欧元和美元也是可以的。” “那个啊,因为是纸币,所以,也带得不多。” 贺清扬恍然大悟。 简而言之,就是没钱呗。 尼玛,果然是哪个没落贵族的后代吧! 现在怎么办? 她是不是应该立刻发一个帖子:如何优雅而又不失和气地将想要白吃白住的客人赶出农场?在线等,急! 而在她的身边,爱德华一脸懵逼。 伯爵大人,您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们虽然没有随身携带很多纸币,但是我们有卡啊。 里面的金额您又不是不知道。 唐婉兮则是心里一紧。 完了,她刚才负责接待和登记的时候,因为一时激动,忘了让他们首先交费,而是直接就办理了入住手续。 谁会想到这两个看着浑身名牌的帅哥,其实是货真价实的贫民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啊。 不过,看在他们长得帅的份上,她要不要自掏腰包,帮他们把钱垫上呢? 问题是,洗发水家的住宿费好贵啊。 这两人要是住上十天半月的,她非得破产不可。 一时间,三人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的,可谓精彩纷呈。 却见德古拉微微一笑,看着贺清扬,柔声道:“我想请问一下,老板,除了纸币之外,你们收不收宝石呢?” 说完,他气定神闲地拿出了一颗蓝宝石,问道:“我想用这一个小玩意儿来充当我们的住宿和饮食费用,可以不?当然,如果一颗不够的话,我还有别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采用这种最为直观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财富。 那个他口中的“小玩意儿”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反射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 看尺寸,比博物馆里的“噩运之钻希望”还要大上一圈。 看外观,浓郁的蓝色里面带着一点紫色调,干净澄澈得像是热带的海水。 唐婉兮的眼睛立马直了。 贺清扬凝视半晌,然后问了一个极其严肃认真的问题,“这是纯天然的么?” 如果是人造的,就算有鸡蛋那么大,也值不了几个钱。 德古拉愣了一下,大笑:“当然,当然,老板,你不用怀疑。这颗宝石可是我亲自从矿山里面开采出来的。喏,你可以好好看看。” 贺清扬接过蓝宝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作为一个没有专业仪器,同时又对珠宝一窍不通的业余人士,她实在无从分辨此物的真假。 倒是唐婉兮,在一旁发出了好几下惊叹之声。 贺清扬发誓,她还听到了疑似吞口水的声音。 鉴于这位发小对于珠宝设计和鉴定之类的知识远胜于己。 她觉得,说不定这个玩意儿还真是纯天然的。 果然,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没落贵族的手里一般都藏着不少好东西。 至于什么他亲手开采之类的,反正贺清扬不信。 八成是他的殖民者祖宗从哪个国家的倒霉蛋王室成员那里抢来的呗。 只听德古拉又笑道:“当然,老板,你也可以找其他人鉴定一下,譬如那些以打制首饰为生的珠宝匠之类的。” “不用了,”贺清扬摇摇头,将蓝宝石递给他,“这位先生,就算它是真的,你也不能用它来抵帐啊。” 德古拉:“……” 他有没有听错! 在他漫长的追求姑娘们的生涯当中,积累出来的最为丰富的经验就是:用珠宝去砸。 只要是一个年轻女子,见到了这么漂亮的宝石,没有一个不心动的。 事实上,她们的正常反应就是:首先尖叫一声,然后激动万分地对他表示感谢。 他只要微笑着赞美一下姑娘的美貌,说几句好听的,然后拿出更多的宝石出来,那么,这位姑娘的芳心八成就被他拿下了。 毕竟,谁不喜欢一位英俊迷人,风度翩翩,而又出手如此大方的绅士呢? 然而,这一位的反应,怎么如此不同寻常呢?害得他都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 德古拉习惯性地用食指慢慢抹过自己的嘴唇,脸上的笑容越发迷人,目光也更加深邃。 很好,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不但血液鲜美,性格也很独特呢。 他心中的征服欲简直如同野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他想了想,问道:“那么,贺老板,我能否冒昧问一下,你们这里,为什么不收宝石呢?” “因为我找不开啊。” 贺清扬很悲愤。 她手头的所有现金加在一起,怕是只能买下宝石的小小一角吧? 德古拉:“……” 74.土豪作风 “不需要找零的, ”德古拉笑道, “整颗宝石都是你的。” 说完,他又将蓝宝石摊在掌心, 递了过去, 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唐婉兮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气声。 土豪,真是土豪! 这位帅哥是从中东来的吧?但是长得不像那儿的人啊。 贺清扬没有接, 而是讶然道:“为什么?先生……” “叫我德古拉。” “好吧,德古拉先生……” 我去,怎么跟那个传说中的吸血鬼祖宗一个名儿。 “你知道这颗蓝宝石的价值吗?”她继续问道, “足以买下好多个农场了。” 她可不想占别人这么大一个便宜。 “当然知道, ”德古拉笑得一脸的温柔。 “那你还……” “因为我乐意啊。” 贺清扬:“……” 你是不是有点傻。 “而且, 这颗宝石很配你。”德古拉忽然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其实,每当遇到这种场合的时候, 他还有一句常用的台词,那就是:“我觉得,它跟你的蓝眼睛一样迷人。” 但是, 鉴于眼前这位的眼睛是黑色的,而他的身上又没有一颗黑色的宝石,于是后面那一句就省了。 贺清扬正要进一步拒绝,唐婉兮一拉她的袖子, 阻止了她的下一句话,对着德古拉笑道:“两位稍等哈, 我们有事, 商量一下。” 说完, 她将好友拖到了屋外,再一直拖到院子里面,确定四下无人了,才恨铁不成钢地说,“洗发水,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啊?” “什么?” “那个叫做德古拉的帅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要白送你一颗钻石嘛。什么没现金啦,住宿费啦,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为什么呀?” “你说呢?” 贺清扬想了想,道:“他脑子有坑?有钱没处花?为了显示自己是土豪?我感觉,这三种可能性都有。” “去,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呢?”唐婉兮鄙视地说。 “你说吧,我真不知道。” “笨啊,当然是因为他想追你啦。” “……” “怎么,不相信?” “废话,”贺清扬翻了一个白眼,“追我干嘛。” “因为他对你一见钟情啊。” “……呵呵。” “你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现象呢,还是他的这种行为?” “两者。” “为啥呀?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挺深情的。不信的话,你待会儿仔细瞧瞧。”唐婉兮提醒她。 “对,你看着回锅肉的时候,也是这种神情。” 唐婉兮无语,然而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她只得道:“反正,他肯定对你有意思,而不是单纯为了炫富,否则的话,他怎么不送宝石给我呢?或者去农场外面撒钱呢?” 贺清扬略一沉吟,道:“好吧,他可能确实想追我,但是绝对不是出自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原因。” “那是什么?” “我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家伙肯定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定是想窃取农场的商业机密呢。 她觉得,自己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唐婉兮不以为然地说:“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怎么会,我这是合理推测,好不?” “好好好,不管你的推测有理还是没理,我就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拒绝他啦。” “那住宿费和饮食费呢?” “让他付现金,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付不出来的话,就让他走人。”贺清扬没打算留情面。 “你……”唐婉兮气得用手指着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砸你头上了,你都不要。” “谁晓得是陷阱还是馅饼。”贺清扬道。 直觉告诉她,那个和吸血鬼祖宗名字一样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管,反正你得接受那颗蓝宝石。”唐婉兮一见说服不了她,只得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理由?”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顺水推舟地和他交往啊。”唐婉兮道,“你看,一般来说,程序是这样的,他送钻石,你接受,说明你对他有好感。然后他就会送更多的东西,或者约你出去玩。这样一来,你们就有更多的机会亲密接触。但是如果一开始你就明确表示拒绝的话,你们俩就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了。懂?” 贺清扬眨眨眼睛,道:“不懂。” “哎哟,笨啊。”唐婉兮敲敲她的头,“我再说一遍……” “不,关键在于,我为什么要和他交往?” “因为我看上了他的朋友。”唐婉兮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那个禁欲系帅哥。” 贺清扬:“……说白了,你就是想利用我,为你自己制造机会,牵线搭桥?” 唐婉兮露齿一笑:“聪明。” “去,我才不干这种事情。”贺清扬斩钉截铁地说。 “要么帮我,要么友尽,你选一个。” “……” 我去,又来这招! 与此同时,房间之内,德古拉忧伤地说:“爱德华,你觉得,那位姑娘为什么没有痛痛快快地接受我的礼物呢?是因为宝石不够大吗?” “我想应该不是的,”管家一针见血地说,“看起来,她对珠宝之类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浓厚的兴趣。” “怎么会?”德古拉叫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不喜欢宝石的女士。” “那么,您现在应该见识到了。” “不,这不符合常理……” “您说的常理,是一百年前的常理。兴许现在世道变了,姑娘们的口味也变了。”管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德古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么,亲爱的爱德华,你说说看,她们现在喜欢什么?我想,我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策略。” “这个,我也不清楚。”管家道,“您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追求过任何一个姑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好吧,就知道这个唯一的助手靠不住。 “那么,”德古拉想了想,问道,“你觉得,如果不采用其他的手段,单凭我的英俊容貌和翩翩风度,能不能将她迷倒呢?” 管家立即道:“估计很难。她已经见识过您的英俊容貌和翩翩风度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德古拉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爱德华看了看他一脸的殷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然而看你的眼光跟看一堵墙壁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还不如看那颗蓝宝石呢。” 德古拉:“……” 一听这话,他更加忧伤了。 75.打探身份 虽然唐婉兮威胁说要友尽, 但是贺清扬完全没有当一回事,依然坚定无比地拒绝了德古拉的蓝宝石。 当然,她也没有把人赶出去, 因为爱德华很快就刷了卡。 贺清扬一看,这两人明明有钱,偏偏要装作没钱的样子, 更觉得他们有问题了, 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唐婉兮倒是无所谓。 