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特警红颜》 第1回:缉凶 雪,虽然洁白,但同样藏污纳垢,何况是这个人口超过800万人的沿海经济特区X市。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光鲜亮丽,各色男女在纸醉金迷中掩藏着自己的本性,繁华的背后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走私、黑帮和贩毒偶有发生。有人开玩笑说:风险与收益并存,这里的警察是提拔率和殉职率都最高的地方,此话虽然讽刺露骨,但每个头顶国徽身穿警#服的年轻人都深以为然。 这个城市,需要力挽狂澜的正气! 2015年的一个秋日深夜1点,X市郊区主干道上。 刺目的警#灯光在车顶盘旋,把人的脸照成红蓝变幻的迷茫。已经四十出头的中年警官陈宇峰低头整理着手中的装备,黑色的防弹背心把炫目的灯光无情地吞噬,不留一点生机。他抬头瞟了一眼对面的座位,嘴角上扬的口中飘出一句话:“小姑娘,别紧张,咱啥大风浪没见过,不就几个小毛贼么?” 他的对面是一个年轻的警察,95式步枪斜靠在腿边,左手拿着钢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头盔上“特警”的印字旁轻轻摩挲。这人闻言轻轻嗤笑了一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别逗了”的玩味神情,轻轻回了一句:“e_on,be_a_lady~” 陈宇峰老脸一红,沉默了两秒钟后整张脸都舒展开来,先前紧皱的眉头被爽朗的大笑都抹平了:“好小子,还敢叫老子淑女点?回去看我不抽死你!” “陈队,看来你真的会英语呀。”年轻特警的声音因为憋笑而有点颤抖,剩下的人可就没这样的自制力了,几个青年早已憋不住张狂地大笑起来,原本车厢里浓重的气氛逐渐稀释开去,让人重新体会到了氧气的存在。 “好了小伙子们,这次的任务再复述一遍!”中年队长的身躯随着飞驰的警车震动而轻轻摇晃,但他的声音却沉稳如万仞高山,“这次的目标是已经被通缉多时的毒枭陈奇,他和手下的毒贩已经被围困在那个废弃的轴承厂房里,我们突击队的作用就是攻坚!到时候各位把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上头给了命令,除了陈奇和卧底的同志以外,遇到反抗一律击毙!但是各位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些亡命之徒极度危险!” 说完陈宇峰的目光在车厢里每个战士的身上扫了一圈,回到他对面的年轻人脸上。“小凌,我知道你的战斗天赋是队里最优秀的,这次你依然是开路的突击手。但是这毕竟只是你第三次执行这种任务,到时候一定要听指挥,不要蛮干。” 凌麒轻抿着嘴唇抬起头来,顺手把装上弹夹的92式#手枪放回腰侧的枪套里,桀骜的眼中突然绽放出坚定的光芒:“是!陈队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宇峰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说话,特警车如利刃般撕开夜幕,一路前行。 伴随着刹车后轮胎摩擦砂石地激起的第一波尘土,警车后厢大门应声而开,不过几秒钟时间,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已经鱼贯而出站成一排。市公安局分管刑警的副局长李越胜暗暗倒吸一口冷气,特警队的人堪称兵强马壮,那股气势远不是他手下的普通干警可以比拟的。看到陈宇峰健步前来,李越胜深吸一口气,上前伸出右手:“陈队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看到你这批人马我就放心了!” 陈宇峰左手按住了挂在胸前的95式枪身,同时也友好地伸出右手:“李局长过奖了,各位兄弟都好吗?请放心,突击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李越胜感到了这个老特警手里传来的力量,心中的更多了三分把握。 整个厂房已经被警车包围,数十名公安干警严阵以待。陈宇峰全神贯注地听着现场报告,同时接过厂房的结构图仔细观察起来。凌麒默默地站在队伍的最边缘,抬起头凝视着即将进攻的阵地。巨大的厂房俯卧在黑夜中,在警#灯的映照下不断变化着颜色,犹如一蓬巨大的食人花,妖艳而致命。 等他回过神来,陈宇峰已经在现场公安的应对方案基础上制定出突击计划,手下的战士们看到队长胸有成竹地回过身来,条件反射地将头颅高高扬起,同时绷紧了身上的肌肉,笔直的队伍就像铁铸的城墙。 “厂房里的毒贩共有十三人,侦查报告显示有自动步枪、手枪和手雷等武器,。狙击手及爆破组均已到位,目前已有两人被狙击手击毙。”陈宇峰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沉稳而老练,“厂房共分两层,我们按老规矩分成AB两组,A组由狙击手掩护从正门发动佯攻,林副你负责指挥。B组由我带领从侧门突击,有反抗坚决击毙,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整齐划一的吼声震的李越胜轻轻一颤,他惊讶的表情很快变成了满意的微笑,随即将其余任务布置下去,要求手下公安干警全力支持特警队突击。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李越胜背后的一名干警很自然地掏出手机,操作了几秒钟又塞回了口袋。 同一时间,厂房内。 “大哥,线人回报,特警队来了!”留着板寸头的青年急急地把手机递给一个中年人,声音因为紧张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中年人冷笑着接过手机,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趴着的一具胸口已经被子弹贯穿的尸体:“怕什么,虽然抓出这只老鼠晚了点,但总比让他逃回去的好。外面的家伙不知道我们也有线人,既然这回被困死了,至少也要拼个同归于尽!” 说话的中年人就是陈奇,一个纵横黑道十几年的厉害角色。X市的平民百姓只在通缉令里见过这个可怕的人物,而他背后的组织——“青炎会”就更是存在于传说里难辨真伪了。这毒枭瞟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嘴里抑制不住发出阴沉的笑声:“硬条,正佯,侧实。六个字足够了,他们会从侧门主力进攻,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么?!”此起彼伏的一阵咔嚓声如无常鬼的锁魂链撞击,数把步枪已经上膛。 厂房的侧面是一架外置的水泥构筑楼梯,一楼和二楼各有一扇侧门,A组与其他干警在正门与毒贩交火的枪声已经传来,对B组来说就是冲锋的号角。陈宇峰的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身旁的五名特警如灵猫般迅速行动,一身黑色劲装隐去了所有的杀气,昏暗的夜幕连枪械的最后一丝黯哑反光也吞没了。 小队很快来到二楼门口,一马当先的正是凌麒,他站在门的一侧,反手轻轻把门向另一侧推开,同时取下左臂袋上别着的反光镜,小心翼翼探入门内,分几个角度照了一遍,回过头向陈宇峰摇了摇头。 陈宇峰微微一点头,回身指向两名手下,然后右臂弯弧置于头顶,随即放下右手向凌麒一点,再指指门口。几名特警心领神会,前面点名的两人迅速占领门两侧端枪做掩护状,凌麒和陈宇峰一先一后猫着腰隐进门内。进门后只有左转一条走廊,右手边堆积着大量的货品箱,成为最好的掩体。凌麒走到箱子堆边缘刚要探头,突然心中一动,左手握拳立起小臂,跟在后面的陈宇峰见状立刻停下脚步半蹲下来。 虽然听起来正门交火正酣,枪声此起彼伏,但是细心的凌麒辨认出一些不属于公安和特警制式装备的枪声,数量却远远少于侦察报告里的人数。难道佯攻的计划被识破了?没道理啊……凌麒皱着眉头再次取下反光镜,慢慢探出箱子堆的上沿,突然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准确地将反光镜打个粉碎,爆碎的一片镜片擦过年轻特警的脸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至此这东西也不过探出了十几厘米而已。凌麒睁大的眼睛里瞳孔迅速缩小,这枪声距离他们不超过20米,远远达不到正门的距离,也就是说—— 计划暴露,我们被算计了! 陈宇峰也从不到一秒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把扯住凌麒的左手正欲转身,突然一个铁疙瘩飞到左边的围墙上,借着撞击的力道弹到了凌麒的脚边。凌麒看清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在地上弹跳的声音就像催命的钟声重重的在他心头敲响。 那分明是一颗已经扯掉保险的手雷!! 凌麒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如凝固了一般,但训练有素的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抽回被拉住的左手,同时两手猛力一推,陈宇峰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踉跄地推出了厂房侧门。眼见队长在视野中消失,凌麒迅速转身想要把手雷捡起来丢回去! 就在他右手食指距离手雷只剩下不到十厘米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在他面前炸响,凌麒眼中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疯狂的烈焰在面前急速膨胀,身体被巨大的冲击波不受控制地吹飞,无数弹片带着鬼号般的呼啸扎进自己的身躯,一瞬间的剧痛后,凌麒的眼前陷入了一片刺目的白…… 第2回:苏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经历了一场春秋大梦,在生死的苍白里挣扎的凌麒被一阵有节奏的滴滴声唤回了现实,他皱了一下眉头,用力睁开双眼—— 嗯?我不是被手雷炸死了吗? 随着眼睑的打开,凌麒视野中的一切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周围不再是他被烈焰吞噬的战场,而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石膏的吊顶在天花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一排原木制作的橱子占满了眼前的墙壁。 刚才不是在废弃的厂房吗?怎么变到这来了?这房间好眼熟啊。 凌麒满腹狐疑地坐起来,脑子里还是劫后余生的震撼。原来自己刚才躺在一张双人床的席梦思上,突然他意识到那个有节奏的滴滴声是来自床头的闹钟,不禁哑然失笑,抬手关掉了铃声。就在按下开关的一瞬间,他伸出去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这是我的手? 展现男儿魅力的结实肌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柔美的线条;黝黑的皮肤不见了,包裹小臂的换成了细腻健康的白皙;常年残酷训练在手上积攒的伤疤和老茧化作了平滑的手背和修长的手指…… 怎么回事?!凌麒慢慢地把两只手都举到了眼前,没错,这肯定不会是男人的手,否则也太妖了点!他低头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空调被,胸前的沟壑和两条白皙的长腿晃得人两眼发花,他大睁着眼睛,咬着牙迅速跳下床。仔细环顾了四周后,凌麒的心跳瞬间更加剧烈了。 难怪第一眼看到的橱子和吊顶如此眼熟,这里分明就是四年前搬出去的老房子!从凌麒上初中开始搬进来直到大学毕业,前前后后在这住了超过十年,每一寸角落都烂熟于胸。他的目光回到床头的电子闹钟上,右上角代表日期的数字闪现着刺目的“2007:08:12”,像是一张带着嘲讽笑容的鬼脸。 竟然回到了八年前?!学生时期凌麒也没少读网络小说,经典的穿越段子基本都了解,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送回这个即将迈入象牙塔的年份。 脑袋正浆糊着,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从门外传来,分明在叫着:“阿麒!” 那再熟悉不过的语调和脚步节奏惊得凌麒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已经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竟然是凌麒的母亲古舒娴:“原来你醒了啊!赶紧出来,不是说好今天去买东西么,快开学了,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准备好!” 凌麒的心里混杂着激动、迷茫和紧张,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好的妈,我一会就好,你先出去吧。”甜糯的声音和从前英武的腔调大相径庭,听得他眉头一皱。 “那你快一点哦,爸爸在等你吃早饭了。”古舒娴微笑着退出房间,顺手轻带上了房门。 刚才的人确实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为什么她看到女儿身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凌麒心中疑惑,趁着古舒娴离开的当口从一个女式运动包里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上头却写着:凌祈,性别女…… 原来只是发音一样吗?凌麒苦笑了一下把身份证放回钱包 梳妆台的镜中映出了一个五官清秀的女孩,一头披肩的长发未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但是发质相当不错;身上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宽肩带睡裙,小溜肩显出一丝柔弱,身材因为睡裙的遮挡看不清楚,只能通过胸前的弧度大致判断发育的还不错……凌麒在自己的下身摸索了一下,他还不至于变态到马上撩起自己的裙子看个究竟。 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啊,19岁的女孩吗?弱的可以,还矮了不少……凌麒感到一丝无奈,由于遗传因素,他原本的身高达到了1米85,孔武有力;可现在目测最多就1米7,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强壮的样子,和以前的身体素质判若云泥,毕竟男女有别。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无力改变,希望死而复生不是命运开的玩笑吧!凌麒自嘲地笑了笑,走出了房间……(自此凌麒男性身份终结,称呼改为凌祈、她) 一小时前,F省省会F市某地。 “主任!你快来看!”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与慌乱,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 一个年近花甲,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眼里带着对年轻人鲁莽表现的责怪,稳步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腰。可就在老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看了不到十秒钟,他的脸色立刻就凝重了起来,隐隐带着一点兴奋。 “什么时候检测到的?” “就在刚才!” “只持续了0.8秒?” “是的,数据显示这次裂隙的时间很短,打开的范围也不大,不超过两平方米。” “地点在哪里?” “呃,我查查这个经纬度……大概在Z市市区的千盛小区一带。” “嗯,我知道了。”中年人皱着眉头挺直了腰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另一个年轻人说,“小李,把能量测量仪的灵敏度开到最大,重新扫描这次记录!” 五分钟后,小李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念叨着:“有一个很微弱的能量体在裂隙开放到0.6秒的时候穿了过来。” “是么,有东西过来了……”中年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现在空闲的特工应该就012号吧,让他去准备一下,有任务了。” ——————————————————————————————————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噩梦了,凌祈无力地把身体重量扔在靠垫上,拧亮了床头灯,微凉的灯光使她精致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冷汗浸湿了少女身上的睡裙,也凌乱了额前的发丝。她胡乱地把一头过肩的长发揪成靠在侧脸的一束,眉间那一抹惊恐还未散去。从昏暗的灯光往外看去,房间的角落都隐没在夜幕中,好像藏着择人而噬的兽。 时光如白驹过隙,半个月弹指即过。身边的一切那么相似,但凌祈知道这不是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性别、名字已经完全不同了,却又把父母、环境、社会地位等等熟悉的元素愚弄般地镶在身边,这是个怎样的巨手,能把人在股掌中如此肆意玩弄? 半个月既短暂又漫长,除了适应这个不同性别的身体和家庭,凌祈没事就把自己锁在空调房间里,她知道,那毒枭陈奇能对特警队的动向了如指掌,必定是警队的内鬼把行动计划泄露了出去。那个出卖了队伍的叛徒究竟是谁?警方的卧底难道没有起作用?可是无论如何推理,她也无法在混乱的记忆中找出那个嫌犯,这些破碎的线索根本无法捏合到一起。只要一闭上眼睛,女孩就会看见那些凶狠的嘴脸、青炎会的标志、喷涌的火焰纠缠在一起,把自己撕成碎片…… 罢了,明天就要去大学报道了,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把这一切搞清楚。如果,这里和自己经历的历史一样的话,那么也许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凌祈默默地躺下,关上了床头灯,黑暗中除了睡裙与被子窸窣的摩擦声,还夹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清晨的阳光像放学的小学生一般欢快地涌进房间,稍稍驱散了凌祈心中的阴霾。她稍显笨拙地把自己穿戴整齐,那些女性特有的衣物对不过尝试了十几天异性装扮的凌祈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挑战。对于这副散发着青春活力的躯体,凌祈经历了从惊艳到羞涩到淡定的过程,只是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还是本能地避免直视自己的身体,她觉得这还是有点亵渎的成分。 早餐出乎意料的丰盛,虽然已经相处了一个星期,凌祈对父母显露出来的宠溺和关心依然感到不习惯,当年自己作为男孩被养大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果然是儿子贱养、女儿贵养啊……可是,原本凌祈的那一缕芳魂已不知归于何处,自己只是一个鹊巢鸠占的入侵者。父母再宠爱也只是针对这个躯体,而不是自己这个不请自来的幽魂。想到这里,凌祈的心莫名地涌起一阵落寞,也许自己注定只是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人吧。 不管是男性的自尊也好,心理年龄的成熟也罢,凌祈谢绝了父母陪同入学的好意,固执地单独坐上了只有父亲司机的汽车,奔向前途未知的命运。 雅阁在高速公路上的表现很平稳,绿化带的灌木和单调的护栏在飞驰的速度下被拉成粗细不一的灰绿色线条。半透明的车窗上映出了女孩浅浅的影子,凌祈上身重量集中在后座的靠背上,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眼前的景色在下高速后逐渐熟悉起来,凌祈的表情也慢慢舒缓了,幸运的是,她的大学和专业没有变化,依然可以重温那些熟悉的青葱岁月。想到这里,女孩的嘴角漾出轻松的笑意。 如果她知道那个断送自己前世的宿敌在这个世界同样风生水起时,恐怕就不会如此惬意了。 第3回:人不如故 X市中心的黄金地带,终日人车熙攘,今天却罕见的出现了交警封路的情况。不少急着上班的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车里的空调根本不能缓解拥堵和急躁衍生的热浪,更别提那些公交车上可怜的学生白领们了。 封路地段的中心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一座极具现代气息的巨楼高耸入云,撕裂天幕,带着睥睨这座城市的霸气。就着欢快的BGM,楼前面积超过一千平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像师们急急地做着报道前的最后准备。巨大的音乐喷泉和鲜红的地毯硬生生从人群中破开一条道路,尽头十几个穿着艳色旗袍的礼仪小姐拉着红色的绸带,组成一道活色生香的栏。 巨楼胸膛位置巨大的钟盘指向了上午九点半,几辆车牌号位数不超过30的奥迪皇冠在警车带领下开进了广场边特设的停车位,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下座驾,眼中闪着或惊讶或赞叹的颜色。明眼的人一下就认出了这些常年出现在X市新闻头条的人物,包括市委书记、市长等一系列常委领导都出现在了红毯上,让人对这次剪彩活动平添了几分畏惧—— 究竟是多大的面子才能惊动这些平时在电视上不可一世的人? 礼仪小姐簇拥着广场中央一座巨大的横碑,上面虽然蒙着红布,但依稀可以看出“沧源大厦”的轮廓。一个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年约50出头的中年男子微笑地迎向走来的X市领导们,双方热情握手的同时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几乎把烈阳的光芒也凌驾了。 沧源大厦第36层,巨大奢华的办公室里。 一只饱经沧桑的手沉稳地把玩着手里的水晶杯,手指上一枚火焰状的翡翠戒指凝着摄人心魄的青芒。戒指的主人站在大片的落地玻璃窗边,冷冷地看着楼下广场的喧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小陈,看来这次沧源大厦的剪彩仪式挺成功嘛,X市有头有脸的应该都来了,林沧熙这小子还挺有本事。” 对面站着个躲在柱子阴影里的人,闻言慢慢抬起头来,赫然是毒枭陈奇,只是他的额头上多了一道延伸到左眉毛上沿的伤疤,平添了几分狰狞:“我看是托了会长您的福,这些朝廷的鹰犬多半是看在组织的面子上吧。” 会长的笑意更浓了,杯中一汪红酒荡漾得就像鲜艳的血:“金洋堆场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我昨天刚去了一次,正在进行一些扫尾工作,估计两个月内就可以竣工投入运营。”陈奇的声音稳如泰山。 “很好,这个堆场是青炎会的生意能冲上新高度的关键,且看林沧熙是怎么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的吧。”会长又瞟了一眼广场上窜动的黑与红,“上次让你找汪洋集团合作的项目有什么进展吗?” “很奇怪,那个女人对这个项目竟然没什么兴趣,这不符合他们汪洋集团的风格。”陈奇的回话带着些疑惑。 “有些事情要换几个角度去思考,听说她的儿子刚考进了俞南大学吧?”看到陈奇恍然的表情,会长满意地品了一小口红色的液体,“嗯,这酒醒得正好。” —————————————————————————————————— 没想到毕业多年,自己竟然还会以学生的身份回到这个承载了少年时梦想与希望的地方啊!看着“俞南大学”四个镀铜字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凌祈第一次绽出舒心的微笑。她打发了父亲的司机,独自牵着巨大的行李箱慢慢踱进校门。 刚刚走了几步,少女就感觉到右手传来的压力,昨晚强制减少了一半行李量,还动用了特警队的打包技巧才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这个容器里,导致整个箱子膨胀得不成样子,自重也险些超过箱底轮子的承受极限。如果还是男儿身,凌祈扛着过百斤的重物完全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换成了一副娇柔的身躯,四五十斤的箱子就变成她的一大难题。头顶的太阳慢慢移动到了天空正中,撒欢般向大地倾泻着精力过剩的热量和紫外线,凌祈在校道上挣扎了两百多米后,不得不躲在路边的树荫下先喘口气。 我竟然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吗?凌祈的心里毕竟还是一个青年特警,多年艰苦的训练一瞬间化为乌有,强烈的反差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右手在眼前捏成一个愤恨的拳头。 等等,背后有人靠近?!虽然身体素质不能与从前相比,但是多年训练养成的敏锐感应和职业本能仍在!凌祈迅速回过身,双手在胸前立了个防守反击的门户,一个高个黝黑的男生显然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了两步。 看清对方衣服上那个黄色的迎新志愿者标志时,凌祈赶紧收起了架势,这里是大学啊,自己也未免太敏感了吧!高个男孩对凌祈刚才的反应有些忌惮,试探地问:“呃……同学,我看你这个箱子这么大拉起来肯定很辛苦,想帮你一把,没别的意思。” 凌祈眉头微蹙,“男人”的自尊让她不愿接受这种“帮助弱者”的行为,于是她淡淡地说:“谢谢学长,我觉得我能做得到,不麻烦你了”言罢拉起箱子的扶手,默默地顺着林荫道继续跋涉起来。 高瘦男孩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女生会如此要强地拒绝,好有个性的妞!看着凌祈酷酷的背影,他的嘴角斜着翘了几许,快步跟上同时掏出一把小折扇给女孩扇风降温,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 “学妹你是哪个系的,我可以带你去辅导员那里报到,领到钥匙才可以进宿舍哦。” “……” “呃,你叫什么名字?叫我小凡就可以了” “……” “这箱子真的很重啊,累的话我帮你拉没关系的。” “……” 凌祈的心里越来越窝火,原本沉重的行李箱已经让她不堪重负,旁边这男人又带着欠揍的笑容给自己献殷勤,简直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面对这个普通人凌祈有自信凭着擒拿技巧几秒钟就放倒他,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刚进学校就背负个殴打学长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后她只能微嗔地回了一句:“我是法学院的,你难道每个系的辅导员都认识?” 没想到这货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咋呼起来:“我们一个学院啊!跟我走,我知道我们辅导员在哪里!”说完顺势抢过行李箱,大步走在了前面。凌祈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心想这回可作茧自缚了…… 拿到宿舍钥匙的少女悠闲地靠在三楼走廊边的护栏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小凡扛着那个庞然大物往楼上艰难地挪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太过逞强。迎新日允许男生进入女生宿舍的代价就是抗行李上楼吧……这男孩要爬到走廊上还要花费些时间,凌祈干脆转过头把视线投向对面男生宿舍园区的建筑。 二号楼,那里才是我本来的宿舍啊,不知道原来的那些兄弟还在不在。凌祈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小凡已经迈上了最后一节楼梯,轻手轻脚地放下箱子然后大声喘着粗气。凌祈看他如此疲惫也不忍再嘲讽,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学长,辛苦了!”就拉起地上的箱子走向309的房门。小凡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不敢相信这个冷美人还会向他道谢。 站在写着309的绿漆铁门前,凌祈踟蹰了,一个拥有青年男子灵魂的女孩,一时半会还没有迈进女生宿舍的勇气。抬头发现小凡还在不远处晃悠,本来心情就非常烦躁的凌祈没好气地说,“你不会还想陪我进女生宿舍吧,一会被当色狼别怪我罩不住你啊!话说学长你也该回去了吧,校门那应该还有很多学妹需要你帮忙呢!” 小凡心中诧异,这女孩怎么对男生的心思非常了解的样子?对上凌祈不那么友善的目光,他心里又是一虚,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那个……呃,也对!那凌祈学妹我们下次再见吧!”说罢转身逃跑似的走下了楼梯。 想泡妞?你还嫩点!看着小凡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凌祈的脸上浮现一丝不屑的冷笑。 修长的手指曲起一个不自信的弧度,在铁门上轻轻地敲击。开门前的几十秒钟对凌祈来说是如此漫长,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试图去适应这个全新的身份,还有那些可能熟悉也可能陌生的故人。一阵插销拉开的响动后,门边探出一个娇俏的脸庞。 “你是……?” “是你……?” 凌祈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以前的同学,但反应迅速的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换上一副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法学院07级的新生,辅导员说我被安排在这间宿舍。” 开门的短马尾女孩闻言很快舒展了疑惑的表情,歪着头微笑道:“哈哈,原来是新来的舍友!快,快进来!”说着把房门完全打开,同时牵起凌祈的右手。凌祈稍稍一窒,只得任由她拉进房间。 空调制造的清凉让凌祈全身一爽,一个宽敞明亮的四人间整齐摆放着四架上床下桌的综合学生家具,两个床位已经放上了基本的床上用品。靠近阳台的地方坐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少女,扑闪着好奇的眼睛盯着她,凌祈赶紧回复一个友善的微笑,走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床位边。 短马尾女孩显得特别热情,眼看她试图去拉放在走廊上的行李箱,凌祈赶紧把双肩包往桌上一扔,跑出去抢过箱子:“呃,这东西太重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然后顶着两人惊异的目光把这庞然大物拖进宿舍。开玩笑,这么重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呢,好像我也是……吧。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三个女孩互相熟络起来,事实上凌祈对这两个当年的大学同学再熟悉不过了:短马尾叫程珺,来自省会F市,性格天真活泼;长发的叫王思玄,Q市人,性格直爽大方。看来这个世界已经因为凌祈的性别转换产生了一些变化,她的心里逐渐蕴起一种对未知的担忧。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又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寝室的喧闹,程珺带着笑容欢快地跑去开门。莫非是最后一个宿舍成员来了?凌祈微微转过身,好奇地盯着门口。 大门开处,当先的是个搬行李的男生,不是小凡又是谁……这家伙看见房间里的凌祈还兴奋地挥了挥手,脸上分明写着“我们又见面啦”的欠揍内容。凌祈直接屏蔽之,目光停留在后面那个漂亮女孩的脸上,瞬间瞳孔因为惊讶放到了最大。 第4回:旧游如梦 怎么会是她?! 凌祈的身体因为震惊而僵住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热流,颤抖的双唇艰难地挤出两个几不可闻的音节:“小翎?!” 门口的女孩当然听不见这微弱的呓语,她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凌祈不知所措的表情,拖着行李走进寝室和女孩们打招呼:“大家好我叫金雁翎,金银的金,鸿雁翎羽的雁翎,满族人~” “凌祈学妹,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事儿吧?”小凡把行李堆到金雁翎的床位附近,小心地问道。 “啊?没有,可能坐车旧了有点累吧。”感觉到大家投来的诧异目光,凌祈赶紧控制情绪打了个哈哈,但是目光还是无法从新来的女孩身上离开。 金雁翎微微眯了下眼睛,继续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从北方的S省W市来的,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各位多照顾啦!”程珺和王思玄早就忍不住抓住她的双手开始问长问短,明显一副没见过少数民族的样子。凌祈也合群地谈笑了几声,突然意识到宿舍里还多了个瘦高个,她转过头对着小凡淡淡地说:“学长,我们宿舍人齐了,谢谢你帮忙。现在我想换件轻松的衣服,麻烦你回避一下可以吗?” 小凡赶紧避开凌祈似笑非笑的目光,脸差点涨成猪肝色:“呃对,你们早上赶路这么久也累了,赶紧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然后就顺着自己搭好的台阶溜出了309宿舍,背后又是一串女孩的笑声。 “好啦,我们309宿舍终于凑齐四人组啦,凌祈、雁翎,你们两个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这都快饭点了!”王思玄话语间带着女孩少有的豪气,金雁翎微笑着点点头,把行李堆到最后一个空床位的旁边。 凌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位收拾东西,强作镇定的表情下心脏却剧烈跳动起来,眼中的金雁翎和另一个形象逐渐重合到了一起…… 夕阳透过树梢的缝隙在地上撒成一片光斑,为少女镀上一圈朦胧的光晕,深棕色的头发欢快地跳跃,在傍晚的金黄中不断变换着色泽。环绕着两个青春背影的是一阵甜糯的歌声—— “恍恍惚惚,是谁的脚步?银色茶壶,装蟑螂蜘蛛……” “小翎,你怎么总喜欢哼这首奇怪的歌呢?” “因为我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很有个性嘛~”女孩的笑容比夏日的晚霞更加灿烂,相较其他女孩更浓密的眉毛翘成一弯欢快的月牙,“哎呀你快点,再慢悠悠的晃到人工湖太阳都下山了!” “放心,到天黑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呢!”话虽如此,男孩已经加快了步伐,两个剪影在染红的天空映衬下因为牵手而连成了一片。 “阿麒,听说这湖里养着两只校友送来的黑天鹅哦,我怎么从来没看到呢?”女孩有点失落地把一颗小石子从木板铺就的湖边小径上踢进水里,一圈圈波纹便逐渐荡漾开去,把湖里的晚霞揉成一片凌乱的红。 “天鹅是昼行的鸟类,这个点应该已经回巢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窝在哪里呢……”男孩把额前和耳边的发丝往旁捋了捋,好奇地四处环顾。 “行啦我知道你是小百科,还不是因为你拖拖拉拉的,天鹅都躲起来了!”女孩噘起小嘴,双唇翘出一条倔强的轮廓。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可以不?” “那我要‘春意盎然’的羊肉锅!” “没问题!” 木质的小径因为有人经过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湖面的倒影掩没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 “凌祈你在发什么呆呢?赶紧的,不然一会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放学,门口肯定会堵。”王思玄对着怔怔出神的女孩催促了一声。 凌祈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是刚才回忆的片段,她看了一眼金雁翎的侧脸说:“大家都是外地来的,好歹我算半个本地人,今天这第一顿就我请了吧。我知道外面有一家叫‘春意盎然’的店主打风味羊肉牛肉锅和特色冷饮,味道很不错。” 程珺顿时好感度大增:“哎?凌祈好大方啊!一般宿舍第一顿都是AA制啦,你不用请的。” “没什么,请女孩子吃饭是应该的。”凌祈淡淡一笑,“大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的吧!” 金雁翎闻言乐了:“噗,你不也是女孩子么,说话跟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爷们一样。” “呃,我平时说话就这样,别在意。”凌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生硬地敷衍了一句,好在众女生忙着收拾打扮,没有深究这个奇怪的语病。半个小时后,女孩们终于收拾妥当走出了宿舍。 三个女孩撑着遮阳伞袅袅婷婷地并排走着,后面的凌祈显得有些不合群,其实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在好几个人一同出行的时候喜欢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观察整个群体的动向。相比前面穿着各式短裙热裤的青春美貌,凌祈显然没那么多打扮的心思,干练的马尾从遮阳帽后的空隙中穿过,胸前印着一只龙猫的小T恤,一条勾勒出腿部线条的水磨修身七分牛仔,再加上淡蓝色的帆布鞋,让凌祈看起来更像是个身材发育比较成熟的高中生而已。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紫外线里,只是温柔地看着那个深棕色头发的背影。 没想到会再见到小翎,难道这是上天给我赎罪的机会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变成了女人?贼老天,你在愚弄我吗?!凌祈的心里慢慢涌上一种苦涩的情绪,是一种无力的悲愤,好像把梦寐以求的礼物放在面前,却隔上了一层防弹玻璃,让人只能对近在咫尺的距离徒呼奈何…… “阿祈,你怎么不过来跟我们走在一起呢?”好像感应到了身后暧昧的目光一般,金雁翎冷不丁转过头来。 凌祈脸上一呆,左手赶紧拉了拉帽檐试图挡住发红的脸:“哦没什么,我在想事情,不用管我~”看着金雁翎带着再熟悉不过的笑意回过头去,凌祈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盯着她,把头转向校道边的篮球场,心中翻江倒海。 四个人,准确的说是三个喧闹不停的女孩加一个心事重重的准女孩,紧赶慢赶地走到校门口。高年级的放学高峰期才刚刚开了个头,但是初具规模的人流已经让仅有两米宽的供人行走的侧门挤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这么多人,这才刚到放学时间啊,讨厌……”王思玄蹙着眉头,眼下漂亮的卧蚕也挤成扁扁的一线,其他二女见状也表示无能为力,于是三人齐刷刷转过头……凌祈的心神还沉浸在一副臆想的画面中,两个依偎在一起靠着篮球架看星星的人影在眼前若隐若现,好不容易被程珺抓着右手臂摇晃的动作唤回现实,还一脸不知今夕何年的茫然。 大概听了舍友的一番抱怨,凌祈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男性的豪气,她带着一副“没关系跟我来”的笑容,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冲上去和拥挤的人群较上了劲。毫无“女性矜持”的动作加上相对敏捷的身手,凌祈很顺利就挤出一点空间,赶紧回身招手示意舍友跟上。三个女孩看到刚才还是冷美人的家伙瞬间变成暴力女,顿时目瞪口呆,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本着对美食的追求她们义无反顾地收起阳伞跟了上去。 顶着能把脑门晒滚的阳光,309的成员们终于挤出了一个光明前景,贪婪地吸了几口燥热的氧气后她们又恢复了有说有笑的欢乐,凌祈欣慰地看着金雁翎挤出人群,正想去牵她的手,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这是……硝烟的味道!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逃不过凌祈的感应。她迅速回过头,左右转动的眼睛迅速把拥挤的人群扫描了一遍。经过严格训练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和战斗本能告诉凌祈,只有真正经过枪林弹雨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息,绝对不会认错! 但是接近饭点时出校觅食的学生们各个如狼似虎,极端混乱的场面很难分辨不出气息的来源。凌祈的面色越来越严肃,正想借着人群的掩护往回搜索,却被不耐烦的程珺一把抓住就往外拉。这么一折腾,那股本来就微弱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被对方发现了吗?凌祈皱了皱眉,只能放弃搜索,跟着舍友压过马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不再回头观望,但心中已经迅速盘算起来:这里怎么还会混进带着这种气息的人,是黑帮还是便衣?俞南大学有什么秘密会招惹到这种人物吗?难道是……青炎会? 想到这里,凌祈自嘲地笑了一下,这里和自己当年经历的根本不是同一段历史,谁知道有没有这个组织呢,这样的推断太没道理了。 同一时间,校道的树荫下一个身影慢慢探出头来,看着凌祈远去的背影,嘴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居然能抓住我一瞬间的松懈发现不对,这个女孩应该就是任务指定的目标吧,有意思…… 第5回:军训之狼 “春意盎然”别致的美食果然取得几个女孩的一致好评,辛辣的牛羊肉混合甘甜爽口的特色冰饮,让人在冰火两重天里大呼过瘾。凌祈拿着吸管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冰糖西瓜爽,心里还在计较刚才意外的发现。内心深处凌祈并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刀头舔血的生活,虽然是为了惩恶扬善保护百姓,但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对出生入死的军旅生涯产生厌倦、逃避甚至恐惧的心态都是情有可原的。 自己变成了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再那样冲锋陷阵呢?何况根本没证据表示那个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在这个盛产各种二代的学校,搞不好是哪个少爷小姐的专业保镖呢! 得出这个的结论,凌祈有些自嘲地耸耸肩,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倩影。同样的小店、同样的红颜,金雁翎的一颦一笑都让她心神荡漾,可惜自己的女儿身让脑海里纠缠的回忆与现实变成了两条交尾的曼巴蛇,诱惑又充满剧毒…… 也许,真的只能弥补过失,却不可能得到奖励吧。凌祈苦笑着,端起饮料一饮而尽。 这什么东西?买单的时候凌祈发现钱包里多了一张被卡套包裹的银行卡,还夹着一张纸条,她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放进去的。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让凌祈哑然失笑:“卡里是这学期的零花钱,不够再和我说,密码是你的生日,别告诉你妈!”哎哟喂,这老豆什么时候对孩子这么关心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凌祈恶意地嘲笑了一下,接过店员找过来的零钱。 回宿舍的路上,凌祈找了个理由让三女先走一步,自己去银行确认一下卡里的金额,顺便到学校超市买点想要的东西。几分钟后,ATM旁边的学生都看到一个对着屏幕发呆的少女……我当儿子的时候上大学一个月零花钱不超过800,当了女儿一学期给两万,你这几个意思?再三确认了屏幕上不可思议的数字,凌祈勉强咽了一下口水,取出20张红色老人头后把那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塞进钱包,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一个多小时后,309宿舍吹着空调昏昏欲睡的女孩们看到凌祈满头大汗拎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回来了,等到她把东西逐个掏出来的时候,三个妹子全都瞪大了眼睛,瞌睡虫早不知道被踩死在哪个角落了:一个斯伯丁篮球,两套小号的篮球服,一双篮球鞋,运动型女性内衣,还有女孩明显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运动护具…… “这……阿祈还会打篮球?”程珺弱弱的说,其他女孩的脸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凌祈专心整理着手头的装备,心不在焉地回答:“以前习惯了,每天早上6点会起来练一个小时。”几个女孩想了一下午饭前凌祈在校门口彪悍的样子,恍然大悟。 “难怪阿祈身材这么好,原来每天都锻炼啊,换我肯定爬不起来,我可没那毅力。”王思玄的话充满了羡慕,“不过雁翎的身材也很棒哦,哎,你们这些美女哪天出名了可别忘了我这小姐妹呀。” “哪儿呢,别笑我了,我可没阿祈那么高挑。”金雁翎脸上一红,赶紧把话题又推到凌祈身上。凌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170cm的身高在南方的女孩子里已经相当可观,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擅长的是什么运动,但是打个篮球应该问题不大吧。习惯高强度军事训练的她,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未雨绸缪地锻炼一下身体总是没错的。 没想到还没开始上篮球场潇洒,军训的消息就打乱了凌祈的计划。傍晚按通知要求,女孩们领回了八套迷彩作训服和四个军用水壶。凌祈一边期待着重温旧梦,一边腹诽着这些不伦不类的迷彩服相比自己穿过的作训服是多么的丑陋。其他女孩的脸上也写满了对军训服装的嫌弃,但是大家都统一着装的前提下,在新生中特立独行显然是不理智的。 动员大会随着第三天的旭日一起带着诚意扑面而来了,女孩们明显还没从暑假的懒散中恢复过来,6点的闹铃一响,309的房间里充满了各种混杂着梦呓的抱怨,习惯早起的凌祈洗刷完毕后耐心地一张张床位敲打过去,直到最贪睡的王思玄也从床上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她才安心地把睡衣换成作训服,翘着二郎腿看着三个女孩衣衫不整地在宿舍里游魂般飘来飘去…… 各个院系接近三千名新生把西区这个标准的足球场几乎完全覆盖,远远看去一片气势磅礴的军绿色,凌祈精神一振,领着三个还在回味食堂早餐的人迅速找到了属于自己编号的方阵。领导没有营养的讲话伴着8点变得炎热的阳光,让学生方阵慢慢松散骚动起来,少男少女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了,好在主席台上的人还有些自知之明,发现台下蔓延的不满情绪后迅速结束了动员,各个排的教官分别入场,领着自己的学员占领事先分配好的训练场地。 凌祈他们所在的33排训练场地是西区食堂前的小广场,阳光尽情洒满了这片没有遮挡的空地,看得女孩子们脸色发苦。凌祈满不在乎地整了整因为汗水变得有些闷热的外套,顺着教官的安排站在了女生队伍的排头,只矮了她两公分的金雁翎排在第二位,王思玄和程珺则排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这教官看着不比新生大上几岁,但训练起这批学生毫不手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连队里被班长虐过而存在报复心理,劈头盖脸就是20分钟的定军姿加上一小时的队列,队伍里已经怨声载道。尤其让凌祈不舒服的是这个大兵看向女生队伍的眼神,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颜色。 好不容易听到教官解散休息10分钟的命令,309火速占了校道边一片小树荫就地休息。这军训的强度和凌祈当时在警队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对这副女性身躯已经是个不小的挑战,相对其他女生凌祈也就意志力会强一些,身体素质差的并不多。她喘着粗气,有些无奈地用袖子猛擦着头上的汗珠,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 唉,才站这么一会就有点受不了,女孩的身体真是脆弱啊,要是被队里那些兄弟知道,还不笑掉大牙!凌祈连续灌了数口凉水,转头想看看金雁翎的状态,结果她双眉一下就皱紧了:只见金雁翎无力地靠着行道树,眼神有些涣散,手里的水壶轻微地颤抖,好像根本没有力气去拧开,裸露的脸部和手臂肌肤透着病态的红。 凌祈心中一惊,赶紧走到她身边坐下,顺手摸了一下金雁翎的额头:“雁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金雁翎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尝试拧开水壶盖子,凌祈赶紧帮手打开递到她嘴边。 几口凉水下肚,金雁翎的脸色有些好转,她像凌祈微笑了一下,靠在树干上继续喘着粗气。中暑了?症状不像,而且她不是那种身体虚弱的人,当年好像还拿过法学院800米冠军呢。突然一个记忆深处的名词窜了出来,凌祈一个激灵,盯紧了金雁翎的皮肤——很像,症状一模一样,她曾经说过的! 教官集合的命令不合时宜地响起,周围的学员带着抱怨回到暴晒的广场上集合,倔强的金雁翎却再次拒绝了凌祈的帮助,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在哨音的催促下,凌祈无奈只好先行一步,没想到她前脚刚走,教官后脚就发现了在树荫下挣扎的少女。 “你怎么回事,动作这么慢?军训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教官的声音有些不满。 “对不起教官……我马上就回队伍!”金雁翎扶着行道树勉强站直了身体,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这句话。 女孩站直以后俏丽的容貌也变得清晰起来,教官眼前一亮,马上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不舒服吗?我扶你走吧。” 金雁翎正要张口道谢,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这个士兵的动作与其说是“扶”,更像是“搂”,队伍里的凌祈也看出了不对劲,阴沉着脸往这边走来。 “教官……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挣脱,奈何全身乏力,只能软软地靠在对方身上,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更大了些,甚至开始下移,已经接近了腰际。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我看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教官把头凑近金雁翎,竟然轻佻地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女孩又惊又怕,勉强把头往另一侧偏去,却躲不开那只伸来的大手。眼看脸颊就要遇袭,金雁翎羞怒地紧咬住了下唇。 “滚开!!” 一声清脆的怒喝响起,脸上挂着放肆笑意的教官还没来得及回头,腰上已经挨了一记狠踹。 第6回:女王 这一下踹得又狠又突然,毫无防备的士兵被蹬了个趔趄,往前冲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还没反应过来的金雁翎已经跌进了另一个怀抱里。 “谁!活腻了!?”教官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来,不防对上了一双灵秀但目光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凌祈的表情因为愤怒而变得冷酷,一直隐藏的杀气随着眼神毫无保留地倾泻#出去,令这个列兵全身一窒。 当年在警队凌祈就不是什么脾气温和的善茬,平时调笑都可以不计较,但触到她的底线很可能会遭到凶狠的打击报复。不幸在这个世界里,金雁翎恰好就是少数几条底线之一,这个当兵的等于踩到了老虎的尾巴,哪怕已经是只母老虎…… 凌祈紧紧搂着虚弱的金雁翎,扫了一眼教官的胸牌,冷冷地说:“你叫徐威是吧,对女孩动手动脚也不看清楚自己是什么德性,部队里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 徐威发现训斥自己的居然又是个漂亮女生不由得一愣,怒气一下消了大半,反而起了调笑之心:“哎哟,你这小姑娘是不是骄纵惯了,刚才这同学违反纪律,我想教育和帮助她,哪有什么动手动脚了?” 言语中徐威慢慢走近凌祈,想用体格优势给她制造压力,凌祈盯着这个比她高了近十公分的家伙,冷笑道:“怎么,你现在又想‘教育帮助’我么?” 徐威的目光在凌祈的胸前的曲线扫了几下,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既然这样,你就替她受罚,绕操场跑20圈!” 33排的少男少女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队伍里响起了打抱不平的嘘声。 金雁翎捂着因为害怕而狂跳的胸口说道:“阿祈,别顶撞教官,我跑就是,不关你的事……” “不用担心,这事我来处理!”凌祈一边扬手招呼程珺和王思玄过来帮忙,一边打断了金雁翎的话,“当我是……朋友就赶紧去树荫那休息,你这个毛病不能长时间晒太阳!”金雁翎惊讶地看着凌祈清丽但冰冷的侧脸,最后还是在舍友的搀扶下退回了树荫下。 “那么,徐威教官,你刚才要求我受罚跑20圈对吧?”看到金雁翎走远,凌祈压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却突然恢复了甜糯。她的两只手插在迷彩服外套两肋的口袋里绕着这士兵走了半圈,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说:“如果我不想跑呢?” 凌祈的样貌连她自己看了都有些动心,何况这个在军营里只能和大老爷们厮混的家伙,带着邪魅表情的俏脸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徐威警惕性大降,哪里知道这是凌祈发难的前奏。以为得到美人垂青的他邪邪地笑了一下,左手明目张胆地搭上了女孩的肩膀:“这也容易,中午我做东,咱吃个饭聊聊吧。” 还没来得及仔细享受臂弯里的温香软玉,徐威就感到一只小手顺着他的背部往前一按,同时少女的膝盖已经狠狠地撞了上来!这次比刚才的猛踹更凶狠,徐威难以置信地捂住腹部后退几步,因为疼痛而止不住地咳嗽,险些跪倒下去。凌祈不屑地看着这个狼狈的士兵,语调阴冷地说:“你这水平也想约我吃饭?再多练几年吧。” 一阵目瞪口呆的沉默后,学生队伍里爆发出了各式各样的起哄声,甚至有几个热血的男生已经挽起袖子想替这高挑的女同学出头。凌祈好像早知道会引发骚乱,看也不看就向33排的学员举起右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这个人渣,一定要亲手揍他才解恨! 反常的起哄引起了附近两个排的注意,特别是34排男生队伍排头的一个高大身影,目光紧紧锁定着凌祈英气的侧影,嘴边挂着玩味的笑容。 徐威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脸部肌肉因为愤怒和尴尬而不停地抽搐,狠狠地说:“臭丫头,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是有些野女人今天就需要点教训!” “放轻松点儿,我知道医药费对你这穷大兵的压力有点儿大,一会我下手留点分寸就是,不会打残你的。”凌祈侧过头往边上啐了一口唾沫后冷笑着说,极端的藐视态度彻底激怒了这个列兵,他额头上已经凸起了狰狞的青筋。 两人相距大概两三米左右站定,徐威把帽子狠狠地甩在一边,又挽起了袖子,面目狰狞得好像要把凌祈一口吞下去。反观这边的女孩好整以暇地脱掉闷热的外套,内里的迷彩T恤因为汗水而紧贴身体勾勒出引人遐想的曲线,引得队伍里的男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很好,他的脚步因为情绪失控有些杂乱,看样子实战经验并不多,加上对女人的轻敌,虽然这个身体不够强壮,但只要别硬抗他的力量,要赢不难!凌祈冷静地观察着对手,很快对局势有了大致的判断。她支起小臂,双手握拳摆出一个拳击的防守姿态,全身轻微地起伏着。相反徐威因为心态扭曲根本没发现凌祈的架势有着少女不应有的专业,还以为是女孩虚张声势的花拳绣腿。他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冲上前大手一张就想给少女当头一记耳光!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凌祈丝毫不为所动,在她看来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和街头混混的斗殴没什么本质的差别。女孩闪身躲过时顺便往徐威肋下的空档招呼了几下,两个人一触即散,交手时间不过几秒钟。 当头炮不但没凑效,还挨了几记冷枪,徐威强烈的男性自尊让他更加气急败坏,眼睛已经涌上了一片血红。而凌祈这边也有些失望,女孩的身体的确力量不足,那几下攻击都只痛不伤。正盘算着如何弥补这力量的差距,凌祈的余光瞟见远处有几抹橄榄绿在向他们飞速奔来。哎呀,部队的反应就是快啊,看来必须速战速决了!女孩隐藏在双拳后的嘴角微微翘起,右手突然往前伸出同时张开成掌心朝上,对着徐威的方向往回勾了两下,好个挑衅的动作! 徐威见状立时血气上涌,带着怒吼向凌祈的肩膀踢出一记鞭腿,也不管这一下会把女孩踢出什么后果!33排瞬间鸦雀无声,每张脸上都挂着惊悚的表情。凌祈两眼一眯,身体顺势往右一倒避过这凶狠的一击,同时左腿扫堂之势狠狠踢在徐威支撑腿的侧面,这大兵明显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招,去势太急的他直接被刮倒在地,背朝下摔个七荤八素……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凌祈在徐威倒地后迅速骑上他的胸口,双腿各架住一只手臂,右腿膝盖死死顶住这男人的咽喉,徐威就算从刚才的重重一摔中回过气来,也休想挣脱凌祈这么专业的钳制。少女秀气的下巴扬起一个高傲的弧度,冷漠的眼神里混合的是一种掌握生杀大权的凌厉。擅长关节技的她就算是用女孩的力量,依然可以在这个特别的角度下用膝盖轻易扭断人的脖子!徐威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他觉得这女孩睥睨的不是战败的对手,而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如果非要给带着这样眼神的女子一个形容词,那只能是—— 女王。 两个人只对视了几秒钟,耳边就传来了其他军人的呼喊声。凌祈皱了皱眉头,腾的一下站起来,揉着手腕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少女样子,微翘的双唇里飘出两个字:“承让。” 徐威挣扎着刚刚爬起来,耳边就炸响了长官的咆哮:“怎么回事?!7班的徐威,你特么发什么疯?!”倒霉的列兵刚回过头,铺天盖地的一个大耳刮子就扇的他眼冒金星…… “不是,排长,是她先……” 啪!徐威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下,一个少尉军官怒吼着,“少废话!叫上你7班的班长,马上滚到临时连部去!”徐威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找他班长去了,走之前扫向凌祈的眼神,除了愤怒和不甘之外,还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恐惧。 可恶,还没打够呢!凌祈余怒未消地盯着那个丧家之犬一样的背影,突然左脚一痛坐倒在地。一群学员赶紧围了上来,程珺担心地挽起她的左裤管,然后惊讶地捂住了嘴。只见凌祈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出现一块刺目的乌青,还因为毛细血管破裂而微微肿起。金雁翎也在同学的搀扶下走到凌祈身边,轻轻牵起女孩的手,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 这该死的新兵蛋#子,腿骨还挺硬!凌祈心中咒骂着刚刚击败的对手,表面却赶紧开口安慰了关心她的同学。说实话这点伤对她来说根本小菜一碟儿,但是对这个女儿身的脆弱程度估计不足也让她付出了一些代价。 少尉排长稍稍驱散了一下围观学生,用比刚才的怒吼要文明得多的语气对着凌祈说:“这位同学,这次事件中关于你的处理会由学校来决定。我不知道你和我们的战士有什么误会,但是希望你能够配合这次事件的调查,跟我到临时连部走一趟。” 周围的学生刚发出几声反对的声音,凌祈就微笑着回答:“排长放心,我会积极配合你们的调查,只是能不能麻烦派个人送我去,现在走路有点困难……” “没问题,我马上叫一辆车来。”少尉排长转头吩咐旁边的战士,“小李,你把33排的学生带上,跟34排一起训练!” 凌祈婉拒了几个男生陪同的意向,却拒绝不了309女孩们的热情,按王思玄的话说,309宿舍越在紧急的时刻越要共同进退!于是4个女孩挤进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向着东区临时连部开去。 34排的学员们因为教官的暂时离开而站的完全不成章法,眼看教官带着33排的人就要回来了,这群学生兵又手忙脚乱地站成了原先的模样,唯独队伍排头的那个高大男孩不为所动。他看着吉普车消失在远处校道的拐角,回过头对身边一个戴着耳钉的男生嘀咕道:“去查查这个女人的资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耳钉男嘴角带着坏笑回答:“看上她了?两天后就给你办好!” “少扯淡啊!给你一天!” 第7回:英雌气短 东区体育馆更衣室里的临时连部在设立以后第一次这么热闹,不过20平方左右的房间站了十几个人。拥挤归拥挤,里面上演的剧本其实一开始就写好了,不管徐威怎么解释,坐在办公桌前的连长脸上始终一片铁青。凌祈从头到尾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作为女孩在事件调查中先天的优势太明显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冷眼旁观。 我刚才怎么会那么鲁莽呢? 凌祈有些懊悔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自己的身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点保留才会有安全感吧。但当她转头看向金雁翎时,顿时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值得了,是的,为了保护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309的其他女孩们可没这么淡定,她们争先恐后地为凌祈辩护,徐威俨然已经被说成了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舍友的仗义让凌祈感到了一阵阵温暖,索性也不再纠结刚才行动是否冲动了。 很快连队和学校的处理决定就先后出#台,徐威因为违反军纪被取消教官资格,即日就回连队本部接受进一步处罚;凌祈因为打架斗殴被警告处分,取消第一学年奖学金申请资格。看得出那连长的愤怒根本不是因为徐威调戏女生引发了军民冲突,而是因为自己手下的兵竟然连个女孩都打不过…… 教导主任支着他堪比啤酒瓶底厚度的眼镜片宣布了对凌祈的处罚决定,然后一边打电话叫校车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育起来,什么女孩要矜持不要打打杀杀、教官抽空来给他们军训不容易要尊重云云,听得凌祈险些眼睛一闭就睡死过去。眼看校车已经到达,她赶紧摆出自认为比较灿烂可爱的笑容表示回去一定吸取教训,回头吩咐舍友们赶紧带自己上车逃离这个喋喋不休的唐僧。 为了做戏做全套,凌祈从上军用吉普到下校车回宿舍全程都装出一瘸一拐走路困难的样子,加上本来就挺清秀的长相着实博取了不少同情心,不过等她一回到宿舍就现出了原形,衣服也不脱就往床上一趴,惹得三个女孩嘴角一阵抽搐。 “阿祈,你的脚伤怎么样了,我这里有一瓶红花油先擦一下吧。”王思玄从柜子里掏出一个装着深红色液体的玻璃瓶递给凌祈。 床上的女孩懒懒地探出一只手接过,嘴里发出的声音因为趴在枕头上而有些模糊不清:“思玄、程珺你们两个还是赶紧回去训练吧,教导主任只给我和雁翎批了三天假,你们离开太久会被记旷课的。” “切,你的腿都青了还计较我们会不会旷课呢!”程珺撅了撅嘴,“还有雁翎你自己能照顾自己吗,刚才你的脸色好可怕……” 靠在椅子上休息的金雁翎嘴巴微张刚想说什么,对面床上又飘来一句含糊但不容拒绝的话:“她没事,就是晒的有点晕了,你们赶紧去训练,中午记得带饭哦~我要回锅肉和麻婆豆腐!回头钱再给你们!” 王思玄听了大笑:“你这家伙刚打完架居然就想着吃!看你今天给我们宿舍长脸了,中午这顿算姐姐请你的!”然后这长发女孩屏蔽了床上不和谐的欢呼声,对金雁翎又叮嘱了几句,拉着程珺离开了宿舍。 听到二人关上房门后脚步声逐渐远去,凌祈一翻身就坐了起来,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金雁翎感觉到对方的眼神里除了关心还有一些异样的温柔,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阿祈,你怎么知道我有日照性皮炎?” “猜的,你这个症状我以前有见过。”凌祈抿了一下嘴唇,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只能厚着脸皮信口胡诌。 “是吗?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可是你这么冲动地给我出头太冒险了。”金雁翎看着凌祈脱掉了又硬又不透风的帆布迷彩裤,白皙修长的腿上那块乌青特别显眼。 凌祈却满不在乎地拧开红花油的盖子,口气坚定地说:“我看不得有人欺负你!尤其是敢对你动手动脚的!” 金雁翎闻言心中一暖,顺着床架边的楼梯爬上凌祈的床位,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受伤了……”说着她把凌祈受伤的左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清澈的眼里满是歉意和怜惜。凌祈全身一僵,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回过神时发现红花油已经转移到金雁翎的手里,一只精致的小手正往自己的伤处擦着药水。 看着昔日恋人的侧脸,凌祈心中的感情再也无法压抑,她一把将金雁翎拥入怀中,几滴晶莹涌出了眼角:“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金雁翎听到这句呢喃后微微颤抖了一下,顺从地把侧脸靠在凌祈的肩头。她发觉这个认识不过几天的高挑女孩反而给了自己连男孩都给不了的安全感。 可凌祈心中的两条曼巴蛇却绞得更紧了,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中午收获的不仅是王思玄带回的美味午餐,还有各式各样的同学问候和八卦消息,凌祈因为早上的劲爆表现堪称“一战成名”,整个法学院甚至其他院系都开始流传这个几招放倒教官的奇女子事迹,有的甚至添油加醋讲成了活生生的“女武神传说”…… 王思玄和程珺眉飞色舞的叙述听得凌祈面色发苦,原本因为自己特殊的灵魂,凌祈应该低调做人,可是看到金雁翎受了委屈她就把这些全都抛诸脑后了。现在凌祈是不想出名也出名了,万一这次反常的行为传到父母那里,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有道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叫,凌祈正纠结着,床上的三星U608就唱起了欢快的歌声,屏显上触目惊心的“太后”二字令她不寒而栗。快速想好应急预案以后凌祈接通了手机,谢天谢地母亲古舒娴还不知道她在学校犯下的出格行径,只是互道珍重想念后提醒凌祈下午记得接收一个包裹,据说是古舒娴精心打包然后托凌隆的司机送过来的,包含各种上次凌祈未打包带走的重要物事。 午饭过后身心俱疲的凌祈和金雁翎很快进入了梦乡,等到凌祈醒过来时已经下午4点多了。她生怕吵醒金雁翎,蹑手蹑脚地爬到阳台洗漱,没想到U608的歌声又一次响起,让凌祈恨不得直接把它丢出窗外……原来老豆的司机已经把货送到了宿舍园区门口,凌祈无奈地瞟了下被惊醒后已经在揉眼睛的金雁翎,胡乱在睡裙外加了一件运动外套便奔下楼去。 青年司机显然被少女慵懒又略显性感的衣着吓了一跳,从头到尾都不敢正眼看这位领导的千金,只是交接了货物顺带传达一下太后口谕就落荒而逃,凌祈看着这从前称呼为“张大哥”的司机慌乱的背影感到摸不着头脑。 拆包的时候金雁翎已经从床上坐起,迷糊地看着凌祈从包裹里掏出一件件零食用品。“带这么多零食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吃……”凌祈皱着眉头把各类真空包装的鸭脖豆干威化饼之流堆在桌上。 “暖人心姜茶?谁会去泡这玩意儿,我又不喜欢喝茶……” “暖水袋?大夏天神经病才会去用这个!” “红糖?宿舍又没锅这红烧猪蹄也做不了吧!” 女孩不停地小声嘀咕着,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金雁翎看着她丢出来的东西,感到一丝好笑:“阿祈,你来那个是不是会很痛啊,你妈妈准备得好周到哦!” “那个?哪个?”凌祈头也没回地支起刚挖出来的笔记本电脑,脸上总算浮现了一点喜色。 “就是每个月都会来的好朋友啊,你再装!”金雁翎嗔笑了一句。 凌祈回过头疑惑地看了金雁翎一眼,突然一个名词在她脑海里炸响,少女的脸一瞬间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我重生前后算来已经快三个星期了,这货真价实的女性身体如果保持锻炼的话生理周期应该挺稳定,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凌祈带着古怪的表情像一阵风一样刮出宿舍,然后又很快刮了回来,默默地把睡裙换成了外出的服装,又再次刮了出去,宿舍里的金雁翎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了。 荒谬!扯淡!太假了!凌祈飞快地冲进西区食堂边的大超市,满脑子都是这些气急败坏的字眼,以至于超市里布满各种结束军训的新生都没注意。她好似做贼般溜到女性用品专柜,瞪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姨妈巾嘴角又是一阵颤抖…… 七度空间?不是八度空间么?护舒宝什么时候出这个了,不是卖肥皂的么?哦不对那是舒肤佳。还日用夜用加长版,你怎么不来个剧场版? 渐渐的凌祈觉得脑袋已经一团浆糊,她胡乱抄起几包好像在广告里听过的牌子,就脚底抹油想要尽快远离这个丧心病狂的地方。 手里捏着几个比刚出锅的山芋还烫手的东西,凌祈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来,盲目地走过一个转角,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结结实实撞在一座墙上,仰面坐倒的同时手里的小包包撒了一地。当她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撞的不是墙,而是一个特别高大的……人。 第8回:终究是个女人 被撞的人扭过头来,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但当他看清凌祈狼狈的样子时嘴角却弯起了轻佻的弧线,笑容甚至有些惊喜。这人身高至少达到一米九,肌肉强壮的体格把迷彩T恤绷得紧紧的,超市的灯光在他面前投下一片几乎把少女完全覆盖的阴影。凌祈一时竟然无暇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她只死死盯住这人的眼睛,那是一种让她感到危险的眼神,就像苍隼盯住了燕雀一般。 高大青年的目光在女孩和周围散落的物事上扫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更加放肆,棱角分明的双唇吐出一句话: “终究是个女人。” 凌祈面色一沉,正想着要不要反唇相讥,一个响亮的声音就把她的话生生按回了喉咙:“惜少,你走不走!于小姐还在操场上等你呢!”喊话的是个长相秀气却留着板寸刺头的男生,右耳垂上一个反射着点点光亮的耳钉特别显眼。 “关我什么事!爱等让她等!”被称为惜少的青年高声回了一句,转过头又细细打量了凌祈一下,直到看得凌祈心里发毛,才带着非常欠揍的笑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超市。 这个人的身上没有杀气也没有硝烟味,为什么他会让我感到危险?这感觉不是来自战斗本能,难道是来自于……女人的直觉?凌祈感到一股恶寒,手忙脚乱的把地上的东西收集起来胡乱堆在收银台上,只希望赶紧买单走人。 走在校道上,凌祈突然想起惜少走之前说的话,她下意识地看向操场,远处一个瘦小的背影在金黄夕照下的操场中模糊,仿佛漫天黄沙中一株濒死的小胡杨,而惜少早就不知所踪。凌祈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带着对那女孩的同情摇了摇头,快步走向宿舍。 “哎,你们有看到吗,今天训练结束的时候34排竟然有女生向人表白了,不过结果好像挺惨的。”程珺把浸透汗水的迷彩服丢进洗衣盆里,嘴上却没闲着。 “不会吧?这才开学几天啊,快说说是什么情况!”金雁翎的八卦细胞被调动了起来,已经退去晒伤的脸上满是兴奋。 凌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却没办法阻止背后女孩们叽喳的议论传进耳朵,听着她们兴奋的声音,凌祈翻了翻白眼,尽量集中精力通过电脑查询图书馆的藏书。 “听说那个男的叫做方惜缘,是个富二代!那女孩是从他高中一直追到俞南来的,这么痴情的女孩,没想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王思玄大声说着听到的消息,脸上满是遗憾。 “这男的也太冷酷无情了吧……”另外两个女孩附和着。 程珺发现就凌祈没有参与谈论的迹象,大呼小叫着:“哎,凌祈你怎么都不发表意见哦,那个方惜缘就是34排最高的那个,长得还挺帅呢,就是让人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冷又有点邪!” “呃……我对八卦不是很感兴趣,而且我也没见过这个人,不懂怎么评论啊。”凌祈耸耸肩,脑袋还是没转过来。程珺对着凌祈的背影吐了下舌头,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你真没意思”。 原来那人叫方惜缘,居然还被人称作“惜少”,真以为自己是个少爷了?纨绔子弟而已!凌祈歪了一下嘴巴表示不屑,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冷峻的形象,长得还不错,身材也挺魁梧,居然叫了个这么娘炮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想的。 随着熄灯时间的到来,夜幕彻底笼罩了整个俞南大学,除了凌祈早上大闹训练场的事件,残忍拒绝女孩表白的方惜缘当仁不让地成为今天309甚至整个法学院女生宿舍卧谈的中心人物。凌祈意兴阑珊地裹着空调被,偶尔插几句对那人的抨击言论让自己别显得太不合群,心里对那句话依然耿耿于怀。 终究是个女人。 我只是被塞进了一个女人的身体而已!她沉着脸翻成侧卧,床头撒着一层冷银的月光,勉强可以看见枕在自己脸边的右手。可是,毕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英武的青年了!凌祈的右手捏成一个愤恨的拳头,把头埋进被子里。 两天的假期很快只剩下最后一个下午了,凌祈徜徉在林荫道上,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学府气息,感觉身心都透出一种宁静的舒适。女孩披肩的头发被盘起藏在一顶较大的女式遮阳帽里,还戴上了一副墨镜,避免被人拆穿自己“受伤请假”的真实情况。不过充满朝气的休闲装扮配上高挑的身材,还是惹得数名男生侧目。凌祈当然知道那些目光意味着什么,赶紧加快了脚步。 当年血气方刚的时候凌祈也没少用这种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漂亮的女生,现在受害者变成了自己,她却感到浑身不自在,暗暗咬牙低着头冲进了图书馆。图书馆的空调温度有些低,冷风造成的温差让她身体不自控地颤抖了一下,腹部隐隐感到一阵闷痛。怎么回事,这坠涨的感觉,难道中午吃多了?凌祈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慢慢选定了想借阅的书籍,离开图书馆奔向食堂。 “哎,凌祈你好用功,放假还跑去图书馆借书啊!”金雁翎一边吃着凌祈打回来的拉面,一边盯着她从包里掏出的书。 犯罪心理学?犯罪动机与人格?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问题研究?看着这些诡异的书名,金雁翎呆呆地张着嘴,拉面从筷子间滑落回碗里都没有发觉。显然,就算变成了女孩,凌祈心中的警察梦依然没有动摇。 重新回归军训的日子终于来临,309在这个早上却乱的可以,因为少了凌祈的叫醒服务,女孩们有点睡过了头。在大家迷糊地来回奔走时,金雁翎发现凌祈还没有起来,她爬上去一看,女孩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脸上蒙着一层痛苦的苍白。难道说……金雁翎联想了一下上次凌祈从包裹里翻出来的东西,恍然大悟,麻利地从床上跳下来开始翻找凌祈的柜子。 “雁翎你干什么呢,阿祈怎么还没起来?”程珺手忙脚乱地扣着迷彩外套的扣子。 “没事,你和思玄赶紧先去训练,我们一会就来!”雁翎专心地找着什么,头也不回。眼看时间紧迫,程珺和思玄见状也不再多问,穿戴整齐后先出了宿舍。被子里的凌祈几乎揪成了一团,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小腹处的闷痛时隐时现,强度远远超过了昨天。这种痛苦根本不是靠意志能够忍耐的,女孩除了咬牙用手按住小腹,什么也做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的魔鬼训练都没这么痛苦过! 凌祈心里不停地咒骂着,额前却止不住地冒出冷汗,突然一股奇特的香味窜进鼻子,同时肚子上传来一阵暖意,让她的痛苦暂时缓解了一些。凌祈勉力睁开眼睛,只见金雁翎手里拿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一个暖水袋已经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阿祈,把这个喝了会舒服点。”金雁翎脸上带着安慰的笑容,递过那杯红糖姜茶。 凌祈挣扎地坐起来,盯着那杯深红色的液体问:“这是什么东西?” “你妈妈给你寄的红糖和姜茶泡的,赶紧喝掉!你不是痛经么,喝了这个会好很多的。”金雁翎把杯子塞进凌祈的左手。 痛经??! 凌祈脑袋嗡了一声,下意识掀开被子,发现床单和睡裙的边缘都沾着一些刺目的猩红,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该死的!怎么说来就来也不打个招呼!枉费我前天还特地买了那些东西!凌祈极度懊悔地用右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头脑里一团乱麻。原来老妈寄来的那些东西是干这个用的,现在明白已经有点晚了…… 红糖姜茶下肚,一股暖流让痛苦缓和了不少,凌祈的脸逐渐恢复了点血色:“谢谢你雁翎,这种小事害你训练迟到了真是对不起。” “哪儿呢,前天你救我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有现在这么客气哦!”金雁翎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你痛成这样就别继续训练了,我帮你给教官请假去,况且你也应该先把这些脏东西清理一下吧。” “清理……怎么弄?”凌祈一个头有两个大。 金雁翎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她:“你不会都没自己处理过吧,赶紧用温水把下面洗干净,把内裤和床单换掉,记得放上卫生巾!”说着金雁翎跳下床开始换迷彩服,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严正叮嘱道:“对了,这几天绝对不能碰凉水,要干嘛都去卫生间打热水!不然更痛了别怪我不救你!” 凌祈弱弱地点点头,她绝对不想再感受这种无法形容的煎熬了,小心地拿着一小包卫生巾和换洗的衣服挪进卫生间,刚要关上门就被金雁翎顶住了:“阿祈,好好照顾自己哦,教官那里我来摆平,早饭就喝我柜子里的牛奶,记得热了再喝!中午给你打点好吃的,不过你现在不能吃辛辣的东西,那些川菜就忍忍吧。” “……好好我都听你的大小姐,赶紧让我洗干净吧我快受不了了!”身体的不适让凌祈越发烦躁,好说歹说总算打发了金雁翎,关上房门拧开花洒,兜头一波冷水让凌祈浑身一颤,小腹又抗议起来。 我靠!忘了要开一会才有热水的!真的一点凉水都不能碰!凌祈赶紧把花洒转向另一边,脸上越发苦涩起来。 第9回:反差 凌祈,女,1988年9月27日出生,Z市人,身高170cm,体重51kg,三围90/61/93。 “你这三围怎么得到的?”方惜缘捏着一张写满字的打印纸,眼里闪过一道锐利,旁边的耳钉男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这个是通过查档案里的高考体检表得到的,惜少你总不会说不感兴趣吧?” “庸俗!”方惜缘微微咧开嘴唇露出小半截虎牙。 父亲凌隆,Z市建设局局长。母亲古舒娴,GS银行Z市分行副行长。 “出身不错嘛,父母都是处级干部,原来是个官小姐!”他的眉毛轻跳了一下。 毕业于Z市第一中学高三1班,性格开朗单纯,学习成绩优秀,擅长拉丁舞、排球、小提琴。现为俞南大学法学院07级2班新生,宿舍西平区4栋309。 看到这里,青年的眉头轻轻地拧成一个川字,他反复看了几次凌祈的资料,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看得耳钉男胆战心惊。 “你确定这是能查到的全部东西了?她的特长就这些没有了?”方惜缘把打印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扫了耳钉男一眼。 “真的!这些都是权威档案资料,我也托人去Z市第一中学求证了一下,肯定没有问题。”耳钉男说话和竹筒倒豆子似的,条件反射往额头上抹了一下,虽然“暂时”还没什么汗。 不对,肯定有哪里遗漏了。看凌祈那天的动作就知道,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但她的家庭背#景怎么也看不出受训的条件,这女孩的格斗技术究竟是哪里来的?方惜缘陷入了沉默,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顺便点燃了丢在地上的纸团,眼看着它被火焰慢慢舔舐#着化为灰烬…… 凌祈第一次感到时间是如此的枯燥漫长,她一整天都在和那阵阵的腹痛较劲,每次上完厕所后看到的猩红都让她毛骨悚然。当女人还真是麻烦!凌祈小心翼翼地把用过的姨妈巾包好丢进纸篓,心里满是愤恨。不管身体如何变化,她的心灵依然是那个特警队的战斗天才,枪林弹雨刀头舔血的场面都见过,现在竟然会因为这个女人都习以为常的情况陷入困境,未免也太过讽刺了! 总算把新的护垫贴好,凌祈穿上裤子脚步虚浮地走出卫生间,好在姨妈巾的包装上有详细的说明书,让她能顺利的更换这个“贴心的保护”。桌上新冲泡的红糖姜茶散着若有若无的白气,香味闻起来却让凌祈感到反胃,再好喝的东西喝多也会腻味的,想到这是女人那几天的专用饮料更让她全身恶寒。气闷到不行的女孩郁闷地拿起暖水袋贴在腹部,另一手推开门走上阳台。 已经到了黄昏军训结束的时间,远远的操场上一片军绿色的海洋逐渐化整为零,汇成一条条涌向超市食堂宿舍和校门的小溪。傍晚还带着一丝热气的微风吹动着凌祈有些凌乱的发丝,全身上下都舒畅起来。女孩带着羡慕注视着那片橄榄绿,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去接受训练,去证明自己依然有那份男儿的自尊与豪气。 视线转向通往园区的校道,凌祈的微笑突然凝固了,她本来想找找那几个同宿舍女孩的踪迹,却看到了一个嚣张的身影—— 方惜缘?这小子在楼下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间宿舍?凌祈意识到这家伙肯定在自己走上阳台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地盯了很久,不禁心中有气,瞪回一道自认为有压迫感的目光。可她不知道,女孩用这种眼神时可爱的成分反而更多一点……楼下的青年不但没有退让,还笑出一副特别欠揍的嘴脸。 笑屁啊!凌祈感到自己看风景的心情都被这恶心的笑容破坏了,她下意识地低头调整一下暖水袋的位置好让自己能舒服点,突然心中一惊: 我现在是真空穿着个睡裙而已啊! 如果是当年的桀骜青年,凌祈在这大夏天肯定打着赤膊顺便秀秀肌肉,奈何现在变了这副模样只能顺着身体原主的喜好穿那些库存的睡裙,但不代表她希望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娘炮样子,尤其这个讥讽自己女儿身的混账!凌祈恶狠狠地剜了那男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阳台。方惜缘看着女孩的头发因为匆忙转身旋成一片飘逸的扇形,耸耸肩消失在校道的尽头。 但他们都没注意到,几个躲在灌木后的女生把刚才的情景都看在眼里,其中一个人的眸子闪着怨毒的光芒。 晚上的309格外热闹,王思玄拎了一袋诱人的辣鸭脖回来,几个女孩两眼放光如狼似虎,只有凌祈因为和大姨妈的斗争没有介入这次对辛辣食物的争夺,况且她对这种小食也兴趣寥寥,只是女孩们的吵闹声让她实在无法专心看书…… “嘿!”金雁翎捏着根鸭脖在凌祈面前晃了晃,嘴巴上还俏皮地沾着些油光和辣椒末,“这东西还挺好吃呢,你们F省的小吃真有意思~不过呢,你来那个也不能吃辛辣的东西哦,忍忍吧!” 凌祈一头黑线,弱弱地回了一句:“我不喜欢吃这个。”其实她对程珺手里的那罐冰可乐更感兴趣,但是理智和隐隐的腹痛告诉她不能乱来。 “听说今天那个方惜缘训练结束后在我们宿舍楼下站了挺久哦,也不知道在等谁家姑娘呢!”程珺灌了一口冷饮,舌头上的辣气退散了不少,“今天好像就阿祈你请假吧,难道是等你?” “胡扯!我可不想跟那种人扯上关系!”凌祈好像被蝎子蛰了一般,带着怒气大声说,结果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整个宿舍都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下来。 “那种人?”王思玄小心地打破沉默,“阿祈你昨天不是说没见过方惜缘么,他是哪种人你怎么知道的?” “对呀,而且说到他你好像特别激动啊?”程珺忙不迭跟了一句。 凌祈有一种谎言被当众揭穿的感觉,脑袋飞速运转了一下:“我听你们说的啊,拒绝从高中追到大学的女孩还把人家那么残忍地扔在操场中间,你说这种人能好到哪里去?”说着凌祈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棵凋零的小胡杨,又补充了一句:“搞不好他就是看中了这栋楼的某个女孩才会拒绝别人的表白吧,不过我对他看中了谁不感兴趣,你们知道我不八卦的。” 王思玄和程珺恍然地点点头,又开始猜测这女主角是哪个妹子了。 凌祈轻轻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能够蒙混过关,抬起头突然发现金雁翎似笑非笑的样子,明显刚才的扯淡没有骗到她,这女孩精明着呢…… 经过了度日如年的三天,凌祈的耐性快要到极限的时候,那磨人的腹痛总算是消停了,眼看这姨妈量也逐渐减少,她顿时跃跃欲试再也不想窝在这小屋里了。这几天凌祈甚至连阳台都不怎么敢去,生怕又被某个混蛋窥视,除了看书玩游戏实在没什么娱乐,险些被憋背过气去。因此第四天的清晨,这女孩特别兴奋地早起,打更般逐个敲打舍友的床板,惹得一片怨声载道。 睡眼惺忪的女孩们还在校道上迷糊,只有凌祈特别兴奋地走在最前面,总算是熬过了这女儿身的折磨,她需要一些新鲜空气来激活全身的细胞,让自己重新找到那种男性才有自信和活力,三五成群穿着迷彩服走向食堂的身影在她眼中是那么可爱。 向教官报到销假后,凌祈默默地回到队伍里,两个排50多双眼睛都盯着这个五天不见的彪悍妹子,欣赏、诧异、崇拜,各式各样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除了那个人。 由于两个排合并,方惜缘作为其中一支男生队伍的排头,正巧站在凌祈的身后,一想到这个纨绔子弟正带着冰冷又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背影,凌祈就如芒刺在背。 但随着训练的开始,凌祈就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了。无论是定军姿、走正步还是队列,她都一丝不苟,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终于被释放的热情。连教官都讶异这个女孩的表现,好像她早就接受过正规训练一般,无论动作还是精神都与其他学生有很大差别。当然惊讶的还有方惜缘,相比其他女生千姿百态的军训情况,若不是眼前这少女玲珑的身段和军帽后摇晃的马尾,方惜缘几乎就要把她当做一个真正的士兵了。 休息的时候聚满女生的树荫下总是少不了话题,各种妹子轮流搭手问凌祈那天和教官对抗的细节,凌祈以前就没应付过几个女孩,现在更是被搅得招架不住。令她气愤的是当她向舍友投去求助的目光时,看到的却是三张强势围观的脸。 好家伙,枉我每天还叫你们起床,特别是你金雁翎,我和教官打架还不是为了救你!金雁翎看到凌祈埋怨的表情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上前帮着解围。凌祈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这妹子接过话茬说的更加添油加醋,搞得她脸上一阵阵发烧。正愁着,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耳边响起一阵挺成熟的声音: “你是Z市一中的凌祈吧?” 第10回:物是人非 “你是Z市一中的凌祈吧?” 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传进凌祈的耳朵,她疑惑地循声望去,脸色从惊讶转变成抑制不住的欢喜: “简羽捷!” 说话的男生愣了一下:“你认得我?” 凌祈兴奋地站起来,顺手往被称为简羽捷的男生肩头上一锤:“你小子还装?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这下对女生来说有点豪放和亲密的打招呼方式让毫无心理准备的简羽捷的笑容变的有点傻:“呃,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呢?”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军刺扎进凌祈的心里,她全身僵了一下,脸上兴奋的嫣红渐渐退去,垂下目光淡淡地说:“你不也是Z市一中的学生么,虽然不是同班但是我对你有点印象。” “是这样啊!”简羽捷的右手在脑后挠了两下,“能被你这种美女记住是我的荣幸,前几天看到你的表现,真没想到我Z市一中还隐藏着这样的人才!” 凌祈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前几天教训徐威的事情,女孩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不予置评。 “我也是法学2班的学生,以后多多指教了!你们先玩,我去找找我那些兄弟。”简羽捷发现凌祈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草草结束了对话,转身走向男生休息区。 兄弟?那些人都是兄弟?那我算什么?! 凌祈呆呆地看着简羽捷的背影,心里一种凄凉的情绪正在不受控地蔓延,她木然地坐下不再说话,惹得旁边女生们一阵诧异。 简羽捷是凌麒在大学时期最好的舍友兼兄弟,二人的友谊直到凌麒牺牲前依然牢不可破。可是在这个时空,凌祈不是凌麒,简羽捷也不是那个简羽捷,所有的美好曾经都随着手雷喷涌出的烈焰而永远失落了……虽然父母更加宠溺自己,又能和昔日相爱的女孩朝夕相对,可是毕竟时空变幻、物是人非,凌祈越发觉得自己只是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 独在异乡为异客,孤苦飘零空断肠。 军训的最后一天照例是全体新生的阅兵大会,活动在领导躲在遮阳棚下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声音中圆满落幕。309的妹子们正商量着先去哪个地方搓一顿,远远看见几个穿着便装的学生推着辆载着几箱饮料的小板车向着33-34排挪来,车上一条红色横幅上的字特别醒目: 法学院06级慰问队。 新生堆响起一阵阵起哄骚动,早有经验的凌祈无奈地耷着嘴角半眯起眼睛:估计又是学长们借慰问之名行把妹之实了,妹子们啊,防火防盗防师兄,这饮料可没那么好喝的。 走近才发现,领头的居然是那个叫小凡的家伙,他径直朝着凌祈她们走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让309的女孩们人手拿上了一瓶茉莉清茶。凌祈皱了皱眉也不客气,拧开盖子猛灌几口。冰凉的饮料确实沁人心脾,但想到这慰问背后的名堂,凌祈看小凡的眼神就越发嫌弃起来,看得程珺忍不住小声调侃了一句:“阿祈,你看小凡学长的表情怎么跟个加菲猫似的?” 凌祈抿了下嘴唇正要回答,远处看着平板车的男生突然扯起嗓子吆喝着:“蔺繁你丫把妹把够了没?这还好几箱还不赶紧发下去!” “马上来,急什么急!”小凡停下与女生们的谈笑,老大不愿意地回过头吼道。 蔺繁? 凌祈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一寒,拿着饮料的手猛的攥紧了,半瓶清茶的水位瞬间被挤到了瓶口。她瞟了一眼正在和小凡说话的金雁翎,快步走向平板车边的男生问道:“学长,你知道那位学长叫什么吗?” “啊?”平板车边的男生发现有学妹主动来搭讪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他顺着凌祈指的方向看去,声音里顿时带着点酸味,“他叫蔺繁,蔺相如的蔺,繁杂的繁……” 男生后面的话在看到凌祈的表情以后生生咽回了肚子,他分明看到这女孩一双盯着蔺繁背影的眸子透出了不一样的神色,那是一种越来越强的凶光…… 根据国际惯例,阅兵结束的那天下午每个新生宿舍都充满了不负责任的慵懒,309自然也不例外。为了给晚上的班级见面会养足精神,309的午间卧谈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在王思玄轻微的鼾声中落下帷幕。听着三个少女因为疲劳发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呓,满怀心事的凌祈默默从床上坐起,盯着对床金雁翎的睡脸怔怔的出神,脑袋里的回忆跟幻灯片一样闪烁交织……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竟然脚踩两条船!”女孩的声音带着抽泣,深棕色的头发随着肩膀抽动的频率而颤抖。她赌气般捏起一罐啤酒就往嘴里倒,身边的男孩劈手夺下易拉罐,大声呵斥起来:“你不是酒精过敏吗?为这种男人来折磨自己值得吗?!不许再喝!” 看着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的,男孩默默抽出一张纸巾,擦去女孩眼角的泪痕:“你不是已经分手很久了,又何必为他而伤心呢?” 女孩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通红的俏脸借着醉态发出一种诡异的魅力,男孩不敢直视,把目光偏向一边。 “凌麒你知道吗,除了我爸爸,你是我懂事以来第一个亲手给我擦眼泪的男人,那个人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 凌麒眉头微微一皱,发现眼前的少女迷离的双眼闪烁出一种别样的光彩,他犹豫了好半天只勉强挤出几个字:“雁翎,我……” 金雁翎突然把头靠在了凌麒的肩膀上,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力量:“凌麒,我现在才知道,你才是真的对我好,是我有眼无珠没有早看到你……” 凌麒也轻轻地把脸颊吻上金雁翎的长发:“没关系的,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这是他们恋情的开端,凌麒在这一天也记住了那个名字,那个对金雁翎始乱终弃的人—— 蔺繁!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可能给你幸福,但是我也不容许别人再破坏你可能的幸福!不能让蔺繁再靠近你!看着金雁翎熟睡的俏脸,凌祈捏紧了拳头。 —————————————————————————————————— “晚上可是第一次班级全体聚会啊,阿祈你怎么穿这么随意,太损形象了!”程珺一脸嫌弃地责怪道,另两个女孩深以为然地点头。 “我这么穿有什么问题吗?”凌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七分裤,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应该穿得更成熟更女人点,不然真是白煞了这副好身段呢。”金雁翎坏坏地笑着,顺手掀起凌祈T恤的下摆,露出半截纤细的腰肢。凌祈吓了一跳,赶紧把T恤往下一按,默默向后缩了半步。 “就是,总是一副高中生的样子怎么行,不利于以后钓帅哥哦!”王思玄应和着,“我看今天咱三个就给阿祈好好打扮打扮,不然就浪费了个大美人啊!” 凌祈看着三个打扮得顾盼生辉的女孩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向自己靠近,突然觉得即将面对极大危机! ……这是我吗? 凌祈看着穿衣镜,局促地揉了一下左手腕。镜中少女的披肩长发扎成悬在右侧脑后的斜马尾,一件打底的浅紫色吊带衫外罩雪纺女式衬衫,袖子卷在手肘上沿露出一段藕臂,下摆在腰间打上清爽的结,纤腰若隐若现。下半身是一条长度超过臀线不到10厘米的热裤,口袋上还绣着俏皮的金属花纹。虽然脸蛋没有金雁翎漂亮,但却有一种飒爽迷人的气质。 “看看,你明明还藏着这么多好衣服嘛!小娘子,不然就从了我吧!”金雁翎玩笑地用右手食指挑起凌祈的下巴,害得她又打了个冷战。 聚会的地点在校外著名的“星期五”大排档,309到达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三桌少男少女,一个名叫孙航的男孩以代理班长的身份招呼四个女孩落座。飘向309的目光十有八#九是投给了凌祈,惊艳的同时很多人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淑女打扮的妹子和当时那个暴打教官的人联系起来。 菜吃的差不多了,看着周围前世早已相识或今生从未见过的同学吃喝聊天,凌祈心中又慢慢蕴起那种孤独的情绪,尤其是看见简羽捷和身边的男女谈笑风生,更是一阵怅惘。她随手制止了旁边金雁翎往她杯子里倒果粒橙的动作,向着对面一个戴眼镜的白净男生说:“同学,可以把那两瓶啤酒给我么?” 眼镜男生愣了一下,递过了两瓶百威,凌祈熟练地把两个盖子顶在一起一撬,其中一个瓶盖应声而落。好像是为了祭奠什么逝去的珍宝,亦或是找寻丢失的豪情,她迷蒙着眼睛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半瓶,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能当上代理班长的孙航果非浪得虚名,他敏锐地发现凌祈这里的异状,赶紧组织了一波“向女武神致敬”的敬酒小高潮,气氛一下变得活跃起来。凌祈来者不拒,来一个男生便干掉一杯,看得309的女孩们胆战心惊。 轮到简羽捷时,他刚把杯子举起来就被凌祈一把抢过。女孩带着五分醉意嘟囔着“我们可不是这么喝的!”同时麻利地打开两瓶新酒,塞了一支到简羽捷手里,淡淡地说:“来,我们吹瓶。” 周围顿时炸了锅,男生各种不怀好意地起哄,309的女孩们一边劝一边想夺过凌祈的酒,都被她用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眼看大势所趋,简羽捷尴尬地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仰头开始往嘴里灌,凌祈不甘示弱,大口大口的啤酒顺着喉咙倾泻而下。 几十秒钟的鸦雀无声后,凌祈重重地把空瓶砸在桌上,左手潇洒地一抹嘴巴,眼睛罩定被她拼酒的男孩一言不发。简羽捷缓缓放下空瓶,看到对面女孩的大眼睛里神色落寞,水汪汪的眼看就要溢出泪来,心中又是一惊。 “好了,没你的事了。”凌祈偏过头不再看他,无力地坐回椅子开始闭目养神,任由一阵掌声和喝彩把她环绕。 孙航见状也不再劝酒,只是叮嘱309的女孩们照顾一下凌祈,又和店家点了一份醒酒的榨菜汤。 凌祈压根就没把接下去的动静听进去,已经八分醉的她经过几分钟的养神脑袋还算清醒了点,可是头重脚轻已经无法克服。区区几瓶啤酒就醉成这样,我果然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凌祈自嘲地摇摇头,慢慢站起身来向各位告辞,摇摇晃晃就往学校里走,所有意欲护送的同学都被她严词拒绝,连309的女孩们也不例外。 简羽捷深深地看了一眼凌祈在夜幕中有些凄清的背影,自告奋勇跟了上去。 第11回:他是我兄弟 一个喷着酒气踉踉跄跄的女孩在校道上引来不少人侧目,凌祈根本辩不出什么道路,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偏离了校道,往操场边的小路胡乱挨去,跟在后面的简羽捷不敢怠慢,加快了脚步。 小路走到深处已经没有了路灯,只能靠朦胧的月光依稀看清地形,凌祈心中烦闷,索性蹬了小坡跟凉鞋提在手上,赤足在还残存着热气的水泥路上前进。晚上的小路人迹罕至,突然一阵顺着风飘来的对话打破了宁静: “陈哥赏识你已经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赏兄弟个面子去见他一次如何?” “拉倒吧阿德,姓陈的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我对他们不感兴趣,而且我也完全不管公司的事情,要真对它有想法就不应该来找我!” “这……老大你误会了,你要知道陈哥是什么身份,像你这个年龄能让他这样重视那可真没第二个,我相信你有这个潜力!” “潜力个屁,我平时吃喝不愁顺便还能抱几个女人,何必跟着你们人头博芋头?!” “老大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青炎会的势力你也是知道的,这单生意要是谈成了对贵公司那可是受益无穷啊!” “呸,才一年不见你就卑躬屈膝到这程度了?当我以前就没认识过你,赶紧滚蛋!别让你那软骨头在这继续丢人现眼!” 青炎会?!!凌祈眼睛瞪的滚圆,紧张地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酒已经醒了大半。 对于她来说,现在身边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青炎会”三个字就像一个魔法,把她的身体魂魄都勾了去,这是一个重生的噩梦,一个可怕的诅咒。 手上的凉鞋无意识地被抛弃在路面上,两只白生生的脚从水泥地踏进沙石地,再踩进幽暗看不清地形的茅草从里。女孩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灌木后的那两个昏暗的人影,脚步有点踉跄。 落后十几米的简羽捷见状吓了一跳,快步跟上前抄起那双凉鞋,冲上去就拉住凌祈的胳膊,他可不想看到这少女在茅草从里伤了哪里。凌祈恼怒地想甩开手臂上的束缚,那爪子却带着些倔强,一来二去茅草从被扫得刷刷有声,凌祈的右手已经扣上简羽捷的手腕就要来个关节技—— “什么人!” 简羽捷吃痛刚想拉开脉门上的小手,灌木丛里传出一声厉喝。二人双双抬头看去,一个留着鸡窝头的社会青年快步窜了出来,盯着他们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阴狠,右手闪过一道寒光,那分明是一把匕首。 “阿德,不要冲动!”另一个人只慢了不到一秒,一手搭住社会青年的肩膀,定睛向对面的男女看去。 “方惜缘!”凌祈借着月光看清后来那人的脸,失声叫道。 “……是你?”方惜缘看到淑女装的凌祈先是眼前一亮,目光扫过简羽捷手上的女式凉鞋和二人拉扯的双手,一张俊脸瞬间变成了南极的冰川。“这儿可是学校,你要还当我是老大就马上离开,其他的我来处理。”方惜缘的声音像不带一点感情的寒流,被称作阿德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缓缓收起匕首,头也不回地走进小路延伸去的黑暗中,只抛下一句话: “老大,你好自为之。” 看着阿德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方惜缘不紧不慢地走近凌祈,一股无形的压力慢慢强烈起来。凌祈甩开了简羽捷的手,不甘示弱地瞪着这个比自己高了20公分的男人,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方惜缘,你想做什么?”平时温暖的笑容不见了,面色严肃的简羽捷用身体护住凌祈,以防眼前这大块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你好像也是34排的,叫简羽捷是吧?”方惜缘略略回忆了一下军训的细节,声音更冷了几分,“不想惹事就让开,别学人英雄救美把自己赔进去。” 眼看两个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凌祈不耐烦地掰过简羽捷的肩膀:“走远点,这没你的事儿,我有话要问他。” 简羽捷疑惑地回头,发现凌祈一双带着出离愤怒的眸子死死盯着方惜缘的眼睛,只好知趣地走出十几米,继续紧紧盯着两人随时做好保护女孩的准备。 “你和青炎会是什么关系?”凌祈开门见山地质问。 “你喝酒了?”方惜缘嗅到了啤酒的气息,目光扫过女孩因为酒精作用而嫣红的脸颊。 “回答我的话!” “那你和那简羽捷又是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别逼我动手!”在酒劲的影响下,凌祈的火气开始上来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况且……”方惜缘在女孩全身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遍,“你今天穿得这么女人,打架不合适吧。” 凌祈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咬咬牙挤出一句话:“这事情对我很重要,请你告诉我。” “你这么想知道青炎会的事情?有些东西女孩子最好永远别去碰。” 女孩子最好永远别去碰? “这么说你死活不开口了?”凌祈的声音又变得阴冷起来,略微回头看了一下远处的简羽捷,“今天有旁人,我暂且不和你动手,但是姓方的你记住,这事儿没完!” 女孩冷冷的甩下一句警告,转身就要离开,不料一只手扣上了她的左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凌祈又惊又怒地挣扎了一下,这魔爪却和铁箍似的。简羽捷见事不对正要冲上来,被女孩的眼神制止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和简羽捷是什么关系?”方惜缘冷冷地瞅着远处的简羽捷,手上却毫不松懈。 “关你屁事!”凌祈被激怒了,刚才没使出的关节技瞬间招呼在了方惜缘手上,惜少明显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手,只觉一阵剧痛袭来,左手不觉一松,女孩已经抓住机会抽身离去。远远飘来她高傲的声音: “他是我兄弟!” 方惜缘看着二人的背影,默默地握了握拳头。 女生宿舍园区楼下。 凌祈板着脸在路边已经坐了十分钟,她努力地想把刚才听到的模糊对话整理成线索,越想却越觉得冷汗直冒,那是一种噩梦重现的惊惧—— 这个世界竟然真的也有青炎会!他们的组织一样吗?陈奇有没有在里面?方惜缘肯定和它脱不了干系,可是为什么纵横F省的黑帮竟然会和一个大一新生扯上关系?他究竟有什么家底?刚才自己怎么就这么莽撞地冲上去了,会不会打草惊蛇?这该死的酒! 想到自己酒后乱性干出的无脑行为,凌祈就暗骂自己愚蠢。可还没来得及继续抽丝剥茧,酒精导致的晕眩就涌上头来,搅得她脑袋一团乱麻。 简羽捷默默地站在凌祈身边,看着她忽明忽暗的表情一言不发,直到女孩带着一副“你怎么还在这”的表情抬头看他,才把手里的凉鞋递上去。 凌祈脸上一红,尴尬地接过穿上,好不容易用发软的腿撑着自己晃悠悠地站起来。虽然确定那个距离简羽捷听不见她和惜少的对话,但为求稳妥还是交代了一句:“谢谢你,今天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可以吗?” 男孩的脸上又挂上了温暖的笑容,不急不缓地回答:“没问题,我不会说出去的。其实我也听不见你们说什么。另外,以后女孩子别喝那么凶,快回去休息吧。” 女孩子别喝那么凶? 凌祈的微笑慢慢变得苦涩起来,她礼节性地向简羽捷比了个道别的手势,径直走进了女生园区。 和兄弟喝了这么多年,现在反而被当女孩子保护起来了吗?凌祈叹了口气,心里更加落寞了。简羽捷突然觉得,这少女的背影多了一些伶仃…… 俞南大学国际学院贵宾楼宿舍里。 躺在大床上的方惜缘心中烦闷,举起遥控器点开电视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青炎会,阴魂不散的东西!这男人的手上青筋暴起,遥控器的塑料外壳被捏出一阵揪心的呻吟。没想到连阿德也栽进去了,当年身边那几个红棍还剩下谁?险些散架的遥控器被丢到地摊上,方惜缘换上外出的衣服,拿起手机按下号码: “耳钉,把混在明华路的那几个人叫来,晚上11点碰个头……可以,就在屏风吧。” 挂掉电话,方惜缘活动了一下脖子,要不是背后那个家族集团,他这个在黑道只算初出茅庐的小辈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青炎会盯上的,现在身边的兄弟一个个着了道儿,做老大的不干点事情,怕这人心说散就散了。 没想到那个暴力女穿了淑女装还挺有范儿,不过能让她喝酒喝成那样,这个叫简羽捷的人和她关系一定不一般。方惜缘揉了一下左手,腕关节和大拇指还隐隐作痛,好凶的关节技! 他是我兄弟! 凌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第12回:蓄势待发 X市中心区,明华路,晚11点。 这是个白天满是熙攘人流的商业街,各类店铺小吃星罗棋布,政府在X市罕见地开辟出这么一块全能的商业街,由于位置优越又有政策支持,久而久之反而成为了本市最吸引游客闲逛采买的繁华地段。 不过越是光亮的地方,背后就隐藏着越大的阴影,这个地块就是整个X市台面下社会的体现。一到入夜,街里的各类夜总会KTV掌灯营业后,一些昼里隐藏在阴暗角落的鼠虺虫豸便会探出头来,寻找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伺机吸上几口鲜血。当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而是挖好陷阱择人而噬的巨蛇猛兽,可惜总是有人辨不出那些白骨累累的巢穴,依然被或光鲜亮丽或金碧辉煌的表面所吸引,削尖脑袋往里钻。 一辆凯迪拉克停在“屏风”酒吧门口,带着墨镜的高个青年下车后顺手把钥匙往接车的侍者手里一抛,大步走进店里。迎上来的服务员刚要开口,他顺口说:“告诉老林,惜少来了。” 几分钟后服务员小姐带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毕恭毕敬地把他迎进最里面的包厢,房间里已经一圈排开坐了五六个人,看到青年走进来后齐刷刷都站了起来。 “见过惜少!” 站起来的人年龄参差不齐,目测比方惜缘大上一轮的都有,但是看得出他们对这个年轻人都带着些许敬畏。看到这架势,带路的服务员禁不住一哆嗦,头也不敢抬地退出了包厢。 方惜缘摘下墨镜,把在座的人瞟了一圈,淡淡地说了句:“大家先坐下吧。” “原本我是没这个资格再组织大家集合了,不过今天有个重要的消息,不说出来怕将来大家觉得我这人不厚道。”见在座的人有些拘束,方惜缘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各个人的表情或疑惑或不安。他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接着说道:“阿德投奔了青炎会,昨儿个还专程来找了我一次。” 意料之中的一片哗然,方惜缘又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围坐人等的众生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最后的晚餐》里那个淡定的耶稣。 不过不管犹大暴露与否,耶稣在那之后还是被杀了吧…… “青炎会为什么找我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只是现在看你们混的都不错,不知道有几个人还心甘情愿跟着我淌这趟浑水呢?”方惜缘的声音平和稳重,好像在复述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那支烟散出一缕缥缈的线条,恍如招魂的香。 数十秒的沉默。 一个年龄和方惜缘差不多青年蓦地站起来,眼中闪着激动的颜色:“我这条命是惜少留的,现在既然你需要我,小马肯定义不容辞!您的红棍可不止阿德一个人!” 方惜缘微微抬起头扫了自称小马的青年一眼,冷峻的脸上古井不波。 “当时汪大小姐提携了小的,就是要助惜少你一臂之力,虽然我老刀自立了门户,但汪家的恩典还是记得的!青炎会的事情算我一个!”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也放出话来,方惜缘嘴角略微翘了少许。 看着有人带头,剩下的几位也忙着站起来表态,虽然只是面对一个不过20出头的小子,但是方惜缘的领导才能和他背后的势力不能不让人敬佩,甚至畏惧。 “好了,既然大家都把话放在这我也就放心了,各位不用担心,我做事有个分寸,不会轻易把你们拖下水,只要你们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点小帮助就行。”方惜缘翘起二郎腿,把半截香烟按进烟灰缸里来回搓了几下,目光却飘到了酒吧老板林致恒的脸上。 这少爷掐灭香烟的动作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力量,让林致恒的眉头轻微颤动了一下,他正在犹豫需要做出什么解释,那个带着点阴冷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老林,听说前段时间阿德有来过你这店子?” “……是的。”林致恒快速打了几个腹稿,最后却沮丧地发现除了直接地回答,其他的话都是多余的。 方惜缘的脸上不羁中透着丝丝冰冷,那表情分明是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阿德确实和我提过入伙青炎会的事情,甚至还带有一些威胁,不过惜少你放心,我姓林的对汪家、对你都是忠心不二的!”林致恒说到后面,表情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至于当时有没有动摇,应该只有他知道吧。 “我知道。”青年又取出一根烟,手快的小马赶紧递上火,“所以我今天还会选择‘屏风’,况且当时阿德和你也是在这个包厢见面的吧?” 林致恒脊背上突然一凉。 过了个把小时,等到客人都离开了包厢,服务员才战战兢兢地进去收拾东西。门开处,她看到的是老板煞白的脸。 凯迪拉克特有的竖条式尾灯就像毒蛇的瞳孔,慢慢隐没在夜幕中。 —————————————————————————————————— 抱着从图书馆新发掘的书册,凌祈推开了309的门,平时这个点应该是女孩们刚在洗漱打扮的时间,今天却有些不同,三个人围在金雁翎的桌子前不知道在看什么,不时发出几句模糊的讨论,连凌祈进来都没有发觉。 “你们看什么呢?”凌祈把书往桌上一堆,顺手按下电脑的开关。 “哎阿祈你总算回来了,不然我们都不好意思动你的电脑,下次回家我也要带一台来,都挤在雁翎这里不是个办法。”王思玄接过话头,顺便抱怨了一句,“你不知道,刚才辅导员通知我,今天要把体育课的科目给选了,这是这学期唯一一个需要自选的科目,你也赶紧上学工网看看,晚了好项目都会被抢走的!” 这个舍长还挺称职嘛!凌祈微笑着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好像每学期的体育课确实需要自选科目,她当时就是吃了个消息闭塞的亏,太晚登陆选课结果被调剂到了无人问津的武术课……“呐,我的电脑也开了,思玄你到我这来选,效率高点。”凌祈说着,伸长脖子看着金雁翎的屏幕,盘算着回头和她选一样的科目。王思玄也不客气,带着开心的笑容一屁股坐在凌祈的椅子上。 几分钟后,凌祈才意识到想和女孩选一样的科目其实是很不理智的想法,就算已经有了少女的皮相,可有些东西她在心理上还接受不了,比如金雁翎特地早起选的科目竟然是…… 形体训练。 凌祈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作为男生的时候她也曾混迹于围观形体训练课的大部队中。这是个女生特有的项目,在东区唯一的室内体育馆,穿着秀曲线露大腿的体操服,摆出各种具备淑女形象的姿态,对女孩的气质是个很好的锻炼。 如果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凌祈很乐意去当一个观众,看美女有益于身心健康嘛!但是如果自己变成了被观察的对象,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凌祈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穿着那么诱惑的衣服摆出娘娘腔的姿势,尽管她在生理上已经是个彻底的女性。但在内心激烈交战之后,男性的自尊还是占了上风。 选什么科目呢?既能锻炼自己又能靠金雁翎近点……凌祈的目光落到桌子旁边的那颗篮球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买来就丢在角落里蒙尘,实在是对不起它。 “帮我查查,篮球课在哪里上!”凌祈猛的把头凑上王思玄的肩膀,着实把这长发女孩吓了一跳。 “呃……”王思玄深呼吸平静了一下被吓到的小心脏,鼠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了几下,“在东区的篮球场,体育馆旁边那片。” “Yes!我就选这个!”凌祈掩饰不住激动,用手轻轻拍了两下胸口,心想着自己运气还不错,却没注意刚才那个动作已经有些女性化。 “啊?”几个女孩同时回过头来。金雁翎皱着眉头问:“阿祈你身材这么好干嘛不跟我一起选形体训练算了,练练气质你肯定会更迷人哦!篮球课肯定都是一群男生,你怎么和他们打呢?” 凌祈尴尬地抓抓头发:“我……我喜欢篮球,去练练也好,这不我买的装备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嘛!”其实听到金雁翎的邀请,她险些把持不住就答应了。可是想到自己会成为那片晃眼大白腿的其中一员,这女孩就感到牙根发酸,挣扎了一下还是拒绝了金雁翎的好意。 “好吧,我上课的地方就在篮球场旁边,下课了再去等你吧。”金雁翎幽幽地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凌祈赶紧别过头去躲开那双眼睛,这样的眼神她当年看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以自己的妥协服软而告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凌麒的幸福与怀念都随着那片烈焰付之一炬,凌祈只是个借尸还魂的不速之客,她消受不住美人恩,更讽刺的是自己也已经变了个美人。 只是她如果知道自己会在篮球课上碰到那个人,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跟着金雁翎上形体训练去的。 第13回:仇人相见 正式上课了三天,终于迎来两班同时授课的第一节大课法理学,1班与2班的学生挤在一个巨大的梯形教室里,场面更加喧闹杂乱了。 309的女孩们乖巧地选择了教室中间偏前的位置,这一片一般都聚集了大量的女生和喜欢读书的男生,被称为学霸VIP地段,显然凌祈当年肯定不会选择这个位置。作为一个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人,她当时最引以为傲的是成绩是大学四年从来没挂科,当然奖学金也从来没沾过边……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作为一个女生,摊上这么个好学的宿舍,在开学初她实在找不到理由离开舍友特立独行,更不想去触以严厉著称的法理学老师的霉头。凌祈回头看到堆积在教室后三排的男生时,眼里更是充满了羡慕,和兄弟们隐藏在后排扯皮打鼾的逍遥日子一去不返了。不过她发现了个刺眼的事情: 方惜缘翘课了。 大学第一堂大课就敢缺席,好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凌祈皱了下鼻子,轻蔑地勾勾嘴角,回头在法理课本的扉页上写下一个行云流水的“凌”。她没注意到,不少后排的男生因为这个略带男孩子气的“回眸一笑”而注意到了她,一群人默默想着这“女武神”的气质还真是独特啊。 第一个40分钟在老学究形容法理学重要性的侃侃而谈中挨了过去,这对于早就知道课堂内容的凌祈简直是一种煎熬,她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带了本图书馆借来的书,正顶着课间的嘈杂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发现一片阴影遮住了教室的灯光。 “谁啊,别挡着灯!”凌祈带着点不满抬起头来,只看到个宽阔的胸膛,她勉力又把脑袋往后抬了点弧度,表情瞬间变得纠结起来。 这翘课小王子怎么来上课了? 方惜缘饶有兴趣地伸出手,凌祈反应稍慢了一点就失去了对那本书的控制权。“证据学概论?你还挺好学么,不过今天不是上法理么?”方惜缘的舌头把一边的腮帮顶起一个痞子般的隆起,微眯的眼睛里尽是调侃的意味。 凌祈一把夺过书塞进抽屉里,不动声色地反击:“至少我知道8点就上课了!” “女孩子家嘴巴别总那么厉害!”方惜缘歪着脑袋凑近少女小声地说,奇怪的眼神看得凌祈心里发毛,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看到凌祈的窘态,方惜缘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摆摆手就走向后排的座位,一个带着耳钉的男生正在招手。 要不是你身上有我要的线索,老子马上扭断你的脖子!凌祈带着一股闷气坐回座位,心里尽是些暴力发泄的恶意。 “老大,明华街那几个人怎样了?”耳钉用面对面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方惜缘冷笑了一下:“基本都在掌控之中,林致恒有几个心思我还是知道的,现在的局势不能少了他们任何一个……”他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耳钉把耳朵凑上去听了一会,佩服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一个女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耳钉看清来人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说:“于小姐!呃,有什么吩咐吗?” “哦,我想坐这个位置,可以让一下不?”说话的女生个头不高,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表情带着些高傲。她说话时根本不屑于和耳钉照面,只盯着旁边的方惜缘。 “这……”耳钉的视线为难地在惜少和女孩间徘徊,方惜缘慵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耳钉苦逼的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 轰走了碍事的家伙,姓于的女生带着微笑坐在了方惜缘身边,但细心的人都会发现,那笑容里隐藏着些怒气。 “你喜欢那个女孩?” “想多了。”方惜缘一手隔在两人中间撑着脑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那你刚才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那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态度能好一点吗?”女生最后一点忍耐正在消失。 “晓欢,事情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也别总是疑神疑鬼的,不觉得这样我们都很累吗?”方惜缘皱了皱眉头,偏过脸来看着身边的女生说。 “我疑神疑鬼?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那天在宿舍楼下发呆的时候也在看她吧?不就是个会打架的男人婆吗?!” “我干什么都轮不到你来管吧?我们早就结束了,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方惜缘的脸色突然阴沉起来,于晓欢的表情变得有些畏惧,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我还是跟兄弟坐一起比较习惯。”方惜缘这次来上课本就没带什么书,他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拍了拍于晓欢的肩膀,往耳钉新找的角落走去。 于晓欢怨恨地盯着方惜缘的背影,又把视线转移到凌祈身上,冷冷地说:“你会后悔的!” 晚饭后,站在超市门口的金雁翎看到一个运动装束的高挑女孩向自己走来,美目睁得滚圆:“阿祈,没想到你穿篮球服这么帅啊,要是头发藏起来说不定会迷倒很多女孩子哦!” “那不挺好么?”这夸奖让凌祈的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满足,顺手搂过金雁翎的肩膀,“娘子不如你就做第一个搭讪本公子的人吧!” 金雁翎笑得花枝乱颤,抬手在凌祈胸前捏了一下;“我可没有拉拉的倾向哦,除非你把这东西给藏起来!” 一种像触电一般的奇怪感觉刺激到凌祈的神经,她赶紧松开搂着金雁翎的手往后一缩,下意识伸手挡在胸前,不知所措的脸涨得跟樱桃似的,金雁翎的笑声更响了。 这……就是女性的身体吗?凌祈的脸上红白交替,沮丧地抬起头说:“算了,当我没说。” “哎,玩笑而已嘛,我哪里知道阿祈你这么纯情呢?”金雁翎笑着牵起凌祈的手,并肩走向东区体育馆。 篮球场上已经布满了各种挥汗如雨的身影,一个个青年男子带着奔放的热情在挥洒着青春,凌祈看的胸中热血一阵阵沸腾,但是刚才的小插曲让她不敢造次,只能先取出背包里的篮球运两下解解馋。 兜转了一圈没发现空的场地,凌祈只能百无聊赖地依靠着一个篮球架看场上的男孩们奔跑,篮球在她右手的指尖上自由地旋转,在一般人看来女孩能耍出这一手已经是神乎其技了。 场上的热血青年们突然发现观众中多了个玩球的美女,个个都和打了鸡血般卖力,也不管自己水平如何,动作怎么拉风怎么来,虽然观赏性大幅提高,可是失误几率也增加了不少。 凌祈看着心中好笑,干脆一屁股坐在球上好好欣赏起来。突然脑后传来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凌祈学妹吗?没想到你也会打篮球啊!” 凌祈疑惑地转过头看清来人后,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表情一下冷漠起来:“蔺繁?你怎么会来这里?” 娃娃脸的男孩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全名?我是来上体育课的,没想到会碰到你,真是巧了呢!” 来上体育课?难道他选的也是篮球?!凌祈蓦地站起,脑袋险些顶到蔺繁的下巴,逼着他后退了几步:“你选的也是篮球课?你不是已经大二了吗?” 蔺繁定了定神,笑着解释道:“大二一样有体育课啊,我每个学期选的都是篮球课,因为我喜欢这项运动,看起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嘛!” 鬼才跟你同道中人!凌祈现在的心态几乎可以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形容了,随即又是一阵后悔,早知道会碰到这混蛋,她就豁出去和雁翎一起玩形体训练去!想到一学期的体育课都会和这个家伙大眼瞪小眼,凌祈的眼角禁不住一阵抽搐,生怕哪天把持不住生撕了他。可是蔺繁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热情关心的嘴脸,这照面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凌祈还是懂的,一口恶气无处发泄,憋多了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小心!”蔺繁突然毫无预兆地动了起来,凌祈觉得脑后生风,还没来得及转过头,蔺繁已经快速冲到她背后一把截下飞向凌祈后脑的篮球,场上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里看球不安全,你不应该背朝着球场呢!”蔺繁把惹祸的东西丢还给场上的球员,语调中带着关心与叮嘱。凌祈愣愣地看着他,心中不停的默念着:我是来锻炼身体顺便拿学分的……重复几遍后心态平复下来,没好气地说了声:“多谢提醒!”抄起脚边的球就走,惹得场上拼命表现的男孩们一阵失望。蔺繁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凌祈学妹,篮球教练已经来了,马上要集合了别走太远啊!” 凌祈闻言环顾四周,一个拿着文件夹、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场地中央,脖子上还带着个哨子,看来应是教练无疑,她无奈地快步走过去,只求不要和蔺繁同时到达就行。 经过简单的整队点名,凌祈发现报名篮球课的女生包括她竟然只有八个人,而看装束动作真正会打球的就她一根独苗……凌祈默默地跟着教练的口令做着准备运动,心里不断吐槽着这些一看就是来混学分的女人。 接下来教练安排了三对三的简单对抗,想大概看看学员的水平然后分组因材施教。几个女生很自然地聚到一个角落里乘凉去了,凌祈鄙视地扫了一眼那撮雌性生物,但是遍布男生的对抗赛里又没她什么事,只能在场边做着无聊的有球热身。 令人烦躁的家伙又和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凌祈没好气地问道:“你不用去参加对抗赛吗?” 蔺繁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凌祈第一次发现还有人能和方惜缘一样臭屁:“我是校队的主力小前锋,教练和我很熟了,不需要参加这种测试。不过我看你的动作应该有挺扎实的篮球功底,这在女孩里很少见呢,肯定参加过篮球队吧?” 凌祈尽量不让“关你屁事”四个大字从嘴里漏出来,她把球又重新旋转在指尖,冷冷地说:“看你对自己的篮球水平挺有信心嘛,不然我们两个切磋一下?” “我不和女孩单挑的,不过我挺乐意和你组队先打打看。”蔺繁的笑容多了一些期待,看得凌祈更加不爽了。 “那你要证明你的水平有资格和我组队!”女孩轻蔑地说。 第14回:男女有别 唰! 篮球与篮网的亲密接触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摩擦声,这是第五个入框的三分球了。凌祈的眼里闪着掩饰不住的惊讶,甚至有些赞叹:好厉害的技术,就算我变回男人,也肯定赢不了他,那急停后仰的姿势太漂亮了! 蔺繁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到凌祈面前,篮球就像他的守护精灵一般在身边乖巧地环绕跳跃。女孩表面却不能示弱,只淡淡说了一句:“投的挺准。” 无论多么苦大仇深,也不妨碍一个篮球手赞扬对手出神入化的技术。 蔺繁笑着问:“那我现在应该有资格和你组队了吧!”凌祈把头偏到一侧,刚才自己花痴的表现已经让她没什么理由再强词夺理了。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高挑女孩和校队主力小前锋一起走进场中,周围毫无悬念响起一片起哄声,几个躲在角落里乘凉的女孩不禁交头接耳开始猜测这对运动男女的关系。如果凌祈能听见这群长舌妇讨论的内容,一定会气歪嘴巴…… 篮球课教练饶有兴致地和蔺繁私语了几句,期间目光时不时在凌祈身上打量,她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开始进行投篮热身,颇高的命中率又引来男生们的阵阵喝彩。 “好了,蔺繁、女同学、李峰,你们三个一组,跟刚才赢的队伍进行六球对抗,三分球算两个,输的人一球五个俯卧撑,清楚没?”教练的大嗓门明显比他脖子上的哨子好使多了。 “我叫凌祈。”女生半转过头睨了教练一眼,俏脸上满是不悦。这中年男子老脸一红,赶紧把这名字记了下来。 “阿祈?你朋友都这么叫你的吧,放开手脚打,我会保护你的!”蔺繁凑近凌祈的耳边说了一句,然后马上躲开了凌祈写着“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眼神。 和凌祈对位的是一个个头和她差不多的瘦小男生,这男孩不时偷瞄着凌祈因为上身前倾而略微下拉的领口,让她非常不爽。往蔺繁的方向一开球,少女马上就一个转身反跑摆脱了这个色心外露的猥琐男。 蔺繁接球后余光瞟了一下凌祈跑动的路线,马上转头向李峰努努嘴,人高马大的李峰一看就是个经常在三秒区厮混的主儿,心领神会跑到侧翼做了个漂亮的挡拆。趁着猥琐男撞上这堵肉墙的时机,球回到了切到底线的凌祈手上,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起对方中锋,接着就是个反手上篮,篮球在框上犹豫了片刻,一头扎了进去。 一片惊讶的喝彩,场外围观的学生们一下都站了起来。凌祈捡起地上的篮球走回三分线,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的潇洒,这个身体虽然力量欠缺,但是灵活性和柔韧性比原来的身体犹有过之,果然自己还能做一个灵动的篮球少年啊! 蔺繁微笑了一下,把球传给凌祈让她主动进攻。吃了一次亏的猥琐男明显加大了防守强度,看来被女孩摆脱一次让他脸上无光了。凌祈嘴角翘起一个挑衅的弧度,突然运球节奏起了变化,一个假动作换手变向把对手晃开,直奔三秒区而去,第二次被摆脱的猥琐男愣了一下,回身发现已经被甩开了一个身位,恼羞成怒的他竟然无脑地伸出爪子一把揪住了凌祈扬起的球服后摆! 球衣的前半部分瞬间在身上绷紧到极限,凌祈的动作一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青春的曲线被运动抹胸勾勒得更加迷人,因为上衣拉紧后的束缚形成了一种诡秘的诱惑,站在弧顶的蔺繁甚至可以从拉起的空隙里窥见一片光滑的玉背,场边炸出一片口哨声…… 尖锐的哨声压过了男生们不怀好意的口哨,防守犯规! 这……这混蛋干什么?!凌祈脑袋空白地抛下篮球,下意识护住胸口,脸上莫名地发烫。几秒钟后,她的大脑从暂时的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一直纠结的女儿身被人再三地猥亵无疑犯了她的大忌!女孩默默调整了一下胸前的衣服,捏紧双拳扭过头瞪了猥琐男一眼,想用凶狠的表情来掩饰自己心里那股不应有的——羞愤。 惹事的家伙受不住凌祈那杀人般的目光,吓得后退了几步,不巧背后撞上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又是一张冷酷的表情,那人的嘴里冷冷地飘出三个字: “你找死!” 先是被凌祈带着杀气的眼神一惊,又被蔺繁肌肉结实的身体一吓,这猥琐男的小心脏明显扛不住两人奇特的默契,他赶紧回身跟凌祈道歉,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 比起凌祈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女武神传说,蔺繁在学校里的恶名流传的可要广得多。猥琐男明显知道这人的厉害,道歉也就颇为爽快,这些细节等到凌祈知道已经是后话了。 看到咸猪手道了歉,凌祈稍微冷静了些,公众场合不允许她再擅自惹出什么事端,只能再恶狠狠地剜了猥琐男一眼,走到边线准备发球。蔺繁走过来轻声说:“不好意思,这臭小子不知道分寸,回头我再教训他。现在你主要发球和牵制吧,减少身体接触,我来得分。” 凌祈面无表情地把球传给蔺繁,大脑里各种奇怪的念头混成一团。猥琐男不敢太靠近女孩,只在两米远的地方做了个象征性的防守,三分线里俨然成为了二打二的局面。 刚才怎么会不受控制地害羞?这难道是雌性#激素的力量?这个身体还会逐渐影响我的情绪?接二连三的问号让凌祈打了个寒战,一种可怕的假设迅速在大脑里扩散开来: 难道我的心也会慢慢变成女人吗? 凌祈的表情喜怒难辨,那边的三秒区里却是对抗正酣。蔺繁好似憋着一股恶气无处发泄,完全放弃了平时突破跳投的技术打法,转而采取背身强打篮下的野蛮方式,并不壮硕但极具爆发力的身体让对方的内线节节败退,看架势这家伙完全可以从小前锋打到大前锋…… 连续强吃了四球,蔺繁看到还在场边发呆的女孩不禁皱了皱眉头,试探地唤了句:“阿祈,你还打吗?” 凌祈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冷着脸大步走向三分线弧顶。蔺繁正要把球发到女孩手里,发现她竟然做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动作—— 虽然是小号,但是男性的球服在凌祈身上还是显得宽大了一点。她索性一把拉紧球服的下摆,在腰间狠狠地打了个结,避免再出现刚才的尴尬事。殊不知这么做的效果反而让胸前的曲线更加凸显了起来,腰上的肌肤也是若隐若现。场边围观的男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刚才一瞬间没看清楚,现在仔细观察还真是宏伟啊……” “你说她这什么CUP?我看至少有C!” “我看是D!赌今天的夜宵!” “切,赌了你怎么验证?你敢去摸吗?” 他们要庆幸这些猥亵的对话没被凌祈听了去,否则正在气头上的她保不准真会把理智抛到尼加拉瓜去,然后把几个胡言乱语的年轻人送进医院。 重生一个多月以来,生活第一次用这么露骨直接的方式在凌祈心里刻上了血淋淋的四个大字—— 男女有别。 何其无奈、何其挑衅、何其打击! 是,我是变成了女儿身,但不管老天如何恶意去摆布我的命运,我的心一定要做顶天立地的男人! 凌祈咬咬牙,倔强地从蔺繁手里要回球权,好像要证明什么一样,再无顾忌地放低重心快速运起球来。对面的猥琐男俨然被女孩的气势镇住了,僵在原地目送她从身边一闪而过。李峰的掩护及时把对方高大的中锋挡在身后,女孩已经如灵猫般腾空而起,篮球就像她直指敌阵的战刃,劈开所有艰难险阻直奔篮筐而去! 我依然有一份男儿的傲气和尊严!凌祈眼里盯着篮筐,就像看着自己能够重新加冕的王位。 但是她忽略了,男生在比赛的最后关头,是不会允许自己的队伍被一个女孩绝杀的! 也许是混乱的思绪蒙蔽了眼睛,凌祈忘了篮球的精髓是团队,她根本没有做好应对补防的准备。就在篮球就要脱离指尖的瞬间,一个矫健的黑影斜刺里杀出,决绝地将少女的绝杀上篮一掌扇飞!同时巨大的惯性让这个强壮的躯体狠狠撞在凌祈的身侧,那感觉就和土方车碾过卡罗拉一般…… 凶狠的撞击让凌祈惨哼一声,真正感受了一把断线风筝的境遇,一向自负的她眼中满是诧异和悲凉,心中那四个字更加鲜血淋漓起来。 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双眼,女孩就坠落了下来,只是预想中与水泥地硬碰硬的感觉没有出现,她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宽广又柔软的怀抱里…… 凌祈的身体因为撞击的疼痛而有些蜷缩,一双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尽管左侧的半边身体有些发麻,清醒过来的凌祈还是第一时间想要挣脱这个怀抱,她不想自己表现出任何女性的柔弱。 可是微微的挣扎反而让这个怀抱变得更紧了,紧得让女孩的身体突然有一种充实的安全感,让她瞬间竟然有点舍不得离开这种拥抱,脑海逐渐变得空白…… 第15回:身心不一 心里本能地在排斥,身上却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这种身体和思想背道而驰的感觉……很微妙。 耳边传来蔺繁关心的声音:“别乱动,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个声音如醍醐灌顶,把凌祈迷乱的思维拉回现实,她咬着牙挣开蔺繁的双手,仓皇地后退了几步。 少女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已经聚起一片火烧云,她慌乱地对蔺繁警告道:“别碰我!离我远点!” 蔺繁的双手无措地僵在空中,也不知该不该放下,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凌祈紧张地盯着男孩的双手,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走向场边。 我到底是怎么了?! 凌祈一屁股坐在还有些余热的草坪上,也不管什么女孩的形象,脑袋垂在两个膝盖中间大声喘着粗气,余光瞥见蔺繁和撞伤自己的大块头正在理论也懒得管了。 突然一瓶脉动递到了面前,耳边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阿祈,先喝点水吧!” 凌祈心头一震,快速回过头去,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少女脸上挂着关心的表情。她慌忙站起来,心虚地在金雁翎和远处的蔺繁身上来回打量,只看得金雁翎莫名其妙:“阿祈你看什么呢,这是我刚才在超市给你买的水啊,你急着去打球都忘在我这里了!” “呃……哦!对啊!”凌祈因为紧张而有点语无伦次,赶紧拧开盖子灌了几口,清凉的饮料润过喉管,让女孩的心情平复了少许。她不确定金雁翎究竟看到了多少前面荒诞的戏份,小心试探道:“雁翎你不是还在上形体课吗,怎么有空跑来看我打球了?” 金雁翎回了个有些暧昧的笑脸:“今天是学期第一节课,很多学生没有准备好服装,老师只能讲解一些基本要领,我趁着休息时间就偷溜出来了。话说你篮球打得真的很厉害呢,刚才的上篮好可惜哦!” 凌祈的脑袋嗡了一声,看来刚才蔺繁抱着自己的景象都被她看了去,顿时觉得太阳穴上都隐隐作痛起来。结果有个讨厌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阿祈,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这混蛋是我们篮球队的人,刚才我已经喷过他了,现在他跟你道个歉。” 凌祈正想说什么,大高个低着头抢先说:“抱歉了学妹,我叫陶李蹊,校队替补大前锋,刚才打的脑热没收住撞了你,真是对不起。” “没事儿,打球有些对抗是正常的,只怪我当时没注意你会来补防,别往心里去。”凌祈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挺文雅的名字嘛,和你的造型不搭哦……”正说着,左肩膀传来的疼痛让她眼角一抽。 蔺繁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马上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件防风的运动外套,那动作分明就是想给受伤的少女披上。