她好像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三天两头往爱德华那里跑,尽量制造各种交往的机会。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撩,那人好像一块石头一样, 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贺清扬本来就觉得他们来者不善,再加上担心发小的安危, 于是找到了孙悟空。 “大圣啊, 农场里面最近来了两个客人, 我怀疑有问题,你能不能去看看?” “什么问题啊?”孙悟空躺在树上,跷着脚, 懒洋洋地回答。 如果只是一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例如住店不给钱之类的,就不要劳动他齐天大圣了嘛。 “我不知道,”贺清扬回答, 想了想, 又说:“我怀疑是妖怪。” “什么?妖怪!” 孙悟空一翻身, 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瞬间变得金光闪闪,炯炯有神,“哪里,妖怪在哪里?俺老孙这就去看看。” 贺清扬暗笑,果然,只有把问题说得严重一些,才能引起这猴子的兴趣。 她指了指那两人居住的房间,道:“就是那儿。大圣,你仔细瞧瞧,有没有妖气?” 孙悟空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最后摇摇头,“离得太远,看不出来。” “怎么会?”贺清扬奇道,“根据《西游记》里的描述,你跟你师父去西天取经的路上,就算隔了几十里路,也能看出前面的山上是不是妖气冲天,妖风惨淡啊。怎么现在看不出来啦?” 孙悟空道:“那是因为山上只有妖气,俺老孙当然看得出来。问题是,贺老板,自从种了桂花树以后,你这农场里面,灵气充沛,就算有少许妖气,也尽数被灵气掩盖住了,哪里看得分明。除非那里面住着的,是一只大妖,那还差不多。” “这样啊。”贺清扬松了一口气。 好消息,起码说明那两个家伙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孙悟空一边说话,一边跳下了树,道:“我们可以去他们房间里面看看本尊。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俺只要瞧上一眼,立马就能看出它的原形。” “好啊。” 贺清扬求之不得。 她跟着孙悟空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总得找个理由吧。 两手空空地过去,实在是太引人怀疑了。 更何况,那两个人只是有问题,又不一定真的是妖怪。 这么一想,她便从地上挑了一个最小最轻的西瓜,抱在手里。 房间里面,爱德华正在教他的主人如何使用电脑和网络。 “伯爵大人,您瞧,只要采用这种方式,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搜索到任何您想要的信息了。”他一边说一边演示。 德古拉感到很满意。 “亲爱的管家,你说得没错。时代不同了,追求姑娘的方式确实大不一样了。我看了好几条信息,似乎很少有送宝石的嘛。看来那种法子已经落伍了。” “呃……关于这个问题,我个人觉得,他们主要是没钱。”爱德华中肯地说,“如果有钱的话,兴许还是采用那一套法子。当然,不一定要送珠宝首饰,也可能是其他的小玩意。” “……你确定?”德古拉挑挑眉。 坦白说,他觉得在追求姑娘这个问题方面,管家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 “这……不太确定。” 果然! 就在两人一本正经地商量问题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很有礼貌的敲门声,响三下,停三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坐着不动。 “我打赌,”德古拉压低了声音,笑道,“又是你的那一位追求者。” 爱德华眉毛都不动一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开门好啦。过不了一会儿,她自己就会离去的。” “唉,要是我看中的那一位姑娘像这一位这么热情大方就好了,”德古拉抱怨,“爱德华,你说说看,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你呢?” “我想,不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而是那两位女士的问题。”爱德华道,“大人,倘若您愿意将就一下,换一位女士追求的话,我敢肯定,您很快就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 “哦,不,不,”德古拉摇头,“你知道的,我对于食物的质量向来是很挑剔的。既然有最为顶级的血液摆在我的面前,当然就不能用别的来将就。不过,爱德华,你一向不大挑食,现在有姑娘自动送上门来,怎么不笑纳呢?我不明白。” 管家立即答道:“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医院里面的血液味道。而且,这里极有可能住着驱魔者,我觉得,我们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大人,我强烈建议您也……” “哦,爱德华,我们不要再谈论那个让人扫兴的话题了。”德古拉一听管家说教就头疼。 门外,贺清扬极为耐心地敲了半天,居然无人答应。 然而门里明明就有说话声啊,虽然听不清楚,但是肯定有人吧。 自从按照菩提老祖传授的打坐方法每日练习之后,她的耳目日益聪敏,远胜于前,应该不会听错啊。 难道,他们不想见人? 不会在策划什么伤天害理的阴谋诡计吧? 那样一来,她更要进去看看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表明身份和来意,就见孙悟空飞起一脚,踢在门上。 只听哐啷一声,桂花树做成的木门顿时碎得四分五裂。 紧接着,轰然一下,门框上面的残余部分向后倒了下去。 贺清扬:“……” 下次遇上这种事情,还是找二郎神吧。 否则的话,依照孙悟空的这个脾气和作风,她一定损失惨重。 76.临阵脱逃 仅仅是犹豫了那么一瞬间, 孙悟空已经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冲了进去。 贺清扬怕他打坏了屋里的家具, 于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屋里空空荡荡的, 啥也没有。 “大圣, ”贺清扬将西瓜放到桌上, 问道, “这屋里有人吗?” “没有, ”孙悟空扫视四周,目光灼灼,“连个鬼都没有。” “……那么, 有妖气吗?” “……感觉不出来。”齐天大圣的语气难得地有点郁闷, “到处都是桂花香味,着实闻不出妖怪的味道。” 贺清扬想了想,又问:“刚刚进入房间之前,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里边说话, 你听到了没?” “自然听到了。”孙悟空傲然一哼, “俺老孙是什么本事。你都能听到的声音, 我能听不到?” “那他们讲什么呢?” “这个嘛,想必是在交流修炼心得。” 孙悟空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关于这两人的谈话内容, 其实他完全没注意。 当然, 不是听不清, 而是纯粹没兴趣。 反正很快就要见面的, 到时候再看是人是妖嘛。 然而,他着实没有料到,只是踢门那一下子的功夫而已,屋里的人居然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用了什么法术呢? 飞天?遁地?隐身? 都不像啊。 一点使用法术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孙悟空纠结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两个家伙肯定不是人类,否则的话,不可能跑得这么快。至于是妖是鬼,就只有见了面,才能确认了。 与此同时,德古拉和爱德华正在窗户外面,如同两只吸血蝙蝠一般,身体紧贴在外墙上,将自己隐藏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 这样一来,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只要没有凑近了仔细瞧,都看不出他们的存在。 主仆二人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屋里的两人走了出去,这才放松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德古拉率先用长长的指甲抠住窗框,干脆利落地一个翻身,进到屋里。 紧接着,爱德华也翻了进来。 “伯爵大人,”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记得,您一醒来,就想要找驱魔人算帐来着。可是刚才,为什么一听到他踢门的声音,就吓得往外跑呢?” 德古拉毫无愧色,“爱德华,先不要急着下结论,那人是不是驱魔者,还不能完全确认呢。或许两人之间只是有一点点关系而已。” “然而他肯定不是一个厉害角色,”管家一点情面都不留,“否则的话,他不会待在这样一个小地方里面,干一些侍者的杂活。兴许他的本事连驱魔人都不如呢,更加比不上伟大的吸血鬼伯爵了。所以大人,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和他打一架呢。” 管家觉得很委屈。 就在刚刚,踢门的声音一响,眼前这位大人跑得比闪电还要快,一转眼就没了身影,害得他也只能跟着跑。 德古拉眯起眼睛笑了一笑,迅速为自己的临阵脱逃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但是你别忘了,爱德华,他的身边可是跟着一位可爱的女士。我可不想在她的面前露出自己的尖牙和利爪。那样一来,我就彻底丧失了获取她的芳心的机会。” 爱德华:“……” 这个理由好有说服力,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半晌,他才幽幽道,“大人,其实您的身体状况已经到达非常糟糕的程度了吧?” “……亲爱的,是什么事情给了你这种错觉?”德古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容可掬地问。 “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吸血鬼,遇到危险的时候,从来没有当过缩头乌龟。” “……” 德古拉忽然觉得,他对于自已的管家,是不是太宽容了,以至于他连“缩头乌龟”这种新学的贬义词都用上了。 “大人,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承认,关于您的实力倒退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您被封印了整整一百年,醒来之后又因为挑食,而没有好好喝过人血。我建议,当务之急,我们找一家医院……”爱德华开始喋喋不休地唠叨。 德古拉赶紧打断他的话,道:“不,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采取行动,获取那位女士的芳心。” “……您的把握大吗?” “说实在的,我觉得她可能有一点点动心。” “我完全没有瞧出来,大人,您是不是过于乐观了?” “瞧,”德古拉指了指桌上,笑道,“这可是她亲自送过来的礼物呢。” 爱德华看了看那个碧绿得如同翡翠一般的小西瓜,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于是问道,“要是不成功呢?” 德古拉耸耸肩膀,露出一丝微笑:“那就没办法了,即使血液的味道差了一点儿火候,但是也算得上是一道美味佳肴了。” 自从那天扑了个空以后,贺清扬又尝试了好几次。 但是说来也怪,每当孙悟空或者二郎神在她身边的时候,这两个怪人的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但是,当他们两人不在的时候,主仆二人又会突然冒出来,尤其是那个叫做德古拉的,找她找得特别勤快。 比如,有一次,当她一个人走在林间小道上的时候,德古拉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露出惯常的迷人笑容:“老板,去哪儿?” 贺清扬举了举手中的竹篮,道:“刚刚摘了一点水果。” 篮子里面,樱桃如同红玛瑙一般,堆放成尖尖的小山状,看上去十分诱人。 德古拉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去拿她手中的篮子,边拿边说,“既然如此,请让我为您效劳。” “不用了,”贺清扬挤出一丝笑容,死活不松手,“谢谢,东西不多,不重的。”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树林,刚刚还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啊,这个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不用跟我客气。”