凌祈心中一阵恶寒,刚想要阻止,没想到金雁翎反而成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典型,笑着和蔺繁道了一声谢就接过外套,趁着凌祈没反应过来的空挡披上她的肩膀。 打发了陶李蹊回去继续训练,蔺繁转过来继续说:“阿祈,我帮你跟教练请假了,你出了汗又受伤最好别吹风,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蔺繁的笑容看着挺真诚,凌祈心里却一直留着前世遗下的偏见,她不冷不热地说:“不麻烦学长了,我要等雁翎下课了一起回去,外套还是还给你吧。” 眼看凌祈就要把外套脱下来,却被金雁翎一把按住了:“阿祈,第一节课形体老师已经点过名了,下周才是正式上课,我现在就陪‘你们’一起回去吧!” “我们”?凌祈当然知道金雁翎的意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蔺繁脸上一喜,屁颠屁颠跑去把凌祈的篮球和背包收拾好了扛在肩上,金雁翎则笑嫣嫣地挽着凌祈没有受伤的手臂走在了前面。凌祈知道背后的男孩肯定在打量自己穿着人家外套的背影,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男人的心思就像月夜下的沙漠,表面白亮平和,却隐藏着噬人的流沙,那些心机金雁翎看不出,难道曾经是男人的凌祈会看不出吗?一路走来,凌祈有意识地隔在蔺繁和金雁翎中间,但蔺繁的视线让她一直浑身不自在。想到球场上那个意外的拥抱,凌祈打了个冷战,突然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 难道这家伙的心思一开始就没在雁翎身上? 西区的宿舍楼已经在望,凌祈接到了来自母后大人的电话。刚接起来就因为长时间没有往家里电话慰问而被古舒娴数落了一番,凌祈暗自奇怪,不就一个星期没打电话吗,从前自己当儿子的时候大半个月也没见家里人这般想念,女儿的待遇还真是优越啊…… “阿祈,以后要经常打电话回来知道吗?下周四就是你的生日了,刚开学也别乱跑,我和你爸后天去给你提前庆祝一下怎么样?”古舒娴的声音透着慈爱。 “谢谢妈,我也不小了,其实不用过什么生日啦!你们干嘛不周六来,周日当天来回不是很累吗?” “没办法,你爸晚上刚接了通知,明天有个重要会议要参加,只能推到后天了。当天来回没什么,你想要什么礼物跟妈妈说吧!” “呃,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没什么特别要求的不用特意准备啦!” “好,那到时见,大半个月没见你还怪想的呢!” 又寒暄了几句,凌祈挂上了电话,心里有股暖流慢慢地蕴散开来。不管是对灵魂还是对躯壳,那份对孩子真挚的疼爱是假不了的!女孩微笑着把手机收进包里,抬头正好对上女生园区里刚走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看到凌祈时先皱了下眉头,目光迅速变得有些怨恨。 凌祈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几个女孩和他们擦肩而过,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谁啊?干嘛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我又不认识你! 金雁翎也注意到了这女孩奇怪的表现,她疑惑地问:“阿祈,于晓欢干嘛这么看你?你得罪过她?” “于晓欢?那是谁?” “就是军训的时候站在34排女生第二队队尾的那个。” “没注意过啊,我站排头距离远了点儿。” “切,你也就比我高一点好吗!她就是那个从高中追方惜缘追到大学的女孩,上大课的时候和我们一间教室。” “啊?!”凌祈的眼睛瞪得老大,脑海里浮现出那棵濒死的小胡杨,“我跟她完全不熟啊,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你们在聊什么呢?”一个脑袋从后面凑了上来。 “没你的事儿,爬远点!”凌祈巴不得蔺繁离她俩越远越好。 这高瘦的男生闻言却一点也不动怒,嘴角的微笑更灿烂了:外柔内刚的冰美人,还打得一手好篮球,这么特别的女孩能不追? 同一时间,校道的另一端。 “欢姐,刚才那个比较高的女生就是2班的凌祈吧?” “哼,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于晓欢艳丽的脸上隐着怒意,“你们看到她身上的外套了吗,那分明是个男人的衣服,我看她肯定和跟在后面的那个男生有一腿,这样竟然还敢来招惹惜少!” “欢姐,我们是不是该给这女人一点教训?不过她好像连军训的教官都能打倒,我们不一定应付得来啊。” “那又如何,只要是女人,就会有女人的弱点!我要教训她的方法有的是!“惜少是我的!任何女人都别想染指!何况是这种不检点的泼妇!” 阿嚏!凌祈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阿祈,你不会真着凉了吧,衣服穿好来!”金雁翎有些心疼地拉紧了外套的拉链,凌祈的心中一片暖意。 ———————————————————————————————— 这里是俞南大学一片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连幽会的情侣也极少选择这个有些阴森的角落,此时却有一个身影隐藏在树木营造的阴影中,只能勉强听见他握着一台造型奇特的手机正在小声通话: “对疑似目标的观察有没有进展?”手机里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经过观察,目标的平时表现、行为习惯和运动技能与档案记录的内容都有较大差异,很有可能是主任怀疑的那种情况。”黑影的回答很严谨。 “有使用过仪器进行测量吗?” “测量的机会比较欠缺,但是在有限的几次短暂跟踪中,发现魂体电波的同步率偏低,但是相比从前记载的案例要更接近正常数值。” “能量波动频率呢?能否和当时的观测样板进行比对?” “仪器还没有记录下足够长的频率波段,需要进一步刺激目标情绪,才能获得有价值的数据。” “好,这是一个长期的观测任务,处里会给你充足的任务时间进行数据收集。请注意,这样的案例在建国以来不超过五个,由于目标背#景涉及政府机关,务必要保证在不惊动目标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是!” 通话中断的忙音在这片幽静的小树林里特别清晰,一个身影把手机放进裤兜里,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长期的观测任务吗?挺好的。” 黑影矫健地隐没在树林的阴影中,看起来这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16回:戏幕一角 时间飞快地来到两天后的周日,父母莅临指导外加庆生的消息着实让309的妹子们都欢乐了一把,有大餐蹭的机会谁想错过呢? 晚上这顿饭是凌祈“又”上大学以来最丰盛的一顿了,大方的凌祈父母把309请到了X市的一家高级酒店里。看到一桌的美味佳肴,几个女孩丝毫没有因为刚才车后座的拥挤而影响心情,大快朵颐才是她们最需要做的事情。桌上的气氛一直保持着一个欢快的温度,等到凌祈点燃蛋糕上所有蜡烛时,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真的……好温暖。 凝视着蜡烛上兴奋的火焰,凌祈觉得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温馨和幸福,好像一直漂泊的小舟被拥进了风平浪静的港湾,整个心灵都有了依靠。看着父母和舍友祝福的表情,她微笑着忍住眼角的温热,吹灭了代表生辰的烛光。 饭后留着古舒娴和女孩们热情地唠嗑着,凌隆带着凌祈来到酒店广场上一个僻静的角落。看着父亲有些严肃的脸,凌祈慢慢从刚才的幸福中冷静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老爹一脸的不爽一定和自己有关。最近惹了什么事端她心知肚明,赶紧在心里打了几个可能被质问的腹稿。 “听说,你军训的时候跟教官打架了?” 凌祈的眼睛稍稍睁大了点,有些事情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是的,那个教官调戏我舍友。” 女儿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凌隆略一蹙眉,接着问道:“你好像还打赢了?什么时候学的这手本事?” 凌祈心念急转,当时和徐威单挑的细节只有学生目击,就算父母从学校方面得知的消息,应该也只有结果而没有过程,她的格斗技术不会那么轻易泄露。于是女孩嘴角轻翘,半调侃地说:“很简单,趁其不备击打一些脆弱部位。” 凌隆面色一沉:“臭丫头,哪里学的粗俗段子,还知道什么叫脆弱部位?看你一副得意的样子,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祈心中剧震,这句话对她来说是致命的怀疑!女孩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有些忘形的表情,谨慎地答道:“有时候……不采取一些措施,您的女儿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了。” 短暂的沉默,凌祈心中忐忑,猜测着父亲的下一步回应。突然她觉得一只手在自己头顶摩挲了一下,爱怜地顺着长发捋到发梢,停在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女儿啊,不用害怕,你做的对!只是下次别这么鲁莽了。” 凌祈心中一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父亲:“好的爸,我下次会注意的。”说话中她脸上舒展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欣慰的认同感。 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凌祈顺口问:“爸,昨天都周六放假还开会,什么会这么重要?”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同样为政府卖命,偶尔和父亲讨论一下工作内容,了解一些城市的时事动向是这青年的兴趣之一。 不过对凌隆来说,对政府部门毫无兴趣的女儿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工作,让他有些意想不到,但女儿既然问了,自然是要回答的。“是一个大型招商引资项目要落户Z市,就在和X市接壤的久安县。” “哦?有多大规模的项目还能在周末劳烦局长大人了?” “你这孩子,嘴上越来越痞气!是X市的商界巨头之一沧源集团投资的。这个企业可不简单,在X市乃至整个F省都有很深厚的背#景,前段时间在X市中心区还刚剪彩了一栋叫沧源大厦的超高层写字楼。这个项目初期投资就不小,之所以选择久安县,一是想要把Z市的地皮利用起来,弥补X市面积不足的缺点;二是看中久安县距离X市最近的区位优势,顺便能拉动久安县乃至整个Z市的经济水平。” 难得女儿对时政民生感兴趣,凌隆半说半教地和她讲起来。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个19岁的少女,而是个快将而立的青年,思维和见识都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沧源集团的眼光和胃口都挺厉害呀!”凌祈略一思考,“这个项目选择的是久安县,莫非是工业区?能提供多少财政收入?” 凌隆对女儿提出这么专业的问题感到诧异:“好丫头,你最近是不是书读了不少啊!这确实是个工业区项目,计划五年内完全建成投入生产,预计全面投产可以年供超过15个亿的税收。” 凌祈回忆了一下07年的数据,惊讶地说:“那可是接近久安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了!作为一个工业立县的小县城,这么大个蛋糕打死也要咬住啊!市委市政府那里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有这么好的事情,自然是万二分的答应了!Z市以前的风头都被X市这个经济特区给盖住了,这次难得有个长脸的机会,上头哪里有可能放过!” “但是工业区的建设涉及到很多征地拆迁和环境保护的问题吧?市政府和久安县政府估计有的忙咯!话说爸你在这个项目分到了什么任务呢?” “你爸是建设局的正好对上这口,而且过几个月估计就要调到久安县当县长了呢,于情于理,这会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的。”凌隆的下巴上扬了几分,这次调动对他的仕途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凌祈心中一震,暗自算了下时间,自己竟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她思考了一会,尽量用“惊喜”的语气说:“真的吗?那恭喜爸了,这可是一大政绩呢,千万要把握住呀!” “乖女儿,爸爸会的!说实话,晚上你让我很吃惊,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凌隆欣慰地拍了拍凌祈的脸颊,“好啦,我们也说的差不多了,别把你那些舍友晾得太久,回去吧。” 凌祈乖巧地跟着父亲往回走,心里却思潮涌动。她对这次项目的机遇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多了些担心,这么大的项目堪称全市近几年的项目龙头之一,除了巨大的政绩和经济效益,压力和责任也是异常沉重的,父亲此时调动到久安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究竟是福是祸呢? 另外沧源集团是什么?在自己原本那个时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一号企业,它的经营主业是什么?一下子就能出手年税收15亿规模的工业投资项目,好惊人的实力!历史偏差了这么多吗…… 回到宿舍的女孩们还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今天酒店的美食、古舒娴的亲切等等,凌祈则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这个闻所未闻的“沧源集团”。随着网页的刷新,女孩的眼睛也睁大了,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信息: Z市领导与沧源集团洽谈久安县沧源工业区项目的招商引资会议赫然就是新闻的头条!仔细盯着网页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凌祈确定几个出现在新闻里的沧源高层她前世今生都完全没见过。 又翻了一条新闻,记录的是前段时间沧源大厦剪彩的盛况,实景照片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沧源的实力与奢华。大致浏览了一下新闻里提到的参加领导名单,凌祈瞬间目瞪口呆,能把X市的市委常委级别领导凑齐,这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这绝对不是单纯的私营公司! 最后看到的是一条沧源集团在X市郊区兴建的金洋堆场即将竣工的消息,女孩的脑袋更迷糊了。这个企业究竟是做什么的,竟然在房地产、工业、远洋运输和跨国贸易都有涉猎?说它在政府这没关系连傻瓜都不会信,问题在于这个企业的关系网究竟是达到什么级别。 凌祈不知道,她今天获得的所有消息,不过是揭开这场大戏幕布的微微一角而已。 默默合上了电脑,凌祈把思路大概理了一遍,这个世界确实和自己经历的历史完全是两码事,所谓拥有多活数年的经验根本只是个笑话而已。除了心智更为成熟、社会阅历稍微多一点以外,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相比大学生并没有强到哪去。 宿舍里的女孩基本都沐浴完毕,落在最后的凌祈也不在纠结,翻出换洗衣物准备洗澡,然而U608却赶在她迈进浴室门之前唱起了歌。 “喂,哪位?” “你是凌祈吧?惜少有事情找你,晚上11点半,西区校门外有人接应你,不要迟到!”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方惜缘找我什么事?难道是青炎会的线索?!怎么会是个女的打电话来?凌祈眉头一皱,还想多说几句,对方已经结束了通话,只剩下无意义的忙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机会错过就没了!凌祈有些激动地想着,一看时间已经11点多了,随手把换洗衣服往床上一扔,拽过一件外套披上就匆匆出了宿舍。 第17回:恶斗 已经逼近宿舍熄灯的时间了,外面的商业街基本看不见什么女生了,只有对夜生活乐此不疲的男孩们在酒桌上挥霍着青春。凌祈匆匆赶到校门口,一看时间还早到了10分钟左右,只好百无聊赖地靠着一根路灯柱子发呆。 当时要是记得跟方惜缘要个手机号就好了! “喂,你看那边,校门口那个女的,美女啊!” “你喝多了吧,这个点还有美女出现?又没看到那些包养美女的豪车……哎呀,真是美女啊!?” “别的不说,你看那腿,还真没见过线条这么漂亮的!” “你这老毛病就知道看腿,像我都是先看脸!这妹子的眼神明显就是个冰美人,小心冻死你!” “怕什么,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有戏,像你这种光说不练的注定一辈子光棍~!嘿美女,这么晚还跑出来干嘛,不安全哦,要不要我送你回宿舍啊?” 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大学生摇摇晃晃地从马路对面走来,脑袋不清楚的他们用自以为很小的音量对凌祈评头论足,殊不知那些刺耳内容都被少女听了个真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热裤,翻了个白眼,抱起双臂挡在胸前,以一个男性化的姿态冷冷地侧过身去。 如果还是个英武青年,这个动作足够让旁人得到“请勿打扰”的信息了,可是凌祈现在依样画葫芦,除了让自己的胸部在手臂的支撑下更诱人些,完全没有任何警告的效果…… “呃,美女,别紧张,我们也是俞南的学生,没有恶意的。” 才怪!作为过来人,凌祈非常了解那种带颜色的眼神对这些血气方刚的大学生意味着什么,估计在这两个家伙在心里都把自己意淫了无数次了吧!想到这里,她的眼角恶心地抽搐了一下,冷冰冰地说:“走开,别烦我!” “哟呵,美女脾气还挺大啊,这样不可爱哦~!”一个男生晃了晃右手食指,又靠近了两步,“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别这样凶嘛!啊呀……!!”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就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原来凌祈的小手已经迅速擒住了那根碍眼的食指,只往手背方向轻轻一扭,剧烈的疼痛就马上打断了这货想说的所有内容。 另一个男生吓得清醒了大半,赶紧冲上来抓住凌祈的手腕,语无伦次地说:“美女别激动啊,我这兄弟开玩笑的!哎哟喂……!!” 滑不留手的皓腕轻巧地一转就挣脱了束缚,凌祈反手抓住另一个男生的小臂轻移莲步,这货的右手就被悲剧地别到背后一个尴尬的角度,肩关节哭喊着抗议起来。 “对……对不起啊大姐,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放手啊……很痛啊!” 看到两个人疼的龇牙咧嘴,凌祈稍微觉得解恨了些,松手的同时咧着嘴说:“想泡妞也要看清楚对象好么,别老想着酒壮怂人胆,不嫌丢人啊!” 两个男生吓得点头哈腰,看凌祈没有什么追究的意思,赶紧溜之大吉了。 “喂,学校里怎么还有这么悍的女人啊??” “我哪里知道啊!就听说法学院大一出了个女武神,难道我们今天碰到的就是她?” “女武神?天啊,这么凶为什么偏偏又长得这么漂亮,特别是那腿,上天真不公平!” “靠,你还想个屁腿啊,她要是腿也用上我看今晚咱都要去校医院!” 听着两个男生逐渐远去的议论,凌祈冷笑着耸了耸肩,回过头来却发现马路对面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女正向她走来。 “你是凌祈吧?惜少就在前面等你,跟我来。” 怎么连接应的人也是女的?方惜缘搞什么鬼?凌祈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少女在前面走的不紧不慢,凌祈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跟着。一路无话地走了十几分钟,女孩的心中慢慢起了一丝不安,她环顾四周,发现两人早已离开了商业街的范围,连大排档都越来越稀少,再往前走路灯都要没了。 有些不对劲,方惜缘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约我?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方惜缘在哪儿?叫他出来!”凌祈停下脚步大声质问。那少女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你马上就知道了!” 一阵笑声从黑暗中飘来,几个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把她的来时路堵了个结实,为首却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于晓欢?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凌祈对这个女孩敌意的眼神还是印象颇深,只是她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此人,当时看到那棵濒死的小胡杨时她还货真价实地同情过一把呢! “你就是那个凌祈?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敢去招惹我家惜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于晓欢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腔调,“想靠傍大款求包养?今天就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有些人最好永远别去碰!” “于晓欢你是误会了吧,我和方惜缘只是泛泛之交而已……”凌祈一头雾水,还没解释完就觉得眼前一花——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凌祈白皙的脸蛋上迅速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印,这记耳光把她扇的有点蒙,刚要清醒了过来,第二下已经迫在眉睫! 这疯婆娘!打人不打脸的道理都不懂吗? 被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扇耳光,是可忍孰不可忍!凌祈迅速抬手格开第二下耳光,同时以牙还牙在于晓欢的脸上也来了一下。 于晓欢愣愣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后退了几步,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起来:“你还敢还手?!我爸妈都没敢打我!今天我不弄死你!给我扒光她!” 几个混混摸样的人马上围了上来,凌祈心中一惊,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总共八个人,那两个女应该只是围观,那么对手就是这六个男的了!凌祈被团团围住,迅速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大概判断了一下局势。对自己的身体对抗承受能力,凌祈实在是没有信心,看来只能凭技术取胜了! 一个头发染成土黄色的男子步步逼近,猥琐的目光在凌祈胸前和大腿上打转,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小妞,别说哥几个欺负女的,你得罪了于小姐就应该有这么个下场。其实你长得不错,如果肯陪咱娱乐娱乐,也许能少点皮肉之苦哦!” 看来不给点下马威,今天很难脱身了!凌祈冷笑一声,决定先发制人。她的身体略一蜷缩,突然像绷直的弹簧一样冲出去,一拳砸向黄头发的面门!黄头发明显也是个街头斗殴的老手,看这娇滴滴的女娃突然发难也不紧张,右爪张开就想钳住凌祈的手腕,不料少女好像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突然止住拳势,同时身体一歪欺到黄头发身侧,两只手已经攀上了这男人的右臂。 没人看清凌祈做了什么手脚,只听到几声刺耳的骨节摩擦声,黄头发已经滚倒在地上杀猪般嚎叫起来。他的右手扭成了一个奇异的姿态,腕关节、肘关节和肩关节都脱臼了。凌祈冷冷的看着在地上惨叫的混混,抬脚往他下颚上一蹬,黄头发立刻昏死过去。 “不想变成这样就把路让出来!”凌祈把脚慢慢地从黄头发身上抬起来,目光异常阴冷。几个男人显然没有预见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女孩竟有这么凶悍的身手,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远处的于晓欢也吓得不轻,但很快又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怕什么!你们五个男人还打不过这一个女的?!谁放倒她,她今晚就是谁的,有事情我来摆平!” 好恶毒的女人!看到几个小流氓受到鼓舞又开始蠢蠢欲动,凌祈恶狠狠地瞪了于晓欢一眼。她知道刚才的威吓效果已经减弱,这个身体又绝对不能和五个男人硬碰硬,看来必须要贯彻一下打架的原则了。 以寡敌众,先杀弱者! 凌祈略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敌人,锁定了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男人,全力向他冲去!几个小流氓明显没料到这女孩竟然还敢主动出击,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让凌祈冲到距离目标不足两米的地方。 矮小男人倒是处变不惊,他架起马步,一记重拳就向凌祈胸口打来!女孩面色一沉,整个人突然侧倒在地,接着冲锋的惯性从矮小男人的两腿中间滑过,同时一肘子狠狠捅在这人的下阴上…… “嗷……啊……” 这回倒是没有杀猪声那么惨烈,矮小男人直接软倒在地,痛得只能发出轻微的哼哼。看样子不赶紧去医院的话,他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都要交代了。几个小流氓完全感同身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命#根子那里仿佛都隐隐作痛起来。 凌祈迅速站起身形,也不管这流氓死活,三十六计走为上! “你们这群傻逼在发什么呆!快去追啊!要是让她跑了,你们谁也别想拿到一个子儿!” 听到于晓欢歇斯底里的骂声,混混们才意识到那个暴力女已经逃之夭夭了,他们同情地看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的矮个男,带着粗暴的恐吓声追了上去。 第18回:千钧一发 这……这到底是什么女人?下手又快又狠,一下就撂倒一个,变态啊! 看着两个混混半死不活的惨状,引诱凌祈上当的女孩双腿一软坐在地上,那种惨状远远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于晓欢表面上气焰嚣张地叫喊着,实际上双腿已经在微微地打着摆子了…… 如果是在大路上狂奔,这个身体一定会被追上的,只有转到小路里才能甩掉他们!打定主意的凌祈立刻急转弯拐进了一条巷子,小流氓们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当先的一个刚拐过弯,一记鞭腿就迎面抽在他的侧脸上,巨大的惯性直接让这人的脑袋狠狠砸在了旁边的墙壁棱角上,吭也没吭就跪了。 剩下的三个人先后赶到,看见当头又躺了一个都不敢妄动,牢牢把住了巷子出口。凌祈慢慢退了几步,心里发起苦来。本以为转进小路能有更多机会,没想到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女孩的右腿因为这一踢隐隐发麻,大大影响了灵活性,现在虽然占了气场上的优势,但形势已经不容乐观。 这巷子足有三米宽,很难利用地势制造一对一的机会,几个流氓冷静下来以后也发现了这一点,慢慢缩小了包围圈。惊魂未定的于晓欢和时髦少女这才赶到巷口,看到这情况总算放下心来,幸灾乐祸地看着凌祈如何做困兽之斗。 可恶,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呼救只会浪费体力,只能拼了! 凌祈架起散打的防御动作,短兵相接的搏斗开始了。三个混混忌惮少女凶狠的关节技,均采取游斗的策略,凌祈哪能让他们这样消耗自己的体能,迅速锁定一个目标穷追猛打。被当做目标的混混心中紧张,只顾着格挡冲向面门的佯攻,下三路已经门户大开。凌祈马上全力接上一个凶狠的蹬踏,一声令人牙酸的惨叫响起,混混的膝关节逆向弯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角度。 有机会!少女支起左肘刚想砸向对手的太阳穴,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打得兴起的凌祈忘了自己和当年的一个显著差别,女孩的长发在打架中是致命的弱点! 还来不及转身看是哪个混蛋下的黑手,一记重拳已经砸在她的侧脸上,这下打得凌祈眼冒金星险些晕过去。她咬着牙刚吐出一口血沫,腹部又挨了一下残忍的膝撞,女孩终于全身瘫软下来,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娘们好厉害,还好大哥抓住她的头发,不然还真制不住她!”一个挨了凌祈几下拳脚的混混揉了揉脸上的痛处,心有余悸地说。 “于小姐,这么厉害的妞你好歹事先说清楚,我还真没见过有人这么能扭人手脚的!兄弟们这次伤的惨了,这钱你也要给上!”混混头子把凌祈的辫子往另一人手里一塞,怒气冲冲地质问于晓欢。 “我也不知道她还留了这么一手啊!反正现在她是你的奖励了,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你手下的医药费也不是问题。总之,要让她以后在学校永远抬不起头来!”于晓欢冷笑着拿出了手机,准备给接下来的景象“拍照留念”。 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凌祈的上衣领口被扯开了,露出了胸前一片雪白,已经恢复意识的她死命盯着那个一脸淫笑的混混头子,却毫无反抗之力。 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刚才没仔细看,这妞的长相身材还相当不错嘛,就是凶了点,不拿点补偿怎么行?” 流氓头子的手在少女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顺着光滑的脖颈一路向下,滑进撕开的领口里。凌祈双手反剪在背后,辫子被死死往后拉紧,上身的丰满被迫挺起一个诱人的弧度,想要把身体向后退缩躲避都不能。她感到胸前传来一阵陌生但强烈的冲击,羞耻、恶心、愤怒等等强烈的情绪瞬间充斥了全身,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女人,就算打架输了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凌辱吧!可恶!可恶!! 混混头子一边对凌祈上下其手,一边得意地看着她的脸,不想放过任何女孩服软的媚态,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想把他生撕嚼碎的目光。 这绝对不是一个女人会有的眼神,流氓头子心里一抖,不觉退后了半步,手也离开了凌祈的身体。但是下一秒钟他就因为自己一瞬间的怯懦而恼羞成怒,一个耳光毫不犹豫招呼在少女的脸颊,一丝鲜血飞到地上,溅成几朵残酷的梅花。 对,就是这样!于晓欢得意地举起手机,正要按下拍摄键,突然远方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在夜深人静的校外特别明显。她转过头看清了那毒蛇瞳孔一般的车灯形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是一辆凯迪拉克。 轮廓刚硬的美式SUV一个横向漂移急停在距离人群不到十米的地方,驾驶室里一条人影电射而出! “给我放开她!!”炸雷般的怒吼震得所有人一哆嗦,方惜缘高速冲向手还停在凌祈身上的流氓头子,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一紧,一条铁臂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掐着他的脑袋撞在旁边的墙上,发出一声恐怖的闷响,灰白的粉刷墙面已经溅上了一片猩红。 后脑的剧烈疼痛让流氓头子失声痛叫,本能地弯下身体。他的后续动作完全落入惜少的预判,坚硬的肘关节和膝盖同时闷在这人脑袋的前后,爆出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于晓欢吓得瘫倒在地,掉落手机裹上了一层尘土。 看到流氓头子还在地上抽搐挣扎,方惜缘面无表情地蹲坐下去,抓住他的脑袋往水泥地上又重重一磕……这家伙终于脸上一塌糊涂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鼻子看来是保不住了。 衣服上溅了不少血迹的惜少慢慢站直了身体,歪着头走向最后那个挟着凌祈的家伙,紧握的拳头发出噼啪的响声,那架势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杀神。 一大片阴影把这个身高不超过175的流氓完全笼罩,他全身止不住像筛糠一般颤抖起来,方惜缘瞪着通红的虎目,冷冷地说: “有什么遗言吗?” 心胆俱裂的小混混急促地呼吸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放开手里的女孩头也不回地逃走了,一边亡命狂奔嘴里还因为恐怖而不时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嚎叫。方惜缘赶紧扶住凌祈软倒的娇躯,紧张地观察了片刻,确定没有严重内出血的症状,才把她横抱而起走向自己的座驾。凌祈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想要挣脱惜少的怀抱,却觉得全身软得像棉花糖似的,只好无奈放弃。 走上大路,方惜缘看到远处两个混混的惨状,惊讶地看了看怀里的少女,不禁把她抱得更紧了。 好家伙,一打六还废了这么多人,她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晓欢看到惜少经过自己身边就像经过一棵野草一般,咬着牙止住了全身的哆嗦,对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什么负心汉、不要脸之类没有技术含量的词不一而足。 “如果再有下一次,这些人就是你的榜样。”方惜缘脚步不带一点滞涩,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威胁,于晓欢全身一悚,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凌祈被小心地放进凯迪拉克的副驾座,方惜缘仔细地用安全带把她固定好,又放平了靠背,回到驾驶室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欢姐,这……这要怎么办?”时髦少女哆嗦着问。 “我哪里知道!先打120!别弄出人命来!”于晓欢牙关颤抖着,眼角已经逼出了怨恨的泪光。 俞南大学位于X市的郊区,午夜时分的公路上已经空空荡荡,只有一辆闪着竖条尾灯的汽车飞驰而过。凯迪拉克在油门的鞭策下已经飙到了200公里的时速,方惜缘的侧脸在路灯的照耀下有节奏地明暗着。回过气来的凌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撕得一塌糊涂的T恤胸衣,咬咬牙拉紧了领口,虚弱地挤出一句话: “谢谢你。” 方惜缘余光瞟过女孩虚弱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声音却毫无波澜:“你太逞强了,现在少说话,好好躺着,我送你到X市最好的医院去,这里的校医院不值得信任。” 凌祈不服气地笑了一下,忍着轻微的头晕和呕吐感轻声说:“还不是因为你和那疯女人纠缠不清害了我!” “对不起。”方惜缘眉头一皱,不敢再偷看女孩的表情。 这小子居然这么爽快就认错了?凌祈的眼睛微微一眯,接着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晚上有难的?” “你哪儿那么多话,赶紧闭上嘴休息。”方惜缘被问的越来越心虚,躲过女孩不爽的眼神,装着强硬起来。他拿起一个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随口念出一个号码接通:“马上去中山医院预约最好的骨科、内科和颅脑外科医生,我20分钟以后就到!” 凌祈看着方惜缘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冷哼了一声,身心放松后一阵疲惫涌了上来,眼前慢慢变得模糊了。 第19回:生日快乐 等到凌祈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映入眼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周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消毒药水味。她勉强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坐起来,碰得旁边的吊瓶架吱吱有声,惊醒了椅子上打盹的男人。 “你醒了?”方惜缘干练地走到凌祈床边示意她不要乱动,女孩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丝。 凌祈感到头还是晕眩着提不起精神,用手一摸才发现额头和脸颊都缠了些绷带,特别是脸上一碰就隐隐作痛。她有些无奈地把手放回床上放弃了挣扎,随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方惜缘按下呼叫护士的按钮,淡淡地答道:“差不多12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医生诊断你有大量软组织挫伤,万幸的是没有脑震荡和内出血,但是必须在医院休养两天。” 凌祈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穿着的不再是那套因为打架而有些残破的衣服,而换成了浅蓝条纹的病号服。她迫不及待地说:“把我手机拿来,我要给我舍友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已经用你的手机跟你舍友打过招呼了,上课请假的事情让她们去办就行了,到时候我再找医院开个证明给你拿去销假。”方惜缘嘴角微微扬起,有些胜利者的得意。 凌祈脸上微微变色,有些责怪地说:“谁让你擅自动我手机的,你让她们拿什么理由请假?” “那简单,我说你被一辆摩托车撞了,但是不严重。我估摸着下午下课她们就会来看你。放心,不是专业人士看不出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凌祈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的闷气。方惜缘微笑欣赏着女孩靓丽的侧影,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说:“医生说你恢复的不错,身体素质挺好的。话说昨天那几个小流氓都是你放倒的?” “是,还不是因为你和那于晓欢的感情纠葛,搞得我来背了黑锅!”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坐起来的女孩马上吧身体挪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余怒未消地回答。 “哎哟,你还真挺能打!”方惜缘明显忽略了“是”后面的整句话,“那几个家伙我稍微看了一下,都是被非常凶狠的方式一下撂倒的,你格斗技术不错啊,居然还会关节技,都是哪里学的?” 凌祈轻扬的下巴带着些傲气:“这你不用管,反正你记住,我很能打,没事别来招惹我。” 本来应该是嚣张的宣言被女孩说出来怎么总让人觉得是在傲娇呢?方惜缘坏笑着说:“很能打的小姐,忘了最后谁救了你吗?” 凌祈一时语塞,突然想起自己被这家伙横抱起来的时候分明是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脸沉了下来:“昨天你都看到了什么!” “呃,什么都没看到……我就是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所以就拔刀相助了。”方惜缘有些心虚地看向门口,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抱着凌祈的情景。当时佳人有难,方惜缘的注意力没特别集中在这些绮念上。现在想起美人在怀的时候,胸前一片欲遮还羞的温香软玉加上暴露在外线条玲珑的美腿,都足以让他心动神摇。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于晓欢那个点约我出来见面的?还有她是怎么拿到我的手机号的?居然会以你的名义骗我出来,未免太巧合了吧!”凌祈看不清方惜缘的表情,略略提高音量要求他马上转过头来。 这招还真有效,方惜缘愣愣地转过头来看了凌祈一眼,假装大惊小怪地说:“哟呵,作为一个女人,你的逻辑思维还真不错,那你猜猜这其中隐藏了什么?” 什么叫“作为一个女人”,少看不起人啊!凌祈一脸不爽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肯定有人泄露了我的手机号给于晓欢,给你通风报信的估计也是同一个人,否则不会知道这么精确的时间地点。” 方惜缘的眼里亮了一下,兴奋地说:“好家伙,还真被你猜对了。没错,是耳钉漏了你的号码,于晓欢他得罪不起,但更不能不告诉我。当你离开宿舍的时候他就一路跟踪,顺便通知我了。” 凌祈皱了皱眉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病房的门又打开了。进来的居然就是耳钉,他看到凌祈已经醒来,心虚地叫了声“惜少”,然后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床边的几子上。 “耳钉,你哪里搞到我手机号的?为什么又把它给了于晓欢?”来人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凌祈就质问起来。 “这……”耳钉尴尬了一下,以目光向方惜缘求助,看到惜少摆着无所谓的表情点了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到:“凌祈小姐你别生气,你的手机号是惜少让我查的,于小姐要问我不敢不给啊。” 凌祈瞪了他一眼,想想这人也有夹心饼干的难处,暂时不再为难他,结果方惜缘的话就越发欠揍起来:“你也别跟耳钉计较,有什么意见冲我来,好歹人家还帮你买了红枣粥来,赶紧趁热吃了省的一会想打人没力气!” 你也知道我想揍你啊!凌祈气的牙痒痒,脸上又疼了起来,惜少却突然凑到她耳边,女孩的耳垂都可以感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对了,生日快乐!” 凌祈的眉毛跳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瞥了惜少一眼,笑容有些苦涩。方惜缘原本预估了女孩会有的各种表现:嗔怒、羞涩、欢喜等等,唯独没有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副凄清的表情。他慢慢坐直身体,想从凌祈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 这并不是我的生日,却偏偏给了我最荒诞最凶险的经历,难道又是命运的玩笑吗?就算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剧本也未免太过狗血了吧? 假如不是个女子,恐怕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吧! 凌祈摇摇头冷笑了一声:“那你及时来救我还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呢!” 方惜缘有些失神,他看到凌祈那双剪水双瞳里隐藏着不为人道的落寞,原本泼辣坚毅的形象蒙上了一层孤寂的脆弱。“不,这只是我给你礼物的一个契机罢了。”他拿起几子上的红枣粥,轻轻掀开餐盒的盖子。 “我自己吃就行,不劳烦你。”凌祈快口说道,抬手拿起盒子里的调羹。她并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像女人那样的软弱,更不想被一个男人喂……还带着微温的红枣粥滑进胃里,粘糯的甜让女孩舒服不少。方惜缘耐心地端着餐盒等到凌祈吃完,才把餐盒重新收好,递过一张纸巾。 耳钉默默地站在病房的一角,脸上有些玩味。 黄昏时分,309的女孩们拎着大包小包涌进了病房。看到凌祈虚弱的样子,三个女孩都心疼起来,快嘴的程珺马上骂起了那个杜撰的“肇事者”:“阿祈,看你头上都缠着绷带,是不是伤的很严重?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开的摩托车!” “没什么的,就是有些软组织挫伤才包了绷带,休息几天就好了。”凌祈斜眼看了一下坐在远处椅子上的方惜缘,笑着说,“不过都是因为坐着的那个家伙我才受伤的。” 三个女孩齐刷刷转过头瞪着方惜缘,来不及反应的惜少一脸尴尬……虽然凌祈的伤不是他“骑摩托车撞的”,可偏偏又没办法反驳这女孩的说法,毕竟这次事件的根源就在于方惜缘和于晓欢的纠葛,于是他索性放弃了解释。 不过309的女侠们可没有放过方惜缘,首当其冲的就是性子直爽的王思玄,一副舍长的派头搞得方惜缘都有些哭笑不得:“你就是那惜少吗,骑个摩托车也不会小心点?我们家阿祈被你这么一撞要是破相了怎么办,你付得起责任吗?” “就是!大家叫你惜少是给你面子,这次你不好好补偿阿祈,我们都跟你没完!”程珺接过话头,小脸因为气愤而有些涨红。 金雁翎算比较沉得住气,只是愤愤地瞪了方惜缘一眼,继续握着凌祈的手问长问短。凌祈很满意现在的情况,看到平时嚣张跋扈的方惜缘吃瘪,那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快! 两个女孩嘈杂的质问逐渐让方惜缘失去了耐性,他有些厌烦地搓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大声应付道:“行了行了,我知错还不行吗?凌祈的事情我会好好补偿,过几天等她好了我亲自给送回去!你们几个能不咋呼了?” 初步胜利,309女侠见好就收,继续七嘴八舌和凌祈寒暄起来。一小时后忍无可忍的方惜缘在护士的帮助下才把她们赶了出去,女孩们留下了不少水果营养品,临走前每个人还给了凌祈一个轻轻的拥抱,着实让她感动。 “其实你不用一直呆在这的,我有护士照顾就行了。”凌祈一边啃着金雁翎给她削的苹果,一边对靠在椅子上打盹的方惜缘说。 惜少眼睛都没睁,嘴里模糊地说:“得了吧,你和你舍友都那么说了,我这个‘肇事者’哪里能一走了之?反正医生说你就只需要住两天观察一下,后天哥就解放了。” “嘿哟,说的好像我逼你留下来似的!莫不是你良心发现想要好好补偿我了?”凌祈说完再也忍不住笑意,张开嘴放肆地大笑起来,结果牵扯到受伤的脸部肌肉,嘴里又是一阵轻微的抽气。 “女人,还是笑得矜持点好。人家大笑那是花枝乱颤,你这笑得跟台风天里的行道树一样,太没形象了。”虽然嘴上挖苦,方惜缘心里还是想着,这女孩平日里冰冷凶悍,笑起来却有种洒脱不羁的自在。 “切,我怎么笑还轮不到你管,该干啥干啥去,我睡觉要紧。”说着凌祈又钻进被窝里,丢给方惜缘一个侧卧的背影。薄薄的空调被在她腰胯上刻画出一条性感的起伏,惜少索性放肆地饱了次眼福。 第20回:礼物 “……是的,云姨,帮我设计一套……淑女清新点,粉色系和牛仔吧……身高170,体重100斤左右,三围90、61、93……哎你就别管我咋知道的了,其他我没法量……这个嘛,目测是C或者D吧,不是很确定……我一会发个照片过去……两天行不行?……赶一下吧,麻烦你了……好的,谢谢云姨!” 方惜缘挂断手机,抬起头正好看见玻璃窗里那个少女有些柔弱的侧影,嘴角翘起了轻松的弧度。 有了医务人员的重点看护,凌祈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过两天半的时间,那张俏脸上的挫伤已经好了大半,只剩下没那么容易消散的淡淡乌青。没有了绷带的束缚,女孩安稳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刚醒来就见到方惜缘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她打趣地说:“你准备的这些是什么玩意儿,难道为了庆祝我出院还要搞个party?” 方惜缘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这些确实是为你出院准备的,不过不是为了开party,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哦?”凌祈皱着眉冷笑道,“你有那么好心还特地去给我买生日礼物?不过这赠送时间也迟了点吧?” “不迟,刚刚好。给你的生日礼物有两份,但是想获得第二份要满足几个条件。”方惜缘嘴角微微翘起。 凌祈对这论调有些不耐烦:“别卖关子,礼物都是什么?条件又是什么?” “能不问的那么直接吗,注意气氛,注意情调。”方惜缘把几个手袋堆在凌祈身边,笑容里的邪气又增了几分,“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应该挺适合你的。这第二个礼物的条件之一就是你要先把第一份收下。” 凌祈狐疑地打开那些手袋瞄了几眼,竟是全套女性的衣物,由内而外从上到下不一而足,她的脸险些涨成猪肝色,气急败坏地说:“什么鬼啊!我才不要穿这种东西啊!原来的衣服呢?” 方惜缘拿起一颗苹果装模作样地啃了一口,才慢吞吞地回答:“原来那些衣服?要么撕破了要么沾着血迹泥土,你确定还能穿?” “那……那内衣裤总还是好的吧。”说到后面凌祈的声音都小了下去,跟一个男人讲这些咋这么令她恶心呢? “得了啊,我扔东西向来都是包成一团丢掉的,估计你的内衣裤和鞋子都裹在里头吧!反正现在有新货了,还不赶紧去浴室洗干净穿好出院,你受得了这消毒水的味道我还受不了呢。”方惜缘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又补了一句:“怕你嫌弃医院的东西,那儿还有一袋全新的沐浴用品,动作快点啊,别搞得我失去耐性破门而入!”说完潇洒地带上房门,外面传来放肆的笑声。 “我靠!你进来试试看!!”凌祈破口大骂了一句,看着手上这些东西犯起愁来……不穿这些难道我还裸奔出院? 卫生间的镜子上蒙了一层水汽,一只葱白似的手轻轻地擦过,镜中的女孩慢慢清晰起来。清秀的眉宇间隐隐透着股英气,线条流畅的脖颈和锁骨,胸前娇挺的柔软,平坦白皙的小腹……不得不说这是让凌祈自己看了都会动心的身体,她的目光不敢再往下看,赶紧把浴巾裹上走出浴室。两套淡青色的蕾丝内衣又看得她心惊肉跳:这孽畜都是什么心态?!买这么骚的衣服,好像还是不同罩杯?!我很乐意欣赏穿着这个的女孩,但不代表我想自己穿啊…… 漫长的等待后房门终于打开,方惜缘的目光凝在女孩身上,脸上满是惊艳。半干的头发慵懒地垂在肩头,白皙的皮肤因为刚浸润温水而透着秀气的淡红。一件浅粉色的荷叶边无袖收腰短款衬衫,朦胧地勾画出少女上身骄傲的曲线;下着一条到膝盖上沿5厘米左右的包臀牛仔短裙,一条深卡其色斜跨女式休闲腰带成了点睛之笔。沿着线条流畅的小腿往下,脚上那双细跟淑女凉鞋让凌祈走路有些颤颤巍巍,心中不停地咒骂着方惜缘心理变态。 她不知道,少女的芳华在合适的衣着衬托下,与原本“暴力女”的形象形成了强烈反差,融汇成一种诡秘的魅力。在看到方惜缘有些痴傻的表情后,凌祈柳眉一紧,那种独特的气质更让人怦然心动:“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么?现在我按你的要求穿好了,快告诉我第二个礼物是什么。” 方惜缘回过神来,轻笑着说:“你这个样子自称帅哥有谁信?死心塌地当女人吧!想拿到第二份礼物就先跟我来。”说罢拎起装着水果食物的袋子走向停在外面的汽车。跟在后面的凌祈小心翼翼地抬头挺胸把重心尽量后移,这凉鞋高度不过四五厘米,但是细跟对于这半路出家的女孩已经是个很大的挑战了。 好不容易挨上了凯迪拉克的副驾座椅,凌祈庆幸自己没有半路崴到脚。方惜缘发动汽车驶出医院,冷不丁问了一句: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青炎会了吗?” “哦?你还记得这事呢?”凌祈脸色一肃。 “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满意,那么有关青炎会的情报,就是你的第二份礼物。”方惜缘瞟了一眼后视镜,转弯开上了主干道。 凌祈脑袋飞速运转了一下,慢慢道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我的一个好朋友是警察,在一次针对青炎会毒枭的行动里殉职。我相信警队里一定有青炎会的线人,行动计划才会败露,所以我一定要抓出那个内鬼为我朋友报仇!” “毒枭?”方惜缘的脑海里窜出一个人的形象,“你指的莫非是陈奇?” “你怎么知道?难道那个阿德和你提到的‘陈哥’就是陈奇?”凌祈微微一惊,她只猜测方惜缘和青炎会有瓜葛,没想到此人竟然能指名道姓地说出她的死敌。 方惜缘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语调平淡如水:“看来你那天听到的事情还不少,你就不怕我把你灭口了?” 凌祈轻嗤了一声:“在大陆这个法治社会,可不是说灭口就能灭口的,年轻人说话别太冲了。况且如果你要灭口当时就不会阻止阿德的攻击,前天晚上更不会来救我。不过我理解你对我有所保留,如果那么容易相信人,你在道上早就混不下去了。” “看来我低估了你。”方惜缘的笑容更盛了,“我也暂时不追究你对我保留了多少,但一个官家小姐能对公安特警的行动了解多少呢?” 凌祈脸上的表情一滞,这一局她棋差了半着,因为方惜缘对她的资料了如指掌,她却苦于势力限制对方惜缘一无所知。在X市,能派去对抗陈奇这种级别的毒枭一定是特警队,方惜缘仅仅通过几句对话就找出了凌祈故事里的破绽,这水平让女孩对他也暗自佩服了一把。 “反正我没有恶意,我只想知道一些……真相,我不能让朋友白死!”这句话关系到凌祈人生的追求,她说得格外真诚,方惜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稳稳地回了一句: “我相信你。” 两人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汽车停在了亮着红灯的路口。 方惜缘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这个外柔内刚的少女,目光停在她浑圆的膝盖上,泛起了一丝轻佻的笑容:“你妈妈没教过你,穿短裙坐着要并拢双腿吗?” “啊?”凌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顺着这男人的视线一看,才发现他灼灼的目光盯在了自己微微张开的双腿上,触电般地把腿一并,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有病啊!我怎么坐不用你来教!况且这恶心的裙子还不是你买的,我自己肯定不会这么穿!”本来就欠缺女性常识的她,要不是这暧昧的提醒还真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 方惜缘欣赏着女孩因为羞怒而涨红的脸蛋,嘴角翘起标志性的欠揍笑容,但很快又严肃起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趟青炎会这谭浑水,它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凌祈也平静下来,语气坚定地说。 方惜缘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小时后,俞南大学。 309宿舍因为凌祈的归来又热闹起来,几个女孩好奇地围着她打转。 “阿祈,你这套衣服哪里来的好漂亮哦,穿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难道是惜少送的?”程珺的眼里泛着星星,在衬衫和裙子上摸索着。 “赔的!”凌祈强调了一下,“被他的摩托车一撞,我的衣服都弄破了,所以他良心发现赔了这一套。”凌祈这么杜撰是为了把不应有的八卦扼杀在萌芽阶段,她并不像其他女孩那样能坦然接受一个男子赠送的衣服。虽然自己的伤因方惜缘而起,但他救自己的时候已经扯平了,这套衣服的钱无论如何是要还的。 对时尚颇有研究的金雁翎仔细地绕着凌祈转了个圈,皱着眉头说:“奇怪了,这套衣服的款式我从来没在杂志上见过,而且材质太好了……”说着她突然发现衬衫下摆上有个微小的玫瑰状祥云标志,惊呼道:“我认得这个标志!是李云玫的Logo!方惜缘竟然能拿到她的定制作品,太不可思议了!” 凌祈有点摸不着头脑:“那是谁?很厉害么?” “什么啊!李云玫是国内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她亲自设计的定制服装有钱也买不到!看来这个方惜缘不简单,竟然连这个设计大师的作品都能搞到!”说到这个时装界的大人物,金雁翎的眼睛都开始放出痴醉偶像的光芒了,看的凌祈毛骨悚然。 设计大师?女孩愣愣地盯着下摆上的Logo发呆,心潮澎湃起来:这个方惜缘看来家境富裕、出身显赫,但却有黑色背#景……既然是个富二代,又何必沾上黑道呢?如果他是青炎会的人,恐怕真有把我灭口的动机和胆量,可现在看来他反而在和青炎会对抗……陈奇要收买他是为了什么呢?势力?金钱?潜力? 受伤初愈,用脑过度的凌祈突然觉得一阵轻微的晕眩恶心,暂时停止胡思乱想,抱着睡裙走近了卫生间。她可不想让自己那套蕾丝内衣也给舍友看个干净,不然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言论来。 这几天对少女的陪护消耗了方惜缘不少精力,现在他只想让身心好好休息休息。但是一躺到床上,他就忍不住开始一步步推理起凌祈的底细: 她在行为处事上豪爽大方得出奇,一点也不像个女孩,更不像一个官家小姐。那身可怕的身手和丰富的实战经验假不了,莫非她是一个雇佣兵之类的人物,以狸猫换太子的方式代替了凌隆的女儿?可能性不大,这世上会有相似到连亲生父母都分不清的两个人吗?可是要怎么解释她的战斗技巧和情报来源呢,除非……除非她就是特警队的人!我查到的资料都是经过掩饰的! 方惜缘的目光突然凌冽了起来。 第21回:切磋 捏着杜撰的“车祸治疗”请假条明目张胆地销了假,凌祈又回到了熟悉的大教室。有课上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眨眼又过了一星期,方惜缘那里还是没有消息,凌祈除了干着急也没别的办法。 这天早上的刑法恰好是凌祈比较感兴趣的科目,虽然老师唾沫横飞的内容她早就滚瓜烂熟,但是那些经典的案例总是百听不厌,可以说各种稀奇古怪的奇葩案例让刑法堪称法学专业里最有娱乐精神的专业课了。 凌祈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来了条短信。掏出手机打开滑盖,屏幕上“方惜缘”三个大字令她眉梢一跳:互换手机号这么久,总算想起我了? “你平时就穿这么随便么,好歹穿得女人点吧?” 神经病……凌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身上舒服的T恤热裤,翻了个白眼。四处环视了一圈却没发现方惜缘的身影,她正想着如何吐槽回去,手里的U608又震动了一下—— “别看了,我不在教室。晚上好好穿上那套好衣服,带你去领第二份礼物,10点校门口见。” 凌祈的眼睛一下睁大了,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了几下—— “这跟我的衣服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直接决定你是否能顺利得到货,好自为之。” 该死的!想要的东西还得看别人脸色,当然只能按人家的要求做咯,凌祈的牙关里挤出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咒骂。 草草吃过午饭,凌祈风风火火跑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那套衣服的信息。自从伤愈出院后,这套独一无二的夏装就洗干净挂在衣橱里再未问津,不管是啥大师定制,必须把价位查清楚一分不少的还回去!她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更不喜欢欠他。 长达半小时的挣扎,凌祈总算在这个一无所知的时装领域找到她想要的信息,不过女孩那下巴垂下来就没见合上去…… 别的不说,李云玫旗下的几个高端女装品牌就足以在国内与那些世界名牌一较高下,随便抓一套夏装也能凑上五位数,更何况是她亲手打造的绝版货!凌祈想到自己一学期的生活费,亏得当时在ATM前嘿嘿傻笑那么久,觉得变女孩后在零花钱上翻身农奴把歌唱。现在才知道,钱在女人的奢侈品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方惜缘你疯了吗,跟我非亲非故送这么贵的玩意儿,我当年从头到脚一套正装也就万把块,这点布料的女装凭啥卖这个价!凌祈擦了擦额前的冷汗,重重地合上笔记本,脑袋飞速运转起来。如果生活费都还上,这学期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再向家里要钱肯定不行,如此大额的玛尼开学才多久就花光谁能信?看来只能分期付款了…… 时间来到了晚上9点50。 说不准晚上就会和青炎会的成员照面了,要是换了走不利索的细跟凉鞋,打不过又跑不掉岂不是把小命也交代?于是违心穿上那套绝版夏装后,凌祈自作主张地把细跟凉鞋变成了行动方便的白色帆布鞋,反而多了几分青春活力。 背上的女式双肩小包里是一沓子下午从柜台取的万元老人头,只是很少有人能发现,这个靓丽女孩的后腰上还别着一把小巧锋锐的匕首。现在的凌祈当然拿不到以前用熟的双刃战斗匕首,只能从网上买个民用版凑数,不求主动犯人但求能够自保。 凯迪拉克停在商业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方惜缘壮硕的身躯隐藏在昏暗的驾驶室中,就像匍匐在巢穴里的掠食者,随时会一跃而起把倒霉的猎物撕碎。凌祈拉开车门的手略略一顿,一股凉气让全身轻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车里逸出来的冷风还是这个男人的气息。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方惜缘的表情,这人却狡猾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清楚。 “上车吧,害怕了吗?”浑厚的声线藏着一点戏谑。 害怕?女孩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并不答话,侧身坐进副驾。 车内的冷气劲道十足,巨大的温差让穿着清凉的凌祈感到很不舒服,毕竟女儿身更加畏寒。她抬手在空调按键上快速接触几下,把风量降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又过了一分钟,发动机发出的依然是空转的低音,凌祈奇怪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复杂深邃的眸子。 “你在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走?”女孩有些不耐烦。 “穿得挺不错嘛,怎么换了双鞋?”方惜缘肆无忌惮地和凌祈对视了一会,说出让她感到极端无聊的话来。 “拜托我又不是参加舞会,你那细跟凉鞋穿着很不舒服。” “哦?”方惜缘的视线离开了女孩的俏脸,停在她脑后那个有些别扭的发髻上,“除了鞋子,你怎么把头发盘起来了,难道是怕打起架来施展不开?”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能够如此简单地把人心看透?凌祈心中一凛,心虚地把脸偏向另一侧。突然脑后传来一阵动静,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脸来,一头如瀑的青丝已经重新洒落在肩头,惜少手里则捏着一条黑色的松紧发带。 “放心,不会有什么打架机会的,还是这样比较好看。”方惜缘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有些无措的表情,一边回味刚才手里如丝绸般顺滑的触感,一边顺手把发带丢出了窗外。 凌祈瞪了对方一眼,无奈地往头上摸了摸,不在计较发型这种小事。她把黑色的双肩包解下来放在大腿上,黑白分明的景象又吸引了惜少的视线,只是他没想到女孩会从包里掏出一刀红色的纸#币来。 凌祈用左手把那捆钱往惜少面前一递,眉头微蹙地说:“这是一万,还你给我买衣服的钱,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退了又太不给你面子。我估计李云玫的定制货应该不止这个价,分期付款你不介意吧?” 方惜缘的面色变了变,这个举动超出了他的预计。男人的嘴角抿了一下,冷冷地说:“我不是说了算赔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这么做不觉得更刷我面子吗?”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特别是你的。”凌祈很干脆地说,“钱物两清,各不相欠岂不是更轻松么。我挺感谢你让我见识了定制时装,长知识也算是收获呢。” 惜少的面色忽的冷峻起来,半边隐藏在阴影里让凌祈看不真切。正揣摩着他现在是何情绪,突然一只大手就拿住了女孩的左手腕,那捆钞#票随着纤手吃痛松开掉进了座位下面的黑暗里。凌祈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往回抽,却纹丝不动。 “你干什么,放开!”晚上有求于人,女孩不敢像喝醉那天放肆地把关节技招呼到惜少的腕上,只能徒劳地挣扎。 又纠缠了数秒钟,惜少好像看够了少女的怒容,微笑地松开了魔爪。凌祈的左腕上留着几道苍白的勒痕,因为压力骤失而迅速充血起来,勾勒出浅红色的轮廓。她揉着左手腕缓解疼痛,愤愤地盯着方惜缘的双眼。 “既然你这么诚意要还钱,我们各退一步,这一万我可以收下,剩下的钱我不想要现金,只需要你晚上帮我做一件事就行。”方惜缘盯着自己的右手,五指挑衅地活动了几下。 “什么事?钱下学期就可以还清,少拿这威胁我。”凌祈没好气地弯下腰在座椅底下摸索,却不知自己俯下身时胸前的春光已经尽数落入惜少的眼底。 还真是有够大大咧咧啊,惜少一面大饱眼福一面邪恶地想着。等到女孩抓着那叠钱直起腰来,他才带着轻佻的语气说道:“就今晚,到了地方后假扮我的女朋友,说什么你应什么就行了。” “扮毛啊!少恶心我!”凌祈像只炸毛的猫,心中感到一阵恶心。假扮一个男人的女朋友,还不如让她对着大象唱情歌去! 可是方惜缘接下来的话让女孩又犹豫了:“你总不希望在青炎会的人面前露出什么破绽吧,这可是难得的一线接触,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看到凌祈举棋不定的表情,方惜缘好像早就知道了答案一般,满意地开动汽车,6缸的引擎呼啸起来,凯迪拉克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晚上11点20,X市明华路,“屏风”酒吧。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休闲服的青年搂着一个打扮清爽靓丽的少女走了进来,迎接的服务员毕恭毕敬地指引着两人走到后#台隐藏的一个超大包厢,轻敲房门后打开,然后深鞠一躬退到一旁。这青年也不客气,右手搂着少女的肩膀就踏进门里。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看到青年到来都站起身来问好。 一声声“惜少好!”听得凌祈暗暗心惊,她努力让表情保持正常,脑袋里迅速分析起来:方惜缘这个架势是已经不忌讳我知道他的底细?还是面见青炎会的爪牙才是晚上的主菜? 正想着,惜少的手上已经加了几分力道示意她坐下。几个人按次序坐好后,大部分的目光都好奇地往凌祈身上打量,远端的老刀先开口调笑了句:“惜少,这位漂亮的小姐你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我新找的女朋友,姓凌。”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往凌祈头上怜爱地抚摸了一下,惹得女孩鸡皮疙瘩险些掉一地。 “见过凌小姐!”几个年轻人很乖巧地和凌祈打着招呼,她只能尴尬地一一微笑表示回应,突然觉得耳边传来一阵热气,惜少的耳语清晰地传来: “就这样表现,正主儿马上就来了。” 几个小弟很有次序地向方惜缘汇报一些最近明华路的情况,凌祈饶有兴致地听着,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些所谓黑帮的内部交流。偶尔偷眼看向惜少,这男人的脸上还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眼神却严肃犀利得紧。 汇报了约有十五分钟,门外传来侍者低低的汇报:“陈哥来了。” 第22回:棋子 包厢里一下静了下来,几个年轻人如临大敌地盯着门口,老刀等中年人也是面色一肃,只有方惜缘还是一脸轻松地叼上一根烟,还示意凌祈给他点上。 凌祈压着心中的不爽刚合上惜少的Zippo,房门就被推开了,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人左右分开占据了入口周围,两个领头模样的家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凌祈认得当先那个留着鸡窝头的家伙正是自己上次在学校里碰到的打手阿德,后面那个中年男子带着墨镜却看不清面目,只是额角一道狰狞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墨镜边缘里去。 看到阿德后包厢里几个年轻人按耐不住都站了起来,特别是那个小马一双铁拳握得咯咯有声,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一种浑浊的沉默呛得人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惜少左手夹起嘴里的烟,右手冲着来人比了个“请”的动作:“陈哥好!几个兄弟都请坐吧,阿德也是老熟人了,晚上正好叙叙旧。” 阿德干笑了一声:“谢过惜少。”就领着自己这边人顺着指示坐好了位置,戴墨镜的中年人嘴角挂着莫测的的微笑,做到了贵客专属的地方。 “不知陈哥这次是什么风让您决定亲自走一趟‘屏风’的?”老刀先行试探了一句。 “呵,我只是想起有段时间没有见着方家小兄弟了,有些想念,所以挑了这好日子来聚聚。”墨镜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话里滴水不漏。 方惜缘又吞云吐雾了一口,微笑着说:“哎哟,那小弟还真是受宠若惊了,向来小子不过弱冠之龄,能和陈哥称兄道弟已是僭越,哪敢劳烦您老人家特意来看我一程呢?”言罢转头和坐在侧后方的林致恒使了个眼色,这酒吧老板心领神会,打开对讲机就低声布置了几句。 墨镜男子低笑了几声:“贤弟也不用妄自菲薄,你有多少斤两为兄可是清楚得很,称兄道弟其实再合适不过了。”说着摘下了墨镜随手递给身边的西装男子拿上,露出的双眼里尽是老奸巨猾的光芒。 果然是他! 陈奇,这个凌祈以前只在通缉令上见过照片的人,一个纵横X市乃至F省多年的黑道猛将。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相遇的可能:在监狱里看到他服刑,在枪口下逼迫他投降,甚至用脚把他丑恶的尸体翻过来确认击毙等等……唯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去面对这个一手葬送了自己前缘性命的刽子手。此人比印象中的样子又狰狞了几分,想来是额前的伤疤导致的。心中明镜的少女一眼认出,那是子弹擦过后留下的枪伤! 方惜缘笑而不答,好像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果然不过片刻,房门响处,几个侍者端来了各样美酒小菜,整个包厢的气氛越发古怪,有点鸿门宴的意思,只不过谁是霸王谁又能做沛公还无法定论。 惜少微笑地欣赏着为他斟酒的漂亮女招待,抬手接过美人调好的洋酒,冰块与高脚杯底轻碰下发出几声颇具弹性的脆响。 陈奇也端上了一杯同样的美酒,目光扫过对面的阵营,突然停留在凌祈的脸上,双眼骤然眯了起来。没有杀气的眼神却让凌祈感到了危险,好在比常人更坚韧的心理素质让她没有因为惊慌而失态。 少女觉得那眼睛不是在打量,而是在解剖,自己的衣服、皮肤甚至血肉都没有了遮挡的作用,仿佛直接被看到了心里去。如果时间再长一会,她也许就会本能地摸上后腰的那一柄锋锐。 幸运的是,陈奇的视线很快又飘到了方惜缘那里,惜少很老练地微笑起来。双方交锋过数次,这能看透人心的眼神不过是毒枭的见面礼而已。 “惜少,女人我也看了不少,气质像这位这么独特的还是第一见呢。”陈奇举杯轻品了一口,高脚杯反射出奇异的光晕,他的表情也一下模糊了起来。 “哦,这妞儿是我学校里刚认识的,出身比较单纯,您别吓着她。”方惜缘笑着,又把凌祈往自己身边搂了过来。 凌祈眉头微蹙了一下,配合地把侧脸靠在惜少的肩头,借着斜刘海挡住了半边俏脸,心中激荡起来:那一瞬间的眼神对决我已经输了,看来虽然枪林弹雨滚了数年,我和这些人物正面打交道的经验依然少得可怜。不过女人的外表是最好的掩护,任他智谋通天也不可能猜透我的身世由来,这就是我最大的优势! 陈奇放下手里的高脚杯,玩味地调侃道:“很少看到惜少这么护着身边的女孩,看来这回是玩真的了?” 方惜缘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对着凌祈说:“来,祈儿,和陈哥打个招呼。”语气中竟是说不出的宠溺怜爱。 “见过陈哥!”凌祈不动声色地对着陈奇微笑颔首,声音明亮优雅,身体的重量却依然靠在方惜缘的肩头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这个时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这个战场上的棋子,无论作用大小,都不过是棋手摆布的傀儡,而那个在幕后运筹帷幄的人现在却微笑着把她拥在怀里甜蜜无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是凌祈后悔成为棋子多一点,还是方惜缘后悔把她当棋子多一点了。 有时候,人不能决定动不动心,更不能决定动心后还能收回几成。 “陈哥想来也是知道,您身边这位阿德多年前还是小弟麾下的得力红棍,不知道是不是我解散组织太过草率失了人心,他才离我而去呢——”方惜缘用牙签穿起一颗已经剥皮去核的荔枝递给怀中佳人,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对面的中年男人,凌祈微微犹豫了一下顺从地接过放进嘴里。 除了处在漩涡中心的两人和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他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惜少那个刻意拖长的尾音咋听着像个疑问的句式,但其中兴师问罪的意思已是不言自明。只是这一触即发的沉默还没来得及统治整个包厢,就被陈奇语气轻松的回答给打破了: “这就是惜少你的不对了,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就急流勇退了呢?在座的几个兄弟能跟着你这样年少有为的领袖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没了领头羊,混不好的不就丢了饭碗?阿德也是走投无路,我可怜他才收在身边,顺道学习学习老弟你的带队经验呢!” 方惜缘眉间的煞气一闪即逝,也跟着打起了哈哈:“陈哥这就太抬举小弟了,您在道上混的时候我还在吃奶呢,只希望阿德可别丢了咱的脸让陈哥笑话就成。” 两人的对话就像武当高手用太极在拆招,虽然经验不足,但凌祈还是敏锐地感觉到,那股敌对的气氛被他们炒的越来越浓了。 阿德突然像个愣头青一样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向方惜缘说:“惜少大可放心,虽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但您对我的恩阿德不会忘记,更不敢丢了您的脸!” 方惜缘满意地点点头,这回合他是先下一城,部分功劳还是要记在这个身手矫健头脑单纯的阿德身上。陈奇往阿德的方向略略偏了下头,脸上的微笑更盛了。 “阿德是老弟你培养的,相比我手下那几个不争气的家伙可是就高下立判了啊,所以惜少也别太过自谦。不过你也知道,今儿个的主题不只是阿德吧。”说到这里陈奇突然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凌祈一眼。 女孩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那不是看“人”应该有的目光,看来在这些人眼中,女人永远只是附属品而已。 “但说无妨。”方惜缘在凌祈肩上的手紧了紧,左手稳稳地又递过一颗串起的葡萄,凌祈眉头微微一蹙,不动声色地接过。 陈奇好像得到了什么信息,嘴角扬起一个莫测的笑容,目光慢慢从凌祈身上回到惜少这里:“想必阿德也和惜少打过预防针,与贵公司的这次合作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对双方将来的发展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贵公司的态度不明朗,惜少也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愚兄这里就想知道老弟你怎么看待此事呢,可要三思后行啊。” 方惜缘的笑容稳如泰山:“她的意思我可决定不了,陈哥你应该清楚,我是从来不问公司事务的。咱这不还年轻嘛,往明里说我是个在校大学生,暗里说在这儿玩的还不想收心,陈哥把这么大的事情押宝在我身上未免太冲动了吧。” 陈奇笑着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短暂的十几秒停顿好像激烈球赛的中场休息一样,包厢里的人好像都放开胸腔贪婪地呼吸起来。凌祈快速地整理了一下破碎的信息:方惜缘和什么公司有关系?多大规模的公司会让青炎会的陈奇亲自登门来招揽这个年轻人?他口中那个“她”又是谁?一连串的问号让凌祈更摸不着头脑了,索性先停止了思考,目光扫过了后面几个穿着黑西装的跟班。 这一扫不要紧,凌祈突然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禁心中大跳。刚才注意力都在陈奇身上,现在才发现这几个正襟危坐的保镖身上都有着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几件黑西装的下摆上隐约浮现一个方形的轮廓——是手枪! “令堂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这不符合贵公司的风格呢。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这样顾虑呢?”陈奇放下酒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是吗?这确实有些奇怪,不然容我请示一下?过段时间再议吧!”方惜缘面色突然一肃,话里已经有了逐客之意。 “那当然可以了,这也算是惜少你的家务事,只是机会难得,惜少与令堂可要慎重考虑啊。今日在府上也是打扰的够久了,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还是不要打搅惜少的二人世界才对呀!”陈奇不动声色地接过这架台阶,顺道还来了个成人之美的调侃。 “让陈哥见笑了!”方惜缘并不否定,右手还顺势在凌祈的脸颊上轻触了一下,“小弟也不想冷落佳人,恕不远送了,小马,送客!” “那么绿水长流吧,愚兄就等惜少的好消息了!”陈奇笑着站起来略一拱手,方惜缘也腾出双手回了个礼。这青炎会的枭雄潇洒地回身离开了包厢,几个跟班鱼贯而出,走在最后面的一个黑西装脚步略慢了一点,眼光有意无意地在凌祈身上又扫了个来回。 屏风酒吧的鸿门宴就此划下了一个诡异的句号。 五辆黑色的轿车行驶在X市灯火辉煌的道路上,中间的一部奔驰S600就是陈奇的座驾,这个枭雄此时正懒洋洋地靠在舒适的真皮坐垫上,一把小巧的飞刀在他的手指间翻飞,挽出一朵朵玲珑剔透的刀花,看得旁边的阿德目瞪口呆。 “陈哥,阿德自认为玩刀有些年头了,现在和您一比真是班门弄斧了。” “呵,你班门弄斧的何止是刀技而已?”陈奇五指一颤,刀花骤然凝聚归一成寒光凛凛的锋刃,刀身上纤细的血槽勾成一种诡异的美。 阿德面色一白,直直地低下头微微颤抖起来。陈奇的目光始终凝在那一抹银光上,缓缓地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我一般不会这么仁慈的。”他手腕一抖,也没看清是什么手法,飞刀已经缩进了袖子里,根本没兴趣看旁边点头如捣蒜的阿德。 “那个女孩有古怪,方惜缘在今天这种场合带她来很不正常,而且此人的表现跟本不是他说的什么单纯女孩。”副驾座上一个声音飘来,是刚才落在最后的黑西装。 陈奇赞许地点点头:“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既然方惜缘想借我们的手,那就卖他个人情,查查这女孩的底细。话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怎么如此面善呢?” 第23回:结盟 包厢里那股诡异的气氛随着陈奇一行的离开逐渐淡去,趁着凌祈去洗手间的空档,老刀向方惜缘小声试探道:“惜少,这位凌小姐……晚上带她来合适吗?” “放心,我只是想查证一些东西而已,她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方惜缘捏着刚才给凌祈喂水果的牙签,微笑着轻搓着。 “嗯,我看得出来,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那种压力的,如果是友非敌,惜少你还真可以试一下。” “嘿,老刀叔,你怎么也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如果她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会考虑的。” 也许有生以来,经历的夜晚就属今天最漫长了吧? 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凌祈深切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含义。先是配合惜少扮演了人家怀中的美娇#娘,又精神高度紧张地近距离目睹黑道的勾心斗角,加上冷不丁撞上那个宿世死敌,不露声色的同时还得揣摩分析他们打哑谜一样的对话……这一切堆积到一起,让凌祈的女孩神经有些吃不消,她只能用微凉的自来水来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样做值得吗?可是不这么做,我还有什么追求呢?冰凉的水滴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看着镜中那个精致的容颜,凌祈泛起一丝苦笑。 从走出包厢到酒吧门口这短短的十几米路程中,凌祈的右手拇指支在自己的脸颊下沿,打开手掌不停地用食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这是她思考过度时放松的习惯性动作。老刀和小马几个亲信一路跟着这对年轻男女走出“屏风”,看到已经被侍者在门口停好的凯迪拉克,小马善意提醒了一句:“惜少,凌小姐好像已经很累了,你们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凌祈像触电一样放下右手,借着背对众人的机会斜眼向方惜缘看去。 “放心,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的女人?”方惜缘毫不避讳地和女孩对视着,眼里尽是些调笑的意味。只是他笑容刚绽到一半就紧咬住了牙关,险险地没让那声痛叫发出来。原来凌祈刚搭上了他揽在自己腰上的右手食指,暗地里使了个巧劲一掰,虽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却能让人痛得可以。这个动作在凌祈腰胯的掩护下非常隐蔽,身后的众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感到小蛮腰上的手一松,女孩出了口恶气正在得意,没想到那魔爪又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这个角度若是故技重施很容易被身后的人看穿,凌祈纵是千般不愿也只能暂时忍耐下去了。 午夜时分,X市主干道上的路灯依然明亮辉煌,衬着周围混凝土森林上迷人的七彩霓虹,勾画出一张不夜城妖娆的小写意。凯迪拉克的香槟色烤漆在迷幻的灯光下不停地变换着色调,车厢里轻声环绕着若有若无的交响乐。 凌祈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看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被电影胶卷一样快速变化的灯幕纠缠着,一起模糊进苍茫的夜色中。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双肩包里摸出那台调成静音模式的U608。 轻轻搓开滑盖,映入眼帘的是十数个未接电话,全部是309的女孩们打的。虽然出发前凌祈交代过自己会很晚回来,但是仪表盘边的石英钟上时针已经接近了凌晨1点,明显超出了这几个女孩“很晚”的底线。凌祈略一沉吟,拨通了金雁翎的电话,忙音刚响了两声就被金雁翎焦急的声音给打断了: “阿祈你总算回电话了!担心死我们啦!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瞎晃悠,快回来!” 凌祈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左手摩挲着线条硬朗的空调出风口轮廓,不紧不慢地答道:“放心,我参加老朋友的聚会,有人专车送我回去的,大概还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你们累了就休息不用等我,记得宿舍门别反锁了就行。” “女孩子家总是在外面玩到这么晚可不好,那么多个电话没接,我们还以为你又被什么东西给撞了呢!”金雁翎又嗔了一句。 凌祈苦笑了一下:“我哪有那么倒霉啊,别咒我!刚才聚会吵吵嚷嚷的我没听见铃声啦,好了你们快休息,明天没早课也别熬夜等我。” 金雁翎那里又关心抱怨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随着凌祈把手机放回包里,车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女孩脸上又换上了冷峻的神色,好像刚才幸福开心的笑容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凯迪拉克已经驶出了市区,路况变得更加简单明朗了。方惜缘看了一眼凌祈瓷娃娃般的侧脸,熟练地把交响乐换成了轻快的小曲:“怎么了,不喜欢当我的女朋友?” 凌祈并不答话,看向窗外的双眸里波光流转,显示刚才她根本不是在生闷气,而是专注地思索着什么。 “今天应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吧,不过我提醒你,陈奇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方惜缘点开中间的储物盒,两指夹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正要按下点烟器,女孩平静冰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演的戏?” 惜少的手指在按钮上凝住了几秒钟,按下点烟器开始加热。片刻之后一阵烟雾缭绕了车厢,凌祈厌恶地打开了车窗,扑面而来的气流很快驱散了烦人的二手烟。 “我倒是很感兴趣你看出了什么。”方惜缘算是默认了,香烟在内置烟灰缸边缘点了一下,抖下几点火星。 “当你告诉他我‘出身单纯’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你的想法,你们进入主题以后陈奇的眼神和笑容更坚定了我的猜测。”方惜缘嘴角微扬聆听着凌祈甜糯的嗓音,眼睛却因为蹙眉而微微眯了起来。“你想借青炎会的手来查我的底细?你不是都查过了吗?是对档案记录的不信任,还是对你小弟水平的不信任呢?”凌祈右手修长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凯迪拉克的车门,在精巧的金属窗沿下有节奏的敲击着。 惜少的眼角闪过一丝煞气,但又很快湮没在邪气的笑容里:“看来我把你当女人看是错误的,你的水平远远超过了我的预判,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如此配合我呢?” “我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在手里有枪的对手面前造次,而且不利于我接收进一步的情报。陈奇再怎么老奸巨猾也一定会有破绽,如果主动来招惹我,倒是省了不少事情,免得每天无头苍蝇一样在学校里乱窜。”凌祈转过头来盯着方惜缘的侧脸,剪水双瞳里满是兴奋的神光。 方惜缘忍不住发出几声轻笑:“你很有胆色,也够狂妄,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祈儿,告诉我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祈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脸上掠过一丝不满:“你查到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我没那么大本事还能在档案里作假。另外,以后少这么叫我,你不用妄想再占便宜当什么‘男朋友’。不过呢,我并不排斥跟你合作。” “哦?”惜少的眉毛挑起一座玩味的弧桥,“这个倒是很新鲜的说法。” “我知道你的组织在对抗青炎会,我不知道这个名义上解散的帮会还有多少实力,你又有多少亲信已经步了阿德的后尘。但是今天你的表现我很欣赏,我们可以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凌祈提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建议。 方惜缘带着微笑毫不犹豫地按掉了那根还有大半没抽的香烟:“我很喜欢这个说法,如果你是男人,我会毫不犹豫地跟你结为兄弟!你的某些实力已经超过了我不少得力的弟兄,不知道你还藏有多少惊喜呢?”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惊喜……会有的。”凌祈突然绽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在惜少眼里这个微微扬起下巴的少女恍惚间竟化作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那张带着傲气和灵动的俏脸突然显出了一种极具诱惑的妖媚,一时间竟是扑朔迷离。 回到俞南的西平区女生楼已经是凌晨1点半多,凌祈在楼上看着凯迪拉克消失在夜幕中,心神一松之下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意和恶心……晚上被一个男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揩油还得强颜欢笑,凌祈觉得自己几乎就是个旧社会里任达官贵人玩赏的戏子,肩膀腰间甚至脸颊上被抚摸搂抱过的地方简直要长出疹子来了!好歹是得到了可靠的情报又和方惜缘结盟,或许还能附带青炎会主动上门的大礼包,晚上受的精神折磨也算有了回报吧。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凌祈这么鼓励自己。 —————————————————————————————— 数日后,沧源大厦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 父亲凌隆,Z市建设局局长,即将调任久安县任县长。 久安县不就是沧源投资工业区的地方么?原来是那个凌隆的女儿,难怪这么眼熟!陈奇眯着眼睛反复看了几遍纸上的资料,对着眼前那个曾坐在奔驰副驾的人说:“阿平,马上把这个建设局局长凌隆的简历拿来。” 阿平领命告退,几分钟后陈奇手里又多了一个人的资料,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凌隆,18岁至21岁于Z市军分区步兵营侦察连服役,其父为第三野战军南下干部。 原来是将门之后,难怪和普通女孩不一样!陈奇嘴角翘起一丝冷笑,额前的疤痕扭曲得像一条剧毒的蚕虫。 第24回:心动的人 相比前几天和方惜缘、青炎会轮流斗智斗勇的窒息经历,近几日惬意的校园生活对凌祈来说根本恍如隔世。周五的校园里荡漾着轻松温馨的气氛,在图书馆里陪着金雁翎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后,两个女孩决定到校外去改善改善。凌祈迎着夏日的黄昏,任由金色的夕阳洒满全身,扑面一种暖洋洋的气息让她的眼睛都舒服地眯起来了。 金雁翎习惯性地挽着凌祈的胳膊,微笑地看着这个高挑的女孩脸上享受的笑容,忍不住抬手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你干嘛呢笑得这么开心,跟怀春少女似的。” “啊?”凌祈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在秀挺的鼻梁上摸了摸,表情不自觉地憨厚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噗嗤!金雁翎被凌祈难得的呆萌样逗乐了,歪着笑脸又调侃了一遍:“我说你笑得跟怀春少女一样,是不是看中了哪个帅哥在犯花痴啊?” 这……这什么鬼啊!凌祈赶紧环顾了一下周围,生怕别人把这惊悚的说法听了去:“你才怀春呢!我,我哪里可能会看上什么帅哥,要……也是看美女#优先!” 金雁翎笑得花枝乱颤,抬手又在凌祈的腰上挠了两下:“你这紧张的都语无伦次了,看来真的有猫腻哦!不然都是女孩看什么美女啊傻妞!” 若是以前凌麒那身强壮的腱子肉,别说腰上挠两下,就算被双手胳肢“摸排骨”也不会把眉头皱一下。可是现在换了女儿身,好像天生就对挠痒没有抵抗力,凌祈腰上一被招呼就赶紧扭着身体躲开了,那麻痒的感觉实在忍不住啊!金雁翎看到战果初显,坏笑着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凌祈满脸黑线地躲避,两个漂亮女孩在校道上嬉笑打闹起来。 好不容易钳住金雁翎的双手,凌祈喘着粗气求饶道:“好雁翎,拜托别再挠我了,再来我腿都要软了。” 金雁翎咯咯娇笑着说:“那你还不从实招来,看你前段时间神神秘秘早出晚归的,我才不相信你有那么多朋友约个女孩半夜三更在外头瞎逛,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男孩子吧!” 凌祈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那几天晚归哪是在玩乐啊,要么被人算计险遭狼吻,要么直面黑道斗智斗勇,生活像金雁翎说的那么轻松美丽就好了!现在还被怀疑和男孩子打情骂俏去,这不是要活生生恶心死她? “我真没什么特别的男孩子,我发誓!”凌祈竖起右手三根指头。 金雁翎眼角掠过一丝失望:“我还以为是蔺繁学长打动了你的芳心还是其他哪个男孩子幸运中标呢。没有就没有吧,也不用这么严肃地发誓嘛。” “蔺繁?拉倒吧!”凌祈脸上挂着厌恶的表情,“这混蛋要是敢再搞什么花样来恶心我,绝对见一次打一次!”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蔺繁学长,可惜人家看着对你还一片痴心呢。”金雁翎装模作样地遗憾了一下,凌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不过我们宿舍还有其他的戏呢,程珺和一个男孩走得挺近,关系突飞猛进哦!”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凌祈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 金雁翎曲起右手食指在凌祈额头上弹了个爆栗:“谁叫你前几天总是到处乱跑,连反应也和男生一样后知后觉。那男孩叫曹望,宿舍就在对面西平2栋的203,和我们一个班,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203的曹望!”凌祈眼睛瞪的老大,“他什么时候把上了程珺啊,好神奇……” 西平2栋203其实就是凌麒和简羽捷大学的宿舍,曹望是他们同宿舍的舍友,只不过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所以重生的凌祈也没注意过他。现在曹望因为程珺走上台面,凌祈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那个昔日舍友的样子:一个擅长钢琴、电子琴的文艺青年,酷爱玩动作游戏,每天打扮得特立独行来彰显自己的个性,为人正直但极度自恋,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杀马特气息。性格单纯传统的程珺会看上这样的男孩,凌祈感到不可思议。 金雁翎有些惊讶凌祈的反应:“原来你认识啊?我还以为阿祈只会埋头读书不然就外出玩夜场,都不关心班上同学呢!” 怎么就变成玩夜场了啊?!凌祈在风中又凌乱着,打哈哈地说:“我还是很注意同学的好不好!曹望打扮的比较奇葩,没想到程珺那么单纯的女孩会喜欢他,风格完全不搭调嘛。” 金雁翎扑闪着大眼睛不解地问:“会吗?我看他穿的挺正常啊,还有点白净小正太的样子,程珺喜欢他完全说得过去,你哪里觉得人家打扮奇葩了?” 凌祈眼珠一转,现在还是07年的大一,曹望还没有留起后来那头盖住耳朵的半长发,小板寸配合偏白的皮肤确实有点正太的意思。至于奇葩的穿着风格好像也是从大二才开始的吧…… “呃,简羽捷告诉我的,他们同一个宿舍不是?”凌祈赶紧敷衍了一句,“程珺沦陷得比我想象的更早啊,看来309第一个推销出去的就是她了。” “可不是嘛,连思玄都有点苗头了,只是不说对方是谁而已,阿祈呀现在姐姐反而担心你这么凶把男孩都吓跑了呢!”金雁翎笑着牵起凌祈的手,两个人边走边聊已经走出了校园,前方就是人声鼎沸的商业街。 “我哪里凶啊,而且我可不想找什么男朋友,恶心!”凌祈把头偏向一边,不愿继续讨论这个令她尴尬的话题。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身,也能接受这倒退八年的诡奇命运,但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要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甚至结婚生子!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你家里也不会同意的!”金雁翎牵着凌祈在一个小吃摊前坐下,熟练地对着摊主吆喝起来,“老板,老样儿来两份关东煮,墨鱼丸和虾丸多点!” “我那份再多点海带,多些辣!”凌祈也跟着高声说了一句,细心地抽起桌上的纸巾给金雁翎擦桌子,“再说吧,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不瞒你说哦,看到309那俩姐妹都要推销出去了,我的心里也痒痒的,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就只有阿祈你对我最好了。”金雁翎盯着凌祈擦桌子的小手幽幽地说,“可是有的时候看别人出双入对时心里好羡慕。” 凌祈眉头一皱,心想说了半天原来这小姑娘才是真的怀春了呢!她小心地问了一句:“那你有心动的人选吗?” 金雁翎把头低了下去,白皙的脸上飞起一片红霞:“算有吧,只不过他距离我太远,飘忽不定的样子。” 凌祈面色一凛,她的心理陷进了一个非常微妙的状态。妒忌、难过、不甘,五味杂陈……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总不能坦白跟金雁翎说“我原本在另一个世界是你的男朋友”吧?她心里挣扎了一下,小心地问了一句:“这个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金雁翎嚅嗫地说:“我觉得还是先不说的好,这个人太遥远太缥缈,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一开始只是愤愤地瞪过他一次,可是后来仔细看他的眼睛,却发现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后来就不知不觉被吸引了。” 凌祈听得云里雾里,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虽然她已经和金雁翎一样都是女儿身,但是这个半路出家的女孩本质上还是用男性的理性思维在分析事情,碰到金雁翎这样思维特别感性的情况,凌祈完全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气氛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凌祈正不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的时候,两碗热腾腾的关东煮适时出现打破了尴尬。凌祈笑着给金雁翎递上餐具,体贴地往她的碗里滴上几滴醋。交往了那么多年,金雁翎的口味凌祈已经再熟悉不过了,那个低着头的女孩感激地还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两个人开始大快朵颐。 半小时后,打着饱嗝的凌祈额头上沁出几滴晶莹的汗珠,她接过金雁翎递过来的去冰蜂蜜柠檬茶,美美地吸了一口缓解一下嘴里的辣气。金雁翎一手拿着甘甜的梅子青茶,一手牵着凌祈继续在商业街里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双方很默契地避开了刚才提到的那个缥缈神秘的男子,把精力都集中到商业街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上去了。 凌祈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这和当年她还是个俊朗青年时挽着金雁翎压马路大同小异,当时身边那个活泼的女孩总是能突然发现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然后急急地牵着自己奔上前去。而自己则是带着宠溺的微笑,任由她带着往前小跑。美好的青春像是清爽幸福的一叶小舟,在生活聚成的碧波荡漾的湖上徜徉。 现在的情况虽然她俩不可能有未来,但是孤独的凌祈还是能在这个只属于自己的温馨瞬间,暂时忘却命运开的残酷玩笑。 只是她不知道,金雁翎心中那个飘忽不定的男子,却是两个女孩命中注定的魔星。 第25回:年轻真好 周末的早上总是以睡眠为主旋律的,凌祈仔细地扎好篮球鞋的鞋带,轻手轻脚地抱着篮球离开了309。几个女孩昨晚各种旁敲侧击打探别人心仪的对象,一直卧谈到深夜,早上没有凌祈这样坚强意志的人看来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可惜昨晚不管她们怎么威逼利诱,凌祈总是对个人感情问题淡然地打太极,不时还看看夜幕中金雁翎模糊的影子。自己的心里肯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男孩,但是女孩却早早就有了一个…… 等到8点左右凌祈吃完早饭抱着篮球和饮料回到宿舍时,隔着门就能听到里面一片轻轻的鼾声。她微微一笑放下篮球,靠着墙边坐下来享受起片刻的宁静,手里的脉动还透着清凉的气息。 为了不引起太多早读学生的注意,凌祈选择了一个远离校道的球场,甚至放弃了路边的树荫,没想到远远的还是被眼尖的蔺繁发现了。这家伙迅速脱离篮球晨练队伍飞奔去早早开门的超市,掠夺了一瓶上回金雁翎买的冰脉动塞给自己,然后就带着猥琐的笑容跑开了,让凌祈几乎有把球扔向他后脑勺的冲动。 想想这个年龄的男孩追女生不都是这种套路么,何必跟小孩子计较?只不过自己被男人追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揪心了……凌祈轻叹着耸耸肩,拧开瓶盖喝了几口,一股青柠味的冰凉润过整个喉管,确实很舒服呢。 走廊远端一个宿舍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瘦削的女孩穿着可爱的粉色系睡裙,睡眼惺忪地抱着个大脸盆向这边挪过来,看来是准备把一盆外衣拿到楼下的公用洗衣机去处理掉。凌祈一双自然弯曲的长腿占了大半个走廊,她感觉到有人要经过,赶紧把腿并拢了往里收,顺手按住了原本垫在膝弯下的篮球以防绊到对方。可这女孩走到凌祈身边突然“咦”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蹲下来,压根就无所谓自己裙底的美景已经被凌祈看了个透彻。 同性之间也许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但是在凌祈看来窥视女孩走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脸上略略一红,赶紧把目光移到粉睡衣妹子的脸上,给了个不大自然的微笑。 “你就是凌祈吧?我听雁翎说起过你哦!”粉睡衣妹子把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草草地往脖子后一拨,一双大眼睛突然就精神了起来。 “你认识雁翎?”凌祈把身体正了正,习惯性地把双腿盘起来。若不是她细腻的肌肤和有致的曲线,这衣着坐姿险些就让对面的妹子误认为自己面对的是个潇洒的少年了。 “是啊,她和我一起上形体训练课,关系还不错哦。我叫关影,是法学1班的,很高兴认识你!” 粉睡衣带着友好的微笑伸出手来,凌祈礼节性地轻握了一下,好奇地问:“你怎么一下就能认出我?她跟你怎么说我的?” “她说你会打篮球,长的英气,个子高身材又好,还有一手好功夫。”关影的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要是男孩子肯定迷死人哦!” “呃……是吗,多谢夸奖了。”凌祈挠挠头舒心地笑了一下,这种对女孩来说很奇怪的称赞对她恰恰听起来最舒服。 关影好奇地在凌祈宽大的球衣下摆上摩挲了两下,抬起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问道:“你是今天心血来潮去打球还是每天都去啊,这么早就打完了?” “只要天气好,我每天都有打,一般6点开始7点结束,吃完早饭回来洗个澡正好上早课。”凌祈淡淡地说,好像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今天周末,她们起的晚,我怕进去吵醒大家就先坐在这休息了。” “哇你好有毅力,原来是坚持锻炼的难怪身材这么好!”关影的表情一秒变成小花痴,探手在凌祈裸露的小腿上抚过,好像在玩赏一件白瓷艺术品。凌祈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把腿又往里收了收。 “看你皮肤这么白腿又细,摸上去肌肉还挺结实哦!”关影笑着抿了抿嘴唇,凌祈突然觉得她就差用舌头再舔两下嘴了。 这时候309的房间里传来几声凌乱的拖鞋啪嗒声,看来是有人起床了。门外的两个女孩同时把头转过去听了听,关影很适时地端着盆子站了起来:“好啦,你舍友应该醒了,我也要去洗衣服啦,以后有空再聊!” “好的,和你聊天很高兴!bye~”凌祈松开盘着的双腿弹立起来,礼貌地和关影道别,顺手在屁股上拍了两下,这男性化的动作惹得关影又是一阵娇笑。 宿舍的卫生间里金雁翎正迷迷糊糊地洗刷着,程珺和王思玄一头凌乱草窝坐在床上发呆。凌祈放好篮球和饮料,好奇地问:“你们平时周末不是都睡得挺晚吗,这不到9点怎么就都起来了?” 程珺呆萌地把怀里的抱枕往边上一丢,胡乱地抓了抓头发:“阿祈你不知道今天早上10点学生会、社联和艺术团都要纳新吗?晚点去估计好的部门就招满了呢。” “纳新啊,我没什么兴趣。”凌祈拉过椅子坐下,打开桌上的电脑准备浏览今天的新闻。如果是个大一的新生,各类学生组织的纳新活动确实有不小的吸引力,但是对于在社会已经摸爬滚打了几年、心理年龄接近而立的凌祈来说这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她上大学时早就玩腻了。 “不行,你总是这么不合群多不好,我们309说好集体行动要全体都有的!本舍长命令你早上跟我们一起去!”王思玄好像也从神游物外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半开玩笑地摆出舍长的架子。 “不要吧,我确实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没兴趣啊,不就是去给学长学姐当苦力吗?”凌祈苦着脸回了一句,鼠标却毫不滞涩地点开了F省新闻。 “阿祈听话,就当陪我们去长长见识,说不定就会认识什么优秀的人物哦!”金雁翎走出卫生间,双手把头发在脑后抓成一个马尾。凌祈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这女孩意味深长的表情分明就是话中有话。 王思玄一边慢吞吞地往床下爬,一边给这次不平等的条约下了总结陈词:“就这么决定啦,一会309全体出动参加纳新,中午大家集体聚餐!” 凌祈单手扶额麻木地扫着新闻,只求这些小姑娘赶紧洗刷完毕让自己进去冲个凉,对于早上的强权政策干脆放弃了反抗…… 各式各样的摊位把西区操场塞的满满当当,一群群学生在其中穿梭喧闹,整个场面咋看之下和六一节的游园会差不多,凌祈双手插在热裤的口袋里,微笑地看着三个女孩在前面好奇地左顾右盼。虽然热裤是女性特有的衣服,但是穿习惯以后不得不承认在大夏天它比牛仔七分裤要舒服和灵活多了,反正凌祈对男生们往自己腿上瞟的眼神已是见怪不怪,索性就让自己的身体更轻松点。 “宣传部?记者站和美工组?这是写新闻还是画画的啊?” “加入艺术团一定要有艺术细胞才可以吗? “模特队呀!雁翎、阿祈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哦!” “路人协会,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三个少女兴奋地在前面叽叽喳喳,加上周围摊位上学长学姐们不遗余力地推销,整个会场的气氛充实而热烈,凌祈慢慢地也被感染,微笑着让思绪回到了八年前。 当年上大学时自己选择的是学生会宣传部,凭借自学的PS功底和绘画基础,凌祈成功在美工组混出了一片天地,大二还当选了部长。可是如今她早就不是那个热血新生,今天更多的只是陪着三个女孩来凑凑热闹。看着舍友们目不暇接的样子,凌祈忍不住把她们召集到一起叮嘱起来: “一定要选自己感兴趣而且有基础的部门,包括什么运动队艺术队最多不要超过三个!学生会、社联和艺术团三大系列每种只能选一个部门,想锻炼的话就选择不同类型的!社团基本都是骗钱不要去参加,除非你认识里面的学长学姐……”林林总总一口气交代了快十分钟,凌祈的叮嘱告一段落,她发现三个女孩脸上都带着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我,脸上有花吗?”凌祈不自然地在脸上摸了几下,女孩们看到她的窘态忍不住大笑起来。 金雁翎扶着腰一边笑一边说:“阿祈……不是我说你……哈哈……你刚才……跟个辅导员似的……好臭屁呀!” 啊咧……?凌祈半张着嘴皱了下眉,敢情自己刚才苦口婆心的教诲这三个妞都当了耳旁风吗?好歹自己也是为了让大家少走点弯路啊! 王思玄好不容易止住笑,拍了拍凌祈的肩膀:“谢谢凌老师指导,我们会按您的要求做的!哈哈哈!” 看着三个妞没心没肺的样子,凌祈自嘲地笑了一下,眼里还是亮晶晶的。 年轻真好啊!她对自己说。 程珺也是一副憋不住还想笑的样子,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亮堂起来,举起手兴奋地挥舞着。其余人顺着方向看去,一个留着板寸头,皮肤挺白的瘦高小伙正兴奋地往这挤过来。 第26回:外联部 走到了跟前,程珺大方地拉过男孩的胳膊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曹望!这位是我们舍长王思玄,这是金雁翎,这是凌祈!” “哎哟哟好朋友哦?我们什么都还没问你就这么积极地要介绍啦!”王思玄坏坏地笑了一下,和曹望打了个招呼表示见过了。 曹望也和金雁翎点头示意了一下,目光停在了凌祈身上,有些调侃地说:“幸会啊女武神,上次还和你喝过酒呢!” 凌祈略一回忆,班级见面会上确实曹望有来敬酒,只不过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简羽捷身上,加上已经喝了五分醉,居然没正眼瞧过认出人家。她有些抱歉地伸出手:“不好意思,当时喝的有点多,怠慢的地方多多包涵!” 曹望一直觉得这女孩有一股男性才有的豪气,毫不避讳地两手互握打了个招呼。白皙光滑的柔荑握在手心让他心中一荡,可惜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凌祈已经收回了小手,让曹望有些怅然若失。 “你们宿舍的其他人呢?简羽捷有来吗?”凌祈看着程珺跟曹望腻歪的样子,微笑着问。 “哦,他们都来了,分散在各个摊位,简羽捷刚才好像在学生会的外联部那里。”曹望很奇怪凌祈为什么会单独问简羽捷的去向,想起那天她和简羽捷吹瓶又一起离开的事情,不由得开始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外联部?那是做什么的?”程珺的声音里有些撒娇的成分,凌祈觉得身上都起了一层轻微的鸡皮。 曹望笑着摸了一下程珺的头:“外联部就是负责和校外各种企业之类的单位联系,主要是为学生活动拉赞助,很锻炼人的社交能力和口才。不过我没啥兴趣,我选的是艺术团器乐队。” “切,就你那三脚猫的弹琴功夫,肯定第一轮面试就被刷了。”程珺做了个鬼脸,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喂喂,什么叫三脚猫,我好歹也是过了钢琴八级的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曹望尴尬地在脖子上捏了捏,偷眼瞄了一下金雁翎和凌祈两个漂亮女孩,生怕自己在美女面前丢脸。 凌祈微笑地看着这对年轻情侣打情骂俏,旁边的金雁翎突然拉了拉她衣服的下摆说:“阿祈,这个外联部听起来挺不错的,我正想锻炼锻炼社交能力,我们去看看吧!”看到凌祈点头同意,她又转身询问王思玄的意愿。没想到这个平时威风八面的309舍长却突然扭捏起来,不时还偷眼看看自己手中那台小巧的酷派,好像在等某个人的电话。 “你们去吧,我这还有事。”王思玄笑着示意她们可以自便,一双带着卧蚕的漂亮眼睛不停地环顾四周。 凌祈和金雁翎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你懂的”的笑意,凌祈打趣说:“那咱俩就单独行动啦,不打扰你们各自的‘二人世界’哦。”说罢带着放肆的笑声牵着金雁翎往外联部的摊位走去,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王思玄的脸又红了几分。 外联部的摊位只是简单的几张桌子拼接而成,宣传海报从桌上一直垂到地面,几个老部员正在热情地招呼新生分发报名表。凌祈老远就认出了简羽捷熟悉的背影,走上前大大咧咧地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喂,你也跑来参加学生组织纳新?” 简羽捷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吓一跳,他好像早就知道凌祈会来一样,转过身回了个温暖的微笑:“哦,我觉得挺新鲜的,来看看热闹。” “呐,你有了解一下这个外联部的具体情况吗,给我们介绍一下吧。”凌祈说着还顺手把边上的金雁翎往前推了推,让她听的更清楚点。 “这个嘛,我觉得你们直接问外联部的人比较合适……”简羽捷话还没说完,一个扎着低位双马尾的女生突然从旁边窜过来,几张报名表迅速递到几人面前:“同学,你们是不是对外联部感兴趣?来了解一下啊,喜欢的话填一下报名表!” 金雁翎兴奋地接过报名表,和双马尾女孩攀谈起来,这女孩自称刘可心,说起外联部的一切还真是如数家珍,唬得金雁翎一愣一愣的。凌祈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能把自己的部门熟悉到这个程度,一定要有相当的热爱才行吧,她对这女孩又多了几分欣赏。 无意中偏过头看向简羽捷,发现这男孩却不是在看刘可心和金雁翎,目光一直停在凌祈身上,就是被发现了也没有任何的躲闪,反而笑得更温暖了。这小子笑的好古怪……凌祈笑瞪了他一下,继续听两个女孩扯皮。 经过刘可心一番煽动,金雁翎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填写报名表的内容,凌祈皱着眉问了句:“雁翎,你确定要报外联部?不再看看其他的吗?” “这个先报吧,感觉很有意思啊,还能认识不少人呢!”金雁翎头也不抬,流利地在表格上留下了自己的信息。 刘可心眉飞色舞地接过话茬:“是啊同学,外联部可以接触很多X市的优秀企业,有机会认识不少精英白领呢!想想看,一个活动上万的经费都由你一个人决定,那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这……不愧是外联部的人,扯淡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啊,都快赶上传销组织的洗脑了!凌祈恶意地想着,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把笔开始填表:“那我也参加吧,到时候跟雁翎你一起也有个照应。” “哈,有你们两个大美女的加入,以后拉赞助肯定事半功倍呢!这位帅哥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外联部的漂亮妹子可多了哦,万一看对眼了就赚啦!”刘可心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乘胜追击开始怂恿起简羽捷来,凌祈无奈地耸耸肩,对这女孩厚重的脸皮也佩服了一把。 这男孩笑了笑也不答话,轻松地接过一张报名表,凌祈挑了挑眉毛:“怎么,连你也想去尝试一下?” 简羽捷刚要回答,突然一个高个子异常敏捷地靠过来,凌祈一个愣神,手里的报名表已经到了这男人的掌握中:“外联部?眼光不错嘛,去企业那里碰碰钉子也不错,对你有好处。” 凌祈柳眉一竖,抬手去夺,却被敏捷地躲开了,她不爽地反击道:“惜少,你这整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想来对这些辛苦的活动应该不感兴趣才对,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方惜缘扫了一眼旁边的简羽捷,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我只是出来吃早饭正好经过而已,你知道我忙着呢,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不过如果你在哪个企业吃了亏尽管来找我,有问题我帮你摆平。” “那你表格能还我了么,没填完是不能报名的。”凌祈腹诽着这疯子的狂妄一定是装出来的,讨要起那张重要的纸来。 方惜缘两指夹着报名表往凌祈面前一递,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事我不会偷看这些个人信息的,其实我不看也很清楚对吧!”说完马上转身避过凌祈刀一般锋利的眼神,在简羽捷身边耳语了一句: “小子,其他的女孩你随意,这个嘛想都别想,好好掂量啊。” 简羽捷头也不回,眼睛往方惜缘擦肩而过的方向偏了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凌祈填好表格上交,这才发现金雁翎还在往方惜缘离去的方向眺望,脸上的表情复杂,忍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雁翎你看什么呢,表填好没,填好就收工吧,还是想继续逛?” 金雁翎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说:“不逛了,填完这个就回去吧。” 刘可心高兴地收下三张填好的报名表,通知他们这几天注意手机,随时可能通知他们来面试。凌祈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邀请简羽捷和她们一起到食堂共进午餐。 虽然王思玄信誓旦旦地说中午聚餐,可是她的暧昧对象却迟迟抽不出身来,经过几次电话协商,这个堪比“男友介绍会”的聚餐顺势推迟到了晚上。凌祈三人也乐得清闲,想着在食堂迅速祭过五脏庙就回宿舍午休去。 “话说,你们宿舍的曹望是怎么追到程珺的,我居然都没看出什么苗头她就束手就擒了。”凌祈夹起餐盘里的一块鱿鱼放进嘴里,少见地谈论起周围的八卦信息。 “这个啊,我也没怎么注意,半个月前听曹望说看中了个女孩,前几天就说搞定了,这动作真迅速,手快有手慢没有啊。”简羽捷半调侃地回答,往饭里又浇了一勺菜汤。 “对啊,我也没看出来,程珺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好!等到她公开说自己和一个男孩走的很近的时候,估计已经快确定关系了。”金雁翎不甘示弱地补充了一句。 “恋爱自由嘛,一不留神309就要沦陷一半了,好像思玄也要守不住阵地了哦。”凌祈笑着打趣,却有意避开了金雁翎提过的那个缥缈神秘的男子。 “那么可有让凌祈你心动的男人出现呢?”简羽捷微笑着问,看着凌祈的眼神莫名地温柔起来。 第27回:眼神 让自己昔日的兄弟用这么温柔的眼神注视,那种感觉好奇怪啊…… 凌祈的眼睛微微眯起,想在对面这个男人的眼里挖掘一些信息,那是一双如海般深邃的眸子,所有要说的话都隐藏在深黑色瞳仁里,让她看不完、猜不透……一个不过20岁、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大学生会有这样的眼睛吗? “心动的人有,心动的男人没有。”凌祈意味深长地说,目光飘向身边的金雁翎。这女孩刚吞下一个鱼丸,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二人。 简羽捷微微点头,好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三人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冷场。 金雁翎总算反应过来刚才对话的内容,她笑着用左手肘轻轻蹭了蹭凌祈说:“我们家阿祈肯定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怕这学校的男生没有哪个配得上她的身手呢!” “我又不是什么问题都喜欢用暴力解决,上次只是忍不住了才帮你出头的,结果把自己的形象都打没了。”凌祈笑着抱怨了一下。 简羽捷顺势了一句:“你的这身功夫哪里学的,挺专业啊。” 凌祈没想到会突然面对这个问题,心理准备还不够充分的她沉默了一下,随便杜撰了个说法:“我家爷爷辈和父辈大部分都是当兵的,小时候觉得好玩跟自己的长辈学了几招。爸爸说有点防身的本领总是好的,比较不容易吃亏。” “那你有空也教教我嘛,以后我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金雁翎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比一般女孩更浓密的眉毛高高挑起。 凌祈犯难地说:“有点难哦,这个学起来要吃不少苦的,而且没法速成,我改天研究几个女孩比较合适的防身小动作再教你!” 金雁翎正高兴着,简羽捷微笑着地又说了一句:“你家长辈的格斗水平挺厉害的,拳击、擒拿、散打都会啊,搞不好你还藏着什么平时不能乱用的杀招呢。” 他是指关节技?凌祈眼中闪过一道锐利,很快又恢复了轻松的笑脸:“我也不知道自己学的这些都属于什么门路,反正长辈说教的都是最有效率的招式,我就都学起来咯。” “哈哈,那你堪称格斗界的天才少女了!”简羽捷打趣了一句,把筷子往餐盘里一放,“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不急。” 两个女孩不紧不慢地消灭了剩余的食物,与简羽捷道别后回到宿舍午休。一路上凌祈都心不在焉,不停地琢磨着简羽捷刚才的话—— 这不是我认识的简羽捷,他只凭我和徐威决斗那天目击的几下就分辨出招式的来源,对格斗的了解超乎我的意料。这人到底隐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的东西?为什么还尝试要套我的话?凌祈揉了揉太阳穴,对昔日兄弟的不解让她感到思绪有些混乱。 晚上的聚会果然如事先所料,整个就是309成员的“男友介绍会”,让凌祈大跌眼镜的是,王思玄的暧昧对象竟然就是上回班级见面会上带头劝酒的代理班长孙航!这货据说已经把头上的“代”字去掉了,中午因为辅导员临时分派任务无法脱身,只好把聚餐推迟到了晚上。 经过和金雁翎的一番耳语,凌祈才大概知道,通过班上同学的无记名投票,孙航和王思玄分别担任了班长和副班长,一同策划安排各种班级活动,一来二去就擦出了点火花。而投票选举那天凌祈因为和流氓们恶斗还躺在医院里,对此毫不知情。 原来当班干部还有这么个近水楼台的好处啊,自己当年做团支书的时候怎么就没碰到哪个美女班委投怀送抱呢?凌祈恶意地想着。旁边的简羽捷虽然不是309某女的那啥,但是与曹望、孙航和凌祈关系都不错,这次那俩男人显然也有帮简羽捷做点什么的思想,不但邀请他一起来聚会还特地把座位和凌祈安排在一起。可惜简羽捷在餐桌上只是和凌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表现得和普通的朋友毫无二致,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扯皮,闭口不谈中午的深沉话题。 酒足饭饱,孙航和曹望招呼着众人唱歌续摊,一行七个男女浩浩荡荡杀奔最近的KTV。凌祈双手插在热裤的口袋里,依然习惯性地吊在队伍的最后面,金雁翎深知她的作风,乖巧地并肩挽着凌祈的臂弯,两个少女不时小声调侃着前面两对男女加一个不那么和谐的光棍。 由前世枪林弹雨里解脱,转生成女子却仍逃不开这世间的勾心斗角,心里有些疲惫的凌祈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由衷的轻松快乐了。眼前的少男少女们恍惚间被路灯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映在了女孩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还没看个真切,那些温暖的人影又骤然糅合成一个冷峻邪气的青年,亦敌亦友、相互利用。救自己于千钧一发的是他,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的也是他,他就像蒙着面纱的多情刺客,一手温柔地摩挲你的脸颊,另一手却随时会把致命的刀尖埋入你的心口。 自己对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形象呢?凌祈自嘲地笑了一下,隐蔽地摸了摸后腰上的匕首,好像要借助那冰冷的尖锐来确定自己也有冷酷的一面。 分明是轻松快乐的时光,何苦要想起那个人来破坏心情呢? KTV的包厢里,空调卖力地吹着冷风,气氛却始终保持着热烈,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几个男孩开心地对饮调侃着,借着三分醉意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一展风采。曹望豪放地点了首苏见信和戴爱玲合唱的《千年之恋》,也亏得程珺有扎实的声乐基础,一时间女孩细腻的声线和男孩苍茫的嘶吼混合出了奇特的效果,一曲唱罢赢得满堂喝彩。 就在大家还为程珺曹望成功演绎这首高难度歌曲而议论之际,孙航绅士地牵起王思玄的手走到台中,突然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拈出一小支娇艳的鎏金玫瑰!“思玄,做我女朋友好吗?”男孩的语气里满满的诚恳。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被推向了高潮,连相对沉稳的凌祈和简羽捷也兴奋地不停鼓掌,顺便加上几声起哄。王思玄的脸一下成了熟透的大枣,踟蹰了几下缓缓接过礼物,突然还了一个热烈的拥抱!孙航显然被突然降临的幸福给震撼住了,回抱王思玄的手都微微打起抖来。 虽然心智上早已不是这个年龄段,凌祈还是被这些热情的少男少女所感染,情不自禁绽出了欣慰的微笑,由衷地鼓掌为他们祝福。旁边的简羽捷默默地看着那张英气与柔美并存的笑脸,眼中灵光舞动。 孙航和王思玄这对新晋情侣也幸福地合唱了一首《梁山伯与朱丽叶》,还没回到座位,曹望马上递了一支啤酒上去,孙航会心一笑,两人举瓶相碰,一饮而尽。原以为接下来该是轮流独唱放松的时候,一群人却颇有默契地怂恿起简羽捷和凌祈也对唱一首。简羽捷有些为难地看了凌祈一眼,少女微笑了一下,一把搂过身边的金雁翎笑着说:“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和人对唱,你自己独唱一首吧!” 简羽捷微笑着点点头,走到点唱机前操作了几下,音箱里开始播放起一段带着丝丝忧伤的钢琴独奏,屏幕上黑白的破旧汽车和洋房逐渐变成彩色,浮现出歌曲的名字:东风破。 简羽捷的嗓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周董的歌在这种风格的声音演绎下营造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奇怪的是,这首歌慢慢勾起了凌祈隐藏在心底的一些情绪,逐字逐句细品下来,那缕孤独的伤愁在心里沉淀得越发厚重。女孩渐渐地感到,这个人有些沧桑的声音引起了自己的共鸣。她蓦地抬眼望向那个青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凌祈的眼睛逐渐变得迷离,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深邃的目光好像能看透她的躯壳,直接照进灵魂的深处,相较之下连陈奇那种看透人心的目光都不值一提了。 简羽捷似笑非笑地欣赏着少女失神的表情,突然闭上眼睛把身体转向另一个方向,凌祈突然觉得那种灵魂激荡的感觉消失了,心中没来由地空虚起来,好像什么重要的交流被硬生生切断了。 旁边的少男少女哪里知道两人眼神交流时的玄妙,他们看来这对男女更像是在眉目传情,可惜凌祈之前已经表态了不和男生对唱,于是众人改为怂恿她独唱一首展展歌喉。 凌祈犹豫了起来,当年自己也算KTV的麦霸一枚,可是重生之后对这个身体的女性声线实在没有把握,不知道究竟能驾驭怎样级别的歌曲。可是禁不住大家一再起哄鼓励,她看了身边的金雁翎一眼,点了一首老歌。 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凌祈的声线缓缓地在包厢里萦绕着,那是一种柔和清越的嗓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女孩,好似错觉般,她的身上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清冷、孤寂、还有……忧伤。金雁翎突然发现,凌祈的脸颊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泪痕。 第28回:母子 阿德送来的消息让方惜缘心情有些复杂。 那是个粘好的信封,空空荡荡的牛皮纸笺上只有右下角有个笔走龙蛇的落款——“奇”。方惜缘相信,就凭上回屏风鸿门宴上阿德拙劣的表现,陈奇会也只会让他当个跑腿的打手。虽说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但事实上在现代社会智商才是决定个人实力最重要的环节,以阿德那种拉低平均水平的脑容量,恐怕很难和他解释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这封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拆开来偷窥的,只能乖乖送到惜少手上,只是这内容太让人失望了。 “你查到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我没那么大本事还能在档案里作假。” 凌祈清亮柔和的嗓音还在耳边回响,和眼前的白纸黑字交相呼应,根本就是在嘲笑自己的多疑。方惜缘点了一支烟,靠在舒适的沙发里,盯着天花板上的石膏勾线发呆。 看来自己真的想太多了,耳钉查不出来,难道青炎会还查不出来?她既不是特警、也不是国安局特工,只是个属性有点奇葩的官家小姐,最多在加点将门之后、格斗天才女大学生之类的头衔。“祖传”这样的理由真的能解释和她年龄性别身份完全走极端的身手和战斗经验吗? 一个对抗青炎会又暂时不会和自己为敌的人,这是方惜缘最后下的定义。虽然一个女孩的影响力太微不足道,但是加上她的家庭就不同了。敌人的敌人……也许就是朋友吧,自己把她当马前卒会不会太冲动了呢? 方惜缘吐出一团郁闷的烟圈,努力把少女的影子驱赶出脑海,那一刻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谓。 桌上的诺基亚N95发出有节奏的震动声,给了方惜缘一个把这越抽越堵的烟掐灭的借口,他抄起手机瞄了一下来电显示,嘴角又抽动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搓开滑盖放到耳边:“汪小姐啊,你不历来都挺忙么,怎么上班时间还会想起给我打电话啊?” “臭小子你少贫嘴,这上课时间你八成还窝在宿舍里吧!开学几个月看你跑回X市还挺勤快,怎么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要不是前几天交代你铭叔仔细关照一下,老娘的金鱼都要饿死了!”手机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性声音,言语间却一点也不客气。 “哎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还关注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小东西了?你知道我最近也挺忙,这不多了个读书的事情时间还真排不开……”方惜缘倒了一杯水,好像准备来个长时间的嘴仗。 “Bull谢特!你要会主动读书,那母猪就会上树开花!我看根据以往的经验,你不想回来八成是找到新的乐子了,又准备祸害哪家女孩?” “你也别总自以为把本少爷的心思猜得稳稳的,我这是干正事儿,祸害啥妹子也得等有空再说!”方惜缘粗着嗓子嚎叫了一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总之我忙不完就暂时不回去了,什么金鱼银鱼交给铭叔打理就行!” “总之什么总之!总之你晚上必须给我回来!到8点还不见人,信不信老娘直接去你宿舍!” 方惜缘明显觉得额头多了滴冷汗,他放下手机咬牙深呼吸了两下,重新放到耳边说:“行了行了我怕了你,我晚饭就回去吃满意了不?要是没老子喜欢吃的东西我扭头就走!” “哎哟,看来你学校伙食也不怎么样嘛,这点卑微的愿望我还是很乐意帮你实现的~那么就这样决定吧,回家时间提前到7点,晚了我全倒掉你吃泡面去!”电话那头的女子笑骂道,言语间透着一丝开心。 “7点前……下午晚课到6点,堵车我也没办法啊,要求人道主义待遇!”方惜缘苦着脸说,心里想着下午干脆翘课算了。 “臭阿缘,算你懂事,课要好好上别想着翘,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放心,那么晚上见——”带着最后一个特意拉长的音节,女子挂断了电话。 方惜缘倒抽一口冷气,这婆娘隔着这么远都能猜到我的心思么?他随手把N95往沙发上一丢,顺势躺进柔软的靠垫里,脸上却漾着温暖的幸福。 作为一个经济特区,X市的版图相对其他财大气粗的特区来说实在是小巧得可怜,不到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还要包括周边一些相对欠发达的地区,市中心所在只是一个不足250平方公里的小岛,通过多达八座跨江跨海大桥与大陆连接。800万人口里超过三分之二是流动人口,政府在社会综合治理方面的压力可想而知,警方的加班加点更是家常便饭。 小岛的中心是一汪长条形名唤云鼎的内湖,沿湖地带风景优美,地理位置优越,道路四通八达,堪称X市房价最高的地方。恰恰是这片繁华地带里,硬是开辟出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集中了X市各种能够登堂入室的富豪精英。根据中心岛上平均3万的房价,这里随便找个别墅价格都要上八位数,装修后更是直奔亿为单位。 一辆凯迪拉克SRX在别墅区绿化完美的柏油路上行驶,比起那些来往动辄百万的豪车着实低调了许多,但是刚毅稳重的线条非常合车主的胃口。一个庭院的门卫远远看到那特立独行的竖条式车灯,赶紧瞪大双眼辨认起车牌,等到看清蓝底铁皮上的一排数字后,他们火速打开了那扇线条华丽的铁艺大门。凯迪拉克不做丝毫停留,一脚油门飚了进去。 6点55分……还来得及。方惜缘扫了一眼左腕上的表,把钥匙丢给接应的家仆,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大厅里是严谨的传统欧式装修,远处的墙上挂着一个近一米高的十字架,抛光打蜡的表面在绚丽的吊顶灯照耀下反射出神秘的光华。 “惜少,汪小姐在餐厅等您。”一个中年人迎了上来,向方惜缘浅浅鞠了一躬。青年的嘴角勾着轻松的弧度,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打趣道:“铭叔,多谢你这几天帮忙照顾那缸金鱼,不然说不准汪小姐会发什么脾气呢。” 被称作铭叔的中年人站直了身躯,笑着回答:“没什么,我本来就是负责家里杂务的。”方惜缘听着脚步却不停下,人已经在两米开外,左手两指并拢向身后轻摇了几下。 餐厅里的装潢与大厅的沉稳严谨又有些许不同,原木布艺家具散发着南欧乡村田园的气息,故意做旧的线条和表漆营造出一种温馨甜美的气氛,让人禁不住想坐下泡上杯现磨咖啡,好好享受一个慵懒轻松的下午。餐桌上面对大门的位置坐着一个烫着大波浪深麦色头发的美貌女子,一套简约的居家服在她身上却能产生一种高贵又洒脱的气质。 方惜缘大大咧咧地拉开餐桌侧面最靠近女子的椅子,坐下以后和她直直地对视起来,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想告诉我你没迟到是吧?总是在学校食堂和外头吃,估计挺想念我做的东西了,先吃饭吧。”女子言笑晏晏,语气中竟有丝丝宠溺。她起身一个个揭开桌上的不锈钢半圆罩子,现出一盘盘精致的菜式。 方惜缘眼前一亮,香味窜入鼻腔,肚子里突然就擂起鼓来。他支起筷子夹起一只椒盐虾,却放进了女子的碗里:“妈,难为你这上得厅堂的女强人还亲自下厨为我做这一顿晚饭,这菜当然先是犒劳您咯。” 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嘴里却嗔道:“哟呵我家惜少什么时候这么懂事听话了?难不成有哪个女孩替我把你管教了一番?不过你可别忘咯,就你那五大三粗的样,人前人后还是叫我汪小姐的好,省的别人把我都看老了。” “是是是,汪小姐,你就当我今天良心发现突然懂点人事儿呗,有什么女人还能像你这样管束我?吃菜,吃菜……”方惜缘在这女子面前突然秒变成大男孩,说话也更放肆了几分。 眼前这思想开放、言语前卫的女子名叫汪凝,是方惜缘的生身母亲,美国大型华人家族企业汪洋集团的千金小姐,华夏分公司董事长。她真实年龄已过不惑,虽然为公司事务常年操劳,但轻松的心态和适度的保养锻炼让她的外表年龄看来不过在35上下徘徊。方惜缘少时父母离异,他和汪凝相依为命多年,纵是平时一副风流冷峻的样子,在母亲面前依然会表现出孝子的本色。 只是浅浅地尝了几口炖汤,汪凝就放下调羹,专心欣赏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绽出欣慰满足的笑容。方惜缘也是极为乖巧,不时往汪凝碗里夹菜,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 很快各式菜肴被方惜缘这个大胃王一扫而空,他满足地品着饭后红酒,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汪凝满意地盯着自己杰出的作品,轻轻问了一句:“前段时间你和陈奇碰过面了?” 方惜缘放下酒杯,默默地点了下头。 “他肯定想拉拢你吧,在我拒绝了沧源合作的提议以后。那个余狐狸怎么会放过你这条路呢,陈奇不过是他的马前卒罢了。” “余狐狸?你是指余政平吗?虽然沧源肯定是青炎会的势力,但余政平也不必亲自找你吧?”方惜缘皱了皱眉头,“而且沧源不是还有林沧熙这个明面上的头儿,我虽然对他不了解,但是也知道这人不简单。” “所以我说你还年轻。林沧熙和陈奇的地位是差不多的,但是分别从黑白两道找上我们,这里面的故事可多着呢。”汪凝轻抿了一口红酒,笑得高深莫测。 第29回:自信 田园风的餐桌上各种餐具瓢盆已经被收拾干净,精致的珐琅雕花瓷杯里深红色的茶还冒着热气,一片薄薄的柠檬在不锈钢小勺的拨弄下载浮载沉。方惜缘享受地聆听着金属与瓷器轻轻碰撞产生的清脆响声,在茶水的包容下荡出奇特的回响。一只白皙的手端起托底的瓷盘,朱唇抿下,杯中的水位下降了少许。 “现在晚上喝红茶不怕睡不着了?”方惜缘的线条硬朗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汪凝满意地放下杯盘,嘴里还回味着柠檬红的清香:“最近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喝了反而睡得更安稳呢。” “你要喜欢,改天我再去搞点顶级的正山小种来。” “好孩子,这茶也不是越名贵越好,关键是自己喝得习惯、品的舒坦。”汪凝的纤手执勺轻拨那片柠檬,神情不像是调味更似是赏玩,“就和那身边的伴侣一样,合不合适,水泡开了、入口了,才会知道。我追求的是舒适的愉悦,不是高冷的格调。” 舒适的愉悦吗?方惜缘微微眯起眼睛,那个倔强清峭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听说你和陈奇会面的时候身边还有个美女吧,这不像你办事的风格啊,她是什么来头?”汪凝又品了一口,剪水双瞳似笑非笑地藏着什么,方惜缘赶紧避开了她的视线。 “纸面上是个官家小姐。”方惜缘把前三个字说得重了几分。 “哦?那边的人查出来估计也还是这个结果吧。” 方惜缘眉毛一挑,语气里多了些不悦:“这老刀还真什么都和你说啊,也不看看名义上谁是老大。” 汪凝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孩子,当时解散组织的是你,现在还厚脸皮的回来充老大,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老刀哪里还会买你的帐。” 方惜缘脸上一红,自知理亏说不过汪凝,干脆沉默起来。 “行啦,玩笑而已,老刀基本上是看着你长大的,辈分上你叫他个四叔都是应该,都是自己人!他只是怕你年少气盛阴沟翻船,才多和我通了些气。”汪凝感到杯中茶水有些冷了,招呼家仆换了杯新烫的上来。 方惜缘虽然颇有见识,但本质上还是个20出头的青年,他叫家仆送来的并不是汪凝那种端庄的柠檬红,而是一大杯简单粗暴浮着冰块的可乐。大口灌下,二氧化碳从胃里顺着食道翻卷奔腾上鼻腔,喉咙被冰镇碳酸刺激了一下,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言归正传,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林沧熙和陈奇貌合神离,分别想拉拢我了?怎么不见林沧熙有什么动作呢?” “我看林沧熙算准了你和陈奇的过节,他要拉拢你不急在一时。现在沧源几个项目刚打出去,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等到脚跟站稳了,他自然会寻上你的麻烦。”汪凝胸有成竹,听得方惜缘也暗自点头。 “陈奇说有和你谈过业务被你拒绝了,谈的是什么?老刀那家伙对这个一直守口如瓶,非要我亲自来问你。” “沧源看上的是我们汪洋在国际贸易领域的影响力,不是说在岛外的金洋堆场已经基本竣工了吗,就青炎会那偷腥的本性,不利用这过关的环节做出点什么,余狐狸就不是狐狸了。” “也就是说,明着要给汪洋一块大蛋糕,实则要把你也拉下水吧。毕竟在国际贸易这个领域,汪凝小姐的名声说出去还是很有分量的。” “举一反三,有进步嘛!让势力稍逊的林沧熙坐上沧源的一把手,野心滔天的陈奇屈尊次席,这两人虽然明争暗斗却目标一致,不但不会削弱沧源的实力,反而让青炎会的图谋因为两人的争先而更有把握,余狐狸还真是老谋深算啊。不过,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变着法子拍马屁了?”汪凝扑闪着美目,缓缓道出对局势的分析,脸上全是运筹帷幄的自信,汪洋的千金董事绝非浪得虚名。 “这叫赞美!怎么是拍马屁呢?”方惜缘笑骂了一句,心中仔细咀嚼母亲分析的内容,茅塞顿开的同时对余政平这个青炎会魁首又多了些佩服。 “总之,你把握住自己的底线,无论是现在的陈奇还是将来的林沧熙,记住你当时解散组织的初衷!”桌椅响处,汪凝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餐厅。眼看这次信息量极大的家庭聚餐就要告一段落,汪凝经过方惜缘身边时又凑近他侧脸耳语了一句:“云玫设计的衣服好看吗?女孩长的不错!” 方惜缘眉头一皱,有点始料未及地说:“啧,女人还真是不会保守秘密,枉我还专门交代她别说出去!” “嘿,你云姨跟我闺蜜多少年了,告诉我不叫说出去!不过据我所知,那姑娘确实有些特别,如果你真动了心却又看不透她,就带回来给我瞧瞧吧。” 方惜缘愣愣地思索片刻,坏笑着反手在汪凝的头发上腻歪地揉了两下:“汪小姐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起我的私生活了?早点休息吧,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谢谢妈今天叫我回来,受教了。” 汪凝不再答话,浅笑着直起身来,左手在头上顺着发势一捋,留给了方惜缘一个妩媚的背影。 看不透是真的。动心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在这群敌环视的多事之秋,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情去揣度儿女情长呢?少女的形象在脑海中逐渐迷离,方惜缘把剩下的冰可乐全部倒进了嘴里。 ———————————————————————————————— 外联部的面试消息在周一的早上就通过刘可心那急不可耐的声音传达了过来,和金雁翎跃跃欲试的小骚动形成鲜明对比,凌祈表现得非常平淡。兜兜转转到了7点,通知集合的教室里已经坐了20多个参加面试的新生,看来外联部比想象中更受欢迎嘛。凌祈拉着金雁翎溜到先来一步的简羽捷身边坐下,静待那些挂着各种头衔的学长学姐们光临。 别看刘可心电话里火急火燎的,事到临头她却是最后一批来的,凌祈冷笑着腹诽这女娃娃口是心非没有时间观念,没想到小巧的刘可心后头还跟着一个庞然大物,超过190的身高和肌肉强壮的身躯,惹得学弟妹们议论纷纷。 这,这人不就是那谁……凌祈仔细回忆着,名儿挺文艺的……陶李蹊!这肉山怎么也来这混了?瞧着他堪比犀牛的身板,凌祈感觉半边身体好像隐隐作痛了起来,那次凶狠的撞击印象太深刻了。 刘可心大方地站在讲台上介绍,凌祈心想如果自己有眼镜也许早就跌碎了一地玻璃渣子,她和陶李蹊竟然就是外联部的部长和副部长!且不提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和看起来连脑子都是肌肉的巨兽是怎么当上部门领导的,单凭两人站在一起的身高差和体型差,视觉效果就极为喜人。 经过抽签分组,新生们轮流和两人进行单独面试。轮到凌祈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陶李蹊的牛眼亮得跟探照灯似的,但还是装作没见过的样子,总不能让刘可心看出什么端倪,女人的妒忌心是没有来由的。 等到所有新生面试完毕,外联部的几个老成员马上进行紧张的讨论决定最后的15人名单,凌祈很好奇这短短两个多小时里这些年轻人凭什么标准敲定正式成员。结合自己当年的经验,更多时候一是顺眼、二是好看、三是漂亮……是的,特别是外联部这样业务注重外形的部门,尽管已经进社会多年,凌祈还是对这个看脸的社会绝望了。 等到落选的孩子们退场之后,15个新生留下聆听学姐的谆谆教诲,凌祈扫视了一下四周的颜值,基本符合自己前面的推断。好不容易挨到训话结束,凌祈就迫不及待拉着金雁翎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陶李蹊给拦住了,天知道这个一人就能挡住半个走廊的家伙为什么会那么敏捷。简羽捷见状只微笑了一下,知趣地先走一步,搞得凌祈心中大骂他不讲义气…… “凌祈学妹,没想到你会选了我们外联部,真是意外惊喜啊,这位好像叫金雁翎吧,你们一起的吗?”陶李蹊脸上笑得很憨厚。金雁翎惊讶地看着两人,眼神分明在问: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的? “我陪着舍友来的,她喜欢你们的部门。”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喜欢!凌祈自认为表述的挺清楚的,她虽然不记恨这个大家伙对自己那次凶狠的补防,但是不代表喜欢和他扯上关系。 陶李蹊还是一脸憨笑地说:“上回是我做的不对,一直没有好好赔礼道歉,晚上我请你们吃个夜宵吧,相逢就是缘分嘛。” 凌祈皱着眉头盯了这肉山好一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但是话说回来,这是金雁翎喜欢的部门,刚加进来就得罪领导可不利于以后活动开展呢……想到这里,她硬生生把一些吐槽咽回肚子里,转过头征求金雁翎的意见。 这满族少女也在猜测凌祈那与她低调行事完全不搭调的人脉,既然不想拂了副部长的面子,吃个夜宵又有何不可呢?这些信息都通过那双大眼睛被凌祈看了个真切。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觉得大家AA制比较合适吧,毕竟学长是我们的领导嘛,没让我们请就不错了。”凌祈扁了扁嘴,有些不甘愿地说。 第30回:殊途同归 入乡随俗,这几天凌祈和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成语,虽然这个“乡”她已经厮混过了四年。在社会上浸染了相同长度的年月后,她几乎要连最后那一点清纯的怀念都要忘却了。现在和旧爱朝夕相对,虽然因为性别的问题不能进一步交流,但那份冻结的真情又重现萌芽是假不了的。除此之外,大学的其他生活内容都很难再引起凌祈这个“过来人”的兴趣,在保护金雁翎爱好的心态下,对学生活动意兴阑珊的她也只能装作新生的姿态来迎合。 比如无聊的新成员培训、空虚的部门联谊、寂寞的跑腿拉赞助都在折磨着凌祈的神经,加上副部长陶李蹊隔三差五的殷勤表现,让她对这个部门又多了几分反感。 只不过陶李蹊的殷勤并不是冲着凌祈来的,这才让凌祈始终不能放下对他的防备。这个史前巨兽的眼里满是金雁翎的一颦一笑,回想起当年蔺繁的表现,不由得让她怀疑这是不是校篮球队的传统,从而把他们都诅咒一遍。 让她郁闷的是金雁翎好像并不反感学长表现出来的“异常热情”,还隔三差五拉着凌祈一起来个三人行压马路,因为凌祈的激烈反对没把蔺繁叫来凑一桌麻将,但也足够折磨人的。 根据往年惯例,俞南大学的迎新晚会一般在11月中旬举办,现在已经是10月下旬,留给外联部拉赞助的时间不过短短20天不到而已。每一年的迎新晚会除了给新生一点长见识的机会,更多的还是各个院系、老师和学生组织暗自较劲的舞台,每到这个时候,各方“势力”都会卯足了劲要在晚会前后出次风头。曾经在宣传部当过部长的凌祈自然对这些潜规则略通一二,可是现在她看来,所谓的较劲更像是场幼稚的闹剧。以至于听到刘可心在迎新动员会上慷慨激昂的演说后,她无奈到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干的活还是不能含糊,凌祈告诉自己陪着这些小屁孩上蹿下跳只是为了满足金雁翎那颗年轻好动的心,否则任凭外联部舌绽莲花她也不会去掺和。根据可靠消息,今年迎新晚会的冠名赞助商会有变化,校方选中了几个财大气粗的新企业,外联部则是抢滩登陆的第一波炮灰。陶李蹊对此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早早和刘可心安排好了行程,分别带领两拨人马去候选企业里探探口风。基本上新人的分配都在凌祈的预料之中,简羽捷毫无悬念地被抽调到刘可心那组,自己和金雁翎则众望所归地划到陶李蹊麾下。 这日上午,在金雁翎的强制压迫下凌祈配了身比较女性化的打扮,浅粉色打底吊带衫外罩V领蕾丝短T恤,下着一条白色雪纺过膝半长裙,加上宽边的松糕凉鞋,整个一邻家女孩造型。凌祈想到自己要蹬着带水台的高难度鞋子走上一天,心中就暗暗发苦。裙装更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勉强接受的,毕竟这不比医院里毫无选择的那条包臀牛仔短裙,过膝的保守长度加上轻柔的质感让凌祈不会那么排斥,只是走起路来腿上轻飘飘的凉意让她心里发毛。 相较之下金雁翎这个原生态女孩的打扮就相当有味道了,一条波西米亚风的吊带连衣长裙加上半透明的雪纺罩衫,让凌祈惊叹自己曾经拥有的妹子从大一就有这么大胆的穿衣品味。两人草草吃过早饭,8点到达约定的校门口集合点时,凌祈差点没被陶李蹊的打扮逗笑。平时历来运动风的庞然大物竟然穿上了正儿八经的收腰西服,两个少女心想他可别一激动就让膨胀的肌肉把西装给崩裂了去。 看到两个漂亮的新部员已经到位,陶李蹊很体贴地给了她们人手一瓶茶饮料,然后转身比了个招呼手势。一辆车号FX10015的帕萨特便缓缓开了过来。凌祈知道这个车号意味着什么,脸上略过一阵诧异。金雁翎则完全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是很好奇陶李蹊居然还能搞辆专车来跑学生活动。 “上车吧两位,今天特意借了辆车来,我们跑赞助比较方便。”陶李蹊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些自豪,绅士地帮两位女生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这是学长家里的车吗?”凌祈在上车前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哦不是,这是我爸的车,今天特别批给我用的,放心吧。”陶李蹊笑着说,凌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埋身坐进了后座。 帕萨特的内部空间并不是特别充裕,坐在副驾后面的凌祈明显感到前面的座椅往后已经挪到了极限,她只能把自己修长的腿稍微偏侧并拢一些,避免膝盖顶在前座的靠背上,结果反而让自己的姿态更加淑女了一些,看得金雁翎的脸上挂起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副驾的座位挪到最后是因为陶李蹊的体型,当这巨汉往里一坐,帕萨特右侧车身明显下陷了少许……他转过头确认了后座两个女孩都已坐定,紧接着就向驾驶员交代:“小李叔,带我们去市区的沧源大厦。” 帕萨特以80公里的时速飞驰了15分钟便远离了俞南大学所在的郊区,很快拐进匝道,开上了巨大的吊索桥。这是八座连接X市中心岛与周边地区的跨海大桥之一,第一次经过的金雁翎显得特别兴奋,睁大眼睛贪婪地想把桥栏为底、海天一色的美景烙进脑海。陶李蹊很适时地做了一次临时导游,从桥的建筑时间到结构,甚至国家领导人的题词都列举了一遍,唬得那外地少女一愣一愣的。相比之下凌祈就淡定得多,除去对这学长的一些看法,在X市前后呆了八年的她要是连这些重要信息都不知道,那么长时间的读书服役时间也就白搭了。 等到帕萨特准备开下这长达10公里的大桥时,陶李蹊对它如数家珍的介绍也将告一段落。天知道这个肌肉发达的家伙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凌祈强行忍住自己打哈欠的欲望,提示学长你也该喝点水润润喉咙了吧…… 没想到陶李蹊看到金雁翎发光的眼睛更提升了他自我表现的欲望,随意灌了一口饮料,又开始对之后的外联工作侃侃而谈起来。凌祈真庆幸自己坐的位置这学长看不清楚,否则她现在精彩纷呈的表情一定会吓到这个口若悬河的大个子。强打着精神又听了十分钟,陶李蹊的声音在凌祈耳中已经逐渐变成了千万只蚊子振翅的嗡嗡声,她干脆把身体彻底摊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靠背的感觉比凯迪拉克差远了……虽然车里的空调总是开的很猛,那个真皮靠背在自己受伤时却感觉特别温暖啊!凌祈对自己突然想起惜少的座驾感到莫名其妙。 ———————————————————————————————— 全新的职责、全新的办公场所,虽然级别没有提升,但是职位的变动还是带来了质的飞跃。凌隆坐在久安县政府大楼最高层的县长办公室里,感慨万千。 作为当年Z市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之一,凌隆35岁便当上了市级科局的一把手,先后担任了教育局和建设局局长,在这个台阶上一呆就是十年。百姓们对他的评价相当不错,无论是Z市的教育事业还是城建项目,在凌隆任上都有长足的进步。只是在系统内看来,十年还在市局原地踏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位昔日Z市的政坛新星是不是已经后劲不继。毕竟想要更进一步,基层工作经验是非常重要的砝码。 也许是时运不济,也许是关系不硬,几个比凌隆更年轻的、能力稍逊的局长都已经下到各市基层镀金去了,唯独他还窝在市区浪费政治青春。直到这次省委常委会讨论,一个刚升任省常委的老领导突然想起了这个曾经在自己手下勤恳工作的青年,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当时就已经初露锋芒的工作能力还是给老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上头有人举荐,加上十年科局工作的政绩摆在那里,凌隆的调任摇身一变成了众望所归的事。 全国的处级干部足有数万,但当上县级行政区划一把手的人不过两千出头,华夏的政治制度决定了县级政府是整个共和国行政运转的重要根基,小则十几万、多则百来万人口的各个县组成了国家最坚实的基层部分。在百姓眼中,市级、省级乃至中央的官员都是遥不可及的,真正能近距离接触、一吐心声的就只有县级领导。古称县太爷、今做父母官,县官肩上的担子和市级局长相比,那可真不能同日而语了。 凌隆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久安县行政区划图,倍增的压力反而激起了他蛰伏已久的雄心壮志。想到自己将要为久安30万百姓谋福祉,凌隆感到全身的血脉都隐隐搏动起来,那是一种久违的斗志和热情。他暗自下定决心,不奢求自己像焦裕禄那样名垂青史,至少也要让久安的百姓们记住,凌隆曾在这片土地施展过抱负、发展过民生、实现过理想!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让凌隆的思绪回到现实,他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沉稳地招呼门外的人进来。门开处是一个30出头的青年,作为县长的秘书,这个小伙子具备了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干练。他向领导汇报的声音虽平和但充满力量:“县长,X市沧源集团的林沧熙董事长想和您见一面,不知道您今晚是否有空。” 凌隆眉头微微一皱:“告诉林董,如果要洽谈工业区的事当然没问题,晚上按他的时间定。” 秘书微微一鞠躬,退出了房间。 第31回:陶公子 即使比身边的金雁翎多活了八年光阴,凌祈还是在沧源大厦脚下和她一样呆呆地出神了好一会儿。 在新闻里看和实地里看完全是两码事啊……凌祈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面色凝重地把这座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巨#物仔细审视了一遍。在自己经历过的历史里X市从来没有过这么不可一世的建筑,记忆中同样的地点不过是一条遍布酒吧咖啡馆的街道,半夜三更还会响彻各种跑车引擎的轰鸣。站在这座超过200米的摩天大楼天台上,估计足以俯视对面整个云鼎湖和大部分中心岛的景观。 陶李蹊显然事先已经来踩过点,他的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反而很熟练地领着两个女孩穿过楼前的千平大小的广场走进一楼大厅。凌祈大概估算了一下广场的规模,惊叹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经济特区里竟然还有如此不惜工本建造楼前广场的疯子。大厅里虽然人来人往,但双色花岗岩铺就的地板上依然明亮得可以照出人影,看来这沧源集团在细节方面也下足了功夫。 “学长,沧源这么大的企业会来给我们一个大学的晚会投资赞助?这有点太夸张了吧?”看到陶李蹊自信的侧脸,凌祈提出了心中的质疑。 “学妹呀你这就想多了。沧源要给我们赞助,那估计来的就是校长大人了,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小渣渣啊!”陶李蹊好像听到了什么异想天开的言论,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这沧源大厦虽然刚剪彩没多久,但是之前已经吸引了不少企业进驻。沧源集团总部只是占了全楼三分一左右的楼层。我们这次是来找一个以前合作过的人才网运营公司,他们刚把工作地点搬到这里来。” 看到陶李蹊有些取笑成分的大脸,凌祈干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心想我不过是以防万一确认一下,你犯得着一副看不起小女孩的表情吗?老子当年玉树临风的时候也没见得会这么嘲笑女生吧…… 由于到达的时间已经接近9点,上班高峰期早已过去,三人很轻松地进入了空旷的电梯,陶李蹊绅士地把着门让女孩们先进,然后顺手按下了19楼的按钮。凌祈一边应付着金雁翎各种好奇的耳语,一边扫视了一下电梯里的按钮,这栋庞然大物足有68层,就算是自己生活的8年后,X市也没几座建筑达到这样的高度。 电梯里的空调显示怡人的25度,但在几十秒的上升过程中,凌祈被半长雪纺裙包裹的双腿还是感到了一丝寒意。看来裙子虽然飘逸,保暖效果却基本没有,想到这里她不禁佩服起那些隆冬腊月还是短裙裤袜出门的妹子们了。 很快三人来到了19层的走廊,墙上一个黄红相间的logo颇为显眼,下面写着“伯乐人才网”几个潇洒的行楷。凌祈细细回忆了一下,当年在宣传部时确实有接过几次这个公司赞助落款的活动海报,只是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接触到人家的庐山真面目。 自动感应门应声而开,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身材窈窕的前台女孩迎了上来,很有礼貌地询问起三人的来意。陶李蹊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交代说:“麻烦通报一下王总,俞南大学外联部的陶李蹊求见。” 经过内线电话的通报确认,前台女孩带着非常职业的微笑领着三人来到了公司老大的办公室门前。一个穿着休闲polo衫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带着笑容的脸因为几条浅浅的皱纹而略显沧桑:“陶公子,好一段时间没见,怎么都左拥右抱起来了,年轻人就是好啊!” 凌祈和金雁翎对视了一眼,除了对“陶公子”的称呼有些诧异外,还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对这王总不那么理想的第一印象,看来拿女孩当调侃还是要注意分寸呀。 陶李蹊一副见过风浪的样子,微笑着和对方握手道:“王总这就说笑了,这两位是我外联部新收的部员,今天带他们来长长见识而已。另外可千万别再叫我什么‘陶公子’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 “哪里哪里,陶部长对我们公司的事业那么关照,叫你一声公子也是应该的。”王总侧身把三人让进屋里,顺手关上了房门。 陶李蹊笑着回道:“这公子的叫法总听得我不自在,还是叫我小陶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伯乐人才网的创立者王彬王总。”他顿了顿,留给两个女孩施礼的时间,又继续说,“这两位是今年新收的部员,这位是金雁翎,这位是凌祈。” 王彬笑着招呼三人落座,顺口称赞了一下:“早听闻你们俞南大学外联部不缺俊男美女,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涉世未深的金雁翎正好奇地打量王彬和他的办公室,凌祈也学着她挺淑女气地规范了一下坐姿,脸上带着微笑的同时暗自估计起陶李蹊的来头:这个王彬称呼陶李蹊的父亲为“陶部长”,再结合帕萨特的车牌,估计这人是X市中心区哪个常委部长的儿子。在工作上会给伯乐人才网给予支持,估计宣传部长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根据凌祈以前跟父亲在官场圈子里学来的经验,她在短时间内就把真相猜了个大概。X市作为一个经济特区,总体的行政级别比普通地级市要高上半级,常委部长在Z市县区不过副处,在X市中心区里可是和自己父亲一样的正处级。想到这里,凌祈看陶李蹊的眼神里不觉多了些玩味:没想到这平时不拘小节的大家伙居然也是个官家子弟,看他现在和公司老总交流的老练劲儿,自己之前还真走了眼。 就在凌祈思考的时候,王彬已经泡上了几杯热腾腾的铁观音,女孩赶紧欠身接过,右手四指在茶几上轻敲几下以示感谢。看到无暇的白瓷杯底一条青花鲤鱼活灵活现,凌祈轻呷了一口热茶,对王彬的品味多了点欣赏。 趁着这个机会陶李蹊已经向王彬说明了来意,一提到正事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巧舌如簧地列举了赞助迎新晚会的种种好处,主要还是围绕着人才网对大学生就业的重要性和赞助带来的广告效益这两点。王彬耐心地听着这青年侃侃而谈,脸上慢慢浮现出赞赏的神色。 “一段时间不见,小陶的口才又进步不少了啊!”王彬笑着打趣说,“上学期末你们搞的招聘竞赛活动没叫上我们,王某人还以为自己被遗忘了呢。现在送来迎新晚会这个大蛋糕,我可再不会放过啦!” 陶李蹊脸上一喜,忙不迭感谢道:“王总言重了,我们哪敢把伯乐这个老伙伴给忘了呢?上回的招聘竞赛是学工部的几个老师意见没统一,才搞的不伦不类的。这回经过调整,几个老师基本同心协力,只要合同满意肯定就没跑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王彬品了一口热茶,目光炯炯地说,“赞助费再增加一万,我想让你们所有负责晚会的工作人员都穿上印着伯乐标志的T恤。” “不愧是商海里混的老手啊王总,这点我还真没想到过。”陶李蹊脸上忍不住的兴奋,“就按您说的马上起草个合同,我传真给责任老师审核一下,可以的话马上签订您看如何?” 王彬笑着拍了拍陶李蹊的肩膀:“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让秘书带你们去草拟合同,就等你给我带来好消息了!” 这次拉赞助的谈判异常的顺利,陶李蹊优秀的口才和赞助带来的广告效益纵然有一部分功劳,更多的王彬还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旁观者清的凌祈也感叹了一把在这人情社会里背#景的重要性。 一小时后,顺利拿到签约的陶李蹊带着两个少女跟班告退,电梯里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满是春风得意。凌祈脑子一转,问了句:“学长,我们不是计划要跑三个企业吗,这第一个你就那么肯定地签了,后头的怎么办?” 陶李蹊笑着看了一眼这个颇有个性的少女,自信地说:“伯乐是我们俞南学生活动的老赞助商了,这公司在X市的人才市场上影响力很大。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上学期因为几个老师意见不合结果跟伯乐闹了些不愉快。现在几个不知好歹的傻缺已经被调走了,要是能把这尊老财神请回来,学工部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后面几家不走也罢。” “真没看出来,陶公子在拉赞助方面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啊!”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金雁翎突然夸奖了一句,陶李蹊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看得凌祈眉头一皱,那种轻微的妒忌的心态又开始蠢蠢欲动。 铃声响起,三人依次走出了电梯,几个穿着正装的高级白领向他们走来。凌祈发觉走在后头的一个青年在擦肩而过时毫不避讳两个人的目光接触,突然往她脸上仔细看了两下。 那眼神就像冰冷的刀锋。 凌祈全身一震,那是一种故意露出的杀气!在保持步调不乱的同时少女缓缓转回头去,余光在电梯口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沧源大厦里还有这种会随心所欲控制杀气的人存在?!这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看到电梯门已经关上,凌祈的右手摸上胸口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 第32回:茶点风波 “你确定吗?”陈奇翘着二郎腿靠在老板椅上,冷酷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朦胧着。 “确定,那个叫凌祈的女人早上去趟了19楼的伯乐人才网公司,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阿平音调平稳地回答着,“他们是以俞南大学外联部的名义去给学生活动拉赞助,领头那个男的是中心区宣传部部长陶荣成的儿子陶李蹊。” “这小娃应该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找我们的麻烦,看来她还不知道沧源的背#景。”陈奇手上的香烟在水晶烟灰缸上掸了一下,“不过只要她继续和方惜缘合作,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阿平稍微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陈哥,我觉得这女人很不对劲,不只是方惜缘那边烟雾#弹的内容,还有她个人的素质。” “讲。”陈奇的脑袋略微偏转了过来,一双眼睛盯紧了阿平。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并没有认出我,但是感应到了我故意释放的杀气。如果是普通的女人一定会受到惊吓,可是她的表现却异常冷静,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是不可能做到的。” 陈奇又吐出了一个缥缈的烟圈,脸上古井不波:“你觉得她会是什么人?” “根据她走路的姿态判断,这女人有不错的功夫底子,但是架势有些偏男性化。加上那天您暗中用眼神对她进行考验后的反应,我猜她有受过特种训练。” “凌隆19岁的女儿受过特种训练?”陈奇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闪着精光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上回你不是夸下海口,就算她是国安局的人也能挖出来吗?现在不能解释的时候就用这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来敷衍我,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阿平赶紧把头低下来避开他的目光,全身止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无需害怕,我相信你的水平,也许真有我们查不到的事情,先静观其变吧。”陈奇的表情恢复了正常,转过椅子不再看那个大气都不敢出的男人。阿平识趣地告退,走出陈奇的办公室后才发现,虽然空调的温度舒适宜人,自己的衬衫却早被冷汗浸湿。 ————————————————————————————————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的饭点,帕萨特在X市的市区里走走停停,虽然马路宽广绿化到位,但是频繁出现的红绿灯还是极为考验人的耐性。陶李蹊一个劲儿地介绍X市区各种美妙的去处,凌祈心中不爽,暗地里想这大块头总是回过头来说话怎么就不会晕车呢?腹诽归腹诽,女孩的心思更多还留在刚才那个背影上。能够自由地控制杀气必定是道上混的,她仔仔细细地把近期每一个有可能的背影都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终于对上了号。 那天在屏风围观鸿门宴的时候,陈奇的跟班里就有一个家伙身形和刚才的背影极为相似。就在会面结束的时候,就算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那个最后离开的人往她这看了几下。 想到这里凌祈的面上一凛,难道青炎会的触角都伸到了沧源这样规模庞大的集团企业里了?想深一步,若是在政坛商海没有足够的势力,青炎会又何德何能成为统治X市黑道的巨擘呢?想要得到进一步的情报,看来还得去问那个人……凌祈有些郁闷地抿了下嘴唇,和惜少打交道总会让自己吃点暗亏,上回被当做棋子的教训还深刻着呢。 正想得出神,凌祈突然感到一只小手正牵着她的手臂摇晃,转头发现金雁翎一脸询问地看着她。这是干嘛?凌祈皱了一下眉头,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走神了,怎么了?” “傻瓜,学长正在问我们中午去哪里吃饭呢,你不是算半个本地人吗,快给点意见!”金雁翎看到凌祈正在发呆,赶紧催促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算半个本地人了啊?”凌祈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后脑,柔顺的斜马尾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我吃什么都行,还是AA制呗?” 前座的颈枕旁边突然伸出一张浓眉大眼的甩饼脸,陶李蹊着急地说:“那可不行啊凌祈,上回夜宵拗不过你才AA,这回来到我的地盘了说什么也要要请你们一顿!尽管说,想吃什么都行,俩女孩陪着我跑了大半天不犒劳一下,说出去大家还以为我这外联部部长不会做人呢!” 你不是副部长么,别把官场里那一套自动去“副、代”的称呼技巧拿到学生会里来用啊喂!凌祈眼角抽动着,明显被这大块头给恶心了一下,她随便想了想,突然忆起当年自己带金雁翎来X市区游玩时吃的第一顿—— “既然学长这么真诚那我也不客气了,我们去吃个港式茶点如何?” “好啊!早听说南方的小茶点特别精致,在我S省老家还真吃不到呢!”金雁翎兴奋地表示赞同。 “港式茶点吗?”陶李蹊略一思考,“我知道有一家非常出名的‘潮味皇’,环境和菜式都相当不错,就去那吧。”见二女没有反对,陶李蹊转头交代了司机,在前方路口前就亮起了右拐的转向灯。 等到了目的地一下车,凌祈傻眼了……明华路?!这混小子还真会选地方!前面不远就是步行街的标志,在X市中心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只是上回凌祈是半夜三更来的,大白天她还真认不出屏风酒吧在明华路街区的哪个角落。但既然来到了惜少的地盘,还是先祈祷一下别碰到他在此出没小弟们吧…… 潮味皇的生意的确火爆,时间刚到正午,几十个包厢已经被预订一空。陶李蹊虽然百般不愿,也只能在大厅里找了个相对清爽僻静的角落。在这之前,他的司机已经自己解决午饭去了,这样的作风让凌祈有些反感,换做自己肯定会招呼上司机一起吃个便饭,好歹人家也跟你鞍前马后折腾了一上午。 关于点菜的问题凌祈全部丢给了陶李蹊,自己专心盘算着怎么找惜少一探沧源的底细。别看客流庞大,潮味皇的服务员却一点也不含糊,很快送上了漱口的茶水和几笼烧麦肠粉。奔波了一上午的三人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先让胃里垫点东西为上。 “来,为了庆祝今天拉赞助旗开得胜,我们干一杯!”陶李蹊举起一杯冰啤,两个女孩分别用椰子汁回敬。莫说是腹中饥饿,就算吃饱了凌祈也实在提不起跟陶李蹊对饮的兴致,所以只随着金雁翎用饮料草草对付着。 刚夹了个水晶虾饺放进金雁翎的碗里,凌祈突然发现不远处一桌客人有些不对劲,一男一女两人好像起了争执,逐渐的越闹越凶。她微微皱起眉头,突然眼前一花,一名服务员走到桌边开始上菜。既然视线被挡,凌祈也懒得继续关注不相干的人。不料就在她扭头的时候,那桌正在争执的客人突然起了变故,其中的女客气鼓鼓地跑过来,匆忙之下竟然碰到了服务员端着托盘的手,惹出了祸端…… 正对着这一切的陶李蹊刚来得及叫出“小心”二字,一盘凉拌牛百叶已经脱离了托盘的控制,飞溅出的酱油佐料大部分淋在了金雁翎那件花俏的波西米亚长裙上。 听到金雁翎的尖叫,凌祈先是一愣,随即迅速地站起来,那女子却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她正要追上去讨个公道,忽觉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另一个男客追了上来。 女的跑了你可不能再跑!凌祈眼疾手快一把扣住男客带着刺青的左手小臂,奔跑的巨大惯性把两人拉得一阵趔趄,终归是让他停了下来。等到这刺青男挣扎地站稳,他的女伴已经跑出了大厅不见踪影,刺青男一怒之下也不看拉住他的是男是女,扬起右手就是一记耳光!凌祈眉头一皱正要招架,一支肌肉结实的铁壁稳稳地架在了两人中间,钳住了那男人的手腕。 “你的女人把我朋友的衣服弄脏了都没道歉,现在还敢打人?!”陶李蹊的右臂上青筋凸起,想来那被抓的手腕一定痛得可以。果然刺青男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好不容易才甩脱了陶李蹊的大手,破口大骂到:“你们特么算什么东西,老子的女人要是追不回来,看我不弄死你们!” 凌祈一把推开惊魂未定的服务员,弯腰拿起纸巾帮金雁翎擦拭裙子上的污迹,徒劳地努力了一会却毫无效果,她压着怒火直起身来,冷冷地对刺青男说:“请你现在马上代你女人向我朋友道歉!” “道歉个屁!”这男人揉了下被捏痛的手腕,急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听他嚣张的口气竟是在叫人。金雁翎紧张地拉了一下凌祈的裙角,凌祈却丝毫不为所动,俊俏的脸上满是怒意。 “你们几个也不问问老子是谁,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不就滴了几滴酱油吗,叫这小妞马上把裙子脱下来,老子让人洗干净再拿来!”刺青男挂掉电话,脸上尽是有恃无恐的嚣张。 听到这充满侮辱意味的话,在场三人面色均是一沉,凌祈的双手已经捏起了拳头,陶李蹊的肌肉更是绷得紧紧的,让人担心这筋肉人一旦失去理智会直接把刺青男打残。双方对峙了不过数分钟,大厅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几个看着就像小混混的家伙拿着钢管之类的凶器朝这走来。 金雁翎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陶李蹊倒是临危不乱,抓起一把不锈钢靠背椅,侧身挡在了两个女孩面前。凌祈面不改色地拿起自己的双肩小包,右手已经探进里面摸住了那个藏着锋刃的皮套。 第33回:女朋友的名号 大白天在繁华的明华路闹事一般分两种情况:要么很NB要么很SB。 虽然凌祈没有一下子就猜出人家背#景的本事,但是眼前这刺青男怎么也让人感觉不到有哪里NB,相反他的说话和行为却让一股浓浓的SB气息像公交里的闷屁一样蔓延开来。不过现在不是SB把你智商拉平齐然后用经验打败你的时候,他们手里那些明晃晃的凶器可不是吃素的。 不到万不得已,凌祈是不想动刀子的,况且身前还有个超过190的大汉当肉盾,好像不需要她这个“弱女子”出手。但是现在背后多了个金雁翎,凌祈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管怎样也要护得她周全,隐藏实力神马的都再说吧! 几个混混已经围成了个半圆,背后有餐桌的掩护下,陶李蹊只要专心面对正面的敌人就行。孔武有力的他拿着不锈钢椅子像个门神一般,哪个胆大先冲上来的只要被砸中肯定要入厂大修半年。凌祈不敢让金雁翎报警,生怕她成为众矢之的,想来想去只能寄望周围群众。可惜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厅被这么一闹,食客们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偶尔有几个胆大的也只在远远地围观,压根看不到凌祈求助的眼神。 混混们的包围圈在逐渐缩小,因为忌惮陶李蹊手里超过20斤的大号兵器谁也不敢做出头鸟,双方就这么对峙了数分钟,刺青男突然计上心来:“你们两个,把那桌子给我搬开!我看这大块头能罩得住几个方向!” 哎呀,这SB还是有点智商的!桌子一被挪开,陶李蹊背后的两个女孩就会失去屏障,他一咬牙就想挥舞着椅子先放倒几个人掩护女孩们突围,凌祈突然别住了他的肩头低声说:“别冲动,如果先动手警察来了就说不清楚了。先尽量拖延时间,这酒店会有动作的。” 陶李蹊讶异地看了这异常冷静的女孩一眼,凌祈又交代了一句:“你顾好你那个方向,这半边我来就行,把雁翎夹在中间保护起来!”陶李蹊默默一点头,和凌祈背对背摆了个防守架势。 金雁翎躲在凌祈身后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声音都有些颤抖:“阿祈,我们怎么办,你可千万小心别出事啊!” “你放心,这些人不算什么,你安心躲在我背后就是。”凌祈气定神闲地说,在金雁翎的视线死角抽出了小巧的匕首,如果一有不对马上就会让它沾上鲜血。 几个面对凌祈的混混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女娃竟然会藏着这么锐利的凶器,视线被陶李蹊遮挡的刺青男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叫嚣道:“怎么样,不想让两个女娃受伤,就乖乖跪下来给爷道个歉,拿着个椅子充好汉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哦!” 噗嗤!凌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要真有点本事就别以多欺少还用女孩子当威胁,不服咱俩单练,总不至于连个女生你也怕吧?” 刺青男猥琐地冷笑道:“你个臭婊子别以为老子不好意思动你!等放倒这傻大个,信不信把你俩妞先X后X!” 粗俗的污言秽语惹得陶李蹊几乎要按耐不住,凌祈却不以为然地说:“别光说不练了,连女生的挑战都不敢接,我看的你老二也就是等着被切的命!” 在场所有人都被凌祈这个口无遮拦的嘲讽给唬愣了,金雁翎盯着凌祈的后脑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她没想到凌祈除了身手了得以外,连吵架都这么彪悍。陶李蹊嘴角抽搐着却不敢回头看,心想这传闻中的女武神真是豪放得吓人…… “马格比老子等会绝对先轮了你!”刺青男像被踩了尾巴的山猫一样,咬牙切齿地接过旁边小弟手里的钢管,绕过陶李蹊向凌祈走来。钢管一头故意在地板上摩擦出令人毛发直竖的吱吱声,还没交手就搞个先声夺人。 凌祈的大眼睛紧紧锁定着那个猥琐的人影,略略降低了身体的重心,双脚轻微地弹跳着。只要刺青男一站定,她的匕首就会在半秒内抵上对方的咽喉。擒贼先擒王,这就是女孩心中最直接有效的战术。 还没等到她露一手,潮味皇的几名保安已经叫喊着跑了过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凌祈奇怪地发现这些人的步伐极稳、身手矫健,明显有一定的功夫底子,不像是普通酒店请得起的安保人员。正纳闷着,一个中年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身上的高级西装烫得笔挺,完全没有一点皱褶。 这不是老刀吗!?做小弟的年龄却比惜少大上一圈不止,凌祈那一晚在屏风见过的除了陈奇,就属此人印象最为深刻。她赶紧把匕首贴着手腕藏起来,不想在方惜缘的手下面前太多地暴露自己的底细。 “凌小姐?”老刀也发现了被围在中间的凌祈,诧异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凌祈把头往身后陶李蹊和金雁翎的方向歪了一下,对着老刀使了个眼色。混迹江湖多年的老刀马上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不再套近乎转而打量起拖着钢管自以为很酷的刺青男了。 “你是这的老板吗?这三人今天惹了老子,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连这店也砸了!”刺青男趾高气扬的一副大无畏姿态。 就像王朔说的,无知者无畏。 老刀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嘲笑还是鄙视,总之一副看猴戏的样子。他走上前对刺青男耳语了几句,这极具杀马特气质的青年眼睛突然瞪得滚圆,不停地在凌祈和老刀之间来回扫视。 “你是说真的?”他的声音明显已经底气不足。 “不信你可以试试。”老刀的眼睛微眯着,脸上带着莫测的微笑。 当刺青男由“无知”变为“有知”后,所谓的大无畏就不知道飞去了哪个大洲。他哆嗦着对着凌祈一弯腰,小声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姐,您可千万大人有大量,别跟咱计较……” 这下凌祈、陶李蹊和金雁翎都看不懂了,后两位更是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凌祈,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快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凌祈犹豫着说了一句,刺青男如蒙大赦,赶紧招呼几个小弟呼啸而去,那阵势活生生就是成群结队的丧家之犬。 “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潮味皇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就当我赔礼道歉,在座的所有人全部免单,大家尽量吃!”老刀中气十足的嗓音回荡着,几个服务员忙不迭跑过来收拾残局,大厅里又渐渐恢复了秩序。 被这么一搅和,凌祈三人已经没有了食欲,受到惊吓的金雁翎小声地和凌祈表达了想赶紧回校的愿望。凌祈让二人先下了楼,然后礼貌地和老刀表示感谢:“今天谢谢老刀叔帮我解围,这种街头混混也劳烦您出马真是不好意思。” 老刀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拱手说:“哪里哪里,今天是我老刀照顾不周,害得凌小姐午饭都没吃好,下回我请客可千万要给个面子,当做今天的赔罪。” “老刀叔言重了,不知道您是这里的老板,下回给我个贵宾卡打折就行啦!”凌祈打趣了一句,正色道,“不过我很好奇,刚才您和那傻缺说了什么?他跟见鬼了一样看我。” 老刀笑得有点跳:“很简单,告诉他凌小姐是方惜缘的女朋友。在明华路混的,就算是这些低层次的渣滓也不会不知道惜少的名头。” 凌祈的表情尴尬地僵了一下,瞬间就没了说下去的欲望,她草草结束了这次对话,和老刀道别后匆匆下楼与陶李蹊他们会合。 想自己以前不算英明一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碰到这种小混混从来不会退缩,现在居然靠着某人女朋友的名号就能兵不血刃吓走对手,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凌祈瞟了一眼躺在包里的匕首,无奈地耸耸肩拉开了帕萨特的车门。 ———————————————————————————————— 晚上7点,久安县宾馆绿水包厢。 久安的县委书记被抽调到中央建设部跟班学习,眼看在帝都没大半年是回不来的。于是全县的大小事务都落入了凌隆的掌控,没人会怀疑,以他的能力去掉头上的“代”字是迟早的事。 包厢里坐着的都是久安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凌隆为首,分管城建的副县长、建设局局长、财政局局长、发改局局长等一溜排开。最引人注目的是年龄刚近不惑,姿色气质俱佳的常务副县长黄云心。 服务员小姐微低着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她正对的主座右侧是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油光发亮的分头让年过50的林沧熙有种睿智内敛的气质,深藏青的西服外套披在椅子的靠背上,袖线竟依然笔挺。 “林董这次突然大驾光临,凌某有失远迎实在抱歉。我们先敬林董一杯,感谢沧源对久安的大力支持!”混到这个级别,酒桌上的规矩基本都烂熟于心。凌隆端起手里的洋酒,打响了晚宴的头炮。 众人一饮而尽,黄云心有些甜腻的声音响了起来:“林董,虽然沧源很少来我们Z市投资,但大家都知道你们合并了不少企业,实力堪称深不可测啊!这回的工业区对我们小小久安来说,可比强心针还管用呢!” 林沧熙眯着眼睛看了黄云心一眼,话里波澜不惊:“黄常委抬举了,深不可测不敢当,只是运气好点罢了。久安县虽小,地理位置和区位优势摆在那里,X市寸土寸金的情况下我实在想不出有比你们这儿更好的投资地点。”说着他的目光又飘到了左边的凌隆身上,“凌县长年轻有为,不知道您新官上任是不是考虑在沧源这先来个开门红呢?” 凌隆笑着说:“那是当然的了,久安工业立县多年,发展已经到了瓶颈,现在得到像你们这样规模的企业投资,这开门红是铁定的了,我们再干一杯!” 高脚杯轻碰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34回:阴谋阳谋 华夏的官场历来都是变化多端、波谲云诡,沉浮于中能够取得一定成就的人,背后一定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深谙其道的凌隆很清楚酒桌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的大道理不必赘述,一时的怠慢也许回头在人家飞黄腾达后就会成为算计你的理由,因此平时凌隆一直坚持一个原则:不看轻任何一个自己接触过的人。 眼前这个不过见了两次面的企业家凌隆更不敢轻视,虽然华夏社会的主流是官本位,但此人在一定程度上却掌握了凌隆将来能否更进一步的钥匙。那年供15亿税收的项目在工业立县的久安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毫不夸张地说,这次招商引资如果彻底成功,很有可能会让久安的县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凌县长歌功颂德。 但是开工建设和竣工经营是两码事,长达四年的建设周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不谨慎地把这只大猪养肥,出了任何差错都有可能把他这届政府直接从名垂青史变成遗臭万年,那是谁都无法承担的毁灭性后果。因此,看似初来乍到就捡到横财,实际上却让凌隆时刻都如履薄冰。征地拆迁、安全生产、环境保护三座大山让他压力山大,同时也让他斗志十足。 不管是泛泛还是莫逆,官场商海的交情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实力为基础,从酒杯里顺水推舟喝出来的。林沧熙这次来的突然,凌隆也只是暂时把他当做打通关节联络感情的行为,有没有后招那就随机应变吧,能够掌控沧源这样庞然大物的人,心思岂是那么好猜度的? 短短的两个小时就在推杯换盏中过去了,几瓶轩尼诗见底,桌上的众人也多少带了几分醉意。林沧熙不再像刚来时那么静坐如钟,言语间多了几分轻松。其余人暗暗揣摩着这商界巨头的想法,表面上仍做足了气氛和谐的样子。常务副县长黄云心脸上已是满面红霞,投向林沧熙的目光更是波光流转,成熟女人的魅惑像山泉般潺潺不绝。林沧熙偶尔回复一个灼灼的注视,继续和在座的人物相互拍马着。 “林董一会还要赶回X市,我这也不敢久留,不如今天先到这里,改天有机会再聚如何?”凌隆轻晃着杯中美酒,兴起之下他们早已舍弃了加入冰块稀释的方法,每一杯都是真#枪实弹。 林沧熙面露红光,豪爽地回了个干脆的碰杯:“哪里,是我在你们这叨扰了太久。明天林某还有事,改天找个机会,我在沧源做东请各位来小聚一次如何?” “那当然好,只不过我希望有一天林董抽个时间能再来久安好好地走一走看一看,我凌隆拍胸脯保证,你沧源选择这里一定不会看走眼!” 两人会心一笑,酒席到此收摊,林沧熙与久安各个官员一一握手道别,轮到最后的黄云心时,他隐蔽地在握手时用指尖轻挠了一下女人的手心,黄云心咯咯娇笑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隆和林沧熙并肩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等识趣地和他们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就在这两人半独处的时候,林沧熙小声地问了一句:“凌县长的千金是不是刚去了俞南大学读书?” “哦?林董对小女倒是挺了解嘛。”凌隆眉毛一挑,不动声色。 “说来也巧,贵千金今天早上正好来了沧源一趟,听说是因为什么学生活动来拉赞助。可惜我早上不在公司,不然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她。” “小女还是个孩子,林董不用管她。不过说起来这丫头也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我都不知道她还会拉赞助?” “凌县长这我就要批评一句了,你对女儿的关心不够呀。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想要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候,多参加点学生活动当然有好处了,父亲的支持和表扬是非常重要的。” “林董可千万别照顾她什么,小孩子就应该自己去探索去锻炼。不过这丫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跑去你这种规模的公司拉赞助!” “凌县长误会了,贵千金并不是来沧源本部,只是去沧源大厦一个普通的小公司。但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她,这种勇气是应该鼓励的,人总是要有第一次尝试嘛!话说凌县长什么时候抽个时间,带上贵夫人和千金,我们几家人搞个家庭聚会认识一下如何?” 凌隆表面上喝了七分醉,脑袋里却是异常清醒,这装醉的本事都没有他在官场也白混那么多年了。原来林沧熙前面的长篇大论不过是为见凌祈做的铺垫,凌隆心中虽然有些疑问,但是于情于理也不好意思拒绝。可是区区一个女大学生他能有什么兴趣呢,凌隆突然想到了林沧熙那个一直没有露面过的儿子:“林董的公子好像还在加拿大留学吧?聚会这种事就没必要万里迢迢把人家叫回来了。” “那臭小子的学业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在进行社会实习,很快就会结束。这几年他总算有点长进没让我再操心,反正等他一回来,我们就找个机会聚一聚。哪天他要是正好进了公务员队伍,眼前这个现成的好师父哪里能错过呢?” “林董过奖了,林公子国外学成归来,各个公司肯定抢着要。这么好的人才你不留在自己身边,何必把他送进体制里呢?” “他的性子还不适合经商,先送到政府里磨磨棱角,去掉点书生气再说。若是真能考到凌县长你麾下,可要多照顾提点啊!” “一定一定,我等着林公子的好消息!” “那么就这么着吧,聚会初定下个月底,到时再商量如何。” “很好,就这么说定吧,林董慢走!” 林沧熙与各位官员一一道别,矮身坐进了他的宝马740。直到看着林沧熙的座驾尾灯消失在路口,凌隆才解散了参加晚宴的人员,司机小张乖巧地开动新配的凯美瑞2号车停在了他的身边。一坐进车里,凌隆眼神瞬间变得清醒了,暗自思考着:林沧熙应该只是来联络一下感情,为后续的投资铺路,可是为什么对阿祈好像特别感兴趣的样子,难道他远在加拿大的儿子还能看上我女儿?这根本说不过去啊……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凌隆索性放弃了休息的念头:“小张,先不回宿舍,把我送到办公室去。”小张略一点头,踩下了油门。 宝马740的尾灯在高速行驶下划出一道迷幻的残影,坐在前座的驾驶员低声问了一句:“林哥,这次来久安应该不是单纯跟那些朝廷鹰犬谈谈交情而已吧?” “大刘,跟了我这么多年,见识和智商应该也要长进点了,你说说看。”林沧熙左手里把玩着一根雪茄,却没有点上的意思。 被称为大刘的司机沉默了几秒钟,试探地说:“陈奇那边想要拉拢方惜缘的意思已经路人皆知,只不过他从黑道走,咱们从白道走。” 林沧熙的右手在扶手座上轻轻点着,并不答话。 “凌隆的女儿那天也出现在‘屏风’酒吧,两个人的关系还异常亲密,林哥你应该是想从这里搞个曲线救国吧?” 后座传来赞赏的肯定,大刘更加兴奋地说:“对白道上的人,还是白道的那一套比较靠谱。安插的线人只要继续提供陈奇、方惜缘和凌隆女儿直接的互动消息,我们就可以根据形势从这一面做文章,总能走到陈奇的前头去。” “基本上是这样,不过线人到处都有,陈奇在我的身边放的也不少。”林沧熙悠悠地说,大刘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不再作声。 “陈奇的阴谋固然有他的可取之处,但是他习惯于从黑道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有的时候,让对手明知道我们下一步棋,却只能继续顺着安排好的路线走,这样的阳谋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是一石——三鸟。而且我还发现凌隆的身边有个非常适合做内应的人选,这次酒席还是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后座上闪起一阵火光,林沧熙划着一根火柴把雪茄点上,熄掉这洋火的同时把一个精致的火柴盒放进兜里。 “雪茄这东西果然是要注重品味,用打火机点太浪费了。”林沧熙深吸了一口,满脸的享受。 (第一卷完) 第35回:痴心瞎恋 南国的气候一直是个能让人感情都变得柔软的精灵,她不像北方那样四季分明,气温和天气的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着心灵,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相比润物无声的春霖,能够驱散燥热的夏雨更受人欢迎,来得快去的也快,不时还裹着电闪雷鸣宣泄一下老天爷憋闷的情绪,一阵下来整个世界都会清爽起来。 凌祈挺享受这种和女朋友出双入对的雨中漫步,尽管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女朋友”。金雁翎轻挽着她的胳膊,浅笑着欣赏校道边碧洗的花木,偶尔皱一下微翘的鼻子俏皮地呼吸一下水气中泥土的芬芳。如果有人细看两人的背影,一定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都是娉婷的少女,凌祈却多了些坚毅刚强,若不是她曲线玲珑的身段,她们几乎就要被误认为情侣了。 其实情侣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异性吧。 金雁翎秀美的侧脸,让凌祈心里慢慢泛起了这样一丝异样的涟漪,好像上天突然显露了仁慈,让她有机会对那女孩弥补曾经亏欠的一切。 “阿祈,我看你今天总是发呆,傻傻地笑什么呢?” 娇俏的嗓音让凌祈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比平时漂亮不少呢!” “啐,阿祈你的嘴巴好甜,要是个男孩我就当你女朋友了。”金雁翎调皮地戳了一下凌祈的脸蛋。 只是一句普通的调笑却让凌祈心神剧震,旖旎的悸动瞬间被理智转化成大逆不道的妄想:同性恋在华夏是被道德伦理所排斥的异端,虽然也有部分思想开明前卫的人能够接受或者祝福,但不代表整个社会都能拿掉那副有色眼镜。这是能够把两个家庭都卷进去的道德漩涡,自己当年已经伤害了她一次,怎么能再自私地把她和两家的长辈都推上风口浪尖呢? 况且以金雁翎这样正常的性取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吧……也许老天给了自己赎罪的机会,但是注定不会有追回逝去幸福的资格,这何尝不是一种愚弄? 女孩的表情阴晴不定,看得金雁翎疑惑地蹙起了眉头,她小心翼翼地把凌祈额前的发丝抚到一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没事,只是我想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最近总是精神不好,可能睡眠不足吧。”凌祈假装轻松地敷衍了一下,沉默片刻又添了一句,“虽然我不可能当你男朋友,但是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找到真爱。” 金雁翎奇怪地看着凌祈的眼睛,似乎想要在眸子里那团若隐若现的阴郁中发现点什么,最后却是嫣然一笑,搂住了凌祈的腰肢:“好阿祈,你说出来的话好有诗意哦,不去当个散文作家可惜了呢。” 也许是自己的话太过露骨让金雁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的气氛吧,这女孩用一个略生硬的方式转移了话题,凌祈也顺势又调侃了几句,不动声色地跟着笑闹着。 很痛……两条曼巴蛇的毒牙几乎全部埋进了心房,一些多年尘封的伤口好像又撕裂了开来,因为毒液的浸染而翻腾起狰狞的气泡。 走进了教学楼,方才还噼啪作响的阵雨却慢慢小了,金雁翎笑骂着:“这老天爷还真喜欢恶作剧,我们一进室内雨反而小了,搞不好中午放学又会大起来……”说着她突然止住了声音,凝视着一个方向,眼睛里亮亮的。 凌祈顺着她面朝的方向看去,一道彩虹横贯天际,在玉兰树梢的缝隙里透出七彩的光晕来。“南方的夏天雨后经常能看见彩虹,但是每次看到都好漂亮呢。”凌祈微笑着,她并没有金雁翎那种原生态的小女儿心性,但是这种温馨的美景的确挺治愈的,女孩觉得自己好像不再那么纠缠于刚才的心痛了。 “彩虹?对啊,好漂亮的彩虹!”金雁翎微微抬头,天边那条七彩缎带也让她的表情舒展了开来。 怎么,她看的不是彩虹?凌祈有些诧异,视线往下一降,才看到二十多米外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撑着一把大伞悠闲地朝她们走来。从凌祈的角度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是走路的姿态和右手插在牛仔口袋里的样子还是让她认出了来人。 方惜缘怎么会这么早就来上课的? 要说外表,金雁翎和凌祈这对高挑的姐妹花在法学院有非常高的辨识度,方惜缘大老远就认出了两个正在骑楼上收伞聊天的女孩。他迈开长腿加快了步频,很快就消除了双方不过二十米的距离。 “早啊祈儿。”方惜缘抽出裤兜里的右手,想要拍拍少女的肩膀。 凌祈一眼看穿了他的动作,敏捷地侧身后退了一步,恰到好处地拉开距离让方惜缘拍了个空:“惜少这么早就来上课不正常啊,难怪早上会下雨。” 方惜缘哪会听不出少女言语间的讽刺,他却毫不在意,放弃了继续对凌祈做出亲密举动的念头,略歪着头带着些许痞气说:“闲来无事起早了,除了来上课也不知道要干啥。” 凌祈噗嗤一笑:“惜少不成天日理万机的样子,哪还会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呢?” 方惜缘也笑了,盯着凌祈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个假不是吗?”说完也不看凌祈的反应,悠闲地踱到金雁翎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你是祈儿的舍友金雁翎吧?相比那暴力女,你要温柔多了。” 金雁翎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浅笑轻浮的青年,脸上瞬间烧红起来,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我……阿祈其实……很漂亮也很……温柔的。” 凌祈快步走上前隔在二人中间,顺手往方惜缘胸口推搡了几下:“走开,离雁翎远点!” 方惜缘也不反抗,顺从地甚至颇为享受地让凌祈的小手在自己胸前反复接触着,同时隐蔽地抬起右手在女孩的头顶摩挲了一下:“矮油,你又不是她男朋友,搞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好歹在同一个大班上课,认识一下嘛。” 这句话触到了凌祈心中的痛处,她柳眉一竖,想打掉头上那只讨厌的手却呼了个空。想到金雁翎在身边又不好发作,只能怒视着对面的青年,同时微微张开双臂把金雁翎护在身后,只是她没看到,背后的女孩脸上闪过一片稍纵即逝的冰霜。 “好啦,你这傻女开不起玩笑,我还是先去上课了。”方惜缘向两个女孩比了个道别的手势,潇洒地转身向楼上的教室走去。 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凌祈依然一副戒备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牵住金雁翎的手慢慢走向通往教室的楼梯。心绪正混乱着,背后传来金雁翎有些怯怯的声音:“阿祈,你和惜少很熟吗?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凌祈好像听到了什么奇葩言论,转过头一脸纠结地看着金雁翎:“我跟他估计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吧,这人太过轻佻花心,你可千万不能接近他!” “是吗?我知道了……”金雁翎答得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虽然都是早课,民法总论却远比法理学要有趣得多,转眼间第一节课已经响起了下课铃,台上年轻的女老师从来不拖堂,教室在她宣布下课以后马上变得喧闹起来。 金雁翎一下课就去了卫生间,百无聊赖的凌祈单手撑着脸颊看着窗外的风景,余光瞥见了坐在窗边后几排一个熟悉的身影。简羽捷正专心地对付着从食堂打包来的早餐,突然感到有人靠近,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张俏脸。 “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凌祈自然地在简羽捷身边坐下,顺手拽过他面前装着早餐的塑料袋,“豆浆、俩馒头和茶叶蛋,你挺能吃嘛。” 简羽捷赶紧含着吸管吸了一大口豆浆,挣扎地把嘴里大口的馒头咽下去,才腾出嘴巴说:“没办法,基本上男生起的都晚,你看曹望他们不也在吃饭么?” 凌祈回头瞥了一眼,曹望正带着微笑享受早饭中,旁边的程珺斯文地咬着一片三明治。她笑着跟简羽捷打趣道:“人家那吃的肯定是程珺给准备的爱心早餐,比你这精致多了。” “谁叫我没女朋友呢?不然哪天你行行好也给我准备一份?”简羽捷已经吞下了第一个馒头,伸手从凌祈前面的塑料袋里又掏出一个。 凌祈脸上一红,没想到平时挺厚道的简羽捷冷不丁也敢这么调笑一下,她轻咬了一下嘴唇,笑骂道:“美得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果真有哪天我心情好不慎给你准备了一份,那也肯定是要收费的!” “行啊,收费的我也吃,因为是你给准备的嘛。”简羽捷的表情突然温柔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闷声啃馒头的状态。 凌祈正瞟着门口看金雁翎什么时候回来,没注意到简羽捷表情的变化。闻言她顺手在简羽捷背上一拍,整得这男孩差点没被馒头噎死。 看到简羽捷一脸痛苦地吞咽着,凌祈邪邪地笑了一下,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她赶紧掏出了手机,点开的短信却让女孩面色一沉。 第36回:生情 方惜缘舒服地倚在最后一排椅子的靠背上,嚣张地占据了两个座位。他仗着自己高大的个头把大半个教室都收在眼里,自然也包括凌祈与简羽捷那短短几分钟的交流。刚看到少女主动跑到人家座位上的时候,惜少着实不爽了一把,但后面凌祈的表现却让他有些奇怪。这女孩和简羽捷间根本不像感情暧昧的男女,反而有些兄弟间谈笑风生的样子。 虽然凌祈平时的表现不像普通女孩那般端庄袅婷,但也很少看到她这样不拘小节甚至是不顾形象……女孩侧身坐在椅子上,轻松地翘起二郎腿在桌子间的过道上放肆地摇晃,热裤根本遮不住那双白嫩的长腿,线条美得触目惊心。这种女性化的柔美和男性化的动作纠缠蕴育出一种奇特的妖媚野性,牢牢地咬住了方惜缘的视线,他索性眯起眼睛仔细欣赏起来。可惜还没过足眼瘾,凌祈就收回了双腿,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然后左手随意在简羽捷肩头拍了一下就起身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凌祈的手指在U608的键盘上飞速跳跃着,几个月下来她那双被智能触屏宠坏的手又重新习惯了这种“老式”的键盘,输入完毕刚按下发送键,身边飘来一阵香风,金雁翎回来了。女孩赶紧#合上滑盖把手机放进兜里,样子有些心虚,金雁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 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那年轻女老师清脆的嗓音,一本笔记本缓缓挪了过来,凌祈心里一暖,这种在课堂上的“笔聊”她从前和金雁翎热恋时可没少玩,那种温馨的感觉一直铭刻在心里。翻开本子后,凌祈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觉得方惜缘这人怎么样?” 凌祈疑惑地转头看了金雁翎一眼,那女孩扑闪着大眼睛,轻抿着嘴唇一脸俏皮。凌祈看了她好一会,犹豫地提笔回了一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和他也不熟。” 金雁翎接过本子,又迅速写下一行字:“别骗我了,我看你们很熟的,他不是还给你送过衣服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那是他撞伤我以后赔的!虽然贵了点,我会把钱还给他。我和他就普通朋友,严格意义上连朋友也不算。”凌祈挠挠后脑,心想总不能告诉她我们是合作的盟友吧。 金雁翎在第一个问题上重重划了一道横线又把本子推了回来。 “他是个非常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虽然写的毫不犹豫,但这里凌祈还是悄悄回过头瞄了一下自己写的那家伙,没想到方惜缘根本就没在听课,一手歪斜地撑着脑袋,双眼正盯着凌祈的背影。这一回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惜少还恶作剧地扬起另一只手的几根指头向凌祈轻点了几下。 凌祈眯起一只眼睛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转过来在本子上行云流水地添了几个字:“坏心眼多而且好色。”明显凌祈对那天自己在屏风逢场作戏被惜少揩油还耿耿于怀。 这些小动作都落在金雁翎眼里,她狐疑地在方惜缘和凌祈两人间扫视了一下,接过笔记本一看,表情僵硬了,默默写下:“我不信,他的眼神说明他不是这种人。” ……眼神??凌祈嘴角抽搐着,作为一个魂体不一的“女孩”,她的男性思维还理解不来少女这种纯粹感性的直觉,竟然会通过缥缈的眼神来评价一个人? “我觉得他隐藏着一个我们看不到的身份,他那些公子哥的做派都是装出来的。总之,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写到这里金雁翎把笔记本往凌祈那一推,笑得好深奥。 凌祈心中大惊,尽量克制住不在表情上体现出来,她没想到女人的直觉竟然准得如此可怕,犹豫再三只能敷衍一句:“这我就不清楚了。” 没等她平复下心情,金雁翎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是不是在追你?你会喜欢他吗?” 凌祈忍不住左手扶着额头翻起了白眼,少女的八卦心态真是石破天惊!她咬咬牙在本子上恶狠狠写下:“他疯了才来追我!我更不可能喜欢他!” 金雁翎看着凌祈一副几近炸毛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轻笑起来,尔后满意地收起了笔记本开始专心听课,看得凌祈一愣一愣:这女人的心变得比余沧海的脸还快啊…… 第二节课在这一来一去间溜走了,只有两节早课的缺点就是下课就去吃午饭嫌太早,回宿舍又无所事事,因此去图书馆成了两个女孩最好的选择。有了金雁翎没头没尾的“提点”,凌祈对教室后排的那个人多了几分顾忌,好在方惜缘知道些轻重,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和自然地朝她和金雁翎摆了摆手就拎着雨伞走出了教室。 俨然就是个上课不带书的人!凌祈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这些年轻人看来只有到求职的时候才会后悔自己大学没好好读书吧。不过,这小子家里好像挺有钱,又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他对就业可能根本就不会有压力啊…… 教学楼不远处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看到凌祈下课马上就走了过来。金雁翎捅了捅凌祈的手臂,凌祈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俏脸变得严肃起来。 “蔺繁学长,有什么事吗?” “哦,我正好经过这,听说你在这里有两节早课,就等等咯。” 鬼话连篇!凌祈微微眯起眼睛,心想你刚才发的短信就忘了? 蔺繁意识到自己说的和刚才短信提的有些出入,表情有些尴尬:“是这样的,校际杯赛就要开始了,周六下午4点在东区体育馆是我们主场对理工大学,我想请你们去帮咱们加油鼓劲一下。” “我可以不去吗?我周六不一定有空。”凌祈随口敷衍着。 “是吗,你要是能来就好了。”蔺繁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是又尝试挣扎了一下,“原本的主力大前锋伤还没好,陶李蹊这次会首发,至少也去给你们部长加个油嘛。” 同样是大学打篮球过来的,凌祈知道如果有喜欢的女孩为自己加油是多么大的鼓励和荣耀,但是她只喜欢做那个在场上接受喝彩的人,而不是在场边呐喊助威的人……不过现在牵扯到外联部的陶李蹊,凌祈觉得有些不好拒绝。 看到凌祈犹豫不决的表情,蔺繁眼中一亮,赶紧趁热打铁道:“估计陶李蹊回头也会来邀请你们的,干脆一起来凑个热闹呗!” “……好吧,那周六见。”凌祈心中挣扎了一下,答应得比较无奈。 “到时靠你们加油了!”蔺繁脸上瞬间挂上了轻松的笑容,他温柔地看了凌祈一眼,转身离去。 凌祈皱着眉挠了挠头,这是她烦躁时的习惯小动作:“我说雁翎,你刚才也不会帮我说几句话啊,我真是不想去,要是被他又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 金雁翎在旁边调笑着:“阿祈,看来你真是魅力不小,已经两个人像这样看你了哦!蔺繁学长还是不错的,不如你考虑一下?” “拉倒吧,那种神经兮兮的家伙我可不敢要。”凌祈想起这阴差阳错的桃花劫就毛骨悚然,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等下,你说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简羽捷啊,他这么看你好几次了你都没发现吗?” 凌祈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心里满是不可思议。说实话,作为当年最铁的死党,简羽捷在她心中一直是比较特殊的一个,那是一种让她觉得像“兄弟”一样的亲切感,在这么个心理暗示的前提下,或许她真的忽略了一些男对女特有的表情。 “别胡说了,赶紧去图书馆吧。”凌祈一转身走在了前面,回答的有些无力。她不知道如果真的要面对兄弟的追求,那会是怎样的噩梦……毕竟在她的心中,一直苦苦保留着那一丝男儿的傲气与自尊,如果失去能当兄弟的简羽捷,自己一定会更加孤独的。 看到凌祈有些伤感的表情,金雁翎不敢再开玩笑,默默地跟了上去。 才走出没多远,U608又不合时宜地抽搐起来,震动的频率证明这回不是短信而是电话。凌祈正心乱如麻,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急躁地掀开滑盖:“喂,哪位?” “语气怎么这么差?刚才那个好像是06级的蔺繁吧?”话筒里方惜缘的声音夹着隐隐的不爽。 “是啊怎么了,没事别乱打我电话!”凌祈正烦着,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少跟他来往,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你也不算什么好人吧!”不知道为什么,凌祈只要和这个人对话总压不住喷他的欲望。 “哎哟生气啦?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前几天你们去了沧源大厦,还跑去老刀的店里吃饭了?” 凌祈一下恢复了冷静,停住脚步问:“你想说什么?” “陈奇是沧源集团的副董。” 女孩的左手一下攥紧了手机:“说吧,什么时候有空。” “今天晚上9点怎么样?比上次早了哦!我在老地方等你。” “……好。”凌祈也不多说,合上了手机。 第37回:温暖与苦涩 雨点在夜幕里划出若隐若现的轻丝,滴落在路灯滚烫的灯罩上,蒸腾起一片迷幻的雾气。俞南的雨夜格外的宁静,偶尔看到几个撑着伞匆匆而过的身影,大部分还是刚自习回来的好学孩子。一个少女小心翼翼地在雨幕里前行,一柄淡青色的雨伞斜撑在肩上,随着她的步频有规律地晃动着。女孩的步子迈得细碎,好像不习惯脚上那双带水台的凉鞋,慢吞吞地经过西平区下坡道以后,她松了一口气,空着的右手紧了紧身上的运动外套,生怕湿冷的夜风不小心从领口灌进去似的。 突然间她停下了脚步,发现坡道对面的行道树下隐藏着一个黑衣服的身影。那人手上一把漆黑的大伞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身躯,加上昏暗的路灯投下的大片阴影,若是普通人的观察力,怕是就直接错过了。 “你不是说在老地方等我么,那应该在校门口才对吧?”凌祈走到黑影旁边,她的凉鞋周围荡出几圈涟漪,慢慢同化在积水边缘雨滴激起的波纹里。 方惜缘把大伞往后扬起,露出他穿着黑色休闲服、背着个斜跨包的全身像:“下雨路滑,到校门口还有几百米,不想你走那么远。” “惜少这穿着不像你的风格啊,你那凯迪拉克呢?”凌祈难得看到方惜缘穿得如此“年轻”,笑着挖苦了一下。其实真要在这个点把车开到宿舍楼前人来人往的地方,她反而不敢坐上去了,因为那实在太过显眼。 好像猜到了女孩的心思,方惜缘微笑了一下:“太扎眼了,而且今天不用出学校,走路就行。” “不是下雨路滑么,走路不怕摔了?” “我陪着就不怕你滑倒了。” “我又不是小孩,哪会那么笨!我们现在去哪?” “跟我来吧。”方惜缘往校门的方向走去,步伐却比平时缓慢了许多,让凌祈迈着小碎步也能轻松地跟上,两个人各撑着伞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凌祈有意识地降低了前方伞沿的高度,让经过的行人无法看到她的脸。自然的,她不想让学校里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和惜少走在一起,精力过剩的大学生可是制造谣言的宗师。 “你不习惯这鞋子吧,难道不是你的鞋?”方惜缘从女孩下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细节,凌祈细碎的脚步和平时偏男性化的走姿有着天壤之别,却无意中为她增加了不少淑女的气质。 “是我的,但不是很喜欢,穿的少了。”凌祈敷衍着,低头专心盯着地面,生怕不小心踩到个啥失去重心就会出丑,这种天气给她鞋子的选择实在不多。 方惜缘饶有兴致地看着凌祈三分的淑女仪态,脑海里又浮现出早课上那个妖媚野性的样子,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想不到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俞南的校址距离海边只有区区三公里不到,一到毫无遮挡的校门附近就能感觉到大海放肆的气息。凌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抱紧了胸口抵御湿冷的海风。女儿家天生畏寒,这个半路出家的女孩却没有这样的自觉,只是把白天的热裤换成了半长牛仔,小T恤外多了件纯棉运动外套而已。夏雨淅沥的夜里气温已经降到了20度左右,这些薄薄的衣衫显然是不够的。 “冷了吗?你穿的太少了。”方惜缘趁着凌祈分神,左手撑着大伞挡在女孩头顶,右手已经夺过她的雨伞收进自己的挎包,天知道这小子单手收折叠伞怎么会如此熟练。 “你干嘛?”凌祈发现雨伞被夺,语气有些不爽。不料她眉间淡淡的怒意还没散去,就感到一只手臂搂住了自己的肩头,整个人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女孩微微挣扎了一下,那只手臂却传来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你放手,这样好奇怪!”凌祈那种身心不一的状态又出现了,就像上次跌进蔺繁的怀抱一样,她有些紧张地憋红了脸。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样应该不冷了吧?”方惜缘的脸上带着三分无赖七分关心,手上又紧了紧,“两把伞太麻烦了,你那伞边的水都滴到我袖子上了!下回记得多穿点,感冒就不好玩了。” 听到方惜缘的话,凌祈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睨了方惜缘一下,索性双手抱在胸前乐得清闲。其实,这人的身上确实挺温暖的……两人就这么在冷风细雨里缓缓走着,偶尔有学生骑着自行车经过,方惜缘还会非常谨慎地挡在凌祈身前,生怕有些不听话的积水飞溅过来。 自从进入特警队,自己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戎马生涯,现在重生为女子依然不得安生,难得有机会享受这样短暂的安宁,又何必再计较什么呢?凌祈看着方惜缘的侧脸,嘴角扬起轻松的笑容,她确实有些累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学校比较偏僻的一栋高楼,虽说周围没有其他建筑,这楼下空地的装饰布置却一点也不含糊,凌祈敏锐地发现那辆凯迪拉克正停在楼边的停车场里。方惜缘掏出感应钥匙刷开电子防盗门,带着凌祈上了电梯。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国际学院贵宾楼?”看着电梯里红色的数字在逐渐增长,倚着电梯不锈钢墙壁的女孩问道。 方惜缘的眉梢微微扬起:“怎么,难道你来过?” 凌祈瞄了一眼方惜缘手上带着十字架挂饰的钥匙,淡淡地说:“不,我听说过,学校里除了收费特高的俞南宾馆,就只有这里才有这样的住宿条件。不过这里不是给国际学院的华侨学生用的吗,你怎么会混进来的?” “哦,这里其实有钱就可以进来的。另外我也算半个华侨吧,我的外婆是美国人。”电梯门开了,方惜缘先走出去开他的宿舍门。 “嗤,假洋鬼子!”凌祈小声讥讽了一下,跟了出去。 凭良心讲,这宿舍的条件对于大学生来说确实奢侈了点。凌祈左右环视了一圈,随口问道:“你这一年住宿费要多少?” “大概是你们的五倍吧。”方惜缘心不在焉地回答,在吧台上专心鼓捣着什么,装满水的自动电热水壶已经放上底座开始加热,“你先坐着看电视吧,我给你准备点热饮。” 有钱了不起啊!凌祈腹诽着,往沙发里舒服地一靠,眼睛盯着方惜缘的动作,却没有去拿电视遥控器的意思。也许……短暂的轻松该告一段落了。 等到方惜缘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走来,凌祈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严肃:“你早上电话里讲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去潮味皇吃饭应该是老刀和你说的吧,但是前面去沧源你怎么知道的?” “别着急,先喝点暖暖。”方惜缘带着处变不惊的笑容,递给凌祈一杯热饮。女孩端起来一闻,暗自抿了下嘴唇:热巧克力?这家伙怎么搞个这么娘的饮料给我?算了,还不是这女儿身闹的,他应该不会在里面放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吧,自己可是全程监视了他的动作呢,想放也没机会。 想到这里,凌祈放心地浅抿了一口,温度正好的巧克力把一股暖意快速扩展到全身,女孩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方惜缘满意地点点头,轻尝了一口咖啡,缓缓说道:“伯乐人才网的王彬我也认识,人家对陶李蹊更感兴趣一些,顺便和我说了你而已。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就这么大咧咧跑到青炎会的老巢去。” 凌祈一时语塞,尔后又有些无奈地说,“我哪里会知道沧源和青炎会有关系啊,更想不到陈奇竟然是沧源的副总,难怪这集团企业会有如此雄厚的实力,原来黑白道都有靠山。”说到这里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想起父母来看自己时在酒店外和父亲的对话…… 这么说爸爸岂不是也会卷入青炎会的漩涡里?可是我根本不可能直接去提醒他,莫说他不信,就算信了也会暴露自己的秘密,这如何是好?凌祈挣扎着想了许久,却沮丧地意识到,就算自己知道内幕,也无力改变大势,个人的能力在青炎会面前实在太渺小了。 方惜缘看到凌祈忽明忽暗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继续往下说:“陈奇在官方注册的董事会名单里用的是假名,所以别想通过媒体挖掘他的动向。不过相比陈奇,还有一个人更需要我们注意。” 凌祈听到重点,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一双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方惜缘,反而让这男人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沧源现在名义上的董事长叫林沧熙,是个擅长走白道路线的家伙,虽然在青炎会里势力不如陈奇,但是智记阴谋的水平只会在陈奇之上。虽然我没有可靠的消息,但是根据形势推测,他很有可能先去找你的父亲。” “我爸?八成是为了久安的工业区!”林沧熙找凌隆的目的其实很容易猜到,但凌祈还是忍不住大声说了出来。 “我倒希望他只是为了那个什么工业区吧……祈儿,相信我,别尝试去挖掘太多的真相,否则赔上的不只是你这一条性命而已。”方惜缘又喝了一口咖啡,没有加入任何牛奶砂糖的黑色液体入口非常苦涩,就像他们无法预计的未来一样。 第38回:球赛 直到那个撑着黑色大伞的身影消失在昏暗迷蒙的雨雾里,倚在走廊护栏上的女孩才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打开宿舍的门。已经过了11点半的熄灯时间,暗摸摸的屋里只有轻微的键盘声。程珺和王思玄小声地和凌祈打了个招呼,又专心投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她们各自抱着新买的笔记本跟男朋友聊得火热,在插座断电的情况下,笔记本的电池可以让热恋中的男女交流延续一个多小时。 床位上隆起的空调被证明金雁翎已经早早睡下了,凌祈轻手轻脚地借着显示器的微光从衣柜里翻出浴巾和换洗衣物,掩进了浴室。 为了照顾起夜的学生,卫生间在熄灯后依然保持着电力供应,从而避免了摸黑洗冷水澡的尴尬。但精明的学工部没有留下有机可乘的插座,唯一一个热水器专用还装在接近两米半的高度,应该没哪个家伙为了通宵上网还去打这个东西的主意。 凌祈等到花洒的水流足够温热后,慢慢脱下了身上的衣物。自从变成了女子,她洗澡的频率比原来高了不少,潜意识里凌祈觉得,这副相对娇弱的身躯似乎更需要水流的清洁与安抚,像以前警队拉练时混杂着汗水泥浆几天不洗澡的情况是不可想象的。 少女闭着眼睛把自己的意识沉入幽深的识海,任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流过发梢,再浸润过她全身白玉般的肌肤。雨夜入侵的寒气被一点点地驱散,凌祈的头脑逐渐变得清明,却反复滚动着方惜缘说的那句话: “别尝试去挖掘太多的真相,否则赔上的不只是你这一条性命而已。” 从那时候开始,方惜缘的眼中就始终透着一丝怜悯、担忧、困扰、甚至是……畏惧。这样的眼神以前从没在那个人冷峻自信的眸子里出现过。 是怎样可怕的对手,会让他也心生畏惧呢? 亦或,是怎样的牵挂,会让他不得不心生畏惧呢? 女孩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分开水帘,现出一个模糊湿润的世界。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只想为自己的死讨回个公道,现在却身不由己地坠入一个连家庭也逃不出的漩涡,知道历史、了解未来又如何了?命运的巨大齿轮根本不会给你挣扎的机会!也许有一天,自己会跟那一意孤行的天真一起被它碾碎成铁锈色的血浆吧。 镜子里映出一个曲线玲珑的影子,凌祈呆呆地凝视着,直到水雾逐渐将之朦胧。镜中的女孩,单纯只是自己的躯壳吗?这个本该仔细呵护的姐妹,却只能跟随自己的选择一起沦入不可知的血海深渊……她愿意吗?对她公平吗?凌祈感到一阵迷茫,重新闭上眼睛,抬起头任由温水在脸上冲刷,自欺欺人地寄望这样能洗去身上的自私与罪恶。一道道水线沿着白嫩的脸颊滑落,仿佛泪流不止一般。 时间在凌祈内心不断挣扎时悄悄流逝,等她穿好睡裙走出浴室时,两个刚还在电脑前热火朝天的少女已经爬上了自己的床铺。凌祈蹑手蹑脚地把换下的衣服丢进阳台的脸盆,默默地拿起手机上床就寝。刚躺下,手机突然响起一阵轻快的短信提示音,凌祈吓了一跳,赶紧把U608调成静音模式,点开了短信。 雁翎?她怎么还没睡?凌祈看对面的床位,那里隐隐有一丝光亮,看来金雁翎把手机藏在被窝里。 “你刚回来吗?” “差不多,刚洗了个澡,准备睡觉了。你怎么还没睡?” “要睡了,跟谁去玩了啊到这么晚?” “没什么,去见个朋友。” “方惜缘吗?” 凌祈眉头一蹙,犹豫了片刻,打了一句: “不是,你不认识,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睡觉了晚安。” 金雁翎床上的微光突然就熄灭了,凌祈也回了句晚安,却没看那再亮起来。 —————————————————————————————————— 周六下午的球赛如约而至,老天很给面子地止住了多日的阴雨。果然如蔺繁所料,陶李蹊在周四晚上也给金雁翎发来了邀请,希望她和凌祈一起来观战,甚至还准备了最好的座位。于是3点半时,两人已经来到了东区体育馆门口。 一个穿着篮球服,扎着低位双马尾的瘦削女孩看到二女,兴奋地开始招手,金雁翎远远地回应了一下,牵起凌祈的手就快步走了过去。凌祈被拉着往前小跑,心里却在纳闷:这女孩是谁?好像在哪见过? “雁翎你们总算来了!蔺学长和陶学长特别交代我要在这里等你们,你看太阳这么热,再不来我就要坚持不住啦!”瘦削女孩兴奋地说,顺手用护腕点了几下额头的汗珠。 “哎,陶学长没告诉我你在这等,早知道我们就早点来了!”金雁翎轻轻摸了一下瘦削女孩的头顶。 凌祈站在旁边一脸的茫然,她一时想不起这个面善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看到她迟迟不开口,瘦削女孩撅起了小嘴说:“阿祈,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我是关影啊!” ……关影?凌祈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那天晨练回来在走廊上碰到的粉衣女孩,那时候关影的头发因为刚起床而有些凌乱,哪里像现在这么整洁俏皮,凌祈一时没认出来也属正常。 “呃……对不起,我有点迟钝了。”凌祈摸着好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男性化的动作早就养成了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 “还好你没彻底忘了我,不然我肯定不带你进去!”关影又装模作样地嗔怒了一下,微笑地领着二人进入篮球馆。 “话说,关影你为什么穿着篮球服,难道是拉拉队?”宽大的球服在关影瘦削修长的身体上显得有些滑稽,凌祈好奇地问。 没想到关影还没回答,旁边的金雁翎先给了凌祈一个爆栗:“什么拉拉队啊,你不知道吗,关影是篮球校队的见习经理呢!” “经理就经理,干嘛还要见习啊……”凌祈轻轻摸了一下被弹得微疼的额头。 关影微笑着解释:“因为现在的经理是大三的学姐,到大四就要卸任了,所以我就跟着先见习咯!凌祈你篮球打的好,怎么对球队这么生疏啊?” 我可以说我对校队不感兴趣么,何况还有蔺繁那家伙在……凌祈恶意地想着,表面上却赶紧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球场上双方球员正在热身,周围有节奏的助威声已经开始响彻体育馆。奇怪的是,关影并没有把两人领进通往观众席的通道,反而把她们带到了球场边的篮筐下。 “难道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凌祈感到不可思议,以前偶尔关注过NBA的她深知,球场边缘可是VIP票位,篮筐下更是VIP中的VIP…… “这里是拉拉队和工作人员的位置,学长专门争取了两个位置给你们哦,好好欣赏吧!我还要去帮忙,一会再过来!”关影笑着说,把两人安排落座后就一溜烟跑远了,看来这女孩相当的积极,能当上见习经理绝非偶然。 金雁翎穿着过膝的半长裙,优雅地并腿坐了下来,相比之下穿着热裤的凌祈可就随便的多,盘腿一坐就算交代了。正在热身的蔺繁和陶李蹊看到两人,脸上各种兴奋,热身的动作也更加卖力舒展起来,看得凌祈嘴角暗自抽搐:这俩家伙一人看我一人看雁翎,心思还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原本只是当做陪金雁翎来散心,看惯NBA的凌祈还真没把大学生的校际杯赛当一回事。结果比赛一开始她才发现,现场看球的感觉根本不是看电视直播能比拟的。这两队的水平更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那个基本功非常扎实的中锋李峰居然只能坐在板凳上,首发的则是一个身高两米左右的巨人,陶李蹊的体格相比之下就显得普通了。而身为俞南队进攻核心的蔺繁在体育课上根本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有发挥出来,一到正式比赛就像换了个人,连突带投根本不可阻挡,看得凌祈暗自惊心。 俞南大学连续三年打进F省决赛的水平绝非浪得虚名,纵是去年八强的理工大学也有所不及。随着比赛逐渐展开,有陶李蹊“保姆式”掩护的蔺繁更是如鱼得水,第一节就拿下了12分外加制造3次犯规,直接把对手的首发中锋赶下场休息去了。 金雁翎明显一个外行看热闹的样子,关影和凌祈则不停地在讨论着。由于首发大前锋有伤在身,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陶李蹊就在教练的安排下扛起了蓝领球员的任务,全力掩护蔺繁得分、努力防守和冲抢前场篮板。为了抓住难得的首发机会,陶李蹊根本不在乎自己负责的都是脏活累活,有了他的默默付出,对手根本拦不住蔺繁的攻势,分差在一分一秒地扩大。 慢慢的,凌祈感到胸中一股压抑已久的男儿热血在逐渐沸腾,无论是女儿身的限制也好,对蔺繁的反感也罢,都不重要了,她已经开始为俞南队衷心地喝彩!又是一个inside_out的配合,蔺繁高速带球切向底线,在三秒区边缘就高高跃起,球被狠狠灌进篮筐的同时,补防慢了一步的对方中锋已经被撞倒在地,进球有效,加罚一球! “好球啊——!!”凌祈忍不住大声叫起来,捏紧了两个拳头。蔺繁瞪大眼睛看着她,脸上满是欣喜与激动。 第39回:回梦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我是凌祈。” “你骗人,你不是!”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因为我才是凌祈!” 凌祈的眼睛睁大了,那是一种惊惶、一种战栗,好像自己的心脏被别人攫去,擒在手里肆意揉捏,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握碎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周围是幽远无垠的玄黑,她在中间毫无凭据地凝着身形,远处则是一团模糊的光团,正在慢慢扩大。 我在做梦吗?凌祈目瞪口呆地想着,一些残破的记忆碎片慢慢聚合起来,拼凑成几分钟前的画面—— 体育馆里的加油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俞南实力占优的情况下又有主场优势,比赛的结果已经逐渐明了起来。第三节主力队员在蔺繁那个漂亮的2+1扣篮后基本都下场休息了,尽遣替补的俞南核心变成了李峰,他扎实的基本功和旺盛进攻欲望让理工原本就羸弱的内线更是不堪一击。 但是随着蔺繁的离场,理工外线投射的优势开始逐渐发挥。既然内线球员不如对手,理工索性派上了数个投手组成快速灵巧的小个子阵容,拉开阵型坚决打起大范围转移。连续几个三分球后,理工反而在第三节结束前把比分差距缩小到只有7分。 “阿祈,你说理工这个打法有可能在最后一节反超吗?”趁着第四节还没开始,关影让凌祈预测一下比赛最后的走势,相比自己这个单纯感兴趣的半桶水,她觉得自身就有不错球技的凌祈应该有更权威的见解。 凌祈盯着远方休息区里的俞南球员说:“估计难,现在理工有可能这么打是因为俞南把外线的进攻点都换下去了。特别是蔺繁,他的水平没有包夹根本防不住,但是有陶李蹊的保护加上熟练的内外线传球,就算冻结蔺繁也一定有其他的外线空挡,那两个后卫的远投能力可一点也不比理工的投手差!” “那教练是故意把蔺繁学长他们换下去休息的了?”金雁翎似懂非懂地说。 “是的,第三节保持7分的领先优势就足够了,对方中锋已经4次犯规,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罚下场。我想最后一节会留住进攻欲望更强的李峰,配合蔺繁杀伤力极大的突破尽早废掉理工的内线。没有篮板的支持,加上防守蔺繁又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理工的崩溃是迟早的事。”凌祈拧开瓶盖喝了口饮料,接着说,“外线的主力们休息得差不多了,想要让对手加速溃败,现在正是全场盯人的最好时机!” 这些话如果出自一个男孩之口,大家只会佩服他对篮球的了解和头脑的清醒,但是说话的是个女孩,周围的人投来的目光就更多是惊讶和崇拜了:竟然还有女孩这么懂球的? 其实在凌祈一直压抑着想冲上场一展拳脚的冲动,表面上她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心里一种羡慕、渴望的情绪却在慢慢发芽:若自己还是个男子,又何必只坐在场边逞口舌之快呢?蔺繁,这一点上,你们好幸福。而自己此生恐怕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四节开始的哨音已经吹响,果然如凌祈预测,俞南派上了外线的全部主力,内线则是李峰和陶李蹊,这套全攻阵容气势咄咄逼人,明显要靠坚决的进攻把对手彻底摧毁。相反的,理工的内线已经捉襟见肘,替补的补防水平不足,身背4次犯规的主力中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场,能多抗一分钟是一分钟吧。 理工的组织后卫刚接球转身,就迎上了防守队员的贴身照顾,俞南果然使出了全场紧逼!猝不及防的理工后卫挣扎了几下强行传球,毫无悬念地被蔺繁拦截,随即一条龙扣篮得分,体育场里爆出一阵快把房顶都掀掉的欢呼。 关影轻轻拽了一下凌祈的衣角,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阿祈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打比赛啊,竟然都被你猜中了,太厉害了!” 凌祈笑了笑没有答话,抬起头正好对上蔺繁的视线,那男孩举起右拳在她面前亮了一下,表示了自己必胜的决心。凌祈只好礼貌地回了个微笑,皱着眉头看着他转身投入下一次紧逼防守。 原本就技不如人的理工队现在又碰上如此有针对性的战术,黔驴技穷的他们已经一筹莫展,在第四节开始两分钟竟然一分未得。眼看分差已经拉大了一倍还多,第三节的努力转瞬化为乌有,这群青年的情绪开始出现烦躁的波动,动作也大了起来。 又是一个漂亮的抢断,陶李蹊成功的绕前防守截下了对方吊进内线的传球,他刚一落地就抬头往远处眺去,蔺繁已经撒开长腿冲在了最前面。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陶李蹊如张弓搭箭般架起强壮的右臂,篮球炮弹一样被甩向前场!飞到蔺繁附近时掷力已老,他轻松停下皮球,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已经初见雏形。 身后紧追不舍的理工后卫速度相比小前锋位置的蔺繁还要快上几分,在蔺繁最后一步腾空而起时这个红着眼的家伙眼看防守无望,一个饿虎扑食撞向了他的后背,这是个严重的恶意犯规!蔺繁只觉得在半空中硬生生被撞得失去了重心,两个人身不由己地砸向场边观战的三个女孩。 “危险!!” 反应最快的凌祈一把推开身边的金雁翎和关影,两个女孩猝不及防下滚成了一团。说时迟那时快,凌祈刚回身还没来得及做出自保的动作,就觉得额头和胸口像被炮弹击中一般,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阿祈!阿祈!你怎么了!” 第一下昏迷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凌祈感到后脑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慢慢地睁开双眼。金雁翎和关影紧张地憋红了脸,眼泪止不住地洒落;蔺繁愤怒地揪起对方后卫的球衣把他狠狠地贯在篮架支柱上,然后冲过来紧张地对着自己大声呼喊着;远处陶李蹊和李峰张开双臂挡住理工气势汹汹要来干架的球员,现场乱成一团…… 凌祈耳边响着嗡嗡的蜂鸣,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自己全身一轻,已经被蔺繁横抱了起来。这男孩紧张地牙关颤抖,发了疯般往体育馆外冲去,金雁翎和关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几下就看不见了。颠簸之下又是一阵闷痛袭来,凌祈只来得及看清蔺繁已经渗出泪水的眼角,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凌祈恍惚间听到了那段迷离的呓语,然后睁眼已经是这个灵异缥缈的空间。远方的光团已经靠近到不足两米的距离,待凌祈看清光团内的事物后,全身因为惊慌而止不住颤抖起来。 那是一个女孩的形象,一个和她,准确的说和她的女儿身一模一样的人。女孩的嘴并没有任何动作,凌祈却听见了那句一直重复的话,好像直接撕开肉体,砸进她大脑一样: “我才是凌祈!你不是!” (接下去为方便读者区分,原本的灵魂以“凌祈”名,主角的灵魂以“凌麒”名,在脱离识海后称呼将恢复原状。) “原来,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你根本就没有消失啊。”凌麒逐渐冷静下来,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她失望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恢复成凌麒的样子,依然是那个女子的形象。 “你觉得我没有消失,那么我就在这里;你觉得我消失,那我就真的消失了。”凌祈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让人能感到一丝忧伤。 “你是不是在记恨,记恨我这个擅闯的幽魂夺取了你的躯体?” “为什么会记恨?虽然你不是凌祈,但你也是凌麒,你和我,原本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 凌麒嘴巴微张着,想要理解眼前这诡异的景象,但他的右手却鬼使神差地举了起来,想去触摸那个女孩的灵魂。同时,凌祈举起了左手,两个灵魂的动作相同,不过左右相反,犹如镜像般步调一致。终于,两只手隔着一个不可见的屏障,贴合到了一起。 “但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我也没有资格反驳什么吧。”凌麒咬着牙关挤出这句话。 “那你的追求呢,你的目标呢?” “上天怜悯我,给了我这次机会,我非常珍惜!所以,虽然我没有资格反驳,但我还是想恳求你:能让我再继续贪心地使用这副身体吗,我需要它来完成我的夙愿。” “那我怎么办?只能永远沉沦在这茫茫的识海里吗?外面是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的生活……你,对得起我吗?” “我……我不知道。”凌麒低下头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我知道我是自私的,让你没有选择地跟我一起陷入深渊,去承受这些痛苦。可是,当我享受亲情、友情的幸福时,却怎么也不能属于你。我只能说,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现在不能放弃。” “我知道的,我并没有怪你,这是天意,你我都不能抵抗。”凌祈的眼里尽是落寞,身躯周围的光芒却渐渐亮堂起来,似乎在酝酿一个变局。 第40回:双魂 那是一种柔和的、迷蒙的光,虽然不刺眼,但在玄黑背#景的衬托下,还是足以让凌麒闭上眼睛。 “你会同情我,会愧对我吗?” “会,尽管这不是我的本意。”凌麒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你需要我的身体,去完成你的愿望,那不是我的对吗?” “的确……不是。”他的心脏狂跳着,像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既然如此,你让我回来好吗?” ——长久的沉默后,凌麒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勇敢地扬起头颅,眼中绽放出坚毅的神采: “你说,我们是同一个人,那怎么会有回来与不回来的差别呢?如果你一直都在,我很期待与你同魂共命;如果你早已不在,我也会清醒地看着你离去。” “是吗?你能接受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的一切,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啊。” “可惜,这好像没有选择。现在,你的家庭就是我的家庭,你的生活也是我的生活,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换做你已经无法解决。我不只是要完成自己的愿望,我还要守护这些爱你也爱我的人,守护你我共同享受过的一切。” “你……好善良,也好残忍。” 凌祈的声音消失了。除了直接印到凌麒心里的“话语”,这无尽的识海根本就是绝对无声的虚界,任何一点轻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比如——某物碎裂的响声。 就像混沌中的盘古之卵破壳,那声音足以震动凌麒的内心。他发现面前原本无形的屏障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扩大、增加,直至全部粉碎。凌祈的形象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清晰,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凌麒的脸。 “你很坚强,也很可怜。” “也许上天也不忍心看我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吧。” “可是,你这样付出的代价也太多了。” “代价?既然能让我再活一次,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计较代价呢?” 凌祈的形象突然绽出一个心疼的苦笑,张开双臂把凌麒环绕起来,两个灵魂逐渐重合到了一起。 “既然不能挽回,那你就安心地遗忘你的过去,适应我的身份,接受我的生活,去追寻属于你也属于我的幸福……” 这是凌祈留在凌麒心里的最后一句话。两个灵魂完成了最后的融合,凌麒感到大量的记忆像汹涌的山洪瞬间冲进自己的意识,同时以自己为中心迸发出耀目的光华,毫不留情地驱散周围的黑暗,把整个识海化为苍茫的白…… “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女孩从床上弹簧般挣起,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颅,仿佛在承受蚀骨般的痛苦,大量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医生!医生!!”蔺繁赶紧按住凌祈的双肩想制止她的挣扎,声音因为惊恐而有些扭曲。旁边的金雁翎和关影呆愣了片刻,立刻夺门而出去寻求帮助。几分钟后,一个医生带着护士冲进病房,看到凌祈的状态也有些惊讶。那医生沉着脸看了一会,转头对护士说:“先让病人安定下来,给她注射镇静剂!”护士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盘,从中取出一支镇静注射剂开始准备。 简羽捷始终站在病房的角落聚精会神地盯着凌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当时正好也在体育馆观战,看到凌祈意外受伤后马上跟了过来。奇怪的是,这男孩的脸上看不到担心,而是混合着好奇的忧虑。等到护士从针管里挤出第一滴药剂确认可以注射时,他突然发话了:“等一下,先别急着注射,她的情况开始稳定了!” 的确,蔺繁按着女孩双肩的手已经感觉不到刚才那种癫狂的挣扎,凌祈的情绪好像慢慢稳定了下来,只是身体依然在无规律地颤抖着。医生皱了皱眉头走近观察片刻,向蔺繁交代说:“病人的头部受到重击,有可能会出现幻觉,刚才检查确认没有颅内出血和颅骨凹陷性骨折,算是比较幸运。但是我们校医院这里的条件有限,如果再出现这种情绪不正常的情况,建议你们转到大医院去仔细检查,以防万一。” “不……不用了。”蔺繁正要回答,凌祈却抢先说了一句,尽管声音比较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阿祈,你刚才吓坏我了,有哪里不舒服千万别撑着,我马上去安排你转院!”蔺繁担心地说,搭着女孩肩膀的手不自觉加了一分力道。 凌祈缓缓拿开了蔺繁的手,轻轻地说:“相信我,我没事的,现在哪儿也不想去,让我休息一会好吗?” “如果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就先静养观察,如果有问题再通知我吧。”说完医生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既然医护人员也是这个意见,蔺繁也不好说什么,两只手尴尬地定在半空,不敢再去触碰女孩的身体。 自从情绪稳定以后,凌祈就一直低垂着脑袋,双手环在曲起的膝盖上垫着额头。因为浸上汗水而凌乱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让旁人无法看清她的脸,病房里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与安静的外表形成了强烈反差,凌祈的内心正在翻江倒海着。自从恢复意识,她就感到脑海里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破碎的记忆片段,好像随着那一次意外的撞击都从大脑深处被激荡了出来。好不容易驱除了因为大量信息被发掘而造成的神经疼痛,她开始尝试回忆在识海里与另一个灵魂会面的情况。 那一切究竟是自己触及识海深层而碰到的真实,还是神志不清营造的幻觉?凌祈无法分辨,只觉得自己心里充实了许多,好像灵魂不再像以前一样空虚残缺了,那种感觉非常微妙,笔墨难言。 与那个灵魂的接触细节几乎在醒来时就忘了大半,唯独最后那句话记忆深刻:“既然不能挽回,那你就安心地遗忘你的过去,适应我的身份,接受我的生活,去追寻属于你也属于我的幸福……” 属于我也属于你的幸福? 我们的性别都不一样,怎么找到相同的幸福?况且,我的过去说遗忘就遗忘,那我重生的意义何在? 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讨论,309的两对情侣和陶李蹊、李峰都赶来了。金雁翎和关影赶紧走出门去,把人群带到远离病房的地方。 “阿祈,你好点了吗,要不要躺下休息?”蔺繁见凌祈久久没有动静,有些担心,“对不起阿祈,我不应该让你们坐在那么危险的位置,是我没有安排好……” 凌祈沉默了一会,抬起头回了个虚弱的微笑:“没事的,这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说完她挪动了一下身体,蔺繁赶紧站起来扶住她的脖子和肩膀,帮助凌祈能顺利地侧身躺下。 后脑上虽然做了处理缠上绷带,却依然隐隐作痛。凌祈想起前不久自己刚刚因为被流氓打伤而入院,现在又来一次,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苦笑。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一阵有些沉闷的手机铃声响起,靠在角落的简羽捷侧耳听了一下,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女式双肩包走到床边,摸索着掏出凌祈的手机递了上来。凌祈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不禁皱起眉头。她的目光扫过简羽捷和蔺繁,示意他们暂时回避一下,两个男生很知趣地走到了病房外。 “听说你看球赛被撞伤了?现在是不是在校医院?”方惜缘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语气有些着急和责怪。 “是,一点小伤,意外而已。” “校医院不可靠,我去接你转院,大概还要半小时,我现在刚从市区出发。” “不必了,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休养几天就好。” “……比上次如何呢?” “差不多吧,你没事不要来露脸,这里人多。” “……好吧,有什么问题马上打我电话。” “知道了,我先休息不说了。” 凌祈合上手机,她可不想自己和方惜缘有往来的事情让太多人知晓,因此这次干脆就拒绝了惜少来探望的意思。 眼帘轻阖,一股倦意翻涌上来,女孩逐渐陷入了睡眠。恍惚间,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又再度出现。 “其实,我不想承担你的记忆,虽然你我本为一体,可那毕竟是你的过去,我只是个不请自来的幽魂,不配拥有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我知道,这是你必经的道路,不要因为仇恨而迷失本性,不要太过执着性别的禁锢。你,要替我继续活下去,去找到那个能够真正拯救、呵护、包容你的人。” “我需要时间。” “至少,你会有这样的心,那些记忆也就值得了。” “可惜,我现在的执着不是因为仇恨。”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理想、因为信念、因为……那些爱我的人,需要我去守护。” “这就是你比我强的地方,谢谢你。” “不,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脑海里闪过父母的形象和林沧熙的影子,女孩暗暗捏紧了拳头。 第41回:猎艳 夜晚的明华路片区,以购物为主的步行街是一道天然的分水岭。南边遍布着酒吧夜店,一片奢靡笙歌;北边则萧条得多,只能算步行街延伸出可以行车的部分,零星点缀着些休闲吧和咖啡馆,一座装修新潮的电影院撑起了大半人气。 影院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幅海报,米拉乔沃维奇一身劲装提着两把砍刀,杀气腾腾的样子,原来正在热播美国大片《生化危机3》。虽然多年以后大家回头看时只会觉得那是个堆砌CG特效和动作场面的爆米花电影,但在07年首映的时候,着实从华夏观众的荷包里掠夺了不少银子。 沾了大片热映的光,影院周边的各种小店生意也红火了一把。这是一家距离影院不过50多米的休闲吧,店铺外的霓虹招牌上变换着可爱柔和的色调,一张遮光黑板上闪烁的彩灯文字详细表述着店里的拿手饮食,让人倍感温馨。晚上已经接待超过60个顾客了,休闲吧里的服务员们虽然有些疲惫但依然兴奋地工作着,生意越好意味着他们的绩效抽成越可观,谁有空去偷懒呢?吧台上一个扎着干练马尾的美貌少女抬头望了望影院门前依然满满当当的停车场,心想散场后又能多赚不少钱,不禁露出开心的微笑。 隆隆的引擎轰鸣由远而近,一辆深蓝色的跑车大喇喇地停在了休闲吧大门口,车头进气口上一个三叉戟的标志尤为显眼。马尾少女皱了皱眉头,大门口当然不是给人停车的,那会严重影响店铺的生意,但是看这车价值不菲,估计车主也是个惹不起的家伙,有时候做点小生意还是忍气吞声的好。 车门开处,跑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女人穿着妖艳的大红吊带连身超短裙,包臀的裙摆只能勉强遮住贴身小衣,就这么晃悠着招摇过市,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目光。戴着偏光墨镜的男子则丝毫不以为意,一把搂过女人纤细的腰肢,顺势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一记,惹来一阵咯咯娇笑,风骚入骨。 马尾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是看到两人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却也得火速换上一张清新的表情,店门角上悬挂的小风铃奏出灵脆的响声,把女孩的笑颜衬得分外好看。 “欢迎光临!请问想吃点什么?”女孩礼貌地微微一鞠躬,忙碌了一晚的声音依然甜腻动人。 “我要卡布奇诺和烤鸡翅!”那女人挽着墨镜男子,嗲声嗲气地撒娇,马尾少女感到背上一揪,险些起了疹子。 墨镜男子好像没听见妖艳女人的腻歪,牙齿轻衔着舌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马尾少女一下,看得女孩赶紧低下头不敢正视那目光。 “……卡布奇诺一杯,烤鸡翅一份,再给我一杯蓝山,牛奶放少点。”墨镜男子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点了需要的小食。 “好的,总共55块,请您到座位上稍等。”马尾少女熟练地操作了一下收银机,抬手接过递来的钱款,同时抬头招呼厅里的伙计:“阿远,两位客人,找个清静点的双人座,快点!” 一个板寸头的小伙计赶紧小跑过来,微笑着为两人领路,墨镜男子轻扬起下巴回味了一下少女甜腻的尾音,同时茶色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店铺天花板上的几个角落,嘴角微微翘起。身边的妖艳女子等了许久,有些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胳膊,两人才缓步跟着伙计走向安排好的座位。 马尾少女抬手看了看表,11:32,再过20分钟左右电影就会散场,小店里马上就要迎接一波热闹的客流了。想到这里,她赶紧把台面上几盆装饰性的小绿萝摆正了姿态,又拿出一条抹布细细地擦起吧台来。 刚过了10分钟,突然间大厅角落起传来一阵骚动,刚才陪着阿枫的妖艳女子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顿时吸引了少女的视线。她看到墨镜男的表情冷酷,只说了一个从口型上非常好分辨的字: 滚! 妖艳女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咬牙切齿地拽起座位上的挎包,气鼓鼓地走出休闲吧,经过吧台时恶狠狠地瞪了马尾少女一眼,看得她莫名其妙。 被粗暴推开的弹簧门还在里外晃动,连带着风铃响得很抓狂。全场的顾客和服务员都朝着那方向发了会呆,又齐刷刷回过头看着角落里的青年。墨镜男子好像根本不以为意,慢悠悠地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拿起纸巾往杯子的把手上轻擦了几下,站起身来走向吧台。 “美丽的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一个疯女人破坏了你店里的气氛。”墨镜男子靠在台面的边缘,微笑着对马尾少女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能否请你喝一杯咖啡呢?” 少女秀眉一颤,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先生,我正在工作。” 墨镜男子的脑袋略略一歪,脸上的笑容更加玩味了:“如果小姐赏脸,我就直接在你店里点一杯请你吧。只要你同意,我还会再点十份食物打包带走,我想你们老板应该会挺高兴的。”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少女定了定神,大胆地和墨镜男子对视起来。 “哦?真让人意想不到啊!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年轻漂亮的老板娘,敢问贵姓芳名?” “对不起,这是我个人的隐私。您还需要点什么吗?”少女有些不满,但依然保持着职业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想转移话题。 “那么,两杯摩卡,我觉得女孩喜欢这个口味的应该不少吧?” “盛惠30。”少女迅速操作好收银,用上“盛惠”这样的字眼,表明她因为不爽已经不愿多扯了。 几分钟后,温暖的两杯摩卡端了上来,墨镜男子伸出右手从杯上绕过,捏住了旁边的把手。就在他的手经过杯口时,一些微细的粉末隐蔽地洒进了杯中,又极快地融化消失,少女只看着墨镜男子的脸,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这杯就是我请你的,如果小姐不肯赏脸那我也只能倒掉了,多可惜!”墨镜男子递上手中的摩卡,语气诚恳地说,“相逢即是缘分,小姐难道连一杯咖啡也忍心拒绝吗?” 马尾少女皱着眉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好像太过敏感了,虽然这个墨镜男子的搭讪让人有些反感,但任凭他倒掉自己店里精心调配的咖啡,那是万万不行的。“好吧,既然客人您一定要请,那我就不客气了。”少女嘴唇一抿,接过墨镜男子手里的咖啡小口小口地喝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全无中断。青年脸上的得意一闪而逝,也端起另一杯摩卡对饮起来。 不一会儿,两杯咖啡都见了底,马尾少女的表情分明在说:我已经喝完了,你可以走了吧!墨镜男子却装作没看见,依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果然,5分钟不到,女孩突然感到自己的神智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拖着扭曲的残影,站也站不稳了。她惊恐地扶住吧台,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神进一步地恍惚。看到少女的表现,青年知道药粉已经开始见效,淡定地用纸巾抹过刚接触的杯子,不紧不慢地说:“小姐,现在可以跟我来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女孩已经逐渐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判断力,墨镜男子的话语在她听来就像魔魅的咒语,不由自主地就走出吧台,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去。这男人毫不客气地搂住少女的肩膀,慢慢走向自己停在外面的跑车。周围的店员诧异地看着这对男女,犹豫着要不要掺和老板的事情…… 就在踟蹰的短短几十秒,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墨镜男子盯着怀里娇弱的女孩,脑海里已经开始演绎一会儿把她压在身下肆意玩弄的场景。突然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打断了他的绮念,也让少女的眼前稍微清晰了一线。 “你是谁?!放开她!” 一个英武的青年如天神下凡般挡在门口,眉间一股压不住的怒意随时都可能爆发。他赫然是方惜缘昔日手下的得力红棍之一:小马!少女挣扎着看清来人的长相,拼尽全力从牙关挤出一句话:“马儿,帮我!” 看到女孩这样的情态,跟着惜少混迹数年的小马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个铁拳已经布满了青筋,随时都可能拼命。墨镜男子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松开了怀里的女孩,少女踉跄着眼看就要倒下,小马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小子,这是你的女人?因为她而得罪我很不划算的。”小马刚把女孩扶到一张椅子上,就听见了这么句嚣张的话,他缓缓站起身来,几步就逼近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不好意思,你说大声点,我没听见。”小马挑衅地歪过头把耳朵凑上前,墨镜男子皱了下眉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看来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想动她的人以前我也碰过不少,他们最后的结局你一般不会想知道的。”小马的脸上反常地出现了笑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小马最可怕的临战状态,碰上的人入厂大修是跑不掉的。 奇怪的是,墨镜男子并没有多大的惊讶,脸上也出现了笑容,他只是稍微后退一步和小马拉开了距离,同时举起双手开始活动五指。压缩空气从关节中挤出,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尽管来试试,最好别输哦,你女人的药力还没过呢!” 小马的眼中瞬间喷出了怒火。 第42回:强悍的二世祖? 方圆5米内的桌椅已经东倒西歪,几个服务员架着已经失去知觉的马尾少女龟缩在大厅的角落,惊恐地看着那两个急速交错的人影。一阵惊心动魄的碎裂声响起,一个身影狠狠撞破了落地的玻璃窗,滚落到外面的街道上。女服务员的尖叫迟疑了几秒才响起,那个还站着的人好像很享受这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做背#景。他的嘴角咧出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厚底军用皮鞋踩在一地的碎玻璃渣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墨镜男子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带着冷笑走近那个躺在地上喘气的男人:“才刚开始呢,别倒的这么快啊,不然那几个服务员可阻止不了我哦。” 小马紧咬住钢牙掐断了本能的呻吟,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上布满了玻璃划破的伤口,但全身依然像铁塔般没有丝毫颤抖,只是眼睛里有一丝不可思议: 这个人好强,他的格斗技术是专业的,惜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看这小子不到三十岁,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哪个帮派会有这么可怕的年轻高手?? 墨镜男子不紧不慢地绕着小马走了半圈,咋看之下这个嚣张的青年好像浑身都是破绽,但小马知道这不过是他诱敌先攻的诡计,如果自己贸然出手,结局肯定和刚才一样。 “不错,吃了亏马上就学乖,挺有打架的天赋嘛!”墨镜男子停下了脚步,军靴轻轻转了几下,从碎玻璃里清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小马意识到这个人的下一次攻击已经蓄势待发,全身的肌肉马上都绷紧了。 一阵凛冽的腿风扑面而来,小马火速架起左臂挡住墨镜男子雷霆万钧的一脚,但巨大的力量依然推着他的左臂撞上了自己的侧脸。若不是中间格挡卸去的大部分力道,这一脚足以踢断小马的脖子。左臂一阵发麻,小马的动作迟缓了半秒,但是墨镜男子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左拳已经冲向他的右下腹。 骨子里一股蛮劲的小马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右肘已经闪电般切在墨镜男子的左腕上,生生撞歪了他的拳路。眼看对手中路大开,小马的右拳蓄满了力道正要轰出,突然眼前一花,墨镜男子的额头已经结结实实砸在他的面门。鼻梁骨遭到重创,剧烈的疼痛让眼泪不受控的狂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小马的视线。小马心知不妙,赶紧晃晃头想重振精神,墨镜男子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印在小马的左下颚上。这是人的脆弱部位,小马顿时眼冒金星,最后一个凶猛的肘击毫不留情地撞在他的咽喉,彻底摧毁了小马的战斗力。 刚才还是条铮铮铁汉,几个回合后竟然就像死狗般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墨镜男子的战斗力超过了小马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对手,可惜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这个以压倒性优势击垮小马的男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自己被撞麻的左手腕,冷笑着回过身来,几个架着马尾少女的服务员觉得自己就像只羊羔,面对的不是简单的饿狼,而是恐怖的迅猛龙。 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看来是某个服务员趁乱报了警。墨镜男子皱了下眉头,无奈地耸耸肩,几步跨上自己的座驾,走之前还不忘向那个昏迷的少女送出个飞吻……跑车并没有亮灯,只借着昏暗路灯的指引,如狡猾的狐狸般转瞬就消失在夜幕中。 强大的马力让跑车很快奔出了一公里,驾驶座上的青年刚卸下了鼻梁上的偏光墨镜,扶手座上的手机就响了,他扫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名字,按下了蓝牙开关:“喂,爸,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呢。” “阿枫,你是不是又惹小瑄了?”电话里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 “嘿,那臭娘们儿不知好歹,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唤作阿枫的青年打开了车灯,一张英俊的脸若隐若现。 “算了,玩腻想换也可以,但不要把关系闹的太僵,刚回来自己悠着点,别给我惹事!” “放心,我这不正要回去了么,挂了啊。” 嘿,几年没回来,大陆的小子还挺能打嘛!阿枫中断了通话,嘴角翘起一丝冷笑。 回到小马的休闲吧门口,方惜缘闻讯赶来时,警察已经把现场勘查记录了七七八八,老刀和林致恒有些颓然地坐在休闲吧里,马尾少女已经不知去向。 救护车闪着幽蓝的警示灯,把车身上单蛇之杖的标志照得有些冷酷。几个医护人员正要把小马躺的担架送进车厢,方惜缘快步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带上氧气罩的青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任谁都知道他伤的不轻。 “医生,我朋友情况如何了?”方惜缘压住心中的怒火,语调平静地问。 “具体的要到医院才知道,初步观察是鼻梁骨折、下颚脱臼、颈椎也有些问题。”急救医生有些惊讶地说,“我第一次看到打架打到这个程度的,他全身还有大量划伤,估计是那些玻璃渣子弄的。” 方惜缘的瞳孔一放即收,略略思考了一下,对医生说:“请你们把他送到中山医院去治疗,用最好的治疗方案,钱不是问题,只希望能把他治好。” 医生仔细看了一会方惜缘的打扮,断定这是个有钱的家伙,于是满口答应下来。看着救护车的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方惜缘一边拨通了医院关系的电话,一边向休闲吧走去。 “说吧,你们都听到了什么?”方惜缘挂掉手机,从吧台里接了三杯饮用水,给了老刀和林致恒一人一杯。 林致恒大口吞下半杯水,才喘着气说:“听阿苹店里的服务员说,一个穿着休闲T恤和牛仔裤,带着墨镜的年轻人想要带走阿苹,正好被小马撞上,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我仔细问了那人的特征,主要提到了厚底的皮靴和蓝色的跑车,车没有挂牌,车头有个像……像叉子的标志。” “叉子?”方惜缘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莫非是玛莎拉蒂的三叉戟标志?这车现在大陆普及度并不高吧,看来这人还挺有钱。” “而且,他的身手非常了得。”老刀发话了,声音有些阴冷,“小马的实力我们都清楚,能把他打成这样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而且听目击的服务员说,那个打他的青年好像根本就没受伤!恐怕惜少你也做不到吧。” 方惜缘的脸色冷酷得像锐利的冰刃,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那阿苹去了哪里,总不会被那人掳走了吧?” “阿苹好像吃了什么迷药,已经昏过去了,我把她送回了屏风,那里有专业人士去调配解药。等她醒了应该能问到更多的东西。”林致恒忙不迭说道。 惜少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看来屏风也没少搞这些玩意儿吧,林老板你可要把握好度,别搞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乱子。” 林致恒脸上一僵,明显这一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我去屏风看看阿苹的情况,老刀你先去查查可能的人,暂时不要惊动汪小姐。林老板,你从屏风抽几个手脚勤快精明的,到中山医院把小马照顾好来。就这样分头行动吧!”方惜缘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任务,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休闲吧。老刀和林致恒对视了一眼,也迅速按着惜少的布置行动了起来。 坐在屏风的包厢里,方惜缘一边等待着阿苹那里诊治的结果,一边开动脑筋分析起晚上得到的信息:开着玛莎拉蒂,因为对阿苹起心而大打出手,根本不像是哪个对头手下隐藏的精英战将,更像个飞扬跋扈的二世祖。看小马的伤势应该是徒手所为,能够不受伤把他打成这样,这个人一定经过至少是特警以上级别的训练。但是他好像对明华路的势力丝毫无惧,是刚来X市不懂事,还是真的有恃无恐呢? —————————————————————————————————— 相比明华路那边酝酿的腥风血雨,俞南校医院里则是一片宁静。凌祈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金雁翎和关影下课后会轮流来照顾她的起居,程珺和王思玄则催着男友去搞来各种好吃营养的食物,这群女孩极具效率的分工让凌祈暗自佩服。 尴尬的是,蔺繁就像个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赶不走。他自称是凌祈受伤的最大责任人,仗着自己丰富的逃课经验愣是在女孩们都上课时留着陪护。看到当时蔺繁那么拼命地把自己送来医院,凌祈还是有些触动的,因此现在就算他死皮赖脸呆在这,也不好意思太生硬地赶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是凌祈当年一直秉承的原则,到了现在也改不掉。但是她没有想到,成为女性后,在处理一些问题时可不能生搬硬套男子的思维。 换做一个女孩,在面对自己不喜欢甚至反感的男人时,对他的表白一般是严词拒绝的,想要绝了后患更应该不给这男人任何机会。凌祈在秉承为人处世原则的时候就没有女孩的坚决,加上蔺繁没搞出表白之类过激的闹剧,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拖了下来。 凌祈身边的女孩们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蔺繁给她们的印象一直都不错,几次看来他对凌祈都比较体贴,前天经典的横抱狂奔更是在很多少女心中留下了浪漫的烙印……当然凌祈暂时还是不知道这些幕后故事的,否则她一定会奔向厕所呕得像巨龙吐息。 经过那段如真似幻的双魂交流,凌祈也会尝试用一些一知半解的女性思维去揣度这个抱了自己两次的男孩。她慢慢觉得,这个平行世界里很多事情和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实际的练习,那个抛弃金雁翎的负心汉和眼前的蔺繁并不是同一个人,虽然他对自己追求让人反感,但是不代表他应该承担那些并没有犯过的错。 一直殷勤留在病房里陪护的蔺繁当然看不出心仪的女孩那些奇妙的思维波动,不过运气的诡奇总是会让他撞上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凌祈的生理期来了。 第43回:女儿姿态 这几天凌祈按照医生的要求尽量卧床休息,脑震荡带来的不适已经减轻了许多。在此期间只要女孩们上课,蔺繁总会自告奋勇地留下来看护。虽然自己不可能像个普通女子那样去喜欢这个男人,但是看到有人给你鞍前马后上蹿下跳时,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是相当惬意的。偶尔凌祈还会起点玩心,故意刁难他一下,没想到这小子不但不计较,反而会以为得了美人垂青,更加热情高涨地跑前跑后……几次下来凌祈再也不敢开这种玩笑了,但心里还是会想,原来当年金雁翎在被自己照顾的时候是这么爽的事情啊,当女人确实是有点好处呃。 虽然蔺繁即将满22岁,比凌祈还长一岁,但是在一个实际年龄27岁的灵魂面前,他就是个青涩的小弟而已。这段时间凌祈自认为那些大大咧咧的男性习惯已经收敛了不少,但是她并不会像普通女孩那样计较有个男生整夜和自己睡在一间病房,这不有两张床嘛!想来这小弟也不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否则自己不介意把他直接送去看骨科医生。 也许老天也对凌祈这种不拘小节的心态看不下去了,就在她信心满满享受专职陪护待遇的时候,女儿身给了自己当头一记闷棍。 如果是原生态女孩,生理期这种事情肯定记得相当清楚,哪怕偶尔粗心忘了,身体出现的前兆也会让她们马上警惕起来。感谢“对凌祈来说的初潮”,她至少有了部分的女性常识,在小腹再次出现坠涨闷痛时没有像那次一样后知后觉。但是……但是……这来的不是时候啊! 凌祈躲在被窝里装作闷头大睡,脑袋里却是各种崩溃纠结。这天法学院可是满课,昨天凌祈还信誓旦旦交代那些女孩们下午放学前不用过来,今早马上出了状况。该死的好朋友非要挑这种没人帮带姨妈巾的时候拜访,不是存心看她笑话吗?! 现在的恢复情况还没办法亲自下楼买,难道要叫那位陪护小弟去收购?面子上根本挂不住啊!凌祈感觉下腹的不适一阵强过一阵,那股浪潮搞不好随时都要汹涌而出了!女孩的内心激烈挣扎中,突然感到肩膀上有一只手在轻拍着,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探出头来。 咦,不是蔺繁?眼前是个挂着听诊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面还跟着个秀气的小护士。原来凌祈在被窝里纠结时已经到了9点,校医院住院部开始例行查房了。 “同学,今天感觉怎么样,能坐起来吗?”医生说。 “感觉挺好的,没什么问题了。”凌祈随口答着,慢悠悠地坐起来,一边挪动下半身一边默默祈祷着红海千万别决堤……苍天有眼,直到完全坐直了也没感到什么异状,女孩松了一口气。 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示意护士记下以后便离开了。凌祈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冒着风险下床洗漱,一个男孩就风风火火推门走了进来。 “阿祈,睡醒啦,今天感觉怎么样?我买了些粥给你换换口味,趁热吃点吧!”蔺繁微笑着把几个装着食物的一次性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凌祈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这小弟布满血丝的眼球和淡淡的黑眼圈,难道他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 “你是不是会认床,晚上睡不着?” 蔺繁听到女孩的话眉头一皱,打了个哈哈:“没有的事儿,我只要能躺下就能睡得着。” “那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蔺繁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女孩的观察如此细致,一下子编造不出合适的借口了。沉默了片刻,男孩轻轻地说:“我怕你半夜做噩梦,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所以……不大敢睡。” 凌祈呆住了,她觉得自己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真切地触动了一下。原来上次记忆苏醒的过程让蔺繁误以为是头部撞击的后遗症了,其实那种说出去也没人信的情况,换谁都会作出相同猜测的。这男孩担惊受怕成这样,想来他对自己是动了真情,这要如何是好?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沉默,蔺繁安静地把早餐一样样取出来,顺便倒上了一杯温水。凌祈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正在激烈地斗争着,暂且不论这份情意要怎么处理,小腹上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催促着她必须赶紧作出行动了。 “那个……蔺繁,可以帮我去买个东西吗?” 蔺繁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暗自庆幸女孩对自己的真情流露没有表现出什么强烈的反感:“要买什么尽管说,我马上去。” “呃……是……帮我买包卫生巾回来吧……”凌祈不知道自己有些发热的脸是不是和普通女孩一样烧红了,但她的声音实在是大不起来,“雁翎她们今天满课,只能……麻烦你了。” “啊??”蔺繁一下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几秒钟没反应过来。凌祈看着他呆傻的表情,脸上更加烫了,轻咬了下嘴唇后犹豫地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蔺繁触电一样回过神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说:“不会!不会!我马上去!”说罢一溜烟消失在病房门口。 凌祈嘴角抽动了一下,低着头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紧了被子的双手,暗骂了一句:“可恶,你在害羞什么东西啊,跟个小妞似的!” 从来没想过,如厕洗漱之类的日常小事也能搞得跟拆炸弹一样紧张,凌祈现在就是这种尴尬的心情,自始至终她都条件反射地并拢双腿,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某些东西漏出来一样……等到女孩颤颤巍巍地重新坐回床上时,额头上都微微渗出了冷汗。打开餐盒,清香的冬瓜干贝粥还冒着热气,凌祈眉间微微一颤,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场景—— “阿麒,这个土黄色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那叫干贝,滋味可香醇了,是八大海鲜之一……” “得了啊,别吃个粥还给我科普,我就问它好吃吗?” “你吃了就知道啦!” 金雁翎把一颗干贝放进嘴里,煞有介事地含了半天才开始咀嚼。 “味道好奇特,但是真的好好吃!” “没骗你吧,这东西你那内陆地区很少见的,喜欢就多吃点!” 突然好似时空转换般,凌麒和金雁翎对面喝粥的画面扭曲转化成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长发少女,端着碗筷注视着高压锅里的粥,眉宇间和凌祈几乎一模一样。 “妈,今天咸粥里的东西有没有按我说的放啊?” “有,土豆、笋、胡萝卜和干贝都放了,特别是你最喜欢的干贝,味道肯定好很多!”古舒娴的声音充满了慈爱。 “哈哈,真的耶,妈对我最好了!”少女欢快地抄起了饭勺。 这……这是凌祈身体里原本的记忆!凌祈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赶紧放下餐盒捂住心口。现在她在睹物思人的时候已经不单只会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了,这种背负着两段不同记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尽管身体原本的记忆还只是一些破碎的残片。 这个症状,和书上说的双重人格好相似啊,难道我会精神分裂吗?凌祈捂在心口的左手又紧了紧,右手撑住了自己突然变得沉重的额头。 “阿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一个紧张的声音传来,凌祈抖擞了一下精神抬头看去,原来是蔺繁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凌祈从物品的轮廓就判断出其中一个装着的正是她的救急用品,赶紧一把夺过溜进了卫生间,关门前还不忘小声说了句:“谢谢你了。” 她居然也有紧张脸红的时候啊。蔺繁笑着欣赏着凌祈的窘迫的背影,刚才他因为暂时性斯巴达错过了女孩的第一次羞怯,这次可不会再错过了。 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好几分钟,凌祈心里总算一颗石头落了地,她推开门走出来时右手依然紧紧捏着那袋女性用品,看到蔺繁投过来的目光,女孩下意识地把袋子藏到身后。 “阿祈,赶紧把粥吃了,然后再喝这个。”蔺繁把一个瓷杯放在了床头柜上,凌祈好奇地走过去一看,脸唰地就青了,这不是红糖姜茶吗? “你怎么知道弄这种东西的?”女孩局促地把手里的袋子塞进枕头底下,瞪着蔺繁问。 “这个嘛……我问金雁翎的,她说你这时候会不舒服,需要这些东西。”蔺繁挠挠头,目光已经躲闪到另一个角落去了。凌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电热水袋正插在墙上的插座里充电。 “谁叫你去问雁翎的!”凌祈的质问明显底气不足,整个人都有些沮丧了,没想到让蔺繁帮自己买卫生巾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传到了金雁翎那里,也就意味着很快那几个妹子都会知道,她哪能不抓狂…… “这个,呃,对不起呀阿祈,只是怕你这几天会出什么毛病,我才自作主张去问的,下次不会了。”蔺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脑袋和声音都低了下去。 “你才有毛病!”凌祈禁不住回了句,说出去就皱了下眉头:这样未免也太小女儿姿态了吧,我怎么会回的那么自然呢?她打了个冷战。 第44回:冤家路窄 也许是提前预防的工作到位,这次的好朋友没有让凌祈像军训时那样痛得死去活来。但老天好像故意要给蔺繁创造献殷勤的机会一样,变了个法子来折磨女孩那脆弱的小神经。取代腹痛的是让人坐立不安的腰酸,凌祈有时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只能把暖水袋垫在后腰上,咬着牙一躺就是大半天。 令她发指的是眼前总有个娃娃脸的大苍蝇在晃来晃去,久而久之玩心已淡的凌祈就觉得烦闷了。平心而论,蔺繁这小子对女性生理期要注意的问题比只谈过一次恋爱的凌祈要了解的多,看来他不算阅女无数也是个情场老手了。对此凌祈一边腹诽着有多少姑娘被他蒙骗过,一边庆幸金雁翎不会像当年一样成为倒霉的下一个。哪怕先前蔺繁真情流露带来的一滴滴触动,都被凌祈强烈的个人好恶转化成了抨击的借口:这小子估计对每个追过的女孩都一样体贴吧? 这几天自己最脆弱苦逼的样子都被蔺繁看光了,导致凌祈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诅咒过身体恢复的速度。而其他女孩们每次看到蔺繁体贴入微的表现时,总会带着那种“你懂的”的笑容,让凌祈几乎有掀桌的冲动。当知道自己检查没问题,很快就可以出院时,女孩那感觉几乎像一个即将刑满释放的劳改犯…… 上一场比赛虽然蔺繁提前退场,但凭借之前建立的优势,俞南还是轻松地笑到了最后。下一场客场被安排在三天以后,比赛将至,身为主力球员的蔺繁实在没有继续缺席训练的借口了。在接到校队教练的最后通牒以后,蔺繁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乖乖去报到。