德古拉继续微笑。 “我没讲客气,真的不重。”她只想赶紧和他撇清关系。 “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要帮你拿东西而已。” “我知道啊,可是没有必要嘛,德古拉先生,你去忙你的吧。” 她已经明示他走开了,这一下子,应该知趣了吧。 哪晓得德古拉突然用公主抱的方式,将她连同篮子一起抱了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怎么能让美丽的姑娘这么辛苦呢。老板,想去哪里,我送你。” 贺清扬:“……” 我去,这个家伙开始动粗了。 姐勉强也算是修仙之人,怕你才怪。 77.自投罗网 她很明智地没有口头拒绝, 只是绷紧了身体, 将意念集中于丹田之处, 只等德古拉一有动作, 她就要出手。 然而,那个家伙什么也没做, 只是将她送到目的地之后, 就转身离开了。一路之上, 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既没有试图和她套近乎, 也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 留下贺清扬一脸懵圈:他到底想干嘛? 又过了几天, 她在广寒宫里挨个收拾房间。 德古拉又是突然出现在面前, 吓得她往后一退,背部抵到了墙壁上。 她正在惊疑不定,只见他上前一步, 两只手撑在墙上,将她虚虚地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 大喊一声:“壁咚!” 贺清扬:“……” 大哥, 你这是要撩妹呢,还是要打架呢? 她呵呵一声, 膝盖一弯, 从德古拉的手臂下面钻了出来, 径直走掉了。 这一次, 换成德古拉目瞪口呆。 妹子, 你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心里极其郁闷。 爱德华说得没错,他的身体在百年封印之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如果没有新鲜优质血液的补充,健康状况还会加倍恶化下去,直到再次陷入沉睡之中为止。 另外,一再地被人拒绝,也让他的自信心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管家刚刚整理好床铺,一见到主人的这般模样,了然地点点头,“伯爵大人,您是不是又被那位姑娘拒绝了?” “哦,我们不要再讨论这种让人扫兴的事情了。” “可是我们非讨论不可。”这一次,管家很固执。 “好吧,好吧,爱德华,你想说什么,我可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那些嘲弄的话语。” “我没那么无聊,大人。”管家打开桌上的笔记本,“我只想说,根据查到的信息,附近有一家医院……” “噢,天哪,又是那些恶心的冷冻血液!我不想听。”德古拉皱眉。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那么,好吧,伯爵大人,我们来听听您的计划——但愿您已经有计划了。当然,在那之前,请容许我提醒您,恐怕您不得不放弃一开始的打算,因为那位姑娘的芳心,实在是太难获取了。” 德古拉不答,而是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半天。 管家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去打扰。 终于,他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用手指慢慢抹过自己的嘴唇,一笑,道:“你说得对,爱德华,我决定了,为了早点恢复我的身体状况,我要尽快吸干她的鲜血,吸得一滴都不剩。” 爱德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样一来,容易引起驱魔人的注意,但是只要您肯进食,就是好事儿一桩。” “关于驱魔人的问题,爱德华,我想你不用担心,”德古拉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截止目前为止,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那个疑似驱魔者的家伙只在农场范围之内活动,还从来没有出去过——虽然我们也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猜想,他八成是出去不了的。” 管家恍然大悟,“所以,伯爵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换一个地方吸血——当然,最好是在远离农场的地方——那么,我们就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而是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状态。” “亲爱的管家,你真聪明。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德古拉微笑。 “可是,”爱德华颇感为难,“根据我们的了解,那位姑娘也很少出门呀。” “叫她出去呀。” “您亲自邀请么?”管家摇摇头,直言不讳地说,“我觉得,她是不会答应的。” 德古拉的脸黑了一下,迅速又恢复了正常,“这种事情,当然不需要我亲自去做啦。爱德华,你不要忘了,我们手头还有更好的人选。” “……谁?” “那个一直纠缠着你的姑娘啊,呵呵。”吸血伯爵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他都忍不住要为自己鼓掌欢呼了。 于是,几天之后,某个晚上,贺清扬就收到了唐婉兮发来的信息,“洗发水,我去市里玩了,你也过来吧。” 她撇了撇嘴,回道:“市里有什么好玩的?” 宁州不是一座旅游城市,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娱乐项目。 除了购物和逛街以外,两人平时都极少进城。 唐婉兮神神秘秘地回道:“认真挖掘一下,还是有好地方的。亲爱的,一起过来玩嘛。” 贺清扬想了想,她所谓的好地方,恐怕又是哪一间夜店吧? “你又去酒吧啦?” “没有啊,”唐婉兮立即回道,“我现在只对那个禁欲系帅哥感兴趣。其他人啊,通通入不了我的法眼。” “好吧,那你到底在哪里?少废话,快说。” “教堂啊,嘿嘿,你想不到吧。” 整个宁州市只有一座教堂,不算什么古建筑,但是也有二十来年的历史了。 贺清扬从小到大,上学的时候都会路过那儿,熟得不能再熟了,当即奇道:“看不出来啊,你还信教啊?” “怎么可能,我是标准的无神论者。” “那你去那儿干嘛?” “当导游啊。咱们农场不是来了两个大帅哥么,他们想去教堂看看,我就带带路啰。想不到教堂里边还挺有意思的,咱们以前都没进来过……” “什么?你跟他们在一起。”贺清扬大惊。 她已经确认了,这两个家伙有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待在农场里面的时候还好,有几个神仙镇着,估计不敢乱来。 但是现在,天高皇帝远的,谁晓得他们会干嘛。 贺清扬立马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听到唐婉兮的声音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还好,起码她现在没有什么问题。 “洗发水,你怎么啦,声音不对啊?”唐婉兮疑惑地说。 贺清扬劈头就问,“教堂里面人多吗?” “多啊,他们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吧。” “哦,那就好。听我说,你就在那里哈,我马上去找你。” “哎,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改变主意了,行不行?” “行,我们等你。” “千万别走开哦。” “知道啦,啰嗦。” 78.教堂遇险 贺清扬来不及去找二郎神, 只是发信息通知了一下, 便匆匆赶到农场门口, 开着自己的车, 朝市里疾驰而去。 半路上,二郎神回信息了, 没有使用玉简, 而是通过手机, 回了一个狗头。 贺清扬猜测, 他是打算派哮天犬过来相助的意思, 便放下心来。 虽然只是一只狗, 但那是一只连月亮都吞得进去的天狗, 何况两个疑似妖怪的家伙,对付他们,肯定不在话下。 这座教堂约莫六七层楼高, 不算高大,但也不小, 屋顶尖尖的, 整个建筑的外墙是一种暖黄色调。 门口很安静, 一个出入的教徒也没有,只有几个行人慢悠悠地走着, 一看就是过路的。 从若干小小的玻璃窗中, 透出明亮的灯光, 显然, 里面灯火通明, 大概正在举行唐婉兮说的那个什么仪式。 大门呈现出一种半开半闭的状态。 贺清扬一闪身,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过道,直通向正前方的圣台。 过道两侧,分别放置着若干排长椅。 而每一排椅子的前面,则有一排跪凳。 此刻,人们全都跪在上面,身体前倾,头低垂,一副典型的祷告姿势。 整个教堂的大厅,约莫有百八十人左右,但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呈现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不得不说,这些信教人士确实挺虔诚的。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人多就好,估计那两个家伙不敢乱来。 但是往前走了两步以后,她又觉得不对劲了。 在场诸位,好像安静得过于诡异了一些。 仔细一看,他们的姿势也有一点点异常。 虽然是跪在垫子上面的,但是身体前倾的幅度显然过大,如果不是有前面的长椅靠背支撑着,简直像是立即就会倒下去一般。 贺清扬停住脚步,看了看身边的人,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没有反应。 她加大力度,用力敲了敲。 那人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她心里一阵恐慌,顾不得去确认那人的生死,立即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一路小跑。 却只见刚刚还半开半合的大门,此时已经呈现出一种紧闭状态。 紧接着,在没有任何人动作的情况下,门上的锁咔嚓一声,当着她的面锁上了。 贺清扬马上停住了脚步,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逃生通道。 只见圣台的两侧,各有一扇小门,估计是通往教堂外面的。 但是隔得有点远,看不清楚锁没锁上。 她顾不得思考许多,看准了其中一扇,朝着它的方向就跑。 眼看就要跑到了,眼前一花,一个物体横在了她的面前。 她收势不及,狠狠地撞了上去。 顿时,鼻子一阵剧痛。 她捂住鼻子,退后几步,皱眉一看,正是那个名叫爱德华的家伙。 他的脸上一片平静,如同以往那样教养良好地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贺老板,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贺清扬不答,朝着另一方看去。 果然,德古拉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眼里充满了戏谑之色,就好像见到老鼠的猫一样,打算将它好好地戏弄一番之后,再拆吃入腹。 事到如今,贺清扬反而镇定下来。 幸好她早有预料,提前给二郎神发了求救信息,相信他很快便能赶到。 她不需要与他们正面冲突,只要尽量拖延时间就好。 “唐婉兮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她开口就问。 看了看那一屋子的人,她觉得,那位发小现在的状态恐怕不容乐观。 “唐小姐吗?”德古拉明知故问,“她很好,只是睡着了而已。” “和这些人一样?”贺清扬又问,态度很不客气。 她已经发现了,虽然在场诸人没有发出任何说话之声,但是他们的呼吸仍然清晰可闻。 所以,可以断定的是,他们都还活着,只不过活成什么状态,那就不知道了。 “不,不,”德古拉笑道,“比他们舒服多啦,起码唐小姐是躺着的。你知道的,我对于美丽的女士,一向都很仁慈。” “她在哪儿,我要见见她。”贺清扬直接提出要求。 不确认一下唐婉兮的情况,她着实心里不安。 德古拉不赞同地摇摇头,“我以为,你现在最应该操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你要杀我吗?”贺清扬边说边退后几步,离这两人远点。 “这个嘛,严格来讲,也不能采用‘杀’这个字。”德古拉微笑。 “那就是想要把我变得和他们一样?” “当然不是,”德古拉立即否认,“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呢?他们的血液透着一股子怪味,和你的一比,简直就像是祼麦面包与皇后面包之间的差距一样。