好在这天下午恰好只有早课两节,4点多几个女孩就先后赶到了凌祈的病房。蔺繁带着各种不舍回球队去参加集训,凌祈反而长出了一口气,兴奋地换好衣服,在几个女孩的陪同下出院。 “阿祈你知道吗,三天以后俞南要去理工那里打客场了!”关影把双手背在腰后,步伐轻快地绕着凌祈转了个圈。 “听蔺繁说了,这次我可不敢去现场看,要是换个李峰或者陶李蹊那种型号的家伙再砸我一次,估计小命都要交代。”凌祈努努嘴,正好以这个借口不用再去看蔺繁打球。 “对啊,而且迎新晚会在球赛的第二天就要开始,陶李蹊学长特别交代我们要留守帮外联部多做点事情。”金雁翎应和着,也不知道她是真懂了凌祈的意思还是只是复述个事实。 凌祈有些惊讶地看了金雁翎一眼,心想:陶李蹊不是对雁翎有想法吗,居然会主动提出让我们留守外联部,看来这陶公子还是个非常敬业的劳模啊! “这样啊,那蔺繁学长肯定失望死了。”关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带着开心的轻松,“没有你们的加油他肯定干劲大幅下降呢,希望俞南别输的太惨。” 拉倒吧!两个队伍的水平差距我又不是没看过!别想借这个激我去看比赛!凌祈以为关影在帮蔺繁演戏,心里暗自嘲笑。 “好啦,为了庆祝阿祈康复,我们去外面搓一顿吧!”王思玄笑着搭上凌祈的肩膀,顺手还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女孩的赞同。 “没问题,我请客!害你们这几天为我担心了,感谢各位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一会结账谁都不许和我抢!”凌祈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豪迈。 “嗯?这几天最照顾你的人可不是我们哦~”程珺笑着说,“没请蔺繁学长不好吧?” “不对哦,我们也都没叫男朋友,不然阿祈也别请蔺繁学长了。”王思玄表面在反对,实际上却布下了个语言陷阱。 “就是,我们聚会请他来干什么?”凌祈啐了一口顺势答道,突然发现几个女孩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她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已经掉进了王思玄挖的坑里……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西区操场上已经搭好了一个舞台,巨大的塑料蒙布背#景墙上“俞南大学2007级迎新晚会”几个大字非常醒目。忙碌的学生会成员们清一色穿着黄色和蓝色的广告衫,背后印着“伯乐人才网”的字样,看来在陶李蹊的斡旋下,学工部和学生会已经同意了王彬的宣传计划,赞助资金又多了100张老人头。 晚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再过4个多小时就要正式开始。刘可心从容不迫地指挥着外联部的新生们做着准备工作,一些重体力活陶李蹊还会身先士卒,一点也不像个昨天刚打完激烈比赛的人,凌祈不禁佩服起他的工作态度和体能。 “那个……凌祈,你过来一下。”陶李蹊突然点名把女孩叫到身边,给了她一张单据,“这边的活暂时不需要你,帮我把这个拿给文娱部,就在后#台化妆室旁边。告诉他们部长,这是最终确定出席的赞助商名单,赶紧放进主持词里去。” “好的!”凌祈听清楚指令后接过名单,多年的从警生涯让她对上级的要求有无条件服从的习惯。女孩刚绕进后#台,迎面就碰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我X,冤家路窄!这是凌祈脑袋里唯一跳出来的话。 于晓欢看到凌祈先是一愣,然后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凌祈暗自握紧了拳头,脑海里浮现出至少一百种弄死这女人的方法。 “阿祈,你在这啊?陶李蹊跟我说你来找文娱部,正好我认识他们部长,帮你引见一下?”一个声音暂时淡化了两个女人间的火药味,凌祈有些头大地回过身来,听声音就知道又是那大苍蝇来了。 “不用了蔺繁,我自己能搞定,只是送个名单而已。你要没事干先去外联部那帮个忙吧,陶李蹊他们正鸡飞狗跳呢。” “我这不担心你被刁难嘛,文娱部本来就不好打交道,他们那部长太臭屁了。” 凌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吐槽,身边传来于晓欢冷冷的声音:“这位学长,我们部长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敢问高姓大名,我去转告一下让你们消除这个误会?” “哦,你也是文娱部的啊,新来的么?我是蔺繁,你们部长和我很熟,不存在什么误会,你可以转告他没事。”蔺繁听到这个不友好的论调不但不生气,反而语气里多了几分嚣张,看来他还真是有恃无恐。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碍事了好么,我把事儿办完还要回去复命呢,再不走我赶人了啊!”凌祈烦得快脑充血了,连着往蔺繁身上轻推了几下示意他赶紧离开。 这下蔺繁脸上有点挂不住,又不愿意和凌祈较劲,权衡一下只好先走为上,回陶李蹊那等心仪的女孩回来就是。 “贱人,几天不见又勾搭了一个?惜少听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看到蔺繁走远,于晓欢阴狠地说。 凌祈眼角一抽,变成女子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好久了,当时就是这个混蛋害的自己险遭狼吻,现在居然还敢往自己身上泼“贱人”的脏水?!极气之下的她反而露出了阴沉的冷笑,上前一步睥睨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仇人。于晓欢是见识过凌祈身手的,但是她笃定眼前这女孩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对自己动手,反而壮着胆不后退半步,咬着牙和凌祈对视起来。 要搞死这欠揍的贱妇要多久?10秒?8秒?或者更短?凌祈的双手张成爪状,在手腕的牵引下微微活动了几圈。理智告诉她在周围都是学生的情况下不能乱来,但是不给这人一点教训也不是咱的风格对吧! 凌祈打定主意,突然眼睛一瞪,强烈的杀意震得于晓欢心中一颤。趁她分神之际,少女的左手已经支起手刀砍向于晓欢的腰肋,不过速度却出奇的慢。于晓欢显然受了惊吓,根本分辨不出凌祈这一下只是佯攻,毫无格斗底子的她本能地把双手档向腰间。仇人的反应完全在凌祈的预料之内,她手刀突然一顿,趁着于晓欢双手正忙的当子,右手迅速掐住她的下巴往自己身前一拽。于晓欢身不由己地往前凑了半尺,视野已经被凌祈冷峻的俏脸占据: “上次你对我做的事我可从来没忘,再惹我的话,就先从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开刀!”凌祈的声音就像刚出鞘的匕首,冰冷而锐利,只是普通人的于晓欢哪里承受得住,一时间吓得花容失色,不受控地后退了几步,颓然坐倒在地上。 “普通人而已,真不懂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不知天高地厚!”凌祈暗骂了一句,又冷冷瞥了一眼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女人,微笑地走进了化妆室。 第45回:迎新晚会 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屋墙上挂着个写着“化妆间”的塑料板,凌祈对着左右两个门皱了皱眉头。虽然身材相貌都不错,但“伯乐人才网”的T恤证明她并不是个表演人员。一个好像的看门的女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上前问道:“同学,你找谁?” “我找文娱部的部长,有个东西要给他。” “哦,右边那个门进去,陈部长就在里面。” 凌祈微微点头致谢,掀起了右边的门帘钻了进去,然后就呆成了一尊雕像……一屋子的活色生香,险些晃花了她的双眼,这……这是女子化妆间啊! 俞南良好的独卫宿舍条件和地处南国带来的丰沛水资源让凌祈不必去什么大澡堂和一群妹子坦诚相对,女宿舍女厕所里好歹有个私密空间,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心里压力。但是在这个化妆间里就不一样了,各种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在谈笑着,还有不少只穿着贴身内衣就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多年前和金雁翎分手后凌祈就再没近过女色,现在残存的男儿本性竟然让她心中一股邪火腾地燃烧起来,这一大波青春肉体来袭的冲击力太可怕了…… 更让人尴尬的是,凌祈突然觉得身体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股热流在小腹凝聚,体温好像都升高了,让她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女孩赶紧闭上眼睛偏过头去,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凝定心神,全身的燥热才减轻了一点。 以前听说生理期的女性欲望会比较强,难道是真的?可我是男儿心有了欲望,却让女儿身起了反应,这叫什么变态事儿啊!凌祈又羞又怒地想着,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身体上的奇妙反应让她感到非常难堪。 “喂,阿祈,你怎么啦?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凌祈耳边响起,她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双小手拉着轻轻摇晃。女孩努力敛定了心神,睁眼望去,居然是昨天刚跟着篮球队远征的关影。 这少女一改平时轻快俏皮的风格,长发挽成典雅的发髻盘在脑后,身上是一件淡黄色的抹胸半长礼服裙,外披一件薄薄的长袖外套御寒。凌祈上下打量一番,没想到身材瘦削的关影打扮起来还是相当有料的嘛。 “关影?你不是昨天刚陪校队去客场比赛,怎么今天又来这里了?不好好休息一下啊?”凌祈顺手往她头顶上摸了摸,对她来说这个女孩就像个小妹妹一样让人想好好照顾。 “我也想啊,昨天比赛回来都10点多了,坐车好累的!”关影噘着嘴抱怨,“可是没办法啊,迎新晚会有我的节目,打死也得来。” 凌祈笑着夸奖道:“难怪你今天穿这么漂亮,气质都不一样了呢!表演什么节目?” “钢琴啊,一个学长要独唱王力宏的《唯一》,我给他伴奏呢。” “哇你还会弹钢琴啊,厉害。” “那必须的,我钢琴高中就过了10级呢!”关影骄傲地仰起头,一对玲珑剔透的眸子看得凌祈心中一荡,“对了,阿祈你这样子应该是后勤工作人员吧,来化妆间干嘛?” 这一说凌祈才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她从热裤口袋里夹出那张名单在关影面前晃了晃说:“陶学长让我把这个名单拿给文娱部的部长,听人说她在这里我就来了,进来我才知道原来文娱部的老大也是女的啊。” “何止是女的,还是个大美女呢,她叫陈欣怡,我带你认识一下!”关影兴奋地拉起凌祈的手就往里走,边走还边嚷嚷,“陈部长,有人找你!” 这一喊化妆间里大部分的女孩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盯着凌祈这看,其中不乏一些春光外泄的妹子,凌祈不敢再看,赶紧低下头盯着地板。 “哦?这位同学找我什么事儿?”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凌祈眉梢微微一动,这声音相比她之前听过的女生要成熟得多,其中还有几分慵懒勾人的味道。抬头看去,竟是个比凌祈还要高上小半个头的女生,从外表看这女子根本不像是个大学生,更像个影视明星。一头大波浪的长发直垂到胸前,露肩的宝蓝色连身包臀短裙勾勒出性感惹火的曲线,黑色的高跟罗马鞋衬着小巧脚趾上桃红的指甲油描绘出一种慑人的诱惑。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精致的五官配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的气质明艳却不风尘。 好漂亮的女孩,大学生竟然能有这个水平?凌祈有些震撼地看着这个文娱部的老大,咽了口唾沫尽量平静地说:“文娱部的陈部长吗?我是外联部的凌祈,陶李蹊副部长让我把这最终确定的赞助商名单给你,希望能尽快加到主持词里去。” 陈欣怡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顺手就交给了身边一个女孩,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凌祈,微笑着说:“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居然能打赢军训的教官,看不出来哦。” 凌祈眉头一皱,转头去看关影,心中有鬼的关影赶紧偏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明显是这妞大舌头…… “凌祈同学,可以走几步让我看看吗?”陈欣怡的声音仿佛有种隐隐的魔力,凌祈思索了一下,往边上走了几步。“转个身好吗?”凌祈也照办了。这种气质美女的要求连女性都很难拒绝,况且凌祈还留有几分男儿心态。 陈欣怡的一双美目突然亮堂起来,她微笑着招呼凌祈过来,有些兴奋地说:“凌祈学妹,我发现你无论是身高身材还是仪态动作都很适合做个模特,我还兼任艺术团模特队的领队,只要你愿意加入,我马上去跟刘可心和陶李蹊说。” 模特队?凌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高挑美女穿着暴露的时装,迈着扭胯的猫步在T台上来回的香艳景象,心中不禁打了个哆嗦:要我看模特队表演当然好,要我自己上去搔首弄姿可是万万不能的! “对不起陈部长,我暂时不想参加太多的学生活动,以后有空了再考虑吧,谢谢你的夸奖!”凌祈尽量用比较得体的方式推脱着,话说拒绝这样的大美女怎么在可惜的同时突然会特别有成就感呢? “是吗,太可惜了。”陈欣怡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恢复了那种轻松的眼神,“没关系,如果你以后有兴趣随时可以来找我,关影就知道我的手机。模特队缺你这种有些女兵气质的人,想来千万别犹豫哦。” 女兵气质?凌祈心中一凛:这个女子的眼光好毒辣,只凭几个姿态就看出了我的动作习惯?她草草道别,低着头决定赶紧离开这个花红柳绿的脂粉之地。走到化妆间门口关影拉住她说:“阿祈,刚才多好的机会呀,陈部长带的模特队堪称俞南建校以来最优秀的模特队了,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了,我不喜欢上台表演。”凌祈顿了顿,扯开了话题,“你的节目是第几个,我好提前抢占个有利地形。” “第6个,记得表演完来点掌声哦!”关影笑得很烂漫。 “没问题,我先走啦。”凌祈和关影道别后匆匆走了出去,陈欣怡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 等凌祈回到外联部的地盘,蔺繁已经把属于她的那份工作都完成了,看到凌祈回来还兴奋地跟她招了下手。旁边陶李蹊非常欠揍地挤眉弄眼中,凌祈干脆无视了这两个人直接找金雁翎聊天去。 尽管是一首发行6年的老歌,但关影了得的钢琴水平,配合那个唱功不错的男生,一首《唯一》演绎得非常到位,引发了台下的大合唱,把晚会的气氛推向了第一个小高潮。凌祈看到那平时娇俏天真的女孩在台上竟然有种仙子般的高贵气质,也不禁暗自赞叹。 节目谢幕后关影兴冲冲地奔向后#台的外联部阵地,先和金雁翎欢快地击掌庆祝,然后像只兴奋的小兽般扑进凌祈怀里,猝不及防下凌祈赶紧搂住她的纤腰,连续退了几步才卸去了力道。 “哈哈,阿祈,我的表演成功吧,厉害不?”关影扑闪着眼睛,脸上满是激动的红晕,凌祈呆了呆,赶紧松开搂在关影腰间的双手,同时紧张地向金雁翎看去。结果金雁翎压根就没什么异常,反而捂着嘴笑得正开心,凌祈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性别根本不会让金雁翎有什么醋意,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失落。 “喂喂,关影你别把凌祈搂那么紧,你看蔺繁都快羡慕死了。”陶李蹊忍不住调侃了一下,平时球场上总被蔺繁压一个头,现在不报仇更待何时?蔺繁脸上一红,偷眼向凌祈看去,发现这女孩明显是个满头黑线的样子。 “才不,我就要搂着,阿祈抱着可舒服了!她是看起来瘦瘦,摸起来肉肉的典型!”关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顺便在凌祈胸前又蹭了几下,这种女孩间的调戏让凌祈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晚会的精彩节目接踵而来,这些刚脱离高三苦海的新生们几乎没有接触过这样异彩纷呈的学生活动,他们兴奋地欢呼雀跃着,直到压轴的模特队出场时,整个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第46回:玛莎拉蒂 能被称为“俞南建校以来最优秀的模特队”,这支队伍果然名不虚传。台上清一色的俊男美女,身材脸蛋俱佳,没看过还真想不到俞南大学藏了这么多可人儿。伴着because_of_you这首热歌改制的BGM,模特们熟练地踩着节奏展现着自己的青春靓丽。别的不说,他们身上的时装一看就是找专业人士设计制作的,比其他学校胡乱拼凑的队伍品质要高很多,难怪一出场就引发了台下学弟学妹们一阵阵口哨和尖叫声。 凌祈把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一个个帅气窈窕的身影,自己当年看过的模特队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看来那个领队陈欣怡的确有一手。旁边的关影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凑上来悄悄地说:“阿祈,我觉得你的气质比他们更有个性,如果打扮一下上去肯定是最漂亮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凌祈头也没转,微笑着回答道:“没事,我本来就不喜欢到台上抛头露面,况且那个最漂亮的人还没出来呢!”关影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目光扫过凌祈因为手臂支撑而更挺起的胸部,微笑地闭上了嘴。 短短十分钟的舞台秀很快就接近尾声,大家正意犹未尽,模特们突然有次序地集体上台站成了两列开始鼓掌。看到这阵势凌祈愣愣地想:有没有这么专业啊,难道还有设计师致谢的环节? 印象中和那些设计师和高挑靓丽的模特相比总是矮穷矬的样子,但是这次出场的人明显颠覆了以往的惯例,毫不夸张的说,陈欣怡的亮相把台上所有人的光芒都掩盖了。接近175的身高,凹凸有致的曲线,高贵典雅的衣着加上精致绝伦的美貌,不说颠倒众生也接近倾国倾城。虽然前面已经见过一面,当她走上舞台后那种自信优雅的气质还是让凌祈叹为观止,目前见过最漂亮的女孩无疑就是她了。 全场观众无论男女的目光都被陈欣怡牢牢地吸住了,一群血气方刚的男生竟然忘了欢呼,只是傻傻地看着她发呆,而女生眼里无非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陈欣怡右手微微挡在领口,仪态万千地鞠了一躬,台下才回过神来,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晚会到此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有了蔺繁和陶李蹊的各种殷勤表现,凌祈和金雁翎几乎没做什么就完成了手头的善后任务。各个部门的人员勾肩搭背地去校外开庆功宴,外联部当然也不能免俗,蔺繁厚脸皮地来凑热闹让凌祈特别不爽,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发作,只能任由他跟着了。 酒桌上嚷吵了一个多小时,外联部的各位新老生的关系通过这次大型活动融洽了不少,庆功宴的气氛相当不错。看来看去也就凌祈是强颜欢笑,陶李蹊和金雁翎谈笑风生本来就让她心生妒意,身边偏偏还有个积极的大苍蝇总是往她碗里夹菜,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追求这女孩似的。凌祈各种反对无效后只能用“我在减肥”这种女生常用的借口去对抗了。 酒足饭饱时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各个少男少女才意犹未尽地散伙各回各家。凌祈和金雁翎自然有俩位护花使者陪同,不用担心半夜三更回宿舍的路上再出什么幺蛾子。 四人边走边聊经过校门时,凌祈突然发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虽然是灭灯状态,但是隐隐传来的引擎声和驾驶室里的仪表盘反光证明车上肯定有人。对跑车挺感兴趣的凌祈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了这车的来头: 玛莎拉蒂GT?这个年份在国内还是挺罕见的车型呢,不知道车主开来这大学门口要干嘛,八成是个富二代在等哪个美女吧,看来每个学校总有那么几个被包养的……凌祈笑着摇摇头,跟上了走在前面的人群。 —————————————————————————————————— 这已经是一周里第三次来中山医院了,前两次病人都还在昏迷状态,也不知道这次情况如何。他的眉间凝着一个深深的“川”字,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沉重,走到病房门口时甚至犹豫了一下,才举手敲门。 “请进!”一个有些疲惫的女声响起,他深呼吸了一下,推门进去。一个挂着黑眼圈的少女抬头看清来人,迅速站起身来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见过惜少。” 方惜缘微微颔首示意女孩坐下,视线落到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小马脖子上带着护具,鼻梁和下颚上缠着绷带纱布,甚至从病服的领口处都能看见一些苍凉的白色,旁边的心电图仪上稳定的数据证明他的心率还算正常。方惜缘轻叹了一下,顺手拿过一张塑料凳子轻轻坐下。 “阿苹,我没来的这两天他有醒过吗?” “早上终于醒了一次,但是时间很短,他的精神状态非常虚弱,在那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了。” “医生检查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下颚和鼻梁骨的伤势恢复的不错,骨科医生都弄好了。全身的割伤处理及时没出现感染,问题不大。”阿苹说着,眼中却突然黯淡了下去,“可是,颈椎的伤很严重,医生担心他……担心他神经被压迫,会瘫痪。”说到这里,女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开始轻声抽泣起来。 “小马也是过来人,你要对他有信心!”方惜缘安慰了一句,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苍白,“至于凶手我们还在追踪,你放心,我一定会还小马一个公道。” “谢谢惜少,给您添麻烦了。”阿苹紧咬住下唇,右手狠狠地擦掉了泪痕。 “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才对。”方惜缘站起身来走到阿苹身边,在她肩膀上轻拍了几下,“用药什么的不用客气,所有都算我头上,小马一定能好起来,我相信他。先走了,你和他都要保重。” 阿苹怔怔地抬起头来,方惜缘的背影已经消失了,那扇门好像整晚都没打开过一样,女孩的泪水又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老刀,你那里有什么进展吗?……那几个人有消息没?……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不用,我自己会说,现在只能先靠你了。……谢谢你,四叔。” “林老板,那些医生和药有着落么?……多久可以送过来?……很好,来得及,尽快送去中山医院。……查出来是哪的东西没?……加拿大的?……这鸟公司还真是伤天害理,净开发什么玩意儿。……好,反正屏风别整这些,说出去不好听,虽然不是我们自己做的。” 方惜缘脸色冰冷地坐上凯迪拉克的驾驶座,犹豫了一会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屏幕上“耳钉”二字随着他贴上耳边而隐没在黑屏里。 “还是打不通……第三天了,希望他还活着。”方惜缘默默地掐断通话,发动了汽车,“蓝色的玛莎拉蒂吗?”他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狠。 在中山医院能有半夜探视特权的人并不多,保安远远认得惜少的座驾,赶紧打开了电控铁门,凯迪拉克平稳地驶出医院,突然猛地加速,冲进了茫茫夜色。 —————————————————————————————————— 时间已是深夜,从观灵山顶上看下去X市中心区的灯光依然是一片银河繁星般的辉煌。在南方这个丘陵地带就算是X市最高的山峰也不过800多米的海拔,白天这里是观景的好去处,山上一坐闻名海外的大型寺庙更是香火鼎盛。但到了深夜,除了喜欢在山道上飙车的年轻人,这里基本是杳无人烟的。 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停在山道边一处灌木丛后,车身轻微地摇晃着。车里充斥着女子的娇#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两具年轻肉体正在放肆地交缠。好不容易云收雨散,女子伏在男人身上,纤手轻轻滑过肌肉结实的胸膛,那里隐隐的汗水反而让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更浓厚了。 “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最近不小心惹了个对头,忙了点而已。事情搞定就来看你嘛,国外呆了那么久,碰不到你全身都会痒痒。” “啐,口甜舌滑,看你功夫还有长进,是不是外国妞玩了不少啊?” “哪儿呢,洋妞不过看着有意思而已,玩起来可不如你。” “哼,那就是说有玩过咯,叫我找的那女孩是不是也被你看上了?” “那倒不是,我也没见过这人,老豆要求的。” “哟,找个女孩也要从你这走,就不怕你把人家祸害了?” “祸害你就够了,其他哪有空呢?” “讨厌,你就不能正经点嘛!你的车不是蓝色的吗,怎么变成银色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躲对头嘛,前天还真找上门了,算我机警干掉了几个,这不应对不行,哪能千日防贼啊?” “看来你在特种部队没白呆哦,但还是要千万小心啊!话说回来,那女孩确实有些特别,可是她好像不喜欢进模特队,我可没辙了。” “别装啦,你的手段我还不清楚?反正下回再试试,也不一定要进你的队伍,总是有其他机会的。” “要是搞定了你怎么奖励我。” “我现在就先给你个奖励如何?” “讨厌,刚完事儿的啊!” 一只大手又开始在羊脂白玉似的女体上游走,惹得娇#吟更加妩媚了。 第47回:海关 一辆黑色的宝马740在跨海大桥上飞驰,虽然时速达到120,不时还要做出一些超车的动作,但车内的一切稳如泰山,后座上的林沧熙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一份文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豪车优秀的制动、悬挂和加速系统固有一份功劳,司机高超的驾驶技术更是功不可没。 直到进入郊区的省道,平整的柏油路段已经走到尽头,取而代之的水泥路面由于长时间被超载的大货车碾压,支离破碎的地方比比皆是。宝马740的悬挂系统纵使再优秀也无法完全抵消那些坑坑洼洼造成的颠簸,林沧熙收起了观看困难的文件,平静地望向正前方。 “大刘,监管通关处的王处长说早上几点会到?” “昨天联系说在10点,现在才9点20,再15分钟我们就会到了,来得及。” “很好,上面已经点头,王处长不会不来,今天就让他先见识一下。” “是啊,于关长早就同意了,谁还敢不给林哥你面子?” “这些当官的虽然不敢违抗领导的命令,但是最讨厌别人用上级去压他们,所以应该是我给他们面子,他们才会帮我做事。” “原来如此,林哥教训的是,我还是有些幼稚了。” “你也不用自谦,虽然年龄相当,但相比我那个总是惹是生非的逆子你可要成熟的多了。” “林公子只是年少气盛而已,他那身手自保根本绰绰有余,我们羡慕不来的。” “匹夫之勇而已!他要学的还多着呢,在国外呆久了沾染了些洋人的习性,搞不清楚国内的风气,迟早要碰钉子。” “林公子这次跟在您身边耳濡目染几年,到时候一飞冲天,必定是林哥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你也不用夸他,这小子几斤几两我心中有数。” 对话间15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宝马740在堆场大门前巨大的广场上减慢了速度,林沧熙摇下车窗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广场中央“金洋堆场”四个大字非常醒目。他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大刘继续前进,豪车在整个堆场走马观花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办公大楼门前。几个工作人员早从大门口的监控里看到林沧熙的座驾,一字排开呈欢迎队列,领头的是个脸上堆着谄媚笑容的胖子。林沧熙根本懒得正眼瞧他,只是象征性地点个头致意,便直接走进电梯上了4楼的接待室。 几人落座后,一个穿着职业装的漂亮姑娘灵秀地施展起一手好茶艺,不多久林沧熙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腾着清香热气的碧螺春,他三指拈起胎薄如纸的白瓷杯轻轻呷了一口,抬头问道:“今天王处长来要参观的地段都准备好了吗?” “林哥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胖子忙不迭回答,“路线是经过仔细研究的最优方案,以我们现在的资质,处长肯定会满意。” “很好,到时候我亲自陪同,其他让你们安排的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林哥您尽管去忙,剩下的小的一定会打理清楚!”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王处长的车已经进了大门,正跟着引导车向办公楼开来。林沧熙不再和胖子多扯,站起身来走向电梯。 一辆蓝白相间的现代途胜跟着引导车停在了办公楼下,引擎盖上“海关”二字尤其显眼。 —————————————————————————————————— 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由于空气流通极差而弥漫着一股骚臭。角落里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就让人认为这是一具尸体了。不知道是耗尽了体力还是根本不想动,那人伏在地上就像一滩没有生气的烂泥,就算房间铁门打开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也没有让他蠕动哪怕一分。 两个人从铁门开处闪身而入,其中一个上前半跪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说:“他还活着,不过很虚弱,再这么下去估计挨不过今天了。” “哦?那也差不多了,把医生叫过来吧,给他准备个房间,一小时后我再来,到时候希望能听到有用的东西。”另一个身影的语调轻松而残酷,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去了。 那奄奄一息的青年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铁架床上,右手隐隐有些膈应,稍稍侧头一看才发现正扎着输液的针管。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床单被罩,甚至是吊瓶架子都是一片苍白,那种压抑的气氛让他的精神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门把拧动的声音响起,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青年转动有些疲惫的目光,正好对上女子的眼睛。那护士一惊,走到床边仔细确认了一会,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的器具,匆匆离开了房间。 等到门再次打开时,进来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个英武的男人,厚底军用皮鞋踩出的脚步声异常沉重,无形中给人的心里增加了巨大的压迫感。 “总算醒了?看来还是你比较命硬。” “他们……他们怎么样了?”躺着的人勉强张开了嘴,声音沙哑得就像被撕裂的亚麻布。 “那两个没挺过来,现在躺在太平间里。我挺佩服你们的勇气,也不问清楚我林文枫是什么人就敢来跟踪?和我交手那不叫勇敢,而是鲁莽。” “你……你竟然真的杀了他们!” “怎么,两条人命而已,监控也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应对抢劫的正当防卫,所以别白费心机了。”林文枫的脸上带着得意的邪笑,继续残酷地抛出他的话,“你没查清我不代表我查不清你!真名白宇,外号‘耳钉’,方惜缘的得力‘草鞋’,俞南大学法学院07级1班新生;父亲白德胜,X市海关办公室主任科员;母亲徐梅,X市海关统计学会临时工……我说的没错吧?” 耳钉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你以为惜少很看重你吗?如果把你当一回事,就不会让你来招惹我这种人,为了让监控看起来比较真实,我留了几手,否则要干掉你们三个不用20秒,特别是你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耳钉几乎鼓起了全身的勇气问道。 “X市海关关长于向前都要让我三分,让你父母彻底失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可以干掉跟你一起来的两个渣滓,当然不介意在你父母身上再来一遍。” 耳钉的背后瞬间渗出冷汗,连牙关也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应该心里有数。方惜缘不能发挥你的才华,更不能保护你的家人,别再愚蠢地想和我对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林文枫的眼睛眯了起来,那眼神就像黑夜中的吸血鬼。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耳钉彻底瘫软在病床上,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那个可怕的恶魔。 ——————————————————————————————————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南国酷热的盛夏肆虐了四个多月后终于接近了尾声。一进入11月中旬,秋雨带来的一阵阵凉意愈发明显起来,短衣短裤逐渐被薄薄的长袖取代,雨停后人们感觉到的不再是清爽,而是日趋萧瑟的气息。 看着路边开始泛黄的行道树叶子,凌祈双手插在篮球裤的口袋里,心中暗暗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太多,比当年自己大学四年都更复杂,估计就是因为成为女孩的原因吧!少女宽大的篮球服下衬着紧身的运动打底,修长的手臂和小腿都包裹在富有弹性的布料里,温暖但不限制行动。上次雨夜去方惜缘宿舍的路上被冷得够呛,现在气温进一步降低后她可再也不敢穿的那么清凉了。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一身色调相近的纯棉修身运动服,两个翘臀上还都写着一行英文字母,远远看去背影就像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关影调皮地抢过凌祈装着篮球的尼龙袋背在背上,垂在臀部的球因为走路的扭胯动作而晃动得很性感,凌祈看在眼里不禁带上了欣赏的微笑。金雁翎则偶尔说几个冷笑话,还不时回过头来调笑一下凌祈,害的本来就凉飕飕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时间已经接近期末,除了几门专业课逼着新生们在临考前疯狂抱佛脚外,选修的体育课也逐渐进入了期末考核阶段。虽然有蔺繁的照顾,篮球教练对凌祈偶尔的缺课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是最近学工部会抽查选修课的到课率,逼着她必须加强出勤。用教练的原话来说:“没抽到,基本就没事;抽到了,我也罩不住你。因此,你如果对运气有信心可以赌一把……” 金雁翎和关影也在形体训练老师那得到了同样的信息,本来就对这课很有兴趣的她们出勤就更加勤快了。 一些按部就班的热身、基本训练结束后,各组开始例行分组对抗,比赛成绩计入期末课堂技术分考评。在这个环节校队的成员和凌祈这样的女生就受到了特别优待,他们只需要坐在场边看其他人挥汗如雨就行。凌祈发现陶李蹊和蔺繁在远远耳语了几句,那大块头就朝自己走来。哎哟,居然来的不是蔺繁,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陶李蹊走到凌祈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凌祈学妹,请问金雁翎有男朋友吗?” 第48回:矛盾 这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凌祈的内心乱成一团,根本不敢正眼去看陶李蹊,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大块头的脸上一定是忐忑不安再加点期待。如果换做别人凌祈早就爽快地回答了,但是金雁翎不一样,那是她心中的寄托,是赎罪的方向,哪里能如此轻易就拱手相让?! 女孩明暗不定的表情看得陶李蹊逐渐不安起来,他偷偷抬起头用眼神向远处的蔺繁求助,结果那小子躲得远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陶李蹊心中骂娘偏又无可奈何。蔺繁这么做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生怕和大块头一起施加压力引起女神的反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其实答案早在凌祈心中,但她还是多此一问。 陶李蹊赶紧回过头来,踟蹰地回答道:“我……我很喜欢雁翎,又不好意思问她,只好来求助你了。”魁梧的大汉这时候扭捏得像个娘们,看的凌祈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我……我看她没有男朋友。”凌祈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陶李蹊是个好人,也可能是个好归宿,可是一点私心让凌祈没办法把心爱的女人就这么让出去,这一瞬间她的男性思维已经占了主导。 “真的吗?那太好了!”陶李蹊一惊一乍的相当没形象,亏得这人昂藏八尺,却兴奋得像个孩子。 “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凌祈看到陶李蹊的失态,心中突然无名火起,整个脸色都冰冷了下来,“她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觉得你没机会的。” 陶李蹊的笑容凝固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是说真的?” “真的,她这人比较专一,你还是放弃吧。”凌祈嘴角微微翘起,如果蔺繁在场一定会诧异这女孩为什么笑的如此残酷。 陶李蹊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低着头久久的不吭声。看到他有些凄凉的侧影,凌祈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心中固执的念头打断了:抱歉了陶李蹊,我不会把小翎让给任何人,至少现在不行!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陶李蹊的刘海因为低头而垂下来遮住了双眼,声音有些沉闷。 “我不知道,只听她提起,没见过本人。”凌祈随口杜撰着,却突然一个激灵,脑海里蹦出某个=形象——那个金雁翎曾经提过的,缥缈的男人。他是谁?雁翎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人吗?凌祈的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她竟然连“情敌”是何许人都不知道。 “好吧,我懂了,谢谢你。”陶李蹊缓缓站起,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他刚迈出步子,突然觉得肩上传来一个阻力,回头一看,凌祈的小手正搭在他肩头。陶李蹊以为这女孩要安慰他,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没想到凌祈说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陶学长,为了避免你受到更多的伤害,我提前忠告一下,雁翎和我是同一类人,认准的事情轻易是不会改变的。所以不要学那些幼稚的男生尝试一些奇怪的手段,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陶李蹊突然感到心脏的肌肉一抽,凌祈兜头泼下的这盆冷水让他目瞪口呆。女孩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声音稍软了几分,内容却不留余地:“对不起了学长,今天的话有些重,但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可要三思啊。” 说罢凌祈脚尖挑起身边的篮球,头也不回地走向球场,砰砰的运球声一下下砸在陶李蹊的心头,让他久久无法挪动一步。 下课时间已经临近,凌祈和教练打了个招呼,提前15分钟退场了。经历了晚上的变故,凌祈突然非常想见到那个她魂牵梦绕的女孩,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只有看到金雁翎才能消除。陶李蹊看着凌祈走向体育馆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由于秋意渐浓,形体训练课上女孩们不敢再嚣张地秀大腿,修身的长袖运动服成了场上穿衣的主旋律。凌祈很快在体操厅里找到了金雁翎的身影,整颗心一下都有了着落。 棕发少女和关影站在一起,纤纤玉足架在场边的栏杆上,跟随老师的节奏把上身下压锻炼韧带,姿态优雅动人。凌祈默默地靠在墙边,竟看得痴了。她好想结束这样的煎熬,冲上去吧金雁翎紧紧揉进怀里,大声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么做肯定会导致不可预计的可怕后果,凌祈只能把感情在心里埋得深一点,再深一点。也许,这么看着她就很满足了。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记住学工部在抽查,下次也要准时来上课哦!解散!”形体老师的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甜美,大厅中央的女孩们一阵欢呼,如一群彩蝶般飞散开来,不少人直接就投入了场边男孩的怀抱。金雁翎和关影背起各自的包包,一边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向出口走去。凌祈一副篮球女将的打扮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反应很快的关影一下就锁定了目标,欢笑着跑上前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凌祈笑着把她轻轻推开,等金雁翎走近后给了她们一人一瓶饮料。 三个女孩梳洗完毕,结伴往宿舍走去,走在前面的凌祈和金雁翎细声耳语着,把刚才陶李蹊的事说了个大概。金雁翎好像早有心理准备,反应比较平淡,但也没再提起心中那个缥缈的男子。关影独自走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眼里有些醋意和失落。 —————————————————————————————————— 期末考前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大家都进入了最后的复习冲刺阶段,方惜缘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以他的智商,大一这些入门学科考个合格不挂科实在易如反掌,但是现在重要的事情明显不是那些小小的考试。三个草鞋一失踪就是整星期,得非身为学生的耳钉执行任务前和学校申请了假期才没被怀疑。虽然从阿苹那问来了凶手的大概特征,但是在X市800万人口里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唯一的好消息是小马的颈椎伤势治疗成功,不会造成瘫痪,让方惜缘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耳钉,如果你们还活着,就给老子回个电话!”方惜缘恨恨地咬着牙,有些急躁地掐断了那个对方已关机的拨号。 昨日派人专门跑了一趟耳钉失踪地段的派出所,民警却非常不配合,非要动用一定的关系才勉强拿到了事发地段的监控视频。虽然X市的发展水平在全国都排的上号,但总还是有些贫穷落后的地方,很不幸这段视频就出自其中一个角落。那个偏僻的街区满是低价的出租板房,充斥着各种外来民工,上头对此地的经费投入太过吝啬,导致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监控设备进一步老化,拍出来的东西和二战时期的战地记者作品没什么两样…… 方惜缘连夜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视频里只能看到没头没尾的打斗片段,前后不过十几秒。那个男子始终没有露出正脸,全程和耳钉三人成缠斗姿态,看上去更像是三个小混混在实施抢劫。根据之前耳钉回复的消息,目标一直都是单独行动,能够察觉自己被耳钉这种熟练工跟踪肯定不是什么易于的主,作为最大线索的那辆蓝色玛莎拉蒂在耳钉他们失踪后也一起人间蒸发了。 虽然没经过刑侦专业的学习,方惜缘还是敏锐地发现,目标男子的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开得起超跑的人没事跑去老旧街区做什么?耳钉和两个跟班擅长的是跟踪打探,格斗水平也就勉强及格罢了,能够不受伤击倒小马的人怎么会和他们缠斗那么久呢?从头到尾视频都没有出现玛莎拉蒂,是没拍到还是他故意隐藏起来?始终没有露出正脸,是巧合还是目标有意识地在躲摄像头? 如果只有一个破绽,很轻松就可以识破这样的诡计,但是矛盾的地方太多反而让人不敢轻易推论,谁知道里面有多少陷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对手兜进坑里。这个家伙不仅有过人的身手,还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和狡猾的头脑。方惜缘第一次碰上这么棘手的对头,他和老刀几个人讨论了许久也没得出什么建设性的结论,在不想惊动汪凝的情况下,调查陷入了僵局。 还有谁可以帮我呢?方惜缘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突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屏风酒吧和自己斗智的少女。唉,关键时刻却没想到她,自己这个当盟友的还真是不称职啊。因为看不起女人吗?不是的,自己的母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因为不喜欢外人掺和吗?早就卷入漩涡里的两人还计较什么外人身份? 难道……潜意识里自己并不想让她也卷进来?当时自己一手把人家推上前台,现在却想保护她,真是前后矛盾的心态啊!方惜缘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理由,最后这个却怎么也排除不掉了。他嘴角泛起自嘲的苦笑,看看时间已经下课,犹豫地拨通了凌祈的号码。 第49回:推理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下周末一定回去……知道了知道了,先这样吧我要洗澡啦……嗯嗯,妈妈再见。”凌祈合上手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就是电话打的少了点、一学期没回家嘛,老妈跟祥林嫂般念叨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你家阿祈又不是她家阿毛,不会被狼叼走的! 什么家庭聚会,八成又是哪个相熟的官员或者企业家吧!凌祈当年也是个官二代,类似的应酬没少参加,但她对这种坐在高级酒店里推杯换盏的假惺惺实在没什么兴趣,还不如找几个兄弟点上一桌烤串拼酒扯皮呢!但母亲这么神叨叨地千叮万嘱,连老爹的名头都拽出来吓人了,做儿子……女儿的哪里敢违逆呢? 金雁翎正在沐浴中,程珺和王思玄八成跟各自男友跑到哪里为期末考临急抱佛脚去了,整个宿舍空荡荡的。凌祈被陶李蹊的试探搅了兴致,手上的书本拿起又放下,实在提不起用功的劲头,索性翻出一包薯片开始打发时间。 黄瓜味的薯片真是不好吃!凌祈无奈地嚼着,自己开的零食哭着也要吃完啊……正郁闷着,U608又唱起了歌,她瞟了一眼来电人,迅速抄起手机,蹑手蹑脚地溜到阳台上,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怎么,不会又有什么夜场要带我去长见识吧,今天累了不想出门。” “……哎,不是重要的事我也不会随便找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想让你来帮着分析分析。”方惜缘的声音有少见的低声下气。 “哟呵,今天晚上莫不是要来个天狗吃太阳了,啥事情还能把聪明绝顶的惜少逼到向我求助了?”凌祈之前总觉得自己被方惜缘欺负,能讥讽一下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不开玩笑了啊,小马出了点事情。” “小马?小马是谁?” 方惜缘差点一口老血喷到墙上,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大小姐你还真健忘啊,就上回屏风见陈奇那次,我手下一个特别积极的年轻人。” 凌祈细细回忆了片刻,总算想起了那个热血青年,当时临走他还不忘提醒惜少多照顾自己一下,女孩对这人印象算是不错的:“他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打成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我查了几天凶手,还是没有头绪。”方惜缘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难道是青炎会的人干的?”凌祈收起了笑容,声音严肃了起来。 “暂时不能肯定,从手头的信息看来这凶手破绽百出,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生怕他设了什么局。我担心自己当局者迷,所以想叫你来帮着推理一下。” “在哪里碰头?” “我宿舍吧,资料都在这里,我去接你。” “不必了,你在那等着,我自己去。”今晚可没有雨幕那么好的掩护,9点不到的时间要是惜少来接肯定会被人看见,不如自己过去还隐蔽点。凌祈这么想着,匆匆收线开始换衣服。 金雁翎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发现凌祈把球服换成了休闲装,奇怪地问:“阿祈,你还要出门吗?” 凌祈把一些必要的用品塞进双肩包,随口应着:“有点急事,一会就回来。这有包我刚开的薯片,你喜欢就随便吃吧,记得给我留个门。”说完她已经收拾妥当,匆匆掠出门去。金雁翎看着凌祈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在校道上的女孩用连帽衫的帽子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低着头只顾赶路,想来这身打扮在昏暗的夜幕中是个很好的遮挡。经过15分钟左右的跋涉,她已经来到了方惜缘的房间门口。 门铃只响了两声,房主就打开了门,凌祈也不客气,进屋第一时间甩了板鞋,蹬着凉拖一把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份资料读起来。 “需要什么饮料?” “冰可乐,如果你有的话。”凌祈头也不抬,她觉得需要思考的时候冰凉的碳酸饮料有助于头脑保持清醒。方惜缘眉毛微微上扬,微笑着准备了两大杯,没想到这女孩动脑筋的时候和自己有相同的嗜好。 等到方惜缘和女孩大概讲述了一遍现有情报后,两杯冰可乐已经见底,他赶紧续上,期待地盯着凌祈因为思考而专注的神情。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20分钟,凌祈终于抬起睫毛,眸子里已经有了些胸有成竹的神色。她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缓缓地说:“根据你对小马格斗水平的描述,这个男人能够无伤击倒他,那段和耳钉三人的缠斗一定是在演戏。我想这家伙早就知道监控的位置,还做了一些引诱耳钉他们现身的手段。” “哦?你觉得他用了什么手段?” “虽然玛莎拉蒂没有出现,但仅凭阿苹对那人长相的叙述,耳钉是无法确定目标的,因此他必然是跟踪那辆车。所以我相信,这人知道老街区的监控设备老化,故意开着玛莎拉蒂引诱耳钉他们去的。”凌祈略略把头一偏回忆了一下,“说到玛莎拉蒂,我在迎新晚会那天的俞南校门口也看到了一部,不过不是深蓝色而是银灰色。这车现在大陆并不多,搞不好他正是改了车的涂装,才让车子人间蒸发的。” 对呀!还有这种手段!方惜缘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是我想不出这家伙来俞南做什么,难道是找你?” “不,我这几天根本没有和陌生人会面过,连邀请信息也没有。” “那就很难断定那部银灰色玛莎拉蒂是不是目标的车了。这个人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身手又了得,很有可能是军队的人。” “军队?”方惜缘眉头一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但很快就否定了:不会是他,他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何况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 “是的,小马的休闲吧里没有摄像头,目标也没有在店里留下任何指纹,肯定是被他擦掉了。同时具备这种水平的反侦察能力和战斗技巧,做派又不像是警察,那就一定是出身军队。他很可能当过侦察兵,搞不好是哪个特种部队或者雇佣兵团的人,你还会招惹这种势力吗?”凌祈说到这里,心里暗暗祈祷事情千万别那么复杂。 “我应该不会惹上那种势力,除非有对头想要重金取我性命。” “肯定不是那种情况,因为要干掉你绝对不会对你手下出手,那只会打草惊蛇;况且如果是特种部队或佣兵,他们会用枪,那更有效率。”方惜缘愣愣地看着女孩的脸,女孩的表情冷静得甚至有些冷酷:“祈儿,你以前当过兵?” 凌祈浅笑了一下:“没有,但我祖父辈和父辈当兵的不少,从小耳濡目染的。” “也是,与其说你像当兵的,倒不如说你更像一个警察。”方惜缘颇有深意地看着少女,虽然他知道根据以前查过的档案这种可能基本为零。 凌祈一愣,一双美目不自然地避开了对面灼灼的目光,幽幽地说:“但既然我都能推理出那么多,专业的刑警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不应该像现在一样毫无头绪的。我觉得,这个人的背#景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也许渗透了公安系统。” 方惜缘灌下一口可乐,一方小小的冰块在他嘴里被嚼得粉碎,“如果这人背后势力能收买X市公安领导,那青炎会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青炎会还有外国成员?”凌祈对他轻轻晃了晃食指,“记得资料里说目标给阿苹下的药是来自哪里的吗?” “加拿大一个臭名昭著的制药公司,那种药会让人暂时失去自我判断能力,要是用来采花那真的是百发百中。” 凌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惶,虽然她不是个原生态的女孩,但还是会不自觉联想到要是自己着了道会有多恶心的后果。“这个人搞不好就是在加拿大经受侦察兵训练又回来的,敢这么做有可能因为背后势力庞大而有恃无恐,也有可能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真是青炎会的人,也许他们想要剪掉我的羽翼同时激怒我,让我们自乱阵脚。”方惜缘眼里掠过一道阴狠的光芒。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个我们都忽略的可能!”凌祈眼里突然一亮,“根据阿苹的叙述,小马那天临时有事才出的门,什么时候会回休闲吧她也不知道,目标又怎么会知道呢?所以搞不好那个家伙根本不知道你和小马的关系,这只是个偶然事件而已。” 方惜缘眉头一皱,他和老刀他们习惯了黑帮间的勾心斗角,特别是青炎会虎视眈眈的时候更容易先入为主,这个“偶然事件”的可能性还真没想到过。 “祈儿,你的切入方向和我们确实有些不同,叫你来是正确的。我觉得你完全有资格做我的白纸扇了。”方惜缘的眼神多了些赞赏和喜爱,举起那杯可乐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你也别急着抬举我,现在手头的信息太少,总觉得自己会漏了什么重点,希望我的推理不要帮倒忙。”沉浸在思考中的凌祈没有注意到方惜缘眼神里隐藏的东西,简单碰了下杯,眉间却依然隐藏着一丝担忧。 “放心,我自有分寸,现在我担心的是耳钉他们,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如果你真惹上了佣兵团的人,他们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回来,别急着相信他。” “此话怎讲?” “为什么三个人只回来一个?凭什么只有他能逃脱那个人的魔爪呢?你好好掂量,很多叛变的例子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无间道看多了吧……”方惜缘调侃了一句,脸色却逐渐阴沉起来。 第50回:私力救济 就像生活有种微妙的平衡一样,繁忙混乱的一周结束后,新的星期连续几天都是清闲平淡的日子。方惜缘那边各种人的死活凌祈是有心无力,帮着出谋划策一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虽然女孩本意只想借助惜少的力量取得一些情报,但是现在看来,双方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对抗青炎会这个可怕的敌人时,唇亡齿寒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如果小马能够痊愈,就算要花掉店子大半年的收入,他估计也会第一时间在休闲吧前后左右都装上该死的摄像头!在这个公安#部天眼计划还没有推行的年代,监控设备要么欠缺要么老化,如果不能借助警方的力量,查找那个反侦察能力超强的男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赔上耳钉三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但如果警方是他的势力范围,贸然求助只会打草惊蛇,情报的残缺让方惜缘现在已经陷入了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 这几天的大课上,惜少的出勤率持续走低,就算有来也会在下课铃响后就迅速离开,不知道奔向哪里去。凌祈也懒得去询问调查的进展,此时方惜缘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反正有消息他会主动通知自己的。相反,平时大课上一般和舍友混在一起的关影最近却总喜欢坐在凌祈身边,加上金雁翎左右叽喳几下,凌祈充分理解了什么叫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 平淡无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教室、食堂、图书馆、宿舍几点一线,日子很快又在备考用功中来到了周五。早上三四节是刑法大课,刑法总论的老师在台上唾沫横飞,关影和金雁翎隔着凌祈窃窃私语中。经过一周的锻炼,凌祈基本练成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自动屏蔽杂音专心听讲的功夫。老师今天讲的是一个大学生犯罪的特别案例,勾起了女孩的兴趣。 “这是一个去年刚判决的案子:S省C市的女大学生林某,假扮应召女郎勾引被害人,在酒店开房时用加入药物的酒迷倒对方,然后用匕首实施了故意杀人行为。结果被害人并没有马上死亡,但是因为迷药失去反抗能力,死在另一个后到的嫌疑人手上。”刑法老师端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继续侃侃而谈,“这个案件情节其实很简单,但是由于存在复杂的背#景,使林某行为的定性产生了一些道德上的争议。我们在总论中暂时不会讨论林某的行为和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单纯讨论这种行为的归类。” 说道这里,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苍劲的四个大字:私力救济。 “被害人是一个黑社会性质组织的成员,曾经以特别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林某的朋友。林某此时没有通过法律途径严惩凶手,却采用了私力救济的手段,也就是用公权力以外的方式争取权益、惩罚凶手。公力救济存在滞后性,私力救济则可能在侵害结果还未发生时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一般分为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两大类。但是,私自对嫌疑人进行惩罚是违法的,如果造成严重后果还可能构成犯罪。本案中的林某最终因为投放危险物质罪和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所以我在此郑重地提醒各位,碰到不法侵害时我们可以保护自己,但一定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千万不要尝试私自惩罚……”后面的内容凌祈不打算再听了,她有些迟疑地在笔记本上写下“私力救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尽管曾经作为公权力机关的一员,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如果公权力帮不了自己,或者干脆就是犯罪者的帮凶,在拨乱反正之前除了靠私力救济还能靠什么?毫不夸张的说,在真正面对青炎会那庞大的势力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然而,这样的无力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下课铃声还没消失,方惜缘的背影已经匆匆消失在教室门口,凌祈无奈地摇摇头,把文具收回背包,准备和两个女孩一起去觅食。刚走出教学楼,一个男孩在后面叫住了她,回头一看居然是简羽捷。 “凌祈,中午有空吗?” “呃,应该有空吧,怎么了?” “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我有些事想请教,怕你下午回家了。”简羽捷憨厚地笑着。 有事请教?凌祈柳眉微蹙,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金雁翎,本来还计划着带两个女孩去吃点新鲜的呢。 “阿祈你就跟他去吧,有饭可蹭多好啊,我们就不瞎掺和啦。”金雁翎突然笑得特别开心,撺掇着就把凌祈往简羽捷那里推。 “这……”凌祈有些两难,她想问能否顺带捎上金雁翎和关影,但又觉得有些唐突。 “没事,我和雁翎去食堂吃就好!你好像叫什么捷不是?这次给你个机会,下次记得把我们也捎上哦!”关影笑着说,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啊,我叫简羽捷,这次实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请你们!”简羽捷挠挠后脑勺,整个一邻家大男孩的样儿。 话已至此,凌祈也不再多说,四人走到校门口便分道扬镳,两个女孩奔向食堂,他们俩则往校外的商业街走去。 “你怎么会突然想请我吃饭啊?还说请教什么问题,搞的神秘兮兮的。”凌祈双手插在卫衣两肋的口袋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 “不急,吃饭要紧,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简羽捷落在她身后不过半个身位,微笑地欣赏女孩青春活力的背影。 “哦?我来选吗?”女孩回了一个轻松的侧脸,眼珠略略一转,“我们去吃那家杨记卤味吧,好久没吃这东西了。” “卤味?很少见女孩选这个嘛,你想吃就去呗!”简羽捷微微一愣,随即迈开大步超到前头,抢先奔进店里抢了个清爽的位置,凌祈也不客气,慢悠悠跟上去享受劳动成果。 “嗯……来份拍黄瓜,猪耳朵、笋、腐竹,剩下你点!对了,再加个文蛤豆腐汤。”女孩不假思索就念出几个菜,其实这个店当年她和简羽捷上大学时可没少来,前后吃过几十次,双方常点什么菜式早就烂熟于胸了。 简羽捷愣了愣,点了个头,跑去和吧台上的老板点菜,不多时香喷喷的大盘卤味和白米饭都端了上来,文蛤豆腐汤的清淡反而成了这油腻中的调剂。 凌祈开心地盛上一碗热汤递给简羽捷,又给自己来了一碗,她的心里有种带着归属感的欢乐,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时光,两个大男孩一边大嚼一边瞎扯的样子。只是碍于女儿身的限制,她的吃相不能太放浪形骸,加之饭量缩减了不少,还没尽兴就觉得胃里满满当当了。 于是女孩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捏着瓷调羹调皮地把汤碗里的豆腐戳成碎末。简羽捷抬头正好对上这巧笑盼兮的少女,脸上不觉一热,生生把舀汤喝的欲望吞了回去,继续对付碗里干椒有点多的卤味,额头上都被辣出了汗珠。 “吃饱了没啊?”凌祈的语气有些催促,只有特别熟络的朋友她才会这么没心没肺地小声呼喝,可是配上现在甜糯的嗓音,简羽捷听起来却是撒娇的成分多了些,不禁心跳都挂上了高速挡。 “咳咳,吃饱了……”简羽捷手忙脚乱地抽出一张纸巾先把脑门上的汗擦干,凌祈看着嗤笑一声,暗想还好自己有一半北方血统,这南方人吃辣的水平还真是渣,不行就别让老板撒那么多干椒嘛。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是这样的。”简羽捷灌下一大口汤缓解了舌头上的压力,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说,“我一直担心你上次看球被撞了头有什么后遗症,所以想问问。” “后遗症?”凌祈眼睛一眯,她当然不会把那次如梦似幻的双魂经历抖落出来,想来想去只能敷衍,“我觉得没什么后遗症啊,最近吃好睡好的。” “你那天在医院的表现很让人担心,好像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一样,整个人都要崩溃的样子。还好后来你自己冷静下来,不然真的要靠镇静剂才行。”简羽捷心有余悸地回忆起那天凌祈暴然挣起、失声惨叫的样子。 “我……我那时候只是觉得突然头非常痛,脑袋要裂开一样。”凌祈小心地组织着语言,既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又要让人能够信服,“后来很多破碎的场景一个接一个快速变化砸下来,觉得整个人好像都失重了,就像掉下悬崖一样。” 简羽捷表情回复了平静,深深地看了凌祈一眼:“我有个亲戚是专攻精神领域的医生,我专门把你的症状跟他讨论了一下,他担心你会有……双重人格。” 好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凌祈的双眼一下瞪得滚圆,紧紧盯着对面这个男子,精巧的嘴唇轻颤了几下,慢慢吐出一句话:“你还听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本来不属于你的场面、片段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简羽捷的眼神很平静,但是女孩却觉得,那双眼睛——深不可测。 “有点……那个意思,脑海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我没有经历过的、完全没有记忆的片段,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在内心深处,凌祈很希望能有个人让自己倾诉,让自己觉得不再是一个独居他乡的异客,结果有些可能不适合透露的东西也慢慢漏了出来。奇怪的是,平时的她心防不会如此脆弱,好像有股莫名的力量在隐隐影响这女孩的思维。 “我亲戚说,你最好不要经常去回忆、接触那些不属于你原本记忆的片段,不然恐怕会越陷越深,真的变成双重人格,也就是精神分裂,那就很麻烦了。”简羽捷的眼神又变得充满关心,那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已经消失了。 “是吗,我知道了,谢谢你羽捷。”凌祈微微一颤,觉得自己的精力好像又能集中起来了。 第51回:回家 一个双肩背包,加上简单的手提袋,就装下了凌祈周末回家的全部家当。走在校道上的女孩心情复杂,虽然对这个只呆过半个多月的家还有些隔阂,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啊。不管父母宠溺的是自己的灵魂还是这个身体,对他们来说都是对女儿的疼爱不是吗?凌祈一路低头走到校门口,却没发现那辆熟悉的29号雅阁。她一看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5点,不禁好奇起来:父亲的司机历来会提早10分钟到,现在怎么不见踪影呢? 正想着,一辆车缓缓停在她身边两米远的地方,一个脑袋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试探地叫了声:“凌小姐?”凌祈闻声回头,却发现是辆黑色凯美瑞,当她目光落在2号车牌上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爹已经调任县长,连带座驾都换了,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一路无话,乖巧的张司机发现凌祈心事重重,也不敢没话找话,心里暗暗奇怪这原本开朗阳光的领导千金怎么上大学后就好像换了个人,不但深沉了不少,连打扮的风格都变了,难怪刚才远远不敢确定。事实上凌祈要思考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从方惜缘和青炎会的动向,到简羽捷中午那些话中有话的言论,乃至自己对金雁翎纠缠不清的感情……等到了自家楼下,凌祈才从各种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礼貌地和司机道别。张司机看着少女背影走进电梯,耸耸肩踩下了油门,马不停蹄地赶回久安接领导去了。 时间已是6点多,老妈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吧?凌祈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家门,刚走进玄关就听见菜刀和砧板快速碰撞的声音,证明主人有着熟练的刀工技巧。这种家的气息让女孩原本犹疑的心情瞬间转化成了一种轻松,她把两袋行李往客厅沙发上一丢,趿着拖鞋就赶到厨房门口,欣慰地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阿祈回来啦!”古舒娴惊喜地回头,迅速丢下菜刀,双手往围裙上擦了两下就快步上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凌祈心中一暖正想答话,母亲已经后退了几步略带疑惑地打量起少女的衣着来:“上次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妈就觉得奇怪,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裙子吗,怎么现在都换成这么素的中性衣服了?” “这个……”凌祈明显没料到有此一问,呆愣了几秒信口胡诌道:“裙子穿腻了,换换风格而已。” “难道大学里穿太漂亮被那些小男生骚扰了?”古舒娴不依不挠地追问,“还是你找了男朋友,人家喜欢这种新风格?!” 凌祈很庆幸自己这个时候没在喝水,但是全身还是止不住一阵恶寒,她气急败坏地解释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会有男朋友?我说您的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啊!我肚子饿了,还是赶紧做饭去吧,乖——”说到最后她甚至丢了个撒娇的杀手锏来试图结束这种令人发指的对话。 “哎,阿祈你别误会,妈也不是不许你找男朋友,但是女孩子要矜持点,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怎么做,那样男人很容易就不珍惜的!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妈,我给你参考参考。”古舒娴依然关心地叮嘱着,内容却变本加厉。 凌祈用手掌罩住了自己的脸,身心俱疲地说:“行了行了我晓得了,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会儿,您接着忙啊……”说完她逃命般蹦跶上二楼,直奔自己的房间。 同样的老妈,对儿子和女儿的关注点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啊……但是,那确实是亲生母亲才会有的关心和亲切呢!凌祈默默坐在自己的床沿想着刚才的尴尬,笑容里有些淡淡的幸福。 一个小时后,凌隆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用洪亮的声音大声说着:“阿祈,爸爸回来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刚冲完凉的凌祈正拿着毛巾在擦头发,闻声条件反射地低头瞟了眼自己身上可爱得过分的居家服,粉色的凯蒂猫正好跟她大眼瞪小眼。没办法,居家睡衣之类全是这种风格,谁叫她变成个小女生只能继承人家原本留下的东西呢。女孩用毛巾长发草草一裹,匆匆下楼去面见父亲大人。 凌隆带的小礼物居然是条精致的铂金项链,水滴状的吊坠上一颗碎钻闪着剔透的光芒,看得凌祈呆了呆。当年她也给金雁翎送过一些项链耳环之类的首饰,可是当自己收到这种礼物时,角色一下还转换不过来。 “怎么样,喜欢吗?戴上给爸爸看看。”凌隆的言语里除了宠溺还有些自信,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定没问题。 “这……一定很贵吧,我还只是个学生,爸你送给妈妈可能比较合适。”凌祈踟蹰地出言试探了一下,要她马上接受女性的首饰还有些困难。 凌隆眉头一皱:“我的女儿早就是大姑娘了,戴个项链很正常嘛!难道阿祈你不喜欢这个形状的坠子吗?” “呃,不是,我挺喜欢的。”凌祈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想扫了老爸的兴致。她犹豫地拈起纤细的链子,小心地分开上面的搭扣,绕到后颈却怎么也扣不回去了。以前帮金雁翎扣那是手到擒来,现在换到看不见的角度,手脚却出奇地笨拙了,又挣扎了几下,女孩的脸上开始焦急起来。 古舒娴把最后一盘菜放到餐桌上,看到凌祈手忙脚乱的样子先是噗嗤一笑,然后半开玩笑地对凌隆嗔道:“你这家伙,只知道给女儿礼物也不知道给我啊?看人家不会戴也不去帮个忙?” 凌隆老脸一红,恍然大悟般绕到女儿身后,几下搞定了搭扣。凌祈总算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胸前那个贵气的吊坠,却不慎连领口里的沟壑也看了个真切,惹得小脸又是一热。 “好啦,我的眼光不错吧,咱女儿戴着的确好看!”凌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礼物在女儿胸前闪耀,“这个铂金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不怕腐蚀不会褪色,阿祈你不会弄那个搭扣就一直戴着吧,没什么坏处。” “我知道了,谢谢爸!”凌祈把刚才看到自己身体妙处引发的悸动压了下去,忙不迭回答道。 一家人在饭桌上其乐融融,古舒娴装模作样地埋怨了凌祈少打电话不回家的行为,让女孩一阵头大。直到聊到凌隆的工作才让她有了兴趣,几段非常专业的对话让古舒娴十分惊讶,直呼对女儿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对了,妈你上次电话里说这周末叫我回来是有个家庭聚会,都有什么人会来?”凌祈美美地喝了一口茶树菇老鸭汤,心想还是家里的味道最香醇。 “这个还是我来说吧。”凌隆趁古舒娴还没开口就接过了话头,“聚会就在明天晚上X市的威町酒店,只有两家人。这次请我们的是沧源集团的老总林沧熙,他不是在久安投资了工业区嘛。” “林沧熙?!”凌祈心神一震,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调羹,少许鸭汤因为晃动又漏回了碗里。 “怎么了阿祈,你认识他?”看到女儿的反应,凌隆有些奇怪。 “不,我不认识,但在网上看到过,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会请我们吃饭。”凌祈赶紧敛定心神,随口编了个理由。 “这个人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企业家,但是不算什么特别顶级的大人物。记住,在华夏这个官本位的社会,商人始终要低政府一等。”凌隆的语气非常平淡,凌祈知道他这不是狂妄,而是很中肯的评价。 但是……那是普通的商人吧,这个有黑道背#景的人,可不能一视同仁啊! 凌祈心里想着,嘴里却不动声色:“爸爸说的对。你们说这是家庭聚会,那这个林总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据我了解,林沧熙的妻子因病去世多年,只有个儿子在加拿大留学,最近刚回来。”凌隆淡淡地说着,往凌祈的饭碗里加了块回锅肉。 只有个儿子?加拿大留学回来的?凌祈听了心中一动,觉得好像可以联系上最近听到的什么模糊信息,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女儿啊,你看你上了大半学期的大学,不恋家就算了,打扮却越来越中性,这怎么行!明天早上我们先到X市去,妈妈给你买几件衣服顺便做个好看的发型打扮打扮!”古舒娴总算找到个插嘴的机会。 “说起来……你妈妈没讲还没注意到,阿祈你不是喜欢穿裙子吗,上大学前爸爸还给你新买了几条不是?”凌隆闻言心中一动,皱着眉头回忆着。 “没什么啦,换个心情而已,这么穿也挺舒服。”凌祈尴尬地躲开了凌隆的目光,埋头扒饭。 “不对,事出反常必为妖,养你这么多年爸爸还不知道你的心思?难道你看上哪个喜欢中性打扮女孩的男生了?”凌隆眼睛一眯,脸上喜怒难辨。 靠……凌祈翻了个白眼,勉强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去:“拜托,爸你能别像妈一样八卦吗,我绝对不会去找什么男朋友!” “哎,话不要说的太绝对,爸也不会反对你谈恋爱,但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过你现在没对象就好,不然明天的聚会搞不好要改改策略。” 改什么策略?凌祈把一些信息组织了一下:等一下,我现在是女儿,林沧熙家的是儿子,难道明天的聚会还是个—— 相亲会?! 第52回:恰如初见 这是省会F市郊区一个规模不小的垃圾处理厂,除了每天进出的大型垃圾回收车外,那种若有若无的酸臭让附近很少有人逗留。不过今天在回收车的后头跟了个小尾巴,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尾随进入了厂区。有些破旧的外壳让它看起来毫不起眼,只有细心的玩车发烧友才会发现,这辆车强力的引擎声根本不是排量1.8L原配货应该有的。 在厂区办公楼脚下停稳后,一个带着墨镜的青年走下车,抬手正了正棒球帽的帽檐,迅速走了进去。在一条走廊的尽头,他从夹克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刷卡器上划过,然后输入了一串密码,墙上应声打开一扇暗门,这里竟隐藏着一架电梯。 “莫主任,012号特工回来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子朗声说道,苗条的身躯站得像笔直的白杨。一个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人抬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沉稳地说:“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青年已经站在了莫主任的办公室里,他脱下棒球帽和墨镜,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012,坐吧。”莫主任抬手往旁边一比,青年略略点头,搬过墙边的不锈钢折叠椅坐了下来,上身依然坐得挺拔。 “听你们队长说,你虽然每月都例行汇报一次,但只有9月份的汇报有实际意义。这次你主动申请回来报告,应该是取得了重大突破吧?” “主任猜的没错,观测记录确实有很大进展。近期目标头部意外受到重击,在医院治疗时出现精神分裂症状,能量波动极大,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根据跟踪记录和比对,目标魂体电波同步率在这次意外后大幅增加,已经和正常数值无异,且不再出现异常能量波动。” “那她和1959-027档案的朱秀华是否一样?” “我可以肯定她和那次借尸还魂的情况不一样,因为在目标进医院后的观测中,我发现她体内存在两个精神能量体,虽然强弱差距很大,但双方的波动频率极为相似。” “然后它们是不是融合了,所以精神分裂的症状才会消失?” “没错!基本可以判断,融合后目标的魂能强度增加了一倍,新精神能量体居于主导地位,但继承了部分原来的记忆。” “果然如此,我推测的没错。” “主任的确有先见之明!经过观察和接触,我认为目标的精神能量体并不是来自我们这个时空。她似乎和我非常熟悉,连我喜欢的食物都知道,但听她叙述的历史和我之前的经历并不一样,也许她认识的是另一个时空的‘我’。” “那么7月底我们观测到的那次空间裂隙和奇怪的能量体就可以解释了,她的灵魂的确来自于其他时空。” “依主任您看来,这是不是平行世界存在的最好证据?”青年讲到这里,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兴奋。 “很有可能,也许我们有必要尝试把她‘请’到这里来做进一步研究了,我会再派一名特工去帮助你摆平她的背#景问题。” “这……会不会太急了呢?目标现在好像在积极打探青炎会的相关消息,也许她在原本的时空和这个黑帮有什么恩怨。在不确定目标实际年龄和职业技能的情况下,我不建议贸然采取行动。”青年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莫主任的眼睛。 “你说的也对,我们这个部门不应该随意牵扯社会上的纷争,那就暂时静观其变吧,你要继续观察,注意不要暴露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了!”青年的声音响亮有力,心里却依然有些暗流涌动。 —————————————————————————————————— 你以为拉练过就是体力好吗?没陪过女人逛街3小时以上请自觉退散……凌祈没想到老妈为了把女儿好好打扮一番,竟然能把女性超人的体力和坚韧的耐性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一件件女装不厌其烦地让凌祈换过一遍,简直是把她当成了芭比娃娃。 比身体疲惫更可怕的是精神的折磨,虽然已经当了数个月的女孩,但不代表凌祈就能心安理得去接受所有的女性服装。可是在父母的注视下她又不敢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只能捏着鼻子在更衣室和店铺中不停穿梭。以前穿的男性衣服无非就是套头衫、纽扣衬衫和更简便的拉链,裤子更是千篇一律到闭着眼睛也能穿好。可现在看到裙装各种稀奇古怪的构造,她真是感觉自己的智商余额不足了。甚至在试一件连衣裙的时候她还忘了拉上腰侧的拉链,惹得一些经过的男客止不住地往少女的嫩腰上瞟,险些把古舒娴的脸都气白。 狡猾的凌隆每到一处店铺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儿坐下来,偶尔对女儿的尝试评头论足一番,凌祈心里暗恨说你这老豆竟然深谙忙里偷闲的方法,和自己当年陪金雁翎逛街时如出一辙…… 好不容易选定了几件没有超过自己底线的衣服,凌祈挽着母亲的胳膊走在前面,偶尔还对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老爹投去同情的目光:从前做为铁汉子家里的脏活重活都是自己一手包办,现在变了妹子待遇急剧飙升啊! 短暂的午休后是更磨人的美发,无奈地看着发型师夹着剪刀的巧手在自己头上翻飞,凌祈索性闭目养神思考起晚上的行动来。方惜缘的手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人接听,今早干脆就关机了。午休时最后一次拨通失败后,凌祈知道这人今天是指望不上了,今晚和林沧熙的斗智斗勇只能全靠自己。想深一层,父母对女儿打扮得如此用心,明显把晚上的“家庭聚会”就当做相亲会了,你们女儿刚要20岁好吗,有必要这么担心她嫁不出去?自己竟然要在父母面前跟对头的儿子演戏,这次的挑战比起屏风的鸿门宴只高不低啊! 晚上6点30,X市威町大酒店18楼8号辉煌包厢。 不得不说,作为X市最顶级的酒店之一,威町的装潢和设施都极尽奢华。这里的消费各种触目惊心,有的是普通百姓一辈子也付不起的价格,对于林沧熙这种有钱人来说,的确是宴请贵客、增长脸面的最好选择,但是就算他手里的钱再多,又有几个子儿是干净的呢? 凌祈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贪图富贵享乐的人,凌隆对实现个人价值的执着远远超过对荣华富贵的追求。但是这次他会接受林沧熙的邀请,多半还是因为那个能给久安带来飞跃的工业区,形势比人强就是真理。 林沧熙早早就坐在包厢里,看到凌隆一家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了进来,马上站起身来迎接。他身后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英俊青年,赫然是那天击倒小马的阿枫!他也学着林沧熙的言行向凌隆夫妻问好,突然目光就被跟在后面的女孩吸引了。 凌祈的头发经过保养变得更加细腻柔滑,顾盼间飘扬的发丝和恰到好处的淡妆让她的少女芳华更加摄人心魄。一套简洁但做工精细的鹅黄色高腰连衣裙让曲线玲珑的美好身段展现无遗,裙摆在胯部以下逐渐收窄直到膝盖上沿,两边还有不大不小的开叉,让少女被浅灰色丝袜包裹的长腿若隐若现。 其实这条淑女连衣裙和丝袜已经快触到凌祈能忍受的底线了,无奈父母大力推荐,拗不过只好从命。还好她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基本适应了高跟鞋,那双象牙白的尖头细跟没给她带来太大的麻烦。 “这位就是凌县长的千金吧,果然是个美人坯子!”老谋深算的林沧熙热情地夸奖了凌祈一番,心里已经给这个只闻其名初见其人的女孩定了个第一印象。“这是犬子林文枫,刚从加拿大读书回来,不大懂国内的规矩,各位见笑了。” 凌祈礼貌地和林家父子打招呼,心里已经打定了晚上的计划:尽量保持低调,不要引起林沧熙的注意,更不要勾起那个林公子的兴趣。她却没注意到,林文枫看她的眼神有些……贪婪。 众人按饭局的习惯落座,凌祈自然是和林文枫坐在一起,她敏锐地发现两个位置间的距离相比其他要小了几分,明显是事先被动了手脚,可林文枫已经绅士地为少女拉开了椅子,她只能顺从地坐下,心里多了些反感。 林沧熙一面招呼服务员上菜,一面和凌隆夫妻聊着商场政界的见闻,凌祈默默地听着,目不斜视。她对这个英俊的林公子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想专心地从林沧熙的话里挖掘些蛛丝马迹,没想到林文枫却主动出击,把头凑过来柔声问:“凌小姐,你喜欢什么饮料?” “啊?哦,给我点蜂蜜青瓜汁吧。”来这种场合点个什么可乐椰子汁有些丢身份,本就是官二代出身的凌祈当然知道怎么给父母留面子,林文枫微笑地满足了她的要求,继续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个看似有些腼腆的少女。 其实从刚见面开始,林文枫就在凌祈身上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由于女孩本身就柔弱,就算凌祈刻意隐藏自己的习惯,但举手投足中还是容易流露出一些不同于普通少女的气质,这种细微的差异只有林文枫这样受过特种部队训练的人才会感觉到。相反,林文枫的隐藏能力则近乎完美,加上没有性别差异带来的对比,凌祈完全看不出破绽。在这无声的交手中,女孩已经输了半筹。 高手过招,失了先机也许就已经决定了成败。 第53回:逢场作戏 酒桌上互相拍马吹捧凌祈见的多了,这次家庭聚会也不能免俗。两个老男人相互贴金得差不多以后,逐渐把话题转移到家庭成员上来,凌祈专心地听着林文枫的经历,心里做了个大概的评估:27岁,留学9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金融学和生命科学双学位毕业,已取得该国国籍,看不出这小子还是个学霸型海归? 凌祈偷眼向身边这个青年看去,林文枫的侧脸棱角分明、线条硬朗,就算以男人的眼光去评价也是无懈可击的英俊,不过他的脸上比一般的读书人多了些潇洒和沧桑,好像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似的。隐藏在衬衫里的身材无法看清,但就刚进门那瞬间的打量,这人的身高不比方惜缘矮多少,配上林沧熙的万贯家财,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富帅了…… 可惜,无论你再出类拔萃,我也不会感兴趣的,更何况你还是我对头的儿子,以后不兵戎相见就不错了。凌祈想到这里,微微眯了下眼睛,嘴角轻蔑的笑容还没散去,冷不防林文枫突然转过脸来,把女孩的笑抓了个正着。凌祈尴尬地僵了一下,赶紧把目光回到自己的碗筷上,专心处理起一块海参,殊不知刚才的神态在林文枫眼里却成了小女儿的娇羞,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 表面其乐融融的餐桌上,林沧熙偶尔会旁敲侧击打探一些久安官场的消息,也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凌隆不愧是老江湖,回答既得体又滴水不漏,有些信息当然不能让体制外的人知道,特别是一个外市的商人。相比之下古舒娴则没那么老练,特别是在牵扯到林文枫的话题上非常热情,好像对这小子的印象相当不错。 转眼宴会进入了只喝酒不吃菜的环节了,林沧熙看了看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跟林文枫说:“阿枫,大人喝酒估计你们也没什么兴趣,不然你带小凌去外面转转,别把人家闷坏了。” 林文枫刚要回答,喜上眉梢的古舒娴却抢先一步说:“阿祈,那你和小林去透透气吧,有事妈再给你打电话。” 凌祈眼角一抽,古舒娴心里的小算盘她还是能猜得出来的,只是猜得越准心里就越纠结,老妈你有那么急着推销自己女儿吗?何况……我根本不可能接受男人,更别提这个可能成为对头的小子! 正犹豫要不要答应,林文枫已经拉开椅子站了起来,穿好西装外套对凌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凌祈小姐,介意和我一起去逛逛吗?” “好……”凌祈评估了一下形势,如果不答应反而显得自己矫情了,看到凌隆鼓励的目光后,她下定了决心,借这个机会再探探林文枫的底细。 高跟鞋在大厅的华安玉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和那双高档男式皮鞋的脚步配合成一种奇妙的韵律。凌祈挽着小巧的手提包,尽量装成一副淑女的姿态,心想再这么来几次,自己都可以考虑去报考帝都影视学院的表演系了。 林文枫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少女,心里暗暗做了个评价:这脸蛋气质和陈欣怡各有千秋,论身材可就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凌隆还有这么一个祸水级的女儿啊! “凌祈小姐想去哪儿?这个酒店的娱乐场所很多,不过我刚从国外回来,对你们的娱乐习惯还不大了解。”林文枫磁性的声音听在耳里特别舒服,就是有些淡淡的自我优越感挥之不去。 “叫我凌祈就可以了,我平时也很少去娱乐场所,不然……找个能看夜景的地方吧。”凌祈对这种高富帅没来由的自信有些反感,随便提了个建议。 “那我就直接叫凌祈了!想看夜景吗,那我们去高一点的地方,跟我来吧。”林文枫笑了笑,走到大厅和前台的服务员交代了几句,不一会一个服务员就热情地迎上来示意两人跟他走,凌祈皱了皱眉,狐疑地跟了上去。 电梯一路爬升到36楼,服务员一直把他们领到一扇奢华的双开木门前,用一张卡片刷开门锁,才恭敬地告退。林文枫微笑着和服务员点头致谢,轻轻推开房门,里面一片灯火辉煌,竟然是个巨大的总统套房。 这小子竟然跟我开房??!凌祈眼睛瞪得滚圆,傻在门口不敢进去,心里吐槽这思想开放的海归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林文枫从客厅边的吧台里取出一支红酒后抬起头来,发现少女居然还愣在门口,疑惑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这个套房的阳台无论位置和大小都特别适合观夜景,凌祈你可千万别误会哦。” “哦?对不起,是我想多了。”凌祈低着头走进房间,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暗自庆幸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丧心病狂…… “跟我来吧,阳台在这里。”林文枫端起一个放着红酒和高脚杯的托盘在前面引路,凌祈不紧不慢地跟着,来到一个至少有30平方大小的阳台。衬着淡淡的月光,阳台栏杆上精致的铁艺花纹勾勒出华丽的投影,远处就是一片万家灯火,几道细细的光带把城市分割成小块,是川流不息的主干道。 这里……的确是看夜景的好地方啊。凌祈心里赞叹着,一阵秋风袭来,阵阵凉意让她本能地抱紧了双臂,阳台上可没有恒温的空调,她这身无袖连衣裙在秋日的夜晚是有些单薄了。 “冷了吗?你穿的太少了。”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内容却似曾相识,刹那间凌祈的心神仿佛回到了那个暧昧的雨夜,身边是那个撑着伞把自己搂进臂弯的男子……回过神来,身上已经多了一件西装外套,旁边却是刚把红酒倒好的林文枫。 “……谢谢你。”不得不承认,披上外套以后深秋的萧瑟寒意马上被驱散了,女孩礼貌地向他道谢,同时顺势倚在线条流畅的栏杆上眺向远方。秋风扬起她的发丝,露出了精致的侧脸和整个白皙细腻的颈子,虽然完美的曲线隐藏在宽大的西装里看不真切,但那双包裹着丝袜的迷人长腿却是遮不住的。 林文枫收起了有些玩味的笑容,静静欣赏起身边的少女。生性风流的他堪称阅女无数,甚至还把玩过陈欣怡这样的倾城红颜,但是凌祈身上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气质与他之前见过的女人完全不同。不知道为何,女孩的侧影看起来有些清峭孤傲,她真的只是个不到20岁的官家小姐吗? 在赴宴之前,林文枫已经从林沧熙那里知道了一些这个女孩的故事,当然也包括她和方惜缘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一瞬间,他竟然对方惜缘产生了一些嫉妒,嫉妒他怎么能赢得这样一颗特别的芳心。 华美的夜景让凌祈的心情大好,她转过头来,发觉林文枫正用暧昧的眼神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悦,随意扯了个话题:“你倒的那是什么酒,可以喝吗?” 林文枫眼睛一跳,赶紧答道:“哦,这是法国波尔多的大拉菲,差不多15年份,红酒打开后需要柔化单宁才更易入口,所以还要等个十几分钟。” 吓,15年份的正品拉菲?凌祈心里一咯噔,这可不是段子里说的82年假酒,而是真货啊。少说也要几万块的玩意儿说开就开,自己最多只会小酌两口,剩下的岂不浪费?有钱人的世界真是神奇…… “听林总说,你才18岁就去加拿大读书了?” “是的,我爸不喜欢国内的教育方式,索性就把我送到了国外。” “那你一个人独自生活了那么久?” “不,一开始我妈妈也有跟去,但是她在我23岁那年急病去世了。” “对不起……” “没事的,生死有命。”林文枫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些淡淡的忧伤,看来母亲是他心中一直不变的寄托。 凌祈快速思考了一下时间线,突然发现了一个漏洞:“你一直读书到现在才回来?本科的学业需要读那么久吗?” 林文枫显然没想到会有此一问,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后来还攻读了金融专业的硕士,所以读到现在。” “原来如此,你的学历好高,比我厉害多了。多伦多大学可是堪称加拿大第一大学的顶级学府呢!”凌祈这学期有关心理学的知识可没白读,她敏锐地通过林文枫语气和肢体的变化判定刚才的话是谎言:他读的本科双学位是真的,按估算差不多3到4年前就应该完成学业了,那么这几年的空白期他究竟在加拿大做什么? “过奖了,你年龄还小呢,以后要读硕士甚至博士都还有机会。” “我也不喜欢读太多书,那些女博士不是还被称作灭绝师太么?”凌祈笑着答道,不动声色地掩盖掉了自己刚才的情绪波动。 “不不不,像你这样的美女,哪怕读到博士也应该是周芷若,怎么会是灭绝师太呢?”林文枫也顺势赞美了凌祈一次,这假洋鬼子还真读过些华夏的文化呢。“对了,听说凌祈你擅长拉丁舞,我恰好也在加拿大那学过些皮毛,有空我请你一起跳舞如何?” 拉丁舞?凌祈眉梢一跳:我什么时候会擅长这玩意儿的?难道是这身体原本的特长?八成是老妈把自己出卖了!跟他跳舞那是万万不可,到时准会露馅的!想到这里她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正好手提包里传来沉闷的乐曲铃声,凌祈的手机响了。 老妈叫我们回去了?凌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人名让她一惊,竟是方惜缘打来的!凌祈犹豫着,余光扫向林文枫,这男子正好望着城市夜景,丝毫没有注意女孩的电话。考虑再三,凌祈还是决定挂断这个不合时宜的来电。 “凌祈,酒差不多了,我很荣幸今天能和你这样的美女一起看夜景,敬你一杯!”林文枫示意凌祈拿起高脚杯,两杯相碰发出了悦耳的响声。凌祈默默地让红色的酒液流入口中,的确香醇柔滑,但她总觉得,空气中有股血腥味挥之不去,也许风暴就要来临了。 第54回:血债 从宴会结束与凌隆一家分手直至回到自己的豪宅,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林沧熙没有和林文枫说一句话,对父亲有一定了解的林文枫知道这个严父的余怒还没消,只能沉默地跟随着。 支走家仆后,林沧熙关上卧室的房门,默默坐在一把欧式沙发上,点起一支雪茄,林文枫低着头站在距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现在你知道你动的是什么人了吗?” “知道了,方惜缘的部下。”林文枫平静地回答,心跳却砰砰作响。 “挺有能耐啊,要不是我把公安那的关系走了一遍,还真被你蒙在鼓里了。”林沧熙把雪茄往烟灰缸边缘一磕,“不就为了个女人,你居然重伤了方惜缘器重的红棍,还自作主张干掉他派来的草鞋,你疯了是不是!” “我……知错了。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他们是方惜缘的人,也不知道您现在正在拉拢他。”林文枫头又低了几度,紧张地咬紧了牙关。 “我知道他们一时半会还跟不到你身上,毕竟这几年你的侦察兵不是白干的。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林沧熙越说越气,话中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非常明显,“我一直指望你将来能接我的班,别让陈奇把老子的地盘给抢了去,不然送你去特种部队做什么?!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色字头上一把刀没听过吗?废物!!” “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林文枫的脸上最后一点玩世不恭都消失了,他的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阿枫,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改不掉这个好色的毛病?我告诉你,这个叫凌祈的女人不简单,别以为她只是个20岁的小姑娘!她和方惜缘的关系暧昧,肯定也知道你的来头。你不是一直对小女孩都挺有办法么,现在就是看你本事的时候了!如果能得到她的信任,不只是在久安的事情好做,在汪洋集团那里说不定也能藏一步好棋!”林沧熙顿了顿,眼神突然又严厉起来。 “但是给我记住,没我的许可,碰谁都不能碰她,别再坏老子的事!” 看到父亲如此的表现,林文枫皱起了眉头:“爸,她究竟是哪里不简单?我只是觉得她和一般女孩不一样,好像也是练过家子的人。” “死蠢!问题要是都能用暴力解决,世界上就没那么多纠纷了。根据陈奇那边的线人报告,这个凌祈不但练过家子,搞不好还和你一样受过那种训练。很奇怪凌隆的女儿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除了家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您不是说凌隆的父亲就是当年跟随华东野战军的南下干部吗,一个军旅世家有可能培养出这种孩子也很正常吧。” “也许吧,这里面还是有太多的疑点,也可能是线人的消息还不够完整,暂时不提了。对了,那三个跟踪你的草鞋都你干掉了?” “不,我留了一个,打斗的场面都被监控拍去了,这是最好的伪装。” “留一个?你要么不杀,要么就应该杀光,留一个还想做什么?”“我查清楚了他的底细,是个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在海关,咱们不是和于关长关系不错吗,我就是用这个威胁他当我们的眼线。有双亲的顾忌,这厮会乖乖听话的。” “嗯……这可能是你目前做的唯一像样的事情了,希望这人可靠,能在方惜缘身边插个眼线不容易。听说陈奇那里收了一个他的红棍,但却不堪大用。说到于关长,他的女儿跟方惜缘以前好像还谈过恋爱,现在这小子居然移情别恋,这里面应该有可以发掘利用的东西。” “我会注意的,爸你别忘了,俞南也有我的人。” “哼,那个贱女人的女儿,这么多年她还会听你的?记住,以后再搞什么动作一定要先经过我同意,否则我的位子你以后就不用想了!” “儿子记住了!”林文枫迅速回答道,犹豫了一下又问,“爸,你为什么拉拢方惜缘,他的组织不是早就解散了吗?难道只是因为汪洋集团的关系?” “余会长的意思,他确实对汪洋集团很上心。” “可是这也应该去找汪凝吧?” “有些事情,不该问就不要问,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我懂了,儿子告退。”林文枫低着头慢慢退出房间,嘴里又恢复了邪气的笑容:方惜缘的女人?要是能抢到手不是更有成就感么! —————————————————————————————————— “够了妈,我今天很累了,能消停点吗?”古舒娴一路上一个劲地说着林文枫的好处,让凌祈已经不胜其烦。喝了不少酒的凌隆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根本没打算参与到两个女人的争论中去。只有开车的张司机难得看到大小姐这么抓狂的样子,憋着一股笑意让胸口都闷疼起来。 一到酒店,凌祈就迅速冲进自己的房间,火速堵上房门避免那个滔滔不绝的老娘又挤进来。古舒娴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可谓是关怀备至、宠爱有加,但人无完人,她的缺点就是操控欲望强又有些势利,总想给女儿找个富贵人家,却不怎么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这让个性较强的凌祈非常反感。 甩掉高跟鞋,扒下连衣裙,褪下丝袜再扯掉勒在胸前的束缚,凌祈的动作一气呵成。她草草套上一件睡裙就往大床上一扑,拿起手机拨通了方惜缘的电话。 “祈儿,刚才在做什么,不方便接电话吗?”方惜缘的声音有些疲惫。 “哎你总算知道回电话了,关键时刻反而打不通,你忙的真是时候。” “别生气啦,我这真的有急事没空看手机,后来手机没电都没发现,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方惜缘把凌祈憋闷一晚上的抱怨当成了女儿家的撒娇,赶紧哄了几句。 “得了啊,别把我当小姑娘哄!”凌祈听出些不对味,赶紧把话扯到正题,“你现在才问我已经晚了,就刚才,我一家人和林沧熙父子吃了顿饭。” “林沧熙的儿子?叫什么?怎么听着像相亲啊?”方惜缘一听整个人都清醒了,他好像特别关心凌祈的“个人感情”问题。 “叫林文枫。我也觉得像相亲,恶心了一晚上,这个回去再说吧!前面到底什么事情搞的你这么麻烦?” “耳钉回来了,就在昨天晚上。” 女孩的眼睛一下瞪的老大,她脑袋快速运转了一下,小心地问:“回来了几个人?情况如何?” “只有他一个,另外两个没回来。耳钉看来没少吃苦头,人快被废了。” “惜少,好好考虑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小心点!” “……我记得的,你回学校后尽快来我这一趟。” “切,真把我当你手下使唤了啊?到时再联系。” 挂断电话,方惜缘的脑海里还是不断演绎着凌祈晚上所谓的相亲会,林沧熙那个神秘的儿子究竟是什么人,由于他早年就已出国,自己手头一点资料也没有。结果越想心里反而越烦躁,直到灌了一大口凉茶才冷静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害怕凌祈被人抢走?她知道林沧熙是什么人,哪里有可能接受对手的儿子?自己是有够胡思乱想的,因为她的事就会失去判断力吗? 方惜缘感到心乱如麻,嘴角泛起自嘲的苦笑。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当耳钉用颤抖的手拨通方惜缘的手机时,他的心里剧烈地交战着,甚至希望自己当时干脆步另外两个兄弟后尘算了。可是现在,这个青年没有把自己的家庭也赌上的勇气,想到清贫的家庭和父母沧桑的面容,他只能咬着牙踏上那条不归路。 接到电话后不过20分钟,方惜缘的凯迪拉克就风驰电掣般冲到了耳钉所在的公用电话亭。看到耳钉被折磨的样子,他心中一酸,给了耳钉一个轻轻的拥抱,所有的心痛和自责都汇聚成一句话: “兄弟,你受苦了……” “惜少放心,我没事。”话虽如此,耳钉再也忍不住的男儿泪已经涌了出来,他机械地拍了拍方惜缘的后背,心里挣扎着说:“老大,我对不起你,为了我的父母,我没有选择……”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闻讯赶来的老刀和林致恒已经安排好了先期的准备,耳钉马上被送进病房进行观察。接下来的事方惜缘事必躬亲,在医院里匆匆奔走着,遗忘在车上的手机就此错过了凌祈的求助。 一个不眠之夜,老刀和林致恒紧随左右,按惜少的吩咐迅速布置了一些关系网,一切以治疗耳钉为最优。庆幸的是,那几天林文枫的折磨还算有分寸,堪堪吊住了耳钉的小命,但还是造成了一些永久性的损伤,这个青年的身体状况再也不适合做跟踪打探工作了。 不过和另外两条人命比起来,这根本不是最坏的消息,老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林致恒也是面如死灰,他们没想到低估敌人的失误竟然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方惜缘面无表情地低头坐着,两只手简单地互握倚在大腿上,眼里的凶光好像能透过额前的刘海倾泻#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把你揪出来——挫骨扬灰!” 第55回:套话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凌祈舒服地窝在方惜缘宿舍的沙发里,端起她最喜欢的冰可乐浅抿了一口,“耳钉现在身体如何了?治疗效果怎么样?” “死不了,但是以后不能做草鞋了,跟踪打探都不行。” “他都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他说这个人的身手非常好,而且背#景很深,至少在公安系统里很有影响力,我们现在非常被动。另外两个人已经火化了,他们一个单亲一个孤儿,虽然没出什么乱子,但也是两条人命!”方惜缘说到这里,面色一下冰冷起来。 “你觉得他的情报可靠吗?”凌祈歪着脑袋问。 方惜缘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他的脑袋依然保持着微低的角度,双眼却蓦地上移盯住了凌祈,在少女看来那双眼睛凶狠得让她陌生,不由得呆了呆。 “对不起,吓到你了。”方惜缘意识到不妥,迅速收回了那种可怕的目光,长叹一声说:“不是我不采纳你的意见,看到自己多年的兄弟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去怀疑他几乎用性命换回来的东西?” 凌祈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他见到的那家伙到底多能打?” “比我强的多。”方惜缘皱着眉头组织语言,“他在监控里的确是演戏,当出了监控范围后,几秒钟就放倒了耳钉他们,而且下手狠辣直接,绝对受过专业的徒手擒杀训练,不受伤击倒小马也算正常。” 凌祈回想起被于晓欢暗算那天方惜缘表现出的战斗力,推算那个神秘男子的能力比自己当年的水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那强大的反侦察能力,女孩背上顿时一凉。 “其他的事情因为耳钉头部受了重伤,记起来都是断断续续的,我暂时不敢再追问了。现在青炎会一直盯着我,看来那个人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等他放松警惕再去挖掘线索。”方惜缘恨恨地说,不甘的心情溢于言表。 好家伙,拿得起放得下,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组织的老大!凌祈看方惜缘的眼神多了些佩服,她想了想又问:“耳钉有提到为什么只有他没死吗?” “那个人想要留个活口问问后#台,知道是我以后才放了他一条生路,另外两个当场已经没救了。我不怪他把我供出去,那混蛋要是敢主动来找我那当然更好,现在这狡猾的家伙反而彻底躲起来了,看来他对我也不是毫无顾忌的。” “原来如此……”凌祈总觉得有哪个微小的线索被遗漏,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草草结束了这次对话。 “祈儿,最近我要忙的事情不少,你自己要保重。另外小心林沧熙父子,我觉得他们不是单纯因为久安的事情才找你们家的。”这是方惜缘把凌祈送到楼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女孩为了避嫌拒绝了他送到宿舍的好意。看到少女倔强的背影慢慢走远,方惜缘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究竟是为了盟友的利益多一些还是儿女私情多一些。 一下车就直奔国际学院的贵宾楼,现在拖着行李多走了二十分钟才回到宿舍,凌祈也感到了些疲惫。今晚的309人员特别齐整,甚至还多了个来串门的妹子,看到凌祈回来,她是反应最快的那个,马上跑到门口接过凌祈手里的大包小包。 “关影?你怎么跑我们宿舍来了?” “这不听说你晚上就回来,特地来等你嘛!”关影把一堆凌祈带来犒劳舍友的零食丢在桌上,赶忙拉着她坐下,“晚上陈部长说找你一起聊聊,有空没?” “陈部长?”凌祈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个T台上的极美少女,“你是说陈欣怡?她找我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不想去模特队吗?” “谁说非要模特队的事情才能找你啊!人家还请了雁翎呢!”关影说着回过头看向金雁翎,金雁翎也配合地点点头。 “雁翎你认识文娱部的陈欣怡?”凌祈感到很奇怪。 “拜托,关影就是文娱部的人,我跟她一起上形体课那么久了哪里会不知道欣怡学姐,而且我对模特队挺感兴趣的,一起去吧!”金雁翎言语中有些兴奋,看来迎新晚会上模特队的精彩表演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程珺和思玄怎么办?”以男性思维的角度凌祈挺仰慕陈欣怡的美貌,但原则上她并不想和这个不算太熟的人有过多交集,于是赶紧再找了个借口。 “我没兴趣,模特队的要求太高,我去了也是被刷。”程珺头也不抬,专心和曹望噼啪地键盘交流中。 “我也差不多,你们去就好,要是谁进了模特队记得请吃饭!”窝在床上看电影的王思玄也懒懒不想挪动。 “好吧,她说几点在哪里集合?”最后的求助失败,凌祈只好讪讪地答应了,心里想着自己和陈欣怡不过一面之缘,她为什么突然邀请自己呢? “9点半东区门口,现在才8点半,走过去只要半小时,先看看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吧!”看到凌祈答应,关影脸上顿时笑靥如花,玩闹着去翻凌祈带回来的零食,看得她哭笑不得。 时间飞快地走过了一小时,远远看到一个裙装素裹的窈窕身影,关影兴奋地挥了挥手,挽着凌祈的胳膊就加快了脚步。随着距离的拉近,陈欣怡精致绝伦的容颜逐渐清晰起来,白色套裙让她添了几分淡雅气质,成熟的魅力让几个稍显幼稚的女孩都被比了下去。凌祈看得惊艳,下意识望向金雁翎并握紧了她的小手,心里想着:这女孩确实美得让人心惊,但我心里只有小翎,怕是装不下其他人了吧! “凌祈学妹,今天没别的意思,听说金雁翎对模特队感兴趣,反正你们都一个宿舍,我就一起请出来认识一下咯,你不会有意见吧?”陈欣怡趁着凌祈有些心乱的当口走上前,声音甜腻动人。 “啊?哦,当然不会了,陈部长太客气!”凌祈回过神来,赶紧客套一番。 “私下里叫我欣怡就行,走吧,你们喜欢吃什么,今天姐姐我管饱!”陈欣怡笑着牵起凌祈的手,语气豪迈起来。 “欣怡学姐,上回那家烧烤就挺好嘛,再去一次可以吗?”关影兴奋地绕着陈欣怡转,腻歪着撒娇。 “那要看两位客人有没有意见咯,你这小妞也不懂礼数!”陈欣怡笑着给关影来了个小爆栗。 “欣怡学姐你决定就好,我们都可以的。”金雁翎笑着回答。 “那就跟我来吧!”陈欣怡拍板决定,袅袅婷婷地走在前面引路。一行四女来到一家名为“江湖吃客”的烧烤摊落座,不一会就有店员端上刚点的美食,引得女孩们食指大动。 看陈欣怡熟练地开瓶倒啤酒,想来是个酒场老手,凌祈刚细声交代酒精过敏的金雁翎千万不可贪杯,转头自己就和陈欣怡干了三杯。经过军训后班级见面会上那次猛灌,凌祈已经对这个身体的酒量有了个大概印象,对于还存着七分男儿心态的她来说,只要不喝醉,能和美女对饮可是一大乐事。关影在旁边偶尔凑凑热闹,看得出她的酒量实在上不了台面,凌祈和陈欣怡刚进入状态,这小女孩已经有些迷糊了。 酒过三巡,大家兴致高涨起来,话也多了些。女生的话题不外乎时尚打扮八卦之类,聊着聊着便扯到各自的感情问题上来。 “别看你们仨还是大一,搞不好都是名花有主了吧!来说说,是新近认识的还是高中带过来的青梅竹马啊?”陈欣怡目现神采,拈着根竹签轻轻晃悠着。 “哈哈,欣怡学姐你这次就猜错了,咱仨还正巧都没另一半呢!”关影小脸微红,一边含糊地说着一边撕扯着手中的一串鱼豆腐。 “哦?我听说的怎么不是这样呢?”陈欣怡玩味的目光在三个女孩那儿来回扫了几下,最后停在凌祈身上,“至少凌祈有个暧昧的对象吧?” “呃?欣怡学姐哪儿听的谣言呢,我怎么会有什么暧昧对象?”凌祈心中有些奇怪:我和你陈欣怡很熟么,没事议论这种私人问题做什么? “肯定有,就是你们法学院大一很出名的一个男孩,个子好高的富二代,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方惜缘!没错吧!关于你们俩的八卦传的可远呢!话说这小子真算个高富帅,凌祈你跟着不会吃亏,要好好把握呀!”陈欣怡好像在教育自己不懂事的闺蜜一样,金雁翎脸上一沉,紧紧盯着凌祈的侧脸,好像非常在意将会得到的答案。 凌祈眉头一皱,想到这是在学校里,于是毫不犹豫地澄清道:“我和方惜缘就是普通同学而已,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此话一出,陈欣怡的眼中闪过一点诧异,金雁翎和关影则长出了一口气。 “这……看来谣言毕竟是谣言,我误会你了。不过至少方惜缘对你有意思吧,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现在有这种条件还会追人的男孩不多了哦!”陈欣怡又调笑了一句,语气却有五六分认真。 “再说再说,我可没觉得他在追我什么的,我也不希望他来追我。”讲到这个敏感的话题,凌祈心中烦闷,本能地想扯开话题。 “好吧,既然如此看来你们俩缘分不够咯,可怜方惜缘一片痴心呀!” “喂喂,学姐你够了啊……” 一群女孩继续吃喝聊着,没注意远处有几道不友善目光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第56回:卑鄙 熄灯时间将近,蔺繁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发呆,旁边甩着民事诉讼法课本和字迹有些凌乱的笔记。本来跟着球队集训就很消耗体力,回到宿舍还要啃书屠杀脑细胞,真是非人的生活啊。可是没办法,这个科目一学期他就没仔细听过几节,现在不临阵磨枪到时候估计连枪是哪头尖都搞不清楚…… 喝了一口泡好的速溶咖啡提提神,蔺繁瞟了一眼旁边充电的台灯,估摸着这电量熄灯以后应该还能支持自己开几个小时夜车,正想提笔继续奋战,角落里的手机嘶吼起林肯公园的摇滚。他拽过来一看,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火速接通: “喂,阿祈?” “江湖吃客!快来帮……啊呀……”凌祈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祈?怎么回事?你说话!”蔺繁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却只能听见无意义的忙音,电话被切断了。他愣愣地思考片刻,迅速拽过衣架上还有些汗味的球服就奔出了宿舍,几个舍友从椅子上探出头来面面相觑。 几个晚自修后夜宵归来的大二学生好奇地看着这个校队好手在校道上飞奔,几个认识蔺繁的男生还调笑了几句。但是蔺繁完全无视只顾着奔跑,同时拨通了一个电话: “桃子,叫上几个人到东区外的江湖吃客来,出事儿了!” “卧槽,半夜三更搞什么飞机?” “赶紧来!不然就晚了!” 烧烤摊这边已经是有些狼藉的场面,碗筷撒了一地,桌椅也是七倒八歪。四个女孩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青年,周围的食客纷纷走避,一群胆大的学生还在远远围观着。 “TMD这小妞邪门的很,木头居然一下就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混混愣愣地看着目光冷峻的凌祈,示意周围几个男子不要妄动。 “三哥,难不成咱还碰上个辣死人的指天椒?”另一个面目白净但是穿着有些杀马特的小白脸试探地问了句。 “管她什么椒,越辣才越够味,你们把老子的小妹给撞了,还敢伤我兄弟,今天谁也别想走!”三哥唾沫横飞地指着四个女孩,牙齿上一层厚厚的烟垢让人无法直视。 “胡扯!分明是你小妹骑电动车差点撞了我们,自己没控制好摔的,关我们什么事!要是撞上了肯定还要……”关影杏眼圆睁,愤愤地据理力争,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陈欣怡给堵上了。 “你那小妹看起来也没摔伤哪里吧,电动车修理要多少钱我赔给你,然后这事儿就算完了如何?”凌祈双手不停地张握着,有些后悔自己晚上出门没把匕首带上,现在只能尽量活动筋骨以备不时之需。 “呸!我小妹伤了哪里还不知道,你又放倒我一个兄弟,赔点钱就想了事?哪有这么便宜!”三哥不依不挠,更像是故意找茬。 凌祈眼睛一眯,现在自己身后多了三个弱女子,尤其是金雁翎不能有任何闪失,她实在没把握同时应对这么多人还能保护女孩们,只好继续谈判:“那你想怎样?不然我双倍赔给你,你先让这三个女孩走!” “嘿哟,敢情还是个胆大又有钱的妹子啊?留下三千块,她们就可以走,一人一千公道价,不过你的价格另算!”三哥邪邪地笑着,把凌祈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盯在了少女的胸前。 “三哥,你确定要放她们走?这妞看起来很能打,干嘛不留下那个最漂亮的?”小白脸疑惑地问,眼睛一直盯着陈欣怡看。 “你懂个屁!能征服这种女人那才叫成就感!”三哥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欣怡一眼,目光又回到凌祈身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现金,你先放她们走,回头我去取钱!”凌祈不敢拖延太久的时间,她不确定蔺繁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求援,当务之急是让三个女孩赶紧离开。原本这种情况叫方惜缘来是再合适不过,但她不能在公众场合暴露自己和惜少的瓜葛,否则刚才对绯闻的否定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成交,后面那三个,趁老子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三哥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几个小弟已经把包围圈开了个口子。 “阿祈,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对,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这么多混混,我们留着才有个照应!”关影咬着牙死死拽住凌祈的胳膊,金雁翎同样舍不得离开这个一直保护她的女孩。 “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才有机会逃走,如果要保护你们就谁也跑不掉了!记得要打电话求援一定要走远了再来,别被他们看见。”凌祈回头低声交代着。 “凌祈说的对,我们呆在这只能是她的拖累。现在应该赶紧离开这里,找机会叫保安来救她才对。”陈欣怡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拽着两个依依不舍的女孩慢慢离开,走之前还给凌祈留了句“保重”。 “好了,现在我去取钱给你行不?”凌祈确定女孩们已经脱险,决定先顺从一下,路上再伺机脱身,不料对方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这人其实不贪财,也不喜欢多为难一个学生。刚才看你撂倒我们木头的架势还有两下子,不然跟我练练?要是能打赢我这三千就一笔勾销如何,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如果我输了呢?” “输了就要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成交。” 凌祈眼前一亮,干脆地答应了。这十几号人如果真把自己团团围住,要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这三哥要和自己单挑那是再好不过,只要找准机会制服他,其他人投鼠忌器时逃走的机会就多了。她默默地把辫子在脑后盘起打了个结,减少了长发的约束,就不信还打不过这个混混头子! 凌祈稍稍活动了一下全身关节,那边的三哥已经开始发难。说时迟那时快,这大块头的混混头子几步就跨到凌祈面前,一个擒拿手向女孩的肩膀搭去。凌祈迅速沉身躲过,左肘磕向对手的臂弯,右手并起手刀直取咽喉!刚才那个打飞凌祈手机的小子就是被这手刀直接敲上后颈放倒的。 没想到三哥反应神速,左手瞬间擒住凌祈的手刀,右手快速绕过肘击拍上凌祈的后背,顺势直接把女孩猛力箍进了怀里! “小妞儿,别那么凶嘛,我会好好疼你的!”三哥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竟然想直接强吻凌祈的脸颊,女孩一时挣脱不开,看到那张恶心的大嘴迅速靠近不禁羞怒交集,尚能活动的左手一把按住三哥的后脑勺,额头毫不犹豫地向他鼻梁砸去! “啊!”剧痛之下三哥仓皇地松开了少女,捂着鼻子迅速后退了几步。挣脱束缚的凌祈胸口剧烈起伏着,也不知是因为剧烈的动作还是羞愤的心情,但她的表情已经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 小看了他,这家伙真材实料,不是普通的混混! “有意思,够辣!老子今天一定要驯服你!”三哥狠狠擦掉因为鼻梁剧痛逼出的几滴眼泪,又凶狠地扑上来,速度比刚才竟又快了三成。 一记重腿扫向凌祈的腰间,速度快得避无可避,凌祈只能在迅速后退的同时双臂交叉架在身前硬抗,巨大的力量把女孩直接踢飞起来,滚倒在地上。 好大的怪力!凌祈双手吃痛,咬着牙翻身挣起,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揪住衣领提了起来。女孩面色一沉,不能再做保留了!她双手迅速攀上三哥的手腕想要拗断他的关节,突然一阵撕裂的脆响,女孩感到衣领上的束缚消失了,赶紧就地一滚拉开了距离。 怎么回事?凌祈感到胸口一阵凉意,一道寒光在三哥手中一闪即逝。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卫衣的胸前已经被割出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贴身小衣和大片白净的肌肤。 靠,这家伙是金刚狼吗?!凌祈没想到三哥竟然还有手藏利刃的杀招,若不是人家怜香惜玉,刚才那一下就直接让自己重伤倒地了。虽说藏着刀欺负个手无寸铁的少女有够无耻,但是打架时这些借口都不重要,赢了才是真理! “矮油,这皮肤好白,不知道摸上去滑不滑呢?” “居然是浅蓝色的,这么有料不知道是什么罩杯呢?” 周围的小混混爆出各种污言秽语,凌祈回过神来,赶紧捂住了胸口。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身在衣服破损以后如此被动,这个三哥一开始就想用这种阴招了吧,真够卑鄙的!她现在已经进退两难,不打的话根本脱身无望,可再打下去要是衣不蔽体了怎么办?这副身体就像自己的亲生姐妹,要她没羞没躁地肉#帛相见是绝对不行的! “不好意思啊弄破了你的衣服。没关系,只要你认输,我马上带你去买最好的!怎么样美女,再打下去估计你要被看光了哦!”三哥的眼里淫邪的光芒越来越盛,紧盯着凌祈衣衫不整的胸口。 “你们干什么?!住手!”凌祈认得这是蔺繁的声音,庆幸这小子总算是理解自己的求援,可是当看清楚来的只有一个人后,她瞬间泄了气:我说你小子没脑子么,单枪匹马来帮什么忙啊,以为自己是上杉谦信吗? “哎,什么年代了还时兴这种英雄救美?小子,你可看清楚了我们有几个人,别在医院躺着哭时说我没警告你!”三哥咧着嘴随便一挥手,蔺繁身边就围上了三四个人。 第57回:混战 如果现在还是男人就好了。 凌祈恨恨地捂着胸口,满脑子都是这念头。她不是嫌弃自己的女儿身,更不是歧视女性,但现实摆在眼前,如果还是个大老爷们哪里会怕衣服被割开个口子,赤膊上阵也要捏死你这畜生!怪只怪三哥这个卑鄙小人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周围群狼环伺,她无论如何也鼓不起那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地跟人厮打…… 一定要对这个身体负责!双魂幻境中的少女形象在凌祈的脑海中变得异常清晰,她不能对不起这个原本的灵魂!至于有多少心态已经受到女性自觉的影响,凌祈自己也不知道,或者她根本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叫三哥的流氓的确有些散打擒拿的底子,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对手,只要注意他手里那把神出鬼没的利刃,凌祈有信心在5分钟内废掉他。可是现在双手只能用来遮羞,除非她豁出去不怕春光乍泄,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了。 三哥好像完全没把蔺繁这个大学生放在眼里,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步步逼近有些无助的凌祈。他故意把步子放缓,想增加对手的心理压力,同时双手举起,十指不停地张握,好像在凭空抓捏什么东西……凌祈哪里会不知道这猥琐动作的意思,气得脸色涨红,但再不甘心也只能后退,心中的愤恨无以复加。 “小妞儿,别挣扎了,赶紧从了三哥,包管你以后吃香喝辣不愁,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你!” “别挡了,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 背后突然响起一片污秽的聒噪,凌祈回头一看,惊觉自己距离包围圈的边缘只有咫尺之遥,成了腹背受敌的局面,要是不慎被这些喽啰从背后制住,那可就完了。三哥走到凌祈面前站定,那一副嘴脸分明在说:小妞你是自己从了还是要哥哥用强?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惊叫,在场的十数颗脑袋齐刷刷循声转去,围着蔺繁的几个混混已经滚倒一个,捂着脑袋的手隐隐有鲜血从指缝里渗出,剩下的仓皇倒退了几步,不敢再靠近那个蛮悍的青年。 “怎么回事?”三哥眉头一皱,人群散开一条道路,蔺繁手里握着一个破碎的啤酒瓶,上头还沾着点猩红,破口处的尖锐闪着慑人的反光。 凌祈愣愣地看着那个青年,他歪着头面如寒霜,经过另一张桌子时还顺手又抄了个啤酒瓶在手里,直走到凌祈身边才停下脚步,直接挡在了凌祈和三哥中间。 “蔺繁,别乱来,你不是他的对手!”凌祈突然紧张起来,三哥这种有功夫底子的混混,蔺繁这个大学生肯定对付不了,那家伙袖子里藏的利刃哪里是啤酒瓶能比的,只要捅上一下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别怕,这里我挡着,你快跑!”蔺繁头也不回,把酒瓶放在地上,迅速脱下身上的球服反手递给身后的少女,只剩一件背心的他在秋夜的寒风中却连一丝颤抖也没有,肌肉结实的背影突然高大起来。 凌祈犹豫了一下,接过那件还有蔺繁汗味的球衣往身上一套,总算是解放了双手,对女孩来说特别宽大的球衣罩在宽松的卫衣外反而特别合身。她迅速把球衣下摆在腰侧打了个结,顺手拎起那个还完整的酒瓶站了起来,与蔺繁并肩而立。此时的凌祈心里一点也没有女性的柔弱,反而满是男儿义气,不管以前多讨厌蔺繁,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独自逃走! “你……你这是干什么?”蔺繁右手重新抓起那个“酒吧凶器”,左手却摸了个空,才发现已经落到了女孩手里,他一下焦急起来,“快走啊,我不会有事的!” “说什么呢!”凌祈的目光锐利,胸中热血沸腾,一种和兄弟共同进退的豪情涌上来,“我才不会临阵脱逃,那是懦夫的表现!” 蔺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眸子里亮晶晶的:“阿祈,谢谢你支持我!那今天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凌祈闻言皱着眉头瞅了他一会,意识到这小子好像又误会了什么…… “你们俩特么打情骂俏够了没有,臭小子还真不怕死,兄弟们抄家伙给我弄他,这小妞留着别动!”三哥看着好不容易营造的“欲遮还羞”被蔺繁破坏了,顿时气急败坏要呼死这搅局的混账。 一个反应最快的混混已经抓起躺在地上的椅子往蔺繁头上砸来,没想到蔺繁除了打球,打架也颇为了得,侧身闪过的同时碎瓶子已经扎进混混的小腹,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虽然没有像凌祈这样有板有眼的格斗架势,但街头实战派的蔺繁明显在厮打方面更有经验。随着第一个出头鸟扑街,几个混混踟蹰着不敢轻易上前了,蔺繁则笑纳了送上门来的折凳,继续护住凌祈,气势已然占了上风。 “怕个屁啊你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大学生,平时白教你们了?!”三哥恨手下不争气,握着拳头亲自出马了。蔺繁背对着这混混头子,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临近。凌祈赶紧一个跨步与蔺繁背靠背,避免他被三哥暗算。 “哎哟,小妞儿还想保护你男朋友?没事穿他那臭球服做什么,赶紧脱了!”看到少女一副冷峻的架势,三哥反而起了玩乐之心,嘴里虽然轻佻地又调戏几句,握紧的拳头发出的咯咯声却做不得假,这家伙怕是妄图直接制服凌祈了。 “做梦吧你!”凌祈嘴角翘起冷笑,手里的酒瓶已经没头没脑丢向三哥的面门。这一下距离又近,出手又突然,三哥来不及闪避,只能双手架起挡飞这低端“暗器”。手臂还没放下,女孩已经一脚蹬上了他的腹部,一身横练肌肉的三哥竟然只退了半步,根本没受到什么伤害,他嘿嘿一笑,长臂一张就要扣上凌祈的脖子。要是被他得逞,恐怕下一秒这球衣也要被割开了! 上三路已经被封死,但是三哥忽略的下三路俨然已破绽百出,凌祈火速侧身又扫出一脚,直接勾在三哥的膝弯上。任你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强化自己的关节,三哥觉得膝上一麻,身不由己地半跪下去。凌祈顺势一膝盖顶上他的侧脸,这下重击准确地闷在三哥的耳朵下方,他眼前顿时一黑,险些晕过去。 普通人挨上这一下早就不省人事了,亏得这混混头子体魄强壮,他如受伤的猛兽般狂吼一声,趁凌祈的膝撞来不及收势,直接使了个埋身肉搏的蛮劲,右臂扣住凌祈的左腿竟把她整个人倒提了起来! 少女不觉惊叫一声,蔺繁赶忙回头,分神之下肩膀上又挨了一下砸,但他好像完全没感到疼痛,一脚踹飞那个偷袭的混混,马上转身冲向三哥。 “MD你这娘们还挺悍,看我不把你抓回去搞他三百回合!”三哥怒火中烧,左手揪住凌祈的衣服猛力一撕,球衣的接线处当即开裂!凌祈被倒提在半空,盛怒之下不再计较什么阴招不阴招,直接双手抱拳往三哥裆下锤去—— 啊!! 这回某人总算是跪了,而且跪得很彻底…… 一再被撕衣侮辱,凌祈的理智早就丢到太平洋去了,她这下既快又狠,三哥捂住命根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服。 “这是你逼我的!”女孩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顺势又往三哥脸上抡了一脚,这大块头闷哼一声,死死捂着裆下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头发在搏斗中已经散开,但冷酷的眼神和声音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气势,混混们迅速隔开她和三哥,但却再也不敢上前。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把蔺繁唬得一愣一愣,他弱弱地站到凌祈身边,一副天然呆的表情。凌祈睨了他一眼:“傻看什么?事情还没完啊!” “哎哟喂,这不是三哥吗,怎么这么狼狈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十几个高大彪悍的学生毫不客气地推开外围的混混走进场中,当头的正是陶李蹊。 “艹,桃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动作这么慢!”蔺繁骂道,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肩膀,刚才那一下其实砸的不轻。 陶李蹊抬手示意蔺繁不要多说,人却已经走到已经停止打滚但仍在颤抖的三哥身旁,蹲下去细声说着什么。 三哥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盯着陶李蹊的目光还是恶狠狠的,但已经没了刚才的锐气:“这妞儿是你那边的人?” “不好意思三哥,都是自己人,误会而已。这样,今天你店里和兄弟们的损失我给垫了,麻烦放了我兄弟跟他女人怎么样?不然一会保安或者条#子来了咱脸上都不好看,你说是吧?”陶李蹊搭着三哥的肩膀,表面上在商量,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三哥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好像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但很快就说:“好,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他们计较了,但是以后别让我在店里再看到他们!” “好说,多谢三哥大人大量啊!”陶李蹊装模作样地点头哈腰了一下,背后几个篮球队的大个子马上走上前把凌祈和蔺繁带出了包围圈,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了下来。 谁也没注意到,远处一辆黑色锐的志驾驶室车窗探出了一副望远镜,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第58回:嫉妒 看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像护教骑士团一样把自己护在中间,凌祈的笑容混着感激和尴尬。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自己和蔺繁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被这样像公主一样簇拥保护着,怎么感觉如此别扭呢? 看到女孩身上套着的球衣,陶李蹊诧异地和蔺繁做着眼神交流。这小子虽然肩膀上挂了彩,但是能在自己心仪的女神面前大秀一把男人气概,他脸上还是有种抑制不住的成就感,两指捏起自己的背心晃了晃,陶李蹊马上恍然大悟…… “你这家伙运气不错啊,虽然挨打但是挺值!据我的经验,女人对这种英雄救美的情节是没有抵抗力的,估计你十拿九稳了!” “但愿吧,我一听她出事马上就冲过来了,哪有空想那么多。” “哎,你这西门大官人也有动真情的时候啊!” “你那特么是什么称呼,老子有那么花吗?” 好像是听到了背后若有若无的耳语,凌祈冷不丁回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眯着眼睛说:“桃子同学,我还以为蔺繁一个人来是送死呢,还好有你们在后头撑腰啊!” “喂喂,你不叫学长就算了,这个称呼是什么玩意儿啊,我又不是樱桃小丸子!”陶李蹊脸上挂不住了,桃子是球队里私下对他的称呼,没想到蔺繁刚才激动之下吼出来被这女孩听了去,周围几个男生再也憋不住,放肆大笑起来。 “有点幽默感嘛!”凌祈被气氛感染,刚才的紧张羞愤一扫而空,微笑着说,“当然也要谢谢蔺繁早早来帮忙,没想到学校外就有这么不要脸的混混。” 蔺繁轻叹了口气说:“阿祈,你以后还是要小心,女孩子家别招惹这种人,要是我赶不及那不就糟了。” 凌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行了行了,你们俩也别沉迷过去了!那家伙就是江湖吃客的后#台,是个退伍军人,在道上混的还行。以前我爸帮过他,所以他怎么也要给我几分薄面。今天这事儿算过去了,以后别去那个鸟店就行。”陶李蹊拍拍蔺繁的肩膀,这话却大半是说给凌祈听的。 一行人聊着已经走到了校门口,三个女孩远远看清来人马上就跑上来,最前面的关影也不顾周围一群男生们还在强势围观,一把抱住凌祈大哭起来。金雁翎拉起凌祈的胳膊紧张地握着,虽然抿着嘴唇但还是止不住流下泪来。只有陈欣怡比较冷静,对着陶李蹊和蔺繁不停问长问短。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的,别怕。”凌祈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抹掉金雁翎眼角的泪花,顺势在女孩的脸颊上轻抚着,眼里满是歉疚和心疼。 “阿祈,要不是遇到陶学长,我们早就报警了。下次你别这样逞英雄了好吗,我真的好怕你回不来。”金雁翎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轻轻的抽泣。 “我这不回来了吗,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放心吧。”凌祈想把她一拥入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怀里已经有了个女孩,只好尴尬地在金雁翎肩膀上按了按,开始对付这个感情特别汹涌的妹子。 “关影,干嘛哭那么凶啊,我没事的啦!” “呜……阿祈,我以为你出事了,你干嘛那么傻,女孩子怎么可以一个人对付那些流氓呢?你要出事了可怎么办啊!”关影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偷瞄向金雁翎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她抬起头来扶着凌祈仔细打量,奇怪地问:“你怎么外面又多了件衣服?谁的啊?”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回去再说吧!”凌祈心虚地扫了蔺繁一眼,心想几个女孩肯定受了惊吓,还是赶紧回宿舍为好,于是朗声说:“各位兄弟,今天劳烦你们了,是我惹事在先,实在抱歉!现在时候不早了,改天我再请各位吃个饭感谢一下!” “哪的话啊,帮学妹出头我们义不容辞!”“就是啊,不给点教训那些混混还真以为我们俞南的学生好欺负了?”众男生七嘴八舌叫嚣着,凌祈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蔺繁,衣服我回头洗干净再还给你,今天谢谢了!你好像也受了伤,最好找医生看一下。”经过蔺繁身边时,女孩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给这个拔刀相助的男孩一次道义上的感谢,蔺繁感觉到她语气中的谨慎,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 东区外码头,通过客运快艇把俞南所在的郊区和X市中心岛连接,从这边走水路比驾车过跨海大桥要快上20分钟左右。白天时常有去中心岛游玩购物的学生或游客在船运上来回,但在早就停航的深秋半夜,这里只能偶尔听到些风声,连蛙声蝉鸣都消失了。 一辆黑色锐志孤零零地停在公交车白天经常来往的广场上,驾驶室里闪着幽幽的颜色,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亮光。 “阿枫啊,你那部帅气的跑车怎么不开了,换成这破丰田,档次也差太多了吧!”陈欣怡妖娆地靠在后座的真皮靠背上,肆意欣赏着林文枫线条英俊的侧脸。 “你懂什么,上回的对头咬得紧,根本不可能再开那部显眼的玩意儿。但你别小看这爆改锐志,性能不会比那玛莎拉蒂差多少。”林文枫盯着电脑里播放的视频,心不在焉地回答。视频的内容分明是刚才凌祈和三哥冲突的过程,看摄像角度应该是当时某个在场人用针孔摄像机拍摄的。 “好吧好吧,反正车我是不懂的了。”陈欣怡无所谓地耸耸肩,“晚上我旁敲侧击地问了凌祈和方惜缘是不是情侣,她很坚决地否认了。” “你是说真的?”林文枫抬起头来,感到有些意外。 “当然是真的了,她说话的表情不像是撒谎。” “有意思,看来她和方惜缘的关系比我们想像的更加微妙,要么是地下情侣,要么只是合作利用,但不管是什么,凌祈都不想让身边的学生知道。”林文枫说着,心里却有一丝不快:这女孩如果不是方惜缘的女人,抢过来也没什么成就感啊。 “不过女的没意思不代表男的没意思,听你说方惜缘不是挺照顾她吗,这女人凭什么能跟出身不错的方惜缘合作?要说那男的对她没什么特殊想法我才不信!”陈欣怡点着一根女式薄荷烟,轻吸了一口。 “哎哟,你还了解男人嘛!”林文枫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继续看着视频,刚才用望远镜远远地观察只能看个大概,很多细节由于视线被挡根本看不清楚,只有这现场视频才是最详细的记录。突然林文枫的面色一沉,他看见了三哥用刀划开凌祈衣服的一幕。 “这混混你哪里找的?” “哦,这人是那烧烤摊的后#台,退伍军人,混道上好多年了,我跟他算有点交情,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林文枫突然翻脸,右手直接给了陈欣怡一个耳光,然后极为敏捷地在半空中擒住那支被扇飞的香烟。 陈欣怡一下被打傻了,愣愣地看着林文枫,直到他狠狠地把香烟直接在手里捏熄,才回过神来,捂着被打的侧脸满面的惊恐。 “谁允许他让凌祈这么出丑的?女人的衣服被撕了,你叫她怎么还手,我还看不看她身手了?!陈欣怡我告诉你,让你找人当然也要由你把关,这家伙马上就会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而你,下次再找这种渣滓,就会和他一个下场!”林文枫的声音冷入骨髓,透着一种逆我者死的寒意。陈欣怡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盯着林文枫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愤恨。 林文枫不再理会身边的女人,虽然她年轻貌美,但毕竟也是个已经用旧的玩具。有道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到手的都有恃无恐,对于那些想走捷径求包养的女人来说,男人的喜新厌旧永远是她们最大的隐患。 “这小子是什么东西,胆子挺大啊。”很快视频里蔺繁出场,与普通大学生大相径庭的蛮悍表现让林文枫也有些欣赏他了。 “……他是法学院06届的蔺繁,听说正在追求凌祈,不过总是被拒绝,典型死缠烂打的家伙。”陈欣怡如履薄冰地回答,脸上被打的地方依然火辣辣的。 经常被拒绝?那她穿上人家衣服又是怎么回事?!林文枫皱了皱眉头,凝神细看着打斗记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不出来啊!这女孩比想象中的更能打!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个水平,真是奇了!”林文枫发出由衷的赞叹,证明自己在那天观夜景时发现的异常气质并非空穴来风。 “阿枫,你是不是对这个女孩有想法?”陈欣怡犹豫了好久,试探地问道。 “我有没有想法你不用管,帮我做好后面交代你的任务就行!”林文枫头也不抬,把几个打斗的细节放慢以后反复播放。 “我知道了。”陈欣怡的心里燃起了熊熊妒火,眼神逐渐变得怨毒:这个该死的贱人,竟然能把阿枫都能迷成这样,不能放过她! 第59回:佳节近 时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08年的1月底,鼠年的春节不管你是否愿意都带着诚意扑面而来了。经过了紧张的期末考试,原本漫山遍野的俞南人口在这几天急剧下降,到处都可以看到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学生,他们鼓着思乡之情撑起的勇气去和波澜壮阔的春运死拼。 309的妹子已经撤了一半,程珺和王思玄早早坐上了返乡的大巴,留下的反倒是距离最远和最近的两个人。凌祈细心地帮着金雁翎收拾行李,时不时还叮嘱几句,生怕她把什么重要物件遗落在宿舍,那可要等到明年再见了。 婉拒了蔺繁陶李蹊等一众闲杂人等护送的请求后,凌祈领着金雁翎和小尾巴关影爬上了开往码头的公交车,通过水路来到X市中心区,目标是市区东北角的兆齐国际机场。 “嗯……晚上8点20的航班,现在才6点多,这里到机场差不多半小时,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凌祈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那把黑色U608被三哥的小弟扇飞摔成了半身不遂,只好再买了一台。 “阿祈,我就说白色和你比较搭嘛,女孩子用黑色的手机太难看了,这台多漂亮!”金雁翎瞄了一眼新手机,轻轻在女孩腿上拍了拍。凌祈心中一跳,她是个怀旧的人,却鬼使神差挑了把白色同款,难道真是因为女孩心性的影响么? “小姐你是不是X市本地人啊,对这路很熟嘛!”三个美少女齐刷刷挤在后座,空空如也的副驾让无聊的士司机只好没话找话调节一下气氛。 “算是吧,专心开车啊!”凌祈当然猜得出这大叔隔着笼子看绵羊的饿狼心态,果断提出了自己的路线要求把话题扯到正道来,“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了,前面你走高架桥上胜利大道吧,绕远路没关系,别去市中心挤。” “没问题,就按小姐的要求走。”的士司机耸耸肩,开始变道。 “阿祈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比我这个本地人还熟……我都没去过几次兆齐机场。”关影小声耳语着。 “这个……我来之前仔细研究过地图,也问了几个当地土著,他们告诉我的。”凌祈心想总不能说当年为了送雁翎回家自己跑了至少10次机场吧? “话说你安排事情的能力好强,我从来没见过女孩脑袋的条理这么清楚,你比好多男生都厉害!” “呃,天赋吧,天赋……” “别谦虚啦,我看我们班的班长应该让你来当,孙航那家伙有了思玄就没心思搞班级活动了,简直有君王不早朝的趋势啊!”金雁翎搂着凌祈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吐槽着。 “哎,思玄魅力大嘛。另外一个小破班长算哪门子君王啊……”凌祈哑然,女孩们的笑声好像冲淡了那一丝丝离愁别绪。 不过该来还是要来的。 机场广播里不断提示着飞往S省古都市秦川机场的航班即将登机,金雁翎和两个女孩相互拥抱道别,眼里依然有些不舍。凌祈犹豫了许久,小心地说:“雁翎,回去一定要让人来接你。而且……回去不要自己开车。” “自己开车?我不会开车啊。”金雁翎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我想多了吧,路上小心,到家一定给我电话!”凌祈咬咬牙,强作镇定地说。她知道那件事的时间不是现在,但是依然有些挥之不去的恐惧占据了她的身心,一种……害怕失去金雁翎的恐惧。 看着满族少女的背影消失在电动扶梯的尽头,凌祈默默走到休息区的长椅边,颓然坐下,全身轻微颤抖着。平时坚强豪爽的她现在却显出了少有的脆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理弱点,凌祈的弱点显然就是那个刚离去的女孩。 “阿祈,你怎么了?”关影看到凌祈的反常有些惊慌,赶紧从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凌祈拧开盖子灌下一口,黑漆的双眸里已经泛起了水光,看得关影目瞪口呆。 “阿祈……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很舍不得雁翎回去?” “不是的。”凌祈别过脸去,她也有些惊讶这眼泪怎么变得如此不争气,也许是女性特有的多愁善感吧,自己不知不觉中正在被慢慢同化吗? “那是怎么了?别这样吓我啊。”关影关切地在凌祈身边坐下,随即把她抱紧,“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如果你觉得我也是好朋友的话,好吗?” 突然被关影这样抱住,凌祈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忍心拂逆了她的好意。她沉默了片刻后说:“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那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朋友,我和她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在机场的分别。” 关影有些讶异地直起身子,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她抬起手谨小慎微地点掉凌祈眼角的泪痕,就像在擦拭名贵的瓷器:“对不起阿祈,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我自己想的太多触景伤情而已。”凌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今天才知道你是本地人,我送你回家吧,然后我再打的回学校去。” “不行!太晚了!”关影一把拉过凌祈的手,脸蛋因为激动有些涨红,“现在都8点多了,到我家至少要40分钟,回校再一小时,那就10点多了!跟我一起回家去!” “哈?”凌祈脸上尴尬了一下,“就算10点多哪里会晚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什么和什么啊,你以前玩也就是在学校外面,现在可是要坐车穿过跨海大桥和郊区,哪能一样呢!别以为你会打架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女孩子家大晚上不许一个人跑!” 我了个去……凌祈扶住额头翻了个白眼,这小妞怎么突然就变成事儿妈了啊:“可是,我这么去你家不好吧?我又不认识你爸妈,太唐突了不是?” “怕什么,我又不是带男人回去,况且家里就我妈在,我爸常年出差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可是……”凌祈眼角一抽,明显抓住了那句“又不是带男人回去”。 “你平时不是挺爽快吗,现在怎么突然这么磨蹭啊,别废话了,我叫我妈来接我们!不许跑!”关影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死死抓着凌祈的胳膊。 虽然自己现在是女儿身,可是这么贸然到一个女孩家里过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凌祈觉得自己居然对这个任性的女孩束手无策了,她无奈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夜幕上凝着一弯弦月,透过机场巨大的玻璃窗散发着一丝冷锐。 小翎,一路平安…… —————————————————————————————————— 同一片天空下的数千公里外,也有个人同样注视着那弯离别钩月。 缅甸仰光,总督官邸酒店。 一个男子倚在香木包裹的柱子上,左手扶着精致的阳台雕栏,右手把玩着一团阴冷的寒光。那是一把不过四寸长短的碳钢小刀,如一只乖巧的蝴蝶般在他指尖翻飞。 哼,当时的月亮也是这副德行,细得几乎让人看不见,却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男子面色复杂,愠怒、不甘、失望纠缠在一起,额前一道狰狞的伤疤轻微地颤动着。 阳台的阴影里藏着一个身影,脑袋始终低垂着20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是一双眸子始终盯着那男子,还有他手里的刀。 “阿平,那边的货情况怎么样。”男子突然换了个弹耍的方式,把小刀轻巧地甩上半空,转成一片冷亮的圆,落下时又能稳稳地用两指擒住那锋利的刀刃。 “是这样的陈哥,今天本来想见将军一次,可是只见到他的副官。”阿平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那边的说法是今年气候不好,收成有些少了,货源紧张。” “这么说,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加价了?”小刀依然在圆盘和亮线间不断切换姿态,只有停顿时才能看清那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双刃凶器。 “虽然副官没有直说,但是这次的货竞争应该很大。” “有意思,技术组那里分析的情况如何?” “今年缅甸乃至整个东南亚的雨水都偏多,预计整体收成的确会减少20%左右,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增加新的客户。” “明天不就知道了么?”陈奇手里的刀突然静止了下来,“这次的家伙有没有带够?” “全部是根据您的意思准备的,特别增加了手雷和榴弹的数量。” “嗯,明天的戏会很好看。”寒光一闪即逝,阿平只觉耳边掠过一道寒风,小刀已经钉在了他背后的木墙上,一只壁虎在刀尖下颤抖了数秒,僵死不动了。 “是,陈哥早点休息,阿平告退。”阿平的脸上并没有变化,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陈奇看着阿平关上豪华套间的房门,慢慢拿出一把手机,输入一串号码后注视了很久,才按下了拨通键。 “喂,哪位?”话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清脆但是有些沧桑。 陈奇没有答话,表情有些复杂。 “喂?说话啊,不说挂啦!” 还是没有答话。 “……是奇哥?” 陈奇瞳孔一放即收,迅速挂断了电话。 快春节了吧,又是一年么?陈奇的脸上罕有地出现了些忧伤,他抽出手机卡,丢进了楼下的喷泉里。 第60回:你喜欢女人? 要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在F省还真没有比X市做得更好的了。长达25公里的胜利大道,本质上是一条偏僻的中心区环岛路,其中70%以上的车流都和兆齐机场有关。尽管如此,设计时速80的双向八车道柏油路和全排闪亮的路灯让这条大路依然胜过了不少小城市的主干道。 一辆白色CRV在路灯的照耀下不断地明暗着,开车的是个年约40出头的中年妇人,她一边稳稳地控着方向盘,一边随手降低了轻音乐的音量。显然,妇人对后座上两个少女的话更感兴趣。 “妈,你知道吗,别看阿祈样子挺娇柔的,人家篮球打的可好了,还有一身了不得的功夫呢!别说女孩子,估计全学校也没几个男生能打得过她!”关影斜靠在后座上挽着凌祈的胳膊,脸上尽是兴奋的表情。 “是嘛!那么厉害啊!难怪阿祈会救了我家小影那么多次,阿姨真要好好感谢你才对!”中年妇人会心地笑了笑,瞟了一眼后视镜里凌祈的俏脸。 “阿姨言重了,关影是我的好朋友,当然要互相帮助的!另外我只是有些三脚猫功夫而已,没她吹的那么神啦,阿姨别误会了。”凌祈回答得很得体,趁着妇人不注意转头瞪了关影一眼,示意她别再乱说话。 关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所以说妈,你可要好好招待她哦,上次阿祈为了救我还被撞伤住院了。” “啊?这么严重?你这小丫头这么久都没回家,净在外面惹事!阿祈啊,我家小影不懂事,总是给你添麻烦真是对不起。”中年妇人有些惊讶,语气里多了些歉疚。 “不不,那只是个意外而已,和关影没关系的,阿姨不用往心里去!”凌祈赶紧解释了一下,同时对着关影狠狠龇了下牙齿,就差直接暴力捂住她的嘴了。 “唉,阿祈你不用客气。本来小影的朋友就应该好好招待,何况是救她的恩人呢!这么晚了你们也饿了吧,阿姨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 晚上近11点,CRV才载着一车欢笑回到了关影家,一个看起来规划得相当不错的新小区。夜宵中凌祈了解到,中年妇人名叫吕冰,是X市双语重点中学的资深英语教师,她丈夫关泽凯则是需要经常出差的远洋海员,一年最多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家。平时母女俩相依为命,关影上大学以后她反而轻松地过起单身贵族生活了。 一套大概150平方的三房一厅打扫得异常干净,清爽的简中式装修显示主人独有的品味。凌祈刚换上拖鞋就被关影急急地带进了次卧,连仔细参观的机会都没有…… 原汁原味的女生房间就是不一样,到处都是带着可爱气息的家居装饰,空气中仿佛还飘着淡淡的清香。关影迅速从衣柜里翻出换洗睡衣,顺便还挑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睡裙递给凌祈:“阿祈,你个子比较高,估计也就这条宽松的睡裙能穿吧,将就一下咯!” 还没回过神的凌祈刚愣愣地接过衣服,关影竟然就大咧咧开始脱起衣服,嘴里还嘟囔着:“那边的电视可以看,电脑也可以玩,我先洗澡啦!” 这女孩的动作相当麻利,等到凌祈反应过来,关影身上就只剩下贴身衣物了。她脸上一红,赶紧偏过头去,除了金雁翎,其他女孩的身体她还真不好意思这么直接“观赏”。 “嘻,你的脸红了哦,不会是害羞了吧?”关影暧昧地看了凌祈一眼,只穿着条小裤就抱着睡衣浴巾走进浴室。 看到浴室门关上,凌祈松了口气,下意识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在书桌旁坐下。她瞟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距离预计的航班降落时间还有20分钟左右,金雁翎应该还未开机。掏出了手机一看,里面居然有蔺繁发来的信息,刚才聊天时估计是没听到提示音吧。 “我晚上住在关影家,明早才回校,下午回家,晚了先睡了。”凌祈犹豫了一会,给蔺繁回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就答应来关影家借宿,看这架势可能还要和她同床共枕,这算不算对金雁翎的“出轨”呢?女孩无奈地摇摇头,望向窗外的夜空,心却飞向了1300公里外的S省。 等到凌祈洗好出来时,正好撞上吕冰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她下意识把手里的浴巾往身前挡了挡,却根本遮不住那双嫩白的长腿。女孩心里尴尬,暗骂关影给的这条吊带睡裙实在太宽松,裙摆又因为身高差而短得可怜,一个不慎就会春光外泄…… 好在吕冰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只是交代两人别聊得太晚,就退出了房间。关影坐在床上吹着头发,玩味地盯着凌祈若隐若现的身体,眼里有些异样的光芒。凌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顺手拉过床上的被子盖在大腿上,端起牛奶挡在两人的视线之间。 “阿祈,你真的好漂亮!”关影喃喃自语着,声音掩盖在电吹风的噪音里。直到她关掉机器,才让凌祈听见了要说的话:“阿祈,你想不想找个男朋友?” “啊?”凌祈呛了一下,赶紧咽下嘴里的牛奶,“不,我想我不需要什么男朋友吧。” “可是我看蔺繁学长和那个简羽捷对你都有意思,还有传说中的惜少,这么多好男孩你都不考虑吗?他们条件都不错哦,大家都觉得好可惜呢!” “我才不想和男人谈什么恋爱呢!”凌祈听得烦了,随口答道。心里早就住了一个金雁翎,自认为还是直男心理的她实在不想讨论和男人恋爱的问题,况且现在青炎会的情势难辨,哪有心思去谈什么恋爱呢? “好吧,不谈这个,你赶紧吹干头发,然后我们就睡吧。”关影眼睛亮了亮,递过电吹风,又把床单又细细地抹平。 “话说,晚上我们要一起睡吗?你家里还有没有客房啊?”电吹风的噪音又响起来,为了让关影听清楚,凌祈把音量提高了不少。 “没有哦,总不能让你睡沙发或者地板吧,妈妈会骂我的!都是女孩子怕什么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关影脸上有些兴奋的笑意。 “呃,就是有些不习惯吧,我自小都是一个人睡。”试探无效,凌祈皱了皱眉头,看来要过个忐忑的夜晚了…… 白色U608突然欢乐起来,凌祈关掉电吹风一看,立时喜上眉梢,迅速搓开了滑盖:“雁翎,到了吗?……嗯嗯那就好,有人来接不?……上车了啊,很好,多久可以到?……知道了,你到了就赶紧洗洗休息,坐那么久飞机肯定累了吧。……拜拜!” “雁翎下飞机了,估计半小时后就会到家!”凌祈兴奋地说,合上手机重新开始吹头发。 关影的眼里一黯,很快又挂上了笑容:“那就好咯,你也可以赶紧睡啦!” 女孩的床的确不一样,凌祈享受着软绵绵的床垫,隐隐还带有一丝幽香。但是只有一床薄被,左边还躺着个妙龄少女,她只能尴尬地缩在床边的角落,关影却不客气地靠了上来,导致一米八宽的大床空了至少三分之一。 “阿祈,你身上好香……”关影面向凌祈侧卧着,凑近来轻轻地嗅了几下,右手挽着凌祈的胳膊,左手顺势从短短的裙摆下探进,搂上了她的腰际。 凌祈退无可退,整个人僵着不敢妄动。她感到关影在耳边呵气如兰,心跳砰砰加速起来,加上腰上奇怪的酥痒,脸上不禁飞起红霞,心想:女孩间有些亲密动作也属正常,可是这好像有点……过了吧? 关影的左手轻轻的捋着凌祈腰间的曲线,踌躇了一会,轻轻问道:“阿祈,你是不是……喜欢雁翎?” 凌祈心中一惊,迅速转过头,在昏暗的卧室里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她感觉到,关影的那双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和我的关系很好,是最好的朋友。”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人揭穿心思,凌祈的解释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不对吧,我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像是看朋友,更像是看……恋人。”关影的声音越来越近,左手也在慢慢上移。 “恋人?怎么会呢,你看错了吧……”凌祈再次苍白地挣扎。 “阿祈,你不喜欢男人吗?还是你喜欢女人呢?”关影步步紧逼,声音裹上了一层娇艳的魅惑。 “我是不喜欢男人……”身上被摸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凌祈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突然意识到关影好像正在把自己往歪路上领,赶紧大声解释说,“可我不是喜欢所有的女人啊!” “好吧,那不重要。”关影嘴角微翘,小手在敏感地的边缘游移,感受着凌祈细腻的肌肤,“阿祈你知道吗,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你却已经救过我两次,而且都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我真的……好感动。” “是吗?保护女孩子是应该的……呃,我的意思是,只有我会打,当然要保护你们!”凌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暗骂这脑袋为什么突然智商暴跌得这么厉害,堪比去年的股灾了! “而且,你那个时候,很帅,比男孩子都帅!” “是吗?谢谢夸奖了。你也……哎……啊……”凌祈实在不知道说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突然她感到胸前传来强烈的刺激,是一种温柔的爱抚造成的,和上次被流氓非礼时完全不一样,顿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嘻,开个玩笑,早点睡吧。”关影感到掌中的柔软产生了变化,又恶作剧地捏了捏,迅速把手抽了出来,连带转身到一气呵成,只留下背后的凌祈面红耳赤地大口喘着粗气…… 第61回:团圆 春节,一个牵动万亿中华儿女之心的节日,她蕴含着强烈的民族情感:团圆。无论身在天涯海角,游子们都会千方百计地回家,回到那个生养自己的故土,和亲人团聚。 2008年2月4日,立春,丁亥年腊月二十八。 江南的季节感觉总是比北国慢上几拍,立春的节气寓意北方雪融大雁归的春天已经冒头,在这里却刚进入隆冬最寒冷的时节。后天便是除夕,X市的大街小巷已经挂满了洋溢喜气的艳红,沧源大厦也不例外,整栋建筑外部一片艳阳。但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楼内少有的冷清,只有些本地的保洁人员为了拿一笔节假日奖金还在兢兢业业地打扫着。楼里的大小公司本着发扬人文关怀的精神,几乎都已经让员工回家过年了。 可是,如果没有家呢? 36层,还是那个巨大奢华的办公室,却有两个孑然一身的男人还在这里逗留。 陈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低着头站在柱子的阴影里,而是坐在一张红酸枝太师椅上,轻靠着流线型的椅背,手里捏着一只紫砂茶杯。顺着望向杯中清茶的目光回溯,这男人的眼里竟然有些眷恋,眷恋这种“生”的感觉。 “正宗的明前龙井,确有独到之处啊。”说话的人坐在右侧的另一张太师椅上,与陈奇间隔着一方小巧的茶几,他把饮尽的空杯放回几台,食指上的焰状翡翠戒指闪过一抹绿影。陈奇马上放下杯子,端起紫砂壶给那人又斟满一杯,然后继续靠着椅背一言不发。 “能和我一起喝这个等级的明前,不过五个人,当中也包括你。”余政平把视线凝在窗外的夜景上,眼中逐渐朦胧成一片迷幻的光影。 “我知道,老大其实一直也没有忘记我。”陈奇也一样盯着窗外,视线却没有焦距地飘着,这特殊的日子,不可避免地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出色,货应该都运到金洋堆场了吧?” “是的,今年马来西亚和印尼的植物油、橡胶品质都很不错,价格也合理。”陈奇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言辞,“可惜缅甸我们遇到了些阻碍,最重要的那批货因为气候原因提价了。” “这大半年东南亚雨水偏多,罂粟产量下降也正常,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亲自跑一趟。”余政平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点着,言语间透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将军那里肯定会坐地起价,会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处理呢?” 陈奇眼里的煞气一闪而逝,平静地说:“原来会长早有预料,小陈佩服。” “其实你也有所预感了吧,虽然没和我说,但阿平他们采购的那批家伙不就是应对这种情况么?”余政平依然言语平缓,但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还是散发了出来。 “不是所有的买家都有老大你这样的气魄,如果不是你默许,阿平也搞不到那么多玩具,最后肯定还是会被将军狠狠宰一刀。” “哼,南洋的蛮子,以为手下带着一队雇佣兵就目空一切了?”余政平冷笑一声,“难怪他永远只能窝在缅甸的穷乡僻壤种花!能和我们竞争的应该还是HK那帮家伙吧,洋鬼子在东南亚吃的亏够多了,他们铁定掀不起那么大的浪来。” “老大说的是,也只有HK的组织有我们这样的狠劲,不过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很少有人敢把手雷挂身上去谈判吧?咱青炎会嘛,总有些不要命的人。”陈奇眼睛微微一眯,扬起了下巴。 “是啊,97以后,他们的势力大大削弱,却还想和上头对着干,这种不自量力的态度,几个脑袋都不够用。”余政平似笑非笑地回答,“你们用这么凶悍的手段,会不会影响明年的交易呢?” “量总是那些量,浮动不了多少。这回吓走了大部分买家,下次不卖给我们,难道他留着自己炒菜?” “啧,这么多年,小陈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性子。但要不是你这股悍劲,青炎会也不可能有今天!”余政平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轻轻在陈奇肩上拍了拍。 陈奇偏过头看了余政平一眼,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的样子:“现在所有的货都屯在金洋堆场,不知道海关那里能不能过得去。” “马上就春节了,也不用指望那些人有多认真去干活。林沧熙已经把于向前那边打点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可以先过一批,重要的留在节后那一周过,七天的假期足够让人变得麻痹的。” 听到林沧熙三字,陈奇面色一凛,自己刀头舔血出生入死,这小子却在国内长袖善舞,地位隐隐有赶超之势,他如何能不急、不怒? 每到觉得可能有去无回的时候,陈奇就会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哪怕只是听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对他也就足够。这次缅甸之行陈奇言语间没有多大波澜,实际上情势完全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感受过被人用枪指着头吗?如果有,感受过被十支步枪同时指着头吗?那个坐在藤椅上穿着墨绿军服的男人只要一个响指,自己和参会的兄弟,七颗脑袋在半秒间就会变成碎烂的西瓜。就靠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铁疙瘩,手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按钮,才能力挽狂澜。屋外空地上榴弹的爆炸声,则成为敲定交易的最后一声落锤…… 余政平,你,真的值得我和我的兄弟这样出生入死吗?不对,我,为的不是你,是青炎会! 余政平收回左手,点上了一支香烟。身边养的究竟是听话的狗,还是野性的狼,他早就心里有数。青炎会的香火,应该传给他最看得起的那个人,就算他还年轻,就算他不配合,自己也应该继续争取下去,趁着,自己还活着。 两个各自拥有豪宅的人,剪影映着喜庆的街灯,却同样是无家可归。 —————————————————————————————————— 除夕夜,凌祈在父母的带领下来到Z市的一家高级酒店,与父亲一系的亲戚围炉,这是她作为女孩第一次接触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堂亲们。凌隆一辈有兄姐弟三人,作为长子的他连带自己的女儿也成了长孙。听着尚在初中的堂弟妹一口一个“祈姐姐”,凌祈尴尬地一一回复着,心里回忆起自己作为“麒哥”带着弟妹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真是恍如隔世……或者说,早已是隔世。 最大的惊喜却是已经过世的长辈又活生生地出现,恐怕回到过去最好的福利莫过于此了吧!凌祈激动地看着在2010年就逝世的爷爷又精神矍铄地招呼自己,快步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埋在老人怀里时女孩险些掉下泪来。 凌祈的爷爷凌墨扬生于齐鲁大地,长在书香世家,却在日寇犯我疆土时毅然于弱冠之龄投笔从戎,加入了八路军。老人这一参军就是一辈子,解放战争时跟着陈#毅元帅和粟#裕大将领衔的第三野战军一路南下,来到南国的F省扎根成家,最后在Z市军分区政委的正师级位置上退休。 自小受到父亲影响的凌隆兄弟都曾披上过那身橄榄绿,故此凌家堪称军旅世家,而幼年的凌祈最喜欢的便是缠着凌墨扬听老人当年戎马生涯的故事,在想象中演绎那段战火纷飞的历史。她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报效祖国的夙愿,加入人民警察也算从另一个渠道得偿所愿了。 很快一桌人酒足饭饱,大人们开始聊天扯皮,孩子们则兴冲冲地看着电视节目。凌墨扬很奇怪长孙女为何会一反常态,缠着自己不停地问着些关于战争年代的问题,这女孩从前对这些可从来不感兴趣呢!他哪里能想到,那个乖巧的女孩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腔热血的青年灵魂,一心只想重温幼时的回忆而已。 “说到八路军,那个时候的条件可有够艰苦呢!”老人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头,思绪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当时来的一批新战士年龄跨度很大,已经20出头的我仍算是小字辈。整个连里只有七个人和我年龄相近又谈得来,可惜活到抗战结束的包括我只剩下两个人。” “没办法,爷爷不用太过伤心,战争就是这样,总会有无法预料的牺牲,能活到最后的都是幸运儿。”凌祈安慰道,虽然这些故事她早就听爷爷翻来覆去讲了许多遍,可现在依然津津有味。 “是啊,我们俩就是幸运儿,连经验丰富的连长和指导员都没看到胜利的那天,反而是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活下来了。”凌墨扬眼角的鱼尾纹抿到了一起,神光凛凛的眸子又亮了起来,“我还记得那兄弟,一个高个子是楚地人,名叫方志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着家里来到咱鲁地讨生活,被鬼子扫荡,勘勘逃出来就参了军。” “那,爷爷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怎么可能呢?内战的时候我们被分派到不同的队伍,我跟着三野一路南下,就再也没见过他。那个时候联系又不方便,他是否在世都不知道了。” “也是,不然央视那个‘等着我’就不会那么火了。”凌祈笑了笑,自己的问题确实幼稚了点。 “等着我?那是什么?”凌墨扬奇怪地问。 “呃……没什么,我可能记错了吧,爷爷不用放在心上。”凌祈吐了吐舌头,这节目2014年首播,现在才刚2008年呢…… 第62回:螳螂捕蝉 年幼的时候,寒假是个特别惹人喜欢的时节,借着春节的东风,吃个肚满肠肥还能顺道掠夺些压岁钱,每个孩子的脸上都会带着满足的笑容。但若自己不再年轻时,这些童年欢快的日子反而变得索然无味了,是节日变得无聊,还是心变得麻木呢? 元宵一过,寒假已经接近了尾声。大年前后家里一直宾客不绝,厌倦了那些表面人情世故的凌祈整日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专心啃着从俞南图书馆带回来的书本。重走过去的人生,自己有什么理由再像年少轻狂时那样虚度光阴?没有实打实的本事,凭什么在那个可怕对手的魔爪下守护自己的家庭? 轻微的推门声响起,古舒娴端着一杯微温的柠檬蜜走进来。看到孩子用功读书本是件让父母欣慰的事,可是这一读就是好几天,她不由得担心女儿别把自己闷傻了。 “阿祈,读书认真是好事,但你也不能总憋在家里啊!客人也不见,东西也不买,不觉得闷吗?”说话间古舒娴已经把瓷杯放在了凌祈的右前方,顺手就去翻她面前那本书的封面,“侦查学?这是你们上课的内容?这不是警校才会读的科目吗?” “不,这是我下学期要选修的,感兴趣就先借了本回来预习。”凌祈不动声色的把书恢复原状,顺手盖上了写着好多常人看来是惊悚内容的笔记本。 “这样啊,我的女儿这么好学,妈妈很高兴!”古舒娴微笑着在凌祈的肩膀上拍了拍,“可是过节也别老是呆在家里看书,跟朋友出去玩吧!” 凌祈正要回答,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她快速扫了一眼滑盖上显示的人名,抢在古舒娴之前把手机抓了起来。 “我在家里。……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我今天没空啊。……啊?……那你等会。……再见。” “怎么,谁找你啊?听声音还是个男的?”听筒里溜出一个轻微的男性声音,让古舒娴警惕起来。 “哦,一个同学,说集体活动叫我一起去。”凌祈收拾好书本,站起来走向衣柜。 “让他上来坐坐啊!”古舒娴还是有点怀疑。 “不要,我不喜欢家里随便来外人。我出去一下,晚上晚点回来。” “不会是新找的男朋友吧?别瞒着妈妈!”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米色毛衣连身短裙,底衬黑色连裤袜的少女推开了一楼的电控门,倚着凯迪拉克的青年见状马上踩熄了烟头。 “你还有这种穿衣服的风格啊,难道为了见我还特地打扮了一下?”方惜缘眼前一亮,从上往下扫描了一遍女孩被修身毛衣裙和纤细腰带勾勒出的有致身姿,目光滑过一对线条流畅的长腿,停在了那双淡黄色的皮质雪地靴上。 “拉倒吧!找不到喜欢的衣服,只有这种穿了比较不会冷的。”室外的低温让凌祈打了个轻微的冷战,她随口应着,迅速矮身躲进了凯迪拉克的副驾。 这个身体的原主好像对保暖秋裤特别反感,一条库存也没有,牛仔裤要是少了这最佳搭档,大冬天非要冻出个老寒腿来。凌祈在连裤袜外头再加上裤子的反#人类穿法被古舒娴否决以后,只好用毛衣裙代替,按着记忆中金雁翎的冬日打扮给自己来了一身……别说,神奇的连裤袜相比秋裤既灵活又暖和还特别有安全感,凌祈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女孩能在寒冬里穿着裙装招摇过市了。 方惜缘紧跟着爬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凯迪拉克的车身因为引擎空转轻微地震动着,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凌祈舒服地解下围巾往座椅上一靠就懒得动了。看着大半个月不见的少女突然换了打扮风格,心中略有波动的惜少鬼使神差地问:“这么冷的天你就穿个薄薄的裤袜不会冷吗?” “不会啊,这袜子哪里薄了?可暖和呢,比秋裤什么的好多了。”沉浸在温暖舒适中的凌祈条件反射地用左手两指拈起大腿上裤袜的一角给对方看,像是在证明她所言非虚。 原本被黑色裤袜包裹的美腿就容易让人怦然心动,这会儿再加上凌祈无意的挑逗动作,俨然成为了致命的诱惑……方惜缘感到喉咙一紧,默默地咽了下口水,一时间忘了把车挂上前进挡。 发现凯迪拉克发动以后半天没个动静,凌祈有点不耐烦地转过头,正好对上惜少稍显蠢萌的表情。她眼角一抽,略带嫌弃说:“发什么呆?赶紧开走吧,我妈八成正窝在楼上的阳台朝这张望呢,别害得我回去没法解释!” “啊?哦!我知道了!”心中有鬼的方惜缘干笑了一下,迅速驾车开出了小区。 晚上8点,灯火辉煌的X市就像雪莲般在严寒中傲然盛开,熙攘的人群丝毫不畏冬日的凛风,各式各样的冬装反而把冬夜打扮得更加妖娆了。一对青年男女在云鼎湖边缓缓前行着,比旁人要更高挑的个头让他们颇为引人注目。 “今天什么风让惜少这么有兴致请我吃饭啊?看不出你还挺能吃辣,在F省有这水平的很少见嘛。”凌祈踱着步子任风吹起她的发梢,有围巾保护露在V领毛衣裙外的脖子,加上手里温热的奶绿,倒是没觉得冷。刚才恶作剧地找了间湘菜馆,没想到方惜缘的吃辣水平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一份剁椒鱼头倒有大半是进了这家伙的胃里。 “又不是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方惜缘跟在侧后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的背影,突然觉得生活中那些所谓温馨时刻也不过如此,“其实我不是F省人,我爷爷的老家那古时候盛产重甲步兵,所以男的基本上都是大块头。说起来,我和楚霸王项羽还是老乡呢!” “切,你不就是个儿高点么。”凌祈忽地停下脚步倚在湖滨的围栏上,回过头微微扬起了下巴,“我还是齐鲁人呢,齐鲁大汉听过没?” 方惜缘哑然失笑,与少女并肩靠着围栏说:“听是听过,但明显你和‘大汉’是占不了边的,还不如多读点书做个当代李清照,扬了齐鲁美女的名头。” 凌祈闻言面色一黯,幽幽地说:“美女就算了吧,我对那没兴趣。况且S省才是出美女的地方,像雁翎那样的就比我好多了。”说到这她抬起头望向茫茫夜空,算着还有几日就可以和金雁翎再见。 “走吧,我带你去别处逛逛。”方惜缘察觉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准备换个阵地。两人默默走向停车场,凯迪拉克亮起头灯正要开出车位,一辆香槟色的宝马从车头前5米左右的地方掠过。方惜缘瞟了一眼车牌,突然踩住了刹车。 “怎么不走了?那车已经过了。”凌祈奇怪地问。 “你有仔细看清那部车吗?” “……好像宝马7系吧,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林沧熙的车。” 凌祈一惊,再转头看去,宝马已经开出了数十米,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对跟踪有信心吗?”她迅速扣上了安全带。 方惜缘笑了笑,凯迪拉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威町大酒店的霓虹像瀑布般从楼顶倾泻而下,不愧是X市顶级的消费场所。过往的人常被这不惜工本只求绚丽的奢侈所吸引,在心里默默虚构一个自己在里面声色犬马的画面。林沧熙的座驾缓缓开进了威町楼前的临时停车点,马上有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迎上来打开了车门。不远处的凯迪拉克故意打开了大灯,能照亮对面的同时让别人无法看清自己的车牌。 “林沧熙居然自己开车,这倒是很少见。”方惜缘两手平搭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宝马,“那个他要接上车的女人你认识吗?” “我应该见过,让我想想。”凌祈紧紧盯着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妇,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职业装,外套一件浅色风衣,年龄目测在35到40之间。林沧熙亲热地挽着她的手,穿过了旋转的玻璃门走出大堂,引进宝马的副驾。 “她好像是久安的常务副县长,叫黄什么……对了,黄云心!”凌祈一拍脑袋,当年父亲在久安就任时,她曾经见过这个县委常委,在清一色的男性官员中,长相气质俱佳黄云心非常显眼。 “有意思啊,林沧熙居然还能和久安的女官搞在一起?”方惜缘直起身来,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这个黄云心和你爸的关系怎么样?” 凌祈睨了一眼惜少,有些不爽地默背起当年听过的传言:“她和我爸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而已,至于他们的交情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听说黄云心以前嫁了了个商人,还有个小女儿。前几年离了婚以后仕途反而平步青云起来,Z市里有不少她提拔的传言,说的可不好听,当然这都是道听途说的。林沧熙也是一个丧偶的主,虽然有个不小的儿子,但他们搞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哦。” “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挺关心时事的,这种政界的八卦新闻都能讲的有板有眼。”方惜缘抬手在女孩头上轻拍一下以示鼓励,又在手被她抓住之前迅速缩了回来。 “你丫别老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凌祈的注意力都在刚发现的惊人八卦上,压根没注意方惜缘的动作有多暧昧,她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说,“同样是久安的官员,林沧熙同时接触我爸和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单纯为了工业区的事情,和你爸这种主官搞好关系就差不多了,没必要专门接触常务副县长这样的二把手,况且他和黄云心刚才的动作根本不是普通的关系,你见过孤男寡女大晚上从酒店出来谈正事的?”方惜缘的手搭在凌祈背后的靠枕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除非,他想在久安发展一条新的线,甚至是扶植一个新势力。” 凌祈听到有关父亲的事情,顿时紧张起来:“新势力?他想做什么?!等一下,常务副县长算是下一任县长的有力竞争者,难道……” “谁知道呢,你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对凌县长多点信心吧。现在是螳螂捕蝉的关键时刻,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方惜缘看着宝马毫不犹豫地开进夜色中,踩下油门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同一时间,一个女孩靠着云鼎湖的栏杆,手里拿着一把手机,上面显示的照片赫然是刚才方惜缘和凌祈湖滨漫步的样子。女孩的手指一按,画面又变成了两人走向凯迪拉克,任谁都会觉得,照片里就是两个登对的情侣。 “呵呵,果然如此,不知道雁翎会怎么想呢?”女孩慢慢走向一部白色CRV,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 第63回:乱 有人说,真爱一个人,就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把她认出来。凌祈就是这个状态,尽管走出机场的人群密密麻麻,她还是一眼就锁定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女孩。 凌祈的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双眸里闪耀的是一种深深的眷恋,一种足以让身边的关影眉头紧锁的眷恋。该怎么形容与金雁翎再会的心情呢?凌祈的心里更多的是欣慰和平静,能看到她安全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行色匆匆的金雁翎拉着行李箱走了数米,才看见了栏杆外的凌祈和关影,她兴奋地向两人挥了挥手,步伐一下加快了。接机的两个女孩身边还有个壮硕的身影,是顶着凌祈不太友善的眼神依然坚持跟来的陶李蹊,经过了一个寒假的心理斗争,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机会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不是吗? 简单地用过午饭,陶李蹊亲自开着帕萨特把三个女孩送回了学校。由于上学期末大家都在紧张地准备考试,凌祈想要感谢陶李蹊他们帮自己脱险的请客就一直拖到了新学期。骨子里知恩图报的男儿性情让她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人情给还上,得知篮球队的大男孩们基本都回校以后,这次聚会便定在了次日晚上。 是日夜,“星期五”大排档里塞了一桌子人高马大的家伙,引得经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篮球队的这些彪形大汉不但挺能打,还特能喝,也不管夜里的春寒,一眨眼功夫一箱小地雷就空了。刚开学就有这么一大帮豪客上门,老板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又送上一箱,心里暗暗计算着晚上能有多可喜的收入了。 除了关影因身体不适告假之外,当时在场的各位人物全部到齐。金雁翎因为酒精过敏只能喝饮料,凌祈和陈欣怡的杯里则都是腾着泡沫的啤酒。既然女生都这么给面子,整桌的气氛当然是热烈无比。 凌祈豪爽的推杯换盏看得蔺繁心惊肉跳,生怕她贪杯喝醉,结果这男孩的关心不但没得到美人认可,还惹来各种没心没肺的调笑。凌祈好像已经对这种情况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不管桌上如何旁敲侧击地起哄她和蔺繁,女孩都能不露声色地敷衍过去,徒留那男孩暗自失望去了。 “前天回来#经过东区的时候我特地看了一下,怎么一个寒假过去那‘江湖吃客’就关门大吉了?”凌祈与陶李蹊简单碰了个杯,喝之前先抛了个问题。 “这我还真没注意呢!”陶李蹊眉头一皱,暂时停下了闷杯的动作,“有三哥撑腰,那烧烤店在俞南应该是很吃得开的。难不成惹上了你以后,被哪个仰慕凌大小姐的霸道总裁给端了?” “你个贫嘴的桃子,怎么不说人家良心发现回家种田去了?”凌祈笑骂了一句,干掉了杯中黄汤,“搞不好他被派出所盯上所以望风而逃了呢。” “哎,我说你能尊重一下学长别这么乱叫行不,小心下回部里的活动我让你跑双倍的腿!”陶李蹊亮了亮见底的杯子,歪着嘴巴威胁道。 “噗哈哈哈,桃子你就别拿官职压学妹了,你敢让她跑双倍的腿,蔺繁就敢让你跑十倍的圈,自己好好掂量啊!”李峰的大嗓门跟扩音喇叭似的,惹得别桌食客禁不住地朝这张望。 一片闹哄哄中,谁也没注意到陈欣怡的脸上掠过一丝冰冷,只有她知道,江湖吃客的倒闭肯定是林文枫的手笔,那不言而喻的动机让这位大美人的醋坛子里加入了一点就炸的硝化#甘油。 最可怕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被抛弃,一种是妒忌,偏偏陈欣怡此时的状态两者都沾了边,凌祈这回怕是躺着也中枪了。 同一时间,俞南贵宾楼宿舍。 整个寒假下来,方惜缘光陪着汪凝搞各种应酬就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瞅个空子找凌祈出来散心还碰上林沧熙的八卦事件,一个春节过得真是身心俱疲。总算挨到开学,他赶紧找了个借口逃回俞南,此时正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暗叹生活还是学生的好……可惜还没放松够,手机铃声就打断了他的享受。 “耳钉啊,来上学了吗?……怎么了?……关影?我们班那个和凌祈走的比较近的女孩吧。……我跟她不熟啊,干什么?……真的假的?我去看看。” 挂掉手机,方惜缘莫名其妙地走到阳台往下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思考了片刻,离开了阳台。 “惜少,原来你住在这里,难怪平时一下课就不见踪影了,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呢!”关影看清来人后嫣然一笑,依然靠着路灯杆子。 “过奖了,我并不是什么大少爷。你是叫关影吧,有什么事吗?要找我就直接打我的手机,不用通过耳钉的。”方惜缘眉间轻蹙,暗暗猜测这个女孩的来意。 “耳钉?你说的是白宇吧,我倒想打你的手机,可是你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人都难得看到几次,哪里会有你的手机号啊。”关影略微调整了一下身体重心让自己站得更舒服点,眼前这个魁梧的青年总有一股让她感到紧张的气势,“我是有事情找你,不过这里不适合说话,最近的俞南宾馆有个咖啡厅,去的人不多,到那边说如何?” “悉听尊便。”方惜缘平静地说,迈开长腿已经走到了前面,关影鼓了鼓腮帮子,纵然有些不爽也只能顺从地跟上。 俞南宾馆的咖啡厅是个比较尴尬的存在,整个宾馆的消费水平已经超出了普通大学生的承受能力,教工们基本上又都有自己的宿舍,因此这里主要接待的都是外地送孩子读书的家长。现在是晚上9点多,普遍在45岁以上年龄段的家长根本没有泡咖啡厅的闲情逸致,整个店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客人散落在大厅的角落,这种互不干扰的环境很适合商量事情。 这个女孩是有备而来,她想做什么?方惜缘微笑着抿了一小口蓝山,眼神罩定了对面那个娇小的身影。 “其实,我是想和你求证一些事情。”关影看上去有些紧张,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要和方惜缘这种人平静地交流,没有点胆量和见识是不行的,何况是一个女生,要不是她有可凭恃的情报,这会儿估计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是不是对凌祈有好感?”组织了许久的语言,在方惜缘散发出的压力下她只能简化成这么直接的一句。 方惜缘略略偏过头,斜着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似笑非笑地说:“问这种问题做什么,总不会说你对我有意思吧?” “别胡说,才没有!”关影气愤地反驳,她没想到这家伙开口就这么轻佻,“拜托你正经点!如果你喜欢她,我们的对话就会继续,如果不喜欢,那就当我今天没出现过!” 难道她是凌祈叫来试探我口风的?不对,她的性格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情。方惜缘迅速推翻了这个可能,关影的话已经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何况自己的确对凌祈有些想法,但听无妨嘛! “你先说说吧,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你们发展到了什么阶段?” “发展?得了吧,我跟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谣言。” “你就对她一点好感都没?” “好感?有没有这个我很难说,你们流传的段子看来不够可靠啊!” “你!”方惜缘无休止的打太极气的关影憋红了脸,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交流呢?!她努力让心情平静了一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对她有兴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她不可能接受你。” 方惜缘眉间一蹙,又迅速抹平了:“哦?此话怎讲?” 关影深呼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底牌:“因为她根本不喜欢男人。” “你说什么?!”方惜缘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看得关影不禁往后一缩,“你的意思是……凌祈她……是同性恋?” 关影的眼睛一眯,方惜缘一瞬间的感情变化还是被她敏锐地抓住了,既然有了这个基础条件,她已经肯定自己的计划可以继续实施。 “是不是同性恋就看你自己理解了,她不喜欢男人,而且有喜欢的女人,我这么说你明白吗?”关影端起咖啡慢慢地喝着,目光从刘海下偷偷地瞄向对面的男子。 “那凌祈喜欢的女人又会是谁呢?” “你觉得呢,和凌祈走得最近,最受她照顾的女孩。” “你是说那个金雁翎?” “如果你想要赢得凌祈的芳心,恐怕要先切断这两个人的联系吧。另外我再附赠一条信息,金雁翎对你很有好感。”关影微笑着,惜少和凌祈之间果然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人的感情还真是复杂呢! “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方惜缘突然又恢复了刚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眼神好像能透过身体直接照进关影的内心,上一个有这种眼神的人,是在屏风的陈奇。 关影执着咖啡杯的手不觉一抖,浅巧克力色的液体激荡之下飞溅出了几滴,洒在深色的地毯上。那种可怕的眼神连凌祈都有些承受不住,何况是这个普通的女孩。 “行了,我不知道你今晚特意跑过来和我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和凌祈是什么关系,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好自为之!”方惜缘叫来侍者结了账,站起身来丢下关影扬长而去。受惊的女孩回过神来,气愤地咬住了下唇。 她没看到的是,虽然方惜缘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心里却从来没有这样混乱过。 第64回:同庆楼 相比中心区的繁华亮丽,隔江相望的外江区就要逊色许多。这里是鸱尾江的入海口,小小的冲击三角洲上却沉淀着肥沃的土地,自古以来便奠定了这一带农业发家的基调。自从30年前X市被定为经济特区后这里便是全市现代化的发祥地,可惜土地面积不过60平方公里出头的外江区注定在房产和商业上潜力有限,在中心区一日千里的爆炸式发展后她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亏得该区政府还算醒目,及时调整了发展方向,在中心区重商业发展的路线外另辟蹊径,反而把外江区建成了闻名遐迩的信息产业基地和全国十大港口之一,全年的GDP大有与中心区一争雄长的气势。当沧源集团的足迹踏上这里时,这个走港口重工和高新技术路线的地方注定会在X市的历史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黑色的丰田霸道带着一阵尘土驶出了金洋堆场,坐在后座的于向前回头瞟了一眼大门边那四个镀铜行楷大字,弯了弯嘴角:“沧熙,最近你们集团的动向不小啊,连这种东西都敢动,也不怕掉脑袋吗?” “所以今天特地让关长大人来给我们把把脉,看看这路子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后座另一边的林沧熙递过一支雪茄,看于向前叼好以后再殷勤地补上支点燃的火柴。 “有我在自然是没问题,但你们也别玩的太过火,公安那自己也要打点清楚!” “这个自然,全年我们也就这个时候会进一批,接下去就不是我集团的人处理了,那边的家伙建议于兄还是少接触的好。” “嗯,我理解。道上的朋友也跟我讲过那个刀疤脸的事迹,虽然勇悍凶狠、油盐不进,但有时候不讲究变通,优点也会变成缺点的。”于向前吐出一口烟雾,顺手打开了车窗。 “不过你放心,这个人不喜欢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关系铁一点的就局限在公安那一块。不到万不得已也没必要和他撕破脸,不然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林沧熙往扶手座上的烟灰缸里点掉一些火灰,脸上的笑意突然浓起来,“今天在堆场的事情之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于兄,上回外江区政府批下来的那块地已经开发好了,今天就带你去看看。” 于向前偏过头来说:“看你笑的,难道还有什么意外惊喜?” “于兄可别忘了,当年我们拜把子的时候小弟说过一句,有好东西一定会第一个给你享受,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忘记过。” “就冲你这句话,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假不了。”于向前拍了拍林沧熙的肩膀,眼中闪现一丝精光。 大半个小时后,霸道开进了一片颇具民国气息的小城区,这是外江区的偏僻地带。不同于中心区粗暴的开发会留下那种连监控都看不清的角落,这里还是忠实保留了一些数十年前的人文景观。沧源集团正是已开发旅游项目为名,通过复杂的关系网申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地盘,至于后期做了什么,区政府就不一定管得到了。 于向前有点好奇地望着车窗外的僻静小镇,远方的丘陵他倒是不陌生,自己在中心区的海景房正好和它隔江相望,加上望远镜还能看到清王朝在山脚下建造的锁江炮台遗址呢!正揣度着,车子已经开进了一片类似小型庄园的地段,于向前不禁眯起眼睛思考起来。 这是一栋八层高的楼房,外墙清一色的黄色贴砖,加上红色的窗框和从一楼大厅一直延伸出来的红色地毯,咋看下倒有些喜庆却俗气的意思,难道这就是林沧熙所谓的惊喜? “林董,于关长,欢迎来到同庆楼!”早早在大厅门口候着的几个人快步迎上来,当先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仪态万千的女子,目测年龄不过三十出头。 嗯……声音很动听。 这是于向前对女子的第一印象,细看之下她虽然不是倾城之貌,但却媚骨天生,眼神隐隐就是带钩的,想必是林沧熙千挑万选出来的佳人吧!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安排管理同庆楼所有事务的总经理李嫔小姐,别看她年纪轻轻,在酒店管理这方面可是极为优秀的人才呢!”林沧熙比了个手势,李嫔微微对于向前施了个礼。 “放心,林总挑选的人才肯定有独到之处,我可不敢看轻了你。只是李小姐才貌双全,让我十分欣赏呢!”于向前眼神平和地注视着面前美妇,礼节性地与她握了握手,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不过,沧熙你说的惊喜,就是这栋酒店吗?” “嘿,于兄误会了,虽然李小姐是酒店管理人才,但不代表同庆楼就是个酒店啊,或者说……它可不只是酒店。”林沧熙笑得很深奥。 “还请于关长随我来,同庆楼刚刚正式投入使用,您可是林董请来的第一位客人呢。”李嫔侧过身平伸出左手比了个“请”,于向前也不客气,一前一后和林沧熙走进了大厅。 刚通过灵敏的自动门,大厅中的一项物事就吸引了于向前的注意,那是一尊几乎一比一大小的关公像,威风凛凛的二爷手持青龙偃月刀面向大门,整个大厅的逼格好像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金丝楠?”在海关浸淫多年,看遍千奇百怪入关货品的于向前瞬间辨认出关公像的材质,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印象中林沧熙一直是低调内敛的人物,不知为何在同庆楼这里却总有些张扬奢华了。 “于关长好眼力,这是林董特意从蜀地挑选回来的极品金丝楠木雕刻的,关二爷义薄云天,既能镇邪又能招财,他是想让来的客人也沾沾这财气呢!”李嫔媚眼如丝,言行举止却高贵大方,形成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于向前也呆了呆。 “看不出沧熙你也开始搞这些形象工程,是不是跟我们这些体制内的人混久了学歪啦?”于向前笑道。 “于兄见笑了,这可不叫学歪,做生意的有些东西必须信啊。而且不做得够档次些,哪里对得起这里的客人呢?”林沧熙笑得很自然,但于向前还是抓住了他话里的话—— 这里是招待什么客人的? 跟随着李嫔的引领,于向前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同庆楼参观个遍,这一路走下来纵是见多识广如他也暗自心惊: 这里的东西确实奢华得有些过分。 一楼的接待厅略过不提,二楼就是装潢奢华的餐厅,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和贵气的镶边珐琅餐具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接待规格的高大上。三、四、五楼是娱乐场所,KTV、舞台、酒吧、泳池、影院、按摩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双人蒸汽式冲浪浴这种神奇设备。六楼是不超过十间客房,虽然比不上七楼的总统套房,但也不是那些五星级酒店可以比拟的。顶层则是库房及办公室,为整座同庆楼的运转提供后勤支援。 这……这简直就是宫殿嘛! 一通走来已经是晚膳时间,两人坐在专门开出的包厢里,瞅着一个个明显经过挑选的靓丽服务员不断进出忙碌,桌上很快就摆上了诸如鲍翅雪丝之类的稀罕玩意儿。 “我说沧熙,这我就有点搞不懂了,你们沧源不是已经开发了威町这样的大酒店,又何必在这偏僻小镇搞这么个迷楼别院一样的东西呢?”于向前的目光扫过高脚杯里的洋酒,他知道这些液体的来源是服务员手里的那瓶路易十三。 “迷楼别院?于兄这个形容倒是非常的贴切啊!”林沧熙眼含着笑意,举杯与于向前先碰掉头炮,“就像于兄看到的,这个地方我可以说是不惜工本打造,请的人也就两种:我的肝胆兄弟,以及达官显贵。生意这东西,要舍得投入,才会有更好的回报。” “有意思,那我是哪种人呢?”于向前似笑非笑。 “你么,两种都是!” “哈哈哈哈,好一个两种都是!冲着这句话,沧熙我敬你一杯!” 又是一杯洋酒见底,林沧熙支退了包厢里的服务员,同时向站在角落里的李嫔使了个眼色,这美妇微微点头,给于向前留了个千娇百媚的微笑,默默退出房去。 “于兄,这个地方以后就是我们兄弟相聚的定点了,虽然偏僻了点,但是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开着那部公车来,总是个隐患。” “也有道理,不过这里距离我家至少也有个20多公里,没车总是不方便的。”于向前轻轻晃动这高脚杯,好似在欣赏里面剔透的琥珀色。 林沧熙心领神会,连忙说:“这个小意思,于兄喜欢什么车型,明天我就去搞一辆来。” “这怎么好意思,总让沧熙你破费。” “哪儿的话,小弟我也就能帮于兄做点这些小事,相比你给我带来的东西,这些花费根本不算什么,百来万的太显眼,五六十万的给你总是没错的。”林沧熙顿了顿,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话说于兄和汪洋集团的高层有什么交情吗?” “交情谈不上多深,但是汪洋的总裁汪凝我还算认识,难得的女强人呢!” “认识就好说了。”林沧熙小心翼翼地说,“汪凝的儿子好像和你家欢欢挺熟的吧?” 第65回:偶遇 “汪凝的儿子好像和你家欢欢挺熟的吧?” 纵然林沧熙说得小心翼翼,于向前闻言面上依然变了颜色,那个家伙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几年前和结发妻子劳燕分飞时,于向前本想着从此甩掉个大包袱能够一身轻松,不料一场空难把前妻与她的情人送去了西方极乐,只留下可怜巴巴刚上初中的于晓欢又被送回了父亲这里。有道是再细心的爹也比不上普通的娘,何况是本来就没什么责任感的老豆,于晓欢从此变成了三不管的青春期少女,毫无悬念地在太妹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中心区这一亩三分地里凭着于向前当时的市海关副关长地位,于晓欢算是个惹不起的主,身边小弟无数,男友走马灯般的换,一血的200金给了谁估计她也记不清楚。偏偏软硬不吃性格嚣张的方惜缘出现了,哈雷彗星般砸碎了少女大姐头的心防。年少不经事的二人经过一系列相杀很快坠入爱河,基本把各种校园狗血言情桥段都演绎了一遍…… 原本在醉心事业又和林沧熙混得风生水起的于向前眼里,女儿不过是顽皮刁蛮些,直到不慎发现她书包角落里的安全套,才让这位刚上任的关长大人炸了毛。时任男友方惜缘便触上了霉头,险些背了把关长千金破#瓜的大锅。加上两人在一起的十几个月里,向惜少示好的妹子们无一例外遭到于晓欢的残酷#迫害,终于让方惜缘的忍耐达到了极限。 还以为分手就是逃离这个偏激疯女的好办法,谁知直到上大学,于晓欢始终不离不弃……啊不对,死缠烂打,几乎把方惜缘折磨得身心俱疲。可是在于向前眼里,自己的女儿一定是吃亏的受害方,惹她伤心也等于刷了自己面子,因此惜少在关长大人眼里的形象就从来没高大过。 “你说那个叫方惜缘的小子?汪洋这几年在国际贸易上确实成绩不够理想,难道你想曲线救国从汪凝的儿子入手?”于向前的脑海里迅速把回忆过了一遍,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 林沧熙好像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效果,不但没有扯开话题,反而揪着方惜缘的大名不放了:“前段时间欢欢还因为这个方惜缘搞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估计她没和你说吧?” “什么事?!”于向前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唉,欢欢对这小子的痴心我也听说过,有时候于兄你还是别压制的太狠,试着去疏导推动也许效果会更好,何况这汪洋集团的少公子家境也很不错嘛。”林沧熙却顾左而言他,慢慢地吊着对方的胃口。 “行了,别卖关子。欢欢的性格太过刁蛮,感情上更是幼稚,你的建议还是收着吧,别让你儿子来乱打她的主意!”于向前更加不爽了,偏过头自顾自倒了半杯路易十三,装着深色液体的水晶杯壁上反射出一张隐着怒气的面容。 看到火候差不多,林沧熙马上换了个角度推波助澜:“阿枫哪里能配得上欢欢,于兄可别说笑了。事情是这样的,方惜缘上了大学以后和一个叫凌祈的女孩走得很近,欢欢估计是气不过,居然召集了一群混混想教训那女孩。也算那小丫头运气好,方惜缘及时出现放倒所有混混,当着欢欢的面把凌祈抱走了。你说这可不只是打翻醋坛子了吧,根本是那小子的挑衅!” “这臭丫头只会惹事,居然连我这个做爸的都瞒住了!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何必死死咬着那姓方的不放?”于向前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方惜缘是在国外长大,学了一身不错的自由搏击吧?那几个混混伤的如何,我还不信欢欢这么大事都压得下去!你肯定掺和进去了吧?” “于兄你这话说的,你这亲爹不管,难道我这干爹也不管吗?我过去以后看到那些混混每个都伤得挺惨,欢欢这小姑娘脸白的跟纸一样,扑上来那个哭的,做干爹的再不帮点什么心里哪里过意的去!” “好了好了,欢欢的臭脾气也有一半是你惯出来的,再这么搞下去估计她对你比对亲爹都亲了。”于向前慢慢把怒容换成了笑脸,“你说那个叫凌祈的女孩又是怎么吸引了方惜缘的?” 林沧熙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着说:“这个小丫头哪里特别我倒不清楚,不过说来也巧,最近我们沧源不是到隔壁Z市的久安县投资了个工业区么,她就是久安县长凌隆的女儿。” “哎呀,这倒是挺巧,回头我干脆再劝劝欢欢别老傻傻吊这一棵树上。” 林沧熙眉头一皱:“于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欢欢若是真心喜欢那方惜缘,你可不能放任这段姻缘溜走啊,而且今天这事儿可千万别跟欢欢提起,我可是跟她保证过绝对不透露给你的!” “你这家伙,跟着我那傻女儿一起胡闹!”于向前笑骂了一句,“姓方的小子我也考虑过,如果不是太傲气了,倒是挺适合欢欢。好吧,看来我也应该关心一下女儿的感情,大姑娘了再不管就迟啦!” “这就对了嘛,来,为了欢欢的幸福,咱这干爹和亲爹再喝一杯!” 觥筹交错中,于向前心里默默疑问着:林沧熙什么时候还有这闲情逸致去关心一所大学里的事情了?他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为林沧熙提供俞南情报的白宇,就是自己手下办公室主任科员白德胜的儿子。 —————————————————————————————————— 这几天凌祈总觉得日子过得不舒坦,因为方惜缘那个高得神奇的到课率。自从转生为女被丢进盛产好学宝宝的309以后,凌祈就再没享受过当年逃课小王子的待遇。除了选修的体育,其余只要是集体出动的必修课,她一节也没落下过,因此也目击了方惜缘开学至今必修大课百分百出勤的神迹。 光是惜少这种反常的出镜频率照道理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不适,但是感应一向敏锐的凌祈发现,方惜缘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招呼,特别是自己与金雁翎嬉笑打闹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会更加的……怪异。 这小子抽的什么风?凌祈暗自奇怪着,但久而久之也就淡定地无视了,反正青炎会那里暂时没有什么动向,这少爷爱怎么看人就怎么看吧,自己的生活有趣的地方多着呢! 生活有趣当然是好事,但是有趣过头了就不好玩了,比如金雁翎看方惜缘时同样怪异的眼神……比如某次即将发生的偶遇。 这天放学,法学院的高挑姐妹花照例相互挽着走向食堂,在经过校门口的转角时凌祈的手机响了,她祈祷了一下最好不是方惜缘又生什么事,掏出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凌祈吗?今天来郊区看个项目,正好经过你学校,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反正你刚下课,不如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吧?”话筒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凌祈努力回忆着究竟来自哪个人的声带。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刚下课?” “这个好说,你往左边看。” 凌祈一愣,依言往左看去,透过俞南的铁艺围栏外墙,她看到了一辆黑色哑光漆的锐志,和倚着车门向这里招手的青年。 这不是林文枫吗?他来搞什么? “你就在这一直等到我下课?你就不怕我下午没课吗?” “我相信我会等到你的。”林文枫换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去,还是不去? 凌祈心理斗争了一下,想到上一次的接触太过匆忙,或许这次会更有机会打探到一些消息吧,于是她和金雁翎大概交代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走向那辆丰田轿跑。金雁翎默默看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表情有些迷惑,突然她的瞳孔放大了,因为她看见另一个方向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对面的商业街向校门走来。 林文枫带着颇具魅惑的笑容优雅地为凌祈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凌祈礼貌地点了个头,正要上车却听见侧后方传来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 “祈儿,你去哪儿?” 女孩倒吸一口冷气,有点僵硬地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了惜少有些阴郁的脸。这男人嘴上在和凌祈说话,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个手还停在车门边缘的家伙。 “呃……一个朋友,请我去参加个聚会。”凌祈心里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朋友?介绍一下啊?”方惜缘依然冷冷地看着林文枫,不知不觉又向凌祈靠近了半米。 方惜缘不认得林文枫,不代表林文枫不认得方惜缘,从父亲那里得来的照片他早看过多次,况且不只是这个正主儿,连他身后的跟班林文枫也不陌生。耳钉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以后瞬间吓得脸色一白,待林文枫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他才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你好,我叫林文枫,是凌祈的朋友。”林文枫嘴角微翘,向方惜缘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祈儿的朋友么?我叫方惜缘,幸会了。”方惜缘也伸出了右手,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第一次碰面了。 第66回:枫缘会 原来他们两个互相不认识吗?怎么还是跟仇敌似的? 凌祈谨小慎微地吸了一口混杂着诡异氛围的空气,一只手搭在锐志副驾的侧梁上忘了放下来。她觉得眼前两个人的这次握手就和国家德比前皇马巴萨队长互相打招呼一样,表面上一团和气,内里却恨不得生撕了对手,只不过人家是在竞技层面,他们却是在现实层面啊…… 也不知道这两个平时都特别臭屁的家伙今天是不是约好的,都穿着款式颜色相近的休闲衬衫和牛仔裤,不同的是方惜缘脚上是休闲皮鞋,林文枫却蹬着双厚底的户外登山靴。两人个头几乎一般高,类似的半长碎发加短刘海,英俊水平差不多的脸上看起来却是方惜缘邪气了三分。凌祈暗想:除去立场因素,这俩高富帅还真不分上下,不过都没我以前帅就是了。 “看文枫兄弟一表人才,不知道是祈儿的哪路朋友,又在哪里高就呢?”结束了短暂的握手,方惜缘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高就不敢,我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在一个建筑检验公司上班,晚上正好有个聚会凌祈感兴趣,我来带她去多认识些朋友。”林文枫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已经放在身侧的右手突然又举了起来,绕过凌祈如瀑的长发,在她的右肩上轻拍了几下。 凌祈皱着眉头往右边偏了下头,正诧异这小子没事拍我肩膀做什么,回头就对上了方惜缘瞪得比牛还大的眼睛…… “奇怪了,我怎么没听祈儿说过呢,不过正巧我这也有个聚会,不少朋友都会参加,祈儿今晚估计没时间跟你去了。”方惜缘的眼睛又迅速恢复了正常,但是声音里的温度瞬间跌到了零下。 啥时候又来个聚会了?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啊?惜少平时虽然拽了点也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吧,他在想什么?一连串问题把凌祈想得一愣一愣,局势的走向已经超出了她的预判。突然女孩意识到这里分明是俞南的大门口,数以百计的学生正在穿梭出入着,自己这群跟珍稀动物一样被人围观,再这么下去从前一直隐藏的事情不就都曝光了吗? 跟惜少的瓜葛被学生知道也就算了,眼前这位可是不折不扣的死对头,就算在屏风时已经被陈奇瞧了个大概,也不代表就应该随意让第二个对头知道吧?凌祈现在苦于无法开口提醒,只好趁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从侧面的空隙溜出去,尝试跟一直躲在后头的耳钉同学通个气——这林文枫就是林沧熙的儿子,叫你家少爷别再漏自己的底啊! 显然方惜缘平时一贯冷静稳重的表现麻痹了凌祈的思维,她根本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种情况…… 少女往前挪了两步,视野里刚冒出耳钉那张强自镇定的脸,就感觉到左臂上一紧,然后就是一股巨大的拉力袭来,猝不及防的她直接被踉跄地拽回了出发地,眼前又换成了方惜缘带着些许怒气的脸。 “你干嘛,放手!”险些直接被拽进这男人的怀里,凌祈不禁气结,挣扎着想甩掉手臂上的大爪子,同时不停地对方惜缘使眼色:傻×,对方是死对头啊! 女孩奇怪的挤眉弄眼完全没有让惜少明白过来,反而让他更加不满,手上又加了点力道想阻止凌祈挣脱,结果换来的是少女因为疼痛而抽了下眼角。 不到一米外的林文枫玩味地看着这对男女拉拉扯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微笑着说:“看来凌祈你的男朋友好像对我有点误会,既然这样我还是先离开的好,给你制造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凌祈右手已经搭上了方惜缘抓住她左臂的魔爪正想往外掰,突然听到了林文枫奇怪的言论,瞬间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条件反射地答道:“别胡说,我才不会找什么男朋友!”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惜缘突然像断了电的EVA一样杵在原地,才让凌祈顺利地挣脱了那只大手。女孩揉着左臂被抓得隐隐作痛的地方,心想着这细皮嫩肉的肯定又是一片乌青了……结果视线一抬高,却看到了方惜缘混着惊讶、震撼、呆滞、失望等等稀奇古怪颜色的目光,凌祈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发毛。 “对不起,我关一下车门。” 林文枫很适时地打断了这尴尬的沉默,关上副驾的车门后他礼貌地跟凌祈等人道别,然后发动锐志扬长而去,只留下充满力量感的涡轮声在众人耳膜里嗡嗡作响。 如果把人的目光比作箭镞的话,凌祈感到自己现在一定早就被万箭透体扎成豪猪了,实在扛不住校门口一群围观群众看校园狗血言情剧一样的眼神,她咬咬牙抛下一句话便转身走向商业街: “耳钉你该干嘛干嘛去,方惜缘你马上给我跟过来!” 就像解除了定身的咒语,刚才还是断电状态的惜少一下醒了过来,愣愣地看着少女晃动着斜马尾的背影,因为带着怒气走得特快,几下已经在十米开外了。耳钉拍了拍惜少的肩膀,弱弱地反手往周围来回晃了晃食指,随即转身溜之大吉。方惜缘顺着他比划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俨然做了一回街头行为艺术的男主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顶着群众的围观向凌祈快步追去。 校门口的学生们对这种看似纠缠不清的多角恋关系特别热衷,几个女生甚至已经开始四处打探几位主角的关系,唯独一个隔着铁艺围栏目睹全程的人不但没有任何动作,反而站得像尊望夫石—— 金雁翎傻傻地看着惜少的背影消失在商业街熙来熙往的人群里,握紧双拳的同时紧紧咬住了嘴唇,眸子里泛起了一层水雾。原本在手中打算和凌祈分享的红富士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地上,顺着微小的坡度滚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好不容易在用餐高峰期的商业街里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凌祈瞪着一脸古怪表情的方惜缘,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特么是傻逼吗?!平时不是挺冷静挺成熟吗?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回事,搞到那么多学生都看见你就满意了?” 默默看着少女一副炸毛姿态,方惜缘皱着眉说:“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你还好意思问?”凌祈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他就是林沧熙的儿子!我一直在跟你使眼色叫你别乱来,这回可好了,被对头看了笑话,还坐实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男女朋友关系!你是真打算让我也被他们直接针对吗?” “林沧熙的儿子?”方惜缘又瞪了一次牛眼,“那不就是那天跟你相亲的家伙?你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我看他拍你肩膀都挺自然的!” 凌祈翻了个白眼,越说越气:“你有病啊?拍我肩膀怎么了?能不能关注点正事啊!上次陈奇当我是你女朋友算我被你卖了一回,这次林沧熙肯定也这么想了,你就是这样保护盟友的?” 在凌祈看来,拍肩膀这种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果她有意识到自己的肩膀作为“少女身体的一部分”不应该让男人随便触碰,也许就能稍微理解一下某人的纠结了。然而这个时候面对少女的质问,方惜缘发现自己除了哑口无言,根本没有方法解释刚才拙劣的表现,昏招迭出的他无疑在屏风鸿门宴之后把凌祈又出卖了一次…… 回到宿舍的方惜缘衣服也不脱,直接把自己往大床上一扔,开始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他把今天这场闹剧的全过程又想了一次,却发现脑袋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凌祈的两句话: “我才不会找什么男朋友!” “你就是这样保护盟友的?” 难道关影说的是真的?凌祈真的是个女同?她一直只是把我当做盟友吗? 我已经这么在乎她的看法了吗?原来她在我心中已经重要到这个程度了?可是……她要真的只喜欢女人,我又怎么才会有机会呢? 千万个问号劈头盖脸地砸来,方惜缘疲惫地闭上眼睛。不过几秒钟后又突然睁开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刚才好像忽略掉的人—— 金雁翎。 相比方惜缘的失败表现,林文枫在这次强敌对话中除了没能求得佳人相伴有些遗憾外,可谓大获全胜。他一边驾着自己的爆改锐志一边把今天获得的情报大概再脑海中重组了一遍。 第一,这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亲密,至少在凌祈心里并不认同方惜缘是恋人或者暧昧对象的地位。 第二,方惜缘很看重凌祈,感情投入的不少。 第三,这一次事发突然,尤其是那次拍肩膀直接让方惜缘暴露了真实想法,当然凌祈这种少女也演不到哪去,因此前两条推断有很高的可信度。 最后有一个疑点,凌祈说的那句“我才不会找什么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被揭破心事以后女孩的本能否认吧,何必纠结那么多呢?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林文枫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微笑,扫了一眼空旷的马路,用力踩下了油门。 第67回:对手的感觉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在教室里兴奋地大呼小叫了。 孙航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侧过身和旁边1班的班长轻轻地击了个掌,这个被评价为“有美人就忘江山”的班长总算在新学期给了大家一个惊喜。为了庆祝春暖花开这个大家普遍认为有点神奇的理由,法学院07级的两个班级决定周末集体到附近的度假村开展户外活动,主打项目就是最近很流行的真人CS。集体出游本就是讨年轻人喜欢的事情,再加上这个正火爆的游戏,不难理解男生们为何都变成了花果山上兴奋的猴子。 看到身边的女孩虽然激动地讨论着,但没有哪个像男生一样站起来发出奇怪的嚎叫,凌祈忍住了心里的躁动,却忍不住嘴边荡漾的笑意。大半年了,从每天艰苦训练的警营换成了悠闲惬意的校园,她都快忘了端着枪冲锋陷阵有多爽快,现在来了个机会,哪怕只是击发油漆弹的仿品,也足够让这个灵魂跃跃欲试起来。 活动伴着初春的明媚阳光如期而至,两辆大巴满载着青春的闹腾开往目的地。经过方惜缘和林文枫那次令人心惊肉跳的第一次见面,凌祈着实担心了好几天,总觉得阴魂不散的青炎会又会在她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 惜少那天极为傻缺的表现,直接导致了两人长达一星期形同陌路,凌祈这里嫌弃盟友刷新智商下限而懒得跟他扯皮,方惜缘那里却因为计较着少女的性取向和林文枫的情敌地位而整天心事重重。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散心的机会,惜少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和这傲气的女孩重新说上话,人家都不鸟你这关系还怎么发展? 一脸嫌弃地看着周围的女生们各种收拾阳伞挎包防晒装备,凌祈只稍微调整了一下遮阳帽的帽檐,就提着那个小巧的女式双肩包抢先一步跳下车。这段时间金雁翎不知为何与关影走得比较近,感到自己被稍微疏远的凌祈也想趁这个机会在心仪的女孩面前重新秀一下存在感,各怀心事的他们俨然把这次简单的户外活动复杂化了。 经过一系列休整,大部队来到了事先预约好的场地,这次的活动得到了两个班近50人响应,大家很听话地按要求穿上了运动鞋和轻便衣物,比赛时只要套上相应的战斗服和头盔就行。趁着教官正唾沫横飞地说着注意事项,凌祈偷偷溜到附近的装备箱边拎起一把漆弹枪,只看了一眼就蹙起了秀眉。 金属质感,重量还行,就是造型不伦不类的,权当娱乐吧…… 第一次对抗赛开始,平时常玩FPS类游戏的曹望和孙航分别是各自队伍的头儿,明显想在自己女友面前表现的他们非常卖力,把步步为营的攻防战变成了港版枪战片。看到这群大学生上蹿下跳子弹横飞的场面,场边作为观众的凌祈翻了个白眼,默默地转过头找金雁翎她们聊天,结果女孩们却看得入神,还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凌祈无奈地摇摇头,就差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了。 “怎么,觉得无聊?”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凌祈回过头去,正好看见简羽捷递来的矿泉水。 “不是我说,他们表现的欲望太强,完全没有战术章法。这要是实弹,没几分钟里面就死光了,还谈什么胜利呀。”凌祈灌上一口水润润喉,言语间好像在评论小孩子的把戏。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打,我看曹望这边人快打光了,看来这种无脑对射还是看谁枪法更准点呢!”简羽捷微笑地看着一脸吐槽表情的少女。 “这个时候就应该退回后方打巷战,一群人堆在空旷地是几个意思……当然要我上肯定就赢了!”凌祈打趣地说,笑容里藏着绝对的自信。 简羽捷对她竖了下大拇指:“看你嚣张的,我也是玩这个的老手,等会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水平吧!” 说话间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通过“残酷血腥”的空地对射,孙航一组以五个幸存者的微弱优势取得了胜利,看到王思玄满眼星星看孙航以及程珺鼓着腮帮埋怨曹望的样子,凌祈差点笑弯了腰。 可是第二场分组情况一出来,她就笑不起来了。原本凌祈和金雁翎、关影分在了一组,方惜缘和简羽捷分在一组,结果教官又觉得两边性别比例有点失衡,要求凌祈这里一名女生与对面的一名男生互换。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金雁翎主动提出要换到对面一组,还丢给凌祈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我想试一下跟你成为对手的感觉。” 凌祈看着金雁翎走向对方的背影,一阵怅然若失,结果被换过来的简羽捷拍了拍肩膀:“咱也不说保护,到时候我来掩护你总可以吧,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呀!” “没问题!等着瞧吧!”凌祈回过神来,并起右手两指在额角轻点了一下,好像又成为了那个英气勃发的武装特警。 关影默默地站在凌祈身侧,嘴边有微微的笑意,这几天和金雁翎说过的东西果然有效呢! 哨声刚落,几个热血青年已经端着手里的家伙冲出了掩体,明显男生们不会听凌祈这个女孩的命令,只跟着那个兴奋过头的队长无脑地往前冲。几个女生见状也鼓起勇气跑进战场,结果只会站在原地胡乱扫射的她们很快就进入了“阵亡将士名单”。 凌祈好整以暇地背靠着掩体,竖起耳朵听着战场里噼里啪啦的枪声,关影则全程唯她马首是瞻,按捺着砰砰的心跳和凌祈靠在一起。不出几分钟,教官的扩音喇叭就让大部分阵亡同学退出了战场,听到枪声逐渐零散下来,凌祈转过头对身边的简羽捷说:“你说你是老手,那么这些战术手势应该懂一点吧?” 简羽捷微微一笑:“下命令吧长官~!” 凌祈不再出声,根据教官的描述,自己这边的战友已经挂的差不多了,对面至少还有一半的兵力,她向墙后面微微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向简羽捷比划起来:“左边三个,右边四个,从左边突击,掩护我!” “关影,跟着简羽捷,没有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凌祈小声和关影说了一遍,也不管她是否明白,猫着腰就窜了出去。同一时间,简羽捷从另一个方向探出枪口,对着敌人聚集的地方扣下扳机,对方瞬间乱成一团,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掩体。这一切都进入了凌祈的判断,她知道这个游戏和现实不一样,“中弹”的敌人依然可以毫无阻碍地反击,所以打一枪躲一次才是最合适的战术。一个顺着小巷往前走的男生还没反应过来,一发漆弹就准确地打在他头盔的透明面罩上,眼前顿时一片鲜红…… “蓝队,出局一人!” 心情复杂的金雁翎紧紧跟在方惜缘身边,头盔挡住了她红扑扑的脸蛋。刚才混战结束后她在退场的同学里没有看见凌祈的身影,知道这个女孩一定躲起来了,正想着怎么结束这次战斗,己方剩余人员的阵亡报告就接二连三地传来,让她非常紧张:难道这些都是凌祈做的?她有没有这么厉害啊? 方惜缘则是一脸严肃、谨慎地贴着掩体往前移动,红队应该只剩下凌祈、关影和简羽捷三人了,刚才明显是一发子弹就让一个队友出局,这种枪法不可能是关影的,那会是谁的呢? 一枪一个,这种感觉真爽!凌祈缓慢地顺着掩体往前挪动,简羽捷则带着小尾巴关影紧紧跟在几米外掩护,两人的配合异常的默契,很快敌人就剩下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人了。 遇到方惜缘那傻缺,果断一枪放倒!但要是遇到小翎该怎么办呢?凌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脚步不禁慢了下来,突然她一个激灵,发现自己走神的时候停在了两条巷子的岔道口上,这是巷战的大忌! 刚抬起头来,过道的对面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到这边女孩手上的红色袖章愣住了,但他并没有开枪,因为已经认出了袖章的主人。 哼,是你这家伙!凌祈趁着方惜缘发呆的瞬间毫不犹豫地瞄准了他的面罩,就要扣下扳机时,突然墙侧传来一声“小心!”然后便看到金雁翎迅速冲出来挡在方惜缘面前。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凌祈看到金雁翎奋不顾身挡在惜少面前,双眼因为惊讶而瞪得老大。她心中涌上一股嫉妒的酸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应。这时候凌祈才发现,哪怕只是个游戏,要她决绝地向金雁翎开枪也是万万不能的。可是,为什么金雁翎却这样保护她的对手呢? 方惜缘的心中同样五味杂陈,看到凌祈毫不犹豫瞄准自己的脑袋,他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痛,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知所谓。然而这股失落还没散去,凌祈就因为金雁翎的挺身而出犹豫了,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真相可能就是关影所说的,那是种让人非常无力的感觉。 两个人同时垂下了枪口,方惜缘无法向凌祈开枪,凌祈也无法向金雁翎开枪,一场原本只是娱乐的游戏却在他们各怀心事中变得无比的逼真。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凌祈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一片鲜红印记,当她的视线重新抬起时,映入眼中的是金雁翎还隐隐冒出轻烟的枪口。 第68回:勇敢争取 熊熊的篝火噼啪地嘣着火星子,顺着明亮跃动的火苗看去,对面的人影因为热空气的波动扭曲得很迷幻,就像少男少女们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奇妙心事。 大家一边准备着盛大的烧烤晚宴,一边兴奋地讨论着这天的游历见闻,最受人欢迎的话题无疑是早上那场刺激性与戏剧性并存的真人CS比赛。一路所向披靡的竟然是个女生就已经够让人惊讶,没想到最后却莫名其妙输给另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让众人眼镜碎了一地。 然而剧情的神转折还在后面,趁着当时方惜缘和金雁翎还没回过神的当口,跟着简羽捷绕到敌人背后的关影结结实实做了一回补刀王,为红队拿下了最终的胜利,各位观众皆扼腕叹息自己猜到了过程却没有猜到结局。 除了胜方最后的幸存者会有奖品外,教官还专门评出了一个最佳表现奖,堪称one_shot_one_kill的凌妹妹众望所归得到了这个MVP奖项。然而现在作为奖品的那个毛兔抱枕却被她粗暴地垫在屁屁下面,毕竟漫着春寒的夜晚坐在青石条上确实冷了点,女儿身真扛不住这种冰凉的凳子。 继上回殴打教官得到的女武神称号后,凌祈妥妥地又被安上了个“女枪神”的头衔,但她对这些根本毫无兴趣,只是默默地盯着不远处金雁翎和关影围着食材桌的忙碌样子,双眼的焦距逐渐被火光模糊成一片六角形的光点。 小翎怎么会突然窜出来用身体掩护方惜缘,他们两个不是不怎么说话的吗?她竟然还为此毫不犹豫地对我开枪? 凌祈的心里泛起一股妒忌的酸味,下意识举起左手按上当时“中弹”的胸口,触手之处软绵弹手,好像在嘲笑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吃人家的醋呢!这只是个游戏而已,我多心了吧,跟个孩子一样!女孩嘴角泛起自嘲的苦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正想站起来,一个男孩却挡在了她面前。 “怎么,还在想自己当时为什么突然犹豫了吗?”简羽捷带着温暖的微笑,顺势坐在了冰凉的青石条上,明显男性对这低温的坐处没啥顾忌。 “干嘛,突然看到好朋友窜出来不舍得开枪嘛,我这人缺点就是太善良了!”凌祈睨了身边的男孩一眼,回答依然嘴硬。 简羽捷也不争辩,依然微笑着递上一杯腾着白雾的热巧克力:“虽然开春了,这晚上还是挺冷的,看你都冻得缩头缩脑了,赶紧喝一杯暖暖!” 又是这娘们的饮料!凌祈撇撇嘴,自己变成了小妞以后抗寒能力直线下降,这杯热饮虽然有点抵触但确实是雪中送炭呀!她无奈地接过那温热的一次性纸杯举到嘴边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女孩不禁抬眼向另一个身影望去。 方惜缘刚把一大筐木炭放在烧烤炉旁边,转过头正好对上凌祈的目光,这个平日不可一世的家伙却显得心事重重,愣愣地注视了少女和她身边的男孩几眼,很快移开了视线,好像在躲避什么。 这小子今天不正常吧?凌祈皱了皱眉,继续跟简羽捷侃大山,也许心情低落的时候和兄弟闲扯是最好的调节剂呢。 女生集聚的食材加工点这边,关影把串好的一支香菇串放进食材篮里,向金雁翎小声问道:“雁翎,今天和惜少搭档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吧。”金雁翎脸上微红,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远处跟几个男生一起摆弄烧烤炉的方惜缘,“他还挺照顾我的,游戏水平也很好。” 关影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说道:“不过最后还是我们赢了,没想到阿祈这么厉害,一个人干掉你们好几个队员,那些平时只会吹牛的男生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是吧,阿祈确实很优秀,她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金雁翎淡淡地说,把注意力重新回到烤串上。 “其实比赛的录像我们都看过了,是惜少先发现了阿祈,他却没有开枪,白白浪费了机会!你看阿祈瞄准他都毫不犹豫,要不是你挡在前面,估计惜少早就出局了。”关影意味深长地说,不停地观察着金雁翎的表情。 “我就是不想让方惜缘先出局而已,毕竟他比较会玩,如果他挂了我肯定也打不过你们的。”金雁翎轻轻抿了一下嘴唇,原本熟练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一串土豆片怎么也串不好了。 “仅此而已吗?”关影放下手里的活,浅笑着夺走了那串被扎得乱七八糟的土豆片,“看你当时根本就是奋不顾身的样子,你对惜少应该还有别的想法吧?” 金雁翎一惊,瞪着深棕色的眸子有些失措地看着关影,眼神却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小影你也别瞎猜,惜少和阿祈挺般配的,而且你看他见了阿祈根本舍不得开枪,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感情这种东西,要两个人都有意思才有用吧!”关影随手把搞定的土豆片丢进食材篮,牵起金雁翎的手走向洗手池,“录像我们都看过,阿祈当时发现惜少以后那举枪的动作可是毫不犹豫哦,况且上次欣怡学姐请我们吃饭的时候她也说过她和惜少根本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金雁翎呆呆地任自己被牵到水池边,直到冰凉的自来水淋到手上她才清醒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方惜缘也是单相思?!” “你为什么说‘也’呢?”关影敏锐地抓住了金雁翎言语中的关键字眼。 “啊?我……”金雁翎顿时语塞,脸瞬间烧红起来。 关影笑看着金雁翎的窘态,话语里步步紧逼:“雁翎啊,喜欢就喜欢不用害羞的!别说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有时候真的要勇敢争取一下才会有希望,这一点也不可耻!” 金雁翎听到关影的话眼里亮起精光,但很快又湮灭了:“可是……可是,如果惜少他始终不肯接受我呢?” “你觉得他这种大少爷有那么执着吗?”关影用纸巾擦干了手上的水迹,往金雁翎的头上摸了摸,“你看阿祈对简羽捷的态度就好多了,甚至对蔺繁学长都比对惜少要热情!惜少在阿祈那里碰了这么多钉子,以他的性格还真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满族少女愣愣地垂下了视线,内心开始了激烈的挣扎。 关影眼里掠过一丝狡黠,趁热打铁的言语就像魅惑的魔咒:“雁翎,想象一下,如果几年以后,你看到惜少在毕业聚会上搂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孩,你会不会后悔现在没有鼓起勇气追求一次可能的幸福?” 犹如醍醐灌顶,金雁翎缓缓抬起头来,眼里的迷茫已经一扫而空:“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影,幸福就是靠勇敢去争取的!” —————————————————————————————————— 同一片夜空下,外江区旧城,同庆楼。 “上次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买好了是吧,雷克萨斯RX?要高配!……明天就开到公司里去。……不用你管,我会亲自给于关长送去!……没错,油卡、维修卡之类的东西也带上,直接挂到威町的账户上。……嗯,上次让你准备的卡地亚明天也送到公司,就是最新的女款。……就这样。” 林沧熙挂断了电话,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是他在同庆楼呆的第二个晚上了,这个项目暂时还没跟余政平汇报最新的进度,想到那个老头子一直无法揣测的心思,久经沙场的林沧熙也觉得有些没底。以从前的经验推测,八成老头子会叫上陈奇过来当个监督检查的钦差大臣,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刀疤脸林沧熙就浑身不舒服,反正老头子已经准备退居二线,扳倒陈奇是迟早的事情! 总之,同庆楼是之后沧源进步的两大关键之一,一定意义上说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金洋堆场,深谙官员喜好的林沧熙意图把这里打造成他纵横政界的王牌,到时候高官在侧、金钱在手,就不信压不死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流氓头子! 林沧熙慢慢把表情从刚才思考时的凶狠恢复过来,拿起手边的座机拨通了内线电话,很快一男一女二人便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各找了位置坐下。女的正是那天于向前参观同庆楼时的领队李嫔,男的生得俊俏,却穿得太过时尚花俏,让人觉得这位八成是搞服装设计的时尚人士。 “李嫔,让你物色的导师怎么样了?”林沧熙半靠在真皮老板椅上,把玩着一枚纯铜打造的飞天镇纸。 “回老板,无论是形体、声乐、舞蹈,甚至房中术都找到了非常专业的人才,明天我就叫他们来给您过目。相信这批导师一定可以达到您的期望!”李嫔的声音依然温婉动人,高贵典雅的动作和妖媚勾人的眼神让林沧熙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导师都找到了,小元你可以着手开始物色相应的候选人才,用什么手段我不在乎,但是选拔程序必须严格严格再严格!记住,这些人要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只要有一个惹人不满意,你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被唤作小元的时尚男子忙不迭地应承着,顺手递过一张照片:“老板请看,最近的俞南大学里就有一个非常优秀的苗子,但是考虑到她和林公子有些关系,我觉得还是由您定夺一下比较好。” “哦?和阿枫有关系?”林沧熙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伸手接过了照片,在光滑的相片纸上,陈欣怡的笑容非常明媚。 (第二卷:狭路相逢完) 第69回:主业 新一天的X市日报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然而吸引眼球的并不是什么爆炸性时事新闻,也不是乱哄哄的娱乐八卦,而是一个占据了头版四分之一位置的招聘广告。 掠影旅游地产有限公司因业务拓展需要,特诚聘一批公关、礼仪人员及翻译。 要求女性,30岁以下,身高165厘米以上,体重55公斤以下,容貌姣好、身材健美、气质优秀,本科以上学历,英语六级以上,其他语种人才另计。通过考核者本公司将在半年试用期内提供国外专业培训及优厚的食宿待遇,试用期间月薪6000元,正式录用后月薪12000起,五险一金及奖金另算…… 所有看到这条消息的人第一反应一般是:你在逗我?这是天上掉大葱饼还附带蘸酱吧?然而一些好奇人士顺着广告下方提供的公司主页地址一访问,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掠影旅游地产有限公司虽然成立不超过五年,但旗下的酒店和旅游地产项目可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X市大名鼎鼎的威町大酒店!也就是说,这是隶属于沧源集团的子公司,那可是根正苗红的纳税大户,商界巨无霸呀! 如此大家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好事者甚至开始推测这沧源集团是不是想要开发国际旅游项目了,要知道这行当在近年可是潜力无限,这个商界巨头求贤若渴到不惜成本也就变成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如此苛刻的条件,却附带着如此诱人的待遇,无疑对一些自恃美貌才气的年轻女孩有着致命的诱惑,一时间报名信息潮水般涌向掠影公司的总部,沧源大厦22楼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是的林董,广告的效果不错,第一天就已经收到了大概200份简历,一周后我们会进行筛选。到时面试就按您的要求去办!”掠影公司的总经理罗斌唯唯诺诺地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抬起头来才发现办公室外站着个穿着时尚花俏的男子,却是前几天在同庆楼与林沧熙回过面的小元。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示意对方可以进来了。 小元也不客气,随手推门而入,稍微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拉过一张会客椅优雅地坐下了:“罗总,我真佩服你打广告的气势,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回看来是重赏之下必来美女咯!” 罗斌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作为跟着陈奇混过的人物,几年前被余政平指派到这个公司当个文官还归林沧熙管就够让他不爽了,现在居然接了个堪比选美的任务,面前又晃悠着一个太过“妩媚”的男人,不禁让他有些无名火起。 见罗斌并没有回话,小元皱了皱眉接着说:“言归正传,面试的考官我都已经准备完毕,收简历截止的那天记得一定要叫我来把关啊!要是去面试的妹子质量不过关,那可会在考官面前丢了我们掠影的面子。” 你是怕丢了林沧熙的面子吃不了兜着走吧!罗斌厌恶地撇撇嘴,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小元老师的眼光我当然是相信的,到时候绝对会通知你!在这之前我也会让公司里负责公关和前台的主管先筛选一遍,帮你节约点时间嘛!” “嘿,罗总做事情的效率果然是一流,这样我就放心了,回头林董肯定也会对你刮目相看呢!既然事情已经说定,那小元就先告退了,拜拜~” MD,不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娘娘腔么!老子迟早有一天捏死你!骨子里还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汉子,碰着这么个软趴趴又不能打骂的林沧熙特使,那拳头打空气的感觉真能活生生把罗斌给恶心死。他翻了个白眼坐回老板椅上,想了想又掏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陈哥,我小罗。……对,那广告是我做的。……林沧熙还专门派了个娘炮来监督,真没吐死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下招这么多优秀的娘们。……我会继续注意的,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挂断了手机,陈奇继续摊开手里的X市日报,把头版的掠影招聘广告反复读了一遍,然后丢给了副驾上的年轻人:“阿平,看看这玩意儿,我看罗斌那火爆张飞被逼着搞这绣花的活儿,一定要疯了吧?” 阿平接过报纸看了一会,面色严肃地说:“陈哥,这待遇有点太高了,林沧熙那究竟是什么事情还搞得这么大阵仗?” “他不是一向喜欢高调么,上会沧源大厦剪彩就搞的跟国家领导人见面会似的,但是这次还是有点古怪,这支将要成型的娘子军你觉得是做什么用的?” “我看除了色诱,实在看不出其他的啥作用,我不信他还真想搞什么高端跨国旅游啥的,那能赚几个钱?” “此言差矣,虽然我也不相信他这个娘子军是去搞旅游的,但是沧源的业务包括了房地产、旅游、娱乐、工业和跨国贸易,钱这东西没人会嫌多的。”陈奇从一个精致的烟盒里夹出一支玉溪,手快的阿平马上给点上了。虽然这烟的档次和陈奇现在的身份有些不搭,但是作为一个念旧的人他十几年嘴边就没换过其他的牌子,身上另一包好烟都是留给客人的。 “咱的主业不还是‘跨国贸易’么?”阿平笑着说。 “是呀,‘跨国贸易’!”陈奇也笑了,这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所以林沧熙会大动干戈的地方一定是为了服务这最赚钱的主业。我猜他八成是想靠这支娘子军去打通官场上的人吧,但我很好奇这藏娇的金屋他会放在哪里呢?” 阿平眼里一亮:“陈哥果然英明啊,我还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依照以往的惯例,如果林沧熙新做了什么项目来藏这群美女,余老大那肯定会让你去监督监督,到时候就清楚了!” “嘿,你想的到,那狡猾的林沧熙自然也想得到,看来他这藏娇的地儿应该是不怕我查的,但知道了地儿也好,改天说不定也会让你去享受享受!”陈奇呼出一口烟雾,朦胧间只来得及看清他锐利的眼神。 “这……小的不敢!”阿平一惊,马上低下头不再多说。 “瞧你吓的,想要什么我会给你,也不必犯着杀头的危险不是么,让车速再快点,不然一会赶不及去久安了。”陈奇似笑非笑地说,驾驶座的司机听令应承了一声,奔驰600的速度又提了上去。 几辆凯美瑞停在一片宽阔的水泥广场上,几个司机正靠着各自的车聊着天,远处几个男女清一色戴着安全头盔,慢慢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进了热火朝天的工地。 “县长您看,这一大片都是工业区的一期建设工程,总共有三个企业项目,总面积大概2000亩,主要是重工和化工园区……”工业区建设的负责人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根据现有的进度,一期工程多久可以投入运营?”黄云心把右手额前遮挡着阳光,问话的同时却不停地观察着凌隆的表情。 “经过大半年的建设,一期工程已经完成近半,正式投入运营估计要到年底,赶得上市里面的进度要求,如果进口的原材料程序简单些还可以再加快。”负责人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预计。 凌隆一边看着手里的规划图,一边顺着他的讲解把现场粗略地审视一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向负责人交代说:“关于原材料进口程序这里我会让黄常务继续跟进,你这里保持这个进度就行。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赶工,一切以保证安全和质量为前提!我们这要做的是长期的大项目,任何环节都马虎不得!” 负责人听了连连点头,旁边的跟拍记者迅速把领导的意见记录了下来,心想晚上的新闻稿又有着落了。 突然一阵沉闷的车声传来,一行人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奔驰正向这里开来,很快停在了工地的不远处。车上下来几个西装笔挺的人,领头的正是陈奇。 本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的他看见前方的一行人立刻皱起了眉头,虽然站得远看不清楚对方各人的长相,但看到跟拍记者和周围人等众星捧月的架势,陈奇马上推断出这批人马八成是“长”字辈的领导。 看到陈奇几个朝工地走来,几个腿快的政府办人员马上拦了上去,阿平立刻上前说:“这是沧源集团的副总郭品忠先生,来看看我们投资工业区的进度。” 阿平的音量恰到好处,几米外的凌隆听在耳里,马上把规划图往负责人手里一塞,大步上前说:“不知道沧源的副总郭先生亲自到访,有失远迎了,我是久安的县长凌隆,幸会!” 陈奇略微一愣,随即微笑着和凌隆握了握手,在他的印象里官员都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像凌隆这样有亲和力的县级一把手倒是第一次见,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好感:“凌县长客气了,这本是我私人的行动,没想到正好碰上你们这些县领导,看来我来的正巧啊!” “既然来了,正好跟着我们工程的负责人一起看看,我们也需要沧源集团的意见建议啊!”凌隆的脸上挂着非常职业的笑容,但当他的视线扫过陈奇的额角时,表情轻微地僵硬了一下。作为一个参军数年的人,他对陈奇额头上的伤疤感到有些诧异。 这不是枪伤吗? 第70回:隐线 大致把工业区的规划图看了一遍,虽然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但跟着工地负责人的介绍陈奇还是基本了解了整个工程的情况。就算和林沧熙不和,陈奇依然对他的长袖善舞暗暗心惊,能够把这么大的项目搞起来,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自己在经商和开发方面确实输了不止一筹。 一路上凌隆举手投足间沉稳又不失风度,既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又恰如其分地展示了一个县领导应有的威严气概。作为常年出生入死的人,陈奇对这个县长身上隐隐的军人做派有了一丝好感,心中暗自思量道:原来方惜缘身边那小妞的父亲是这样的人物,难怪能教出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孩。 视察完整个项目后时间已近中午,不爱与这些政府官员多做纠缠的陈奇婉拒了凌隆留他共进午餐的好意,踏上了回X市的路途。 “陈哥,这个工业区比我们想象的规模要大了不少啊,林沧熙那边这回是来真的了?”刚开出工业区范围,阿平就按捺不住从副驾扭过头来。 “无论如何这些投入不会有假,但是有一处地方我很奇怪,不知道是规划失误还是有意为之。”陈奇深呼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全地区规划图,“我看到一期工程的化工厂放在东南角,这个项目听介绍是个工业原材料生产加工什么的。” “呃……陈哥我不明白,放在东南角有什么问题?” “这个地方和X市郊区差不多,冬夏两季的风向分别是西北风和东南风,但是这厂子里据说有不少大型储油罐,到了干燥的夏天还放在上风向,总觉得是个隐患。” “那您觉得有必要和余老大汇报一下吗?” “容我再考虑考虑,搞不好林沧熙在这里还真留了一手,这个狡猾的家伙……另外你注意到那个女副县长了吗?” “那个姓黄的女人?长的是不错,这年头女的这么年轻当上副县长不多吧,难道这妞……” “我不关心她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我只是觉得奇怪,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好像知道我的身份一样。” 阿平瞪大了眼睛:“不大可能吧,陈哥你用的都是假身份,一个在政府里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好说,如果她真的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内部有人把信息泄露了出去。考虑到这女人的姿色,搞不好她和林沧熙有一腿,消息就是从他那得来的。” “这就有点……陈哥你可千万要小心了,官商勾结的对手不好惹。” “嘿,现在局势不明朗,我们只能先静观其变。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推断的那样,林沧熙在久安所图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工业区那么简单,他肯定有埋了什么隐线!”陈奇眼中的凶光逐渐强烈起来。 —————————————————————————————————— 自从那次真人CS项目之后,凌祈就觉察到身边几个人的表现有了异常。先是金雁翎好像有意无意地疏远了自己,对于那天对自己开枪的事金雁翎不过以“想获得胜利”这样的理由敷衍掉了。凌祈想尝试与她恢复往日的亲密却实在不知如何下手,现在两人的关系与当年完全不同,对于女性“同性友谊”的处理凌祈完全是个门外汉,不禁有点狮子咬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相反,上学期经常神出鬼没的方惜缘却总在尝试与凌祈套近乎,因为金雁翎的事情已经心烦意乱的女孩对惜少完全没有耐性,无数个软钉子像暴雨梨花针一样砸得惜少灰头土脸。 唯一没什么变化的是关影,始终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凌祈身边,好像有逐渐取代金雁翎和凌祈形成法学院新一代姐妹花的趋势,然而以她的身高要再现凌祈和金雁翎的效果还是有些强人所难的…… 这学期为了躲开蔺繁那只大苍蝇,凌祈放弃了继续选择篮球课的意向,转为同在体育馆内的健美课,惹得309的女孩们大呼不可思议,难以想象就凌祈这小胳膊小腿的往那群肌肉男堆里一站是个什么刺目的效果。其实凌祈选择这个项目的动机非常简单,一是要继续强化自己的力量,省的在可能的战斗中再吃了力有未逮的亏;二是想靠金雁翎她们近点。也不知道这群女孩是不是故意商量好的,金雁翎、关影和程珺、王思玄的体育课在这学期对调了,但是女性的瑜伽课依然超出了凌祈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天晚上,提前完成力量训练的凌祈顶着一群肌肉男冒火的目光走向场边,火速把自己香汗淋漓引人遐想的曲线包裹进了宽大的浴巾里。天蓝色的头套把女孩因为出汗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到了后面,露出小半截如白莲滚珠的额头。她一边心里暗骂这群筋肉色狼不知检点,一边从背包里掏出汗巾和饮水,迅速避进了女性更衣室。 经过几次满目香艳的刺激锻炼,凌祈现在基本能达到“只要不直视就能心如止水”的境界。她小心地避让着那些衣衫不整的青春靓丽,把自己的紧身运动装备换成了保暖的春装,然后前往另一间训练房。 二十多个女孩排成了松散的方阵,把这间瑜伽室占得满满的。凌祈很快在群芳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金雁翎在眼神与凌祈对上后只是淡淡一笑,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在做的动作上;关影则笑得花枝招展的,因为走神把动作都搞得有些变形了。 凌祈饶有趣味地靠在训练房的门框上,余光突然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容。一头大波浪的卷发拢成一束蓬松的马尾,曲线玲珑的身材在优雅地动作演绎下变得更有诱惑力,凌祈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住,一时间忘了移开。 陈欣怡缓缓地完成了一个较高难度的动作,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门口有些发愣的凌祈,她先是有些诧异,很快就微笑着向对方点头示意,然后继续投入这个优雅的运动中去了。 十分钟后,四个女孩聚在了训练房外的走廊上,凌祈和陈欣怡有些鹤立鸡群的外表立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个看傻的男生甚至为此遭到了身边女友毫不客气的揪耳朵惩罚……凌祈把准备好的饮料拿出背包,却发现少了一瓶给陈欣怡,有些尴尬。 “没关系,我自己有准备,而且我不喜欢喝饮料,你不用在意。”陈欣怡微笑着打开自己的保温杯,周围弥漫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 “哇,是花茶吗?”关影像个顽皮的小兔子凑上前,硬要往杯口里瞅。 陈欣怡把她的脑袋轻轻推开,浅笑着说:“是你不喜欢的茉莉#花茶,别看了!” “哦……”关影有些失望地缩回来,随即往凌祈身上一靠,“没关系,我还有阿祈带的饮料!” 陈欣怡微微蹙眉,又很快恢复了原状,心里却不安定起来:这个女人怎么和关影混的这么熟了?而且几个月不见,她好像……变漂亮了? 凌祈今天穿的是高领的线衣搭配布制热裤,底衬黑色的裤袜,加上外面的女式长款风衣,相比夏天时千篇一律的牛仔T恤确实要美了不少,尤其是那双圆头的淑女鞋,一下就把幼稚的板鞋给比了下去。女孩并没有注意到陈欣怡有些妒忌的表情,只是略局促地把关影稍稍推开,朗声问:“欣怡学姐也选了瑜伽课吗?怎么前几次课我都没看到你?” “哦,我的体育课已经修满了,只是和瑜伽老师比较熟,今天抽空过来一起锻炼而已。”陈欣怡敛定心神,不紧不慢地说,“倒是凌祈你选了什么课程,怎么不一起选这瑜伽课?总不会还是上学期的篮球吧?蔺繁那小子确实是挺粘人的。” 凌祈闻言脸上一呆,心想蔺繁好像说过跟她挺熟,八成是那臭小子又乱嚼舌根了!但嘴上还是要先把问题给回答掉:“我不喜欢瑜伽而已,我这学期选了健美,就在一楼另一边的教室。” “不错,看来你是想走带点肌肉的性感路线哦~”陈欣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惜你刚大一,不然倒是很符合掠影这次的招聘标准。” “掠影?那是什么?”凌祈皱了皱眉表示闻所未闻。 “哎呀,这就由我来解释吧!”关影嗖地又窜了出来,抓住机会秀一次“本地人”的优越,“掠影是X市最好的旅游地产公司之一,听说他们最近要招一批公关、礼仪和翻译,要求超级严格但是待遇非常优厚哦!” “然后呢?这公司有什么过人之处吗?”金雁翎好不容易插上了一句。 陈欣怡笑着揉了揉关影的头发:“这个就我来说吧,掠影这个公司曾经找我去拍过平面宣传广告,据我所知它在X市的旅游地产业确实没有什么对手,旗下非常多优秀的项目,比如那家全市最好的酒店威町就是它管理的。这次掠影要招的人要求是165以上55公斤以下的年轻女孩,还要本科学历英语六级什么的,条件有些苛刻。但是待遇真是没的说,试用期月薪就6千,转正还有出国培训和1万2的月薪呢!” “是吗?这待遇好夸张啊,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金雁翎有些遗憾,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学姐你这么清楚,难道你报名了?” “我是投了简历过去,能不能过还很难说呀!”陈欣怡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但眼神却始终在凌祈身上晃悠,“不过据说如果条件特别好的人才可以破格录取,我觉得凌祈你可以去试试哦!” 第71回:面试 凌祈把这次掠影的招聘职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虽然自己的英语水平看个原声电影基本不需要字幕,但是相比那些专业的外语系人才,当翻译根本不具备任何优势吧!至于所谓“公关、礼仪”,怎么听起来和“小姐”这个词总脱不了干系呢?想到这里,凌祈感到牙根都有些发酸,脱口而出说:“我可没兴趣当什么小姐!” “当小姐?你在说什么呢?”金雁翎和关影诧异地看着凌祈,这少女在她们心中原本挺纯洁的形象好像瞬间崩坏了…… 看到二女囧囧的表情,凌祈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上瞬间发烫起来。正凌乱着要如何掩饰这尴尬,她就感到脑袋上被人轻拍了一记,转头正好对上陈欣怡嗔怒的样子:“你这不懂事孩子!看来对公关礼仪类的职位有很深的成见啊,难怪不想加入我们模特队!你知不知道学校的大型活动需要的礼仪队都是我们客串的!难道我的队伍里全是小姐吗?” “这……我……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啊!”凌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本来就不擅长和女人斗嘴,何况还是个美貌又利嘴的女人!她心里的男儿思想开始作怪,好像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陈欣怡乘胜追击地凑近了一步,竖起柳眉瞪大眼睛说:“哼!不管你什么意思,要不要报名也随你!但这周末的面试我正好需要助威团,罚你必须去帮忙拿东西!” “啊?”凌祈禁不住赶紧推后一米,下意识地看向金雁翎和关影,可二人只是抿着嘴巴轻轻挑了挑眉毛,那表情分明再说: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两个家伙一点也不仗义!凌祈苦着脸回过头来说:“那……好吧,我说错话,认罚。” “这就对了嘛,乖孩子!时候不早我先撤了,周末等我电话!”陈欣怡抬起右手食指在凌祈滑#嫩的脸颊上轻刮了一下,带着妩媚的笑容转身离去。 传说女孩之间也喜欢互相调戏,看来确有此事啊,可是我怎么就变成受害者了?!凌祈摸着脸蛋在原地发愣,直到关影扯着她的袖子催促才回过神来。 要不是阿枫的要求,你这婊子何德何能去这种场合!陈欣怡借着身体的掩护捏紧了拳头,眼里充斥着阴狠的光芒。 周六早上刚7点半,309的宿舍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惹得被惊醒的妹子们怨声载道。刚结束晨练和沐浴的凌祈匆忙打开房门,已经穿戴整齐的关影马上像泥鳅一样溜进来。看清刚出浴的凌祈还穿着睡衣,她不禁有些焦急:“不是说8点要在校门口集合了吗,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 凌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说:“放心,我动作很快的,马上就好!雁翎说她今天很累,跟欣怡学姐又不是很熟,所以就不去了。” “哦?她不去了?那随便吧,反正受罚的是你,我也只是跟去看热闹。”关影缩着脖子降低了音量,目光扫过金雁翎挂着布帘的床位,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们女人真是斤斤计较,说错一句话而已嘛……”凌祈抱怨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很快换好了衣服走出宿舍。 听见关门的声音后,金雁翎迅速从床帘里探出头来,确定两人已经走远后,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开编辑短信界面,在收信人弹出菜单里熟练地滑动着,很快锁定了方惜缘的名字。 这……女人为了美丽激发出的抗寒精神应该远远超过了当年苏联战场上的德军士兵吧!看到陈欣怡美丽“冻”人的打扮,凌祈的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念头。其实对女装依然不甚了解的她根本不知道,看似薄得连腿部肌肤都若隐若现的丝袜和洋装短裙里其实暗藏乾坤,陈欣怡现在的感觉远比外观看起来要温暖的多。 接过美人手里的大包小包,三个女孩风风火火地搭上事先预约好的的士,前往这次面试的地点——威町大酒店。 “哇,我只知道这里是全市乃至全省最好的酒店,没想到里面居然高端到这程度,欣怡学姐你这次可千万要加油啊!”平时只是偶尔经过威町的关影第一次见识到酒店内部奢华的配置,顿时跟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花痴起来。已经来过一次的凌祈则没多大反应,只在心里暗暗估算着掠影公司究竟达到了什么档次,能财大气粗地选择这种地方作为考场。 陈欣怡则保持着端庄的气质来到设立在大堂的举办方登记处,确认了面试候选人的身份后,领着两个跟班走上了电梯。 距离面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18楼的大会厅外围已经人头攒动,除了来参选的各方佳丽以外,还有不少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在挑选着自己的采访对象,争取把这次招聘面试的第一手新闻收入囊中。 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啊!凌祈看着周围各种光彩照人的美女,心想这优厚待遇的诱惑力还真是大,一下吸引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可是怎么看着越来越有点王子选妃的味道?唉,要是自己还是个男的,八成受不住这么多美女的围攻吧…… 女孩胡思乱想地正开心,突然余光瞟见角落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连忙定睛看去,如果这真是个王子选妃活动,这家伙还真有资格当那个“王子”…… 角落里的林文枫正看到凌祈已经发现了自己,马上带着微笑走过来说:“怎么凌祈你也来面试?你应该刚大一吧,还是认真读书比较重要哦!” 别把老子当小孩谢谢,我的实际年龄不比你小!凌祈皱皱眉,把这段吐槽藏在心里,带着礼貌的笑容回答:“我不是来面试的,我是陪一个学姐来,她才是参加面试的人。” “学姐?”林文枫的目光转向旁边,“这不是欣怡吗,你也来参加啦!” “嘿,这么好的待遇当然要来试试咯!”陈欣怡微笑着回答,心里却暗自骂道:好你个死阿枫,演技倒是一流! 凌祈眉头一皱:“怎么你们两位认识的?” 林文枫向陈欣怡隐蔽地使了个眼色:“是啊,我和欣怡算老朋友了,这次既然这么巧,面试完我带你们去逛逛吧,反正周末没什么事。” “这次面试好像是结束马上公布结果吧,要是没过我想也没什么心情去逛了。”陈欣怡有些不满地避过林文枫的目光,不冷不热地回答。 “没关系,我对你很有信心!”林文枫的目光扫过陈欣怡被洋装包裹着的动人曲线,勾了勾嘴角说,“以你的条件,通过面试肯定没问题!” “那就承你吉言吧!”陈欣怡抿了抿嘴唇,丢下众人走向洗手间,准备进行一次最后的补妆。 “不知道这位小妹妹如何称呼呢?”林文枫注意到凌祈身后还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礼貌地行了个礼,“我叫林文枫,负责这次招聘面试的组织工作。” 关影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高富帅,脸上却没什么好感:“你好,我叫关影,是凌祈的同学,也是欣怡学姐在文娱部的部员,今天来给她助威的。” 林文枫眉头微微一颤,又很快恢复了谈笑风生。向来自视甚高的他在把妹上历来无往不利,在凌祈这样的冰美人身上碰钉子也就算了,现在怎么一个只算略有姿色的小妞也对自己不怎么上心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关影的反感并不是因为眼界过高,而是看到林文枫对凌祈有些亲密而心中吃味的缘故。 “林公子不是在建筑检验公司上班吗,怎么这次一个旅游地产公司的招聘面试会让你来参与组织工作的?”上一次“相亲”时林文枫在留学经历上对自己有所隐瞒让凌祈对他产生了些戒备,这次又碰上个反常情况,不问清楚女孩心里总觉得会有个疙瘩。 “哦,那个检验公司和掠影一样是沧源旗下的子公司,这次的招聘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但是父命难违,趁着有空就过来出点力咯!”林文枫变戏法一样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几瓶饮水分给两个女孩,已经补妆完毕的陈欣怡生怕破坏了唇彩则拒绝了。 掠影是沧源的子公司?那这栋威町酒店不也就是……凌祈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真看不出林公子也会被叫来当苦力,你爸爸是真心在培养接班人呢!” “凌祈说笑啦,我的水平跟老爹比起来差远了!”林文枫依然笑的很淡定,看得凌祈心中疑窦丛生:他丝毫不惧我知道这次活动和沧源有关,难道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招聘?但那高的离谱的待遇又如何解释呢? 说话间工作人员已经拿着扩音喇叭通知面试参与者入场,其余闲杂人士则被一并挡在了门外。凌祈踟蹰了一下,向林文枫小声问道:“既然你和欣怡学姐是老相识,这次面试应该会照顾她一下吧?” “哪里,我在这也只是个跑堂的,欣怡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但是我对她的素质非常有信心,只可惜你还小了点,等你毕业如果再有这种机会可千万要把握住呀!” “……再议吧,到时我会考虑的。”凌祈避过林文枫有些灼热的目光,看着面试大厅那扇紧闭的木门若有所思。 第72回:算计 从小到大参加或者围观过的面试也不少,但今天看到的这一出也未免太快了吧?凌祈在休息区不过坐了半个多小时,就看到超过30个年轻女孩带着或沮丧或不甘的表情走出作为临时面试场的会议厅,然后收拾好细软匆匆离去。 “你们这面试怎么跟扫描仪一样,稀里哗啦就淘汰一片人吗?”凌祈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瞪着林文枫,通过他那里得到的消息,经过简历照片筛选后前来面试的佳丽至少超过200人,基本上把威町的两个大型会议室都挤满了。但就刚才这一会儿工夫,楼上这间面试场粗略计算至少走掉了一半的人,估计另一间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文枫把双臂抱在胸前,悠闲地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给了凌祈一个邪邪的微笑:“这次招聘首先看的就是外貌,然后是才华。在评委那连第一印象都过不去的话,就算再有才华也是白费的。” “只会看脸的公司!”少女撇撇嘴,对掠影的印象大降。就算排除它是青炎会产业带来的偏见,这种以貌取人的单位凌祈觉得肯定也做大不到哪里去! 看到女孩有些不屑的表情,林文枫举起右手食指轻轻晃了晃:“不不不,凌祈你误会了,优先看脸并不是什么错误!掠影这次招聘的是公关、礼仪和翻译这些和客户直接对话的职位,代表的是公司的门面,既然能在有才华的女孩里选择更美貌的,为什么不呢?” “你的意思是择优录取咯,掠影好大的架子啊,哪里来的自信?” “当然是她在X市旅游地产业的统治地位,以及沧源集团雄厚的资本了!”林文枫的眼睛眯了起来,“无论是政界还是商界,在这个省还没有能和沧源抗衡的企业,哪怕是汪洋集团也不可能!” 汪洋集团?那好像是方惜缘家的企业吧?说了半天原来林文枫在和惜少较劲,那林沧熙和陈奇又千方百计收买惜少是几个意思?凌祈迅速自我脑补起来,但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面试场的大门就重新打开了,标志着第一轮角逐结束。 不论长相还是气质,哪怕是行为举止,陈欣怡在这群佳丽里都是非常耀眼的存在。她不紧不慢地走出人群来到林文枫面前,脸上带着兴奋和自豪。 “欣怡学姐这么开心肯定通过了第一轮吧!”关影迅速拿出饮水和吸管递给陈欣怡,小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崇拜。 “哎,我是通过了第一轮没错,但是这样的面试以前还真没看过。”陈欣怡小心地用吸管喝了些矿泉水,看着林文枫的眼神有点复杂,“你们这是招聘还是选秀啊,20几个考官,居然还有当红的明星,掠影这次是下了血本啊!” 林文枫刚想回答,快嘴的关影就蹦了上去:“当红明星?都有谁啊?有机会帮我要点签名吧,对了,也给阿祈来一份!” “呃……我就不用了,谢谢!”凌祈眼角抽动了一下,她的心理早就过了追星的年纪。 陈欣怡却连瞟都没瞟凌祈一眼,只盯着林文枫说:“一会第二轮据说要把剩下来的人一一比对再淘汰,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的,阿枫你可要帮我哦~” 有些异常娇气的腔调和媚眼如丝的表情让凌祈眉间微蹙,心想这陈欣怡和林文枫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呀!林文枫的表情则瞬间严肃起来,冷冷地说:“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不要自己乱来!” 陈欣怡心中一颤,轻咬了一下嘴唇,很快又恢复了微笑:“好我知道了,尽力而为就是!” 十几分钟后第二轮面试开始,另一间面试场的佳丽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起进入了这层的主会场,进行最后的比拼。陈欣怡经过又一次细致的补妆,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新一轮挑战。但还没进入会场,电梯那里就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几名西装革履的保镖在前面开路,一个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精神饱满的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走来。 是林沧熙!他也来了? 凌祈下意识地回看了林文枫一眼,对方已经站起身,带着微笑优雅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少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受林文枫的好意,只是自己迅速起身,同时有意识地往身后的人群里靠了一点。 “阿枫啊,这次的面试听你罗叔说还是挺成功的嘛,我应该没来晚吧?”走到跟前的林沧熙拍了拍林文枫的肩膀,突然看见他身后的少女,略带惊讶地说,“这不是凌小姐吗,怎么今天也来参加面试?” 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躲着反而失了形象,凌祈索性落落大方地站出来,向着林沧熙点头致意:“见过林董!我没有参加面试,今天是给我一个学姐来助威的。” “哦,欣怡也来啦!”林沧熙一副刚刚发现陈欣怡的样子,带着老练的微笑说:“不知道你面试情况如何?这次掠影的招聘是很公平的,不存在什么照顾,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条件应该没问题。” 陈欣怡抿了下嘴唇,笑得有些僵硬:“林叔叔过奖了,欣怡刚刚通过了第一轮,会继续努力的!” “嗯,很好!”林沧熙重新转向林文枫说,“阿枫,接下去的事情你不用管了,照顾好凌小姐就行!我今天走不开,一会中午就不陪你们了,如果要在这里用餐就直接打电话给总台,记住一定要亲自把她们送回学校去!” “没问题,爸你忙你的。”林文枫略略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直到林沧熙进入会场,他也没有再多看陈欣怡一眼。 是我太敏感吗?怎么总觉得林沧熙父子在预谋什么事情,这次的招聘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凌祈默默坐回沙发不再说话,却没注意到陈欣怡在她身上略过的那一抹怨恨的目光。 “凌祈,我看咱们还是先别呆在这里了。”林文枫看着陈欣怡进入会场,回过身说。 “为什么?这里不是挺好吗?要走了一会欣怡学姐出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刚才我爸跟我们说话的样子已经被人看到了,估计那些喜欢捕风捉影的记者马上就要围上来了吧。”林文枫斜着眼向走廊方向瞟了一下,几个拿着话筒的人已经伸长了脖子在往这边张望。 凌祈也注意到了异常,她可不想跟记者打太多的交道,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性别,跟沧源的少东家站一起被曝光说不准又会招来什么奇怪的言论。于是她很听话地站起身,顺手拽过关影就跟着林文枫离开了休息区。 把两个女孩茶水点心供着,安顿在一间客房以后,林文枫扯了个借口暂时外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手机:“方惜缘最近情况怎么样,上次你说的事情有进展吗?” “好像有进展,惜少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我从来没看过他这样子。” “另外那个女孩呢,是不是有动静?” “今天惜少就被她约出去了,难道凌小姐不在?” “凌祈在我这,你不用管太多,安心完成我给你的任务就是!还有经常跟在凌祈旁边的另一个小个子女孩是干什么的?她今天也来了。” “哦,那个是我们班的叫关影,和三个人走的很近,但我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就找出她哪里不对劲!我看得出这个关影不是她表面那么幼稚的,也许对我有用!还有,看好你们关长家的大小姐,别让她再跑出来坏我的事!” “……我知道了,但林哥,你可要答应我不能伤害惜少。” “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去动他,而且我对他也没什么动手的欲望。” 林文枫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嘴角翘起一个自信的弧度:凌祈啊凌祈,女孩子太傲总是不好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四面楚歌,你跑不掉的! —————————————————————————————————— 俞南的校道上,方惜缘无奈地掐断了提示着“无人接听”的通话,手机屏幕上的“凌祈”二字逐渐变成了锁屏的画面。从接到那个人的短信开始,他的心里就不停地犹豫着,这样的处理方式究竟是对是错? 哼,如果祈儿的性取向真的像关影说的,那个林沧熙的儿子也肯定不会有机会,自己又担心什么呢?作为一个官家小姐,要是因为感情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你让凌县长在体制内还怎么做人?我可不是因为一己私利,我是为了帮你! 方惜缘不停地胡思乱想着,还给自己的计划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别看他对手下发号施令、与青炎会斗智斗勇时多么运筹帷幄,在感情方面的经验还真不比普通大学生多上多少。于晓欢当年堪称飞扬跋扈的恋爱表现已经给他留了些阴影,现在好不容易又动了心,偏偏还是个孤傲要强又疑似蕾丝的棘手对象,方惜缘有时候也禁不住问自己:你丫是真闲的蛋疼专找麻烦的下手吗? 然而感情的事情要真能自控,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凄美又不理智的爱情故事了!方惜缘自嘲着摇摇头,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开弓就不能有回头箭! “……惜少,是不是等很久了?”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方惜缘眉头一挑,悠悠地收起手机回过身去,一个眸子和发丝都是深棕色的少女正对着他巧笑嫣然。 ~~~昨晚不知为何作者专区一直打不开,只好等到早上再更,还请各位读者见谅!晚上还有一更敬请期待!各位在其他地方观看本文的读者有空记得来纵横支持哟! 第73回:各人的破绽 迎着落日余晖,云鼎湖面一片波光粼粼,伴着水面无规律的波纹,揉碎的金光好像在为即将降临的夜幕先预演了一场纸醉金迷。远处的沧源大厦犹如承托苍穹的不周山,不知将来是否会出现一个义无反顾共工,哪怕冒着天河倒泄的危险,也要摧毁这样的不可一世。 湖边的一间咖啡屋里,凌祈静静地倚靠在藤椅上,隔着大片的落地玻璃窗把那片湖光映入心里。她细细品着充满小资情调的下午茶,耳边叮咚的是店里的假山流水和悦耳的钢琴。 原来记忆中的咖啡一条街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原本不存在的沧源大厦而被迫搬到了这个地方呀!女孩嘴角轻微上扬,想起当年带着金雁翎也是这样在一间温馨的咖啡屋里度过慵懒的下午,然后享用一顿美味的晚餐,再一起看场电影,给美好的周末画上一个充实的句号。 不过限于自己当时生活费限制,当然不可能来档次这么高的店子,变了女儿身好像整个生活档次都提高了。可惜对面坐的不是心仪的女孩,而是个注定会和自己成为敌人的家伙。 凌祈有点不舍地把目光转回旁边的关影身上,却发现这少女直勾勾地盯着林文枫,眼神有点怪异,里面混杂着疑惑、戒备和一点点……佩服? 