事实上,我只是尝了一口,就恶心得吃不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皱了皱眉头。 “什么?血!” 贺清扬恍然大悟。 卧槽,这两个家伙果然是吸血鬼,而且是那种祖师级别的。 她再次后退两步,脑子里面迅速回忆着对付吸血鬼的招数:大蒜、银器、十字架、圣经、阳光……还有什么? 可是…… 大蒜之类的东西,这里根本没有啊。 至于十字架啥的,有倒是有,但是这两个家伙如此淡定从容地站在圣台之前,看样子根本不怕。 完了,这下惨了,遇上大boss了。 哮天犬啊哮天犬,你一定要快些赶到啊,否则的话,说不定就要给我收尸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一个东西。 扭头一看,尼玛,又是那个爱德华,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儿。 退无可退,她只得停下脚步。 德古拉却向前两步,笑道:“贺老板,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肯定在想怎么对付我,是不是?” “没有啊。我是在想,这些人到底怎么了,不知道德古拉先生愿不愿意解答一下我的疑问呢?”贺清扬口不对心地说。 她现在只想拖延时间。 79.讨价还价 “他们呀,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轻微中毒,所以昏过去了而已。放心,他们和唐小姐一样, 很快就会醒来的。” “什么毒呀?”贺清扬立马问。 “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是我们牙齿上特有的一种毒素。你知道的,我们吸血鬼和你们人类终究有些不一样。” 德古拉倒也老实, 有问有答, 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两位先生真的是吸血鬼么?” “怎么?你不相信吗?”德古拉笑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英俊了, 看起来不像。” “……那是原因之一。不过, 我更加奇怪的是,你们为什么会来教堂呢?” “为什么不能呢?” “……上帝是你们的天敌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他呀。所以才会选择在教堂里面动手啊。” 贺清扬:“……” 大哥, 你这逻辑不对啊。 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怕他,然后尽量避开他吗? 她抬头看了看圣台上面的十字架和圣经, 琢磨着,如果冲上去,把那些东西抓起来,扔向这两个家伙, 能不能干掉他们。 德古拉一看她的眼神, 便明白她在想什么, 便笑道:“贺老板,如果你想要将那把十字架插入我的心脏的话,可以试一下。” 说完,他居然跳到圣台上面,将十字架取了下来,再递给贺清扬。 她条件反射般接过那个东西,低头看了看,心想这玩意儿就是两根木棍而已,连一个锐利的尖端都没有,想插也插不进去啊。 她将十字架放在一旁,诚恳地说:“德古拉先生,我没有那种可怕的想法,真的。” 虽然很想弄死你,但是不想采用这种法子。 德古拉坐了下来,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说道:“嗯,我相信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但是可惜……”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贺清扬趁机道:“其实你也是一位善良的……吸血鬼先生。” “我吗?哦,不,不,你一定是误会了。”德古拉大笑。 就连身后的爱德华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没有误会,”贺清扬道,“因为你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遵循你的本能——虽然看得出来,你对我的鲜血有那么一点点兴趣。” 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而是配合她东拉西扯地说闲话,那就不晓得了。 只听德古拉叹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贺老板,假如在你的面前,摆着一份让你心仪已久,但是又独一无二,吃完了之后就再也吃不到的食物,你会怎么做呢?是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去呢,还是犹豫着舍不得吃呢?” 贺清扬想了想,慢慢道:“都不是。我会一点一点地慢慢吃,尽量延长食物的使用期。” 德古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贺老板,你是在暗示我,每天吸一点点血,而不要一次性把你吸干么?” “不可以么?”贺清扬试图以理服人,“德古拉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人类的失血量只要不是太大,是不会危及生命的。如果我的鲜血真的那么……好喝的话,我以为,这种做法对于你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一旦她的建议被采纳,应该可以将时间拖延很久吧? 哮天犬就算是只蜗牛,也应该爬到了。 这一次,德古拉沉默了很久,方才叹道,“这个法子真是残忍啊。就好比在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的面前,放了一个面包,但是只允许他每天切下一小片。那一点点分量,就连塞牙缝都不够哩,何况是填饱肚子。” “但是,”贺清扬忙道,“面包是有限的,而人体能够提供的鲜血则是无穷无尽的。你只要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欲望,就能够每天享用最为新鲜的血液,我以为,这种做法要划算得多。” 德古拉不答,用手指习惯性地抹了抹嘴唇,似乎是在沉思。 “伯爵大人,”一直沉默的爱德华突然说话了,“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虽然您的食欲不能一次性地得到满足。但是认真算下来的话,您喝到的新鲜血液会多出很多,那样一来,更有利于您的身体恢复。” “哦,爱德华,不要提出这种建议。你知道的,一个吸血鬼在进食的过程中,硬生生地停下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然而我以为,恢复健康比满足食欲更为重要。”管家坚持。 “好吧,我不得不坦白地说,到时候我不一定能忍得住。”德古拉无奈地讲出了真实原因。 “那么,我们可以采用一种折衷的法子。”管家似乎早有预料。 “什么?” “您可以先喝其他人的鲜血,将肚子填饱以后,再喝一点点贺老板的血液。这样一来的话,您的控制力就可以大大地增强了。” 贺清扬听得毛骨悚然。 吸血鬼的食量是多少?会不会有人因此而死掉? 德古拉却是立马笑了起来,“好主意,爱德华。用祼麦面包来充饥,再用皇后面包来满足食欲,这样一来的话,嘴里残留的味道,也是那种香甜的血液味道。嗯,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亲爱的,我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面,你的脑子的确转得很快。” “您过奖了,大人。”管家的脸上毫无得意之色,“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立即行动。这位贺老板似乎是在有意拖延时间的样子,我有理由怀疑,她其实是有后援的,没准儿就是那个驱魔人呢。” 贺清扬的心思被人看穿,顿时觉得不用再虚以委蛇了,直接道:“两位既然知道我请了帮手,就应该立即放弃你们的计划。” “可是他没有来啊。”德古拉道。 “他会来的,”贺清扬信心满满地说,“在你们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之前。” 此言一出,德古拉和爱德华都笑了起来。 “可怜的姑娘,”德古拉道,“我不得不非常遗憾地告诉你,周围百里之内,都没有任何非人类的踪迹。如果你是在等他的话,我想你可以死心了。” 贺清扬心里一跳,不会吧,二郎神和哮天犬这么不靠谱,嘴里却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80.命悬一线 “我们是吸血鬼啊, 一到了晚上,各种感官就格外敏锐,嗯,比你想象当中还要厉害。所以, 不用置疑我们的话,知道吗?” 贺清扬不答。 其实哮天犬会不会现在赶到,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已经成功地将时间延长了。 只要这个家伙想要将她作为长期的移动血库, 她就没有生命危险, 那么哮天犬迟早会找到她的。 她正在默默地计划,就见德古拉随手抓起了身旁一人, 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正在昏迷当中, 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手脚一阵抽搐。 德古拉的喉结开始上下移动,发出大口地吞咽液体的声音。 贺清扬看不到鲜血的涌出, 只是觉得,那人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一时被吓住了,连叫都忘了叫。 不到一分钟以后, 德古拉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将那人往地上一扔。 只见他的喉咙处,有两个小小的血洞,一看就是牙齿造成的。但是伤口处并没有鲜血涌出, 而是呈现出一种白中发灰的颜色。 他的双眼紧闭, 脸色惨白, 胸膛处看不出什么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贺清扬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残的杀人场面,手脚都软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夺路而逃,却再一次地抵到了爱德华的胸膛。 眼前,德古拉抬起头来,抹了抹鲜红的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眼神亮得吓人。 紧接着,他向前一扑,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扑到了她的面前,在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将她抱在怀里,头一低,两颗尖尖的牙齿便陷入了她的颈部血管之中。 贺清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不受控制一般,向着颈部涌去。 因为流动的速度太快,她觉得浑身极度不适,瞬间进入了一种眩晕状态。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爱德华叫道,“伯爵大人,您该停止了。您的吸血速度太快,很快就会将她吸干的。哦,天哪,您压根儿就不应该这样吸血。” 对啊,这个蠢货,干么不把她的血放出来,装在杯子里,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失控到这种程度啊。 贺清扬晕晕乎乎地想。 她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起来,想要将德古拉推开。 而另一边,爱德华也试图将被欲望控制的主人拉开。 然而,德古拉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猎物,大口吞咽着对他来说,如同无上美味一般的鲜血,任凭管家如何劝阻,只是充耳不闻。 至于怀中猎物的那点力气,在他看来,如同小奶猫挠了两下一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贺清扬再三尝试,未果,不由得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之感。 难道,她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丹田之中,似乎动了一下。 她突然醒悟过来,姐也是一个修仙之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栽在这个吸血鬼的手中呢。 她开始将意念集中在丹田处,感受到灵气的运行,渐渐将它扩散至四肢百骸。 这样一来,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果然减轻许多。 她又将意念集中在脖子上面的伤口处,引导着灵气朝着那里而去,越聚越多,直到一片麻木的伤口渐渐恢复了痛感。 另一边,德古拉正在享受美味之时,突然吸不出血来了。 他一愣,心想不会吧,这么快就吸干了?不符合以往的经验啊。 他摸了摸贺清扬的脸颊。 一片苍白。 