想什么呢这孩子,他们刚才趁我排队去洗手间的时候难道说了些什么吗?凌祈皱了皱眉,偷眼向对面的林文枫看去,对方压根就没把关影的眼神当一回事,怡然自得地看着窗外来往的车流。 “可惜不能在这呆到半夜,不然你们还会有机会看见一些不错的跑车在这条路上一较高下。”林文枫好像感应到了凌祈的目光,很适时地回过头来。 “跑车?”凌祈瞟了一眼十几米外平整的双向四车道泊油路面,淡淡地说,“在这种没什么挑战的地方纯粹只拼车子性能而已,不知道你的锐志能跑出什么成绩?” 林文枫眼睛睁大了一些:“你知道我的车有改过?”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吧!”凌祈浅浅地品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歪着头罩定林文枫的双眼,“才6缸的锐志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的动力,也没有这么吵闹的涡轮声,林公子应该不会单纯为了虚荣去改车,因此你应该也是个赛车爱好者吧!” 自始至终凌祈都在用“林公子”这个有些见外甚至略带讥讽的称呼,林文枫心中有些不快,但很快被好奇心取代了:“没想到凌祈你还是个内行,我改车是为了比赛没错,但这个城市的高手是不屑于在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地方较量的,改天我带你去观灵山那里见识见识。” “我倒不是什么内行,就是以前跟几个发烧赛车的朋友混久了,大概知道些皮毛而已。”曾经也是个热血青年的凌祈多多少少都会对跑车有些兴趣,当年自己的驾驶技术虽然比不上专业的车手,来个短距离漂移还是没问题的。正想着,女孩的脑海里突然窜出了那辆神出鬼没的车—— 深蓝色,亦或是银灰色的玛莎拉蒂? 女孩略一思考,接着说道:“你的口味倒是独特,偏偏喜欢自己改车,虽然锐志也是口碑很好的车型,但相比人家动辄百万以上的跑车,以林公子的身家出手也未免寒碜了些吧?” “我当然有……”林文枫有些兴奋地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言语间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拖沓,“……有自己的想法,其实能用亲手改的低端货去战胜人家的超跑,才显出我的本事不是吗?” “也对,改装车获胜的成就感不是开着量产车的人能够体会的,所以林公子其实比那些只会买车的人要厉害多了。”凌祈眯了眯眼睛,顺水推舟地恭维了一下。 “时间不早了,欣怡那边的岗前培训应该也差不多了。等会一起吃个饭,我再送你们回学校。”林文枫意识到自己不慎露出了点破绽,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招呼侍者买单。 经过长达一天的马拉松式面试和紧接的岗前培训,陈欣怡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她已经卸了妆,但本就天生丽质的容颜加上略显憔悴的仪态,连凌祈都不禁生出一丝疼惜之情。 最终录取的消息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这一天的操劳瞬间都值得了。听了陈欣怡的叙述,后面的筛选环节严格得近乎残酷,最终留下的不过十分之一而已。能够从众美中脱颖而出,也从侧面说明陈欣怡的确有过人之处。 庆功宴后,一行人直到晚上9点多才回到了各自住处。关影草草收拾了一下行装就一路蹦跶到309串门,却发现只有凌祈孤身一人默默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发呆,其余三人不知所踪。 “怎么了?晚上有点冷,你穿的不够小心着凉呀!其他人都跑哪儿去了?”关影从凌祈的衣柜里取出一件外套给她披上,也并排着看起夜景来。 “程珺和思玄八成是跟男朋友出去度周末了吧,可是雁翎不知道去了哪里,打她的电话也没人接,难道是因为我没带她去不高兴了?” “哪儿呢!早上是她自己说不去的好吧?”关影看着凌祈的侧影,嘴角轻轻翘起。“估计她闲着没事干去图书馆自习了吧!” “图书馆早就闭馆了,而且自习也不会不接我电话。”凌祈想着这几天自己受到的冷遇,突然睁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远处校道上的一个移动的物事。 由于行道树的遮挡,校道的路灯照明效果并不理想,在女生宿舍这边足有100米以上的距离看去,只能辨认出一个模糊的汽车影子逐渐靠近,前头亮着两盏竖条形状的灯光。 等到车子开到跟前,关影才看出那是一辆凯迪拉克。能在校园里随意出没的凯迪拉克,车主根本不做第二人想,她的目光随着汽车一路移动,脸上挂起诡异的笑容。 凌祈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女孩的表情,她只专心地盯着凯迪拉克直到它消失宿舍楼边的视线死角。方惜缘是过来找我的吗?要不要下去看个究竟?凌祈犹豫了,上回惜少在校门口和林文枫傻缺般的对峙已经让不少人开始流传一些惊悚的传言,自己要是真这么大喇喇冲下去,在这个学生出入宿舍的高峰期不是正好把谣言坐实了? 因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动,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兜里的手机上,然而直到凯迪拉克重新开上校道并一路远去,那台U608也没有响过。 这是怎么回事?惜少搞什么飞机呢?凌祈一头雾水地看着凯迪拉克的尾灯消失在夜幕中,转头看了看身边毫无异状的关影,心想要如何才能支走这女孩然后打电话过去问个究竟……理由还没想出半句,宿舍的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 随着宿舍门应声而开,金雁翎看到阳台上两个模糊的人影吓了一跳,按亮宿舍的大灯以后她才看了清楚,不禁有些嗔怪地说:“我还以为宿舍没人!你们两个在干嘛呢,黑灯瞎火地蹲在阳台上,吓死我了!” “呃,对不起,我忘了开灯!”凌祈挠了挠头,赶紧走进房间,待看清金雁翎的打扮后不觉一愣—— 她今天……好漂亮! 高领的毛衣,清纯的短裙,加上性感的连裤袜和高跟鞋,外罩一件长款风衣,同样风格的打扮在金雁翎这个纯粹女孩的演绎下,让凌祈顿时觉得自己的模仿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事实上两个女孩的长相气质各有千秋,凌祈并不知道自己上回和惜少去吃湘菜时那身装扮相比今天的金雁翎犹有过之。 “你们今天开心不,去市区一玩就是一整天,有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啊?”金雁翎看起来心情不错,一改几天前对凌祈有些疏远的态度。她和关影对视了一眼,各自会心一笑。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凌祈一拍脑袋,麻利地从桌上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个纸盒递给金雁翎,“这是我专门去买的金钟烧,奶油和芒果味,都是你喜欢的!” 金雁翎微笑着接过纸盒,有些好奇地问:“阿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连口味都对了,我好像从来没说过吧?” “这个……”凌祈一呆,这些都是她前世的记忆,当然不能和现在的金雁翎说,只好信口胡诌了,“这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两种,估计你的口味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哈哈,真厉害被你猜中了!作为奖励,这第一个就给你吃吧!”金雁翎笑颜如花,两指拈起一个小巧的金钟烧放在凌祈的手上。 “话说,你晚上跑到哪里去了,还穿的这么漂亮,难道去钓帅哥?”关影也得到了一块,却不急着放进嘴里,满眼深意地看着金雁翎说。 “瞧你说的,怎么会用‘钓’这种字眼呢?”金雁翎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笑得太奔放,几颗洁白的牙齿就像整齐的珠贝,“我是去见帅哥没错,但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什么?! 凌祈心中巨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金雁翎开怀的样子,脑海中突然掠过刚才远去的凯迪拉克,心中瞬间聚起一个可怕的联想—— 就在这时,她兜里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歌声,凌祈有些恍惚地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字让三个女孩都面色一凛。 第74回:线索与背叛 一时间的恍惚,也许就会造成巨大的失误。 平时还算谨慎的凌祈被金雁翎一句“钓帅哥”唬住,这个电话来的时机又分毫不差,导致她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暴露了这个正在敏感当口的来电人—— 方惜缘。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的两个女孩脸上表情已经相当古怪,凌祈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低级的错误,赶紧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出了宿舍。 关影看着凌祈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门口,小声问道:“……你说惜少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今天明明感觉挺好的,难道他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变脸吗?”金雁翎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飘在一个没有意义的角落里发呆。 “你大概说说今天的情况,我给你参谋参谋。”关影撺掇着金雁翎坐下,跑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同一时间,走廊尽头一个少有人来的角落。 凌祈眉间微蹙,听完对方在话筒里的长篇大论,然后淡淡地说:“我就是陪着文娱部的部长陈欣怡去市区的掠影公司面试而已,估计考场那里为了一些安全因素屏蔽了手机信号,所以你才打不通的吧。” “去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你知道掠影公司是沧源的子公司吗?他们这次的招聘非常反常,搞不好有什么阴谋。”方惜缘的声音有些急躁,好像对凌祈的擅自行动有点意见。 “你又不是我家长,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么?”凌祈想到晚上金雁翎可能的去向,心里顿时也冒起一些火气,“我还没问你大晚上不好好待在你的高级公寓里,开车来我们宿舍这干嘛呢!” 方惜缘的声音明显一滞,好半天才回答说:“怎么……你刚才在宿舍吗?怎么不开灯的?我……我过来接耳钉,晚上要回明华路那商量点事情。” 对啊,方惜缘的车开到园区门口前就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了,我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送小翎回来!难道他真的是来接耳钉,小翎回来的时间只是个巧合吗?凌祈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己这个推理好像也说得过去,但随即心里又挂上另一个巨大的问号:那小翎说的那个“帅哥”又是谁?陶李蹊么? “祈儿,你在听吗?是不是不相信我?”见凌祈半天没吭声,自己心中又有鬼,方惜缘更加坐立不安了。 “啊?没有,我在想事情。”凌祈把对金雁翎的各种疑问先放了放,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双方的对话上,“你们晚上去明华路干什么,难道上次打伤小马的人有线索了?说到这个,我今天又碰到了林沧熙父子,那个林文枫好像和陈欣怡挺熟的。” 方惜缘眼角一颤,迅速把车子停进了宿舍楼专属的停车位,有点紧张地说:“这次你又跑到人家的地头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林文枫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凌祈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头雾水地说:“他能做什么?我身边还带着个关影呢!这不是重点好吗!” “没做什么就好。”方惜缘松了口气。凌祈更加莫名其妙了,心想这小子平时不是挺镇静吗,怎么听到林文枫就跟丢了魂似的?“下午在咖啡一条街那休息的时候我套了他一些话,你应该知道那里晚上经常有飙车的吧,他好像也是个赛车爱好者,那部锐志是经过大幅改装的,感觉性能一点也不比量产的中档超跑差。” “然后呢?”方惜缘知道凌祈不会随便扯一些无聊的话题,马上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你还记得当时打伤小马的人是开一辆玛莎拉蒂吧?这才是配得上林文枫出身的车!你觉得这些线索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有点牵强。”方惜缘恢复了冷静,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个牌子在现在的大陆还比较少见,但就算林文枫是个玩车的发烧友,也很难把这些联系在一起,我需要更多的证据。你觉得他看起来很能打吗?” “这……我真看不出来,他身材看起来不错,应该是个经常锻炼的人,但是举手投足间并没有什么军人的感觉。”在林文枫几乎完美的反侦察能力面前,饶是凌祈特警出身,也瞧不出什么破绽。 身材不错?方惜缘皱了皱眉,把心里刚冒出苗头的醋意压了下去:“那天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些冲动,没仔细观察他的穿着,那个厚底军靴的特征也对不上号……” “但是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关联!”凌祈胸有成竹地打断方惜缘的话,“他说他是加拿大留学回来的,但中间有4年左右的空白期他没有说真话,这是我第一个怀疑他的地方。另外,你还记得当时迷倒阿苹的药是哪里来的吧?” “也是加拿大!”方惜缘眼前一亮,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是的,把这些联系起来,单纯用巧合来解释就不那么有说服力了。”凌祈把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抬手抚开挡在眼前的几缕发丝,“林文枫之前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应该假不了,但如果他真是凶手,那这身了不起的功夫可能就是在那4年空白期里学的!你有办法查到加拿大特种部队的士兵记录吗?” “这难度很大,我会托关系去尝试一下,按你这么说林文枫的确有很大嫌疑,我会继续盯着他的。”方惜缘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如果真要找到加拿大军方,只能通过汪凝的关系。不想让她知道不说,这可是特种部队,人家基本上会以军事机密的理由拒绝掉,所以这条路基本上是走不通的。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有句话要劝你。”凌祈小心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地说道,“如果林文枫真是凶手,以他和林沧熙的心计城府,耳钉正常来讲不会有幸存的可能。这次既然他在你身边,我就点到即止,你懂我的意思。” 方惜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所谓“耳钉在身边”不过是自己匆忙之间想起的谎言而已,顿时心里有些愧疚。但听清了凌祈的话以后,他那种不满的情绪瞬间还是占了上风,不禁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和金雁翎到底什么关系?” “啥?”这话题转的忒快了些,凌祈被惜少没头没尾的问题堵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我跟她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然你当是闺蜜啥的也行!” “如果……我是说如果,金雁翎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样?” 凌祈呆了呆,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最近金雁翎有些反常,但凌祈依然觉得,她还是把自己当好朋友的,何况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名分,何来“背叛”一说呢?这小子没头没尾的,肯定是听我说耳钉坏话心里不爽! “我说你是不是听我怀疑你兄弟心里堵着,借机反讽我啊!她才不会背叛我,你管好你自家小弟就行了!”气不打一处来的凌祈大幅提高音量喷了一句后便挂断了电话,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行为已经和少女的嗔怒无异。 方惜缘龇牙咧嘴地把脑袋往旁边避了几公分以躲开少女的咆哮,等他重新凑上听筒时里面只剩下没有感情的忙音了……惜少挑了挑眉毛,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她取向如何,这喜怒无常的女孩子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假。可是她这么相信金雁翎,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欠斟酌了呢?罢了,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就必须走下去,有些东西必须下猛药才能一次解决吧! 凯迪拉克的灯光骤然熄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把后脑搁在靠枕上,久久也不愿动弹。 —————————————————————————————————— 威町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恰到好处的暖气让卧室里丝毫没有初春的夜寒,林文枫半躺在华丽的欧式大床上,手里的香烟已经燃掉大半,却没有再放到唇边的意思。他裸着肌肉结实的上半身,借着天花上大型水晶吊灯发出的暖色调灯光可以看到上面无规律地分布着至少20条疤痕。它们在证明主人曾经受过严酷训练的同时,也把这副线条硬朗的身躯衬得异常性感。 今天小觑了她!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竟然会被凌祈摆了一道,不小心泄露了跑车的事情。她果然像老爸说的不是个普通女孩,自己以后说话必须要小心点啊。林文枫眯着眼睛把下午在咖啡屋和凌祈对话又回忆了一遍,就算平时再怎么呆萌乖巧,她毕竟是方惜缘阵营的人,这墙角本来就不怎么好挖,要是不小心还指不定哪里就会铲中一颗反步兵雷…… 想到这里,林文枫的脸色阴郁起来,若不是自己认识凌祈有些晚,这么有个性又有头脑的妞怎么会被方惜缘捷足先登!不过只要他们俩始终没有确定恋爱关系,自己的机会就有的是! 退一万步讲,哪怕确定了关系,凌祈身上也有诸多的不稳定因素,别忘了他父亲的前途可是有一半掌握在沧源手里,就她那趋炎附势的老妈,还有她身边那几个奇怪的妞都大有利用空间!那个关影肯定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能套出话来,凌祈成为我的禁脔又有何难? 林文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邪魅笑容,正想把手里的烟重新叼起,身边的被子窸窣一阵轻响,一个柔软芳香的身体靠了上来。 第75回:无心插柳 “阿枫,你还没睡啊?” 一阵粘糯的声音裹着几分疲惫,带着温度的软玉温香已经凑上了林文枫的臂膀。烫染成栗色大波浪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少女的脖颈肩头,部分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一些嫣红还未褪去。 佳人的浓情蜜意令林文枫心中一动,不禁打断了对凌祈的臆想,把刚叼起的烟摘下,熄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他轻舒猿臂把身侧的红颜搂入怀中低头一看,这少女的上半身从脸颊到胸前的柔软诱惑都已经探出被子,靠上了自己肌肉结实的胸膛。一双星眸扑闪着,波光流转中尽是些深情的温柔。 或许……自己也不应这样辜负她的。 林文枫的脑海里跳出几个年少时与少女缠绵抒怀的场景,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手上不禁加了几分力道,把女孩搂得更紧了。 良久,陈欣怡才轻声问道:“还在想凌祈的事情吗?” 不期然就被点破心事,林文枫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矢口否认:“不,我在想我爸让罗叔举行这次招聘会的目的。” 那一瞬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陈欣怡的眼睛,她面上略微一殇,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沧源不是个大集团吗,掠影也是X市顶级的旅游地产公司,重金选聘优秀的门面人员也正常吧!这次林叔叔没有照顾我,倒显得他注重公平,希望这次成功入围别让他再那般瞧不起我了。” “我知道这次你能选上纯粹是靠自己的本事。”林文枫微笑着揉上女孩如云的卷发,举手间已有些宠溺和赞赏,“我只告诉他你会参加,但从来没有交代过任何人要关照什么,所以这次你真的做得很好!” 听到情郎的表扬,陈欣怡心中的怨霾减轻了不少,笑容也轻松起来:“放心吧阿枫,我会全力以赴去训练和工作,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和那么好的待遇!” “这就对了,现在就等你完成毕业论文,然后就可以无牵无挂去上班了。今天辛苦了那么久,好好休息吧。”林文枫稍稍放开了女孩,转身关掉了房灯,奢华的房间顿时沉入了夜幕,只有窗外漏进的少许月光勉强映出室内陈设的轮廓。 她到现在依然不知道沧源的真面目,但老爸这次把她也拉下水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怕她最后看出沧源的本质?这次招聘真的是只为了掠影公司吗?这些事情上林沧熙暂时还守口如瓶,蒙在鼓里的林文枫一时也猜不透父亲的用意,他只能先把自己裹进温暖的被榻里,计划着攻陷凌祈和方惜缘的下一步棋。 同一时间,X市中心区一个单独被圈出来的庄园式住宅里,一辆奔驰600正缓缓地绕过广场中央的环形花园,驶向那扇数名门卫把守的大门。车上的陈奇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若有所思。 刚才有关久安县工业区项目进度的汇报,余政平只在听到那个可疑的化工厂油罐布局时有些在意,其余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令陈奇不免失望。原本计划至少半个小时以上的对话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余政平却反复要求陈奇去详细检查林沧熙新的那步棋——同庆楼,那不就是个跟外江区政府申请下来的旅游地产项目吗?林沧熙还能把那搞出个军火库不成?陈奇想了半天也没猜透余政平的意思,车子开出大门时他有些疑惑的目光正好对上门卫腰部挂着的三角形皮套。 怎么,门卫也配枪了?!陈奇一惊,联想起余政平最近新购的一部防弹林肯越野车,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老大最近好像越发谨慎了,庄园里的配枪保镖多了不少,车子也换了部防弹的,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正想着,两辆车从另一个方向开进了大门,黑色的雷克萨斯领头,香槟色的宝马740紧随其后。陈奇想得出神并没有注意,副驾的阿平却马上转过头来:“陈哥,是罗斌和林沧熙的车,余老大晚上把他们也叫来了!” 罗斌和林沧熙!陈奇眼前一亮,想起了掠影公司搞的招聘,自己不是把它定义成为“跨国贸易”服务的娘子军招聘嘛,把这件事和林沧熙最近的动向结合起来,这藏娇的金屋已经呼之欲出。 —————————————————————————————————— 金雁翎已经有一段时间喜欢在晚上独自出行了,她本人对行踪严格保密,连凌祈和关影也不知其去向,平日出双入对的法学院姐妹花只剩下凌祈一人抱着书在宿舍和图书馆间来回了。每日9点之前309里已经惯例式的空空荡荡,好在有关影的形影不离,让凌祈不至于被“虐狗”的孤寂吞没。 然而自己有可能结束单身狗的境遇吗?想到这种问题,凌祈除了自嘲苦笑也想不出其他什么表情。她对金雁翎的单恋注定是没有结局的,又不可能接受和男性谈情说爱,好像某种痛苦是迟早会到来的命运,只是凌祈自欺欺人地隐藏起来罢了。 又是一堂体育课接近尾声,出了一身汗的凌祈披着毛巾正想去更衣室,不想迎面遇上了那俩有一段日子不见的大块头。 “阿祈,这个学期你没选篮球,找到你还真不容易啊!”蔺繁看到女孩拎着运动包逐渐走近,兴奋地挥了挥手。 怎么又碰到这大苍蝇!凌祈皱了皱眉,但健身房只有这一个出口,篮球队的家伙仗着人高马大又把门堵了个结实,她根本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蔺繁学长啊,好久不见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前几天我们拿到了F省杯赛的冠军,获得了暑假参加全国联赛的资格,想请你周末一起出来玩,庆祝庆祝!”蔺繁的娃娃脸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旁边的陶李蹊也跟着笑的很蠢萌。 小样,我还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凌祈正想开口拒绝,关影却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阿祈呀,这段时间都是上课读书回宿舍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不赶紧去散散心!原来当经理的学姐都去毕业实习了,现在全队就剩我一个女的跟这群男生出去玩,你不陪我就不怕我出什么事情啊!” “难道这群人都是光棍么,没人带女朋友啊?”凌祈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不是啦,其实跟我们熟的光棍就他们两个了,那李峰都和女朋友请假出去玩了呢!”关影撅着嘴巴说。 “敢情这庆祝搞得跟拉郎配似的!”凌祈龇着牙一脸嫌弃,“我看你还是自己去吧,我对他们俩完全没兴趣的。” 关影一听就不干了,一把揪住凌祈说:“什么拉郎配呀!我就看最近雁翎总是自己出去,你一个人怪孤单才找你一起去玩,别把我想那么庸俗好吗?一句话,当我是朋友就陪我去玩!有我在他们肯定不敢乱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凌祈几乎无法直视关影因为嗔怒而涨红的小脸了,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就如事先预计的,陶李蹊电话约金雁翎以失败告终,这个周六只有四个人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凌祈估计陶公子的帕萨特被他老爹征用,也不点破,一路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被某人照顾的惬意。反正像关影说的,一切就当做散心罢了,何必计较身边的苍蝇在欢腾个什么劲对吧! 虽然金雁翎的缺席让陶李蹊有些失落,但身为东道主,这次的行程他安排得还是相当有诚意的,半天玩下来众人心情大好。眼看晚饭后时间不到8点,陶李蹊又信誓旦旦承诺说有专车回校,于是四人商议后决定以一场电影作为今天娱乐项目的收尾。 等到电影散场时已是晚上10点多,天色渐凉,蔺繁很体贴地提议带两个女孩去影院对面的休闲吧点些热饮暖暖身子再一同回校,得到了全票赞成。 伴着清脆的铃铛声,走在最前面的陶李蹊推开了店门,一个年轻的服务员很快便热情地迎上来,引导众人入座。跟在最后的凌祈目光略过吧台,却看见了一个有些面熟的身影。 “凌小姐!”对方抢先喊出了她的名字,把手在干净的擦手巾上擦了几下,随即快步走出吧台。蔺繁和关影面面相觑,在潮味皇已经见识过一次的陶李蹊很淡定地拉着二人先行坐下,小声告诉二人这凌小姐的人际关系可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复杂。 看着对面这个身体壮实却穿着服务员衣装,脖子上还挂着个领结的青年,凌祈噗嗤一声,微笑着说:“叫我名字就行,别叫得跟大小姐似的!话说小马你不是惜少那边挺厉害的红棍吗,怎么穿成这么可爱的样子?” “啊?”小马低头瞟了瞟身上的装扮,摸着后脑说,“凌小姐别调侃我了,我要是真厉害上回哪里会被打的那么惨!这就是我开的小店,那次事情以后重新装修了一次,您看看应该还行吧?” 原来这就是小马开的店子!凌祈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头扫视了天花板的几个角落,果然那里都安上了摄像头。如此下血本的安保设备,这小马还真有点一朝被蛇咬的意思。 “今天我几个朋友一起来你这吃个夜宵,和惜少没什么关系,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别让我不好做哦!”凌祈对小马的热情和干劲印象不错,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返身走向蔺繁他们的座位。 没想到误打误撞找到了小马的店,趁这个机会正好把那次搏斗的细节问清楚,也许能证明我心中的怀疑!想到这里,凌祈的眼里精光一闪。 第76回:打击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然而今天的不如意也未免太过狗血了。 如果是特别有冲击性的事情,无论好坏都应该有一份深刻的记忆,可眼前这两位男女却颇有默契地把关键的情报给忘了干净,让凌祈不禁气结。 要说阿苹因为药力作用醒来以后把事情忘掉大半还算情有可原,可你这一身腱子肉的小马怎么被呼了脑袋以后居然也说不清对手的样子了? 运动的半长寸头,肤色略黑,强壮的身体,身高超过1米8,格斗能力强悍,声音有磁性……这是小马能说出的全部特征。除了发型对不上还有无法验证战斗力外,其他的特征林文枫倒是完全符合,可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呀! “凌小姐,能说的我真都说了……那家伙狡猾得很,一副墨镜把他的眼睛档得可严实,根本看不清长相。而且全程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监控,这人难道以前干过警察,对他们的办案勘察啥的那么清楚?”小马凸着眼睛,也在暗恨自己的无能。 凌祈半倚在吧台后面的橱柜边无奈地看着小店的两位老板,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偶尔瞟向角落里的小桌,与自己同来的那两位大男孩倒是在关影的大力周旋下没有看过来,让她心里淡定了几许。如果问问店员会不会打草惊蛇呢?这个事情还是直接交给惜少本人来处理吧! 想到这里,凌祈决定结束这次收获寥寥的询问,她打了个招呼,刚要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手臂却被人拉住了。 “凌小姐,有件事情……我想可能有必要跟您说一下。”阿苹的脸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红,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大有凌祈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意思。 “那你说吧,不用紧张的。”凌祈抬手在这少女肩上轻拍了几下,这种被人当成黑社会大姐头一样的待遇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 “请跟我来。”阿苹踟蹰了片刻,好像下定了决心,轻拉着凌祈就往后台方向走,凌祈满腹狐疑地跟着,目光扫过小马时,发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一间独立的员工休息室里,阿苹小心地关上房门,给凌祈倒上一杯热水后,低着头后退了一小步,双手因为紧张而不停轻搓着衣服下摆。凌祈皱了皱眉,示意她坐下,打开了话匣子:“是不是你知道什么不适合让小马听到的消息?” 阿苹局促地坐下后,目光却不停地飘忽着,最后还是开了口:“虽然……虽然我知道凌小姐您的感情问题我没资格过问,但是我考虑了很久,同样作为女孩,这件事情我有义务告诉您。” “什么事情啊?”凌祈呆了呆,这“同样作为女孩”的前提一时雷得她外焦里嫩,瞬间脑补出一种可能:难道她要提醒我遇到坏人千万要小心别被下药? “前几天,大概晚上8点多的时候,我有事暂时离开了店子去外面买点东西,经过对面影院时看见了惜少。”阿苹眼睛直视着地面,小心谨慎地组织着自己的言辞,“他好像是陪人看了电影刚出来,可是……可是他身边是另一个女人!”凌祈眼角一抽,总算回过味来,敢情这妹子依然把我当做惜少的女朋友,这是在提醒我抓小三吗?! 发现凌祈半天没动静,阿苹偷偷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少女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禁心中一紧:“凌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当时我还特别仔细多看了几眼,那的确是惜少没错。” “哦……我知道了,这事情我会处理的。”凌祈抬起左手扶住额头,瞬间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晚上问不出有价值的情报就算了,偏偏摊上莫名其妙的情感纠葛,惜少本来就长得像个花花公子,身边多几个女人这不很正常嘛! 阿苹一听凌祈的语气有些疲惫,还以为她太过伤心,赶紧握住了凌祈的双手,音量也增大了不少:“凌小姐您别伤心,我看得出惜少的笑容有些勉强,也许他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比他的前女友好多了,他心里最喜欢的肯定还是你!” 我……擦……越说越过分了啊!凌祈翻了个白眼,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哪里好啊?拜托这种事我才懒得伤心啊,估计他是跟那个于晓欢旧情复燃了吧,那疯女人别来惹我就行,他跟惜少怎样我可管不着。” “你说于小姐?不是的!”阿苹看到凌祈不以为然的态度,一下焦急起来,“于小姐前段时间还来过我的店,她没那么长的头发,发色也不是那种深棕色。” “你说什么?深棕色?!”凌祈心里一震,脑海里跳出一个少女的样子,她一改刚才不上心的样子,反过手钳住阿苹的手腕急急问道,“具体是哪一天?你再描述一下那个女孩的样子,越详细越好!” 阿苹轻咬了下嘴唇,由于凌祈突然激动之下没顾着手上的力道,她纤细的腕子被抓得有些疼痛,但看到对方急切的表情,阿苹咬咬牙忍住继续说道:“我回来有心记了时间,应该是上上周的周日。当时我为您感到气愤,故意上前和惜少打了个招呼,结果他看到我以后有些尴尬,犹豫了很久才点了个头。那个时候正好大家都在路灯下,我趁机观察了一下,那女的个头和您差不多高,眼睛和头发都是深棕色,眉毛比一般女孩要浓些,皮肤挺白的。还有她穿着浅色风衣,下半身是黑色短裙、长袜和高跟鞋…… 阿苹还在仔细回忆着那天的见闻,凌祈却感到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特征描述得如此详细,日期也分毫不差,长相和衣着的线索都把这个神秘的女孩和一个人联系到了一起,让凌祈不得不信—— 惜少身边的女孩是金雁翎! 一口气把记忆里的内容说了大半,阿苹才注意到凌祈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很容易就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抬起目光,她看到的是凌祈呆滞的表情和苍白的脸色,还有,满面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凌小姐你怎么了?难道……那女的你认识?” “……不,我没事。”凌祈把最近金雁翎的异常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再联系上那天方惜缘神出鬼没的凯迪拉克,让她的推测已经得出了一个最不愿意相信的结论。女孩面如死灰地缓缓站起,有些踉跄地往休息室的门口挨去。 是的,自己对她的心意注定只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飞蛾扑火,当重生为女身时上天的这场愚弄就已经注定。凌祈也曾在心中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小翎找到了真正的另一半,自己究竟要如何去面对去抉择去……接受? 终有一天,会看到小翎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而且对象偏偏就是那个方惜缘! 凌祈的眼前已经泛起了水雾,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个自以为早已遗忘,却仍清晰镌刻在心底的场景…… 肃穆的灵堂,玄色的白色的人影,还有那张披着黑纱的大幅遗像,以及让人心脏颤抖的哭声和哀乐。 一个高大的男孩咬着牙用蛮力生生从灵堂门口拥挤的人群里撕开一道口子,赶在旁人拉住他之前,扑向那个被黄白两色鲜花环绕的骨灰盒。当看清上面的刻字时,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遗像里依然巧笑嫣然但却已经灰暗的女孩,健壮的身子颓然跪倒。 “你竟然还有脸来!”一个眼角还有泪痕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死死盯着那个让女儿与自己天人永隔的罪魁祸首,铁拳毫不留情地砸在男孩的侧脸上。 头颅随着巨大的冲击而偏向一边,男孩的身体却没有一丝晃动,他仿佛没有感到疼痛,依然倔强地望着那幅遗像,泪水和嘴角的血水混在一起从下颚滴落。 “你这个畜生,要不是你抛弃小翎,她就不会整天魂不守舍,更不会出这场车祸,你还我的女儿!我要你偿命!”中年男子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揪住男孩的衣领把他掼倒在地,那架势分明就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周围的人群在惊愕中回过神来,哗啦啦冲上前想把两人分开,无数只手瞬间填满了男孩的视线。但他依然固执地想从偶尔出现的任何一丝缝隙里,看清那张再也无法瞧见的笑脸…… 如果是注定错过的轮回,为何还要让自己再活这一次蹉跎?如果是宿命犯下的罪过,怎么偏不让自己救赎那些前世的零落?凌祈仿佛听到了机栝摩擦的声音,喉头里泛起一丝腥味,那是命运的齿轮无情碾过的声音,把一切的挣扎与不甘,粉碎成铁锈色的血浆…… 不知道如何回到了休闲吧的大厅,迎上来的关影明显被凌祈面如死灰的样子吓住了,她迅速扶住女孩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脸愕然地看向阿苹。 毕竟这是在惜少的地头,凌祈纵是再受打击也应该强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心里冰冷的她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同样的,阿苹也默契地拒绝透露任何细节,只说凌祈好像心情不好,随即就跟着关影把凌祈扶出了店铺。她本想交代与凌祈同来的三个男女好生照料这位主子的女友,可接下来的事情让阿苹也短路般捂住了嘴巴,同样这么做的,还有站在另一侧的关影。 远远的,一个彪形大汉满脸鼓励撺掇的样子,另一个娃娃脸的瘦高个则忐忑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束不知哪里搞来的娇艳玫瑰。 第77回:白色#情人节 在明华路北区混了几年,一些有名的商家阿苹都烂熟于心,特别是一些吸引女性的店铺。这男孩手里的花束她一眼就瞧出是街尾“曼星花屋”的手笔,那种特殊花纹的包装和绸带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曼星花屋的东西由于优秀的个性定制服务而广受欢迎,一般要提前一天预订才能拿货,加上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也许预约时间还要提前,如此看来蔺繁这次行动应该是早有预谋了。阿苹皱了皱眉头,目光在身边的凌祈和关影身上扫了个来回,她倒希望花是给关影的,这样局面不至于变得更复杂。然而蔺繁的视线早早就集中在凌祈身上,目标早已不言而喻。 看到凌祈是被另两人扶出来的,蔺繁和陶李蹊感到有些诧异,不禁面面相觑。但手上的玫瑰已经曝光,不管情况有什么变化,这次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方的距离不过20多米,蔺繁咬咬牙,把花束微斜地抱着向这边走来。看到他面带腼腆微笑但步伐稳健,关影和阿苹齐齐望向中间的女主角。 晚上遭遇的事情信息量着实有点庞大,刚被沉重的打击惊得找不着北的凌祈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死死盯着那把不断靠近的艳红,直到它完全塞满自己的视野。 “阿祈,这花送给你。”蔺繁脸上挂着有些忐忑但十分真诚的笑容。 不知为何,凌祈看到这束玫瑰以后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她就慌乱地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怎么回事,这是个男人在给你送花,激动个什么劲啊!这一定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本能! “没事送我花做什么?”恢复平静的凌祈语调变得有些冰冷。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这是礼物。”蔺繁好像早料到凌祈有此一问。 “白色#情人节?”凌祈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蔺繁注意到凌祈的表现有些异样,并不像被人送花时女孩应有的惊喜,伸出去的双手不禁犹豫起来:“阿祈,你没事吧?” “不,我没事。”凌祈木然地接过对方送来的花束。蔺繁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虽然前世他的所作所为让人不齿,但这个世界的他只是个无辜的大男孩而已。刚承受了失恋痛苦的凌祈也不知道自己没有当众拒绝蔺繁究竟是因为推己及人,还是因为于心不忍? 少女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把玫瑰模糊成一片朦胧的火色,她的思绪已经飞回了大二那年的今天,当时还是情侣的凌金二人就是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夜晚真正得到了对方的全部,那时自己送给金雁翎的也是这样一束娇艳的玫瑰。然而斗转星移,昔日的少年已经变了模样,而那个本该在今晚与自己缠绵悱恻的少女,现在却已投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看到凌祈没有拒绝,蔺繁心中大石落地,脸上瞬间挂上那种被天上掉下来的幸福砸中一般的笑容。他试探地牵起凌祈的手,对方依然没有反抗,被喜悦冲昏头脑的蔺繁并没有发现,凌祈现在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个动作让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阿苹和关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臭小子你在干什么!”一个惊天雷般的吼声响起,众人齐齐打了个激灵,回身望去却是刚跟出店门要一看究竟的小马。不知前因后果的他误以为自己老大的马子正在被人“调戏”,这脾气火爆的男人瞬间就想撩起袖子上前抽蔺繁一顿! “马儿你别乱来!”阿苹像只受惊的兔子,匆忙扑上前死死拉住小马肌肉结实的胳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什么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我老大的女朋友也敢动!”生怕误伤了心爱的女人,小马一时不敢甩开阿苹,只好继续破口大骂。 “什么老大的女朋友?这人没事儿吧?”蔺繁莫名其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小马,目测“表白成功”的他无意多做计较,拉着凌祈就向陶李蹊走去,那里停着送他们回校的帕萨特。 “凌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仔细想清楚啊!”看到凌祈一行已经走远,阿苹拉着暴躁的小马无法脱身,只能大声提醒,然而对方根本充耳不闻,阿苹只能好说歹说拽着小马先回了店子。 啧啧啧啧……看着蔺繁牵着凌祈走近,陶李蹊撅起嘴巴啧啧有声,笑着说:“还真有你的!怎么样,需要给你们一些独处的空间吗?” 蔺繁张了张嘴刚要回答,身后却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用了,送我回学校吧。” 两人愕然望去,凌祈已经不动声色地抽回了小手,面无表情地拉开了轿车的后车门钻了进去。 “这气氛有点不对啊,你确定成功了?”陶李蹊凑到蔺繁的耳边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没碰过这种情况。”蔺繁好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刚才的喜悦兴奋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不安的情绪。 跟在后面的关影眯了眯眼睛,从另一侧坐了进去,挪到了凌祈身边才定下来。如此后座只剩下靠近关影那一边有空位,摆明了让蔺繁和凌祈不能坐在一起。陶李蹊和蔺繁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坐进了副驾,蔺繁只能按着两个女生的安排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一路无话,帕萨特的车厢里气氛诡异莫名,老练的陶家司机不敢多言,只顾着自己开车,如此速度反而快了不少,不过半个小时就回到了俞南西平区的楼下。 “关影,天晚了你上楼去。桃子你看没事也先回去吧。”凌祈面无表情地说着,虽然是很普通的口气,却让人觉得听到了不可违逆的命令,“蔺繁,你跟我来。” 关影还想说些什么,凌祈已经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女孩冰冷的眼神让她心中一颤,所有的话都生生咽回了肚子。陶李蹊的大脑袋从副驾的靠背前冒出来,带着同情的眼神对蔺繁说:“……祝你好运。” 蔺繁深呼吸一口气走下汽车,凌祈的背影已在5米开外。她默默地往下坡的校道方向走去,原本在车里捧在胸前的玫瑰花束已经被单手倒提着垂在身侧,不时和女孩修长的小腿产生轻微的碰撞,作为衬托的满天星偶尔因为震动抖下点点细微的落英,很快湮没在夜幕中。 还有什么好说的?蔺繁下意识按了下不安的胸口,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并排走着,女孩越是一言不发,蔺繁越是如芒刺在背,直到来到距离校门口大约200米的地方,凌祈突然停住了脚步。 环顾四周,蔺繁心里一动,这里不就是自己和凌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想到这里他心里砰砰狂跳起来,凌祈把自己带到这边,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可是当他看清女孩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了。 凌祈愣愣地看着远处的一辆汽车逐渐靠近,竖条式的大灯因为接近行人已经由远光切为了近光,车速也放慢了,于是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她看清了汽车的驾驶者和副驾座上的女孩,他看清了路边少女手里的玫瑰和身边的青年…… 双方擦肩而过。 凯迪拉克的刹车灯亮了起来,又很快熄灭了,车子伴着引擎加油的声音重新提速。凌祈跟着车子前进方向侧了一半的身体也停了下来,面如冰霜地转回身继续前进。 和刚才的冰冷不同的,蔺繁敏锐地察觉到,凌祈的眼里多了一些落寞和……痛苦。他心里一紧,一把拉住了凌祈还提着花束的右手腕。 “干嘛?”凌祈顿住刚迈开的步伐,低头望向那只莽撞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女孩的眼睛瞪大了。 两个模糊的人影因为拥抱而融为一体,后视镜把这个瞬间忠实地映照进开车人的眼里,凯迪拉克晃动了一下,又回到了原本的路线上。 “阿祈,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痛苦,但你这样让我很心疼!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地保护你,别在难过了!”一股热血男儿的气息扑面而来,还伴着温柔的情话。 凌祈轻轻发力,这青年却搂得很紧,大概不用些特殊手段是挣脱不了的。她没有把人暴打一顿的心情,只缓缓地抬头,对着那张真诚的娃娃脸说:“放开我。”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女孩的眼神又恢复了不带感情的冰冷,让蔺繁心中一凛,只能顺从地松开双手。 “蔺繁,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但是我不想谈恋爱,尤其不想和男人谈恋爱。”凌祈轻轻后退了一步,把玫瑰花束重新举起,递到蔺繁面前,“所以这玫瑰我也不应该收,对不起,我本不想伤害你的。” 蔺繁的瞳孔放大了少许:“什么意思?你……是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但我不喜欢男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凌祈好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所以,我恐怕不能接受你,希望你理解。” 青年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失望和忧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把玫瑰又推回了凌祈怀里,淡淡地说:“好吧,我会尝试去理解,今天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玫瑰你还是收下吧,里头还有我想对你说的话。我先回去了,阿祈……再见。” 里头有对我说的话?凌祈秀眉微蹙,往花束里细细看去,才发现玫瑰从中藏着一支小小的塑料支架,上面夹着一张泛着清香的纸片。她轻轻抽出纸片,借着路灯和月光,勉强看清了上面潇洒的行楷: 你的笑容就像一杯红酒,让人初见倾心,久却迷醉。酒醒了也许会有宿醉的痛苦,我醒了可能会有错过的残酷。所以我宁愿沉浸在你的笑容里,永远不要醒来。 原来……他有觉悟的。 凌祈再抬起头来,蔺繁的背影已经在夜幕里模糊,瞬间,她想起了那句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 年底工作考试扎堆,更新不稳定,元旦又碰上孩子生病,因此造成了拖更,本人表示诚挚的歉意!今天本书恢复正常日更,空闲的话会补上元旦欠下的进度,谢谢各位读者的理解和继续支持! 第78回:误会之争 西平区的女生宿舍楼下,一辆线条硬朗的SUV停在绿化带的一边,车子并没有熄火,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勉强辨认出香槟色的烤漆。 “惜缘,谢谢你给我的礼物!”副驾上的金雁翎微低着头轻抚着手中的礼品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偷眼向身旁望去,方惜缘就这么倾斜着重心,左手撑着脑袋依靠在车窗边,凝视着窗外夜幕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的眸子平时总是深邃得像墨色的沧海,让人看不清底细。可今天它们却失去了原有的邪魅光彩,好像被打回原形的精灵,只剩下凡人的疲惫与失落。 哪怕是和他已经像普通情侣一样携手逛街觅食游览,金雁翎依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虚幻,生怕这是一场一碰就醒的美梦。但理智告诉她,有这种感觉的原因是因为二人之间欠缺了点什么,让她始终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因为无论她怎么努力,也看不清这个男人内心的想法,那些表面上的情绪让她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方惜缘的真情实感,还是附在那张俊脸上的人皮#面具。 对方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可以让恋爱中的女人想上半天,何况是现在如此反常的表现。金雁翎的心里轻跳了一下,不安像坠入清水的墨滴一样扩散开来。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礼物,解开了安全带,把上半身往左侧探出少许,同时提高了音量:“惜缘,你有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嗯?你说什么?”少女身上微微的幽香飘进方惜缘的鼻子,他回过神来望向身侧,正好对上金雁翎楚楚可怜的表情。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回学校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心情沉重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女孩探出左手搭上了方惜缘的右肩。 方惜缘的眼前瞬间闪过凌祈的样子,他迅速抬手握住金雁翎的小臂,然后缓缓把那只小手放回女孩的身侧:“没事,想起家里的一些事情,涉及隐私不好和你说。” “是吗?没关系,那我不问,就是看到你心情不好有些担心了。”金雁翎的眼中一阵失望,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坐正了身体低声说道,“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我们宿舍的程珺和思玄肯定都跟男朋友过节去了,唯独阿祈还是单身,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有没有人约她出去玩呢?” 少女的声音很小,不以为然的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但在这个密闭的车厢里,每一个字都听得非常清晰。方惜缘心里轻轻抽痛了一下,刚才后视镜里的一幕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所谓计划都只是蹩脚的演出而已。但现在势成骑虎,他只能按着剧本继续走下去,同时自欺欺人地祈祷凌祈的性取向会让她拒绝其他男人的追求,让自己不至于把大好姻缘拱手让人。 事实上金雁翎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礼物上,并没有看清路边凌祈和蔺繁的样子,为了平息自己的不安,她做出了这种试探性的举动,是想测试方惜缘对凌祈的事情究竟有多在意。结果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撞上方惜缘思考的软肋,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戏剧性效果。 有道是永远不要用拙劣的方式去测试男人的感情,否则得到的结果往往会让女人更加失望。方惜缘长久的沉默和不自然的表情印证了金雁翎的猜测,她幽怨地看了那青年一眼,轻轻拉开了车门。 “回去早点休息。”心中有鬼的惜少避开了女孩的目光,挤出一句意义不大的补救。 “你也是,我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金雁翎脸上恢复了微笑,关上车门又像驾驶座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去。随着身体的转动,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失落。 罢了,自己和惜缘不过在一起几天而已,以后培养感情的机会还很多,现在应该先让他断了对阿祈的念想,以后的路才有希望!对不起了姐妹,我没办法把惜少让给你,这件事上我们注定会是对手! 金雁翎默默想着,踏上了园区的台阶。 方惜缘叹了口气,重新挂上了D档,凯迪拉克在宿舍前的平台上划出一道弧线,绝尘而去。下坡,右拐,刚刚离开了宿舍门口区域的视野,惜少就看到了前方10多米外的校道中央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车速,把车停在了人影面前。 凌祈表情平静,但一双眼睛却隐隐泛着冰冷,她把怀里的玫瑰交到右手,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一瞬间惜少的视线被那束艳红死死黏住,直到捧着花束的人转过头来,他才满面寒霜地踩下油门。 “刚才那个人是谁,你居然会收他的玫瑰?”方惜缘率先打破了让车内温度迅速下降的沉默。 “没什么,好看。”凌祈偏过头望向窗外,那语气的降温效果却比刚才的沉默更强。 惜少张了张嘴,却像被揪住脖子的填鸭,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倒是没想到,雁翎喜欢的人居然是你。你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了吗?”凌祈丝毫没有给人留下喘息的空隙。 “是的。” “真心的吗?” “是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凌祈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凌厉了几分。 “有什么问题吗。”看到凌祈的情绪变化,方惜缘的心中忐忑起来:她这么激动,是因为金雁翎,还是因为我呢?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找其他的女人我不管,但是你为什么偏要把雁翎牵扯进来?她和我不一样,她只是个在这举目无亲的普通女孩!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和你一起应付青炎会的事情吗?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她?你这样做太自私了,我不同意!” 女孩甩出连珠炮一般的大堆言论,方惜缘面色铁青地听着,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如果凌祈是因为自己有别的女人而吃醋,前后的一切就是个大乌龙,但至少女孩的心意还是个好消息。可现在她的言谈表现让关影声称的蕾丝消息变得无比真实,方惜缘不再迟疑,坚定走下猛药把弯女掰直的路线…… “你说话啊!”看到车子已经挺稳,凌祈整个身体都转向方惜缘,大兴问罪之师,“我知道像你这种有钱的公子哥多几个女人很正常,但是也麻烦你看清楚形势!而且你要敢对雁翎也是玩的心,我一定会替她收拾你!” “又不是你的事情,那么关心做什么?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金雁翎?”方惜缘压着心里的恼怒,又抛出一个试探性的问题。 凌祈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论,翻了个白眼说:“今天碰到最恶心的事情除了被男人表白就是听到你这句话,真不知道你还这么自恋!这事儿我当然是因为雁翎了,你可是牵扯黑道的人,我与你合作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但雁翎可是完全无辜的!你要是把她卷进这次搏斗,不是害了她吗?所以我再重申一遍,离她远点!” “够了!”凌祈刚才的话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女同的取向,方惜缘额前不禁凸起了青筋,失望、恼火、不甘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的声音在增大的同时失去了平时的磁性,“这是我和金雁翎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好个你和她的事情!记住,如果因为你的原因让雁翎遇到什么危险,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凌祈咬着牙推开车门,那束玫瑰因为少女激动的情绪而被紧紧攥在手中,娇艳的红此时在惜少眼中却是那么刺眼。 “等等,刚才那个抱你的人是谁?是你们班的简羽捷还是06级的那个蔺繁?”这个问题不问清楚惜少晚上就注定辗转反侧,因此他梗着脖子厚颜而问。那次惊鸿一瞥时方惜缘的注意力都在凌祈和那束玫瑰上,反而忽略了旁边人的长相。 抱我的人?凌祈脸上一红,想起刚才蔺繁那次毫无先兆的拥抱,不禁恼羞成怒,把惜少的气话原样奉还:“这也是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说完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宿舍方向走去,方惜缘迅速搭上车门的把手,想冲下车拉住她,但车门还没打开,他就犹豫了…… 原来,真的只是因为共同的目标而已吗,在她的心中始终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吧!现在拉住她后果难明,已经吵得关系紧张了,再这么下去就算她恢复正常的性取向,估计也会把自己拉进黑名单了! 方惜缘想到这里,不禁投鼠忌器起来,放弃了追上凌祈一问究竟的念头。刚才的冲动也许是因为自己本不该的妒忌,既然凌祈没那么快变直,恐怕和她表白的所有男生都会是同一个下场,自己又何必害怕她被抢走呢? 凯迪拉克的引擎重新咆哮起来,迅速开进了浓浓夜色,凌祈停下脚步,回头只看见模糊的红色尾灯。 “可恶!”搜刮肚肠,最后只有这两个字能准确到位地宣泄自己心里的憋闷,女孩捏紧了拳头,把手里的花束狠狠地甩出了围墙。 第79回:夜酒 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里头好几个正围着小桌打牌的男生齐刷刷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蔺繁低落的表情。 本不属于这个宿舍的陶李蹊皱了皱眉,心想晚上的事儿八成又黄了,于是丢下手里的牌走向蔺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咋地,又碰钉子了?” “你还碰锤子了呢!没事儿跑我这打什么牌,跟我出去!”蔺繁没好气地拍掉肩膀上的熊掌,转身又走出了宿舍。 陶李蹊啧了一声,心想刚才眼看10块钱就要赢到手了,但兄弟又悲剧了一次,自己哪能再闷在牌桌边看热闹呢?他无奈地耸耸肩,拿过挂在床沿的外套就跟了出去,临走还不忘丢一句:“这局没完啊,输了的咱一定会赢回来!” 06级的宿舍在俞南东西区的交界处,最近的校门则是东区的老校门,外头一片老商业区也比西区更繁华些。看到蔺繁一言不发,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只顾着闷头朝校门方向走,陶李蹊就知道根据以往惯例八成又要借着啤酒撸串瞎扯了。这两人在篮球队里原本是贴错门神互不咬弦,然而自从大一下学期打了一架后却变成了兄弟,双方两年来各自失恋一次,这种发泄方式早就熟悉了。 刚溜达到校门口,远远的陶李蹊就瞧见一辆黑色锐志刚开走,留下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他赶紧捅了捅蔺繁说:“哎,今儿个什么日子啊,这伤你心的女人还轮番出现呢!” 蔺繁没好气地往陶李蹊撇嘴的方向望去,脸上呆了呆,随即嘴里不屑地说:“切,大晚上的给小车送回来,八成是傍上哪个大款,难怪看不上我,当初装清纯的演技还真不赖!” “喂喂,人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没追到手也别这么诋毁人家嘛!”陶李蹊摆了个非常欠揍的表情。 时间已是晚上快十点,校门口逗留的学生并不多,加上蔺繁二人的大块头又特别显眼,很快引起了陈欣怡的注意,她轻哼一声,刚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向两个大男孩走去。 “呃……在人背后说坏话看来是不对的,人家马上过来追究责任了喂!”陶李蹊拉住刚往前迈开步子的蔺繁,往背后陈欣怡来的方向比了个眼神。 “你丫晚上是叫你陪我喝酒不是叫你来牵线的,嫌嘲讽还不够是吧!”蔺繁的视线被陶李蹊挡住,一时没看见后头走来的女孩。两人正拉扯着,一个婉转如莺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们两个大晚上在这搞这么亲密,是去约会吗?” “哪有哪有,咱又不是同性恋!不知陈部长晚上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赏月呀?”陶李蹊笑得很憨厚,却满嘴跑火车,陈欣怡闻言抬眼瞟了下云层密布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微笑着摇了摇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同性恋”三个字正好戳中蔺繁的痛处,一下子又想起刚才凌祈拒绝自己的理由,他眼角抽动着,闷闷地说:“我们闷得慌想去喝点酒而已,陈学姐女孩子家晚上还是早点回宿舍的好。” “喝酒?一起啊!”陈欣怡丝毫不在意蔺繁语气里的不友好,只微微一笑,便已袅袅婷婷地走在了前面,“最近正好我也遇到些烦心事,宿舍的姐妹又不可能陪我喝酒,既然这么巧遇到你们,可别浪费了。” 后头的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抓不准这04级的校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烧烤摊,陶李蹊识趣地跑去点菜,不久便是炒田螺肉串豆腐啥的摆了一小桌。蔺繁起了三瓶小地雷,一瓶推给陶李蹊,一瓶给陈欣怡倒上,然后就闷声猛灌,好像要借此把所有的不痛快都混着黄汤溶进肚里去。 陶李蹊尴尬地斜眼偷瞄了陈欣怡一眼,发现她不但不动气,反而颇有兴致地看着蔺繁耍孩子脾气。很快空酒瓶被顿在桌上,蔺繁毫不犹豫地附身从箱子里又拎起两瓶来。 “蔺繁,我看你这样子像是为情所困呀,难不成今天白色#情人节在学妹那吃瘪了?”陈欣怡右手葱白似的三支纤指捏着小小的一口杯,只抿了一口的杯沿还隐约印着层薄薄的唇彩,借着金黄的酒液反射出诱惑的光晕。 蔺繁心事被曾经追求过的女人说破,脸上挂起恼怒的神情,视线甩向另一边不看陈欣怡,手里开瓶灌酒的动作却一点也没迟延。上来就这么猛喝,饶是他酒量不错,三瓶下肚也开始翻起酒嗝了。 “不就是没追着人吗,以你的条件后头不是还跟着不少妹子,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陶李蹊有点看不下去了,劈手抢过蔺繁手里的第四瓶小地雷,顺手丢了根烤的金黄但已经热气尽敛的鸡腿过去,“喝那么猛搞什么,一会喝饱了点这么多菜不都浪费!” “TMD你倒是说得跟没事儿的人一样!”蔺繁的精神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些亢奋,第一把反夺酒瓶的动作被陶李蹊机警地闪开了,不禁更加不爽起来,“你以为晚上你就啥事儿没有啊!我看你也会在学妹那撞个铁板,搞不好到时候喝的比我还凶!” “胡扯什么!”在陈欣怡面前被戳破老底,陶李蹊也有了点火气,“先把这鸡腿啃了!啃完老子陪你喝,今天谁先倒谁孙子!” “我可没胡扯!今天我在校道上看着个车,你喜欢的那个学妹就在副驾上!阿祈也看得愣愣的,八成错不了!”蔺繁嘴上越发没遮拦起来,一边撕扯着鸡肉一边含糊地说。 “你说什么?!”陶李蹊这下也坐不住了,“你可看清楚了?黑灯瞎火的我就不信你眼神还那么好!” “金雁翎长什么样我还是记得的!”蔺繁把啃的差不多的鸡骨头往背后一扔,也不管是不是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凸着眼睛说,“而且我看阿祈也在傻傻地看,你觉得两个人会一起看错?” 原本悠闲进食的陈欣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轻声吐掉嘴里已经吸空的田螺壳,平静地问:“你看清楚是什么车了吗?” “方方正正的,个头挺大,香槟色。”蔺繁酒入愁肠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不大灵光的脑袋转了几下才想起要说的词,“是凯迪拉克!对,凯迪拉克!” 说话的人跟没事儿似的又抓起一串烤花菜,听话的两人脸上却齐齐变了颜色。能在校园里自由出入的凯迪拉克只会是方惜缘的座驾,虽然他只是个大一新生,但这个显著的特征还是让不少人都留了个印象。 “你说……金雁翎坐着方惜缘的车回来了?”陈欣怡已经在纸巾上擦净了手指,直勾勾地盯着蔺繁问道,“凌祈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样子?” “反应?好像是有点……发呆吧。”蔺繁吃了点东西,喝酒的方式缓和了下来,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陈欣怡说,“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方惜缘是什么人物?”已经沉默了5分钟的陶李蹊突然开了口,表情变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酷。 蔺繁刚要开口,一支涂着桃红指甲油的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陈欣怡已经抢过了话头:“这个我倒是知道,他是汪洋集团总裁汪凝的儿子,好像对凌祈有好感,没想到他追不到凌祈居然就向金雁翎下手了,真是个花花公子!上学期军训的时候不是说法学院有妹子跟人表白被拒绝了吗,男主角也是他,架子挺大嘛。” 陈欣怡的声音悦耳动听,两个男生听了她的话面色却越发阴沉了。 “还有哦,方惜缘拒绝的这个女生中学就跟他好过,结果被他甩了,人家来头还不小,是于向前的女儿呢!”简单地说了一遍情况,陈欣怡把身体往塑料靠背上一躺,抱着双臂冷视着两人的反应。 “于向前?你说的是市海关关长?”陶李蹊喝的不多,脑袋还算清醒,马上在记忆里抓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是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也觉得这个方惜缘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是凌祈还是金雁翎,跟了他恐怕要吃亏,你们可别放着让喜欢的女孩溜走呀!”陈欣怡基本确定了局势的微妙变化,满意地站起身拿过小坤包,“不早了,你们接着喝,我有些困先回去休息了哦,下次见!” 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的转角,两个男生才回过头来,陶李蹊二话不说又起了两瓶啤酒,清脆的酒瓶撞击声中,二人都挂着复杂冰冷的表情。 第80回:与虎谋皮 窗外漆墨的夜空几乎看不见一点光亮,已经半夜2点多了,寝室里只有些轻微的呼吸声,三个女孩早已进入了梦乡。凌祈侧着身体迎着楼下路灯折射上来的微弱白光,凝视着对床那个模糊的影子,眸子里尽是些失落。她轻叹了口气,伸手按上自己压着沉重忧伤的心口,却碰到一团丰满的柔软……女孩苦笑了一下,放弃了这个在伤心时常做的习惯性动作。 自己已经是一个生理上完完全全的女人,纵是思想上在不承认,也不能忽视原本那个灵魂的记忆与身体里雌性#激素联手产生的可怕力量。她逐渐发觉,自己的一些行为举止、下意识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女性化,也许再过一段时间,除了思维和那份苦苦挣扎的男儿自尊,其他都会与女性无异了吧! 其实不用等到那一天,现在想要阻挡心爱的女孩投向别人的怀抱就已经感到如此的无力。凌祈甚至没有勇气、没有理由去要求金雁翎离开方惜缘,她一遍遍问自己,究竟是害怕失去雁翎,还是害怕她被卷进青炎会深不见底的漩涡?年轻时看的重生小说里,主角个个呼风唤雨、逆天改命,可等自己真撞上了这奇遇,为什么却对挚爱无能为力呢? 几个小时前金雁翎欣赏情人节礼物时的满足与喜悦还历历在目,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还有点点炫耀和示威,这叫什么事儿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凌祈才总算把一些蛛丝马迹捏成了完整的线索。 雁翎说过的那个缥缈的男子……雨后彩虹时雁翎看到惜少时痴痴的眼神……询问方惜缘为人的那次意味深长的笔聊……真人CS时雁翎挺身而出挡在方惜缘面前……向自己开枪以后还冒着淡淡青烟的枪口…… 雁翎喜欢上方惜缘,把自己当做情敌,这一切都早有先兆,自己却驽钝地忽视了!凌祈一脸痛悔地举起拳头往自己脑袋上一敲,心里却更加坚定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把雁翎卷进方惜缘和青炎会的纠缠里去!既然今天的条件不允许,那就等时机成熟再和雁翎挑明! 想到金雁翎和方惜缘在阿苹描述中卿卿我我的样子,凌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烦闷,拽起被子彻底蒙住了头。 —————————————————————————————————— 原本根据坊间传言和真人CS活动上戏剧性的结局,惜少和凌祈才应该是众望所归的一对,那天校门口方惜缘、凌祈和林文枫暧昧关系的目击记录更是巩固了这种论调。在法学院茶余饭后的兴趣话题中,高冷富帅征服女武神的传说想想都让人神往。然而金雁翎和方惜缘的关系曝光后,让大量学生跌破眼镜,这一个星期以来,三个处在风口浪尖的传言主角被周围的同学用狗仔队的目光打量了无数次 方惜缘显然低估了金雁翎的胆量,在大课上她公然就坐到了方惜缘身边,宣誓主权的意思非常明显。但同样的,金雁翎也低估了方惜缘背后复杂的人际关系,吸引到青炎会的目光暂且不提,光是于晓欢愤怒的眼神就足以把她生吞活剥。 凌祈也注意到了这个隐患,但她实在不便出面找于晓欢的麻烦,暂且不提几次冲突两人结下的梁子,就凭自己被于晓欢安上的“惜少前女友”标签,想要出面保护金雁翎就变得无比暧昧,搞不好还会激怒于晓欢适得其反。凌祈可没胆量用金雁翎的安全为赌注去刺探于晓欢的忍耐底线。 可惜无论凌祈是否出面,金雁翎在于晓欢心里迅速黑化的趋势是改不了的,这周四麻烦便找上门来了。 方惜缘在宿舍午休时接到了母亲汪凝的电话,称周末市海关的于向前关长做东,邀请他母子二人小聚。方惜缘躺在床上琢磨半天,除了于晓欢在背后捣鬼,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理由。年少不经事的时候于晓欢包里那个安全套引发的血案还历历在目,于向前活像个暴躁的狮子险些把自己五马分尸,着实在心里留下了一片阴影。这多年以后又叫自己上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惜少想没想通,周末的聚会依然如期而至。威町大酒楼金碧辉煌的外表在方惜缘眼里总也抹不去“庸俗”的定位,挽着家母“汪小姐”走到那个金光闪闪的镶铜外壳高级自动转门前时,他甚至想起了元宵时和凌祈在此目睹的那场幽会。 迎宾小姐把母子二人引进最高级的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俨然一副请客东家的样子,方惜缘心中一惊,暗想这次聚会的背后不知要隐藏多少暗流了。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林沧熙和林文枫父子! 虽然道上传言于向前与林沧熙关系非比寻常,但汪洋和沧源两企业一直在商场上有些摩擦,加上青炎会的关系,暗地里冲突不断。余政平对汪洋的态度一直暧昧未明,不但没考虑把对手打垮,反而发动陈奇和林沧熙这两名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去收买对方的少爷,这些纠葛让晚上的宴会暗地里写上了无数不宜言传的意义。 “哎哟,不是于关长做东吗,没想到林董也来了!”汪凝也对林沧熙父子的出现有些诧异,但经验老道的她马上换上一副职业的笑脸,不愧是女承父业后在商海里沉浮数年的巾帼高手。 “哎,看来于关长没和你说清楚,等他来了先罚一杯!这次聚会是他请客没错,但真正做东的还是我林某人,汪总应该不会介意吧?”林沧熙好像早有准备,把早已打好腹稿的言论抛出。 “林董客气了!”汪凝笑了笑,右手优雅地抚了一下套裙后在林沧熙对面的茶座落座,一双美眸却看向林沧熙身后的青年,“这位小伙子看着与林董十分相似,难道是你家公子?” 林文枫闻言迅速上前一步,微微鞠了一躬说:“汪总好眼力,我叫林文枫,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就职于一家建筑质量监督公司。” 汪凝略略点头回礼,重新看向林沧熙说:“文枫还是海归呀,不错不错!林董你也真是,这么优秀的儿子不留在身边,让他去个建筑质量监督公司干什么?” “哎,阿枫不像你家惜缘这样年轻有潜力,他马上就要30岁的人了,不抓紧时间历练一下,就算我直接让他去管我沧源的高层,也肯定会砸!”林沧熙表面讲的谦虚谨慎,甚至还变法子称赞了方惜缘一句。 “哪里,林董谬赞了。”汪凝刚要开口,方惜缘却抢过了话头,“惜缘可没林公子那么丰富的社会经验,以后有机会我还应该多向他学习才是。” 林文枫见方惜缘已经跳出来,索性也不再隐藏:“惜少,我不过在国外多混了几年,对国内形势都不了解,如果将来有合作的机会,你可要多指导指导我!” 林沧熙和汪凝逐渐听出了二人话里的味道,敢情他们早就认识了?汪凝偏过头打量了林文枫一会,刚要张嘴答话,包厢门就被敲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个打扮清纯的少女。 正主儿来了! 汪凝和方惜缘对视了一眼,优雅地站起身微微行礼道:“于关长来啦,几年不见欢欢都出落得这么标志了?” “嘿嘿,汪总的嘴巴还是这么甜!”于向前依次和在场的人握过手,把于晓欢往前推了推,“我女儿还是有些刁蛮任性,欢欢你以后多跟文枫和惜缘学学做人的道理,你们同龄人比较好交流。” “和他们学?”于晓欢的目光在方惜缘和林文枫身上打了个来回,冷笑道,“既然爸爸这么说,我会注意的。” 寒暄一番之后,晚宴正式开始,酒过三巡,差不多扯了一遍家常现状,桌上的话题逐渐进入了晚上的正题。 “不瞒汪总,虽然晚上是于关长做东,但真要找你帮忙的还是我沧源集团。这事情要是汪洋肯出手,那就真的帮了我沧源一个大忙!”林沧熙举起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向汪凝方向轻微倾斜。 汪凝礼貌地回了礼,二人一饮而尽。她轻轻把倒空的水晶杯放回针脚细腻的金色桌布上,微笑着说:“林董就先告诉我这事情的具体情况,如果帮的上忙,汪洋当然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事情是这样的。”林沧熙示意身边的林文枫往杯里续上酒,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沧源不是在隔壁Z市的久安县投资了一片工业区,目前第一期工程已经接近完成,但化工厂要投入运营还缺一批重要原料。质量优秀的原料需要从欧洲进口过来,但这玩意儿的危险性比较高,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找你们汪洋这种专业搞国际贸易运输的老手才放心。” “是的,沧熙当时和我提到这个问题,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你们汪洋集团。”于向前接过话头说,“这个事情只要你们一接,我会安排口岸那里以最简易的手续放行,我绝对相信你汪洋在国际贸易运输上的能力!” 听到讨论的内容牵扯到久安县,方惜缘立刻竖起耳朵,虽然前几天因为互相误会而吵架,但事关凌祈父亲治下的区域,他不会放过任何细微的线索。 和青炎会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 感谢工口神1989、下弦月小兮、香草可乐酷儿和多情傀儡的捧场!还有各位书友的推荐票!我会继续努力,还请继续支持哟! 第81回:多角恋 小半杯洋酒被汪凝一饮而尽,用冰块和苏打水稀释过的轩尼诗的确特别容易入口。当琥珀色的液体再次注进透明的高脚杯时,她抬起一双美目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沧熙说:“林董,这生意汪洋不是不能接,但是我很好奇,以往我们的合作都是在谈判桌上达成的,这一次你把场合换成了这宴会桌,让我很不适应呀!” 林沧熙闻言微微一笑道:“谈判桌是必定会走的程序,但这次涉及了市政府对久安工业区进度的要求,如果能得到汪总第一时间的首肯,后面的事情不就快了许多吗?”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不过好歹你也要让我知道运的是什么,虽然我汪洋有专业应付危险货品的运输途径,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汪凝沉着地应对着,沧源在跨国贸易上走的一些黑路她也有所耳闻,为了提防对方拉自己下水,还是小心为上。就算走私克星——海关的头头也在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到了穿一条裤子的程度呢? “这个自然,阿枫,把材料给汪总过目一下。”林沧熙点头称是,回头招呼林文枫从茶座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汪凝手上,上面详细写明了化工厂的生产项目、原料需求、进口来源、货品数量、运输时间及贸易方式等等细节。 汪凝花了近5分钟才把不过数页的材料详细审度了一遍,抬起头问:“主要生产二甲苯?这倒是不错的生意,近年二甲苯的需求量逐渐增大,市场前景相当不错呢!” “汪总真是见多识广,不愧是跑国际贸易的专家!”汪凝的言语间似乎有了意向,林沧熙立刻开始趁热打铁,“如果这第一批运输顺利完成,接下去我们大可以建立长期的运输合作关系,整个F省能吃下这块蛋糕的估计也就只有你汪洋集团,汪总可不要错失良机啊!” “材料我先收下了,原则上我不反对这次合作,明天林董你让手下人带上详细资料来汪洋谈判吧,相信这会是一次愉快的联手。如果谈判顺利,以后还靠于关长在程序上行个方便了!”汪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把手头的资料折好递给身边的儿子,方惜缘立刻接过收进了母亲挂在衣帽架上的女士皮包里。 “那是当然的,这个项目虽然安置在Z市,但一部分税收也会回到X市这里来,政府这边当然不会为难你们。”于向前一面打着包票,一面倒上一杯新酒,目光却转向方惜缘这边来,“小方这几年不见成熟了许多,和我家欢欢考在同一所大学也是个缘分,不知你们在学校关系如何?” 方惜缘眉头一皱,于向前的话题转换得很奇怪,他捏不准对方的目的,只能先打太极:“我和欢欢一直都是朋友,于关长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小辈了?” 于向前干笑一声,摇摇头答道:“哎,你们也知道,欢欢这孩子命苦,由我这个不称职的爹一个人带大的。现在她独自上了大学,我工作又忙没空管教,总怕她这任性的脾气在外吃亏。现在还好有你在身边罩着,我也能放心些。” 方惜缘愣了愣,于向前现在的态度相比当年那场误会时的凶神恶煞有太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努力组织着语言,直性子的于晓欢反而先开了口:“爸你别说得方惜缘和我关系有多亲近,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呢!” “哦?这回是哪家千金如此好运啊?”于向前有些惊讶地问。方惜缘被这话噎了一下,心中有气的他趁于向前不注意,瞪了于晓欢一眼。 于晓欢眯了眯眼睛,冷笑着说:“据说就是那久安县长凌隆家的大小姐,最近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惜少身边好像又换了人哟?” “欢欢你别胡说八道,这是人家的私事!”于向前训斥了一句,然后向方惜缘和汪凝赔笑道,“汪总、小方,你们俩不要和我这女儿一般见识,她就是任性不懂事,口不择言而已。” “没事,年轻人闹点小矛盾是正常的,要不是你家欢欢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儿子这么快就找了女朋友呢!”汪凝似笑非笑地圆了场,望向方惜缘的目光却突然凌厉起来,看的他心中一颤。 一方面放不下取向有异的凌祈,一方面担心于晓欢又闹出什么事端,满心纠结的惜少直到聚会结束都无心再关注几个家长间讨论的话题。细心的汪凝发觉了儿子的异样,便提前结束了这次宴会。 “阿缘,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因为感情的事情如此心事重重,有问题跟我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回到了自家的豪宅里,汪凝依然点上了一杯热腾腾的柠檬红,惬意地坐在沙发上观察着这个心不在焉的儿子。 祈儿的取向问题绝对不能让妈知道,说不准她就因为这个原因直接把祈儿拉进黑名单!想到这里,方惜缘打定主意,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校园里的事情,甚至于晓欢找人对付凌祈的事情也如实相告。 “看来,你欠的情债还不少嘛。”汪凝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儿子尴尬的表情说道,“你和于晓欢在高中的事情我都知道,没有跟你说而已。还好凌祈没出什么事情,这于晓欢的确是个不讲道理的小女孩,你跟她分手是明智的。” 方惜缘没哟答话,只微低着头看着汪凝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他知道母亲的话一定还有下文。 “如此看来,半年前老刀说你和陈奇在屏风的那次会面,你身边那个看不清的女孩应该就是凌祈吧?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当时要带她去吗?” 方惜缘的思绪回到了那次鸿门宴,他和凌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情侣的姿态出现:“她……有些特别,不但身手了得,还对青炎会的事情了解甚多。我怀疑她是警察,借接近我来查探青炎会,所以我将计就计,让陈奇替我查了凌祈的底细。” “然而她确实只是久安县长凌隆的女儿,身份是普通学生对吧?”汪凝好像早料到了这一点。 方惜缘叹了口气:“是的,凌隆当过侦察兵,父辈是南下的将领,凌祈的身手可以通过家传来解释。这样一来因为我的多疑,反而把她推到了青炎会的枪口下。” “我很好奇,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对青炎会那么感兴趣?”汪凝的柠檬红已经喝的差不多,她轻轻放下杯碟,坐正了身体。 “为了报仇吧,她有一个当警察的朋友死在了陈奇手上。”方惜缘说到这里,突然心里一动,汪凝的反应也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 “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为了给朋友报仇而敢于对抗势力庞大的青炎会?”汪凝笑着往沙发上一靠,“这个理由你居然相信了,果然是当局者迷呀!阿缘,你是不是对那丫头动了真心?” “算是吧,但是现在情况变得有些复杂,我和她的关系出了问题。”方惜缘默默打开一瓶可乐,只喝了两口又放下了。 “根据那于晓欢说的,你现在又找了个女朋友对吧,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既然心里喜欢的是凌祈,怎么会接受别人呢?”汪凝脸上依然带着处变不惊的微笑,让方惜缘猜不透母亲的心思。 “这是有特殊原因的,暂时不方便告诉你。”方惜缘没有透露那个吓人的原因,当然自己这个对错难辨的计划也一并隐瞒了下来。 “你已经长大了,既然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用说,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是对凌祈的问题我还是那句话,当你觉得看不清时,就把她带给我看看。” 带凌祈见家长?这一步虽然是和凌祈在一起的必经阶段,但和现在的局面差距也未免太远了……方惜缘苦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妈,你真的要和沧源合作搞这次二甲苯原料的运输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也反复提到了凌隆事情,难道沧源在久安因为县长的问题碰了钉子?” 汪凝两手交叉,右手在左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肯定地说:“这个你放心,我会让老刀负责,带上绝对专业的人才去进行货品运输的监督和检查。至于这个事情和久安的凌县长有什么瓜葛,线索太少我没办法判断。林沧熙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要么他想拉凌隆下水,要么他的一些要求没有被凌隆通过,但无论如何,喜欢做两手准备的他一定会在久安再扶植一个代理人。” 方惜缘眼前一亮,立刻想到了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说到另一个代理人,很有可能是久安的常务副县长黄云心,这个女的和林沧熙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元宵的时候我有撞上他们两个人幽会。” “这样事情就更复杂了。凌隆的为人我不了解,是不是好官还暂时不能肯定。不过久安的事情和我们关系不大,如果你因为凌祈的原因非要插一脚我也不反对,但要记住凡事量力而行,不要低估了青炎会做事情的狠劲。” “我知道了,现在我们还是应该把注意力多集中在这次和沧源的合作上,这钱赚的总觉得提心吊胆,我看来有必要去暗中搜集一些详细资料来分析。 “阿缘,不是我不信任你,搜集情报的事情交给我手下的人去做就行了。你的身份还是个学生,不管你去读书也好去谈恋爱也罢,这次跟沧源的合作你就不要插手了。还是专心去处理你那个多角恋的事情吧!太快动心不见得一定就是好事,别走你爸的老路。” “爸爸的老路?”方惜缘深深叹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凌祈和金雁翎的身影,自己一手炮制的多角恋,当然要自己去解决。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女孩因为他迟早会走上决裂的道路。 第82回:质疑 春雨如丝、细若牛毛,悄无声息浸润万物。两个高挑的身影并排走在林荫道上,两把暖色的伞像雨中绽放的桃花,迎着生机勃勃的气息展示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去年夏天的雨中漫步彷如昨日,如今却默默并肩,无言同行,凌祈偏过头望向金雁翎被雨伞遮住小半的侧影,心中莫名沉重起来。在其他同学看来两人依然是经常出双入对的姐妹花,可凌祈心里清楚,两人的状态以“貌合神离”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因为那个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男子,无话不谈的友谊已经出现了裂痕,何况凌祈心中对金雁翎不只是“闺蜜”那么简单,这个陷入微妙循环的三角关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茫然地跟进教室,迎面就看见关影兴奋招手的身影,金雁翎笑了笑,径直坐到了关影的身边。凌祈微微一愣,随即跟了上去,心想着前段时间她不是都和惜少坐在一起吗,今天怎么改性子了? 虽然有些疑问,但能再次和金雁翎坐在一起听课总是开心的,等到凌祈落座,身边的两个女孩已经打开了手里的保鲜袋开始享用早餐。关影顺手递了份给凌祈,浅笑着说:“早上下雨你肯定没去晨练,就给你也多准备了一份,趁热吃哦!” “谢谢了!”凌祈拿起一瓶豆浆插上吸管,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雁翎,你今天怎么跑回我们这儿坐了?不和惜少一起吗?” “他早上有事不来。”金雁翎头也没抬,专心享用着关影准备的东西。凌祈闻言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和她好好交流的机会! 既然心中有事,这早上的课自然是没听进去多少。下课时金雁翎去洗手间,关影却抢先拉了凌祈到教学楼的僻静角落,当头便是个重磅问题:“阿祈,雁翎和惜少在一起你是不是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啊?这是她的私事。”凌祈被说破心事感到有些诧异,先使了个拖字诀看看关影想说什么。 “是这样吗?你这几天的反应很不对劲啊,难道雁翎抢了你的心上人,却觉得大家是姐妹不好开口?”关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紧接着的言论好像早就打好了腹稿一样顺畅。 凌祈踟蹰了一下,心上人被抢是没错,但并不是关影说的情况,当然她也不可能透露自己的心迹,只能继续扯谎:“我和方惜缘没有那些谣言说的关系,你也别瞎猜。雁翎和我原本关系多好,现在方惜缘把她抢走了,是个人总会觉得有点失落吧!好兄弟有了异性没人性,换你会怎么想?” “真的是这样吗?换了谁估计都有意见吧!”凌祈的言论让关影心中不爽,这不是摆明了说对雁翎念念不忘吗? “有意见也不重要,毕竟是别人自己感情的事,做朋友的应该大度地祝福一下吧!”凌祈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最后说出来的东西她却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 关影深深地看了凌祈一眼,想从女孩的眼里看出她真实的想法,但最后还是轻叹了口气说:“你说的对,没必要太纠结这种事情,我们把握好自己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快上课了,先回去吧,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聊。” 然而上课铃眼看就要响起,早早就离开教室的金雁翎却依然没有回来。凌祈感到有些不妥,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回头望去,倒数第三排于晓欢的座位也空空如也…… 不好!这疯婆子难道又去找雁翎的麻烦了?!凌祈脸白了一下,迅速起身冲出教室,来不及反应的关影只看到她的斜马尾在门口晃动的影子,便失去了凌祈的踪迹。 上回被于晓欢算计险遭狼吻的情况还记忆犹新,要不是方惜缘及时来救后果根本不堪设想。现在对象换成了柔弱的金雁翎,要是也碰到这种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凌祈咬着牙急急地寻找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该死的,千万别乱来啊混蛋!现在好歹也是大白天! 大部分学生都被上课铃赶进了教室,走廊上空空荡荡,凌祈像无头苍蝇一般把教学楼翻了个遍,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她扶着柱子一边喘气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于晓欢真的使出和上次一样的手段,大白天的只有远离人群的地方才有可能,那么距离这里最近的空地是…… 凌祈眼前一亮,深呼吸一口气后迅速奔向教学楼后面的小丘陵,绕过几座不大不小的假山后,远远的空地上果然有几个男女的身影! “于晓欢,别乱来!”心情极度紧张的凌祈确认了目标以后便大喊起来,脚底下一点也没减速,狂奔到跟前挡在了金雁翎和于晓欢之间。 “又是你!”于晓欢冷冷地盯着凌祈因为奔跑而涨红的脸,却一点也没惊讶,好像早就预见了现在的情况。 “雁翎,你先走,这边交给我!”凌祈的胸口依然在剧烈地起伏着,极度紧张又快速奔跑给这个身体带来的压力一时间还无法平复下去,但她的一双眸子已经开始冷静地评估起对手的情况。这次于晓欢带的人看起来都是学生,人数也不过三四人,难道因为雁翎是普通人于晓欢就轻敌了? “别紧张,其实这些事情知道了也没什么。”金雁翎的声音异常平静,抬手在凌祈的肩膀上拍了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在隐瞒和惜缘以前的故事,但是既然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是我,你就不应该再和他纠缠不清不是吗?” “你怎么这么说?”凌祈诧异地回过头,发现金雁翎一点也没有受惊的样子,情绪十分稳定,只是脸上笼着一层冰霜。 “好了,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既然当事人来了,你还有什么细节不清楚的就问她吧,我先走了。”于晓欢的嘴角略过一丝轻蔑的冷笑,招呼了身边几个跟班扬长而去。 凌祈愣愣地在于晓欢和金雁翎之间扫了个来回,试探地问道:“她有对你做什么吗?” “别紧张,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叫我过来谈谈而已。”金雁翎轻抬了一下头,让视线和对面的女孩交汇在一起,凌祈明显感到,她的眼里有种深刻的不信任。 一小段让人窒息的沉默。 “她和你都说了什么?”凌祈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她原以为于晓欢会故技重施,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但现在金雁翎对自己一副怀疑的样子,不问清楚的话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也没什么,上学期开学初惜缘送了李云玫大师的一套定制衣服给你还记得吧?其实你并不是被摩托车撞了,那也根本不是赔偿而是礼物对吧?”金雁翎的声音平静而阴冷,凌祈的表情逐渐无措起来,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一样,周围慢慢地在降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隐瞒和惜缘的关系,如果早点告诉我,也许今天我们也不会这么尴尬不是吗?”看到凌祈哑口无言的样子,金雁翎轻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现在说什么也迟了,惜缘如今的女朋友是我,你既然和他已经分手,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不然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凌祈真切地感到心脏被重重扎了一针,这是误会也好,挑拨也罢,但金雁翎因为方惜缘而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是不争的事实,这叫她如何接受、如何看开?局面的发展已经远远偏离了事先的预计,关心则乱的凌祈已经没办法保持原本的随机应变能力,她只能继续苍白地解释道:“雁翎,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方惜缘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朋友,我也不是在纠缠不清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否认吗?那天吃烧烤你不想让陈欣怡和关影知道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已经和我单独对话,你还想瞒到何时?什么车祸,什么赔偿,那是你被于晓欢暗算才会受伤吧!当时惜缘不是还为了你出重手伤人吗?把你抱走的也是他对不对?”金雁翎又甩出了一枚重磅炸弹,直接把凌祈轰得找不着北,“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我也看得出惜缘对你还有感情,但是你记住,现在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我要他彻底忘记你!” “我……我真的……雁翎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凌祈被心上人尖锐的目光逼得倒退了数步,心里的失望、痛苦无以复加,她有些失控地大声说道: “为什么你要相信那个疯婆娘却不相信我?” “很遗憾,虽然她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你有太多的破绽让我无法相信。你可能不知道,我爸爸就是一个交警,从小我也学了不少东西,被人殴打和被摩托车撞击的差别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原本以为当时是惜缘和你闹矛盾打了你,然后送礼物哄你。你知道我发现你们在一起时有多伤心吗?现在你们分手了,我好不容易有追求幸福的机会,你为什么还要来阻拦我!”金雁翎越说越激动,竟然上前一把抓住凌祈的肩膀大声质问起来。 “不是这样的!”被昔日的爱侣这样步步紧逼,凌祈的心痛已经无法压抑,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感情,挣开金雁翎双手的同时把对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第83回:有口难言 金雁翎被凌祈发了狠劲死死抱住,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推了凌祈几下想要挣脱,却发现徒劳无功,同样是女孩怎么力量差距这么大的?其实她不知道,凌祈的身体早在原主控制时就有打排球的基础,比一般的女孩要更加强壮,加上这半学期健美课的力量训练,就算凌祈未使用任何格斗技术,弱质纤纤的金雁翎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上一次被凌祈拥抱还是在军训时自己帮她擦红花油的时候,那时金雁翎已经感觉到这个女孩对自己的感情好像有些异样。但现在这次拥抱又截然不同,金雁翎感到身边这个少女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她的行为一点也不理智! “你发什么神经啊,快放开我……”挣扎无效,想到凌祈那身连混混都扛不住的功夫,金雁翎害怕起来,声音都有些打颤了。但是话刚说了半句,她蓦地止住了声音,因为随着凌祈身体轻微的颤抖,金雁翎的耳畔沾上了些温热的液体。 是泪。 凌祈咬着牙让本来就感情脆弱的女儿身没有崩溃般大哭起来,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不断地涌出,混杂着委屈、痛苦、悲伤、害怕……女孩的抽泣在一点点的加强,哪怕心中不停地骂自己无能丢人,也不能抵挡潮水般的情绪。一旦情绪濒临失控,有些东西就不是单靠男儿的自尊就能压制的了。 感到身上束缚的力量逐渐减弱,金雁翎终于挣脱了凌祈的怀抱,看到了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庞。 哭红的双眼里藏着浓烈得化不开的幽怨,下唇紧咬,一边的嘴角隐隐有条连接眼角的水迹,另一边的泪痕则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慢慢才被新涌出的泪水补上了线条,想必是因为泪水沾上了金雁翎的耳朵才中断的。女孩的双拳紧握着,全身轻微地颤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她的眼神……好像不是在说谎。金雁翎看到凌祈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挚友,现在自己听信另一个近乎陌生人的话就把她逼到这份上,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呢? “为什么你要相信那个疯婆娘却不相信我?” 凌祈刚才的话又在金雁翎的脑海里想起,她咽了口唾沫,口气已经软化了不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还是不说?凌祈的心里激烈地挣扎着。 刚才短时间的哭泣释放了一些情绪,少女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但是马上面临这样一个重大的抉择,她还是犹豫了。 金雁翎的表现非常明显,她的性取向正常,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自己生理上的性别。至于精神上,什么重生平行世界之类的理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要指望短时间内让金雁翎相信那更是扯淡。况且说出真相的赌注太过庞大,自己和家人的名声、与金雁翎的关系、走漏风声后可能引发的各种不确定因素…… 凌祈不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置于死地而后生和完全的送死是两码事,如果说出这个惊世骇俗的真相,那就是完全的送死! 可是,就这样放任心上人一走了之,琵琶别抱?少女自问也不是那种心胸豁达到“爱你所以放你走”的程度,不到走投无路她根本就放不下那份执念。 各种复杂的抉择在凌祈的内心激烈地交战,良久,她依然未吐露一字。 金雁翎的表情渐渐由迷惑、同情变成了怀疑,最终失去耐心的她一把推开凌祈说:“既然你始终说不出什么解释,那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 “等等!”凌祈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金雁翎的手腕,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雁翎,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和你抢什么男朋友,你在我心中始终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放心你和方惜缘在一起。” “这是什么道理?”听到凌祈似是而非的解释,金雁翎心中又起了怒意,甩开了女孩的手,“既然是最好的朋友,就应该支持我去争取想要的幸福!你不是我的长辈,我也不想听什么说教。虽然我还不是很了解他,但我看得出他不是什么渣男,所以就不劳你操心了!” 凌祈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擦去了泪痕,严肃地说:“我也知道他不是渣男,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根本不知道方惜缘有多复杂的背景,他在面对什么样的人和组织!别的都不说,上一次我受伤住院确实不是车祸而是被于晓欢暗算,那是因为她误以为我和惜少有暧昧才针对我的!我还没查过这个偏激的女人家庭背景到底如何,但是就凭她随意就能找到那么多社会青年,肯定有什么人在撑腰!” “切!”金雁翎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言论,脸上充满了不屑,“你不是号称女武神吗,那么好的功夫还会怕这种和混混差不多的小太妹?” 凌祈皱了皱眉头,继续坚持说:“我不是怕她,我是怕她针对你!上回是因为我头发被抓住才陷入危险,惜少及时出现救了我,只要我注意这一点,她叫的人根本成不了气候。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个普通女孩,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惜缘和我不可能一直保护你!” “如果她要针对我,刚才就动手了吧!但是她不但没有动手,反而告诉了我当时的真相,不然我还就一直被你蒙在鼓里!”金雁翎把头别到一边,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这么做一定有目的,我会查出来的!除了这些,你知道方惜缘的出身吗?你知道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吗?你知道他可能的对手吗?”看到金雁翎逐渐失去耐性,凌祈也急了,但是她依然牢牢把着底线,那些涉及黑道的事情还不能让金雁翎知道。 一个有口难言,另一个心不在焉,这样的对话效果可想而知,金雁翎把头回过来冷冷地看了凌祈一眼说:“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惜缘是汪洋集团总裁的儿子,以前在道上混过,明华路那边有他的势力,但是已经解散了。” 凌祈大惊失色,厉声喝问道:“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于晓欢?!这混蛋!她还说过什么?” 金雁翎被凌祈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戏谑的神情:“你紧张什么,她说这些还不够吗?年轻人走错过路正常,我们小时候不也干过些蠢事吗?就算惜缘以前是不良学生,现在他也走上正道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他,现在他也喜欢我,这不会改变!” 不良学生?凌祈松了口气,原来于晓欢并没有和金雁翎提到过青炎会的事情,这是故意隐瞒吗?也许惜少没和她提起过,所以她真以为方惜缘就是个不良学生过来的。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有些事情真的会牵连到你的!这很危险!”凌祈现在的感觉无比憋屈,能够说明所有问题的理由恰恰是不能透露的信息,她竟然有点词穷了。 “那事情有多复杂你倒是说啊!”金雁翎翻了个白眼,干脆转过身看向几百米外的教学楼,“我不知道你和惜缘之间以前到底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到底怎么看待对方,但是我还是重申一遍:现在惜缘的女朋友是我,和你一点也没有关系!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麻烦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我……我真的没骗你!”凌祈苍白地辩驳着,心中却有些虚,为了金雁翎的安全和她隐瞒了部分真相,这难道不算是欺骗吗? “好了,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我们管好各自的事情就是。”听到凌祈长篇大论以后还是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金雁翎彻底没了兴致,摆了摆手说,“再过半个月是我的生日,到时候我会让惜缘办一次庆祝会,请上我最好的朋友们。你要记得来,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何其讽刺、何其打击!凌祈再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能任由金雁翎离去。虽然是个早已预见的结局,可事到临头时才发现,先前一切的心理准备、一切的自欺欺人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少女慢慢坐倒在草丛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响起:“阿祈,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打你电话也没接,出什么事了? 兜里的手机刚才因为上课调成了静音,难怪毫无反应。凌祈默默抬起头,关影正一脸关心地看着她。她苦笑了一下说:“没事,碰到了点烦心事,在这里休息散心。” “我刚看到雁翎经过教室直接往宿舍方向走了,还有那个于晓欢也逃课了,难道你们刚才都在一起?是不是和雁翎吵架了?因为方惜缘的事情吗?”关影在凌祈身边坐下,怜惜地牵起她的手。 “吵架谈不上,有些争执吧!”凌祈心里正疲惫着,被关影猜中了也不掩饰,只是不提重点罢了。 “你说惜少的事情你和雁翎说说就算了,那个于晓欢来插一脚干什么,她不是军训的时候就被拒绝了吗,还不死心啊?”关影撅着嘴巴抨击着。 对啊,于晓欢怎么会突然来插一脚的?凌祈突然被点醒,迅速把刚才的来龙去脉又想了一遍:以于晓欢的为人只会带人来威胁雁翎,断不会和她说我和方惜缘以前的事情!这人今天如此反常,难道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第84回:坐收渔利 砰! 巨大的声响在地下室里回荡,一颗橙黄的弹壳在地面上清脆地弹跳,远处一张人形标靶上,头部靶心的位置已经被打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弹孔。 一把枪口还在冒着青烟的92式被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很快被一阵掌声和称赞掩盖。 “真不愧是特种部队训练的人才,少爷的枪法太准了!” “可不是嘛,那姿势都和我们这些野路子不一样,看起来杠杠的!” 两个溜须拍马的家伙还带着隔音耳罩,对自己的声音判断能力不足导致嗓门特别大,但也因为如此,开枪的人才听得见。但从他不屑的表情上看,这些话听起来并不舒服。 “这把92是5.8毫米的,我用习惯了大口径的M9,这家伙打起来感觉不好。”林文枫摘下墨镜,顺便从耳朵里取出两发堵住耳孔用来隔音的珐琅弹头。 “M9是啥玩意儿?”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家伙愣愣地问。 “没见过世面的蠢货!那是少爷在加拿大用的手枪!”另一个吊眼角的男人一把往大胡子的后脑上拍了一下,又对着林文枫满脸堆笑地说道,“少爷您也知道,最近这种货不好搞,只能先用个92给您解解馋了。” 林文枫冷冷地瞟了二人一眼,慢悠悠踱到场边抄起一支64式,邪笑着说:“至少你们还有点良心,没用这种过时的古董来忽悠我。” “哪儿能呢!再怎么样也不会用小的们玩的破枪来坑少爷您啊!既然您喜欢大家伙,就算M9一时半会搞不到,我也会努力拿个9毫米的92来!”吊眼角点头哈腰地说着,突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文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64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二人,同样用过枪的二人齐齐后退了一步,谁也不知道就在刚才走神的那会,这喜怒无常的大少爷是不是已经把弹匣塞了进去。 “你刚不是说M9搞起来有困难么,听说陈奇那儿连榴弹都能拿到,他的手下怎么就没见困难过?”林文枫脸上邪气的笑容更盛,拇指已经按下了枪身后面的保险,“刚才我的枪法你们也见识过,虽然这老古董只有7发子弹,但两个人还是够用的。” 二人脸上一白,全身都颤抖起来,反应比较快的吊眼角已经迅速跪了下去:“少爷,这不是小的们不出力,是实在没办法!不瞒您说,陈奇那边的家伙有他特殊的门路,余老大首肯过的,这咱还真搞不到啊!” “是这样吗?别紧张,我开个玩笑而已。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陈奇的门路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林文枫放下遮挡着手柄部位的左手,两个人才看到64式的手柄下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弹匣的底座,这不过是把空枪。 “是!小的马上去查!”吊眼角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大胡子才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身体晃了两下险些坐倒在地。 林文枫轻蔑地看了吓得屁滚尿流的二人一眼,把64式往桌上重重一拍,头也不回地走向地下室的出口。刚走到门口,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林文枫微微一愣,换上了敬畏的表情。 “阿枫,我知道你久不摸枪会手痒,刚从部队里出来都有这么个毛病,但你玩就玩吧,不应该这么吓唬阿彪和阿泽,他们好歹是我的手下,你也该给我点面子不是?”林沧熙眉头微蹙,他太了解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了。 林文枫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爸你也知道我的身手不需要什么保镖,何况是这俩劣质货色,要真有能杀我的人,他们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林沧熙面目一肃道:“你也别太自信,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虽然他们的身手和你没得比,但忠心还是经得起考验的!我总觉得按现在的趋势下去,陈奇会有反心,以他的手段还真有可能对你下手,所以这保镖该有的还是要有。” “那他们要绝对听从我的指挥!”林文枫撇撇嘴,并不敢完全违逆父亲的意思,但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刚才说陈奇那儿有特殊的门路能搞到些好玩具,难道余老大真就那么偏心?” “整个青炎会里能有这个特权的只有陈奇的‘青锋’!当时成立这个队伍的时候你还小,我也刚进会里没几年,但他已经是会里的元老,以余老大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不过如果有一天陈奇真生了什么事端,我们倒大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林沧熙说的有些出神,好像在回忆从前的岁月。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林沧熙的回忆,他只听了片刻便挂断电话,向林文枫交代道:“陈奇马上要去同庆楼那里参观了,这可是等了很久的钦差大臣,我必须去一趟。” “不就是个旅游地产项目,有必要搞的这么紧张吗?”林文枫皱着眉问,在这个项目上无论是林沧熙还是陈奇的反应都有些反常。 林沧熙拍了拍林文枫的肩膀,神秘地说:“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你现在只要知道,同庆楼对我们将来事业进步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另外刚才欢欢打你的手机一直不通,只好找上我,她说想和你商量点事情,估计这会儿已经出发了,你去洗个澡去掉硝烟味再见她。” “于晓欢来了?”林文枫微微诧异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冷笑,“不过是些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找我说说而已,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还有,儿子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情长的东西最容易让人分心,我希望你把握好主次,适可而止。”林沧熙微笑地交代了一句,转身上了电梯。 “老爹难道听到了什么风声?”林文枫全身一凛,心里七上八下起来,“难道我背后对凌祈搞的小动作他知道?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沧源大厦第23层,一间小型的会客室里。 于晓欢一脸忐忑地看着林文枫,他却好整以暇地泡着茶,直到一杯热烫的大红袍放在了少女面前,林文枫的声音才响起来:“怎么了欢欢,今天应该不是周末吧,你不用上课吗?” “枫哥你就别再兜圈子了,我为什么来你还不清楚吗?”于晓欢看都没看面前那杯深红的茶水,只焦急地问道,“你说现在的情况真的会像你预计的那样进展吗?” “你何必那么急躁呢?”林文枫把冒着香气的茶杯在鼻子前煞有介事地左右晃动,好像享受够了大红袍的清香,才浅浅嘬了一口,“看来你今天就已经去找那个叫金雁翎的女生了吧,全部按我说的做了?” “是啊,我派了个小弟躲在附近的树丛里看着,然后就按你说的离开了现场。听他说后来凌祈和金雁翎有过一些激烈的争执,然后金雁翎也走了。”于晓欢急急地说着,根本藏不住心里的不安和期待,“事情确实像你说的,两个人起了矛盾,但这真的能保证她们都离开方惜缘吗?” “当然可以,方惜缘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径,最后只会两头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凌祈和那个金雁翎都是个性很强的女孩,她们哪里能承受男友出轨的现实啊!”林文枫压住心里想笑的欲望,故作严肃地分析着。 “可是我还是不大懂,方惜缘明明前段时间对凌祈挺好的,怎么说换就换了呢?哎哟好烫!”于晓欢说的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得直吸冷气。 “这你就不了解男人了,他方惜缘这么养尊处优从小无人敢逆的,碰上凌祈这种要强的女孩能坚持多久?和金雁翎玩了这一出,就算凌祈后来对他有了好感,现在八成也恨上了!”林文枫表面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却不断地嘲笑着这些大学生的幼稚无聊,居然能把简单的谈恋爱玩成狗血的多角恋,这群人不去8点档接点片子真是屈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挑拨了这两个女的,最后她们肯定都会迁怒到方惜缘身上,然后把他甩掉?”于晓欢好像突然开了窍,表情逐渐变得兴奋。 “差不多吧,然后我们于大小姐的机会就来了!好歹你们也曾在一起,我就不信他对你永远不会再动心!”林文枫一边大放阙词,一边心里暗笑。 “有道理!谢谢枫哥帮我想的主意,那接下去我该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先静观其变!” “好的!我有什么问题再来问你!” 叫人送了于晓欢回家后,林文枫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群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还真是有够自以为是啊哈哈!方惜缘那家伙还算有些见地的,但是情场上只是个初哥,难怪把局面搞的这么不伦不类!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关影和凌祈都有女同的倾向,要不是查到这个,还真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个子关影会是背后的推手呢! 等到方惜缘众叛亲离,凌祈孤立无援的时候,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至于于晓欢能不能夙愿得偿,关我啥事!看着猴戏,自己还能坐收渔利,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吗? 第85回:推论 李嫔的站姿始终保持着优雅和专业,一套深枣红的职业装包裹着依然保持得很好的身材,全身散发着一种职业酒店经理特有的气质。但在她柔和职业的笑容下,掩饰不住额前隐隐渗出的汗珠,此时她除了心里的紧张以外,一定庆幸自己防水的粉底质量不错。 同庆楼一楼会客室里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表情阴沉的男人,靠着背靠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支很普通的玉溪。相比自己老板常叼着雪茄,眼前这男人的品位确实差了一个档次,但他额前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加上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杀伐气质,带来的压力远远不是林沧熙能比的。 几个漂亮的服务员忙不迭地奔走着,送来香气四溢的白芽奇兰和果脯蜜饯之类,陈奇只是喝了一杯热茶便把杯子弃在茶几上,玉溪灰白的烟雾中隐隐可以看见他阴冷的面容。那些端茶送水的小姑娘只打了一个照面就全部只低着头干活,完全不敢再看这客人一眼。 “郭总,我们来已经15分钟了。”阿平低下身小声说道,丝毫不避讳西装外套的胁下隐隐可以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除非是内行人,眼前这些服务员最多只会以为那是个个头稍大点的钱包而已。 “没关系,沧熙说他马上就到,手头一个客人要先处理一下,我们应该耐心点,这里的环境也不错嘛!”陈奇面带微笑说道。 不知为何,这男人的笑容总让李嫔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定了定神,用甜糯温婉的声音说:“郭总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等这么久,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一定服务到位!” “别紧张啊李经理!你们都做的很好,我也没什么意见,林总事务繁忙,晚点来是正常的。”陈奇闻言头并没有动,只是转过眼睛瞟了李嫔一眼,那目光让女人心中一颤,若不是以前受过的严格训练,估计连优雅的站姿都保持不住了。 “哦对了,这同庆楼不是掠影公司旗下的项目吗?听说掠影前段时间招了一批公关,是不是要来这里呢?林总还真是下了血本啊!”陈奇微微一笑,俯下身端起那杯早已凉掉的白芽奇兰,毫不忌讳地喝了下去。 “哎,郭总那茶已经凉了!快给郭总烫新的!”李嫔听到这个心中一惊,虽然沧源的内幕她知道的不多,但同庆楼这个项目的本质她还是清楚的,因为禁不住重金的诱惑才上了贼船。现在被这个神秘的男人点破,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只好先借茶做个文章。 “不着急,你们林总已经来了。”陈奇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余光已经瞥见楼前的小广场上开进了一辆香槟色的宝马。 大半个小时后,同庆楼的设备已经被看了个遍,还是上次那间华丽的包厢里,陈奇和林沧熙相邻而坐,却谁也没有动筷。 “林兄这一次在娱乐项目上花大手笔倒是出乎鄙人的意料啊。”陈奇把玩着手里轻巧的小杯,一瓶特供茅台已经分成了两个小酒盅,桌子边弥漫着顶级酱香白酒特有的香气。 “陈兄这话说的,我也不是只会在那些没什么乐趣的事情上下功夫啊!”包厢里只有陈林二人,良好的隔音效果加上门口双方手下的看守,让林沧熙可以毫无顾忌地称呼陈奇的真名。 陈奇好像看够了手中磨砂雕文的精致小杯,往里面轻轻倒了些酒液,举杯道:“也对,我平时对林兄的印象太过‘正统’,为今天重新见识你,先干为敬!” 林沧熙微微蹙眉,陈奇好像话中有话,但对方已经仰头一口干,自己这里当然不能无动于衷。干掉一杯后他带着稳重的笑容说:“不瞒陈兄,这个项目的本质是服务我们会里的生财之路,具体是什么大家也不用细说。你知道,走这条路不打通些政府的关节是不可能长久的,那些当官的平时满口仁义道德清正廉洁,只是遇到的诱惑还不够大而已。对付这些人,同庆楼的效果也许远远超过那些真金白银。” “嘿,你的想法路子是没错,但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吃这一套吧,久安的那个凌县长看来就是个食古不化的家伙。”陈奇轻松地起了第一筷,一片三文鱼刺身在酱油芥末里蜻蜓点水了一下。 林沧熙的脸上一窒,凌隆的为人他也从各个侧面了解了一下,的确被陈奇说了个八#九不离十。糖衣炮弹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不然他也不会发展黄云心这条伏线,但是陈奇平时对久安的工业区并不怎么关心,单靠那一次走访根本不可能看出这许多端倪……难道他暗地里也在跟踪自己在久安埋下的计划? 想到这里林沧熙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但马上又恢复了笑容:“凌隆那边确实有些棘手,这同庆楼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咱要因地制宜不是么?不过还请陈兄回去让余老大放心,不同的对象会有不同的手段,最后的效果是一样的。” “那当然了,我非常信任林兄你的能力!”陈奇心中也在盘算着,林沧熙既然敢让他来,就不怕他知道这同庆楼和公关队的用处。余老大既然已经首肯,那就先且看林沧熙能玩出什么花来,有些大人物要来,消息肯定是守不住的,到时候和余老大打个招呼前来捧场,不就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双方明面上一团和气互相吹捧,暗地里已经阴谋阳谋较上了劲,青炎会在对外扩张触角的同时,内部也是暗流涌动。 —————————————————————————————————— 半个月后是雁翎的生日了啊。 这几天凌祈过的有些魂不守舍,早上一二节课下课后不过十点,去食堂还嫌早,除了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发呆,心中烦闷的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经过了几天前绵绵的春雨滋养润洗,今日的晴天格外清晰明朗,远方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温和的碧蓝却没让这女孩的心情有哪怕一丝的好转。 那个曾经特别温馨的日期现在却跟法庭的终审日期一样压得凌祈喘不过气来,她实在无法预料到时候会面临怎样的审判。于晓欢那次和她本人智商反差极大的对话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打碎了凌祈和金雁翎之间已经出现裂痕的关系。现在因为雁翎的不信任二人几乎形同陌路,真不知道这次生日邀请的目的是什么。 风撩起了女孩的头发,在空中飘舞的青丝就和她的心绪一样混乱。凌祈有些迷茫地看着楼下来往的学生们,突然觉得自己的这次重生根本不是老天仁慈的恩赐,而是不怀好意的玩笑。 一只小手在她的肩上轻拍了几下,凌祈回过头去,对上关影充满心疼意味的表情:“阿祈,下课你就不见了踪影,原来躲在这里!还在想前几天的事情吗?” 凌祈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顺了顺有些凌乱的秀发,继续出神地盯着远方。 “雁翎也真是的,于晓欢到底和她说了什么,竟然就这样不理你了?好歹大家朋友一场,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男人重要?”关影并排着靠上天台的栏杆,语气中有些义愤填膺,“阿祈你也不要总那么难过,如果雁翎真是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她并不是真的为了男人就翻脸不认人的。”听到关影说的有些过,凌祈忍不住开口为金雁翎辩护,“人在动情的时候总是会看不清楚,只怪于晓欢心机重挑拨了我们的关系,等到以后雁翎就会看明白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雁翎说话!她就真那么好吗?要是她真的信任你把你当好朋友,于晓欢那个根本就不熟的人再怎么挑拨也是没用的!”关影嗔怒起来,抬手轻抚凌祈脸颊的动作却依然温柔,“你看你为了她都伤心成这样,我看了好心疼的。” 一种异样的触感让凌祈心生警觉,她略略偏头躲开了关影的手,淡淡地回答说:“只能说雁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也许是我做的不好,也许于晓欢的话确实有证据,所以她不得不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凌祈的动作和言语让关影脸上略过一阵失望,她有些吃味地继续问:“那于晓欢究竟和雁翎说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被她抓住了把柄?” “这……”凌祈发现自己心神恍惚的时候说漏了嘴,但是有些消息怎么也不能和关影透露的,这些事情决不能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 “说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让我真的很担心。”见凌祈有些犹豫,关影更靠近了一步楼上凌祈的肩膀,小脸上满是真诚。 “只是我和方惜缘的一些小摩擦而已。”凌祈坳不过这个女孩,尽量避重就轻地回答,“于晓欢原本和方惜缘有过一段感情,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现在看来她依然旧情未断,所以无论是误会我和惜少有暧昧,还是现在和惜少在一起的雁翎,都是她打击的对象。” “那她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可是按这样说她也应该不会给雁翎好脸色看,挑拨你们俩的关系还不如挑拨她和惜少的关系!”关影先是紧张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推论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凌祈也想到了这个异常,这件事和于晓欢的性格反差太大,但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这幕后主使,只能先把已知条件做一个推论:“这也算于晓欢高明的地方吧,上会因为我她已经和惜少闹了一次不愉快,现在要是再正面和雁翎冲突,你觉得她在惜少面前还有戏吗?所以我觉得她是想利用我让雁翎对惜少产生不信任,然后再逐渐放大他们的裂痕最后让两人分手。” “这个女人心机真重!”关影冷哼了一声。 “呵呵,可能吧……”凌祈耸耸肩,心机这东西肯定不会是于晓欢的强项吧!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蔺繁”二字让凌祈的眉头又皱紧了。 第86回:幸福,放手 蔺繁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祈皱着眉头看他越走越近,刚才因为心里烦闷压根就没想接电话,这小子居然打的很执着,逼着凌祈干脆关机大吉,没想到人家居然跑到回宿舍的必经之道上守着了。 关影看到这个球队里的核心人物也是面色不善,原本看凌祈对他不冷不热的,自己乐得和程珺王思玄一起调侃他们几下,然而白色#情人节那天的表白彻底颠覆了她对蔺繁的印象,这个学长看来是铁了心要把凌祈追到手吗? 虽然那晚之后的情况说明蔺繁的表白还是黄了,但关影已经把他列为了不欢迎对象,尤其是凌祈接过那束玫瑰花时着实心惊肉跳了一把。现在蔺繁又找上门来,肯定是不死心,必须要做出点防御措施了! 走到女孩跟前的蔺繁还没来得及张嘴,关影便一个箭步挡在二人中间,不冷不热地说:“学长,今天阿祈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吧。” 凌祈微微一愣,虽然蔺繁的死缠烂打让她反感,但也还不到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程度,关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吧?突然凌祈意识到,几个月前那个下雨的早上,自己阻挡方惜缘接触金雁翎的动作和关影现在如出一辙,难道说……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而且这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阿祈而已。”这个平时球队里一贯乖巧的小经理突然顶撞让蔺繁有些惊讶,但他依然没有退让半步。 关影还想再说什么,凌祈已经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说:“没关系的,我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蔺繁面上一喜,急切地拉起凌祈的手回头就走,毫无心理准备的凌祈被拉着走了数米才反应过来:丫的你以为你是谁啊随便就牵走我?而且跟男人牵手怎么这么恶心啊! “你干什么!”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凌祈顿住脚步挣开了蔺繁的手,同时关影飞速冲上来对着蔺繁胸口就是一推,猝不及防的大男孩登时退了个踉跄。 “呃,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蔺繁顾不得考虑关影奇怪的动作,赶忙点头哈腰地道歉,关影这次彻底不干了,挡在凌祈身前对蔺繁怒目而视。 凌祈戒备地又退了一步,心想这家伙好像从表白以后就开始胆大妄为起来了?她的目光又回到关影的背影上,心里一个莫名的假设正在慢慢成型。 蔺繁急切之下有些面红耳赤地说:“阿祈,我就是有消息需要单独告诉你,没别的意思。” 刚才这一次小小的插曲,凌祈更加不耐烦地说:“那你也没必要这么拉拉扯扯的,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不用到处乱跑,关影你稍微回避一下。” 关影依然站在原地未动,凌祈拍了拍她的肩膀,比划了一个让开的手势。关影幽怨地看了凌祈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数米远。看着蔺繁对着凌祈说话的样子,情绪激动起来居然还比手画脚的,她的心便逐渐往下沉:好不容易一箭双雕快要解决金雁翎和方惜缘两个障碍,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蔺繁又窜出来,看来阿祈的魅力还真是男女通吃啊,要是再不采取行动,恐怕夜长梦多!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听完蔺繁的表述,凌祈失望地睨了他一眼,“我基本都知道了,雁翎和惜少的事情属于自由恋爱,你和桃子没事瞎掺和什么?” 蔺繁愣愣地眨巴了下眼睛,原来陈欣怡说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消息啊,自己愣头青一样守了凌祈半天到头来却搞了个小乌龙。他斟酌了一会,谨小慎微地问:“阿祈,上次你说的我回去想了很久,你是不是喜欢雁翎?” “干什么?你问这什么意思?”凌祈面色一变,心想那天自己透露的“不喜欢男人”的消息八成是让他举一反三得出了这结论,早知道随便扯个理由算了!可惜那天看到雁翎在惜少的车上让自己心乱如麻,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上。 看到少女的怒容,蔺繁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继续说:“阿祈,当时你既然否定了自己是同性恋,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你知道的,在国内女孩和女孩在一起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吗?这是牵扯到两个家庭的问题,况且雁翎喜欢的是男人,现在她和方惜缘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你叫我赶紧死心,然后喜欢上男人,最好当你的女朋友对吗?”凌祈的面色更加冰冷。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一直坚持下去闹出什么大事情来。”蔺繁连忙摆手,但他的解释怎么听都很苍白。 “够了!”最近因为感情的变故已经让凌祈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现在又冒出个人来说教,效果就和滴进滚烫油锅的水滴一样,“你凭什么来教育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情,我的思想也比你想象的要成熟的多,所以别自以为是了,趁早换目标吧,蔺繁同学!” 蔺繁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凌祈话里的最后四个字异常重音,傻子都知道她已经被激怒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搞清楚,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他急急拉住已经错身走过的女孩,硬着头皮说:“那你会记恨抢走金雁翎的方惜缘吗?” 话刚出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就从手上传来,蔺繁吸了一口冷气连退几步,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几根指头瞬间都麻了。凌祈半抬着头,左手五指轻轻地张合着,刚才扭关节的动作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第一,以后别乱碰我,恶心!第二,对方惜缘我谈不上记恨,但是不代表我同意他和雁翎在一起!还有什么问题吗?”凌祈的眼神异常凌厉,上次蔺繁看到这样的目光还是在她跟三哥死斗的时候。 “那……如果换成别人追求金雁翎,你是不是也会阻挠?你这样不是害人害己吗?金雁翎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你也一样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啊!”大男孩揉着自己痛麻的右手,既然今天已经彻底得罪了凌祈,干脆就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大声说出来吧! 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盛怒的凌祈依然没有失去理智,这句熟悉的话与那次双魂幻境里女性灵魂的话大同小异,结结实实触动了她的心弦。 作为一个外貌优秀,取向正常的女孩,雁翎就算没有和方惜缘走到最后,肯定也会有其他追求者前仆后继,难道每个人自己都要这么闹腾一次?和方惜缘的吵架是因为担心雁翎被青炎会波及,还是因为自己放不开的独占欲望呢?爱一个人难道就是这样肤浅地在一起吗,两个女孩在一起就会幸福吗?放任雁翎掉进世俗不容的漩涡里,这算什么爱她?! 凌祈的表情阴晴不定,慢慢地坐在了地上。一遍遍扪心自问,得到的都是自我的否定和抨击,这不争气的女儿身已经承受不住情绪的波动,女孩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颓然:如果放雁翎追求幸福才是真正的爱她,那自己的幸福又在哪儿呢?女身男心的折磨,还有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阿祈你没事吧?”看到凌祈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蔺繁紧张地走上前,可少女刚才的警告还在耳边,他根本不敢去触碰凌祈的身体,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远处的关影再也忍不住,跑上前紧紧把凌祈抱在怀里,虽然不知道两人刚才说了什么,但看到凌祈丢了魂一般的表现,关影知道没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有用。 “我知道了,谢谢你点醒我!”失神了一小段时间,凌祈蓦地抬起头望向蔺繁,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水雾,但一丝坚毅和豁然已经在萌芽。也许自己还需要时间,但是既然有些结局是早已注定,就不应该再坚持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自己找不到幸福,能看到雁翎幸福就知足了! 蔺繁拧起眉头,他哪里想得到凌祈心里翻江倒海的挣扎和变化,还没说出来的长篇大论顿时都噎在了喉咙里。关影诧异地在双方之间看来看去,眼里满是忐忑不安的颜色。 “好了,我想我需要静一静,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失陪了。关影,也谢谢你!我们走吧。”凌祈轻轻脱离了关影怀抱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 “我们走!蔺繁学长,麻烦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乱来,你让我这样很难做知道吗?”关影还记着蔺繁刚才对凌祈动手动脚的失态,话语间余怒未消。 蔺繁傻傻地看着两个女孩逐渐走远,表情慢慢变得忧虑,他其实很想告诉凌祈,自己会努力给她幸福快乐的,然而女孩的表现在平淡间已经给出了最直接的警告:让她改变取向、改变追求,会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阿祈,蔺繁刚才和你都说了什么,你的样子好吓人!”回头发现已经彻底走远了,关影才急急地问。 “没什么,虽然他做事让我不爽,但是还是说到了重点,我不应该这么自私的,有时候真正的爱是放手,对两个人都有好处。”凌祈若有所思地说。 “真正的爱是放手?”关影喃喃地说道,突然咬紧了下唇。 第87回:从未忘记 又是一个茫然的周末,距离金雁翎的生日更近了几天。赶早不过9点,一辆满载着学生的公交车便扬着尘土驶向了码头,密闭的空间和高重心车身带来的强烈摇晃让平时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叫苦不迭。关影倚着车窗边的栏杆,吃力地身手拉住了上方的拉环,娇小的身躯像怒海狂涛中的舢板一样岌岌可危。 凌祈毫不忌讳淑女的矜持,张开双臂硬是挤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把关影围住,同时站成小马步稳住下盘,勉强定住了身形。饶是如此,浑浊的空气依然让少女脸色很不好看。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凌祈勉强笑着给关影打气,顺便提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避免她晕车,“今天既然是你说要出来散心,那有没有安排好行程呢?” “行程?我们女孩子出来还能干吗,不就是逛街吃东西嘛!怎么样,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买钱不够,我这里可以赞助哦!”关影被问出了兴致,拎起自己腰侧的小挎包晃了晃。 凌祈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创造性的意见呢,我本来就不怎么买东西的,而且家里老豆大方得很,生活费不会有问题!” 关影抬手轻抚着凌祈垂在耳侧的秀发,嗔怪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孩子要买的东西可多了!我每次看你都不怎么用化妆品,连护肤品也很少,虽然你皮肤天生就好,但是后天的保养也很重要啊!今天正好有机会,给你带个套装回去!” “套装?不用那么麻烦吧,我又不懂!”凌祈苦着脸回忆了一下宿舍里那群妹子各自桌上的瓶瓶罐罐,虽然自己在清洁上没有问题,但提到养护方面的经验就完全是个小白。那些爽肤水润肤露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估计全摆在面前要认全都得个把星期! “哪儿那么多话!我决定今天就给你买一套做礼物,以后要严格跟我学着用!可千万不能浪费阿祈你这张漂亮脸蛋!”关影说着,刚才还在抚摸秀发的手已经贴上了凌祈的脸颊。 凌祈眉间轻蹙,条件反射地往另一边躲了几分,关影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识相地收回了小手。二人默契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等到坐上了一人一座的快艇,两个女孩才松了口气,无论是公交的拥挤还是买船票时壮观的排队,都让她们感叹俞南周末的大学生进城潮有多么可怕。船身随着海浪轻微地起伏着,凌祈从小小的舷窗看去,棉花糖般的洁白浪沫在执着地上下跳动,好像非要找到玻璃的破绽,挤进船舱来一样。 当年曾经和金雁翎无数次依偎着感受海浪把快艇轻轻地摇,然而现在一切已物是人非,就算真想把一切放下,碰到熟悉的事物也不免再勾起一些心痛的压抑。那些曾经爱过的种种,就算明白已经变成回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循环成没有句点的旋律反复播映,提醒自己从未忘记…… “阿祈,如果,雁翎答应了和你在一起,你们接下去会怎么做?”关影柔和的声线把凌祈的心绪拉回了现实,但这个问题她却从未想过。 “我不知道。”思考良久,凌祈只能沮丧地做出这样的回答,就算在一起了又能怎么做?去接受同性恋的国家?找机会告诉雁翎真相?不顾世俗的目光我行我素?不管哪一条,在无情的现实面前都是一厢情愿的把戏而已。 “那,如果换成另一个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女孩,你会接受吗?”关影踟蹰着又抛出一个问题。 “怎么可能呢?女孩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只会祸害别人。”凌祈有些疲惫地回答,在犯下一次无可挽回的罪责后,任谁都会在忏悔的时候贬低甚至批判自己,况且这欠下的是一笔笔糊涂的情债。 关影笑了笑没有答话,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嘴里喃喃道:“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惧怕这些。” 等到二人一进入X市华丽的商业街区,关影骨子里女孩的购物欲望就显现了出来,凌祈好像个牵线的木偶被她拽着东奔西走,没多久手上便提着大包小包了。在挑选护肤品套装时关影格外细心,特地找了一家规模较大的连锁品牌,让专业的销售员根据凌祈的特点搭配相应的护肤品。当事人却跟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一样,愣愣地听服务员热情亲切地说着天书…… 简单用过午饭,关影招呼了母亲把两人接回家里午休,然后把战利品往房间里一堆,继续下午的奋斗。凌祈跟着折腾了大半天,等到她们在一间咖啡屋里坐下小憩时,真心连根小指头都不想动了。 同样作为咖啡一条街的其中一员,这间咖啡屋的档次相比上回林文枫请的那家要差了少许,但说到宁静慵懒的气氛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关影异常熟练地点好了饮品小食,双脚悬空轻晃着秋千式的藤椅,休闲惬意的同时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凌祈的眼睛。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凌祈被看得心里发毛,避过对方的目光说,“你怎么和这店里非常熟悉的样子,老板跟服务员都认得你?” “是啊,你看到下面那架钢琴了没?我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在这里打过工,专门弹钢琴的。”关影端着咖啡,目光移到一楼大厅里的钢琴上,怔怔出神。 “对啊,你钢琴弹的很好,上次迎新晚会就露过一手!”凌祈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的老板员工都认识你,现在上了大学应该不会再来打工了吧?” “不会,因为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离开了这里。”关影放下咖啡杯,细细品味着灵动的钢琴声,那是一首陶喆的《Melody》,只不过弹琴的不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什么人?”凌祈被勾起了好奇心,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聆听接下来的故事。 关影淡淡地看了凌祈一眼,轻叹了口气说:“是我一个非常喜欢的姐姐,我来打工的时候她是这里的领班,对我非常关照。我那个时候正在迷茫,居然天真地以为她会永远陪着我,但是她还是被一个经常来喝咖啡的男人追走了,现在估计都离开X市了吧!” “被男人追走?女孩找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像你以后也会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男人,这样人生才会完整啊。”凌祈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能先模式化地应对一下。 “男人?男人有什么好?男人都是让人讨厌的东西!”关影的表情突然一冷,目光变得凶狠起来,看得毫无准备的凌祈心中一惊! “难道……阿祈你不会这么想吗?如果男人追你,你不是会觉得恶心?”关影又迅速把眼神调整回来,但语气已经变得冰冷,“我的故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想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 凌祈默默地咽了下口水,直觉告诉她,也许一个惊人的谜底就要揭晓了。 “我家的情况你其实上回就知道的,我的爸爸是个海员,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妈妈是个英语老师,常年负责重点班毕业班。结果我从小就没什么人管,碰到了事情和家里说也没什么作用。”关影的表情逐渐落寞起来,好像在经历一次不愉快的回忆,“在高一那年,我的班主任是个40多岁的男人,教数学。我当时的数学成绩不错,还被选为了课代表。那时候我还很幼稚,以为这是一种光荣,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场噩梦。” 凌祈的眼睛逐渐睁大了,表面看起来开朗天真的关影,难道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过去吗? “那个男人借着补习的名义让我去他的办公室,却经常有意无意地对我动手动脚!我那时候胆小,虽然心里害怕却不敢反抗。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竟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还想侵犯我!” “有这种事!”听到这里凌祈心里像打翻五味瓶,惊讶、愤怒、同情统统混杂在了一起,但是关影的故事明显还没有结束。 “结果那一次我拼死反抗,没有让他得逞,还咬伤了他的手。结果后来这事情被学校压了下去,我妈总算知道关心我了,把我转到了另一所学校。可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对男人产生了恐惧,我忘不掉那个老家伙色眯眯的眼神!”关影说道这里已经咬牙切齿,凌祈起身和她并排坐在同一张秋千椅上,轻声地安慰着。 “后来在新的学校,有几个男孩子追我,其中一个对我特别好的,我也尝试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早恋这东西说穿了只是年少不经事的我们寻找心灵慰藉的方式而已。但是几个月后,他亲我的那个晚上,已经忍不住对我上下其手了。那天我总算知道,男人就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们的心里只有欲望,没有爱情!” 关影冰冷的表情和偏激的言论让凌祈心里一紧,虽然她也是女儿身,但男人的自尊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这话扇了一耳光。 “所以我对男人再也没有兴趣,恰恰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女孩走进了我的生活,我和她出双入对了两年,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充实快乐过。我总算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我喜欢的是女孩,只有女孩能给我真正的感情,会在我痛苦迷茫的时候给我最温暖的怀抱!” 她……关影她才是同性恋!凌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她平静得让人有些窒息,随即一个联想变得无比真实清晰起来。 第88回:泪海 也许是天生的性别差异,男性在感情方面远远没有女性细腻,在他们的世界里常常只有是非没有中间地带。有的时候,男人一个特定的动作、一句无意的话语,可能就会让女人感动而芳心暗许。然而有时候女人已经不停地暗示,又苦于矜持无法表白心迹时,男人却总会表现出令人发指的迟钝,让仙女都能气得跳脚。 因此有人说过:男人,是一种不会被感动的生物。 但是,如果是一个拥有男性灵魂的女孩,又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在凌祈眼中,关影一直是一个天真活泼、感情丰富的单纯形象。或许因为对自己身手的崇拜,或许因为对自己个性的喜爱,她总会表现出一些亲密的举动,让人感觉就像照顾一个可爱的妹妹。 不过当关影挑明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那些凌祈已经习惯的行为,似乎隐藏了许多被忽略的味道。 “我知道,在国内无论是男同还是女同,都是社会大风气不能接受的,就算能够坚持下去,我的伴侣、家人和朋友也会承担极大的压力。”关影平静地看着凌祈,眼里突然亮堂起来,“我的性格比较偏执,认准了方向一定会坚定地走下去,我有克服所有困难的勇气和决心!我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不会看错。” 凌祈不安地避过了关影的目光,无论是心理还是真实年龄,关影都比凌祈要小上一些,一个一直被当做妹妹看的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犹豫了一会,凌祈只能无奈地扯开话题:“你高中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后来如何了?” 关影面色一暗,幽幽地说:“她叫阿琳,我承认她在我心里曾经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但是我高估了她的勇气,所以我为最后的失误买了单。阿琳和我不一样,直到毕业分手那天我才知道,她对百合一直是个尝试新鲜事物的娱乐心态,最终她一定会找一个男朋友,嫁做人妇、相夫教子……简单的说,她背叛了我!” 背叛? 凌祈的心揪在了一起,那种感觉她完全感同身受,在目睹金雁翎坐在方惜缘的副驾上时,心痛得几乎无法压抑。可是雁翎与她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任何走到一起的可能,所谓背叛,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借口而已。 看到凌祈沉思的表情,关影猜想她因为金雁翎的事情已经和自己产生了共鸣,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期待:“阿祈,我知道你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很痛苦很难过对吗?治疗情伤最好的方法不外乎两种,一是时间,二是新感情,不知道你愿意选择哪一种呢?” 沉默,长久的沉默。 时间的确是最好的疗伤药,但是需要一个漫长的治疗过程,现在还有一个像审判一样的生日会要过,想要尽快抹平伤痕根本不切实际。 新感情?我能有新感情吗?我应该喜欢女人,还是男人呢?我又算女人,还是男人呢? 一遍遍的抽丝剥茧,换来的却是更加深陷的迷茫。凌祈的嘴角轻轻地扬起,那笑容除了苦涩却什么也没有。 “我选择的是第二种,我深信自己能够找到真正坚定的另一半。女同本来就是不为世俗所容的小众,一旦确定了另一个坚定的人,我就一定会执着地共度余生!”关影紧紧地盯着凌祈有些失神的侧脸,不紧不慢地表述着,“于是在高中毕业的暑假,我找到了这家咖啡屋,想借着打短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偏偏又遇上了那个对我很好的领班姐姐。原本我以为自己又有了希望,但当她知道我是女同时,表现出的那种震惊和忌讳是我无法忽视的!我甚至感觉到,她那种若有若无的歧视!” “这个社会本来就对同性恋讳莫如深,你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太难了,而且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他们能理解支持你吗?”凌祈突然把双眼的焦距又聚合起来,转过脸严肃地问。 说得正激动的关影脸上一僵,凌祈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愣了好久才小心地说:“我知道让父母接受很难,但是我相信如果坚持下去,他们最终会理解的!但是感情的事情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需要另一半坚定的支持!像你这样坚定专情的人!” 关影的话越来越接近那个假设,凌祈的不安也越来越明显。就在这时,楼下的钢琴曲《Melody》已经结尾,一段似曾相识的旋律重新响起,轻缓空灵的,带着淡淡的忧伤,凌祈一时想不起曲子的名字,现在的情况也让她无心细想。 “关影,你还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不是执着地坚持就能够实现的,得不到大家的认同,特别是父母的认同,你只会让自己和别人更加痛苦!等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凌祈正小心地开导着,突然眼前一花,那个娇小的女孩已经扑到了自己的怀里,两条细细的手臂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胸前传来了对方柔软温暖的触感。 “这……关影你干嘛,快放开……”虽然现在已是女儿身,但每次被女孩拥抱都让凌祈感到有些紧张,何况这一次亲密接触有着太多太多的含义,一时间全身僵硬的她竟然不敢用力把怀中的少女推开。 “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不小了!如果你和阿琳她们一样被男人抢走,我长大成熟了又有什么意义?阿祈,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关影的情绪闸门一打开便无法收拾,大声说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哽咽。 所有的假设到这一瞬间终于变成了现实,过去关影的种种亲密动作像幻灯片一样在凌祈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面时轻抚自己的小腿……迎新晚会上热烈的拥抱……看到自己和三哥死斗之后激动的哭泣……同床共枕时暧昧的抚摸…… 附近的几个客人已经转过来诧异地望向两个拥抱的少女,关影那句激动的话不知被他们听到了多少。在凌祈看来,两人就像被人围观的动物,围观者都带着复杂的表情,让人如芒刺在背。她的脸因为紧张已经涨红,咬咬牙一点点地把关影推到一个正常的距离。 孤注一掷的表白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关影的呼吸因为不安而变得紊乱,她瞪着裹上水雾的眸子,不知道凌祈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女同?”凌祈深呼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她不想再被陌生人听到任何暧昧的言论了。 “你对金雁翎的爱别人看不出,难道我还看不出吗?”关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既然已经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其他的就不必再顾忌了,“我知道雁翎她喜欢的是男人,阿祈你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但是我会等你,我会让你忘记她的!你和阿琳一样,会照顾我容忍我疼惜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不那么想她!阿祈,忘了雁翎吧,你还有我的!” 又是一本情债吗?还是这种混乱的情债?前段时间刚拒绝了一个男人,现在又被一个女人表白,生活真的这么狗血吗?凌祈这一瞬间觉得自己除了哭笑不得什么也做不了,她喜欢女人不是因为异样的性取向,而是因为男性的灵魂啊!对关影的关心和照顾是因为把她当好朋友好妹妹看待啊!这根本就是个误会! “对不起,我……我想我没办法接受。”踟蹰了许久,心乱如麻的凌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因为对雁翎的念念不忘,还是因为所谓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关影在一起都是不理智的,这对两个人都不公平。那天蔺繁无意中点醒了凌祈,因为已归尘土的前世痴恋把两个家庭都置于风口浪尖,那是极不负责任的!同样的道理,既然不能因此害了雁翎,又怎么能再害了关影呢? “为什么?因为你忘不掉雁翎吗?你没看到她现在已经找了男朋友吗?你和她是没可能的!”关影的心被刺痛了,泪水像断线的珠链般无声滑落,但她依然不肯放弃,“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平时你不是都很坚强果敢吗,现在怎么突然懦弱了?以前的凌祈到哪里去了?” 懦弱?这算是懦弱吗? 连珠炮般的问题砸得凌祈晕头转向,当她还是个潇洒青年的时候不是没拒绝过女孩,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情况还是让她感到手足无措。搜刮肚肠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凌祈的表情也越来越纠结。 “我知道你也想找一个和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孩不是吗?阿祈,不要再顾忌犹豫了,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感受真正的幸福!”看到凌祈已经词穷,关影开始乘胜追击,身体又凑了上来。 “对不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同性恋,我是不喜欢男人,但我也不会去接受女人……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但关影你真的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你和我没可能的。”看到关影作势又要紧抱上来,凌祈迅速站起身退后了一步。 “你……你是认真的?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关影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 “是的,对不起……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好知己,但是不能做恋人。”看到关影伤心欲绝的样子,凌祈忍不住伸手想去拿桌上的纸巾,但手伸到半路便停下了。就算心中再不忍,此时也必须快刀斩乱麻。 凌祈的动作关影都看在眼里,她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缓缓站起身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的。我想一个人呆会,如果没什么事等会回我家拿了东西就回学校吧。” 说完关影低着头与凌祈擦肩而过,默默地走下楼梯。凌祈看着她伶仃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屋门口,心中五味杂陈……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只有那首空灵幽怨的钢琴曲还在弹奏,凌祈突然想起,这首歌叫泪海。 第89回:心术 情敌的生活四面楚歌、混乱不堪,正遂了陈欣怡的意,然而凌祈身边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隐藏了太多的背景和势力,这则是陈欣怡怎么也想不到的了。就算平时再怎么顾盼生辉,她也只是个刚要毕业的大学生,在见识、经验和心计上都和混迹社会多年的林文枫有很大差距。 一群学生在多角恋里纠缠不清互相算计,在林文枫看来就是小孩子间的过家家。既然陈欣怡和于晓欢都掺了一脚,他也乐得将计就计,借助她们的小心思进一步瓦解凌祈和方惜缘可能的关系。本想让林文枫回心转意而搞小动作的陈欣怡要是知道这个局的本质,恐怕会被气得吐血。 但现在她已经无暇去关注俞南里少男少女们微妙的变化了,因为毕业论文的答辩已经结束,掠影也答应会在论文通过方面和学校进行协商,让她全身心投入业务培训中去。于是在收拾好行装之后,陈欣怡提前结束了大学生涯,迈进了这个金玉其外的社会。 大部分的行李已经寄回了老家,陈欣怡拖着仅剩的一个装着必需品的行李箱站在俞南的门口。看着路上熙来熙往的人群和车流,少女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是何等的渺小和孤单。尽管已经呆了四年,可一旦离开了校园,X市就瞬间变得陌生了,她好像无根的浮萍在浩瀚的湖面居无定所…… “阿枫,今天我要去掠影报到了,据说这次培训要持续很长的时间,你来送我一下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一个重要项目要谈,没办法抽身。培训具体有什么内容知道吗,我交代他们照顾你一些。” “不用的,我自己能行。培训内容我也不知道,那边只说分三个阶段,单单第一阶段就要一个月。” “培训地点在哪里?我有空再去看你。” “要到了那边才知道。” “那你自己先过去吧,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一定要来看我!” 手机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忙音,陈欣怡叹了口气,招呼了一辆的士赶往市区。一个外地的少女,在这里举目无亲,林文枫已经被她视作了唯一的亲人。陈欣怡忍着的士里难闻的气味和糟糕的悬挂,默默地望向窗外逐渐变得繁华的都市景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一定要留下来! 想起远在外省、孤身把自己养大的母亲,她咬咬牙自我鼓励道:无论是为了改变家里的贫苦生活,还是为了和林文枫能长相厮守,一定要混出个名堂! 少女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满心的抱负奔向未知的前程,不管那是飞黄腾达的天梯还是一去无回的深渊。 沧源大厦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林沧熙和林文枫正相对而坐。双方既是父子,便少了些繁文缛节,林沧熙悠闲地靠在真皮的老板椅上,手里端着的景德镇青花瓷杯还冒着热气。林文枫默默地挂断了手机,抬起头来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阿枫,是那个陈欣怡打电话来吗?”林沧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把手机放回兜里,轻抿了一口热茶。 林文枫也不避讳,淡淡地说:“是的,她要去掠影培训了。” “你不去送送?听说掠影的培训时间长又是全封闭,要见面可难了。” “不必了,我和她没爸想的那么复杂,随她去吧。” 林沧熙闻言深深地看了林文枫一眼,把瓷杯放回桌上说:“你可知道掠影这次招聘公关的用意?” 林文枫没有答话,对沧源知根知底的他其实举一反三就能猜出个大概。 “这是一个很大的布局,同庆楼和这批公关就是最重要的两步棋。”林沧熙看出了儿子的心思,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们做的生意最大头的方面是需要政府官员配合的,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青炎会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文枫眼睛微微一眯,冷声问:“我知道我们走的路子,但这和同庆楼的公关有什么关系?” “其实答案早就在你心里了吧?”林沧熙坐直了身体,让自己与儿子的距离缩小了几分,“这年头如果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有些人还真就不是钱能打通的,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一些其他的手段了。” “包括那些即将接触的新领导吗?”林文枫的声音更加冰冷了。 “官字两张嘴,事情他们说了算,我们要做的就是满足他们的需求,让他们替我们办事。简单的说,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女人自然也是给女人了。”林沧熙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声音,悠然的点上一支雪茄,观察着林文枫的反应。 “掠影这次找的这批女人,就是为了服务那些家伙用的吗?”林文枫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双眼甚至变得有些无神。 咋看之下林文枫现在就像个没睡醒的年轻人,但林沧熙很了解,这是儿子发难的前奏。但他好像把一切都计算在内,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你是在怪爸爸把陈欣怡也牵扯进来吗?我知道你虽然对她只是个玩玩的心态,但也不是毫无感情的对吧?你也知道陈欣怡的条件在这次招聘的人选里是顶级的,如果不利用起来,那不是浪费?” 林文枫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他的心境变得很微妙。虽然陈欣怡在他眼里只是个特别漂亮的玩物,可想到属于自己的女人有一天要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这心里就有一道坎过不去。于是林文枫不冷不热地说:“如果哪个看上她的大人物后来知道她和我有过这么一段,恐怕对沧源只会起到反效果吧?” 林沧熙听到这已经有顶撞味道的言论也不动气,反而笑意更盛:“儿子啊,你可知道这陈欣怡是个什么家庭出身?她自小就没有父亲,全由母亲一人养大,这么个普通的国企职工也算是不容易。但是同情归同情,以我们的家世背景,你觉得这种女孩何德何能有资格进我林家的门?”林文枫拧了下眉头,冷哼道:“爸你这就多心了,我可从来没想过和她走到最后一步。但是我刚才说的的确有可能发生,要是被哪个领导真觉得自己给送了个二手货,那可就弄巧反拙啦!” “这我当然清楚,出卖色相的事情不会交给她去办,反正掠影找的美女不少,总有其他合适的对象。现在有钱有权,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呢,关键还是要迎合那些人的口味才对!陈欣怡的问题我会处理好,你也是她最好的挡箭牌。”林沧熙微笑地看着儿子,一副成人之美的嘴脸。 “那她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要走造星的路线?”林文枫眯着眼睛思考片刻,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答案。 “这具体的方案还在研究,这几个月的培训也是对她最好的考察。毕竟是我儿子的女人,当爸的也想见识一下,她究竟有没有这个被捧的资质。” “是吗?那谢谢爸了,如果同庆楼或者掠影有什么新情况新动作,要马上告诉我。”林文枫慢慢站起身说,“我先去忙别的事情,上回既然和汪洋初步达成了一致,也该是上门谈判的时候了吧。” “我上次已经说了,这个事情你不用插手,需要你做的任务就放手去做,不需要你的事情也别管的太多。” 林沧熙有些傲慢的态度让林文枫心生不满,又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他只能背过身去藏住自己的怒容,一言不发地走向办公室的大门。 “还有,凌隆的女儿要保持住一个度,不是说不能玩,但是还不到玩的时候!” 林沧熙的话音量大小刚好让林文枫踏上的走廊的脚步停滞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反手掩上了房门。 儿子,你的能力是有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够冷静,不沉住气又怎么能做大事呢?那个陈欣怡的出身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关键的时刻也许就是扭转局面的决定因素! 林沧熙注视着那扇精致的双开木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随即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又拿出一把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要开会了。”听筒里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女性声音。 “嘿,是不是凌县长又要给你布置什么任务了?”林沧熙重新靠回老板椅的靠背,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 “少贫嘴,有什么事请快说,不然我开会就挂电话了。” “哦,晚上有时间聚一下吧,我派人去接你,有事情要和你说。” “那就老时间老地点,不要再让我等了,现在天气还很冷!” “那你可以不用穿那么靓丽嘛!多保暖才是重要的,虽然被窝也挺暖和。” “啐!少撩拨我!来人了先不说了!”电话里的女子娇嗔一句,匆匆挂断。 阿枫,心术上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林沧熙微笑着把手机放回办公桌的抽屉里,笑的高深莫测。 第90回:覆巢无完卵 同庆楼经过了短暂的喧嚣后在夕阳中逐渐沉寂下来,白天佳丽成群、环肥燕瘦的场景相比现在逐渐被夜幕笼罩的冷清,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包括陈欣怡在内的三十多名相貌才艺各有千秋的丽人在结束了同庆楼里短暂的场地熟悉和动员仪式后,集体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由旧厂房改造的训练基地,她们将在那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才艺培训。 一群追求梦想的女孩离开了这个她们神往的地方,而停在楼下的香槟色宝马740则向所有人宣示着这里真正主人的驾临。林沧熙端着一杯玫红的葡萄酒,懒洋洋地靠在包间的原木皮质沙发上,通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冷冷地看着楼前广场上幽亮的路灯。直到一辆奥迪A4从大门口缓缓驶入,他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那是一丝轻蔑的冷笑。 不多时走廊里传来两双高跟鞋与九龙璧地砖清脆的碰击声,然后随着领路的李嫔轻敲房门,一个打扮得顾盼生辉的少妇走了进来。 “林董,真是不好意思,下高速的时候碰上堵车,来的晚了。”少妇面上有些疲惫,但看到林沧熙以后马上换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那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林沧熙目光一转,李嫔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很快退出去关上了房门。身为这里服务员的领班兼服务顾问,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有资格让李嫔领路的。 “好了,这里也没有别人,就不用叫我林董了。”林沧熙示意少妇坐下,先推过一份明炉保温的鲍汁海参,微笑着说,“来云心,饿坏了吧,先吃点暖暖身子。那小子每次叫他早点去总是不听,这次让你又来晚了些,我回头就开了他!” 黄云心轻轻接过前菜,往里面加了勺红醋,然后妩媚地笑道:“熙哥不用动气了,这和阿斌没有关系,堵车的事情谁也没办法呀,他其实做的挺好的。” “你看这部奥迪喜欢么,喜欢就送给你。” “那可不行,虽然我会开车,但是Z市的经济可不比你们X市,哪有那么开放。特别是在久安那样的小县城,如果开太好的车说不准哪天就被纪委拉去问话了呢!” “嗨,一辆30多万的车也算好车?” “我们这些穷苦的公务员哪能跟熙哥这样的大老板比呀!你没看县长书记也只坐凯美瑞,这可是严格规定的呢!老百姓哪里知道你这车是什么高配低配多少万,人家只认那四个圈就觉得是豪车!要是哪天因为这个让我翻了船,那可就亏大咯!”一碗热食下肚,黄云心的面色更加红润起来,加上让人骨头发酥的娇嗔,哪能看出现在这个风骚入骨的娇娘就是久安排名第一的女官? “小云啊,那我送你的好东西不是都不能拿出来了?这当个官还真没意思!”林沧熙好像早意料到了她的表现,顺着话假装抱怨了一句。 “没关系,我都藏着呢!”黄云心眯眼一笑,玉手微动便解开了那件真丝女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然后轻轻撩开荷叶领,闪耀着光华的铂金钻链下是平滑白嫩的肌肤,性感的锁骨和勾人的事业线若隐若现。 这个风骚的女人!林沧熙虽然心中暗骂,目光还是不自觉被那抹欲遮还羞的春光所吸引,男人的本能在一瞬间还是占了上风。 这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打情骂俏,黄云心不慌不忙地把领口重新整理好,迎接进门的服务员把一盘盘美味佳肴摆满整张大桌。 等到无关人等退去后,她和林沧熙才默契地同时起筷,刚才的刻意“走光”让房间里的空气更加暧昧起来。黄云心喝下一口炖汤后,目光也不转动,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次凌县长的转正民主测评得票前所未有的高,看来他在久安这大半年的成绩真是不错!照这个趋势下去,再过几年等他爬上书记的位置,估计就更难动咯。” “怎么,小云着急了?”林沧熙手里夹菜的节奏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稳稳地把一块牛小排送进黄云心的碗里,“工业区已经起步,听说凌隆还顺道把拖了多年的自来水管改造工程给批了,这么多讨人喜欢的实事,大家不投他也难。” “那事情不就很麻烦了?听说凌县长以前提拔上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上头有人,相比之下我的背景可就差远了,省委没个说得上话的,活干到死也没用呀!”黄云心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解决那块牛肉,她的眼里闪烁着对权力的欲望。 哼,你要是能睡上个省委的高官,这事儿不就解决了?不过有了沧源的这支公关队,人家估计也看不上你吧!林沧熙腹诽着,脸上的笑容却依然亲切:“小云啊,凌隆现在的势头正盛,想要动他根本不现实,但是不代表他可以一直这么稳下去。放心,他是沧源想要继续扩张势力的障碍,这种自命清高的人迟早要下来。” 黄云心把身体微微向林沧熙这边靠来,身上的幽香混着如兰的气息让这个黑道老手也不禁心猿意马:“这么说,熙哥还是有本事把我扶上去咯?” “这个计划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明年的常委会是个契机,我会去帮你活动活动,让你先调离久安。” “为什么?!”黄云心瞪大了眼睛,“我好不容易才爬到常务的位置,除了书记县长,下面就看我的脸色了,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那些老头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你现在却要让我拱手放掉以前的成绩?” “别激动,来,先把这吃了~”林沧熙轻轻按住黄云心的肩膀,喂了她一块已经蘸好作料的龙虾,“你知道凌隆有可能当上县里的一把手,要扳倒他,不整些大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有道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哪怕他到时还是县长,这能让县长倒台的问题,你这个常务跑得掉?” 黄云心恍然大悟,马上换上了娇媚的笑容:“原来如此,我还是太年轻了,熙哥果然是足智多谋啊!一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林沧熙眯了眯眼睛,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听说按摩室那里新开发了个双人浴的新项目,晚上可以试试!” “讨厌!总喜欢玩那些有的没的!”黄云心扭了扭身体,却没避开了脸颊上的爪子。 —————————————————————————————————— 无论是喜怒哀乐,时间都会执着地往前挪动,丝毫不受人的感情影响,让凌祈忐忑不安的日子终于来临。 自从上次拒绝了关影以后,这十天左右的时间凌祈充分感受到什么叫孤独。金雁翎依然对她不冷不热,连平时只喜欢和男友厮混的程珺和王思玄都感到了异样。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是以前经常隔三差五来串门的关影却在这段时间和消失了一半,连上课时也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角落,这样一来无论是在教室、食堂还是宿舍,凌祈都只能形单影只地过。 以她的心理年龄,一个人过上十几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这种孤独是由她喜欢的人和喜欢她的人所刻意营造,那就另当别论了。凌祈默默地一个人进进出出,心里数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日子。 金雁翎的生日会将在晚上开始,考虑到参加的人都是没有交通工具的同学,她把庆祝地点放在了上回和简羽捷宿舍联谊的KTV里。接到邀请的都是平时与金雁翎相好的同学朋友,除了宿舍的三个女孩和关影外,再加上简羽捷宿舍四人。陶李蹊和蔺繁因为各自解不开的心结缺席了这次活动,让本来就人数不多的聚会又冷清了少许。 一群少男少女集体行动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其中不乏俊男美女的时候。金雁翎挽着方惜缘的手走在最前面,大方地把恩爱的背影丢给后面的人,另两对情侣也不甘示弱,成双成对地也不怕对后面一群单身狗造成过量伤害。 关影和凌祈走在队伍的两侧,中间隔着简羽捷和那个代替凌祈进入西平2栋203的男孩,这个叫叶伦的腼腆男生本来存在感就不高,现在也只是经常偷眼瞟瞟身边那个娇小玲珑的关影。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跟金雁翎和关影都不错么,现在都闹矛盾了?”平时一般不怎么关心班级八卦的简羽捷突然微低下头小声问道。 凌祈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原本心里憋屈的时候找个兄弟一起喝酒倾诉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但是现在碍于男女有别,她一直没有像当年一样拽着简羽捷出门到半夜三更。没想到生日会还没开始,这家伙就发现了不妥,他当年好像没这么有观察力吧? 简羽捷看女孩不怎么理他,就自顾自地说起来:“你们女生也真是奇怪,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情就搞的相互不理人,男生就好多了,啥大矛盾打次架喝次酒就走了七七八八。” “呸,我要跟你也闹这种矛盾,我就先把你揍个半死!”凌祈心中烦闷,龇着牙低声威胁着,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和女孩耍脾气没啥两样,微微露出的小虎牙反而更添了几分可爱。 凌祈不自知的可爱样子让简羽捷往后退了一步,噘着嘴玩笑说:“行行行,我可惹不起你这女武神,改天要不爽想揍我那是肯定不出来的,要是喝酒我可以考虑。” “拉倒吧,和你喝酒指不定又要听到什么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于晓欢故意走漏了什么风声,现在凌祈、金雁翎和方惜缘之间的复杂关系被法学院的学生茶余饭后扯得神乎其神,本来就不擅长应付流言的凌祈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那行,如果真有想不开的事就找我吧!”简羽捷温柔地看了凌祈一眼,嘴边依然是温暖的笑意。 第91回:生日会 “星期五”大排档里到处都是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不过7点这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虽然生日会的主要活动应该在KTV里,但在放声高歌之前总要先祭过五脏庙吧!程珺和王思玄两对情侣暗自里好奇地讨论,这方惜缘不是传说身家显赫,怎么会喜欢在这么平民化的店子里给女朋友庆生呢,难道他实际是个抠门的主? 只有凌祈想到,有些美食可不是高档次的店就一定会有的,金雁翎一直迷恋“星期五”店里招牌的糖醋里脊和蒜泥白肉,这八成是她提的要求。平时从来不在大排档出现的方惜缘现在居然会随着金雁翎的要求,委身在这种低端的去处,想必他们间的关系一定非常融洽吧!想到这里凌祈顿时觉得心里满不是滋味,渐渐地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虽然“星期五”生意兴隆基本爆满,众人还是在人头攒动中发现了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因为占座而特别显眼的耳钉看到客人来了,马上站起来向惜少挥手示意。依次落座时凌祈只随意选了简羽捷边上的空位,不料关影还是默默地坐在了她的另一边,只是两人始终没有眼神交流过。 粗粗一算,男六女五,除了耳钉这个很自觉的光棍,剩下的人倒还恰巧凑了五对。金雁翎抱着菜单跟服务员交流着,另一只手始终挽着方惜缘的胳膊。相比她的兴奋,方惜缘的表现要淡定许多,除了偶尔回应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还会飘到凌祈这边来。 所谓食不知味也不过如此吧! 凌祈早早放下筷子,心事重重的她压根就没有什么食欲,大家不过半饱时女孩就已经失去了胃口。在座的三对情侣不时地秀秀恩爱,大学生半生不熟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宿舍另两个女孩已经恋爱了不短的时间,再怎么亲密也是理所应当,然而每次看到金雁翎往方惜缘碗里夹菜的时候,凌祈的心里都会轻轻地刺痛一下。 这辈子和上辈子恐怕都没这么吃过醋吧…… 凌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别过脸避开心上人和另一个男人暧昧的场景,却正好对上关影那道含义复杂的目光。 “阿祈,你要接受现实。”关影的音量恰到好处,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只有距离最近的凌祈能听见。但她的话不带任何情感,好像在单纯在叙述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这是在劝慰,还是在嘲讽呢?凌祈眉间微蹙,并没有答话,自从上次表白以后,她对关影的印象就有了颠覆性的变化。在经历过那么多坎坷惊悚的黑历史后,再怎么单纯的女孩也会变得复杂,在现在的关影身上凌祈看到的是一点偏激、自负和幼稚。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许她对自己的生活态度很满意,别人的话又如何听得进去呢? 凌祈想的入神,毕竟最近的经历太过离奇曲折,把她折磨得身心俱疲。突然女孩感到自己的肩膀被碰了一下,转头一看简羽捷已经站了起来,向她使了个眼色。原来一直很擅长鼓动气氛的孙航提议大家向今日的寿星敬一杯,除了她和关影其余人都已经起立举杯了。 数个装着各式各样酒水饮料的一口杯结实地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仿佛为这患得患失的青春打下了鼓舞的节奏。凌祈正要随着众人一饮而尽,突然眼前一花,一个杯子停在面前,没有任何犹豫和颤抖。 “阿祈,感谢你这一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从军训、球赛到烧烤摊,我不会忘记你为我做过的事情!我敬你一杯!”金雁翎似笑非笑地说着,如行云流水般毫不滞涩。 凌祈心里一紧,不管有多少误会,雁翎还是记得自己曾经的付出,她那些为自己流过的眼泪也不是假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法学院的这对高挑的姐妹花,同时仰头为这次意味深长的碰杯划上句号。 放下杯子,金雁翎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她又倒了一杯,凌祈认得那已经不是饮料而是啤酒,正想开口就被金雁翎阻止了:“没关系,虽然会过敏,喝一两杯还是没问题的。” 凌祈的嘴唇轻抿了一下,并未吐露半字,只顺手拿起简羽捷面前的酒瓶也倒上了一杯。 两人杯口的泡沫还在翻腾,金雁翎深吸一口气说:“我要感谢你让我有了认识惜缘的机会,现在有他可以保护我照顾我,你大可放心,干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示威?挑衅? 凌祈愣愣地看着金雁翎把一杯酒迅速倒空,少量的酒液还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显然这杯酒喝的太快太急……也太赌气。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雁翎和方惜缘一起去面对那些危险吗?可是事已至此,我还能做什么去改变呢? 几次要分开他们的努力均告失败,加上有些敏感事情有口难言,凌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咬咬牙把这杯酒喝下,同时也喝下心里的无奈。 好苦涩的酒。 “哎,你们两个在拼酒吗?女孩子也喝这么凶真少见啊!” 一个细腻但冰冷的声音传来,众人齐齐循声望去,居然是于晓欢带着一堆跟班站在大排档门口。凌祈迅速放下酒杯,本能地进入了戒备状态,这个女人给她带来了太多不美好的回忆,碰上了准没好事!金雁翎的心里则有些复杂,于晓欢是方惜缘的前女友,就算向她揭露了一些凌祈和方惜缘间的“真相”但动机成谜,因此不得不防。 “你想干什么?今天雁翎的生日会大家在聚餐,就图个高兴而已。”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惜缘开口了,特意在“高兴”二字上加了重音。 于晓欢的怒气一闪即逝,挑起下巴还击道:“我没想干什么,恰好经过看见熟人,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发现双方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擅长和稀泥的孙航迅速站出来打圆场:“你是1班的于晓欢吧,今天大家给雁翎同学过生日,有空就一起来喝一杯吧!” “不必了,谢谢孙班长的好意,有些人不大欢迎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于晓欢语带讥讽,愤愤地瞪了方惜缘和金雁翎一眼,目光中隐隐有些妒忌。然而等她回过头看向凌祈时,却突然换上了一副嘲笑的表情,好像在说:抢男人开心吗,最后也不会是你的! 现在要不是法治社会,我明儿就把你吊到学校广场中央的旗杆上去!凌祈恶意地想着,和于晓欢对视的时候索性还加了点杀气,这回于晓欢受不住了,赶紧避开了视线。 “没什么事儿就先忙你自己的去吧,我们这儿晚上安排多要赶场子,不好意思啊。”方惜缘顺着于晓欢的视线发现了凌祈吓人的眼神,生怕这女孩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赶紧跟于晓欢下了逐客令。 “哼!”于晓欢闻言冷哼一声,凝视了方惜缘数秒,连招呼都不打就带着跟班们匆匆离去。看到方惜缘和金雁翎的关系不错,于晓欢的心中也七上八下,不禁对林文枫的预计产生了怀疑。 被不速之客这么一搅和,大家的兴致也落了不少,草草结束了聚餐便奔向下一个主题。当KTV的劲爆音乐充斥了整个包厢以后,气氛才重新热烈起来。啤酒一箱箱地堆上,桌子上铺满了瓜子鸡爪甜橄榄之类的零食,几个男生已经按捺不住放开喝了,一时间摇骰子的噪音和酒瓶碰撞的脆响几乎掩盖了女孩们的歌声。 简羽捷本是和凌祈并排着看一群少男少女的闹腾,然而同宿舍的曹望和孙航压根就不想放过他。发现在场可以凑出五对男女的时候,两人居然开始揶揄起简羽捷和凌祈的关系。不说则以,一说这想法就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尴尬的简羽捷顿时百口莫辩,只能用酒堵住两个男生口不择言的大嘴。 平时腼腆的叶伦晚上倒是和关影很聊得来,耳钉又不知去向,如此只剩下凌祈一人躲在孤零零的角落。果然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她冷眼旁观着包间里的众生相,心里总有股落寞挥之不去。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耳钉拎着个大盒子走进来,大家一眼认出那是个规模可观的生日蛋糕,顿时停下了吼歌拼酒,齐心协力在桌上给晚上的主角腾了个位置。金雁翎微笑地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点燃了19根蜡烛,拉着方惜缘一起走到桌边,煞有介事地对着烛光许了个愿。 “雁翎,许了什么愿望啊?”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和惜少有关吧?” “估计现在都急着毕业嫁人咯!”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调侃着,金雁翎匆忙地否认着,脸上却已诚实地飞起了红霞。突然她看到站在后面的凌祈脸上越来越失落的表情,红晕又迅速退去了,心想:怎么?羡慕?嫉妒?还是不甘心? 金雁翎微微眯了下眼睛,轻拍方惜缘的肩膀示意有悄悄话要说。由于望向凌祈方向的视线被挡,方惜缘并没有看见那女孩的表情,只不明就里地低下身。那一瞬间,他感到脖子已经被一双手臂环绕,同时脸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金雁翎的双唇已经印了上来。 第92回:苦酒 短暂的沉默之后,包厢里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几个男生兴奋地发出各种口哨怪声,连女生都开始羡慕地尖叫起来。唯独凌祈对这一切喧闹充耳不闻,像座雕塑一般站在角落里。 你也一样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啊! 蔺繁的话犹在耳边,凌祈也一度因为这句话看开了一些。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她也尝试着说服自己接受雁翎迟早投入他人怀抱的现实。然而今晚的遭遇给了少女当头一棒,残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承认:能够看开只是因为没有碰到更沉重的打击罢了。 做完这一切的金雁翎听到大家的起哄,有些羞涩地涨红了脸,但望向凌祈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让,仿佛要亲眼看她在这场感情的争夺战中彻底饮恨。 之前所有的自我开导在这一吻之后全部变成了徒劳无功的挣扎,金雁翎的眼神让凌祈的心被重重地扎了一针,大脑都变得有些空白了。 方惜缘瞪大了眼睛,身体维持着略微弯腰的姿势,完全没有预料到“女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抬手往脸上一摸,紧张地向凌祈看去,女孩如行尸走肉的样子让他的心也揪紧了。 “来,大家让雁翎吹一下蜡烛,这许愿就算完成啦!”孙航不愧是当班长的人,鼓动气氛的时机抓的一点不差,“我说惜少,我们班的妹子这么主动,你是不是也该表现一下呢?” “……什么?”方惜缘回过神来,赶紧把视线从凌祈身上移开,好在金雁翎只顾着向凌祈表现,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不自然。 “哼,我们家雁翎都主动亲你了,多吃亏啊!你说你不做出点什么表示,309的全体成员都不答应!”王思玄也摆出了宿舍长的架势,顺手拉过程珺以壮声势,让人吐槽她和孙航如此默契的配合,根本就是夫唱妇随。 “我……”心事重重的方惜缘少有地踟蹰起来,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凌祈刚才深受打击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把弯女掰直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可面前是金雁翎扑闪着期待的大眼睛,旁边是一群大呼小叫“亲一个”的少男少女,惜少真正感受了一把骑虎难下。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张开双臂把金雁翎抱进怀里。 如果这时候真亲了金雁翎,一切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方惜缘这么想着,原本应该充满幸福的相拥出现了空隙,被抱在怀里的金雁翎立刻感觉到了这男人的冷清。她皱了皱眉,还是转过头把侧脸贴上了方惜缘的胸口,同时向凌祈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声音由缓慢微弱逐渐变得快速响亮,所有人停下了咋呼循声望去,原来是凌祈正在鼓掌,于是大家也跟着鼓起掌来,向这对情侣表达着朋友间的祝福。 每一下掌声都如讽刺的嘲笑,重重地在凌祈的心头践踏着,但她的表情始终保持淡然的微笑,双手有节奏地拍击出貌似欢快的节奏…… 如果她真的能幸福,那就让她幸福吧。 关影有些木然地跟着鼓掌,看出了凌祈笑容中隐藏的苦涩,她不禁想道:如果阿祈是为了我而伤心,那该有多好。 生日会仍在继续,半年多前在KTV的聚会促成了王思玄和孙航的恋情,半年后又有幸见证了金雁翎和方惜缘的亲昵,大家气氛更加热烈了,每个人都在努力为稍纵即逝的青春增添着自己的亮色。 生日蛋糕?味同嚼蜡。 点心小食?不吃也罢。 凌祈默默地看着这群开朗的学生们更肆无忌惮地宣泄着热情,好像一位局外人隔着屏幕在看一出荒诞的闹剧。关影犹豫再三,还是在凌祈身边轻轻坐下,小声说:“阿祈,有些事情既然不能挽回,不如看开点。” “……我没事。”凌祈闻言缓缓转过头来,只说了简短的三个字。 关影看着那张曾经英气勃发,如今却有些颓然落寞的俏脸,心中一痛,迅速攥住了凌祈的双手:“想哭的话,我会陪你哭。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关影的身体轻轻地靠在凌祈身侧,就算被她拒绝过,也无法改变那份真挚的情,哪怕是社会不容的情。 凌祈并没有什么反应,原本明亮的双眸现在就像一潭死水,好像身边的事都与她无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要这样子,我看了很难过的!雁翎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基本没有挽回的希望了。”关影抿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说。她现在实在猜不出凌祈的心思,金雁翎晚上的举动完全超出了预料,连带凌祈的反应也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好像被接通了能源的机器一般,凌祈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她迅速起身拿过一个玻璃杯,顺手抄起箱子里的啤酒,走向那对坐在点唱机前的“情侣”。 “雁翎,惜少是个不错的选择,恭喜你了!我敬你一杯!”凌祈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看不出她刚才失神的样子。原本凌祈一直禁止酒精过敏的金雁翎喝酒,现在她却成了劝酒的那个人。 “谢谢你,你也会找到一个对你好的男朋友的!”金雁翎微笑着也倒了一杯,清脆的碰杯声中,两个女孩的笑容各有含义。 “那么……惜少,这杯是敬你的。”一杯黄汤下肚,凌祈没有任何犹豫又续上一杯,举到惜少面前一尺的地方停住了。 尴尬,忐忑,担忧……方惜缘表情有些复杂,倒酒时居然撒了少许。他很快又凝定了心神,默默地碰杯后一饮而尽。 “对雁翎好点,保护好她,不要让我失望。”凌祈深深地看了方惜缘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好自为之! “放心,我会的。”方惜缘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心里暗骂自己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真的难以收拾了。 “好了,你们继续玩,我有事先走一步。”凌祈放下手里的东西,潇洒地和所有人道了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等到关影反应过来追出门去,走廊上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春夏之交的夜里已经没有那种湿润的阴冷,凉爽的夜风徐徐吹过,商业街上一片繁荣的景象。面无表情的凌祈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只这么径直地走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只要离开那个伤心地,就是正确的选择。 不停地有出结伴夜宵的学生或情侣与凌祈擦肩而过,大家对她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在已经10点多的夜里一个女生孤身走在街上是很少见的,何况是一个长相身材都属一流的美女。 手机的铃声响起,凌祈看也不看就按下了关机键,就在抬头的瞬间,一个只有两个字的招牌映入了眼帘:蓝调。 酒吧啊,难得大学旁边还有这种东西。凌祈盯着两个闪着蓝色霓虹的艺术字看了一会,低着头走了进去。虽然幼稚可笑,但在这种低落的时候,除了酒还真找不到什么麻痹自己的方式。是逃避也好,是懦弱也罢,凌祈根本没兴趣再深究自己的动机,她只想让自己暂时忘却心中的不快而已。 弹指一挥,数年前失恋时,和简羽捷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时还是个热血男儿的凌祈想不到与金雁翎的一别竟成永诀,更想不到会有一天还重蹈覆辙。不论是男是女,此生注定要被她再次伤透心吗,老天爷,也许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吧! 顾名思义,蓝调酒吧是一间悠扬着布鲁斯音乐的慢摇酒吧,不存在夜店那种令人炫目恶心的重金属噪音和多彩闪光灯。但是这个店的经营项目就决定了多少会充斥一些不怀好意的生物,可千万不能被它安静小资的外表蒙蔽了。 高挑的少女在吧台上已经喝下第三杯了,由于女儿身的限制,凌祈不敢尝试深水炸弹之类凶悍的酒,但是不喝点有劲的东西,根本不足以压下她心中的苦闷。娘炮的鸡尾酒是不会有兴趣的,简单的轩尼诗就成了凌祈最直接的选择。 一个女孩在吧台上喝闷酒,本就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事情,一些藏在阴影里的家伙蠢蠢欲动地盘算着等到女孩不省人事时再玩个“捡尸”之类。几个憋不住上前搭讪却被轰走的男人应该庆幸,在洋酒的后劲爆发前少女还有足够的理智,否则以凌祈的手段,要是喝大了下手没个分寸很可能会要了人的命。 然而总是有些无脑的人喜欢撞枪口,比如带着几个小弟就觉得天下我有的小太妹。于晓欢自从看到方惜缘给金雁翎过生日时便翻了醋坛子,一晚上除了和分散在其他学校的老部下叙叙旧,就憋着闷气在商业街晃悠。然而老部下们总爱怂恿大姐头带他们去些酒吧夜店,表面上是给老大秀秀威风,实则是肚子里的酒虫或脑袋里的精#虫乱动了。 于是,两个同样因为方惜缘的事情而心闷的仇家不期而遇了。 第93回:醉一回 到酒吧喝闷酒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儿,当年凌祈碰到什么憋闷的事情就经常会叫上简羽捷到附近的慢摇吧里,两个人一边评论着酒吧乐队的主唱妹子嗓音形象如何,一边把能麻醉人的液体倒进喉咙里。那个时候再怎么心情低落,身边好歹有个兄弟陪着一起疯一起扯一起醉一起吐,可现在眼看心爱的女人跟人跑了,却只能独自对着吧台上的玻璃杯发呆,那场景有够凄凉。 酒入愁肠往往让人更容易醉倒,凌祈念着对这个女儿身的爱惜,没有像以前一样喝的放浪形骸,但三杯两盏淡酒……不对,洋酒下肚,轻微的晕乎和精神亢奋还是少不了的。她的眼神有些低落的迷离,吹弹可破的脸蛋因为酒精而挂上了红晕,惹得周围几桌搂着女友侃大山的男生都止不住往这瞟。 金雁翎那个炫耀一般的吻在脑海里反复播映着,女孩有些涣散的眼神里藏着挥之不去的忧伤,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这个时候如果想安慰她都需要花一番功夫,可偏偏有人不识相地要来试探这少女的忍耐底线。 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咋呼着闯进了酒吧,那对复古的木质弹簧小推门被碰得吱呀作响。老板的表情上闪过一丝厌恶,虽然他开的是这种经常会出点小岔子的夜店,但不代表就欢迎这些社会青年,毕竟赚大学生的钱要舒服的多。 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妹子扫视了一遍酒吧全景,突然像见了鬼一般拽住了身边女孩的胳膊:“欢姐,你看吧台那边坐的是谁!” “她怎么也在这?!”一晚上闷闷不乐的于晓欢坳不过小弟们的要求,领着他们来酒吧过过瘾,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上次暗算凌祈时惜少的表现摆在那里,这次看到金雁翎和他的亲密样子,于晓欢再怎么不爽也不敢正面对撞。憋了一肚子醋火现在碰上了同样被打入冷宫的过气“妃子”,那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好时机了。 “看来这贱人现在也知道被抛弃的痛苦了?暂时不敢动金雁翎,我难到还不敢动你了?”于晓欢想到几次被凌祈压着吃瘪,咬牙切齿地向手下发号施令起来,几个小青年听说要欺负个漂亮女孩顿时都来了兴致,迅速按着布置把凌祈暗暗包围起来。 洋酒的后劲开始起效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对凌祈发出了警告:这个女孩的身体不能再喝了。她噙着嘴唇把剩下小半杯的琥珀色液体放在一边,刚想叫份雪碧醒醒神,就感到旁边围上了几个人。 怎么回事?凌祈警觉起来,也许是酒精降低了自己的警惕性,但是意识依然比较清醒,刚刚上头的后劲只会让她更加兴奋而已。于晓欢有恃无恐地拉过旁边的高脚凳子坐下,潇洒地和酒保点了份鸡尾酒。 这女人怎么也来了?还带了一票人围着我?凌祈不动声色地拉过自己的背包,做好随时走人的准备。 “别急着走啊!”于晓欢看出了她的想法,只使了个颜色,两个穿着皮夹克的小青年就把凌祈最好的撤退路径给堵上了,“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家居然还敢大晚上一个人跑来酒吧喝酒?也不怕一会喝多了被哪个男人抱到酒店去?” 狗嘴吐不出象牙!凌祈心里暗骂,她知道这疯婆子一定是又来挑衅了,生怕亢奋的情绪让她禁不住就把于晓欢按在吧台上暴打一顿。毕竟这里是公众场合,凌祈不断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搞出太大的动作。 看到凌祈一言不发,于晓欢微微抬起头,带着嚣张的语气继续自言自语:“费尽心机倒贴上去,最后还不是被人像玩腻的玩具一样丢掉?女人啊,还是爱惜自己一点好,省的到时候躺在病床上做人流还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于晓欢,不要以为人多就能保得住你!”对方的话越来越难听,凌祈尽力压着怒火,但是明眼的人已经可以看见,她藏在吧台下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怎么,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于晓欢从酒保手里接过飘着冰块的酒,浅抿了一口说,“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那金雁翎都是一路货色,我倒没想到最后你们居然会窝里横了。” “你没资格谈论雁翎,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家吃奶吧,记得尿布要用成人版的,不然你八成会漏在裤子上!”气到一定程度的凌祈反而笑了,只是话语里到处都是尖刺。 于晓欢脸色一变,果然以她小太妹的本质随便挑衅就会炸毛:“贱人!你以为你是谁?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你本质上是个女人,对付女人的手段可比男人多得多,到时候出丑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对付女人的手段?凌祈脑海里突然想起上学期末在江湖吃客和三哥的那次搏斗,万一这些小混混也采取这种下流手段,要脱身就很麻烦了。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抬起左臂护住了胸口,同时右手已经探进包里摸上了那抹许久未用的锋锐。 “今天姑奶奶我心情好,你要是跪下认个错我兴许就放过你,不然我就让大家都看看,凌县长的女儿身材有多好!”于晓欢阴险地笑着,几个手下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弹#簧刀,气氛变得凝重起来。酒保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从另一侧逃出了吧台,他刚想和后台联系报警,就被隐藏在旁边的小青年控制住了。 “不用指望警察来帮你了,别说是这的派出所,就算是区局长也要看我脸色,我给你一分钟考虑,做人不要太不识抬举。”于晓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左手五指微张,在吧台上轻轻的点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凌祈冷哼一声,表示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想把事儿闹大,我如你所愿。希望关长大人这次依然有肚量能原谅他女儿的胡闹,你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随着一声脆响聚集到于晓欢的左手上,一把小巧的匕首已经重重地插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却没有划伤一点皮肤。 赶在于晓欢还在愣神的时候,凌祈已经迅速抓一个混混拿着刀的手,一声骨节错位的闷响和女人受惊的尖叫同时响起,弹#簧刀已经落入了凌祈的掌控。另一个小青年这才反应过来,可他拿着刀的手刚刚举起,冰冷的刀尖已经指向了他的咽喉。 “把刀放下,否则你就准备看着自己的血喷到对面的墙上!”凌祈的声音冰冷得就像死神的刀镰,小混混心里一颤,那柄凶器也因为主人的懦弱而坠地。 “没用的东西!”凌祈冷笑一声,突然抬肘往对方的下颚一顶,这混混吭也没吭就软倒在了地上。 已经回过神的于晓欢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同时命令几个跟班冲上来要制服凌祈。加上因为变故而作鸟兽散的酒客,整个酒吧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发现至少有四个人向自己冲来时,凌祈不但没有惊慌,酒精的刺激反而让她更加亢奋,看来只有打一架才能让自己发泄心中的怨气! 一把高脚凳贴地横飞过去,几个只顾着冲杀的家伙顿时被拌个七荤八素。凌祈迅速拔起吧台上的小匕首,踩着躺在地上的混混,几下跃到于晓欢面前,只使了个小手段就从背后擒住了她的脖子,同时刀尖抵上了这女人的脸颊。 “你……你别乱来!”于晓欢感到脸上一点冰凉,吓得脸白如纸。 凌祈勒着她转了个半圈,对着几个追上来的小混混冷冷道:“都退后!否则我就在你们于小姐的脸上画幅抽象画了。” “你们都退后,不要过来!”听到自己可能被破相,于晓欢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凌祈,我们有话好好说,今天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千万不要冲动!” “我冲动?”凌祈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偏偏不知天高地厚敢来惹我,如果不给你点教训,岂不是让你这些小弟都看轻我了?” “凌……凌同学,你要是划伤了于小姐的脸,对大家都没好处的!”刚才开路的妹子小心翼翼地劝说着,腿上却打着摆子,凌祈认得她就是当时冒充惜少接头人来误导自己的女孩。 “怎么,现在倒知道来求情了?划伤她的脸又怎么样?你们不是还想扒我衣服么,难道扒了就有好处了?”凌祈的双眼因为逐渐上头的后劲开始发红,也表示她的自控能力正在下降。 “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让人扒你衣服!”几乎命悬一线的于晓欢赶紧睁着眼睛说瞎话,“今天是我没搞清楚状况,你放我一马,以后我们各不相欠,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如何?” “各不相欠?我什么时候欠你过?今天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真以为没人动得了你?”凌祈手上轻轻加了点力道,刀尖又往前挪动了几毫米。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于晓欢以前也是混社会的人,但第一次被人以破相威胁,作为一个年轻女孩,这委实是比死更可怕的惩罚,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凌祈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现在和方惜缘和金雁翎在一起了,我们再怎么斗也没意义啊!” 这句话说中了凌祈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逐渐恢复了理智:是啊,自己现在不过是借着酒劲在发泄而已,丝毫不能改变雁翎和方惜缘在一起的现实,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缓缓收起了匕首,于晓欢腿上一软,瞬间坐倒在地。几个小青年也顾不得找凌祈麻烦,七手八脚地去照顾老大了。凌祈冷冷地看了惊魂未定的于晓欢一眼,顺手拿过吧台上的半瓶马爹利,摇摇晃晃踱出门去。 罢了,如果醉一回能忘记这些伤心事,那就醉吧。 第94回:意乱情迷 方惜缘来到蓝调的时候,看到的是于晓欢苍白的脸色,还有几个小弟捏着被扭错位的手腕坐在地上龇牙咧嘴。 凌祈离开KTV之时他险些条件反射地追出去,但是现在自己被自己玩的局给套住了,难不成要在众人面前让金雁翎下不了台?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台湾苦情剧的男主角,他生生把对凌祈的担忧压在心底,继续戴上强颜欢笑的面具。 趁着几个女孩撺掇着金雁翎穿戴作为生日礼物的首饰时,方惜缘拉过耳钉交代了几句。跟随惜少多年的老草鞋心领神会,随便跟大家找了个借口,就凭着故意压低的存在感从包厢里消失了。 耳钉虽然身体素质大不如前,但跟踪打探的基本功仍在,很快他就通过短信传来了消息:凌祈一个人在蓝调酒吧借酒浇愁。 方惜缘本想着让耳钉盯着凌祈防止她喝多惹出什么事端,没想到女孩还未喝醉事端就自己找上门去了。耳钉不敢让于晓欢发现自己的存在,只能窝在酒吧昏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顺便给方惜缘来了个无差别格斗的现场直播…… 听到最后战果显是凌祈胜了,方惜缘才放下心中大石,迅速结束了生日会。把金雁翎送回宿舍后,他便风风火火赶来了。 苦于于晓欢一众人堵在酒吧门口,耳钉无法在凌祈离去后继续跟踪,只能隐蔽地电话告知惜少目标已经脱离控制。惜少眉头微蹙地站在门口,瞧着一堆混混笼在愁云惨雾里,一时也不好出手收拾残局。 于晓欢却像看见救星一样双眼发亮,一把抓住方惜缘的双手就像祥林嫂般唠叨开了,等到惜少不耐烦地强行让她闭嘴以后,女孩的脸上委屈得都能滴出水来。 经过于晓欢添油加醋的描述,方惜缘在心里对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估计:看来祈儿真的喝多了,按欢欢说的,她这次出手异常狠辣,居然连匕首都用上了。这样快没分寸的招式,加上身藏利刃,要是真不慎重伤了哪个不知死活去调戏她的人,到了派出所终究是个麻烦! 想到这里,方惜缘再也坐不住了,迅速摆脱了于晓欢的纠缠,匆匆往凌祈离去的方向奔去。 于晓欢看着惜少的背影逐渐远去,咬着牙险些破口大骂,原本以为他在此时此地出现是想关心安慰自己,没想到竟然还是一门心思扑在那个野蛮的女人身上!难道你找了个名义上的女朋友不够,还想和那贱人藕断丝连吗?可为什么你自始至终也不肯给我机会呢?!方惜缘你太可恶了! 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就是于晓欢这一刻最真实的心理写照,她想要呼唤痴恋的那个男人回心转意,却发现一切的努力反而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陷入委屈、愤怒和无助的于晓欢突然想起了那个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男人,此时不求助更待何时! “枫哥,是我。刚才发生了让我非常气愤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趁着凌祈被惜缘抛弃的时候想教训她,没想到她竟然出手毫不留情,伤了我好几个小弟!另外惜缘明明新找了个女朋友竟然还护着那个贱人!现在他送了女朋友回宿舍马上就来找她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觉得他越来越讨厌我了!” 电话那头的林文枫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掠影此次培训的佳丽档案,听到于晓欢傻妞的抱怨不禁嘴角轻抽了一下:这傻缺什么时候才能不自作主张去惹凌祈呢?就你这么搞还指望方惜缘回心转意?他不恨死你算是真爱了! “你说方惜缘现在找凌祈去了?那妞应该是喝得半醉状态吧?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私会,还有什么比这更暧昧的?你不打电话叫他现在的女朋友来看热闹岂不是浪费这么好的剧本吗?”不耐烦归不耐烦,于晓欢在拆散凌祈和方惜缘的计划中依然有很好的利用价值,于是林文枫耐着性子给了她一条妙计。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现在马上就打!”于晓欢眼前一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迅速挂断了电话,从通讯录中翻出金雁翎的号码后,心急火燎地按下了通话键…… 商业街一个偏僻的角落,木质长椅上原本应该是情侣并肩而坐、温馨交心的地方,现在却被一个少女大喇喇的占满了。一头如云秀发已经有些散乱,曲线玲珑的身体慵懒地半躺着,裹在黑色裤袜里线条修长的腿粗野地翘在长椅另一端的扶手上,这样男性化的动作不但没让人觉得不雅,反而让女孩原本清秀的气质变得妖媚狂野起来。只有旁边那瓶剩下个底的马爹利,告诉几个围观人士:这女孩已经喝多了。 商业街不同于学校里,那些混迹其中的社会渣滓混迹相比年轻气盛却有心无胆的男学生要邪恶得多。酒吧里捡尸的行为有不少人敢做,但现在地方换成了人来人往的公共区域,那些色中饿鬼还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劫色的勇气。于是他们换成了一副伪善的嘴脸,想试探这个让人食指大动的尤物到底还有多少意识。 当最心急的人凑上前去时,两样东西让他瞬间望而却步:纤纤素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出鞘匕首,还有少女比锋刃更冰冷的眼神。脑袋被洋酒汹涌的后劲冲击得混乱不堪后,凌祈平时一直压抑的杀气反而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了。那种血火枪弹里杀出来的气息,哪怕是用女人的身躯去演绎,依然可以让这些社会渣滓体会到: 胆大妄为将会以生命作为代价。 双方僵持了一小段时间,凌祈压根就没把群狼环饲的处境当一回事。她慢悠悠地探出左手拿起长椅边的酒瓶,右手缓缓划过深棕色的瓶身,藏在手中的刀锋在玻璃瓶上拉出刺耳的摩擦声,让这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胆战心惊。他们纵是心里有些不甘,也只能摇头离去,面前的女孩根本不是什么优雅的天鹅,而是爪喙上都沾满鲜血的猛禽。 只有那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没有丝毫退缩,他面色凝重地走到长椅边,倾下身子温柔地说:“祈儿,不要这样,你晚上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什么东西!”已经接近酩酊的女孩完全没看出来人是谁,随着她细腻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道冰冷的银光! 好在方惜缘反应神速,身体往后一缩就闪出了一米开外,饶是如此,他衬衫胸前的位置依然被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凌祈多年养成的战斗本能使她一出手就冲着致命而去,好在酒精让女孩在准头和速度上差了不少,惜少才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堪堪避过。 “是我啊祈儿,我是方惜缘!”惜少低头扫了一眼胸前的裂口,皱了皱眉继续向凌祈走去,同时张开双臂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这是……对手投降的姿势?凌祈现在一半理智一半本能地在应对,警队受过的训练让她在认为对方投降时也稍稍减少了杀气,缓缓支起身子,站在了长椅上。 一来二去方惜缘终于成功靠近到距女孩半米的地方,他小心地说:“祈儿,你认得出我是谁吗?你喝多了,我不是敌人,这里也很安全,你现在下来好吗?” 然而凌祈并没有任何答话,她只瞪着那双美丽却有些浑浊的眸子打量着面前这个模糊的身影,觉得听到的声音好像有些面熟,却不能判断是谁。由于女性身体酒量有限,凌祈现在和神志不清的情况已经差不太远了。 “你先把刀和酒瓶放下好吗,不要伤到自己。”方惜缘就像一个耐心的警察在和轻生者谈判,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起来。 “你是……”虽然想不起来者是谁,但对方有些亲切的语调让凌祈的警备心开始减弱,手中的酒瓶和匕首都由于主人心神放松而脱离了掌控,在和长椅地板的碰撞中发出凌乱的脆响。 “你认不出我吗?你要相信我是在关心你,所以不要害怕!”方惜缘看到凌祈手里的凶器掉落不禁一喜,试探着握住了凌祈有些发凉的小手。 是……雁翎吗? 轻柔的话语、温馨的内容,凌祈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当年还是男子的时光,而方惜缘则被她看做了心里最想念的那个人。此时凌祈因为站在长椅上反而比方惜缘还高出了半个头,身高上的合理差距让她潜意识里对这个认定更加深信不疑。 你在关心我?你终于原谅我了吗?我好想你能像以前一样,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因为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人啊! 凌祈的理智瞬间被酒精的错觉所摧毁,感情的闸门一打开就势不可挡,她猛地把方惜缘紧紧拥进怀里,那力道让惜少觉得凌祈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方惜缘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做时,他的视野已经被凌祈精致的脸填满,然后两人温热的双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第95回:邪吻 该怎么形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呢?多年以后方惜缘想起那时的情景依然会哑然失笑,因为按他的评价来说——这简直糟透了。 当少女温润如玉的双唇贴上来的瞬间,方惜缘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只惊讶了一秒钟就享受地闭上了眼睛。这个幸福来的实在太突然,前几个小时他还在因为自己愚蠢的布局而懊恼,现在马上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简直是神的眷顾啊!青年情不自禁抬起双手,搂住了女孩盈盈一握的纤腰,逐渐也陷入了漩涡里。 然而不过几秒之后,这次荒诞的亲密接触就暴露出了真面目。原本形容少女香吻的舌绽丁香、呵气如兰在这里压根就不沾边,伴着急促的喘息和极其主动的动作,凌祈口鼻里带着浓浓酒味的气息把方惜缘熏得七荤八素。他终于从情欲的沉湎中清醒过来,想要挣脱女孩的拥抱,却又怕伤了她,毕竟此时意乱情迷的凌祈根本站不稳,重量大部分都压在方惜缘身上。 凌祈忘情地把这个假想的“金雁翎”紧紧地抱在怀中,什么道德伦理社会影响全部被她抛诸脑后,此时的她只有酒精混沌了意识之后遗留的失控感情而已。对周围地形根本没有概念的女孩脚下一用力,向着长椅外的虚空踏出一步,被亲得走神的惜少猝不及防,两人纠缠着躺倒在了地上。 肌肉强壮的方惜缘很合格地扮演了肉垫的角色,当他从倒地的轻微痛苦中回过神来,扑在他身上的凌祈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软绵的双唇已经从他的嘴边移到了脖颈上。 这……这有点不对啊! 方惜缘并不是连接吻调情都没经验的处男,但是他亲过的女人从来没有哪个像凌祈现在这么大胆主动,甚至蛮不讲理。惜少感到手臂已经被少女紧紧按住,本该抱满怀的软玉温香现在却成了强硬的压制,敢情她才是这次激吻的主宰,自己反而变成被霸王硬上弓的小媳妇了! 大庭广众之下一副被少女强吻的样子,方惜缘的男性自尊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他手臂一转,已经左右擒住了凌祈的一双手腕,然后腰腹用力,直接扛着凌祈的大半体重来了个标准的仰卧起坐。入眼是一双秀美但浑浊的眸子,还有红艳欲滴满是春#情的脸蛋,凌祈这酒后乱性的诱惑力真要命! “祈儿,你清醒点,我是方惜缘,别乱来啊!”眼看停顿了几秒钟的凌祈又凑上来,险些又被魅惑的惜少赶紧收拢双手,借着少女手臂的力道把她的身体限制在离自己30公分左右的地方。 “小翎,你怎么了?你不要我了吗?”凌祈的目光有些涣散,轻启朱唇说出一句幽怨的话语,却结结实实给了惜少当头一棒。 她……她是把我当成金雁翎了?她竟然对金雁翎情深如斯?! 方惜缘眉头紧蹙,满脸的难以置信,残酷的真相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他的所有情欲和幻想。就在他偏过头思考时,余光瞟见了不远处的两个身影,一瞬间惜少全身的器官都仿佛僵死了,因为他看到了此时最不应该出现的人。金雁翎木然地站在十几米外,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和她并肩而立的于晓欢双手捂在嘴边,泪水在眼眶里险险地打转。 玩大了。方惜缘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别说跳进黄河,就算是跳进尼加拉瓜大瀑布也洗不清了。 方惜缘小心地把凌祈从身上推下来,很快站直了身躯。他身边的女孩却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酥了一般,惜少只好“勉为其难”地扶住凌祈摇摇欲坠的身体。 金雁翎动了。 缓慢地,但没有丝毫停顿,她的脚步小巧却沉重。等走到了方凌二人跟前,惜少才看清了金雁翎那双眼睛里写的内容:棕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藏着让人窒息的悲伤和怨恨,她走到距离方惜缘半米左右的地方站定,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依然一言不发。 “雁翎,怎么这么晚还出来?祈儿她喝醉了,刚才只是个意外。”方惜缘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感觉分明就像被人捉奸在床一般无比尴尬,由于不确定金雁翎在这看了多久,他也不敢解释太多以防失言。 “祈儿……?”金雁翎喃喃自语着,目光里的怨毒越来越浓烈,“叫的挺亲热啊,好像叫我都没有这样吧?” 方惜缘瞬间无言以对,女人的思维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金雁翎压根就没有管是不是误会,先在这称呼上下了文章。就在他盘算下一步要如何解释时,突然眼前一花,左脸颊上一阵热辣。 金雁翎的耳光又快又突然,方惜缘被打愣了几秒,当他反应过来时,第二下又快又狠的耳光已经落在了另一个少女的脸上。原本因为醉酒已经站立不稳的凌祈哪里挨得住,直接被扇了个踉跄。 “雁翎,别乱来!”方惜缘情急之下一把擒住金雁翎又扬起的手,这第三下耳光终究是没落下来。 男友的表现让金雁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冷冷地说:“怎么了方惜缘,心疼了?当你女朋友的我都还没和你接过吻,这才多久你就亲上另一个女人了?!何况是她,你竟然在我面前亲她?我什么都看到了!” “祈……凌祈只是喝醉了,她现在的行为肯定是不正常的,刚才真的是个意外而已。”方惜缘继续解释着,平时口齿伶俐的他现在不知为何却迟钝起来。 “意外吗?”金雁翎冷笑一声,目光停留在凌祈迷茫的脸上,一个红色的掌印特别显眼,“是凌祈勾引你的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又为什么知道凌祈喝多了?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方惜缘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节,他现在真正感受了一把张口结舌,外表看起来柔弱的金雁翎骨子里竟然性情如此刚烈! “方惜缘,你和她做的这些事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金雁翎急促地喘息着,心中的怒火无以复加,“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好姐妹,竟然会背叛我,果然是千防万防闺蜜难防啊,我看错你们了!” 凌祈已经进入了严重头重脚轻的阶段,她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努力把双目的焦距聚合起来,终于看清了面前女孩的样貌。 “小翎,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我们都好好地活下去……”凌祈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蹒跚地想靠近金雁翎,抬起的双手好像想再拥抱她。 “滚开!我活的很好!”金雁翎心里被凌祈说得发毛,加上满腔的怒火,用力把凌祈推开,同时歇斯底里地喊着,“不要再靠近我!你这个骗子,无赖,贱人!滚啊!” 原本就站立不稳的凌祈哪里经得住这一推,直接就坐倒在地上,迷茫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女孩背影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爬起来,绝望地喊道:“小翎你别走!我是阿麒啊!” 可是已经被酒精醉倒的女儿身根本不受控制,她只连滚带爬地往前冲了几米,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睁眼看到第一束光时,剧烈的头痛也汹涌而来,凌祈轻声呻吟了一下,抬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 天亮了吗? 她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被子表面却异常顺滑,异样的触感让凌祈心中一动,低头发现这床蚕丝外罩的被子压根就不是自己宿舍常用的。女孩一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这个房间的陈设家居完全不像是学生宿舍,倒像个居家套房的布置,看着还有些面熟…… 凌祈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掀开被子一看,才轻舒了一口气。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依然完好,只是脚上的鞋袜不见了。 我到底在哪?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努力想回忆昨晚的事情,宿醉的头痛却让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一用脑不但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反而让肚子也不适起来,险些反胃呕吐。凌祈咬咬牙,忍着全身上下各种难受,扶着墙下了床,刚走出卧室的房门就倒吸一口冷气! 客厅里一片凌乱,一个高大的男人躺在沙发上,身上胡乱裹着一床毯子,正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房间里开着暖气,凌祈纵是穿着普通的拖鞋也没觉得脚上有多冷,这个男人也只穿着薄薄的睡衣,敞开了领口露出了一点强壮的胸肌。 我怎么会在他的宿舍里?!难怪刚才的卧室看着有点眼熟,那装修风格都一样! 凌祈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羞怒,突然她看到了自己的小包被搁在茶几上,一把拽过来翻找了几下,掏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昨晚方惜缘在生日会上也喝了不少,加上凌祈和金雁翎这么折腾搞得身心俱疲。和周公相会正欢的他突然觉得胸前一紧,已经被人揪着领口拽了起来。好不容易把模糊的视线变清晰,女孩的俏脸和那柄尖锐同时映入眼帘。 “姓方的,你最好马上解释清楚,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6回:意外? 眼前的少女头发凌乱、目光冰冷,却掩不住脸上带着怒气的嫣红,刚起床的凌祈也有种慵懒颓废的魅力呢!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目前这刀已经抵在自己的咽喉上,那种冰凉的触感让方惜缘很快完全清醒过来,欣赏少女的闲情逸致只维持了几秒钟就烟消云散了。 千古奇冤,江南一叶!这绝对是个误会! 就昨天凌祈对付那些混混的手段,要是她酒没醒个彻底,顺便往自己脖子上也比划两下,那不就冤枉了!就算侥幸没死,难道还忍心告她个故意伤害? 方惜缘装出一副示弱的表情,乖乖地举起双手,轻轻地说:“祈儿,你可千万要冷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昨晚什么也没做!” “我有说你做过什么吗?交代得这么痛快,看来真有诈啊。”凌祈眼睛一眯,把脸又凑近了几分,“现在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一定会后悔自己说谎的。” 昨晚那个稀里糊涂的吻之后,这是和凌祈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然而方惜缘心里一点也没有旖旎的绮念,因为不时从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告诉他这女孩绝对不是在说笑。 “在这之前,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另外你还是把这玩意儿稍微挪远一点,硌得慌……”方惜缘慢慢收回左手,抬起食指轻轻拨开顶在咽喉上的利刃,心里暗自拍大腿后悔道:早知道就不帮她捡回这该死的小刀了! “你说。”凌祈放开方惜缘的衣领,直接坐在了茶几边的地板上,可是不过两秒过后,地砖的低温就直接让她弹回了沙发上,怕冷这个弱点实在是无解。 那把反射着冷光的匕首随着女孩的动作移到了几十公分外,但方惜缘知道,以凌祈的身手,这个距离真要割断自己的气管也不过半秒间的事情。他慢慢坐起来,抬手在脖子上轻轻揉了两下,不紧不慢地问:“你昨晚最后的记忆是到什么地方?” “最后的记忆?”凌祈皱着眉回忆起来,莫说她这个身体的酒量大不如前,无论是男是女,喝洋酒到那种程度次日往往都是断片的,“我记得我在酒吧里把于晓欢的手下痛打了一顿,然后找了条长椅躺着休息,后面就不记得了。” 果然如此……方惜缘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到两人那次昏天黑地的接吻被她忘记了,不免有些失望,但后面金雁翎的出现她没记住,也算是个好事。 “但是我记得从我离开KTV以后就没见过你吧,为什么我醒过来会在你的宿舍,是不是昨晚在这过夜的?!”凌祈的声音打断了方惜缘的思考,少女的声音细腻但一点也不柔和,他听起来总觉得好像是警察在审问犯人一样。 当然,方惜缘不知道,凌祈原本就是个警察。 “这里面有很复杂的过程……”方惜缘示意自己想拿一下桌上的杯子,看到凌祈没有反应,他迅速端起来喝了几口隔夜的凉开水,让自己能尽量清醒地避重就轻一下,“你独自离开KTV以后我让耳钉跟着你以防出什么事情,结果就看到你和于晓欢在酒吧的冲突。等我到的时候你已经打完躺在路边椅子上醉的不省人事,我总不能放着你一个女孩子家睡马路吧,只好带你回宿舍先将就一下了。” “你没事会让耳钉跟着我?是不是平时也经常这么干了?你这小弟还真是听话啊。”凌祈冷笑一声,突然把身体前倾了一些,目光锐利起来,“如果你看到我正好是我断片的时候,为什么你不送我回我的宿舍?其他人呢?雁翎呢?” 靠,她真是宿醉的状态吗?方惜缘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这个漏洞很难补救,毕竟他也刚刚睡醒,要马上编出个完美的经过未免强人所难。可惜话已出口,方惜缘只能尽量保持着笑脸说:“当时他们都回去了,半夜三更的我抱着你回女生宿舍不好吧,你们楼下的大妈舌头可长了。” 凌祈沉默了,但波光流转的眸子证明她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苦苦思索。马爹利的后劲可不是啤酒能比的,女孩现在有苦自知,宿醉的影响还远远没有散去,隐隐作痛的脑袋和胃里呕吐的欲望大大影响了她的思考。 “我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已经1点多了,路上你还吐了我一身,只好给你擦把脸,然后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了。”看到凌祈好像有点相信的样子,方惜缘小心翼翼地开始扯一些鸡毛蒜皮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还吐你身上了?”凌祈眼角抽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阳台,上头晾着方惜缘昨晚穿的休闲衬衫和外套,看来他所言非虚。 “是啊,看你挺苗条的,喝醉了跟摊泥一样死沉死沉,以后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这么喝,得非遇到的是我,不然你个女孩子家晚上躺路边多危险!”方惜缘说着,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了。”凌祈吸了口气想要反驳,却发现方惜缘说的的确在理,只好勉强道了个谢。昨天她确实是情绪失控,当自己还是从前的英武青年才习惯性地借酒消愁。现在想起这脆弱的女儿身,这要昨晚没碰上方惜缘,就算没被坏人侵犯估计也要被冻个半死…… 看到凌祈已经服软,方惜缘松了口气,慢慢站起身说:“好了,既然已经没事了,我拿套新的洗漱用具来,洗刷一下我送你回宿舍吧。” “等等!”凌祈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肃,“你这么做要是被雁翎知道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怎样也说不清楚的。” ……已经说不清楚了。方惜缘心里一跳,该来的东西终究还是要来的,如果没把昨晚发生的事完全告诉凌祈,等她回到宿舍恐怕会更加被动。那个稀里糊涂的吻可是被多人目击的,其中就有最不应该看见的金雁翎和大嘴巴的于晓欢,搞不好现在凌祈的形象已经在女生那被塑造成了不要脸的小三,如果不让她有所准备,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祸端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凌祈敏锐地发现方惜缘心虚的表情,迅速站了起来,然而宿醉以后的身体血气不足,这样突然起立的后果就是大脑瞬间供血不足而直接犯晕。方惜缘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女孩摇摇欲坠的身体,顺手夺过她手里的凶器直接扔出两三米外。 眼前泛黑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钟,定了定神的凌祈迅速挣开方惜缘的双手,冷冷地说:“昨天你对我的照顾我很感谢,但是我觉得你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说出来,希望你最好不要刻意隐瞒什么,不然查出来以后大家都不好看。” 方惜缘的双手僵在半空,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要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冷静,现在的局面变得很复杂,你绝对不能再冲动行事!” 冲动行事吗?凌祈反思了一下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因为感情冲昏了头脑干了很多不冷静的事情。可是想深一层,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金雁翎意外身死在凌祈心中留下了心结,她断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女孩轻叹了口气,点头表示同意,同时缓缓坐回了沙发。 “昨天在你的记忆喝醉断片之前,除了你殴打那些混混时出手过重以外,一切都还算正常。但是等我找到你以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方惜缘瞥了一眼躺在数米外地板上的匕首,慢慢坐了下来,“一开始你把我当做了敌人,要不是喝多了没准头,估计我已经被你捅了一下躺在医院里了。” 凌祈脸上一红,但是对下文的好奇马上压过了羞愧,她迅速把身体前倾了少许,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急切的目光。 “看你醉成那样,估计也就凭本能在戒备而已。我慢慢减弱了你的敌意,你也相信了我们是朋友才解除防备让我靠近,可是没想到……”方惜缘讲到重要关头犹豫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才下定决心,“你可能把我当做了金雁翎,然后……跟我接吻了。” 凌祈的双眼瞬间瞪得铜铃般大小,汹涌的怒气一下窜上脑门!竟然和男人接吻!疯了吗!好你个方惜缘,如此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弄死你!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右手,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那柄尖刀已经不知去向。 “哎哎哎!冷静点!”看到凌祈咬牙切齿地四处环顾,方惜缘知道她一定急怒攻心在找武器,赶紧死死按住女孩的双肩,“这事情真的只是个意外!我知道雁翎在你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可是也没想到是这个程度,加上当时距离太近,所以我没躲开……都是我的问题,但是事情还没完,你先静下心听我说!” 呸!这还不是高潮,你以为在讲糗百的笑话吗?因为宿醉而发虚的身体挣不开人高马大的方惜缘,加上刚听到令人发指的消息,凌祈不禁羞怒交集,瞪着发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姓方的,你把手给我放开!这事情必须说清楚了,我对你是完全没兴趣的!” 方惜缘眉头一蹙,看来这女孩的性取向依然如故,然而昨晚的意外已经全盘打乱了他的安排,想通过抢走金雁翎来掰直凌祈恐怕是要破产了。凌祈的话证明她对金雁翎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还急着与自己划清界限,那一瞬间方惜缘觉得,自己和一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没有分别。 “你不用强调你的取向了,现在这些都是次要的。”方惜缘放开了女孩柔弱的肩膀,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次意外还被不少人目击到,其中就有雁翎和于晓欢。” “!!!”好像被美杜莎注视过一般,凌祈感到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身体僵成了一座石像。 第97回:决裂 身为一个男性的灵魂,就算拥有了女性的躯体,想要理解女人的思维依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因此凌祈直到回到了宿舍,才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女生们对这次事件的反应。 已近中午的光天化日之下,她可没胆量坐着扎眼的凯迪拉克招摇过市,但一路走来凌祈总觉得路上不时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让并不像一些女孩那样多疑的她也逐渐怀疑,昨晚那次所谓的“意外”是不是已经被传得路人皆知了。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凌祈自从新生军训后一战成名,加上江湖吃客那次被以讹传讹的死斗,“女武神”这个外号是坐实了。一个身手了得的女孩同时又有优秀的外表和身材,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被无聊的大学生当做谈资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是昨晚那么刺激劲爆的新闻。 走到西平区楼下的时候,几个隔壁班的女生正好迎面走来,平时见面一般会礼貌性地打个招呼,今天她们却向凌祈投来了古怪甚至鄙夷的目光。这一来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事情已经传开了,凌祈只能顶着那些不友善的面孔硬着头皮走回宿舍,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309里的气氛诡异莫名,挤满了附近宿舍相熟的女生,大家随着开门声齐刷刷转过头,看清来人以后立刻默契地换上敌意的表情。凌祈迟疑片刻,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床位,这才看到隐藏在人群中面色冰冷的金雁翎。 身为舍长的王思玄很快反应过来,马上赔着笑脸驱散了各种来安慰金雁翎的莺莺燕燕,等到她反锁上宿舍门时,整个房间里只留下了309的成员。 “坐下吧。”王思玄的声音不冷不热。凌祈默默地放好背包,发现三个室友都坐在了另一侧,阵营划分一目了然。她叹了口气,拉过椅子坐下来,现在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毕竟中间隔了大半天,她对局势现在的发展还一无所知。 “阿祈,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大家同一个宿舍都是姐妹,你这样……”快嘴的程珺第一个坐不住,操着她独特的尖细嗓音质问起来,但还未说完就被王思玄按住了肩膀,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 “阿祈,昨天雁翎生日会的时候都还一切正常,后面你一个人不告而别究竟去了哪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雁翎从昨晚哭到现在,你做不出合理的解释是说不过去的。”王思玄的目光混杂着痛心和愤慨,好歹还算冷静。 金雁翎那双棕色眸子外是红肿的眼皮,证明这女孩肯定是哭了好久,可泪流得差不多以后,她的目光就只随意地盯着一个毫无意义的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到金雁翎失落的样子,凌祈心中一痛,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关键是要解除掉误会:“我……昨晚上心情不好,独自去了酒吧喝酒,还碰到了于晓欢。方惜缘来的时候我已经喝醉了躺在路边的椅子上,后面就是发酒疯乱来的。” “你说你在酒吧碰到了于晓欢,你们好像还打了一架吧?昨晚那酒吧里有好几个人去了医院,她为什么没事要找你的麻烦?”王思玄很快甩出了第二个问题。 凌祈双眼微微眯起,心里迅速盘算起来:于晓欢和我打架惨败的事情断不可能由她本人传出去,否则这脸就丢大了,可是昨晚的消息如果不是她在散播,又会是谁呢?凌祈突然觉得这次事件不像单纯的学生矛盾,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翻云覆雨。 “于晓欢和我有过节,昨天她带了一帮小弟正好碰到我单独行动,所以就想趁机教训我一下。我那时候喝得有些兴奋,下手没个准信,所以他们伤得重了点。”关于幕后黑手的问题暂时先丢在一边,凌祈赶紧先把眼前的问题给回答了。 “于晓欢是不是因为方惜缘才和你结仇的?我记得去年军训的时候跟方惜缘表白的女生就是她!你和方惜缘到底什么关系?!”程珺明显对凌祈这次“意外”非常不满,噼里啪啦砸出了个重磅炸弹,惹得王思玄龇着门牙瞪了她一眼。 凌祈刚要开口,发现金雁翎冰冷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那次“车祸”的真相她可是知根知底,要是说错半句恐怕以后就再无回旋余地了!于是她踟蹰再三,谨慎地说:“这只是个误会,于晓欢以前高中就是个太妹,方惜缘受不了她才分了手,没想到她对惜少身边出现的女人都有些神经质,我就是被她误会和惜少有暧昧关系才结了仇。” “那你和方惜缘到底有没有暧昧?”王思玄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有给凌祈任何喘息的机会。 “没有。我还是那句话,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现在恐怕连朋友都不算。”凌祈努力让自己的话说得镇定自若一些,可是金雁翎嘴角浮现的冷笑却让她不自然有些心虚。 “我听说过发酒疯乱打人砸东西,可从没听说过有像你这样喝醉亲男生的!你这也太夸张了吧!”程珺再也按捺不住,腾地站起来,“阿祈你这样怎么做女生的,你这样别人会怎么看你?退一万步说,现在方惜缘是雁翎的男朋友,不管你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你昨晚真心还是假意,你都要跟雁翎道歉,然后保证绝对不会再和方惜缘往来!” 身材娇小的程珺平时一副萌妹乖乖女的形象,没想到一讲到感情忠贞的问题她比谁都激动,就差指着凌祈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可是不管舍友们如何质问,凌祈还是有口难言,难道要挑明自己喜欢雁翎,昨晚是把惜少误认作她才失态的吗?先不说这“同性恋”的论调有多吓人,这理由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吧! 看到凌祈一脸纠结却始终没说出半字,金雁翎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同时冷冷地说:“不必了,我没兴趣听她的道歉。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里给某些人留点脸面我不挑明。凌祈,昨晚我算是彻底看清你是什么人,恭喜你目的达到了,方惜缘以后是你的了。” 一切……终究不能挽回吗? 金雁翎的话字字如刀,狠狠地扎进凌祈的心里,这个表面柔弱的女孩性子有多刚烈凌祈再清楚不过,当年出轨的蔺繁也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原谅的机会。她急急站起拉住金雁翎的手说:“雁翎,你真的误会了,我昨晚上只是认错了人……” “别碰我!”金雁翎用力甩开凌祈的手,同时一个耳光狠狠砸到了凌祈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把309的空气都凝固了,王思玄和程珺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曾是挚友的女孩反目。她们隐约觉得,这个宿舍曾经的团结友爱都将一去不返了。 除去昨晚醉生梦死时毫无知觉时挨的那了一下,这是凌祈第一次被金雁翎扇耳光,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抬手去捂住火辣的脸颊。一种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她感到这件事之后两人将彻底决裂。 金雁翎不屑地瞟了一眼凌祈震惊的双眼,头也不回地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程珺傻了数秒才回过神来,心疼地看了看凌祈脸上的掌印,一跺脚追出门去。王思玄摇了摇头,想把凌祈扶回椅子上,却发现她木然地看着金雁翎离去的方向,身体纹丝不动。 宿舍的门很快又打开了,关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看到凌祈脸上的掌印惊叫一声,快步冲上前摸上了她开始红肿的脸颊:“阿祈,雁翎打你了吗?怎么下手这么重?你没事吧?” 自从程珺和王思玄找到男友以后成天卿卿我我,与凌祈和金雁翎的关系已经远不如关影亲密,看到当事人的好友闻讯赶来,王思玄略略放下心来,和关影轻声交代了几句后也赶出门去了。 凌祈对关影的到来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近几个月来连续的打击已经把她的精神折磨得非常脆弱,但是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理智地去应对,哪怕只是她和金雁翎之间的最大危机! 可是把前因后果翻来覆去想了个遍,这一切又能怪谁呢?怪方惜缘多管闲事?就算他和金雁翎在一起是所有事情的根源,可人家是自由恋爱,昨晚也算好意来帮助自己,谁知道会被强吻……怪金雁翎不通情理?莫说她性子刚烈看不得背叛,换做任何一个女孩,碰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理智对待吧!看到视为挚友的女孩和自己的男友忘情拥吻,金雁翎现在的表现已经算够冷静了…… 如果自己早发现金雁翎对方惜缘芳心暗许,尽早阻止又怎么会让这段复杂的多角关系发展到如斯境地?如果不是自己昨晚情绪偏激贪杯误事,又怎会惹出这样的祸事来?想来想去,凌祈无奈地发现,一切的祸根都因她而起。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反省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心头充斥着深深的挫败和失落。 第98回:漩涡 几个小时前,俞南校外,蓝调酒吧。 大白天它当然不会开门营业,但不代表里面没有人。昨晚的混乱严重影响了酒吧的生意,好在于晓欢出手阔绰,补偿了一些因为斗殴而打碎的物件,让蓝调不至于一晚上太过惨淡经营。经过伙计们勤快的收拾,现在酒吧里的摆设基本恢复了旧观,负责采购的人已经被打发去市区采买损失的东西了。 两个少女隔着一张高脚小桌相对而坐,一个扎着低位双马尾的女孩轻轻地含着吸管,面前那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水位却没有下降。她的对面是个姿色身材都胜出许多的美女,一头深栗色的大波浪没有点凌乱的发丝。 “哎,早知道昨晚上我就该守在店里不去参加什么聚会了。没想到闹事的居然是我外联部里的部员,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双马尾的刘可心小嘴离开了吸管,轻轻捏起杯边的青柠含起来。 “大一的小孩子冲动易怒,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嘛。”栗色秀发的陈欣怡面前只放着杯橙色的果汁,她轻嘬了一口,浅笑着说,“听说那个于晓欢以前在中学就是个出名的社会妞,经常惹是生非,也不知道她何来的胆量和靠山。” 刘可心撅了撅嘴说:“八成是什么官二代吧,我们部那个同样是官二代的陶李蹊估计知道,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死活不说。学姐你也知道,你查不出的事情我就更查不出来了。” “这个再说吧。我没想到你们部的凌祈还这么能打,居然能在那么多人围攻下全身而退,早知道我就应该铁了心拉她进模特队来当保镖!”陈欣怡装作扼腕叹息的样子。 “可不是嘛,她在大一大二的几个系相当有人气呢,到处都传说这妹子是个‘女武神’什么的。我暗自观察了一下,感觉这个凌祈虽然长得漂亮,但举手投足间并没有什么女人味。”刘可心歪着脑袋思索着,突然脸上起了妒意,“可不知道为什么,陶李蹊对她和那个金雁翎就特别关照,而且听说以前追过你的那个蔺繁现在也在追她,真是个小妖精!” “对啊,她确实是个小妖精,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怎么想的!”陈欣怡想起林文枫对凌祈的兴趣,目光冰冷起来。 刘可心突然凑近陈欣怡说:“不过昨晚我店里的伙计说他们后来看到凌祈醉倒在商业街另一头的长椅上,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本来就浪,居然当众和金雁翎的男朋友接吻,惹得金雁翎打了她一耳光。可最后她还是被那男的抱走了,这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的,搞不好昨晚上趁着酒劲开房去了!” “你说什么?!那男的什么特征知道么?”陈欣怡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她最近的精力都在工作和凌祈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金雁翎和方惜缘的关系变化。 刘可心托着腮帮,慢悠悠地说:“个头和陶李蹊差不多,长的很帅但有点邪,据说是个什么富二代,也是法学院大一的。时间太仓促,我也只了解到这么多。” 这不是方惜缘吗?他不是一直追着凌祈,啥时候又跟金雁翎有一腿了?陈欣怡皱着眉思考片刻,突然话锋一转:“没关系,这事儿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刘部长当了这的老板,我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内幕消息呢?” 刘可心赶忙摆了摆手说:“哎,陈学姐你这就客气了,只要是你问的,我当然会认真去查!另外你别再叫我什么部长了,我可是从你文娱部出来的人!要不是那些家伙和老师关系好,这学生会主席早就应该是你的,哪轮得到他们!” “学生会主席?那都是虚名,我一个马上就要毕业的老人哪里还会计较这么多呢?”陈欣怡无所谓地耸耸肩,把手伸向桌边冰桶里的夹子。 “对啊,陈学姐你都在掠影高就了,将来肯定前途远大呢,哪还会计较我们这些学生玩的东西!说到这个,我的条件可不如你,要是明年我毕业掠影还有招聘,你可要帮帮我呀!”刘可心抢先拿起夹子,谄媚地往陈欣怡的杯里加了几枚冰块。 “这个嘛……先等我站稳脚跟吧,掠影是个大公司,就算这里行不通,它背后的沧源集团还有的是地方呢!所以你好好努力,不愁没机会的!”陈欣怡看着冰块在果汁里上下欢腾,笑得更加妩媚了。 原来昨晚上的事情如此精彩,凌祈啊凌祈,看我不让你在俞南身败名裂! —————————————————————————————————— 一连串的乱象让凌祈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的老鼠,在无数翻腾的泡沫漩涡里挣扎。那个荒唐的晚上、荒唐的吻好像燎原的烈火传遍了整个院系,甚至几个相近的系也开始八卦起法学院的狗血事件。一时间她在同学中的形象由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武神迅速沦落成了作风不检点的女人,众人除了同情金雁翎的遭遇以外,顺便把方惜缘也一并唾弃上了。 知道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以后,凌祈只好放弃了和金雁翎进一步交流的想法,309原本关系不错的四个女孩间已经划出了深深的鸿沟,她则是不幸被孤立的那位。程珺和王思玄颇有默契地减少了最近与男友接触的机会,转而与金雁翎结伴而行,如此一来凌祈的心情只会进一步地低落。 大学的生活本来就是在平淡中找乐子,有时候找的也是罪。听到凌祈与方惜缘接吻甚至被抱走过夜的传闻后,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蔺繁,不胜其烦的凌祈和他大概阐述了酒后乱性的经过以后,特别强调那个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满腔怨愤只撞上了冷钉子,蔺繁得到的依然是心爱的女孩对男人毫无兴趣的回答。 另一个义愤填膺的男人是陶李蹊,原本他抱着让金雁翎幸福的想法目送金方二人牵手,没想到不过多久就被凌祈这个“小三”砸了场子……看到金雁翎伤心失落的样子,若不是蔺繁死命护着凌祈,他肯定会把女孩喷个狗血淋头。以后要想这个大块头重新把凌祈当朋友,只能看蔺繁的口才了。 凌祈眼中最重要的人物在那次耳光之后就渐行渐远,长达半个学期的时间里她甚至不知道金雁翎到底在做什么。只能从一些细微的线索可以推断,金雁翎大大加强了在学习上的功夫,好像在计划着什么大事情。 众叛亲离,这是现在凌祈最贴切的感受,她没有心情去考证究竟是什么人或者多少人在谣言的传播中推波助澜,哪怕揪出来追究责任又能如何,现在的局面已经既定了。好在身边依然有两个不惧他人眼光坚定支持自己的人,一个是痴心不改的关影,一个是兄弟相称的简羽捷。 在这段最低落的日子里,关影几乎与凌祈形影不离,方凌暧昧的谣言让她心惊肉跳了一阵子,甚至怀疑凌祈会不会就此成为惜少的俘虏。直到听凌祈大概讲述了几个重点以后关影才放下心来,对金凌二人的反目反而有些连自己也觉得不应该的窃喜。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凌祈始终保持着一个谨慎的态度,让关影的心始终难作寸进,两人的关系就此保持着朋友的距离。 谣言虽然来势汹汹,但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等到个把月后,大家关心的重点就从学生的八卦转移到了即将开幕的帝都奥运会上。这个时候简羽捷的出现就显得相当老练,既避免了再生出什么孤男寡女对酒当歌的暧昧说法,又能恰到好处地让凌祈感到温暖。毕竟在失恋的时候,兄弟的关心和帮助才是最治愈的,至少……她把他当兄弟。 经过上次酒后乱性的教训,凌祈下决心要彻底改掉心情不好就借酒消愁的习惯,哪怕是和昔日最肝胆相照的兄弟对饮,她也没有动摇。看到凌祈杯子里的青梅苏打,简羽捷心照不宣地也来了一杯,避免自己喝酒引得对方心痒痒。 “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太会惹事了,从开学到现在就没消停过,有哪个学生像我这样的?”凌祈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捏着吸管在冷饮杯里百无聊赖地搅动着,苏打水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小气泡。 “准确的说,是没有哪个女生会像你这样直来直去的。”简羽捷知道这一个月凌祈的神经被风言风语折磨得挺惨,所以尽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凌祈闻言苦笑着说:“嗨,你还真是不客气,可能是我做人太失败吧!我也想不到有些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枉费自己老大不小了还跟孩子一样,改不掉这感情用事的坏毛病。” “嗯,你做人还是可以的,就是做女人有点失败。”简羽捷挑了挑眉毛,埋头喝起饮料。 简羽捷的话其实说得挺准,凌祈这不到一年的女孩经验,把一些事情搞砸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凌祈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些古怪:“喂喂,你别老是揪着我这性别不放啊!我看所有我认识的也就你会这么说了。” “哎?哦……那我收回刚才的话。”简羽捷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东西,赶紧转换了话题,“话说你那天大闹蓝调,是不是第一次去啊?蓝调的老板就是我们外联部的部长刘可心,那天晚上她正好不在,不然估计你也没那脸皮在里面打吧!” “刘可心开的?你还知道些啥,都说说呗!”凌祈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马上撺掇简羽捷再多透露一些内幕。 简羽捷轻轻晃了晃食指:“啧,你又开始好奇了。刘可心以前是文娱部部长陈欣怡带出来的,她们两个关系不错,而于晓欢恰恰就是文娱部的部员,你们这一闹让俩部长估计有得说了。” “没想到还能和那陈欣怡也扯上关系……”想到陪同去掠影面试那天陈欣怡和林文枫相熟的样子,凌祈对此人就多了几分戒备。 “是啊,陈欣怡在学校的人脉可广了,所以你最近应该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别把自己搞成众矢之的。”简羽捷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却看到了一个直盯着凌祈的身影。 —————————————————————————————————— 上一回《决裂》由于更新匆忙,在剧情上有一些纰漏,特此修正,把部分剧情移到本回,还请读者见谅! 第99回:大男孩 “看啥呢?”凌祈发现简羽捷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也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随即看到了几米外街道上站着的方惜缘,还有他微蹙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别看了,要不是他事情也不会搞成这样。”凌祈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回店里,好像刚才看到的只是个陌生人一样。 简羽捷闻言放弃观察方惜缘的念头,回头说:“你觉得这些谣言一定是当时的目击者说的吗?” “算了,由他们说去,反正我也不会掉一块肉。”凌祈耸耸肩,喝了一口饮料,“现在让我难受的是从前的朋友好像都戴着有色眼镜在看我,看来这‘小三’的名头还真要命!我实在不应该喝酒的,这坏毛病……” “我看你酒量不怎么样,酒胆倒是挺大,刚入学就敢跟我吹瓶,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很熟吧?”简羽捷似笑非笑地看着凌祈杯子里翻腾的冰块和青梅试探地说,“现在你对自己的酒量该有数了吧,喝酒误事还真不是盖的。” “得了啊,你别再讽刺我了!”凌祈心中烦闷,索性把苏打往前一推,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简羽捷轻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在讽刺你,是在提醒你。那天晚上算你运气好,拿着刀没砍伤了谁,最后还被现在站外面那家伙给救了,要是哪个流氓趁人之危,你找谁哭去?做女孩子的都没点女性自觉,你骨子倒一直像个男的。” “哦?你看出来了?”凌祈眉毛跳动了一下,睁开了大眼睛,“做女人本来就麻烦,要注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你先注意自己的手机吧,看来有人找你。”简羽捷往桌上的白色U608努了努嘴,凌祈看到上面显示出一条来自方惜缘的未读短信—— 我等你。 简单的三个字,凌祈再往街上看去时,却不见了惜少的影子,她轻哼了一声“有毛病”,便把手机关成黑屏不再理会。 “你和方惜缘的关系是到什么程度了?”简羽捷冷不丁问了句。 凌祈没好气地回答:“以前算是普通朋友吧,现在估计朋友都做不成了。” “好吧,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多问,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刘可心和陈欣怡不是什么简单的学生,一个非常有经济头脑和野心,另一个看起来嫉妒心挺强,你可要当心。”简羽捷正色道。 凌祈轻啧一声,歪着头说:“刘可心经常叫你干活,能看出个大概还说得过去,这陈欣怡你见过么,咋就那么了解了?” “大学生嘛,年龄摆在那里,总还是有些不成熟的地方。”简羽捷笑了笑说,“陈欣怡据传对比较优秀的人都有些不友好,这不是嫉妒心强是什么?陶李蹊以前就在她那吃过亏,刘可心还把这个当笑话呢,毕竟是自己原来的部长,能压陶李蹊一头她还是很高兴的。” “这么说陶李蹊和刘可心并不和,只是我平时没注意而已,难怪他们总喜欢分头行事。”凌祈闻言想起迎新晚会时陶李蹊对陈欣怡“不好接触”的评价,总算恍然大悟。 “这些都不重要,总之你现在只能尽量保持低调,等这波谣言过去了再说吧。”简羽捷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另外前几天刘可心收到了金雁翎的退部申请,不过刘可心要求她等这学期结束再走,看来外联部最近还会有些任务。” 凌祈眉头一皱:“雁翎要退部?她不是最喜欢外联部吗?这事情陶李蹊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看他最近组织活动的时候没什么不正常的。” “退部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跟部长讲,要么刘可心不想告诉陶李蹊,要么雁翎不想让别人知道,总之看我和雁翎在同一个班的份上,刘可心还是有告诉我的。” “雁翎也没有在平时表现出来过,只觉得她最近好像读书特别认真,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凌祈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知道我当然也不会知道咯。”简羽捷突然站起身来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吧,让别人等太久终究是不礼貌的。” “什么?”凌祈反应过来时,简羽捷已经向她摆了摆手独自走出门去,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方惜缘已经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凌祈对面。 女孩面色一沉,起身欲走,方惜缘赶紧说:“祈儿,不管你多不想见我都先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看到方惜缘少见的低声下气,凌祈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坐了下来。她特意找了东区外的一间偏僻的休闲吧,就是为了远离法学院的同级生避免被熟人撞上,要是方惜缘再哪根筋不对和自己拉拉扯扯一把,搞不好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看到凌祈坐回座位,方惜缘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最近的事情我很抱歉,现在我和雁翎已经分手了。” 女孩眼睛微眯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尝试过把责任揽过来,但是她好像对你有很深的成见,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最近我想了很久,我生活里迟早要面对的一些事情的确不应该让她一个普通人牵扯进来,是我太自私了。” 凌祈抬起眼睛冷冷地说:“我一开始和你说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通?非要等到局面搞得一团糟才觉悟吗?” 方惜缘轻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要告诉凌祈自己对她的感情有点不切实际,只能先曲线救国一下了:“因为我惹出的祸端,我会努力摆平,但是恐怕需要一点时间,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一趟了。” “回美国?”凌祈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冷笑着说,“我差点忘了你是个美国回来的假洋鬼子,怎么难道在这呆不下去了?” 少女言语间的讥讽和敌意仍在,方惜缘也感到很无奈,但他必须要把想说的事情都说完:“不是,美国的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外公病重必须回去探望。” 讲到长辈要是还出言讽刺就有点不懂礼数了,凌祈忍住了继续毒舌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那你就回去啊,这是你的家事,不用跟我汇报吧?” “我只是觉得最近青炎会那边可能会有动作,但是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所以你一定不要冲动去招惹他们,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方惜缘的手在身侧隐蔽的握了握拳头。 “他们会有什么动作?我自己有分寸不用你操心。”嘴上依然不饶人,心里却已经吊起了胃口,凌祈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前几天我们汪洋集团和沧源正式签订了一项长期的跨国运输合作项目,货物就是要送到久安工业区化工厂的二甲苯原材料和器材。” “送到久安的化工材料?”凌祈的精力立刻集中起来,“这个二甲苯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有毒或者易爆原料?” “既然是化工原料,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毒性,但并不是特别危险的东西。”方惜缘明显早料到凌祈由此一问,提前做好了功课,“它是有机化工的重要材料,而且这次运输的大部分只是原料和器材而不是成品。这东西现在利润很高,如果久安能够搞起来确实对经济增长有很大帮助。” “……沧源真有这么好心吗?”凌祈突然有种异样的直觉,这个化工厂的项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看到少女的态度有所缓和,方惜缘心中轻松了一点,接着说道:“所以我先跟你说一声。汪洋的事情是我妈妈说了算,她既然同意和沧源合作,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有回去的话想办法提醒你爸爸谨慎一些,林沧熙老奸巨猾又和那个黄云心有暧昧,搞不好在构思什么阴谋。” “多谢了。”凌祈简单地回了一句,便陷入了沉思。 “还有一件事……”方惜缘踟蹰了一下,还是挑明了说,“那个林文枫不简单,你对他千万要小心。” “林沧熙的儿子?”凌祈睨了方惜缘一眼,“这个家伙和他的爹一样狡猾,我会注意的。” 方惜缘点点头,缓缓站起身。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也清楚,凌祈今天能耐着性子听他讲这许多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有些话现在还不是时候,千言万语在嘴边兜兜转转,只变成了一句话:“祈儿,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避免再有人说闲话,我就不送了,你路上千万小心。” 说罢,方惜缘默默转身离去。局面走到今天这一步,和他的刚愎自用不无关系,这段时间方惜缘深刻认识到自己之前是多么自以为是,就算凌祈和金雁翎的关系奇特,用这样生硬的手段拆散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看着原本潇洒邪气的惜少背影却如此落寞,凌祈突然觉得,这个男子和当年读大学的自己有太多相似之处。那个能与陈奇针锋相对,让老刀小马林致恒这些黑道人物心悦诚服的惜少好像是不真实的镜像一般,他的骨子里也只是象牙塔里青涩的大男孩而已。 第100回:汪洋之主 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 相比万里之外已经开春的华夏南国和结对的友好城市X市,这里较高的纬度让冬季的寒意仍在逗留,银装素裹的城市分外妖娆。 一辆加长林肯远远驶来,修长硬朗的车身扬起了一些残碎的雪花,拐进了当地有名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浅浅的积雪上两道车辙戛然而止,一男一女从两侧的车门同时钻出,那个高大的青年环顾了一下医院的红墙尖顶,撑起伞遮在了女子头顶。 “阿缘,如果太累的话可以先去休息,现在你姥爷应该还在例行检查。”汪凝紧了紧颈子上的围脖,抬头看着儿子充满疲惫的脸,不禁有些心疼。 “没事我不累,我们去病房外等着吧,这么久没回来看姥爷,是我的不对。”不比早就抵达巴尔的摩的汪凝,方惜缘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才踏上大洋彼岸,长途飞行和时差确实让人有些吃不消,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丝毫不以为意。 汪凝轻叹了口气,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不再言语。母子俩在余威尚存的寒风中小心前行,去面见那个一手创立汪洋集团的伟大人物。 等到例行检查的医护人员离开特等病房时,方惜缘和汪凝已经在外等候了个把小时。跟随着家仆的指引,方惜缘终于看到了那个一年多未见的长辈。 “是……阿缘回来了?”病床上的老人因为带着氧气罩,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但他看清了床边的年轻人时,眼中依然闪现出激动的精光。 方惜缘赶紧凑上前双手扶起老人有些枯瘦的手,急急说道:“是的姥爷,我是阿缘,我回来了!” 不论你是帝皇贵胄,还是达官巨贾,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但不过一年未见,方惜缘依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会是一年前依然精神矍铄,曾经叱咤风云的汪洋集团老总裁汪铎。 看到一直抱以厚望的外孙归来,汪铎心中充满了高兴和欣慰,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青年的小臂,随即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坐起来。方惜缘赶紧扶住他的肩膀说:“姥爷你好好躺着休息,不用坐起来的!” “没关系,他看到你心里高兴,坐起来也好说话。”汪凝虽然眼里有些隐隐的悲伤,但依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她走到床边按下按钮,电控的病床开始缓缓变动,抬起汪铎的上半身变成了靠背半躺的姿势。 “阿缘啊,这一年不见,你长大了,比以前成熟了不少。”汪铎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方惜缘,微笑着夸奖了一句。 方惜缘抿了抿嘴,微笑着说:“谢谢姥爷,你要好好养病,不要有心理压力,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哎,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哪一天我真的走了,那就是上帝的召唤,你们也不要太难过。”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心里却出奇的豁达,也许就是他这份胸怀性格的言传身教,才有了汪凝这样稳重却开放的个性。 方惜缘心里一酸,刚懂事时父母便已离异的他,早已和父亲那边断了联系。从小到大母亲多在华夏打拼事业,他则留在美国成长直到上中学。汪铎在方惜缘心中一直是最尊敬的长者和人生导师,他能回国学习也是因为汪铎希望子孙不忘祖国血脉。然而不到古稀之年的汪洋之主,击败了无数的商战对手,却未能抵挡病魔的侵袭,这让方惜缘感到无比的遗憾唏嘘。 “姥爷,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还想多听几年你讲的道理呢!”想来想去,方惜缘除了这种略显苍白的安慰,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话来。 “阿缘,你回国这几年应该学到了不少东西吧?国内近年来发展非常迅速,X市和巴尔的摩虽然是姐妹城市,但发展的风格却不一样。如果你能在那和你妈妈一起多奋斗几年,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汪铎说到这里却犹豫了,好像有些事情欲言又止。他和汪凝对视了一眼,汪凝立刻知道了父亲的心意,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既然二人决定一致,汪铎重新把目光聚集在方惜缘身上:“可惜,你现在还需要一些更专业的教育,听说你在国内选的是法律?