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但是残留的一丝血色和浅浅的呼吸又说明她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可怜的小东西。”德古拉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嘴唇,还有脖子上面的伤口。 这时,爱德华叹了一口气,开口了:“伯爵大人,适可而止吧,再吸下去,她浑身的鲜血会被您吸得一滴都不剩的。” 德古拉的神智终于恢复了清醒。 他抱歉地笑笑。 管家却毫不留情地指责:“大人,您居然差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了,不应该啊。” 德古拉耸了耸肩,为自己辩解,“不怪我,只是她的血液比想象当中还要美味,所以一不小心就失控了。” “那么,”爱德华担心地说,“倘若下一次出现类似的情况,怎么办呢?”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下一次,就让我来动手吧,将她的鲜血装进杯子里面,然后再递给您。” “千万不要,”德古拉皱眉,“那样一来的话,血液肯定会接触到空气的,多多少少就会变味儿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只喝新鲜的血液。” “可是那样一来的话,您会再次失控的。”管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说到这个问题,”德古拉低头看着怀中的猎物,一脸的深思,“刚才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您是说您突然停止吸血的事儿吗?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您不像是这么有节制的人啊。” “事实上,是这样的,突然之间,她的血就吸不出来了……” 德古拉和管家讨论着刚才的奇怪现象。 贺清扬当然没有晕过去。 她只是装作昏迷的样子,一边听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一边积攒灵气,恢复身体状况。 事实证明,菩提老祖和二郎真君传授过的灵气运行之法,简直就是万能啊。 她按照以前学到的步骤,让灵气在灵脉之中运行了几周之后,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就完完全全消失了。 不但如此,她还感到精力充沛,浑身是劲儿。 她觉得,此时此刻,就是站起来跑上五千米,也没有半点问题。 但是,为了活命,她还得耐着性子,装作晕倒,听那两个吸血鬼唠唠叨叨地讲上一堆废话。 德古拉抱着贺清扬,和管家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来。 他无意当中低头一看,顿时“咦”了一声。 “怎么啦,大人?” “爱德华,你看看她的脸。”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栗。 81.峰回路转 “她的脸怎么……哦, 上帝啊,她居然恢复血色了, 是因为造血功能异常吗……怎么会这么快啊!这不科学,伯爵大人。” 贺清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们两个家伙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好吗?还有,身为正宗吸血鬼,成天把“上帝”两个字挂在嘴边干什么。 德古拉兴奋不已,“爱德华, 你说,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接着吸血了?” “这个……我建议……”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 德古拉已经低下了头, 一口咬了上去。 尖牙刺破皮肤,深深嵌入血管之中。 牙齿上面的毒素趁机进入身体里面,刺激血液的快速流动。 还没有吮吸, 鲜血便渗了出来, 他的舌尖立即品尝到了那种鲜美得令人心颤的滋味。 德古拉眼里带着狂热的兴奋,深深吸了一大口。 这一次,一同进入他的体内的, 除了鲜血,还有大量的灵气…… 于是,下一刻, 他惨叫一声, 就如同扔掉烫手的山芋一样的, 将贺清扬扔了出去。 “伯爵大人,怎么啦,您怎么啦?” 爱德华慌忙扶住了他。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灵气在他的体内翻滚,就像火山熔岩一样地,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疼得直打滚,就连强壮的管家,都扶不住他。 贺清扬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假装晕倒了,慢慢站了起来。 看来,她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将所有的灵气压缩到伤口附近,趁着这个家伙吸血的时候,一并打入他的体内,相信多多少少会让他感到一点难受——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喝了桂花酒以后,灵气尚未进入灵脉之前,肚子是怎么痛得翻江倒海的。 不过…… 她看了看德古拉的狼狈模样。 效果居然好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可能是因为吸血鬼的体质和修仙者的灵气特别不兼容? 爱德华第一次看到主人这么凄惨,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了罪魁祸首。 “你对伯爵大人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冷冽,声音里面压抑着怒气。 贺清扬暗叫不好。 虽然干掉了一个,但是还有一个。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之内,她逃无可逃,好像只能束手就擒的份儿。 “什么也没做。”她强自镇定地说,“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的血液里也带有某种毒素,兴许对于你们吸血鬼来说,有一定的副作用。” “是吗?”爱德华没有那么好忽悠,马上问道,“那么,第一次吸血的时候,为什么没事?还有,你的身体怎么恢复得这么快?你不是普通人,到底是谁?是驱魔者吗?” 那是啥?贺清扬不解。 但是她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实话,而是模棱两可地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管是不是,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治好伯爵大人的伤势。否则的话……”爱德华将自家主人放到一边,朝着贺清扬步步逼进,一字一顿地说,“我马上拧断你的脖子。” 他的表情严肃,目光森冷,让人不寒而栗,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贺清扬一边后退,一边嘴硬,“你不会的,我一死,你的主人也活不下来。” “那么,我就拧断你朋友的脖子。”爱德华立即说道。 贺清扬:“……” 这个威胁好有效果,她竟然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另外,伯爵大人是不死之身。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他也死不了,只是会吃些苦头罢了。”说到这里,管家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所以,驱魔人,我们不妨各退一步。你治好伯爵大人,我放你一马,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贺清扬一想,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 可问题是,鬼才晓得怎么治好那个家伙呀。总不能把那一套修仙的法门传授给他吧?他现在都这么嚣张,要是修成了神仙,那还了得。 “可以是可以,”她镇定地说,“但是,解毒的东西并不在我的身边,而是放在农场里面。你得让我回去一趟。” 爱德华怀疑地看着她,道:“驱魔人,倘若你想借此机会向其他人求助,那么,我劝你尽快放弃这个幼稚的想法。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那么,”贺清扬坐了下来,无所谓地说,“你就只能看着你的主人吃苦头了。我也没有其他法子——就算你拧断唐婉兮的脖子也没用。” 说完,她还看了看蜷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德古拉一眼。 爱德华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告诉我地方,我去取。” 多疑的家伙,贺清扬撇了撇嘴,将桂花酒的所在告诉了他。 “我现在就去。”爱德华道,“希望当我回来的时候,伯爵大人的状况没有变得更加糟糕,否则的话,就算唐小姐的脖子没有断掉,其他部位也很难保持完好无损。” “知道啦,吸血鬼先生。为了拯救你亲爱的主人,请早去早回吧。” 爱德华哼了一声,嗖地一下,身影就不见了,快得像一阵风。 一扇窗户突然打开,紧接着哐啷一下,又合上了。 等他一走,贺清扬立即行动起来,在教堂里面到处寻找唐婉兮。 圣台之上和每一条椅子的下面都看过了,就是没有。 她又试图寻找出去的地方。 但是不知道那吸血鬼用了什么法子,所有的门窗关得死紧,根本打不开。 不仅如此,就连手机信号都一并屏蔽了,发不出去信息。 再一看德古拉,早就停止了哀嚎,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斜靠在椅子上。 看来,灵气的作用在渐渐消失,他的整个身体状况在逐步好转。 贺清扬赶紧趁着爱德华还没回来,往他的体内打入一些灵气。 于是,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伯爵大人再度嚎叫起来。 就在这时,爱德华回来了,怀抱着一坛桂花酒。 一见到主人的样子,他又惊又怒,瞪着贺清扬,“驱魔人,你是不是又对他做了什么?明明刚才好一点了。” 82.高人现身 贺清扬装无辜, “没有啊, 只不过那种毒/药的功效是这样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 爱德华不是很信,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哼了一声,道:“解药拿回来了, 怎么用?” “很简单的,给他灌下去就行。” “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那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呢?爱德华先生。”贺清扬立马道, “需要我喝一口吗?” 爱德华犯了难。 驱魔人和吸血鬼的体质不同。 对于后者来说是毒/药的东西, 说不定正好是前者的补药。 这种情况下, 如何试得出来? 他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驱魔人,我再次警告你。唐小姐在我们手上,倘若我不告诉你的话, 你是绝对找不到她的,所以,不管待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都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贺清扬一脸不爽地点点头。 她其实不太担心那些威胁,反正有后援嘛。 即使二郎神和哮天犬不可靠,她也可以去找孙悟空。 当务之急,是要撂倒这两个家伙。 不出她的所料,爱德华威胁完了以后, 果然将那一坛桂花酒放在鼻子旁边, 仔细闻了闻。 从味道来看, 好像没有添加什么有毒有害的物质。 他略感放心,再将酒坛搁在嘴边,试探着慢慢喝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异常,便扶起了德古拉,将剩下的酒液灌了进去。 由于伯爵大人状态不好,中途洒了不少,看得贺清扬一阵心疼。 这可是仙酒啊,姐用来修仙用的,让你们两个家伙这样糟蹋,真是暴殄天物,啧。 喂完酒以后,德古拉的状态并没有多少好转,爱德华转头怒瞪着她,“怎么没有效果?” 贺清扬早有心理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急什么,解药虽好,也要过一会儿才发作啊,哪有立竿见影的。” “真的?” “骗你干嘛。我在这儿,唐婉兮在你手上。我既打不过你,也逃不出去,如果非要和你作对,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爱德华一想也是。 他早就发现了,眼前这个驱魔人,虽然血液带毒,恢复能力奇佳,但是速度和力量都不怎么样,真要打起来,他是绝对不怕的。 而贺清扬更是有恃无恐。 桂花酒里的灵气惊人,只不过要等一会儿才能发作。这两个家伙迟早倒下,不足为虑。 她不再答理那两人,开始自顾自地玩手机。 爱德华知道信号已被屏蔽,也不怕她往外发信息,搬救兵,把其他驱魔人叫来。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手机的信息虽然发不出去,但是她还有其他手段啊。 贺清扬从容不迫地打开了玉简,找到二郎神的图象,用文字信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最后委屈地说,“真君,你怎么不来救我啊?我差点被那个德古拉吸干鲜血呢。” “这个啊,因为我知道凭借你的力量,完全可以对付那两只妖怪啊。” “……我有这么厉害么?” “有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需要一个时机,把你的潜力激发出来。” “……那你直说嘛。你发一个狗头过来,我还以为哮天犬会来帮忙呢,害我期待了半天。” “那个表情啊?哦,那是‘加油’的意思。” 贺清扬:“……” 二郎神简直就是一个猪队友。 谁特么领会得了你的言外之意啊。 她磨了磨牙,继续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唐婉兮不知道在哪儿,整个教堂的人都中了毒,那两只吸血鬼据说拥有不死之身……这一堆烂摊子要怎么收拾啊?” “莫慌,”二郎神回道,“时机一到,自有高人相助。” 贺清扬看到他的三只眼睛同时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爱德华也倒在了地上,和德古拉一起哀嚎起来。 她顾不上去检查他们的情况,只是东张西望地寻找。 高人呢?高人在哪儿? 高人,你再不出来,这两个家伙的药效一过,又该兴风作浪了。 虽然她可以不断地将自身的灵气打入他们的体内,但是老是耗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个办法呀。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都绝望地放弃了,高人终于姗姗来迟。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 紧接着,一个宽袍广袖的白衣帅哥从上面飘了下来,手上还拎着唐婉兮——真的是用拎的,仅用两根手指夹着她的后衣领子,除此之外的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任何接触。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神情一片宁静淡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嫌弃她呢。 可怜的唐婉兮紧闭双眼,四肢无力,显然还处于昏迷之中。 至于那帅哥,看着委实眼熟,正是菩提老祖! 贺清扬大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难不成一直待在上面看热闹?或者跟二郎神一样,等待着她的潜力爆发? 那要是没爆发呢?他会不会出手相助? 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但是通通都没胆子问出口。 等到两人落到地面以后,她立即狗腿地凑了上去,“神仙,我这朋友还有救吧?”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菩提老祖将人放到椅子上面,负手而立。 水晶吊灯正好高悬在他的头顶正上方。 清澈透亮的光线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身上,便如同镀上了一层光晕一般,越发显得他丰姿如玉,容颜绝世。 贺清扬每看一眼,便心跳一下,只好默念着,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唐婉兮还生死未卜呢,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做什么。 她定了定神,问道:“那个,老祖啊,我愚钝,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明示啊?” 菩提老祖道:“她和其他人一样,中了吸血鬼的尸毒,虽不会致死,但是醒来以后,只怕……会变得这般模样。”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德古拉和爱德华。 贺清扬一听这话,心里一突。 菩提老祖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场诸位都会变成新的吸血鬼吧? 那怎么得了! 这么多人,如果通通出去寻找食物的话,整个宁州非得大乱不可。 还有啊,她怎么跟唐婉兮的父母交待呢? 贺清扬正待询问可有解决之法,就见地上那两个罪魁祸首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盯着菩提老祖的脸,叫道:“驱魔人,你是那个驱魔人?” 他们叫了两声之后,便迅速无比地转身,直朝门口跑去。 83.各方神界 不料, 他们的速度虽快, 菩提老祖的动作更快。 他不慌不忙地抬手, 修长的中指扣住拇指,轻弹两下,两团白光便从他的指尖疾射而出,正好击中那两只吸血鬼的背心。 他们哼都没有哼上一声,便倒了下来。 贺清扬看得心惊胆战,直到此刻,方才平复下来, 忍不住问道:“神仙,我听他们提到好几次驱魔人了, 什么意思啊?” 菩提老祖缓缓道:“百年之前, 我去异国游历, 见这两人以吸食他人鲜血为生, 便小小地惩戒了他们一番, 将其中一个封印百年。他们不知我的身份, 想来这‘驱魔人’的名字, 便是他们给我取的吧。” “这样啊。那么,你既然和他们打过交道了,想必对于他们的伎俩,也颇为了解。不知这种尸毒可有解救之法呢?” 菩提老祖眉头微蹙, 道:“有一个法子, 倒可一试, 但是我并无十足把握。” 贺清扬大喜。 虽然神仙说他没有把握, 但是多半是人家的自谦之辞。 菩提老祖一看就是一个靠谱之人,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她客客气气地鞠了一躬,道:“如此,老祖能否救救他们呢?” “好。”菩提老祖答得倒是爽快,“但是施法之时,恐有危险。贺姑娘,你先回去吧。” “不,我不怕……” 贺清扬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说完,便见菩提老祖广袖一拂。 她身不由己地飘了起来,紧接着,眼前一花,无数灯光急速晃过,呼呼的风声从耳畔刮过。 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只觉得空气一滞,她的身体往下一坠,毫发无伤地落到了地面上。 再一看周围的环境,已经位于广寒宫的院落里面了。 贺清扬简直郁闷得无以复加。 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清楚呢,比如他怎么会在这里啊?百年之前,他不是被结界阻隔在仙界之中吗,为什么会游历到异国去呢?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就算不问问题,也可以聊聊天,谈谈心嘛。 现在倒好,匆匆一面之后,立即就分开,话都没说几句呢。 贺清扬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在院子里面愣愣地站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房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玉简之上多了好几条留言,都是菩提老祖发过来的,大意就是,昨晚驱除尸毒失败,他便将所有人一并封印,让他们暂时陷入沉睡之中。 而他自己,则要去往别处,另寻他法。 贺清扬打了一大堆话,但是想了想,又全部删去了,只回了一条“万事小心”。 放下手机,她心里很是惆怅。 果然,那一部纪录片的播出,有利也有弊,居然把西方的吸血鬼都招来了。 她现在特别担心的是,吸血鬼都来了,狼人和女巫还会远吗? 正在沉思,忽听有人问道:“贺姑娘,你是在担心菩提老祖么?” 贺清扬抬头一看,二郎神一副路过的样子。 “呃……算是吧……哎,不对,真君啊,你怎么知道菩提老祖昨晚会去教堂呢?” “因为我告诉他的呀。” “……啊?” “是这样的,昨晚你发信息通知我以后,我本来立即便要前往市区的,结果路过树林的时候,碰到菩提老祖了,拦住了我,说是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已尽知,由他负责即可……” “他怎么会在那里啊?”贺清扬惊讶之极,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一直以为,他在斜月三星洞中修炼呢,有事没事不会出来。” “以前是的,”二郎神笑道,“但是现在换了一个地方修行了,所以遇见他的机会便大大增加。” “哪里啊?”贺清扬更诧异了。 “就在咱们农场里面啊。” “……真君莫要逗我。” “姑娘想想,倘若不是上仙坐镇于此,孙悟空那只野猴子,怎么会如此老实呢?” “好像……是哦,只是为何我从未见过菩提老祖的身影呢?” 二郎神笑笑,指了指树林深处,“贺姑娘可知,那里有一棵释迦树?” 贺清扬点头。 她一直在奇怪,农场的前主人,也就是她的远房亲戚,怎么会想到种植这种热带果树的?他们应该连释迦树的名字都没听过才对呀。 二郎神又道:“此树并非凡间的释迦树种,而是菩提老祖从西方佛界移植过来的,内里大有乾坤,便是他平日的修行之所了。” 贺清扬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望,顿时觉得底气十足,狼人算什么,女巫算什么,有这么一个法力高强,做事靠谱的外挂在此,她的农场,简直就是无坚不摧嘛。 不过,凭借菩提老祖如此强大的本事,为什么解不了吸血鬼的尸毒呢? 她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顺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番。 二郎神沉吟半晌,道:“姑娘既然听过一些关于吸血鬼的传说,可曾听过,有人被咬过之后,还能恢复原状的?” 贺清扬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影视剧,摇头道,“不曾。有的人会死,有的人会变成新的吸血鬼。前者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后者大概是由于被吸血鬼注入了毒素。” “那便是了。想来驱除尸毒之法,过于逆天。更何况,西方的术法体系,与东方神界的,相去甚远。上仙对此不熟,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啊,”贺清扬不由得担心,“老祖说他要去往别处,另寻他法。真君以为,他可能会去哪里呢?” 二郎神略一思索,道:“最有可能的,便是西方神界了。” 贺清扬惊呼:“那不就是上帝和天使们住的地方?” 她的眼前自动浮现出了菩提老祖和一群挥着翅膀的鸟人对峙的场面。 “你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吗?”二郎神笑道,“也许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上仙行事,神秘莫测,非我等所能揣测。” “可是,可是,”贺清扬依然想不通,“不同的神界之间,还可以相互来往吗?我还以为有结界呢。” “对于法力高强者来说,有建木就可以啊。”二郎神淡定地说。 贺清扬看向了不远处的大柱子。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关注过它了,此时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住了。 从地面往上的很长一段,仍然是直直的,没有任何旁枝,但是再往上看,深入云层的部分,好像,似乎,隐隐约约地,多了一些东西。 当然,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看不清楚。 虽然她的耳目比以前灵敏了好多,但是和二郎神的三只眼一比,就不够看了。 她不确定地问道:“它……它是……顶端分叉了吗?” “嗯,”二郎神点头,“每分出一根枝桠,就是沟通一个世界的通道。本来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即使千年万年也不见得能够完成,但是有了息壤和仙桂,农场里的灵气已经十分浓郁了。所以,这个过程也加快了许多。” 卧槽,贺清扬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农场里面,会不会有朝一日,变得群魔乱舞啊?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古话:“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她可不想成为各方势力火并的牺牲品。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拼了命地找来息壤嘛。至于桂花树什么的,也不该种的。 也不知道现在恢复原状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那个,真君,”她很不好意思地问,“你会砍树吗?像吴刚那种凶猛的砍法,而不是薅几根枝条下来。” “贺姑娘的意思是……要我砍掉桂花树?” “不行吗?”她可怜兮兮地问。 二郎神一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贺姑娘,我要提醒一下,你和仙界签订的合同里面有一条是,‘经营农场,使其蓬勃发展,最大限度地吸引古今中外各大种族的游客,为三界人民提供一个近距离交流沟通的机会和场所’,对吧?所以,你担心的那件事情,迟早是要成真的,就算没有建木,也会有其他渠道。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呢?” 贺清扬:“……” 他喵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一脸沮丧地说:“我以为,这里的古今中外各大种族,指的是人类的各个民族。” 哪里想到还会包括背上长翅膀和头上长角的那些家伙。 一想到林林总总,行行色/色的传说中的生物,贺清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郎神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安慰道,“贺姑娘无需担心。有我们在呢,怕什么?” 贺清扬一想也是,就算其他地方的神祇魔怪很厉害,东方仙界里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别的不说,光是孙悟空,一个就能对付好几个。 她以前不敢随便劳烦他,是担心他会乱来。 现在知道了,菩提老祖在这儿呢,量他也不敢不听招呼。 这么一想,贺清扬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她抬头看了看建木,甚至隐隐盼着其他神界的不明生物光临,让她开开眼界也好啊。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之后,狼人女巫上帝天使们通通没来,警察倒是来了。 84.犯罪嫌疑 来者有两人,警服笔挺, 极为年轻, 一个姓韩, 一个姓杨。 贺清扬和大部分奉公守法的公民一样, 一见到刑警就心里打鼓,生怕惹上了什么麻烦事儿。 韩宇却是笑眯眯的,态度很好, “贺小姐,我们之所以冒昧拜访,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贺清扬放下心来, “韩警官请讲。” 韩宇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贺小姐, 本周二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贺清扬一算时间,心里一跳。 我勒个去, 这么快就查到她的头上了, 莫不是菩提老祖没有做好善后工作?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发过来的信息,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 好像……他只说把人弄睡了,没有说过把他们弄走了哈。 这么说来的话, 那百八十人, 都躺在教堂里面? 晕死哦,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 此地有问题吗? 警方只要调取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一查, 八成就能联想到她的头上了吧? 完了,她要怎么回答,才不会引人怀疑呢? 转瞬之间,贺清扬的脑子里面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 韩宇和杨宁对视一眼。 这个女孩没有立即回答问题,眼神飘忽不定,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肯定有问题。 这么看来,他们算是来对地方了。 要解决几天之前的那一桩悬案,恐怕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贺小姐,”韩宇笑道,“我的问题那么难以回答吗?只是过了几晚而已,你应该还有记忆吧?” 贺清扬想了想,觉得此时此刻不宜撒谎,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那个时候,我在教堂里面。” “在里面干什么?”杨宁立即问道。 “找人。” “找谁?” “我的朋友,唐婉兮。” “她在里面干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参观教堂吧。” “你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 “整间教堂里面除她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 “多少?” “大约百八十个吧。” “他们又在干什么?”杨宁穷追不舍地问。 “祈祷吧?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我不是教徒,不清楚他们的仪式。” 一番快问快答,贺清扬差点露馅。 “那么,你为什么在里面耽误了那么久?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你干了什么?” 杨宁的语气陡然严厉了几分。 贺清扬立即语塞。 她实在是编不出一个听着像样的理由了。 韩宇安抚道:“贺小姐,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如果一时想不起来的话,你可以慢慢回忆。” 贺清扬一听这话,还真的做冥思苦想状,半天都不回答。 韩宇的耐心极好,也不催促。 杨宁却是皱了皱眉头,直言道:“贺小姐,我劝你不要费尽心思编造借口,有什么就说什么,对你有好处。” 他的语气微冷,贺清扬一听就来气,问道:“两位警官,请问我犯了什么罪吗?要接受你们的盘问。” 杨宁冷笑一声,“你对教堂里面的那些人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么?” 贺清扬也冷笑一声,“没有,反正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杨警官有话不妨直说。” 杨宁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走的?教堂门口的监控设备只是拍到了你进去的画面,而没有你出来的瞬间。” “从后门翻窗户走的。怎么,警官,你有意见?” “我看不是吧!”杨宁冷冷道。 “那不然呢?难不成我是从天上飞走的?杨警官,你们已经把教堂的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了吧?有没有找到什么直通城外的机关暗道呀?”说完,贺清扬讽刺地笑了一声。 杨宁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韩宇拍了拍同事的肩,说道:“贺小姐不要介意,这小子的心情不大好,因为当天晚上,他的表哥也在教堂里面,所以难免有些着急。” 原来是受害者的家属啊。 贺清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韩宇又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周三早上一大早就有人报案,整个教堂里的人,全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沉睡之中,无论如何也弄不醒……”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微微一笑,道:“贺小姐,看你的表情,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啊,是因为早就知道了吗?” 贺清扬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鉴于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的道理,她索性闭口不言。 杨宁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为自己辩解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理由来?” 贺清扬悠悠道:“两位警官如果怀疑我从事了什么犯罪行为,不妨按照法定程序,将我逮捕归案,再依法进行询问。不要在这里对我大喊大叫的。” “贺小姐,”杨宁厉声道,“你以为我们手头没有证据是不是?” 贺清扬道:“我什么都没以为,我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韩宇和杨宁互看一眼,双双感到极其无奈。 如果有证据的话——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他们也早就采取行动了。 问题是,教堂中人的异常情况,就连医生也说不出一个理所当然来,不像是中毒,但也不像是进入了正常的睡眠状态。 几天下来,所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可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甚至很难定性为一桩刑事案件。 他们只能将所有人都安置在医院里,由医生监控众人的身体状况。 与此同时,撒了一个小谎,把家属瞒了过去,避免引发恐慌。 他们得到的唯一一条线索就是:贺清扬在当天晚上进入了那一间教堂,而且是唯一一个没有沉睡的人,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知道当晚的情况。 如果进一步推测的话,甚至可以得出结论:她就是导致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 然而,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们就没有半点头绪了。 队里的几个老刑警主张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密切监视即可。 但是杨宁等不及了。 他的表哥早就订好了婚期。 请柬之类的,也都散发出去了,如果一直不醒的话,实在太耽误事儿了。 至于韩宇,刚刚进入刑警大队,正是年轻气盛,跃跃欲试的时候。 两人一合计,便打算去会会那位贺小姐,说不定能从她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呢。 没想到贺清扬看着挺好说话的,其实是铁板一块。 从她的态度和回答来看,简直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我知道教堂里面出了什么事儿,但就是不告诉你们。 韩宇和杨宁互相递了几个眼色,决定暂时放弃,回去捋一捋思路,争取找到更多的证据,下次名正言顺地将人带回警局,慢慢询问。 在那种高压氛围之下,他们就不信,一个年轻姑娘能扛得住。 两人正要告辞,忽听“啪”地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抖了一下。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三人惊讶地发现,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掉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85.不明生物 那玩意儿的体积之大, 堪比一只成年东北虎。 侧着身子掉到地上以后, 它很是挣扎了一番, 似乎想要站起来, 但是不知道基于哪种原因,没有成功。 它停止了动作,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韩宇和杨宁双双望了望天上。 除了蓝天白云, 啥也没有。 从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思维方式出发,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 这么大一坨东西会自己飞到天上去, 然后一不小心掉了下来。 杨宁看了看旁边。 好几棵参天大树高耸入云, 树干粗壮, 枝叶繁茂,正好用来攀爬和藏身。 他指了指其中一棵。 韩宇会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只动物肯定是爬到树上以后, 再摔下来的。当然, 也有可能是主动跳下来的, 只是没有站稳,摔倒了而已。 反正, 会爬树的大型哺乳动物多了去了,什么老虎啊,熊啊,都是个中翘楚。 这么一想的话, 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贺清扬倒没考虑那么多。 她只是盯着那货看了半天。 但是从她的角度, 只能看到蕴含力道的背部肌肉, 耷拉的脑袋,以及水蛇一般的尾巴,就连四肢都看不大清楚。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想要绕到它的前方,看看它的脸长成什么样子,以便准确地判断属于什么物种。 不料刚动了一动,就被韩宇一把拉住了,“小心,不要过去。这种大型野生动物一般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身上还会携带大量病毒病菌,你最好离它们远一些。” “这一只……应该不会吧?”贺清扬不确定地说,“它看上去像是食草类的。” 韩宇不信:“你连它的牙齿都没有见到,是怎么看出来的?” “呃……直觉。” “……” “还有,体型。”贺清扬开始胡诌。 “那也不行,”韩宇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牢了,“就算是水牛之类的典型食草动物,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它们会用自己的四蹄来进行攻击。到时候,你不是被它踢伤,就是被它踩伤,哪个都不好办。” 警察小哥一番义正辞严,贺清扬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但是她的心里很是不安。 这货既然是从天而降的,会不会是饕餮一类的上古凶兽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被其他人看到就糟了。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 还好,没有惊动别的游客。 然而…… 被这两个警官看到也很不幸啊,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她心中焦急,偏偏无计可施。 杨宁见她蠢蠢欲动的模样,不耐烦地说,“要你老老实实地待着,就不要乱动。这种情况,当然是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他拔出了腰间的警棍,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庞然大物步步靠拢。 贺清扬心里吐槽:在降妖伏魔的问题上面,怎么看都是我比较专业吧? 她暗暗将灵气贯注于手掌之上,打算一有不对,便立即出手相助。 不料,杨宁还没有走到它的面前,那怪物似乎是积蓄够了力量,突然一个用力,身体一撑,站了起来,再一转身,正对着三人。 一张大嘴,咧到了耳根处,露出白森森的利齿。 灯笼大小的眼睛里面,射出两道凶光。 顿时,空气像是凝滞了。 杨宁停住了脚步,手中的警棍“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韩宇大惊失色:“这……这是什么?” 贺清扬盯着那个不明生物,叹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不是要弄清楚它的身份来历,而是要想想看,如何阻止两位警官将这种诡异的现象报告给上级。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那货突然摆了摆脑袋,然后口吐人言,瓮声瓮气地说:“不好意思,这次飞行的距离太远,刚要降落的时候,突然力竭,于是一不小心掉到地上。吓到你们了。” 这一次,韩宇和杨宁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双双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贺清扬无语。 它还不如不道歉呢。 “这位大哥,你从空中掉下来这件事情呢,其实也不怎么吓人。但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那才要把人吓死,好吗?” 那货不以为然地说,“他们可不是单纯被吓晕的。” “那是怎么晕的?” “我只是在说话的同时,略略施了一个小法术,让他们两人晕过去了而已。你也不希望我们的谈话被这两个凡人听到吧。” “这样啊。” 她就说嘛,刑警小哥的胆子怎么会小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害怕,也不至于怕得晕过去嘛。 “可是他们毕竟听到你开口说话了,醒来以后,不会怀疑吗?” “放心,”那不明物体胸有成竹地说,“我会清除他们的记忆的。等他们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清扬一惊:“还有这种操作?” “那是,”那货得意地晃了晃头,“否则的话,我行走人间多年,怎么可能一点马脚都不露呢。” “说到这个问题,”贺清扬奇道,“你到底是什么呀?” 那货不答,反问道:“你看我像什么?” 贺清扬盯着它,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试探着问,“牛?” 不明物体合上了嘴,一脸不爽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低等生物。” “那是……狗?”贺清扬看了看它的体态,立即补充道,“属于藏獒一类的高级犬类品种。不是普通的狼狗和中华田园犬。” 那货低低地吼了一声,目中凶光更甚。 贺清扬放弃。 “好吧,我见识浅薄,真的猜不出来。你自己说说看吧,你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一示弱,不明生物似乎心情大好。 “你虽然已经修成了半仙之体,到底年纪尚轻,对于仙界诸事,不甚了解。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提示,看你能不能猜得出来。” 贺清扬:“……” 谁特么有闲心跟你玩猜猜猜的游戏啊,你直接自报家门不就完了吗。 想是这么想,她看了看那怪物的尖牙和利爪,明智地决定,还是不要和它对着干。 “好吧,什么提示,你说。” 那货翁声翁气地笑了笑,“不用说,你自己看。” 话一说完,它施了一个小法术,嘴里吐出一个像是火球一样的东西。 贺清扬盯着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立即变了。 86.远古图腾 眼前所见, 是一片空阔无垠的原野, 凛冽的狂风拂过,青草如同浪花一样翻滚不止。 远处的地平线上, 太阳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圆球, 将落未落,在整个天际上晕染出了满天霞光。 贺清扬站在天地之间,顿时感到生命之渺小。 正当她不知道何去何从之时,一声清越的啸声响起,拖着长长的尾音, 回荡不止。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她的精神一振,左右张望, 只见半空之中, 飞来了一个庞然大物。 定睛一看, 这造型,这模样,可不就是壁画上面的龙吗? 它从她的头顶飞过, 没有看她一眼,直直地飞向了不远处,又从空中一个俯冲, 即将到达地面之时, 头往上一扬,尾巴一摆, 再次进入了云间。 棉絮一般的半空中, 它的身影时隐时现。 贺清扬看得目不转睛。 如果这是远古时候的情形, 如果有哪一个先民像她一样,站在旷野之中,那么一定也能见到这样的奇观吧。 那条龙的独行之路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天空中又飞过来了另一条龙。 之前的那条是黑色的,而这一条则是白色的,两只在空中交头接尾,盘旋不止。天地之间,龙吟之声连续不断。 贺清扬忍不住想,它们是在交谈吗?看样子关系还不错,应该是朋友吧。 不料这个想法刚一冒头,那两只突然以爪子当武器,就这么在空中打起架来。 龙吟之声响得更为急促,团团白云在龙尾的扫荡之下,乍开还聚。 不到一会儿,就有黑色和白色的鳞片从半空之中掉了下来,落入草丛之中。 顺着龙鳞一起掉落的,还有粘稠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泛着黑黄两色的暗红,衬着背后的残阳如血,显得分外悲壮。 贺清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蓦然浮现出易经上面的八个大字:“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色如同碎片一样地散射开去,然后又聚拢成了另一番场景。 她看到一池清澈的碧水之中,一条通体青色的巨龙在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成群的鱼虾跟在它的身侧和身后,犹如百官簇拥着自己的君王,它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向前游动。 突然,它的身体开始急剧地膨胀,与此同时,那一池清水迅速地减少,但是并未呈现干涸之态,仍然可以滋养满池的鱼虾水族。 然后,青龙一跃而起,大量的水雾从它的身体里面喷射出来,在它的身侧不断地旋转,形成一团规模不小的云雾。 它被裹挟在这一团云层里面,直跃到了半空之中。 那里,更多的水汽被它吸引过去,在它身边旋绕不止,多余的部分就化作雨滴降了下来。 它飞到哪里,就把这些降水带到哪里。 地面上,贺清扬看到祖先们匍匐下来,虔诚地祭拜天上的龙王爷。他们的嘴里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原始的旋律在空气当中回荡。 她忽然觉得一阵激动,目中涌出了热泪,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让她恨不得跪倒在地,像这些人一样地顶礼膜拜。 就在这时,空中的云层乍然分开,巨型青龙直冲而下,落到贺清扬的对面,笑嘻嘻地问道:“如何?” 她大惊失色:龙也会说话! 眼前一花,这哪是什么青龙,分明化成了不明生物的脸,一副神奇活现的样子,尾巴还在后面左摇右摆。 贺清扬顿时被吓醒了。 她又回到了农场之中。 只是不知何时,那不明生物离她近在咫尺,一张大脸就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和幻境之中一模一样。 “这一次,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它得意洋洋地说。 贺清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点了点头,“看样子,你是……龙?” 那货当即挺起了胸膛,傲然道:“不错,如假包换。” “可是……”贺清扬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道,“不像啊……” 那个号称是龙的家伙立即黑了脸,“哪里不像?” “这个……”贺清扬再次打量着它,“哪儿哪儿都不像啊,哦,不对,除了头上那一对鹿角。你瞧,你的身体像大狗子,一点都不长。皮肤上面虽然有鳞片,但是不多,和龙鳞的形状完全不一样。还有,你的嘴角边上也没有龙须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眼前这位的表情越来越不对。 它貌似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坑坑巴巴地说,“这个么,你刚才看到的,是纯种龙的形态。” 贺清扬立即反应过来,“所以,你不是纯种的?而是,呃,那个,混血儿?” 她本想说是杂交的,但是又一想,这个词在某些情况下,好像含有贬义,于是临时换了一个。 那货哼哼了两声,算是不情不愿地默认了。 “那是龙和什么物种的混血呢?”贺清扬虚心求教。 “虽然不是纯种龙,然而我的另一半血统也是非常高贵的,”它昂首挺胸地说,“据说是贵为百鸟之王的凤凰,怎么样,厉害不?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龙王九子之一,第三子嘲风是也。” 贺清扬迅速拿出手机,搜了搜嘲风的图片,一对照,便发现,果然,和图片上面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看来不是在忽悠她了。 然而…… 她的关注点却略有不同,“据说?” “我父王说的,当然没错。”它的神情略带恼怒。 事实上,龙王风流多情。 情人与儿女均不计其数。 具体谁是谁生的,恐怕他自己也弄不大清楚。 故而嘲风在介绍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底气略显不足。 当然,贺清扬明智地没有多加计较。 至于它身为龙凤之子——鳞虫之长与百鸟之王的后代——为什么长得像一只哺乳动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 她重点关注的是:“那么,龙太子大驾光临鄙人的小小农场,不知有何要事呢?” 一说到这个问题,嘲风的脸上开始现出了忸怩之色,就连瞪得像灯笼一样的眼睛也小了不少。 “这个么,听说你这里有化龙池。我想借来一用……变成纯种龙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