我并不是说法律专业不好,但是想要继承汪洋,单靠国内的法律知识是远远不够的。” “姥爷你的意思是……”方惜缘只想着多陪自己的人生导师一会,却没料到他突然会讲到这个话题,从汪铎的话里他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我想让你放弃国内的法律学习,回美国来深造,学习一些商业上的知识和经验,然后我决定让你逐渐接手汪洋在美国的本部事业。”汪铎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没有一点颤抖和滞涩,可见这是他早就谋划好的想法。 “让我回美国来深造?”方惜缘脸色一变,显然对这个消息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大量的念头,都是那些在国内未完的事情…… 陈奇的凶狠,林沧熙的阴谋,阿德的背叛,小马的大仇,耳钉的血债,金雁翎的孽缘,一切的一切都搅和在一起,最终聚成了一个少女冷漠高傲的剪影。 如果回美国,和凌祈还有可能吗?与她的误会要怎样澄清?她的家庭在面对青炎会时会不会被击垮? 方惜缘发现,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早已陷入了儿女情长里不能自拔。是压抑太久的感情爆发,或是对凌祈惺惺相惜而日久生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可能面对离别的时候,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少女。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我在国内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一面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长辈,一面是始终念念不忘的情思,方惜缘第一次感到抉择是如此的艰难。 “没有关系,你可以考虑考虑,但是最好听姥爷的话,有什么事情放不下的你妈妈会全力帮助你,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好像早就预料到外孙的反应,汪铎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现在我和你妈妈要说点事情,你先出去吧。” “好的。”方惜缘此时心中烦乱,既然汪铎给了个台阶下,他便顺势离开了病房,把自己疲惫的精神和身体都往休息室里的沙发上扔,随即陷入了沉思。 确认方惜缘已经离开后,汪铎才示意汪凝上前来:“阿凝,听说前段时间你和沧源签了跨国运输的合同?” “是的。”汪凝点头承认,虽然她比方惜缘早到数日,但之前汪铎的状态一直不好,她也没什么机会向父亲汇报华夏分公司的业务。 “这是余政平的意思还是他手下的意思?” “他的手下,就是那个主要跑沧源白道生意的副总林沧熙。余政平这几年听说身体不好,已经退居二线了。” “余政平也退居二线了?”汪铎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当年他年轻有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也跟我这老头子一样了,但他总不至于话都不会说吧?” 汪凝好像知道了父亲的意思,避过了他的目光说:“余政平那里我当然也有派人去探了口风,再怎么样他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给汪洋设套。” 汪铎微笑着摇摇头,平静地说:“阿凝,你还是太看重当年那伙人了!青炎会早就不是从前的青炎会,你也不再是他们的老大,就算余政平和陈奇还在,这个林沧熙也难保不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汪凝勉强一笑,并不答话。 女儿的表现已经做了无声的回答,汪铎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对了,余政平对你汪洋这么照顾,陈奇就不会有什么想法?我有时候也挺后悔让你从小跟着我耳濡目染,毕竟汪洋起家也并不是特别干净,这次叫阿缘留下就是要让他断了那些东西,不要再走我们的老路。” “我知道爸爸你肯定是这个想法,阿缘的路他自己会走,我当然不会让他陷得太深,但是如果没有接触和历练,以后要是余政平那里找上门来阿缘如何应付得了?”听到这里汪凝迅速抬起头来,她必须要做出一些解释。 汪铎轻拍了女儿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激动:“你这样做当然也有你的道理,不过打拼了这么多年,估计帮着阿缘做事还是老刀那小子多一点吧?这孩子也不知道忘了旧情没有,我怕他那偏激的性格会走上歪路。” 汪凝脸上一红,轻声说:“老刀不会乱来的。他是真的看重阿缘,也帮了他许多,不然你觉得阿缘刚开始那毛头小子的样儿怎么可能势力拉的那么快。” “当时这么多有潜力的年轻人,你却偏偏选了那个家伙,这几年他还有和你联系吗?我看他仕途倒是春风得意,都爬到大军区副司令的位置了!” “爸,能不提他?”汪凝眉头一皱,脸色迅速沉下来,显然汪铎提到了一个她不愿想起的人。 汪铎看到女儿的样子,摇摇头笑着说:“你也别动气,虽然他当时做的不地道,但是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人家现在不也没再娶么?如果我真的过不了这一关,国内汪洋要是碰到了大灾大难就真要依靠他的势力!为了你也为了阿缘的安全,可不要任性了。” “要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汪凝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里却依然藏着一些失落。 第101回:这一离别,再见何年 尽管汪洋集团砸下重金,尽管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癌症治疗水平已经达到了全世界的顶尖水准,但不代表能在癌症晚期的时候依然能和阎王抢人。不过一个月后,交代完所有后事的汪洋之主在亲人的环绕中永远闭上了双眼。 神父已经做完了最后的祷告,前来为老人送行的人群渐次散去,只剩下方惜缘和汪凝站在汪铎的墓前,任由轻飘的雪花在二人漆黑的正装上留下轻湿的点缀。 方惜缘静静地看着最敬佩的人化作了白色花岗岩的墓碑,沉默了许久也没说出一个字。汪凝深知儿子心中外公的地位,她压着身为女儿的悲痛,尝试去开导这个第一次面对至亲生离死别的年轻人。 “其实,虽然我心里很遗憾,但是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姥爷这一走也许是个解脱。”方惜缘并没有像一些女眷痛哭流涕,他只是直直凝视着十字架上汪铎的遗像,眼中有些悲伤。 汪凝轻叹了一下,视线怔怔地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就像他说的,这是上帝的召唤。爸这一生走的太坎坷曲折,他确实该歇歇了。” 左手轻抚着兜里的十字架,青年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不紧不慢地说:“妈,我会按姥爷的交代,在这里学习我该掌握的东西。” “这么快就决定了?”方惜缘干脆的决定让汪凝微微感到惊讶,虽然儿子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但这个耳听八方的女强人还是听说了一些传言,她知道这个青年在祖国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包括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孩。 “是的,这是姥爷的遗愿,我不能辜负他的期待。”方惜缘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但是我想我很难最终留在美国掌管汪洋,且不说我是否具备这样的实力,我想汪洋在国内和沧源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我的地方。” “傻孩子,你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汪凝抬手轻抚了一下方惜缘的脸颊,好像在欣赏自己最成功的作品,“我知道你在国内有太多的牵挂,在这几年你尽管放心去提升自己,你的后顾之忧我来解决。” 方惜缘轻揉了一下汪凝的头发作为回应:“知子莫若母,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才知道自己太过自负。其实有很多的事情我瞒了你而自作主张,现实证明我的想法非常幼稚了,辜负了一些人,也伤害了一些人。” 汪凝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她缓缓转过身,微嗔的同时迈开了步伐:“这是你成长必经的过程,我不会责怪你。但是如果要我帮你解决国内的问题,现在可不能再隐瞒了我哦!走吧,家里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知道的东西可不少。我相信,这个时候的你应该会老老实实告诉我了吧!” “OK,我知道汪小姐是最开明的人。”方惜缘耸耸肩,向汪铎的墓碑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跟上了那个袅婷的背影。 二人刚坐上汽车准备回住处,汪凝的手机发出清脆的提示音,这段时间已经收到了太多吊唁的短信,但是女人的直觉让她认为,这条短信值得一看。 “凝,节哀顺变。缘,安分守己。爸,一路走好。” 陌生的号码,熟悉的文风,汪凝静静地看着这不过十数字的短信,突然侧过头望向车窗外的冬景。一头波浪的秀发顺势流淌着遮住了她的侧脸,也遮住了那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 那一离别,再见何年? —————————————————————————————————— 兜兜转转,期末考再度来临,这标志着凌祈重返大学的第一学年即将画上句号。方惜缘远走海外,金雁翎恩断义绝,凌祈只能孤独地度过这个把月的复习时光,哪怕有关影忠实的陪伴,依然不能缓解她心中的寂寞分毫。 直到踏进考场的时刻,凌祈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在她因为“小三行为”而被女生们孤立的时候已经悄悄酝酿成功了。方惜缘缺席了期末考试还情有可原,但金雁翎除了公共科目外,所有的专业课考试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不禁让凌祈警觉起来。 关影因为对凌祈的绝对支持也同样被一些女生列为不受欢迎的对象,因此想要探听情报只能全靠自己。凌祈经过厚着脸皮多方面的探寻,终于得知—— 金雁翎转专业了。 原来,她的性格一直都没变吗?哪怕是这个不一样的时空,还是一样的结局,亦或更惨? 凌祈愣愣地看着下学期的班级名单,那个原本和自己贴在一起的名字已经消失了,加上前段时间简羽捷透露的“退部申请”,看来金雁翎是准备和自己彻底划清界限,甚至不惜大动干戈离开自己曾经喜欢的法学院和外联部。 像俞南这样规模的名牌大学,动辄数万人的容量,一旦想要和某人彻底断绝往来,要找到她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凌祈甚至不知道金雁翎将会转到哪里去,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随着暑假的脚步逐渐临近,俞南的少男少女们又纷纷踏上了回家的归途。这一次凌祈不再具备送金雁翎去机场的资格,可是当她看到校门口那个棕色头发的少女拒绝坐上某辆熟悉的帕萨特时,心中依然有些牵动。 这一离别,再见何年? 经历了这许多波折的学期后,期末考的结束让凌祈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她只想把自己扔在大床上,让疲惫的心能够找到休憩的港湾。估摸着飞往秦城机场的航班应该已经抵达,凌祈踟蹰地拨通了那个号码,却得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结果: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以后再拨。” 她,连手机号码也换了吗? 凌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瞟了一眼桌前的电脑,也懒得去摸鼠标了。她知道,既然最容易联系的手机都有此下场,什么QQ之类更不可能幸免。这个受伤失落的时候,女孩突然怀念起了“家”的温暖,也许,雁翎此时的想法也是一样吧。 轻快的铃声又再度响起,凌祈明知道不可能是那个女孩的来电,但还是期待地抄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她的眼睛微微一眯,还是按下了拒接。 可手机依旧反复响了几次,当凌祈不胜其烦准备关机时,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还没回家吧,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他回来了?那又如何,你就等着吧!凌祈毫不犹豫地关闭了手机,从电脑上随意打开一部电影消遣起来。宿舍的女孩已经走了精光,只剩下本地的关影洗完澡后一边搓着头发来陪她聊天,排遣这漫漫长夜。等到电影收场,零食消灭,沐浴更衣准备休息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凌祈坚决拒绝了关影和自己挤一张小床的提议,走上阳台准备晾衣服,结果楼下昏暗的路灯让她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同时也让自己穿着睡裙的样子被对方看了真切。 他怎么还在的? 凌祈看清那人的样子时,下一个动作就是抖开还有些潮湿的浴巾披在自己肩上,挡住了一些敏感部位。相比入学军训被偷窥的那会,她这次的表现要淡定老道得多。 方惜缘静静地依靠在路灯杆子边,终于看到了那个等候多时的倩影,他赶紧抬手打了个招呼说:“祈儿,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要是你有空就出来一趟好吗?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你没事儿吧?半夜三更还在这大呼小叫,你不怕别人看到我还怕好吗!”凌祈翻了个白眼,深深佩服了一把此人的厚颜无耻。 “没事的,我已经观察过了,这栋楼的女生外地的很多,现在没剩几个,你不会被看见的。而且我们不会去人多的地方露脸,绝对保密。”方惜缘挠挠后脑,显示他为这次见面做足了准备。 有这回事?凌祈皱了皱眉,探出脑袋左顾右盼,果然这一层除了她和关影的宿舍,其他的窗口都已经一片漆黑,另几个楼层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但是我不想见到你,你还是自便吧!睡觉时间~!”凌祈扬了扬下巴,故意拉长了点尾音表达自己的轻蔑。 方惜缘轻吸了口气,腆着脸皮说:“别别,我真有要紧的事情!晚上不说好也许就没机会了。如果你实在不想下来,我上去也行。” “我靠,要点碧莲!你给我等着!”心中窝火的凌祈闻言不禁甩了句脏话,这男人的胆大妄为她还是见识过的,搞不好真会跑到宿舍门口来!就算现在宿舍没几个人,他半夜三更敲门八成也会让剩下的妹子把这事儿演绎成下学期的爆炸新闻,那时候凌祈就真没脸在俞南呆了。权衡一下,凌祈只能咬牙遂了那混蛋的意思…… 后山的隧道里,整夜供电的强光灯撒着白色的光华,把隧道两侧墙壁上的学生涂鸦映得分外鲜艳。凌祈两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与方惜缘保持前后错开一米多的距离,两人已经走了快一公里,却没有说上半句。 这一离别,再见何年? 男孩深深吸了口气,停下的脚步。看到两人的距离突然迅速缩小,女孩轻啧了一声,也不得不站定。方惜缘转过身看着凌祈被灯光照得如白瓷一般的俏脸,目光突然由平静变得激动,连凌祈也感到,这个男人的双眸里蕴着深深的眷恋。 “我回来,是和你道别的。” 第102回:拙劣的表达 貌似一个月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凌祈不以为然地把头转向另一侧,似乎正应着此时的情景,隧道墙壁上一幅最著名的涂鸦映入她的眼帘—— 我爱你,再见! 五个用极其夸张的描边空心字体演绎出来的话,好像带着笑脸与挚爱分离,又恍如以貌似洒脱的表情与青春做一个悲壮的道别。 女孩平淡的表现让方惜缘的表情有些受伤,他默默停下脚步,等着凌祈与自己的距离逐步拉近,然后像一座庞大的水坝一般拦住去路。 去路被挡,凌祈也懒得更换方向,她满不在乎地把目光移到隧道空旷地的灯光上,平静地说:“你当时回美国的时候就说过了吧,没必要重复的。” “不,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方惜缘静静地看着心上人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样子,依然不停地鼓励自己,“我这一回要彻底脱离俞南,去完成自己的事业,这次回美国估计至少要两三年。” “挺好啊,衣锦还乡。”凌祈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她装作仔细端详对面涂鸦的样子,淡定地说道,“反正你本来就是美国回来的海归,现在回去继承家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我的姥爷去世了。”方惜缘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依然保持着平淡冷静,“他要求我必须回去继承汪洋在美国的产业,这是家传的东西我不能放弃。” “这不是挺好吗,去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当一个万人瞩目的青年高富帅,国内多少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呢!”凌祈就算心中有所触动,依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你方惜缘有你的命运,我凌祈也有我的人生! “那些都是次要的,这一次外出我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在出国之前,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青炎会。”说道后面惜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些暧昧的论调隐藏了起来。 凌祈把侧脸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毫无感情地说:“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劳你费心。你应该全心全意投入继承家业的任务中去,不要让家族的先人把你看扁了。” “可是……如果我一离开,你就要单独面对青炎会的挑战。还记得久安的项目还有黄云心的隐患吗,现在你的家庭已经逃不出他们设下的圈套了。”方惜缘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要让凌祈马上原谅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只能举出女孩最看重的家人,来痛陈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凌祈停下脚步,第一次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盯着这个让她痛苦了好久的始作俑者。 方惜缘顿了片刻,迅速组织起可以透露的语言:“我知道的东西都是些已经发生的老掉牙,关键是接下去预测青炎会的动向。他们与汪洋已经签订了长期的化工原材料跨国运输合同,久安工业区和你爸爸的政治前途都牵在了林沧熙的手里。” “然后呢?你要我阻止他们进入久安县吗?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爸爸不会相信这些道听途说的言论!”凌祈往路边走去,靠在一棵刚冒新芽的行道树边,路灯透过枝桠在她脸上洒下模糊的光斑,让人看不清女孩的表情和心境。 方惜缘轻叹了口气,平静地走到女孩面前说:“我也知道,身为一县之长,手下管理着数十万的人民群众,他怎么可能听信你道听途说的消息。可是我知道的都是事实,林沧熙绝对没有那么好心想要促进久安的发展。假如你爸爸最后不同意他的想法,也许黄云心就是取而代之的人选。” 凌祈面色一窒,方惜缘的说法正中了她担忧的地方,那一次目睹黄云心和林沧熙的幽会已经在女孩心里埋下了种子,凌隆身边的班子成员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忠心,搞不好他们已经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了。在这个对官员监督前所未有严格的时代,身为一个县的一把手,也许一点失误就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从而葬送所有的政治前途。 看到女孩犹豫不定的表情,方惜缘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赶紧趁热打铁道:“所以我已经交代了汪洋留在国内的人,从我母亲汪凝到明华路所有的兄弟,只要你出了问题,他们一定义不容辞。” 凌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变幻莫测的人生早就告诉她,有些事情就算是先知先觉也是无法控制的,在这个和原本时空大有不同的平行世界,重生根本带不来多少福利,她还是只能在社会大潮中随波逐流。但是,有些能够自己主宰和改变的事情,凌祈当然不会放过。她轻哂一声说:“谢谢你的用心了,可是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来帮助我吗?” “当然值得!”方惜缘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也许凌祈不知道,也许她装作不知道,可自己依然要尽全力帮助心爱的女孩渡过难关,如若因为自己的对头而出了三长两短,方惜缘肯定不能原谅自己。 听到男孩不假思索的回答,凌祈皱了皱眉,偏过头去:“你喜欢怎么做也由得你,可是我自己的命运当然由我自己决定。” 执迷不悟还是刚愎自用呢?方惜缘心里扼腕叹息,他看中的女孩无论个性还是能力都有独到之处,唯独这自以为是的本领和自己如出一辙,要劝解开根本不是一朝一夕所能。 “命运这种东西如果能由个人决定,它也不叫命运了。”方惜缘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会引起女孩的进一步反感,索性耸耸肩改变了方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宗教信仰,或者是不是信这些东西,但是我还是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它能保你平安,希望你能好好收着。” “啥玩意儿?我没兴趣!”嘴上依然强硬,心中的好奇却已经驱使女孩转过头来,她看见惜少手中一个小巧的物件,在路灯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我自小带在身边的护身符,在我离开的日子,相信它能替我……守护你。”方惜缘递上一枚小巧的银质十字架,上头有着细微精致的浮雕花纹。 “我不信基督教。”凌祈把头偏向一边,莫说她与上帝耶稣什么的不来电,就算真有这信仰,也不想接受导致金雁翎和自己决裂的罪魁祸首的任何馈赠。 方惜缘抿了抿嘴唇,平时哪怕面对陈奇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极恶凶徒也没现在会这样紧张过。那些荒谬的结果毕竟都是经自己一手炮制,他实在没信心让女孩这么快就忘记旧仇,然后接受自己。可是……这一别就是数年,假若此时不说,恐怕已经只能就着后悔药向树洞说了。 “收下吧,我不想你出什么事情,好歹让我留个安心。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深吸一口气的惜少开始拐弯抹角地提示起女孩,意图让她领悟自己真正的心意。 这招也许对纯粹的女孩有用,可是碰上凌祈这种半路出家的妞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她原本就是个女孩暗示都搞不清楚的粗心家伙,何况被男性这么旁敲侧击,压根就不会有任何觉悟。 “无功不受禄吧?既然是从小带着的护身符,你就应该好生保管才是。”凌祈的语气依然有些冰冷,本来这次夜谈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活动,这会儿还莫名其妙地被迫要接个什么十字架做礼物,枉论凌祈原本就没什么宗教信仰,就算有也不会接受这种没头没尾的赠予! 她怎么如此迟钝的!方惜缘心中翻了个白眼,索性强硬地拽过凌祈的外套下摆,趁着女孩的惊呼还没发出的时候就把那个纯银打造的圣标塞进了少女的口袋:“反正你留着吧,别丢了就是。如果发生了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凌祈反应过来时,方惜缘已经完成了“强行赠予”的行为,心虚地退出了一米。她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掏出十字架往对方面门砸去,手里光滑温润的触感却让女孩犹豫起来:他难道半夜叫我出来,就为了送个小物件吗? “其实……祈儿你不必要活得那么累,就算雁翎不能接受你,你依然可以寻找合适自己的幸福!对女孩来说,有一个疼爱她的男人才是最宝贵的吧?”方惜缘小心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殊不知他酝酿半天的言论要是被纯粹的女孩听去,肯定会招来对“大男子主义的”猛烈抨击…… 好在凌祈和普通的女孩有所差别,虽然不具备原生态女性敏锐的感性思维,她依然从方惜缘的话中挖掘出了少许不安定的因素。 难道他对我……? 这个念头不过刚冒出尖芽,就被凌祈潜意识里的男性思维给否决了:我靠,有没有那么吓人啊,他不是和雁翎刚分的手吗?如果真这么朝三暮四,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计较这些干什么?说的好像自己有可能接受男人一样! 女孩的表情阴晴不定,方惜缘当然不知道她心中的翻江倒海,他只能孤注一掷地走上前牵起凌祈的小手,无比认真地说: “无论离开多远,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也许是过度紧张,也许是太多忌惮,方惜缘真心的表白就像十四行诗一样字正腔圆,却又无比拙劣。这时候凌祈纵是再后知后觉也无法回避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两个人就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愣愣地注视着彼此,像透过了身躯看进灵魂一般。 第103回:别亦难 其实以前是有些预感的,只是自己不相信罢了。凌祈的心跳骤然加速起来,与方惜缘相识不过短短一年,好多经历却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播映起来。 他把混混头目打得惨不忍睹,再把伤痕累累的她抱上凯迪拉克的副驾。 寒冷的雨夜里一把伞下的漫步,她被他搂在怀里时感觉很温暖。 餐桌上吃辣水平的比拼后,他和她在湖滨并肩而行。 与林文枫针锋相对时昏招迭出,他死死拉着她的左臂不松手。 游戏中狭路相逢,他垂下了对着她的枪口。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晚上,在这个人拙劣的表达后变得清晰起来,凌祈想要躲开,却觉得身体不听使唤,好像无数的思绪像绳索一样绑住了她的身子。 究竟是怎么了?我现在分明接受不了男人的感情,为什么的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在热切地渴求? 所有的迷惘慌乱,恶作剧般在脑海里融成了那个胡乱的吻,一个被酒气和任性搅得一塌糊涂的吻。凌祈的脸腾的泛起了红晕,却没有和男人接吻的那种恶心和排斥感。 “我……我说过我不喜欢男人。”受不住方惜缘灼灼的目光,凌祈的视线已经败下阵来,她分明在默念着不想搞基,却发现自己的理由如此没有底气。 那男人的气息随着上半身的靠近而更加清晰起来,好像连声音也逐渐镇定了:“祈儿,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你不必为了任何人扭曲自己的生活,你也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反驳呀!怎么不反驳呢?这种话任谁都会说,可是为什么却想不出推翻的措辞?凌祈的嘴唇颤动了几下,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中了迷魂软骨的毒,什么男儿的自尊傲气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悸动和羞怯……难道在强行扭曲了一年的性取向后,这个女儿身的本性终于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脸颊和耳朵已经有些发烫,如果有人给凌祈一面镜子,她一定会惊讶自己竟然能照出一个手足无措却又眉目含春的形象。 心爱的女孩和自己近在咫尺,虽然这段时间经历了无数的坎坷曲折,但现在她是真实的,是温暖的!方惜缘的表情由紧张慢慢变得柔和下来,最后只剩下温情的注视:“虽然听起来有些老套,但我还是要说,我现在不能给你幸福,但是我可以给你承诺,我一定会回来,回来和你共渡难关!” 承诺什么啊,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吗?我什么答应你了啊! 凌祈拧着眉头把头生硬地转回来,盯着方惜缘想要痛斥一番,可是不争气的脑袋偏偏一片浆糊,对他暧昧的行径竟拿不出任何对策。这不是第一次被男人表白,可她却没有拒绝蔺繁那样的爽快,反而把思绪纠缠成了软糯混乱的一团。 眼前一花,一只手已经把女孩的刘海轻轻拨开,随即一种轻暖微润的触感印在了额前。凌祈条件反射地扑闪了一下眼睛,随即像触电般往后一缩,却发现身体的活动范围已经被这男人的手臂给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终于从意乱情迷里清醒过来,咬着牙支起肘子顶开了方惜缘的手臂,然后猛力往他胸前一推,总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你发什么疯!”凌祈羞怒地支起架势,第一反应是想把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蛋胖揍一顿,可是心情剧烈的起伏让她的门户混乱不堪,毫无章法,更别提教训这个体格技术都算一流的对手。 方惜缘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也不好确定自己刚才怎么突然兴起就吻了凌祈的前额。但是无论如何,晚上的所作所为方惜缘不会后悔,即将远渡重洋多年已经是定局,此时再不鼓起勇气豁出去一回,以后想再来都不会有机会。 见惜少好像对刚才的轻薄行为毫无愧意,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用那种带着深深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凌祈感到心里有些发毛,迅速放低视线盯着地板说:“原来你本质上也就是个花花公子,刚和雁翎分手就来撩拨我?你这样根本就是朝三暮四,雁翎算是看错你了!”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再狡辩只会适得其反,方惜缘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雁翎其实根本不应该开始,自始至终我心里最重要的人都是你。” 凌祈心中一动,白色#情人节那天阿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看得出惜少的笑容有些勉强,也许他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比他的前女友好多了,他心里最喜欢的肯定还是你!” 难道真的要我好好做个女人,然后接受一个男人的爱吗? 精神上很排斥,身体却很老实,凌祈不得不承认,在方惜缘拥抱她的时候,的确有种舒适和依赖的潜意识。可是,自己和雁翎的反目他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干系,难道这帐就这么算了? “如果不是你,雁翎就不会和我决裂!都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凌祈有些蛮不讲理地呵斥着,其实连她自己也知道,那个酒后的邪吻才是导火#索,而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并不在方惜缘。 “我很抱歉……”方惜缘缓缓垂下头,轻叹道,“这都是我的责任,当时不应该接受雁翎的表白。我只想让你别再迷恋不可能的人,然后把目光放到可能的地方。但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也太急于求成,才把事情搞砸了。” “你是说,你和雁翎在一起是为了纠正我喜欢女孩的问题?”凌祈愣愣地看着对面的青年,面色逐渐阴沉下来,“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在玩弄雁翎的感情吗?你知不知道她对我多重要?你玩的倒是很开心,现在还想跑到美国一走了之,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我吗!?” 方惜缘早已料到了凌祈的反应,这是他心中一直的愧疚,如果不说出来,哪怕凌祈今天答应了他,他也会在心里永远留下一个结:“我知道你觉得我卑鄙,但是我今天必须告诉你我的想法。当我知道你有同性恋倾向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讶和无助,但雁翎对我的感情也是真的,她不可能接受你……” “这不用你强调!”凌祈刚才的无措和羞涩都被怒意一扫而光,她正色道,“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雁翎对你确实一片真心,你要么就不应该开始,开始了就应该好好珍惜她!现在你这种说法,不是把我也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也许感情真的会让人盲目,换做其他情况,我都不会采取这么浮躁的手段。但是对你,我别无选择,我会全力为自己争取机会。”一旦把话说开,方惜缘就再无顾忌,总之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情况都讲明白,然后静静等待凌祈的审判。 “你太自私了!”凌祈咬咬牙想把多时的憋闷委屈都发泄在方惜缘身上,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你还是安心去美国深造吧,我和我家的事情不用你费心。另外……我现在还是没办法接受男人。” “我可以等。”方惜缘脱口而出,“祈儿,今天我吧自己所有犯下的罪过都和你挑明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不会放弃你,我相信我有能力带给你真正的幸福。” “我回去了,别再找我。”凌祈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因为方惜缘对金雁翎耍了一次阴谋诡计,让她非常愤慨;可一方面凌祈又觉得,潜意识里她不忍心像对待蔺繁那样去对待方惜缘,也许……他在自己心中确实位置有些特别。 “祈儿!你等等!” 凌祈转身刚迈开步子,突然觉得背上一暖,一个宽阔的怀抱已经把她整个包裹了进去。方惜缘的呼吸好像就在耳畔,还有那含情脉脉的低语: “对不起,接下去的时间,不要再折磨自己,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换做平时,凌祈一定会把偷袭自己的男人给扭脱几个关节,但是今天的人和气氛都有些特殊,她只轻轻扭动了一下,便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 惜少,也许你真的看错了人,我不值得任何人这样苦恋,因为我是一个灵魂和肉体都不统一的怪物。 方惜缘虽然冲得很猛,但把凌祈抱在怀里后就没有了任何动作,他只静静地把这一切都铭刻在心里,至少……曾经有过。 “可以放开我了。”凌祈的声音很平静,但方惜缘听起来却觉得这是不可违逆的命令,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臂膀,凌祈顺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好像没有一点留恋般。方惜缘呆呆地看着女孩线条温柔的背影,他已经得到了够多的东西,现在哪怕跟着送凌祈回去都是一种厚颜的行为了吧! “谢谢你的护身符,再见了。” 淡淡的,有些忧伤的声音飘了过来,方惜缘心中一颤,五味杂陈。 等到再见的那一刻,一切都早已不同。 第104回:新项目 到家已经四天,凌祈一直保持着非常规律的生活。每天早上晨练,然后看书做家务,夜了陪母亲说说话,她好像慢慢适应了从“儿子”到“女儿”的角色转变,也适应了一个“学生”在假期里应有的表现。 但是朝夕相对之下古舒娴还是察觉到女儿的一些变化,她好像更成熟稳重了,但性格里多了一些坚毅,少了点温柔。从前凌祈那些轻微的任性和腻歪好像都消失了,现在这个少女让母亲觉得相处更加轻松外,多了些陌生。 原本总喜欢粘着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好像上学一年就成了能独自生活的成熟少女,古舒娴在欣慰的同时也在暗自推测凌祈变化的原因。她当然想不到灵魂变换这种玄乎的可能,只猜想是大学环境的潜移默化,或者是—— 恋爱的影响? 当然凌祈如果知道母亲的心思绝对会吐血三升,她骨子里已经是个出社会数年的王牌特警,当然不能和这个时空原本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所以这些所谓的变化自然和恋爱挂不上钩,可是她的一个疏忽还是坐实了古舒娴的猜测。 看完了方惜缘最近发来的短信,凌祈轻哼一声,把手机随手置在桌边。那天惜少毅然决然的表白之后,凌祈像逃兵一般离开了现场,这段时间一有空她就会揣摩方惜缘和自己的关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单纯的朋友不足以解释二人间奇特的联系,他们真正产生交集还是在结盟共同对抗青炎会的时候。但那天方惜缘表达的一切已经把“盟友”这个评价推翻,只是没能更进一步而已。 根据方惜缘交代,他和雁翎的感情不过是一场闹剧,竟然利用少女的爱慕来试图改变另一个女孩的取向,可以说为了达到目的已经不择手段。这种卑鄙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和他走到一起不是辜负了凌祈保护这个身体的承诺吗!但凌祈迷惑地发现,为什么自己在拒绝蔺繁时不会有这种负罪感和……遗憾呢? 女孩一手撑着歪斜的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方惜缘送给她的十字架,纯银的小东西在台灯下发出迷幻的光晕,她不禁微翘起嘴角,用冷笑来掩饰心中的矛盾纠缠。突然战斗的本能让她警觉起来,赶紧转身看向身后,母亲大人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了自己多久。 糟,回家以后警觉大降,加上刚才想得入神,完全没发现啊!凌祈心中有鬼,不自然的表情根本逃不过古舒娴的双眼,这个母亲一脸玩味地伸手拿过那个小玩意儿,同时目光飘向桌角刚刚黑屏的手机。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十字架她肯定看不出什么端倪,手机里的短信就不一样了!凌祈心思运转如电,马上作势要夺回十字架,趁着古舒娴微笑着闪躲的时候,右手不动声色地抹过桌角,把手机藏到了身后。 相比现在的智能触屏手机,08年还是按键手机的天下,虽然没有智能触屏手机的花样先进,但是按键手机有个无可比拟的好处,就是允许盲打!操作了好几个月的U608,凌祈对常用的按键顺序早已烂熟于心,她的右手拇指在搓开的键盘上飞速弹跳了几下,方惜缘发来的短信已经被毁尸灭迹。 “阿祈,这是谁送给你的?”不出所料,古舒娴用她惯常的腔调问道,凌祈深知老妈这种表面温柔的语气就是迷魂汤,要是不当一回事肯定会死很惨。 “同学,虔诚的基督教徒,逮着人就喜欢传教。”既然知己知彼,凌祈当然应对老道,信口胡诌也是面不改色。 “传教送纯银的,这成本也太高了吧?”这么多年官太太的见识让古舒娴一眼看出十字架的材质,“是哪个男孩送的?你是不是跟他走的很近啊?” 凌祈眨巴几下眼睛,赔笑道:“哪儿呢,人家富二代小姐家里有钱任性嘛!妈你别乱想哦。” “这种款式的链子怎么会有女孩子用,阿祈你就别骗妈妈了。手机拿来我看看!”古舒娴挑了挑眉毛,她其实已经看到了女儿刚才藏手机的动作。 我擦,到底是老江湖,我怎么没意识到这链子有问题!凌祈眼角一抽,下意识拈起脖子上的那条铂金项链。好像……确实这条比十字架的链子秀气多了。多年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她早就知道手机保不住,反正敏感内容已经作古,但给无妨。 古舒娴随意浏览一下短信内容,除了一个叫“关影”的女性名字发来的内容有些“暧昧”以外,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男性留言。她有些不甘心地把手里的东西尽数奉还,语重心长地说:“阿祈,妈妈不是不允许你谈恋爱,但是你现在还小,又一个人出门在外,千万要擦亮眼睛了!妈妈都是为你好,给你推荐的人选当然不会差,比如沧源集团的那个小林,你们还有联系吗?”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套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凌祈脸色慢慢沉下来,有些不耐烦地说:“联系不多,他并不是很热衷吧。” 古舒娴轻啧一声,轻抚着女儿的头顶说:“那你也别太矜持,现在这种出身素质俱佳又有留洋背景的人是很抢手的,犹豫太久搞不好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凌祈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她的母亲别的地方都好,就是有些独断专行和势利。在古舒娴眼中,孩子在家庭里只是附属品的地位,好生培养教育之外必须绝对听从父母的安排。正因为如此,当年的她对个性较强但出身一般的金雁翎态度并不理想,造成准婆媳二人矛盾日益激化,进而导致凌金二人分手和之后的惨剧。 “送你东西的这个男孩父母亲是做什么的?长的如何啊?你们年龄都还比较小,谈谈可以,但是不要投入太深,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古舒娴没有在意凌祈的不满,自顾自地说着,虽然对女儿的教育有些道理,但一开头就问对方出身和长相,不免被凌祈直接打上“肤浅势利”的标签。 “我和这人什么都没有,你想的太多了!”凌祈不客气地打断了母亲喋喋不休的说教,索性起身快步走出房间,恰好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她知道是家主归来,飞也似的溜下楼梯。结束了一周的忙碌工作,凌隆终于回到了家里,尽管身体和精神都有所疲惫,但看到女儿的时候这些都一扫而空。凌祈没有像以前的灵魂一样扑到父亲怀里撒娇卖萌,但她还是尽量做出“女儿”应有的动作,乖巧地帮凌隆把西装外套和公文包放到该放的地方去,然后迅速给父亲泡上一壶香茶。 母女间就算有些小摩擦,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一般也不想让当爸的知晓。因此古舒娴下楼来已经换上了微笑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来没发生过,一家人终于其乐融融共聚一堂了。 凌隆习惯在休息的时候和妻子分享一些工作上的成绩,古舒娴也很称职地当着听众,两人二十多年婚姻培养出的默契相当不错。凌祈则在旁边扮演端茶送水的丫鬟,毕竟久安的工作有太多她关心的地方,这是个搜集情报的好机会。 “自来水管翻新工程基本上完成,现在久安县城和几个大乡镇都可以喝自来水了。工业区那边一期也在收尾,重头戏是那个二甲苯化工厂,厂房再过两个月就全部竣工,等原料设备配齐就可以投入生产。”凌隆一边闻着女儿泡的香茶,一边对自己的事业指点江山。 “化工厂会不会污染太厉害啊?他那些原料设备多久可以就位呢?”古舒娴看着丈夫泛着血丝的眼睛有些心疼,但她知道只要默默为他打理好家里,就是最大的帮助。当然,偶尔对男人的工作表示关心,是让对方开心非常有效的方式。 凌隆喝了一口热茶暖胃,接着说道:“这个项目只要严格按照世界统一标准去生产,不会有多少污染,沧源是全省顶尖的民营企业,要做到这点没问题。他们前段时间还和汪洋集团签了大宗的原材料运输合同,这个项目应该很快就会投入运营。最近X市那边在公开招投标,想要在Z市这里搞一个水利工程,缓解一下他们自来水饮用的压力,沧源应该也参加了。久安本来水文资源就不错,距离也近,估计这个项目也跑不掉。” 听到又一个沧源可能染指的项目要落户久安,凌祈有些沉不住气,脱口问道:“怎么,云鼎湖的水不够喝吗?” “傻孩子,X市人口那么多,单靠云鼎湖当然是不够的。”凌隆笑了笑,拉着凌祈在身边坐下,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本来X市的自来水资源就是周边县市提供,云鼎湖只占了20%不到,更多是作为资源储备。但是北边那里的水质一般,价格又偏贵,这次我们的自来水管翻新完成,他们也想做好引水的对接,把久安的资源利用起来。跟经济特区的交流多一些,对我们Z市的发展很有好处。” 要建造水利工程,什么设计选址施工还是次要,最关键的是水库所在地的征迁工作。只需要出掉工程经费,把最复杂繁琐的环节推给Z市和久安县承担,X市政府当然是乐意的。凌祈脑袋里迅速把各种利害过了一遍,她能想到的自然凌隆都能想到,可是沧源背后那些可能的阴谋,还有黄云心的蠢蠢欲动,凌隆也能想到吗? 第105回:诡奇命运 几个月不见,女儿好像长大了。 趁着古舒娴忙着家务,凌隆好好享受了一把和女儿独处的时光。印象中这个养育了20年的女儿一直是乖巧开朗但有些单纯幼稚,可是现在她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坐,散发出的气质就和以前完全不同。那种坚定、沉稳的感觉,加上举手投足间小女孩家撒娇的成分都已不复存在,让凌隆突然觉得,好像眼前更像个成熟懂事的儿子。 凌家自凌墨扬以来三代男丁单传,在传统上不算人丁兴旺,因此骨子里他们都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20年前凌祈出生的那天凌隆特地从扶贫的乡下死命扒车冲回来,然而赶到医院却听说是个千金……那时计划生育已是既定国策,身负公职的凌隆知道自己再没机会给凌家添个男丁,当晚就独自在天台思考了一晚人生,为此古舒娴气得一星期没和他说上一句。 当然这些都是长辈间的秘密,凌祈重生前后都不知道这段让人啼笑皆非的黑历史。她只知道,这个父亲对自己十分关爱,甚至可以用“宠溺”来形容,每学期固定卡里出现的两万生活费就是个标志。 虽然时空变幻,但父母的血缘依然是最深的羁绊,凌祈暗下决心,一定要全力守护这个家庭,守护自己的至亲。如果青炎会想对他们下手,那就一定要死斗到底! “爸,久安工业区的分管领导是谁?”感到父亲迷惑但又欣慰的目光,凌祈大概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是县里的常务副县长分管。”凌隆眉间微微一颤,他本以为女儿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情要请教,却想不到先问的是自己工作的事情。 “是黄云心副县长吧?”凌祈的表情没有变化,又问了个问题,“那你刚才说的那个可能的水利工程又会是哪个分管领导呢?” “这个不一定,毕竟项目还没上马。这个事情虽然规模没有工业区大,但是前期工作更复杂,也许不止一个县领导分管,具体还要看常委会讨论决定。”凌隆想起前几次和女儿接触时她的长进,索性说得更官腔些来测试凌祈现在的水平。 “工业区那里是不是征地比较容易啊?我记得久安能做大型水利工程的乡镇就那么几个,都是大片农田的地方,这征地赔迁的问题可要复杂多了。”凌祈早就习惯了和父亲议论政事的腔调,她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考虑着要以何种方式提醒父亲注意小人。 凌隆眼睛稍微睁大了些,语带惊喜地问:“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和官二代接触啊,学了不少东西嘛!我记得俞南还是有几个熟人的小孩在那里,如果有人能和你说这些事,怎么样也要和我差不多级别吧,是不是陶荣成的儿子?” “陶荣成?那是谁?”凌隆突然转换话题让凌祈有些猝不及防,而且这个名字确实闻所未闻。 凌隆笑了笑说:“他现在是X市中心区的宣传部长,儿子也在俞南,比你大一届,名字叫陶李什么的,因为他老婆姓李。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你说陶李蹊?”凌祈眼角抽动了一下,心想自己和陶李蹊去伯乐拉赞助时就猜测他爹可能是宣传部长,果然不假,“你怎么会认识他爸爸的?这世界还真小。” “对,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凌隆看到凌祈有些惊讶的表情,心里稍微揣测了一下女儿的心思,接着说,“我以前专业以后去的是团市委,他和我一样团干出身,虽然不同市但经常会有交流,一来二去就熟了。当时提拔正处时候我们还是同一批在党校参加培训的。怎么,你和他儿子走的挺近么?这小伙子怎么样?”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啊?凌祈感到额前有些抽动,赶紧解释说:“一般,他是我在学生会的部长,现在不谈这个。爸你说那水利工程可能让谁负责,总不会还是黄云心吧?” 凌隆玩味地笑了笑,看得凌祈心里发麻:“哦……那我先不提他。不过我好像还没带你见过黄云心吧?你怎么好像挺了解她的样子?” “这个……”凌祈也有想到这个可能的破绽,迅速编了个理由,“是林文枫告诉我的,他爸好像跟黄云心关系很好。” “我也有听说这个事情,分管的领导和投标企业老总走的太近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去年的重点工程项目分工在我去之前就已经定了,到今年也没有变动,我也不好说什么。水库要是真的上马,常委会上我会慎重考虑这个分管的问题。”凌隆被女儿说到了担心的地方,他对久安背后隐藏的一些人际关系网也不是毫无知觉的。 以凌隆的性格,其实并不喜欢和一直视为“小孩”的女儿讨论太多工作的政事,但今天他惊喜凌祈的进步才破例说了这许多,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看到父亲已经决定有所防备,凌祈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见好就收。虽然有些事可以趁热打铁,但是打过头就容易让人起疑,自己和以前的天真少女差了太多,可不能让老江湖的爹看出什么破绽来。 然而命运的诡奇之处在于,有时候信心满满大干一场反而会好心办坏事。 —————————————————————————————————— 这几个月对陈欣怡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来说是颠覆性的。 经过层层筛选的掠影佳丽们确实是光彩照人,但能把她比下去的还真没几个,加上林文枫的交代,让陈欣怡在整个训练营里的地位都有些超然。比如一个月的才艺训练刚结束,她就能申请到几天的假期溜回俞南,还撞上了凌祈大闹蓝调的事情。 可惜只来得及利用凌祈、方惜缘和金雁翎混乱的三角关系传播了一些谣言,陈欣怡就被召回了同庆楼,她想进一步让凌祈身败名裂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好在这消息暂时没有走漏到林文枫那里,否则陈欣怡恐怕吃不了兜着走。远在外省的母亲不时传来些问候,让她心中难过,毕竟孤身一人背井离乡,那个寄予厚望的男人又关系不稳,除了自己咬牙拼出一条血路,陈欣怡也没什么其他路可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欣怡逐渐觉得,掠影招聘这批女孩的目的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者说,掠影和背后的沧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这个猜测在第二个月训练只到一半时得到了验证。 那是陈欣怡被单独训练以后的事情,她原本就优秀的外貌和素质,加上在训练中的独特待遇,招来了不少同行佳丽的妒忌这也让她有些不自然。当看到一个前段时间还开朗健谈的女孩变得疯疯癫癫时,陈欣怡庆幸自己没有被丢进那个魔窟。 她终于知道,掠影和沧源一定有黑色背景,虽然所知不详,但她清楚林沧熙、林文枫还有那个罗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这次培训不可能把人逼疯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阿枫,我好害怕……”夜深人静的时候,陈欣怡窝在单独的宿舍里,颤巍巍地给林文枫打电话。相比那些通讯受限,无人身自由的女孩们,她的情况算是最好的了。 “你稍等一下。”林文枫此时正在林家的豪宅里研究明天将要去审查的建筑项目,接到陈欣怡的电话后他沉吟了一会,吩咐手下通知同庆楼方面暂时取消对少女电话的监听。 “有什么好怕的?最近单独训练应该长进很快吧,掠影决定把你培养成明星来当沧源的形象推广,这可是难得的出名机会。”虽然大概猜得到陈欣怡害怕的原因,林文枫依然装傻充愣。 陈欣怡咬咬牙忍着眼泪说:“我不知道她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几天有个女孩被逼疯了,可是好像掠影的培训根本就没有受到过影响!你们集团到底是做什么的,培训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内容,不要骗我!” 林文枫轻啧一声,当他知道父亲想把陈欣怡招进掠影并进行造星行动的时候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可是能否让少女知道真相,可不是他说了算。 “你不要害怕,那是个意外,我去问一下具体情况,会给你答复的。时候不早,你先睡吧,我明天有个项目要去审查,搞定了再去看你。”思前想后,林文枫只能先安慰一下陈欣怡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哄得对方挂断了电话。 打造一支红粉军团我理解,花上重金再加上一些残忍手段也有可能,可是让陈欣怡加入又给她特殊的待遇,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林文枫皱着眉头沉思许久也没有头绪,纵是他的经验比方惜缘和凌祈都要丰富,相比林沧熙的老奸巨猾依然差了不少。既然毫无头绪,林文枫也再没心情看什么项目审查的方案了,直接起身出了卧室,向父亲的房间走去。 这时候林文枫还不知道,陈欣怡踏进沧源时候,不止她自己的命运改变,甚至还间接影响到整个青炎会将来的局势。 第106回:向现实低头 “你说最近掠影那边有个女孩被逼疯了?”林沧熙穿着一件普通的睡袍半躺在按摩椅上,身体不时因为靠背上的机械作用而轻微地起伏着。 林文枫点点头道:“培养这支队伍可是花了重金,折了哪个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那个罗斌是不是做事太莽撞了?” “这是我的意思,罗斌虽然是陈奇的嫡系,但他对组织是忠心耿耿,所以不用怀疑他搞什么小动作。而且他的位置是以前余老大安排的,不服不行。这小子当年在青炎会打天下的时候就是个出手狠辣的角色,所以那边弄出这点动静并不意外。”林沧熙好整以暇地享受着按摩带来的舒适放松,对有人被逼疯的情况根本不在意。 “可是……陈欣怡为什么会单独训练呢?她现在八成也猜到我们有些黑色背景,恐怕知道同庆楼的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林文枫言辞谨慎地说出自己的担心,虽然对陈欣怡感情并不深厚,但也不到视如草芥的地步。 林沧熙突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我把她特殊对待自有我的用意,时机成熟了你就会知道。至于组织的真相,她想知道就等培训结束再告诉她,反正我不怕这小女孩不服管教。” “难道爸真想把她培养成什么明星来提升沧源的形象?”林文枫眉间颤了颤,既然父亲不想透露重视陈欣怡的原因,他也不好多说,不过培养女孩的方向还是可以问的。 “别的不说,陈欣怡的条件在这批人里面是值得重点培养的。不过你放心,如果有大人物看中了她我会尽量帮她一把,只要大家知道她和你的关系,都会卖我几分薄面。”林沧熙猜想儿子不喜欢被戴绿帽,索性给他一颗定心丸,哪怕这药效只是暂时的。 林文枫听出了父亲的想法,干脆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有爸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的情绪我能安抚,但我觉得还是应该交代一下罗斌,对那些女孩下手要有些分寸,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个我自会处理。再过一段时间公#安部会有分管缉私的副部长下来调研,这尊大佛要是能为我所用,以后在F省我们都可以放手去干了。”林沧熙眼中精光一闪,有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同庆楼这支红粉军团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公#安部?!”林文枫心中一惊,这是沧源接触过的最高级别领导了,而且这尊大佛掌管了大量关乎沧源命脉的事情,这次行动绝对势在必得。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林沧熙会大动干戈要求掠影短时间内拉起这支美女队。 “所以你也别怪罗斌心狠手辣,时间并不宽裕,同庆楼的所有事情都不容有失,任何想要搞出问题的人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林沧熙凶狠的目光已经向儿子传达了最明显的信号,哪怕是受到优待的陈欣怡,在这方面也没有余地,想要保住她,就不要让她知道的太多。 “我知道了,陈欣怡那里你尽管放心。”林文枫虽然心中大跳,但经过多年特种训练的他表面上依然镇定,“另外据说市委要跟Z市合作在久安继续搞一个水利工程项目,我们是不是要参加招标呢?” “嗯,看来你最近的工作做的不错,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林沧熙抬手在按摩椅副手上的操作面板上按了一下,停止了机器的震动,“这个招标可以参与,但是还要观察一下久安县委班子特别是凌隆的反应,如果他不能为我所用,再考虑换个合作对象。” “这个项目我可以参与吧?毕竟跟我的现在名义上的工作很接近了。”林文枫思索片刻,主动请缨。 “嘿,你不就是对凌隆的女儿有想法吗?”林沧熙站起身,意味深长地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个女孩牵扯的东西比较多,我建议你还是先不要动手,尤其不得采取以前那些不光彩的猎艳手段。这几年我们跟久安和汪洋都有合作,这时候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他们两边,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放心,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这次我主要想多和凌隆接触一下,这个人比他身边有些‘副手’要正派得多。”林文枫貌似心不在焉地说,暗地里却指桑骂槐,黄云心和林沧熙的事情他也听到了些风声,这个青年必须要为亡母出个头了。 林沧熙眼睛一眯,儿子心里的不满他也感觉得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阿枫你的意思我清楚,男人偶尔有些逢场作戏的事情要做,你玩了那么多女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逢场作戏?但愿如此。”林文枫面色一沉,也顺手拍了拍林沧熙的肩膀,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阿枫啊,少了你妈妈,这个家确实再也不可能完整了。林沧熙看着儿子扬长而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次日,林文枫专门跑了一趟同庆楼,陈欣怡在精神紧张了一夜以后咋见情郎,不禁哭得梨花带雨。林文枫好说歹说,又谨慎透露了一些同庆楼项目的背景,才让少女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就算沧源和掠影背地里从事着多可怕的勾当,只要跟着阿枫,其他的都不重要!陈欣怡虽然为“一定程度透露的真相”而震惊,但林文枫承诺一定不会把她当做色诱的筹码让女孩放下了心中大石。经过一系列权衡,对林文枫的痴恋还是让她选择了义无反顾。 接下来几个月,陈欣怡会合了其他掠影佳丽一同前往东南亚和MC特别区进行海外拉练。在回归大部队的第一天,她就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原本姑娘们的活泼烂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畏缩甚至是恐惧的气氛。那个疯掉的女孩已经用惨痛的经历说明:只要跟着沧源的要求走,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如若敢逆风而行,也许哪天连性命都会丢掉。 女孩们慢慢产生了一些团结的心态,其实不过是用脆弱的合作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环境中互相扶持安慰而已。待遇特殊化的陈欣怡明显被她们列为了不受欢迎的对象,哪怕她尽力以平易近人甚至低声下气的姿态去了解情况,得到的依然是冷冰冰的排斥。 罗斌手下那些凶残的打手始终是女孩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包括那个表面娘炮却笑里藏刀的小元。有了这些人全程监督,不管是什么样的培训内容,她们都只能咬着牙去完成,渐渐的,一种心态开始在队伍里蔓延—— 既然反抗的结果会很凄惨,何不索性放开尊严去迎合沧源的需要?如果真能傍上哪个高官,这顿青春饭一定能吃的稳赚不赔吧? 妥协的思维一旦冒头,很快就像病毒般在队伍里传播开去,除了目的性明确且地位超然的陈欣怡,其他女孩基本上心中都产生了动摇。因此在面对东南亚之行里露骨的房中术培训时,这些原本自负美色的佳丽也不再那么排斥了。她们都深知,沧源花重金进行这些特训,就是让她们增加将来追求前途的筹码,无论是才艺、相貌还是媚术,越高的水平当然意味着越高的成功率。 号称“东方赌城”的MC特别区,与大洋彼岸的拉斯维加斯遥相呼应,在这里不但有挥金如土的富翁,也有仗着沧源的财力撑腰来寻刺激的大陆干部。形形色色的金碧辉煌冲击着这群年轻女孩的内心,加上一些表现好的人得到了掠影丰厚的金钱奖励,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向横流的物欲低了头。看到她们因为美貌建立的自傲逐渐被金钱和欲望摧毁,罗斌对这次培训的结果感到非常满意,果然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是最有效的,这支红粉军团终于接近完成了。 是日,正在家中熬着无聊暑假的凌祈结束了这天对刑侦知识的研究,打开电视想要放松放松。女儿一改从前看韩剧的爱好,每天电视只看新闻和体育频道让古舒娴感到很诧异,但每次她的询问都被凌祈很技巧的搪塞过去。久而久之古舒娴索性不再计较女儿奇怪的电视爱好,只忙着招呼凌祈赶紧上桌吃饭。 “今天上午,公#安部副部长纪明洲到我省展开为期一周的调研活动,重点视察我省海关缉私工作及治安工作的开展情况……” 电视机里传来的“公#安部”、“海关”几个关键词让凌祈马上竖起了耳朵,她匆匆端着一碗刚打好的龙骨黑豆汤就啪嗒着拖鞋跑到了客厅,充耳不闻老妈责怪的招呼。电视里长相甜美的播音员用字正腔圆的调调报道着中央部委领导下来视察的消息,随着新闻内容的铺开,凌祈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纪明洲是公#安部有名的领导,在凌祈以前的时空里他分管的是武装警察和刑侦工作,以手段强硬坚决著称,堪称中央政法委手下的得力战将,特警出身的凌祈对这个中央领导印象非常不错。不过时过境迁,这个时空的纪明洲分管的事项变成了海关缉私和社会治安,相比从前的铁血肯定“温和”了不少。 接下来的画面是纪明洲在X市领导的陪同下到海关展开调研,作为掌控整个F省海关缉私工作的部门,X市海关自然是这位对口领导的首要目标。除了在纪明洲身边不停介绍的于向前外,他身后跟着一片X市的市委市政府领导,排场相当有气势。但是眼尖的凌祈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身影—— 为什么林沧熙混在里面的? 第107回:兔死狐悲 新闻是通过电视屏幕播放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些现场的情况当然不可能让观众们看到。只有今天下午在现场附近的人才知道,这次中央领导莅临搞出的排场比一年前沧源大厦的剪彩揭牌还要大。封锁线从两个街区外就已经开始设置,每隔十几米就能看到穿着制服的民警在维持秩序,群众们只能通过不停地议论来获取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毕竟走的是官道,这商道再怎么有影响也只能靠边站了。 市委书记、市长、市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还有领头的海关关长,每个人在X市乃至F省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跺跺脚都能让这个800万人口的城市抖三抖。现在他们如众星拱月般环绕在纪明洲的身边,越发衬托出这尊大佛的影响力。纪明洲个子并不高,和于向前都在1米7出头的水平,但是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两位稳重和蔼的外表下都是雷厉风行的行动风格,可别被他们友善的样子骗了。 这个时候,在一堆“长”字辈的大人物中,一介平民的林沧熙就越发显得格格不入了。 电视在凌祈剪水的眸子里映出不停闪动的光芒,她已经陷入了专注的思考中:难道林沧熙已经和市政府的关系搞的这么好,公#安部副部长调研都可以让他陪同了?会向纪明洲引荐林沧熙的八成就是于向前,这两个人蛇鼠一窝,看他们现在的活跃劲儿,搞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可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女孩突然感到胳膊上有人在轻轻的戳着,原来古舒娴看女儿盯着电视发呆,忍不住过来催促她赶紧上桌。凌祈顺手把手里的汤碗往母亲手里一塞说:“妈,我看会新闻,马上就去吃饭。” 古舒娴有些莫名其妙地瞟了一眼电视,新闻里已经变成了纪明洲在发表长篇大论的镜头,她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交代了几句就走向了餐厅。 被这么一打扰,凌祈的既定思路被打断,她索性天马行空地联想起来,反而抓住了要点:对了,沧源的主业之一就是搞跨国贸易,最近的几个大项目除了工业区和将来可能中标的水利工程,就是那个外江区的金洋堆场。林沧熙这样大费周章地接近海关关长和分管缉私的公#安部领导,难道他们背地里真正的勾当是……走私?! 一些破碎的线索被串联到了一起,既然青炎会要在X市立足,政法公#安部门的领导当然不能放过,但是他们有目的地想打通缉私的关节,这“跨国贸易”的主业就很值得玩味了! 越是深入思考,凌祈对自己推断就越有信心,但是很快她又平静下来。就算推理正确,以现在女大学生的身份,她除了静观其变,偶尔提醒一下父亲以外,对其他的事情根本无能为力…… 同一时间,除了少女扑闪着不可思议的大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外,另一个地方也有一双美目牢牢注视着这个隐藏着大量信息的新闻。 汪凝静静地倚在田园风的简欧式靠椅上,手里红酒从林沧熙出现后就一直凝在一个地方没有动过,直到这条新闻结束,她才若有所思地放下水晶杯。 同样是X市扛鼎级别的外贸集团,汪洋在远洋运输的能力上还更胜一筹,这在沧源和他们签订二甲苯原料运输合同上就足够体现。这次来的大佛正好掌管事关外贸命脉的进出关环节,却只请了沧源的老总,而把汪洋晾在一边,市政府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除非,政府那边一开始就没打算安排任何商界人士出场,林沧熙的露脸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这是他自己的行为,还是代表青炎会的意志呢?汪凝沉吟许久,终于决定找个人一问究竟,哪怕是她心里一直排斥的人。 “狐狸,是我。最近你躲到幕后指点江山应该挺舒服吧?”电话接通以后,汪凝只确认了一下接话人的声音,就把话甩了出去。 “阿凝,你有多久没找过我了?三年?五年?”对面的声音有些憔悴,好像说话的人身体有恙。 汪凝眉间轻蹙,语调放缓了些:“怎么,听声音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我也没什么兴趣叙旧,只是有些事情想搞清楚。” “你说吧,你的号码我有特殊对待,不必担心被录音,只是不知道我在你那有没有这样的待遇呢?”听出汪凝的声音缓和了些,对面的人好像心情大好,居然还有了些调侃的意味。 “少来了,你应该心里有数,我对当年的交情还是记得的。”汪凝的嘴角轻微上扬,说话的内容却没有停滞,“今天早上中央的大佛下来,林沧熙的出现是你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行为?” 对面沉默了片刻,沉稳地说:“现在他的行动代表的就是沧源的意思。” “你也别绕弯子,青炎会和沧源还是有些差别的。” “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较真,那么我强调一下,他只代表沧源的意思。” “很好,陈奇那边我不清楚,这个林沧熙看起来不是那么可靠。” “怎么,你也会关心我了?” “几岁的人了你,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你好自为之。” 汪凝毫不犹豫地结束了通话,顺手端起杯中的红酒,她盯着那汪妖冶的玫瑰色液体,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现在儿子远走海外,不用再顾忌那许多了。 次日,天公作美,艳阳高照。同庆楼前彩旗红毯之类的布置已见规模,各色工作人员紧张地来回奔走着。同庆楼旁一栋较为朴素的侧楼里,掠影打造的红粉军团正在努力地为迎接大人物做着最后的准备。陈欣怡已经提前接到通知,今天的欢迎会她不必出场,但是出于和队伍里一些女孩们搞好关系以套取更多信息的想法,她还是陪着众佳丽们进行着必要的梳妆打扮。 坐在她附近的是三个姿色身材都属上等的美女,虽然四个人站在一起还是陈欣怡更胜一筹,但这三位都有一种陈欣怡已经不具备的清纯气质。她们和其他佳丽的待遇有明显的不同,有独立的化妆间和更衣室,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三名佳丽是这些人中已经不多见的黄花闺女。 贞洁,在这个荒诞的环境里是肯定保不住的东西,但是在失去之前还是有极高的利用价值。为了满足一些人龌龊的需求,小元在征求林沧熙的意见之后,决定把她们作为重要的保留资源。 由于同样具备相对优厚的待遇,这三人的年龄和陈欣怡又相近,所以对她的排斥也没有那么严重。在陈欣怡不懈的努力下,已经和她们达成了普通朋友的关系水平。 “欣怡,我好羡慕你可以单独训练,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太可怕了!现在又让我们去迎接领导,难道女人真的这么不值钱吗?”说话的女孩名叫丁莹,是另一所F省高校的表演系应届毕业生,性格爽直又有些幼稚的她经常背地里进行一些抱怨,要不是被作为保留资源,她的下场恐怕早已和那个疯女子一样了。 “女人并不是不值钱。”陈欣怡正在往脸上涂化妆品的手窒了窒,平静地说,“但女人要找到合适的依靠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这也许是让你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我们?不包括你吗?”另一个叫常芳霖的女孩转过头来,敏锐地抓住了陈欣怡话中的重要字眼。她的警惕性比其他人要高许多,但还是被掠影华丽的待遇所迷惑,等到想退出时早已身不由己。 陈欣怡略微踟蹰了一下说:“当然包括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自由可言,既然不见退路,当然要勇敢前进,否则白煞了自己的青春美貌!” “可是,要我们把这没人碰过的身子献给那些老不拉唧的大官,我还是很难接受!要不是家里被他们监视,我也不会苟且到现在了!”最后一个女孩义愤填膺地站起来,说话间眼中已经起了层水雾。这个叫周希的女孩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幼师出身的她能歌善舞,被视为潜力仅次于陈欣怡的人,原本个性很强的她最后还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而妥协了。 陈欣怡一惊,赶紧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说:“小希,你可千万要冷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被监听,要是你的想法被他们听了去,哪里还有命在?你家里人现在已经被监视,要是你还混不出名堂来,不仅你白死了,难道你家人就会有好结果吗?” 一开始还在挣扎的周希听到这句话好像被抽走了骨头,慢慢软倒在椅子上,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带花了原本精致的妆容。被周希的情绪影响,另两个女孩不禁悲从中来,发出了小声的抽泣。 陈欣怡很清楚这些女孩的心思,其他人也许逐渐在物欲中沉沦,但未经人事的她们还有贞洁作为心中最后的屏障。想到这层脆弱的防护迟早会被现实撕成粉碎,她心里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努力把头扭向窗外避免被房间里的愁云惨雾传染。 这时,从拉开的窗帘缝隙里,陈欣怡看见林文枫出现在同庆楼的广场上,他的身边站着罗斌和小元,好像要迎接什么大人物。而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600正不紧不慢地驶来。 第108回:玩物 距离欢迎盛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沧源和下属几个主要公司的高层基本都被林沧熙安排到了各个岗位上监督,确保这次活动万无一失。唯独这个人物是他叫不动也是不想叫的,因为只要余政平在一天,这青炎会的老大就轮不到林沧熙来坐,内部有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抗衡势力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奔驰600在楼前停稳之后,副驾的阿平麻利地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随即不怒自威的陈奇缓缓步出,与林文枫视线相交后,来了个礼节性的微笑。林文枫不敢怠慢,快步迎上去的同时也挂上了很专业的笑容。只有真正道上混的人才能看出,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已经做了一次目光的交锋,竟是势均力敌。 罗斌一脸的兴奋激动,步子只比林文枫慢上小半拍,陈奇才是他出生入死跟随多年的老大哥,这份兄弟情义是假不了的。相比之下落在最后的小元则掩饰不住心中的畏惧,他跟随的主子虽然老奸巨猾好歹不至于动手杀人,眼前这个家伙可不一样,要是惹毛了他,估计自己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飞向眉心的飞刀。 其实陈奇这次的来意大家都心照不宣,同庆楼项目从完工开始就时刻在他的监督下,这个余老大的钦差大臣哪怕是林沧熙也得罪不起,更别提手下这群人了。众人寒暄几句后便直奔主题,陈奇是来审核红粉军团的实战素质,简单的说就是赶在大领导之前先把这群美女验验成色。不过越是靓丽的女孩在妆容上越需要精益求精,陈奇在这方面就有些门外汉,好在他不计较时间,耐心地等待了近15分钟,才看到掠影的王牌部队登场。 女孩们清一色穿上了象牙白绣浅粉金丝的改良型旗袍,举手投足间一股浓郁的民国风开始在大会议室里蔓延开来。陈奇静静地依靠在沙发上,玩味地看着五人一组的佳丽们如模特走台般从他眼前经过。凭良心说,掠影这回找的人素质还真是不错,经过强化训练的她们无论外形还是动作都堪称一流,看来这次的行动势在必得了。 由于陈奇拒绝了小元和罗斌的解说,独自欣赏这道秀色可餐的风景,林文枫三人只得默默地坐在陈奇身边的沙发上。直到佳丽们全部展示完毕,他们才有机会开口。 “听说收进来的这些女人疯了一个?”陈奇知道这些人有话要说,但他说话的时机恰到好处,生生把对方的话噎回了肚子。 “是的,那个女人扰乱军心,我对她采取了一些小手段,没想到这妞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现在只好先独个儿关着。”昔日大哥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罗斌回答的声音也多了些忐忑,相比平时明显中气不足。 陈奇闻言笑了笑,轻拍着他的肩膀说:“跟我这么多年,你的脾性我还不了解吗?但是对女人还是应该温柔点,林总在这些金丝雀身上可是投了不少钱,少了一个都是损失,何况现在少了两个!” 林文枫面色一变,他本想陈欣怡没有被安排出席活动,干脆先雪藏一下,没想到陈奇竟然在短短几分钟的走台展示里就发现了人数上的偏差。一个用枪习惯的年轻人,自然不会想到善用飞刀的老江湖眼力有多毒辣。 雪藏陈欣怡的事情罗斌没有注意,小元却都知根知底,这个有些娘的男人被陈奇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登时心中紧张就想解释。可他口还没开,就瞥见了身边有人打出隐晦的阻止手势。 林文枫制止了小元紧张的发言后,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的,另一个女孩素质条件比较优秀,我们想留起来往明星的路线走,通过炒作她的地位来提升沧源的形象和影响力,所以今天的见面会她是不参加的。如果您想看,我这就去叫她出来。” 陈奇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小林,不是陈叔我为难你,这次应了余老大的要求,每个女人都要仔细再观察一遍。如果你想自个儿留着,这次活动过后我一定不会过问。” “哪儿呢,陈叔说笑了!”林文枫心中一跳,果然这陈奇也是个老辣的对手,话已出口他当然不便反悔,只能转头示意小元把陈欣怡带出来。 片刻之后,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不愧是模特队长出身,同样的旗袍在陈欣怡的演绎下别有一番风味,配上她脑后雍容的发髻,活脱脱就是上世纪中叶大家闺秀的造型。 其余41名佳丽早已退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房间中央成了陈欣怡独角戏的舞台。她也按着平时的训练走完套路,便盈盈地站在距离陈奇五米左右的地方,脸上挂着风情万种的笑容。 除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俗世终生总会有些欲望,陈奇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反而是一种惊讶过后陷入沉思的样子,林文枫看到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摸不准这黑道老手心里在想什么。 刚才陈欣怡举手投足间的表现都近乎完美,可是她吸引陈奇的并不是足以魅惑大多数男人的美色,而是一种异样的熟悉感。陈奇陷入了苦苦的思索,把印在脑海中的浮光掠影和刚才看到的景象一一对应着…… 她怎么和她如此相似? 突然一个形象跃入脑海,陈奇眼中精光一闪,又紧紧地盯住了陈欣怡的脸,那目光里的凶相惊得少女倒退一步,赶紧侧过头躲避。 不对,年龄差太多了,八成是自己思虑过多疑神疑鬼了吧!陈奇收回了视线,表情也恢复了正常,别人根本无法猜度他刚才一瞬间心中的翻江倒海。 陈欣怡受到优待的原因陈奇也早有耳闻,毕竟掠影的罗斌是他的老部下。但换个角度说,敢让罗斌的公司主导这次活动,可见林沧熙对陈奇知道全盘计划根本有恃无恐。考虑到陈欣怡和林文枫的暧昧关系,陈奇纵使心中好奇女孩的面善,也不方便进一步询问,完成任务后便匆匆离去。 随着领导们的车队如约而至,欢迎会也正式开始。无论是现场布置、司仪节目安排和明星表演,都看出林沧熙此次下足了血本,前后花费上千万打造的活动为沧源和X市都赚足了面子。 当红粉军团以“公关队”名头闪亮登场时,现场气氛达到了顶峰。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支重金打造的队伍一出场就牢牢咬住了在坐男人们的视线。林沧熙看到会场中领导们眼中灼灼的火焰,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在他看来,金钱和女色是打通关节的不二法门,相比收买人心之后带来的收益,这些前提的投入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人头一遍数过去,林沧熙发现了不对,一众看得津津有味的官员中间,唯独少了市委书记赵三林。此人虽然名字有些土里土气,但从政能力和地位可一点也不含糊。由于X市经济特区的地位,这里的一把手已经是副部级,和纪明洲同等,再加上F省委常委、中央候补委员等等掷地有声的头衔,赵三林可算是这个城市里地位最高的官员了。 可他怎么偏偏就缺席了呢?林沧熙眼珠一转,迅速把赵三林的出场时间复习了一遍。在与沧源有关的所有事项中,除了一年前沧源大厦的剪彩仪式,其余事项基本都被赵三林推却掉了,看来这个老谋深算的市委书记对沧源的本质还是有所了解的,要收买他还需要下一番功夫才行。 其实就算少了市委书记,这次来同庆楼的“阵容”依然强大,特别是市长、市委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这几个对沧源有直接利害的人一个不落,加上纪明洲和于向前,林沧熙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当然表面工作还要继续做下去,毕竟新闻媒体也像苍蝇一样闻风而至,林沧熙一边向在座领导介绍掠影同庆楼项目的投资和前景,一边强调着这支“专业公关队伍”的重要性和正规性。所有的佳丽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工作中只负责产品推广和形象展示,言下之意便是,我掠影、沧源的美女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吃!这一来,原本就秀色可餐的美女们更加吊起了一些人的胃口。 庆典在欢快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在驱散了媒体之后,林沧熙摆出东道主的姿态,把纪明洲和X市举足轻重的官员们请进了包厢。纵是他们已经见多识广,对同庆楼极致奢华的条件依然感到惊叹。酒足饭饱之后,领导们一一散去,只剩和林沧熙关系最铁的于向前。 躲在幕后的陈欣怡全程目击了欢迎会,她也暗自为沧源的投入感到震惊,不料归来的女孩们却对这次活动有截然不同的评价。 “哼,这些所谓X市的父母官,真没想到有些人竟然是这种货色!”直性子的丁莹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扔,小脸上满是怒色。 “怎么,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现在都活生生地接触了,不是很有意思吗?”陈欣怡略微猜到了女孩们的遭遇,不动声色地应和着。 “这才叫做百闻不如一见!”丁莹没好气地说,“有些人年龄都可以当我爸,看着道貌岸然的,实际上却非常不老实!接着跟你说话的档子还有意无意在你身上乱摸!” 陈欣怡默然,这些女孩早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人逆来顺受,有些人还看准机会上位,也有些人还因为贞洁而苦苦守着最后的底线。 然而当她们迈入这个领域时,已经注定了玩物的命运。 第109回:异样的气息 丁莹的愤怒不无道理,她性格直爽偏偏涉世未深,刚进社会就碰上这样糟糕的境遇,要发泄一下也情有可原。但是身处龙潭虎穴的女人们必须要有相应的自觉,如果没有利用价值还不知天高地厚,结局一般都会比较凄惨。常芳霖深知个中道理,虽然年纪只比陈欣怡她们大上三岁,但一开始就在私企前台摸爬滚打已经锻炼出敏锐的警惕性和较为深厚的见识,此时她只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悲哀地预计着这样的贞操保卫战还能坚持到何时。 “周希怎么没跟你们回来?”听完丁莹孩子气的宣泄,陈欣怡才发现姿色潜力与自己的十分接近的美貌幼师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个李经理把她领走了。”丁莹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对着镜子卸妆,也许这种强颜欢笑的时间她已经受够了。 “李经理?怎么不是小元来领人的?”陈欣怡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虽然样貌只是中上,但举手投足间时刻都保持着高雅气质的李嫔。平时佳丽们的训练基本都由小元监督,李嫔只负责一些仪表动作的指导,与其说她是经理,不如说是导师更合适些。 丁莹已经解开了发髻,把一头乌丝随意披散着,转过头说:“我也觉得奇怪,看来这个李经理的地位比我们想象更复杂吧。” 何止是复杂,她可以算是林沧熙的心腹!看来周希八成被选派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了,以她那种有些刚烈的性格真的能胜任吗?陈欣怡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禁为这个同病相怜的女孩担忧起来。 接下来的化妆间里安静得吓人,只有三个少女各自卸妆时偶尔碰触瓶瓶罐罐的轻响。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的通知,女孩们在卸妆完成后就应该回到各自的集训地点去听取总结和训导,可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团体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人,剩下的自然也无心去做他事,默契地等待着组织的集合命令。 二十多分钟后,周希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苍白的脸色和眼角隐隐的泪痕证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可不管众人如何安慰询问,她只说了句“我被带去见了个领导”便不再多说。陈欣怡明显感到,一只巨大的魔爪已经逐渐向这些女孩们笼罩过来,可她却无能为力,在沧源建立的这个魔窟里,能自保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哪还有余裕去管其他人呢? 相比侧楼压抑的气氛,同庆楼这边包厢里则非常轻松,林沧熙屏退了手下,与于向前小酌着。谈论起今天的欢迎会,于向前表示赞不绝口,尤其是那支“公关队”出场的时候,可以说起到了震慑全场的作用。 “既然关长大人兴致这么高,刚才那个妞你感觉怎么样?”林沧熙红光满面,显是前面与几个高官应酬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思维依然很清醒,只是情绪稍显亢奋而已。 “那个小女孩啊?条件我很满意,但是个性有点强,只能忍痛割爱了。”于向前的酒量相较林沧熙只高不低,他此时甚至面不改色,依然能稳稳地把茅台倒进小巧的酒杯里。 林沧熙闻言笑容更盛,与于向前轻碰一杯后说:“我知道你只是想玩玩,但是你我多年的兄弟,质量不好的可不敢拿出来!这个女的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个性强不是问题,我自有办法让她服服帖帖。” “那我就等你一天,对美女还是应该有点耐心不是?”于向前笑了笑。 “据你对纪明洲的了解,他是否会吃这一套呢?”林沧熙扯出了正题,不动声色地又给对方斟上一杯。 “这个人当兵的出身,革命后代,学历还挺高,但是不见得人品特别正直。”于向前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沧熙一眼,“我想你也不会给我下套吧。” “哪里的事!”林沧熙闻言立马换上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然后低声下气地继续说,“怎么样你也是我的大哥,我的事业多少都是靠你的扶持才有今天!但是我们沧源总是要扩展一下人脉嘛。” “好一个扩展人脉。”于向前好像很享受被人推崇的感觉,下巴上扬了几分,“要收买纪明洲并不是不可能,听说他对财物和女人的要求很高,而且不是信任的人,礼物一概不收。所以当务之急你是要博得他的信任,然后再图后计。” 林沧熙的眼睛眯了眯,迅速接上话头:“这个当然,有于大哥你的指导事情肯定能办成。不过你说我沧源是怎么回事,总是摊上些军转干部,久安的县长凌隆、这边的市委书记、还有这次的纪明洲全是。” 于向前被捧的心情大好,顺口调侃道:“嘿,说明你跟部队有缘,小心以后可别惹上什么当军爷的对头。” “哪里哪里,我沧源可是安分守己只会赚钱,哪里敢惹当兵的呢?”林沧熙闻言心中略有不快,但表面上依然毫无变化。后来当他再次想起于向前的玩笑话时,也许会感叹这人真是个预言家。 “至于你说的这个久安的县长,本来我和他不认识,但是我们的女儿倒是挺熟。找个时间我再约他当面谈谈事情,你那不是会有一批汪洋运过来的化工材料要过关么?”于向前嘴边略过一丝冷笑,显然从他的女儿那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 久安县政府大楼,顶层县长办公室。 办公桌上除了堆叠的文件材料,就是两面小巧的国旗和党旗摆饰,以及一支精致的56式步枪#模型,显出主人无法磨灭的军旅情怀。凌隆此时正在翻阅着手里有关水利工程的汇报材料。选址所在的乡镇存在大量的生态农业,虽然项目还未开始招标,前期的征地赔青就必须要着手准备了。离他几米外的椅子上,该镇的书记镇长正襟危坐,时刻注意着领导的指示。 办公室里如此安静,桌边手机发出轻微震动声也特别明显,凌隆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显示的来电人,眼睛稍微睁大了些。随即他示意面前的两位部下先行回避,等门关好之后才接通了来电。 “赵书记,好久不见了,有什么指示?”凌隆的语调干脆有力,有别于平时的沉稳,看来对方的身份有些特别。 电话的那一头是一辆奔驰在跨海大桥上的皇冠,赵三林按熄了手中的烟,笑着说:“不错,还有当兵的样子!小隆,有个事情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我们市的沧源集团在你那投资的工业区进度怎么样?” “报告赵书记,一期工程已经接近完成了,现在还差个化工厂的后续原材料,到位以后就能投入生产。” “那这些原料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前段时间他们和汪洋集团签订了大宗的远洋运输合同,就是处理这批货。” “原来如此……”赵三林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沧源集团的老总林沧熙你接触过吧?” “有的,当时工业区开工建设没多久他就来过。” “这个林沧熙不简单,这次上头的纪明洲副部长下来调研,汪洋没什么动静,他却主动申请接待,专门搞了个欢迎会,甚至还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出场。听说他和海关的关长于向前关系非常不错,这次又对分管边防缉私的纪明洲如此殷勤,我觉得里头的味道不对。” 久安县长的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赵三林透露的情况让凌隆也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主动申请接待,还有美色相予,林沧熙的动机确实值得怀疑。如果他真有图谋不轨,主动收买这些掌管缉私的高官难道是为了…… 这个推断有些骇人听闻,凌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也不想妄下定论,他需要进一步收集信息:“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不知道汪洋集团书记是否了解?” 赵三林眯着眼回忆了一下说:“汪洋集团的老总是一个叫汪凝的女强人,美国归侨,平时为人听说还算正派,跨国贸易事业中规中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沧源现在动作这么大,到时候你还是要多个心眼。” “谢谢赵书记提醒,我一定会小心谨慎!”凌隆习惯性地挺直了上半身,就像一个士兵在回复长官的训话。 听到这个晚辈熟悉的回答强调,赵三林笑着说:“好了好了,现在早就不是在军营里了,但是你这个习惯保持的很好!代我向老首长问好,改天我抽空再去看他,先这样吧。” “没问题!赵书记再见!”直到话筒里传来忙音,凌隆才结束了通话,随即陷入沉思中,X市的一把手都特地来提醒自己,看来沧源的这潭水#很深啊!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得到应允后走进来的却是凌隆的秘书,小伙儿清了清嗓子,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县长,政府办那边来的消息,您的女儿在接待室,说等您下班后叫她。” 第110回:父女话 接待室里值班的少年有些紧张地坐在茶几的另一边,不时偷眼瞄一下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少女,发现她面前的一次性茶杯空了,忙不迭又暖上一壶。其实凌祈平时不怎么喝茶,这一杯只是礼节性的而已。 基层政府除了一些务虚的部门,每个地方都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些人手不足的情况。特别是以忙碌著称的政府办,里面的年轻人都是八爪鱼的状态,忙着写材料和打电话通知,跑腿的更是足不沾地,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快挤不出来。因此楼下值班接待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临时聘请的人员,反正附近中学放了暑假,有的是想在假期赚点小钱的孩子,眼前这位手脚麻利又老实巴交的少年就是政府办主任亲自挑选的。 平时偶尔看到县长都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军队领导气势,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呀!值班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本来小县城里的女孩就有些土气,现在骤然看见一个长相身材俱佳又身份超然的美女,不禁心如鹿撞,生怕哪里怠慢了县太爷的千金。就是……这女孩的打扮有点奇怪,和那些裙装蹁跹的少女不同,一身偏中性的干练运动装和她娇滴滴的样子有些不搭。 凌祈哪里会注意对方的心思,虽然两人生理年龄上不过差了两三岁,但心理上至少有十年的代沟,因此对凌祈来说这人就是个小屁孩而已。因为这次来访是擅自行动,所以少女直到进了政府大院才给父亲打电话,没想到正好碰上赵三林来电导致占线。她想着是不是县长大人正忙,索性按着规矩让政府办的人先通报一声,别搞什么特殊堕了父亲在这的威信。 凌隆的表现也遂了她的心意,一直到下班时间才让人带着女儿上来,看到凌祈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阿祈,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跑县里来看爸爸的?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你妈妈知道不?” “偶尔也要慰问一下辛苦的县长大人嘛,我又不是小孩子,回头告诉妈不回去吃饭就是了。”凌祈撇撇嘴,浅笑着说,“坐公交也就一个半小时车程,不必特地叫司机去接的。” “你这孩子,爸爸在这也没多忙,周末就回去了,不用专门来看我。而且那公交车坐着多辛苦,要是晕车怎么办?”凌隆欣慰又心疼地揉了揉凌祈的头顶,举手投足间的宠爱让女孩心里异常温暖,“我记得没带你来过久安吧,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凌祈愣了一下,总不能说我上辈子来过好几次吧?好在她反应迅速,马上想出了理由:“路线上网就能查到了,我猜你应该就在这政府大楼里,所以找楼下值班的问问就知道咯。” 凌隆闻言便笑了,赞赏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不错,读了一年大学成长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撒娇的小女孩啦,爸爸很高兴!” 只会撒娇的小女孩?凌祈脑补了一下夺舍之前这个身体跟父亲腻歪的样子,心中有些尴尬,她撺掇着凌隆在办公室的接待厅里坐好,郑重地说:“爸,我看新闻说公安#部的副部长下来调研了,我查了一下他好像也是军转干部,不知道你和爷爷了解他不?” 凌隆正想着先给女儿找点零食怕她饿着,冷不丁听到这句就顺口答道:“这个人和你爷爷不是一个部队的,我们不认识。” 虽然结果早有预料,凌祈还是有些失望,紧跟着又问:“那X市还有什么比较熟的高层领导吗?”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女儿反常的问题让凌隆警惕起来,虽然刚接到X市一把手的电话,但他想想觉得暂时没必要让还在上学的孩子知道太多。 “我想……最近久安和X市的联系好像越来越多,如果那边有熟悉的领导指点,爸爸的工作会更容易些。”凌祈非常谨慎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生怕不注意露出什么破绽。 凌隆微微皱眉,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好像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在见识上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只上了一年大学会让人有这样的变化吗? 余光瞥见父亲有些异样的表情,凌祈知道自己的话从身份上说已经有些出格,现在她是个刚满20岁的在校大学生,在父母的眼中不过是个刚脱离温室的少女而已。虽然不清楚重生前那个灵魂是如何表现,但如果做出一些太过成熟或者男性化的举动一定会引起父亲的怀疑,从而惹出更多的麻烦。可是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青炎会的魔爪已经逐渐伸向了她的家庭,直接针对的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放任凌隆继续蒙在鼓里,后果可想而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短暂沉默之后,凌隆开口打破了尴尬:“阿祈,你最近好像变了不少啊,对爸爸的工作这么关心?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这些想法都是哪里来的,以前好像你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啊?” “爸你先听我说完,这不是重点。”凌祈知道再多做解释只会本末倒置,她必须把情况一气呵成地讲完,“沧源的林总最近好像特别活跃,那个分管缉私的副部长下来他都有出现,是不是去套近乎啊?而且听说他跟海关关长走的很近,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 “你觉得会有什么猫腻?”凌隆眼里的光芒一放即收,凌祈话里提醒他的意思和赵三林如出一辙。年轻的女儿大老远跑来看自己,讲的内容居然和人家市委书记推测的类似,这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 凌祈踟蹰了一下,她知道父亲已经在套话想要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言语间不禁更加注意了:“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总觉得林总的作为有点奇怪,同样是X市搞国际贸易的大企业,那个汪洋集团好像没有任何动静。” “你是怎么知道汪洋集团的啊?看来爸爸小看了你。”凌隆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这个上网查查就知道了啊,那么出名的大集团!我只是觉得这种高层领导调研的时候不应该出现企业接待的情况,如果沧源开了这个头,汪洋不应该毫无反应才对。除非沧源是带着目的暗自申请的。”言多必失的道理凌祈当然懂,这个时候再不说出重点来分散老爹的注意力,她就快想不出借口来填补漏洞了! 女儿的言论越来越接近赵三林的警示,凌隆心中有些激动,表面却依然不动声色:“那你认为沧源是什么目的?” 怎么,老豆好像完全没反应啊!难道他……已经看出什么端倪,还是有人提醒过他了?看到凌隆沉稳如山的样子,凌祈心中开始有点不安,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完:“同时讨好分管缉私的公安#部副部长和海关关长,如果沧源的国际贸易走的是正道就罢了,就怕它走别的路。” 至此凌隆已经完全确定,女儿的意思和赵三林完全相同,他眉头深锁着,不自觉把凌祈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外形上看,凌祈的每一寸都是自己的女儿无疑,可是为什么她的思想和言论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根据现有的消息,凌隆知道女儿在学校里接触的官二代只有陶李蹊,但陶荣成的儿子再怎么成熟也就比凌祈大上一两岁而已,断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让少女有如此大的成长。凌隆不相信女儿能自己琢磨出这么复杂的推论,一定有人教过她什么,这隐藏在她背后的势力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凌隆觉得必须要套一套女儿的话,挖掘出她背后那个敌友不明的势力:“我记得你参加的学生组织叫外联部吧?去年不是还跑去沧源大厦那里拉赞助了?” 这个话题换的有点快,但凌祈的心念动的更快:“对,这一年我跑了不少地方,企业和政府的人都有接触过。陶部长还带我们几个见了一些领导,学到的东西都是书本上看不到的。” 凌隆点点头说:“你今天的话让爸爸很吃惊,但是很有道理,看来你的部长很照顾你嘛,改天我找个机会叫陶荣成出来聚一聚,看看他儿子到底有多厉害!” “还好吧,他对部员都挺好,不会只照顾我一个。”说到这里凌祈面色一黯,她想起陶李蹊最关心的那个人,也是自己最关心的人,现在却杳无音讯了。 “话说林总的儿子有没有经常联系你?我看你好像对他不怎么热衷嘛,难不成因为讨厌他才来说沧源的坏话了?” “啥?”凌隆突然来了个画风大转变,凌祈结结实实被噎了一次,“我可没那么无聊,林文枫也很少找我,估计他很忙吧。” 看到女儿呆萌的表情,凌隆笑了笑:“爸爸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年轻,现在应该好好读书,感情这种事情我不反对,但是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去认真选择。林文枫只是你妈妈很满意而已,我持保留意见。” “哦哦那就好……”凌祈松了口气,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顺势装了一次小女生,“爸,我肚子饿了,这个点你这边还有什么好吃的么?” “当然有了,宝贝女儿难得来一次,不吃点好的怎么行!”凌隆笑着说,心里却不停地盘算着:女儿提出的观点和赵三林如出一辙,看来林沧熙不得不防。如果沧源真涉及走私,恐怕收买了高官以后还会有大动作,他们在久安留下的关系也要警惕。 至于女儿在俞南究竟接触了什么人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也该去查一查了。 第111回:盟友还是对手 这一次跟父亲的对话对凌祈来说是孤注一掷的无奈之举,要冒太大的风险,而且她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X市的市委书记会抢先一步提醒凌隆。还好凌祈在迈出这一步之前考虑了许多,特别是凌隆怀疑自己的人际关系时要如何应对。陶李蹊原本就关系普通,金雁翎的事情甚至让他对凌祈产生了反感,这里查不出什么破绽。最大的漏洞方惜缘已经远走美利坚,凌隆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太平洋对岸去。如此一想,凌祈没了后顾之忧,日子也轻松了许多。 两个月后传来消息,X市的水利工程项目在两市政府的协商下已经通过,工程标也被沧源众望所归地拿下。之前久安已经听到了风声,水库选址地的征迁工作早已紧锣密鼓地展开。正如明眼人预测的,选址地处一个小型的自然村,四面环山形成天然盆地,正是建造水库的不二之选。可别看这只有区区千把人的落后农村,由于遍布农民吃饭指望的农田,征迁地段工作举步维艰,折腾了六七十天,只搞定了一成不到。 凌隆嘴上和女儿说这个水利工程有利于促进两市经济交流,那都是客套话,他心里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玩意儿丢在自己的辖区。久安县地势平坦,哪怕是丘陵地区也多为平缓地形,少有大型落差,水能资源先天不足,想靠水库发电赚取收入是别想了。这大张旗鼓给他人做嫁衣的事儿,单征迁工作消耗的人力物力就远不是那些X市赞助的工程款能够填平的,总体来看,这个项目对久安来说真是劳民伤财。 可是在华夏这个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高一级的市政府直接下的军令状,半年内必须完成征迁工作,让工程正式开工!半年啊,别说给那些农民重新搞片口粮田,你就是建个安置房都很紧张,简直逼人骂娘!凌隆纵是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绞尽脑汁和时间赛跑,用了一些违背他意愿的非常手段,比如强制下派祖籍该乡镇甚至该自然村的干部负责自家亲戚的劝说工作,效果直接和政治前途挂钩! 这样一来效率是上去了,声誉也下来了,从老百姓到基层干部对县政府的政策都怨声载道,作为政府老大的凌隆首当其冲被骂了彻底。令他头疼的事儿还没完,紧接着召开的县常委会上,黄云心果然毛遂自荐要分管水库项目。 不是说大家看不起女人,虽然她贵为常务副县长,但一介女流一下要分管全县两个重头项目,让人觉得太过勉强了。凌隆本来就对黄云心和沧源的关系有点怀疑,这次趁机抓住了其他常委的心思,表示应另派他人分担黄常务的压力,最终水利工程项目分派给了另一个分管农业林业的副县长,把黄云心气个半死又不敢发作。 听到黄云心抱怨讨好凌隆无效还丢了水库这块肥肉时,林沧熙好像早有预料般,反而安慰她不要急着一口气吃成胖子。但心里林沧熙已经开始考虑,凌隆是不是真的无法合作。以他们混黑道的逻辑,如果一个能人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是必须除掉的厉害对手。 恰好此时汪洋的第一批化工厂原料和器材已经靠港,林沧熙想到了一个再次考察凌隆的方式:同庆楼欢迎纪明洲时于向前表示,因为下一代的矛盾想要会会凌隆。反正运输的是汪洋,卡关的是于向前,自己只提供了个金洋堆场而已,既能借此机会再观察凌隆的意愿,又不会把火引到沧源身上,实是一举多得。 正如于向前所说,纪明洲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这次的调研活动有多少收获暂且不提,同庆楼的红粉军团倒是在这位高官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短短一周的调研结束后,他还特别暗示过林沧熙,以后会找机会多来F省,那时候的接待大家都懂的…… 相比帝都遥远的纪明洲,于向前则惬意的多,女儿往大学里一扔,自己就千方百计觅个红颜知己,个性强硬但多才美貌的周希就深得他的喜爱。这个女孩在荣华富贵的诱惑和沧源黑道的威胁夹击中终于妥协,沦陷在于向前的怀抱里。明面上林沧熙和于向前关系亲如兄弟,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利益关系,明天就翻脸的事情都不稀奇。因此借助金钱和女人双管齐下,把于向前这个海上城隍爷拴在身边实在太重要了。 对于委身领导的周希,林沧熙完全没有一点吝啬,现金、豪车、别墅,价格数以百万计的奖励把涉世未深的女孩砸得晕头转向,她终于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信仰,沦落在金钱利益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同时周希的待遇通过小元和李嫔传遍了整个红粉军团,这些佳丽中不乏出身贫寒之辈,如同黄粱一梦般的富贵机会摆在眼前,迅速粉碎了一些人脆弱的坚持,看得陈欣怡扼腕叹息。 她一直是掠影这次招聘中最特别的一个,没有被强迫成为收买高官的工具,让陈欣怡一定意义上也无法理解那些沉沦的女人们究竟为了什么。她只是默默地守着心中的那个男子,同时为了改变母亲穷苦的生活而不懈努力,在掠影造星的道路上坚定前行。 ——————————————————————————————————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那辆黑色的2号牌凯美瑞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开往Z市的市区,而是驰骋在通往X市外江区的跨海大桥上。女儿已经结束了暑假回校上课,凌隆只需要和妻子交代有应酬就行,此时他轻靠在后座的皮质靠背上,盘算着这次赴宴的各种可能。 X市海关关长于向前,一个地位显赫的正厅级领导干部,由于海关实行的是自上而下的垂直领导机制,实际上与地方政府并没有多大联系。正因为如此,加上平时从未打过交道,凌隆对他会主动邀请自己一个小小的正处级县长感到有些诧异。 二甲苯化工厂的原料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运抵X市外江区港口,可是却迟迟未见交货。凌隆派人分别联系汪洋和沧源之后得到的回答都是:海关以货物手续有瑕疵为由迟迟不允许入关。现在大量货物堆积在沧源新建好一年多的金洋堆场里,因为涉及的是沧源投资的工业区,货品保管是可以放心的,毕竟谁也不会疏忽砸了自己饭碗。但是这批原料直接影响化工厂的运营进度,进而影响整个工业区项目进展,到时要是市政府领导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这层关系的原因,加上于向前官高权重的现管压力,就算是鸿门宴凌隆也不得不去。他也从林沧熙那边和于向前的亲密关系分析了一把,得出了一个不大好确定的结论:沧源有可能借助海关的手在刁难自己。 当然,所有的东西在验证前都是不确定的推测,当凯美瑞驶进同庆楼的广场时,凌隆的心里也收紧了一些。能爬到县级主官的位置,他也算见了不少世面,但他还是为同庆楼的极尽奢华感到震惊,也越发觉得这次的邀请非比寻常。 华丽的包厢里只有于向前、林沧熙和凌隆三人,经过一番介绍寒暄后三人依次入座,拉开了这次诡异宴会的帷幕。很快酒过三巡,家常也拉扯得差不多,于向前觉得时机成熟了,先把自己的问题给抖了出来: “凌县长的千金也在俞南大学读法律吧,和我女儿正好同一届的隔壁班。不过听小女说,她和你女儿有点误会,还闹了些矛盾,我想跟凌县长你求证一下。”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过。年轻人易冲动,小女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回去好好教育她。”凌隆眉间微蹙,莫说凌祈从未和他谈过这事儿,就算知道个大概,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提出来吧? 于向前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我女儿以前和汪洋集团的少爷青梅竹马,不过他好像三心二意,对贵千金有些想法,结果小女吃醋就闹了点不愉快。” 汪洋集团的少爷?自从凌祈那次特意拜访时异于平时的谈话后,凌隆就暗中发动了一些关系调查女儿在大学里的人际关系,汪洋的方惜缘当然也是了解对象之一,甚至那次沸沸扬扬的三角恋事件都有所耳闻。但是好像哪个主角都不是于向前的女儿吧,难道你堂堂正厅级海关关长还要为小孩子的感情问题为女儿出头? 心念如电,所有的考虑只在瞬息之间,凌隆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嘴上依然滴水不漏:“看来于关长对女儿非常关心啊,我在这方面可就差得远了。我家阿祈这些生活上的事情一般都是她妈妈在处理,不过我倒从来没听她妈妈讲过跟汪洋的少爷有什么暧昧啊。” 于向前的眼睛眯了一下,掩盖了不快的目光:“凌县长不要误会,我可从来没有怪罪令千金的意思。我女儿从小都是我这个粗心的爸爸在管教,性格上有点冲动,兴许是她乱来惹出的祸事。” “哪里哪里,我女儿从小就宠着,虽然不会怎么惹事,但骨子里娇生惯养形成的坏脾气还是有的。既然于关长提出来,我回去就好好教育她一次,年轻人有点摩擦是正常,讲清楚了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凌隆一边讲着客套话,一边想着要如何引出金洋堆场那批化工原料的话题。 就在此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应声而入的是举止优雅得体的李嫔,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千娇百媚的少女。 第112回:局 俗话说宴无好宴,本来就是个意味深长的事情,现在突然有三个女人加进来,整个聚会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凌隆想起赵三林给他电话时提到的那批“年轻漂亮的小女孩”,看来这三人就是其中的成员无疑,林沧熙的那份心思也昭然若揭。 于向前和林沧熙好像早有准备,三个女孩依次在他们身边坐下时没有一点慌乱。林沧熙看到平时为人素来正派的凌隆有些坐立不安,微笑着说:“今天只是于关长组织的活动而已,大家都放轻松点,兄弟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他顺势搂过陪酒的女孩,顺手举杯遥遥地向凌隆示意,于向前也一脸轻松地举起面前的酒杯,另一只手在桌面下已经隐蔽地摸上了身边少女的大腿。女孩千娇百媚地一笑,已经醒目地执起酒盅,准备随时为领导添酒。 这个架势让凌隆不应不行,身边这个年轻女子看着比凌祈大不了多少,他实在摆不开面子像对面二人一样放浪形骸,只能礼节性地和女孩打个招呼,干掉了杯中白酒。 “其实小女和贵千金的矛盾也就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今天见到凌县长果然是个豪爽兄弟,我看这点小事在咱们之间根本不算个事儿对吧!”于向前的酒杯在身边女子殷勤的服务下就没空过,他故意把凌隆称为“兄弟”,除了酒桌上的礼节,其实也在暗示拉拢。 当兵出身的凌隆自小受到父亲的正统教育,虽然酒桌上的表现也非常了得,但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宁愿相信同样是军旅出身的赵三林。加上林沧熙这次拉出的美人计,攻势并不凶猛但足够让他反感。作为一个骨子里传统的男人,和妻女感情非常牢靠的凌隆根本无法让自己跟林沧熙于向前同流合污,但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只能逢场作戏。 于是凌隆有点僵硬地抬手绕过陪酒女的颈子,在她另一边的肩膀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说:“关长看得起我,我们当然就是最好的兄弟!不过有件事想请关长帮个忙,不知道合不合适。” “那当然没问题,今天能认识老凌你这样的兄弟算我幸运!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我做得到的,义不容辞!”于向前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嘴里却是有点儿痞气地嚷嚷着酒桌上的“兄弟义气”,这装醉的本事大家都有点儿,关键时刻就看谁的演技更好了。 酒桌上的话那可信度和男人上床前跟女人说的情话是一个水平的,当然凌隆就算知道也要装作相信的样子:“是这么回事,林总不是在我们县投资了个工业区吗,现在里头有个化工厂的原材料已经运过来了,却被卡在金洋堆场那入不了关,不知道关长能不能帮我了解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这种事?不知这批货是谁搞的运输,林总你怎么都没提起过?”于向前明知故问地转向林沧熙,那表情好像他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一样。 林沧熙赶紧说道:“这批是汪洋拉过来的化工原料,主要是生产二甲苯的原料和器材,你手下那是说入关的手续有点瑕疵,就这么拖了半个月吧。” “半个月?入关手续拍下来这时间也是正常嘛,不过凌县长既然提了要求,做兄弟的当然要帮你的对不对?”于向前笑了笑,对林沧熙说,“有这么支持你的县领导,沧源要在久安扎根就容易多了是不是,还不好好招待凌县长?自家兄弟要对咱们满意了,那才不算亏待人家!” 林沧熙连连点头,向凌隆身边的女人使了个颜色,这妞心领神会,服务得更加殷勤了。虽然时间已近国庆,这里的气温依然居高不下,本来就衣着清凉的陪酒女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更免不了举手投足间的身体接触。凌隆听出了于向前话中的意思,只能装作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加强与陪酒女互动的同时,把她递上来的白酒一杯接一杯送下肚去。 “好!不愧是部队出身,凌县长果然好酒量!”于向前竖起大拇指往凌隆面前一比,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手下的电话,当着凌隆和林沧熙的面把报关处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很快扫清了化工原料入关的所有障碍。 这批原料在整个工业区建设里不过是一小部分环节,无论是化工厂的继续再生产,还是工业区其他项目进口物资的引进,都离不开掌握整个省海关大权的于向前。这个市政府点名引进的重点项目直接关系到凌隆的政治前途,因此于向前是他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这明面上的问题既然已得到解决,剩下的时间就是所谓“兄弟”间喝酒联络感情的事儿了。凌隆和于向前二人的酒量实际上半斤八两,林沧熙还不时掺和一脚,等到于向前七八分醉时,凌隆距离不省人事也没多远了。 好在凌隆的理智还在,凭着意志顶着天旋地转的晕眩起身告辞,林沧熙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派人把他送进了等在楼下的凯美瑞。考虑到凌隆来之前肯定和发妻汇报了去向,此时要是把他留在同庆楼容易在古舒娴那打草惊蛇,因此林沧熙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于向前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当林沧熙亲自把他扶到同庆楼里专属的房间时,周希早已等候多时,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这个女人去打理了。 这次的聚会只有林沧熙还保持着清醒的意志,他安顿好于向前后立刻来到同庆楼最高层的办公室里,在办公桌下隐蔽地一按,对面的书架应声而开,露出了后头隐藏的暗门。门后是个十平方不到的小房间,到处都是播放监控录像的屏幕,其中一个反复播映的正是刚才包厢里三人坐拥美女开怀畅饮的样子。 凌隆今天虽然表面上很配合,但那是因为有求于海关关长,他本质上的那种正派和沧源要收买的方向格格不入。这个人注定无法成为青炎会的盟友,甚至有可能是潜在的敌人。既然如此,抓住他的一些把柄,以后的事儿不就都好说了吗? 想到这里,林沧熙的嘴角略过一丝阴险的笑容。 —————————————————————————————————— 挂断父亲电话时,凌祈感到惊讶的同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于晓欢的来头不小,居然是海关关长的千金,这级别的官培养出这么不懂事的女儿真是一个奇葩事情。她和于晓欢闹的矛盾在俞南也有不大不小的传播,如果老爹真要深挖是肯定藏不住的。可是他这样特地打电话来提醒自己不要招惹于晓欢,会不会太过小题大做呢? 虽然正厅级干部确实不该得罪,但是也没必要这么特地来提醒女儿别跟人家小孩搞冲突吧,况且每次的摩擦还都是于晓欢挑起的!除非……凌隆那边有求于人,对方还恰好提出了双方孩子有矛盾的问题! 想到这里凌祈心里有了些不安,久安能和海关扯上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化工厂的原料进口,不过这不是汪洋负责的远洋运输吗,难道沧源这单生意居然会卡在入关的环节?虽然不是完全的女人,但身体赋予的女性直觉让凌祈依然感觉,这很有可能是沧源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妄图让久安变天的局! 既然汪洋也牵涉其中,是不是有问题也可以找他们咨询呢?凌祈犹豫了,整个汪洋她唯一认识的家伙现在远在大洋彼岸,而且偏偏还是最不想见的人,但是现在情况让她非常不安,万一错过机会铸成大错,以后就后悔莫及了。 女孩抬眼望书桌的角落看去,那里堆着一些小小的物件,都是方惜缘寄过来的小礼物。一些极具异国气息的手工艺品无声地叙述着原本的主人踏过的旅程,每个小玩意儿都在隐蔽的地方刻着一个浅浅的“祈”字。 几次电话被凌祈拒接以后,方惜缘已经改成了发短信留言的战术,偶尔凌祈还是会瞟一眼,看看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又有什么怪异的言论。最近的留言表明,方惜缘在汪洋位于马里兰州的总部学习了几个月后,已经踏上了对各地分公司的巡回考察之旅,那些明显出自不同地区的礼物就是他这段特殊旅行的见证。 这些杂货哄哄小女生也许有用,可惜我不吃这一套啊…… 凌祈耸耸肩,转过身来望向对床,自从金雁翎搬走以后,这个位置在新学期就有了新主人——关影花了一个星期在辅导员办公室里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了换宿舍的资格。 有时候还挺羡慕方惜缘这家伙的,同样是心上人对自己毫无兴趣,他好歹还能联系上我,我却连雁翎在哪里都不知道……凌祈长叹一声,拿起手机,大概推算了一下美国的时差,按下了方惜缘的号码。 不过响了两声,对方便按掉了电话转而回拨过来,看来方惜缘还是很细心地想帮女孩省点国际长途的话费…… 默默听完惜少有些兴奋的开场白,凌祈才不紧不慢地说明了这次联系的目的和相关的推测。方惜缘那里踟蹰了一会,交代凌祈回头等他消息,便切断了通话。 毕竟人家远在万里之外,要了解国内的情报也要给点时间吧!凌祈自我开导了一下,这次通话方惜缘表现出的情意不但没有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变化而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了,那种避之不及的感觉真要命…… 不过一刻钟功夫,惜少的回电来了,也带来了一个让凌祈吹胡子瞪眼的消息,当然,如果她还有胡子的话。 “什么?你妈妈要见我?” 第113回:考核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方惜缘这混蛋肯定和他老妈说过我的事! 凌祈无奈地靠着宿舍的靠背椅发呆,自从听说汪洋的女强人要召见自己,这几天就没安生过。 先是人家手下和自己对接的喽啰用尊敬的口气一口一个“凌小姐”叫得人浑身不自在,然后就是老刀同志商量说晚上亲自来接,还专门按着凌祈上课的时间调整了几次行程。这怎么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 人家怎么也是统领大集团的商界巨擘,又是潜在的盟友,凌祈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这次见面。反复思考此次会面想要询问的信息后,一些细节却把她难住了,那就是面见汪凝时应有的打扮。平时习惯的热裤T恤这种夏装是绝对不成的,如果让对方留下此人太过幼稚的第一印象,如何能指望人家用相对尊重的态度和自己交流甚至结盟呢?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早就不是以前一套正式的西装加领带就能走遍天下的男子汉状态了。可是,在女性正装的打扮经验上凌祈简直匮乏到不行……宿舍里其他三女都是青春萌系之类的简易风格,不但在见识上没什么帮助,偷窥了一下她们的衣柜也没发现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货色,明显是指望不上了。以前好歹有个对时尚颇有心得的金雁翎做参谋,现在凌祈只能全靠自己。 重生以来凌祈在衣着上一直都在吃前身留下的老本,最多再加上家假日里父母专门给她添置的新衣,从来没有自己逛过女装店。可这次少女失算了,她翻箱倒柜也没发现什么能派上用场的OL式正装之类,甚至连稍微韩风的小西装都没有。气得凌祈暗自吐槽: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对休闲淑女装到底有多热衷啊! 罢了,反正不是什么入职面试,别把自己搞的太紧张!凌祈这么安慰自己,经过一个多小时在网上对“女性衣着学”的临阵磨枪后,她决心另辟蹊径:既然找不到合适的正装,那就退而求其次换一套大方得体的淑女服吧。 凭着对金雁翎各种装扮的回忆和拼凑,凌祈翻出了一条浅鹅黄的韩版雪纺长裙,配上淡青的无袖上衣和半高的牙白粗跟罗马鞋倒也挺搭调。剩下的配件除了始终挂在颈子上的铂金碎钻项链和统一色调的小包外,就是掩人耳目用的墨镜和女式小帽。 虽然和老刀交代过车子不要开进学校,但校门口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也难免不碰上大舌头的熟人。上学期那次“小三”风波的影响力还未完全散去,凌祈可不想被谁目击再上了啥豪车,然后演绎出新版本的谣言。 反正唯一会粘着她的关影被篮球队拖走了,让凌祈再无后顾之忧。有了墨镜和帽子的掩护,加上平时极少出现的打扮风格,女孩一路都没被人认出来。 老刀见凌祈的次数并不多,每次碰面恰好都是少女一副淑女装扮的时候,让他误以为平时凌祈也是这个风格,因此见面后只稍微惊艳了一下,并没有大惊小怪。驾驶员见贵客已到,忙不迭发动了奥迪A8,奔向汪凝的住处。 呃,早就听说惜少家是有钱的主,但是这样奢华的住处还是让官宦出身的凌祈有些咋舌。她的父亲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为官清廉谨慎,家里的主要收入其实大部分来源于古舒娴在银行拿到的高薪,因此住宿条件也就中产阶级的水平。现在骤然踏进“大企业家”的豪宅,会好奇地左顾右盼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鼎湖沿岸的房价在X市甚至整个华夏江南地区都是触目惊心的级别,更何况这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富豪精英区”的称呼不算如雷贯耳也是掷地有声,在车里大概瞄了一下庄园的规模,凌祈心里暗想:这豪宅没有“亿”为单位的投入肯定拿不下来,相较之下自己这身打扮好像更加不入流了…… 但给她最大触动不是那些奢华的别墅庄园,而是这套豪宅的主人。凌祈原本还臆想着传说中的女强人应该是气势逼人的中年贵妇,怎么也想不到汪凝的造型竟是如此的随意亲和,只是那么简单地坐在沙发里,一身休闲的连衣裙配上大波浪的发型,勾勒出一个目测年龄不出四十的少妇轮廓。 “这位就是凌祈吧,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儿,请坐吧,不用客气。”汪凝放下手里的柠檬红,微笑着向少女点头示意。几秒间她对眼前的女孩已经有了个初步的印象,长相身材都属上品,一身打扮也算得体,至于有没有儿子说的那么特别,就还待进一步考察了。 “谢谢汪总!”凌祈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官二代,虽然有些紧张但丝毫不会胆怯,她微微颔首回礼,走到沙发边,右手顺着臀#腿线条捋了捋裙摆,便大方地坐下来。为了在汪凝那留个好印象,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双腿并拢摆出淑女的坐姿,尽管这样好像有点累…… 等到家仆为客人也奉上香茶,汪凝才开口说:“听我儿子说,凌小姐是久安凌县长的千金,今日一见果然是大家闺秀嘛。” “汪总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叫我小凌就可以的。”凌祈坐下后和汪凝处在同一高度的平面,才能更好地观察。汪凝单看外表的确让人赞叹,无论是先天姿色还是后天保养都值得称道,更可贵的是她那种优雅淡然的气质,和前世曾见过的一些女企业家相比,多了几分亲切和灵动。 “也对,叫小凌亲近些。”汪凝的脸上笑意盎然,示意凌祈可以先品尝一下香茶,接着说道,“不知小凌你对我们汪洋是什么印象呢?” 怎么问这么泛的问题?凌祈一时摸不准汪凝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见招拆招:“汪洋集团是目前X市里国际贸易运输做得最好的企业,也是有名的纳税大户,作为全市最成功的跨国集团,汪总肯定功不可没。” 果然有些见识,不是普通的女大学生呢!汪凝微微点头,接着问:“那比诸沧源集团又如何呢?他们可是和你父亲的辖区有直接合作关系的企业呢!” “沧源集团?”凌祈的眼睛一眯,暗想她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不愧是能撑起整个汪洋的女强人,说话比那些政府官员直接多了,“其实两家企业并不一样,更多的是专精和兼蓄的差别。汪洋在运输产业上无人能及,沧源则更偏向贸易和地产业。” “其实阿缘跟我提过久安工业区的化工厂问题,那批原料我们的确是按时送到了港口,但是海关那边卡得紧,入关的问题就耽搁了。” “海关如果要查货,拖上几天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爸爸当然不会责怪贵集团了,你们的办事效率是肯定没问题的。” 汪凝满意地点点头,眼神示意之下屏退了家仆,只留下老刀陪同,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凌祈说:“不知小凌你对青炎会为何如此感兴趣呢?” 相比前面的开门见山,这个问题已经是单刀直入,凌祈脸色微变,摸不准方惜缘究竟透露了多少自己的信息,便先打了个太极:“汪总见笑了,我只是从惜少那里听到了一些传言而已,毕竟直接牵扯到久安的重点项目,总要探听一下沧源的信息嘛。” “不过身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小凌你这么做不会觉得太危险吗?什么黑帮之类的东西虽然摆不上台面,也不是可以随便接触的东西呀。”汪凝的言语中带上了一丝真假难辨的轻视,一个女大学生为什么想招惹这些地下势力呢,是不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聪明的少女也感觉到了对方语气的变化,表面上是刚刚20的少女,被老江湖看不起也是正常的。她眼睛微微一转,微笑道:“汪总教训的是,我毕竟社会资历尚浅,比不上惜少,更别提你们这些长辈高人了。” 能屈能伸、不卑不亢,这女孩有点意思,性格上挺招人喜欢!汪凝心里想着,轻抿一口热茶放松气氛,接着说:“你这种谦虚倒是阿缘没有的,看来他应该向你学习才是。其实你的一些事情我也知道,这里我先挑明一下立场:阿缘交代我要好好帮助你们,那么凌家就会我汪洋的朋友。” 凌祈轻轻点头表示感谢:“承蒙汪总看得起,我在此先替爸爸谢过汪洋了!其实很多事情我们家不方便参与,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汪凝偏头看了眼少女,看似一脸的惊奇,“怎么,难道沧源想从你这里下手了?这有违他们的风格嘛。” 凌祈也起杯喝了一口,说道:“其实我没什么下手的价值,沧源也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撕破脸吧。但是久安的项目由他们主导,总是让人无法放心。” 汪凝心中一种欣赏的心思逐渐在生根发芽,暗想这女孩的确有同龄人不具备的睿智和眼界,不知道性格方面又如何呢? “如果沧源,不,青炎会,真的对你的家庭下手,那你要如何应对呢?” 这个问题击中了凌祈心中最担心的地方,其实她所做的一切都与“守护”有关,这是一个绝对不能逃避的情况。女孩垂首沉吟了一会,再抬起头时汪凝已经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坚定决绝的光芒: “我会尽全力保护我的家庭,如果真的无能为力,我也一定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第114回:风雨欲来 她真的只是个20岁的女孩? 老刀的瞳孔因为惊讶而有些放大,眼前的少女和印象中的形象有太大的反差了。和凌祈仅有的几次接触中,她要么是酒吧里惜少怀中的美娇娘,要么是潮味皇里懂规矩的纤纤女子,这样坚毅的气势还是第一次看到。 汪凝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好像在看一个久违朋友,她起身走到凌祈身边坐下,赞叹道:“好!不愧是将门之后,想你这样有胆识有个性的女孩太少了!如果你不嫌弃,等毕业了就来汪洋工作吧,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随着这位美艳少妇的靠近,一阵幽香钻进了凌祈的鼻子,让她心中暗跳。但这不是对美女的动心,而是一种莫名的激动。不知为何,汪凝的话好像有种魔力,在她魅惑的笑容衬托下,让人隐隐有种唯她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冲动。 一瞬走神,凌祈感到汪凝已经挽起了自己的手,在老刀的距离看来就像一对忘年闺蜜在说悄悄话一样。但是突然的触感让少女在这时候清醒了过来,深吸一口气答道:“汪总太抬举我了,我是刚上大学的年轻人而已,以后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会考虑的。” 这孩子的思维还真是独特,一直在努力想维持一个平等交流的状态吗?汪凝心中暗想,不禁起了继续逗她的玩心:“将来阿缘也会在汪洋里任高管,如果你一起过来不是正好可以共同进步吗?” 凌祈愣了一下,突然品过味来,再怎么成功特别,汪凝毕竟是方惜缘的妈妈,突然把他扯上必定是想探讨那些没头没尾的“感情”问题!于是凌祈赶紧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汪总,您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但是我想我和你儿子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果然挑逗有效!女孩的动作和神态变化都被汪凝看在眼里,她紧跟着问:“哦?你觉得我想象的是哪样?” “这……”凌祈对刚才还仪态万千的汪凝突然变成这样有点不适应,语塞了数秒才说,“我和方惜缘就是因为共同目标而结盟罢了。” 为什么她要急着和儿子撇清关系呢?八成是阿缘操之过急了吧! 汪凝大概推测了一下凌祈这种反应的原因,虽然方惜缘出国前把大部分情况都告诉了母亲,但还是把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给瞒了下来,他私自撩拨金雁翎又被凌祈强吻造成误会的事情就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女大学生,你的见识和胆量让人刮目相看。我要声明一下,汪洋帮助你凌家原本是因为阿缘的交代,现在则是因为你的面子。不过你想要的帮助是什么呢?”眼前的女孩有很多让汪凝欣赏的特点,她索性拔高了一下凌祈的地位。 突如其来的称赞让凌祈有些诧异,但汪凝的后半句直接切中主题,她赶紧集中精神,把所有要求都讲了一遍。比如希望汪洋保证运输货物的质量,如果在沧源那探听到和凌家有关的信息能迅速共享等等。 汪凝细细听着,不时应允几句,心中大概有了盘算:虽然凌祈的各方面都远胜于普通女学生,但是她对道上规矩的了解还十分有限,有些地方还妄图赶在青炎会前面,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 但是瑕不掩瑜,汪凝在凌祈身上看见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她对看重的事情不顾一切地守护,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现在的局面凌家已经无法独善其身,想要劝凌祈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既然阿缘对她有意,那汪洋还是尽量以保护她和她家人的人身安全为上吧。 谈话结束时已是饭点,汪凝自然是留下少女一起共进晚餐。凌祈对女性在正式场合进餐的规矩仍然一知半解,但她还是凭着当年应酬时留下的印象,尽量让自己在汪凝面前不会跌了身份。相反,这座豪宅的女主人则全程表现得非常轻松,在饭桌上对凌祈比刚才更加热情,搞得少女一顿饭吃得压力山大。 好不容易挨到餐毕,汪凝已经开始和凌祈唠起了家常,画风转变之快让凌祈目瞪口呆,何况家务女红根本不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妹子能聊得开的。如此鸡对鸭讲又坚持了一小时,凌祈终于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看着奥迪A8逐渐远去,汪凝的表情逐渐回归了严肃,今日不过短短数小时的接触,对凌祈的评价只能做个大概。在她看来,这个少女不只是思维见识,连言行举止上都和普通的女孩有些不同。甚至可以说,除了外表,凌祈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个已经进入社会数年的青年,完全没有少女的娇气和柔弱。至于被方惜缘形容得神乎其神的那身格斗技术,今日就无缘得见了。 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单靠一个“军旅世家”的理由来解释实在难以搪塞过去,汪凝细细品味着,最后把方向锁定在那个为人正派的久安县长身上:能培养出这种特别的女儿,凌隆想必也有他的独到之处吧,此人值得了解一下! 作为一辆和陈奇林沧熙座驾同等级别的豪华轿车,奥迪A8的舒适度和性能也不逞多让,散发着橙黄色灯光的路灯飞速后退着,车身的平稳程度却连满到八成的水都不会洒出来。 “凌小姐,我也算是看过不少人了,虽然跟你接触过几次,但是还真没看出你有这么成熟老练,很了不起。”副驾上护送的老刀回过头来,以夸奖为这次对话起了头。 看着夜景正在思考的凌祈回过神来,今天亮的牌已经够多了,没必要继续表现什么,此时把一些东西推给远在海外的方惜缘是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她赶忙谦虚道:“老刀叔过奖了,我不过这一年多跟着方惜缘学了些东西而已。” 方惜缘会教他喜欢的女孩这些东西吗?老刀笑着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既然凌祈不想透露更多的信息,他也不便多问,干脆把话题引向别处:“你觉得沧源接下去会做什么?最近他们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应该是有很大的计划正在实施吧!” “比较可疑的是那个接待领导的同庆楼,新闻上看好像非常奢侈华丽,但是具体的信息实在搞不到,如果老刀叔你有什么门路,可别忘了通知我哦!”凌祈正暗自思考着,听到问题自然是脱口而出。但说到后面就觉得有可能漏了底牌,女孩索性学着平时看见的少女撒娇方式来了一下。 看到少女一秒变脸卖萌状,老刀笑了笑应允下来,随后又问:“惜少就这么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会不会对你太不公平了?” “这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而且他出国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凌祈听出老刀话中的暧昧,耸耸肩做无所谓状。方惜缘对她和金雁翎做的脑残行为造成的伤害还远未治愈,后头马上又接了个莫名其妙的表白,自以为是还朝三暮四,真是让人不齿! 可是……为什么当时自己被他抱住时好像没那么想挣脱呢? 想到这里,凌祈脸上蕴起红晕,混杂着身体的诚实和心灵的排斥,让她自己也想不通那奇妙的心事。 “凌小姐,有句话说起来有点冒犯,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下。”老刀并不在意凌祈有点异常的表现,何况车厢里昏暗的环境让他也看不真切,“沧源的实力远比纸面上要更复杂,如果有机会我建议凌小姐跟你父亲谈谈,让他不要总是和沧源作对,否则惹火了那边的人会有什么后果就难说了。” “怎么,他们敢堂而皇之对县政府的老大出手?”凌祈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由于没有太大头绪和实施案例,一切只能靠空想。但是每次在脑海中演绎时,凌祈总会看见意图凌驾政府的黑帮最后悲惨的下场。 老刀笑了笑:“别看林沧熙多数做白道生意,但他后面还有心狠手辣的陈奇和已经退居二线的真正老大余政平,所以有些事他自己也不能单独拍板。” “可是上回接待中央领导的时候,林沧熙的接待就是他主动提出的吧,以陈奇的性子会去管这档子事吗?”凌祈举了个例子,她其实一直在猜测,在青炎会那些已知的巨头之间,好像也隐隐有些互相牵制的意味。 “会不会管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办出来的效果。”老刀说着就把头转回了平视前方的角度,“而且我认为,惜少的身边,或者是沧源的内部,也许有叛徒走漏了一些风声。” “你是说那个……”凌祈马上竖起了耳朵,脑海里迅速浮现了一个人的形象,但一会她就有些沮丧地说,“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证据,抓了也白搭。” 老刀点头表示赞同,意味深长地说:“是啊,要抓出叛徒来可没那么容易。” “但是有些人可以暗中观察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调查取证的时候也不必要纠结那么点小差异。” 说罢,凌祈抬头望向被霓虹照得亮如白昼的夜空,少了方惜缘的帮助和配合,好像确实孤独了不少,但是就他的所作所为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凌祈短时间内那种反感可消除不了。 天空中隐约可见的乌云遮蔽了月华星光,也许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风雨。 第115回:时光流逝 不得不承认,林沧熙在运筹帷幄和另辟蹊径上真是个天才,虽然不是政府中人,但他对权术和官员心理的摸索却异常准确。自从创造性地打出“红粉军团”这张牌以后,沧源的走私行当和同庆楼的生意互相扶持、越做越顺,连退居二线的余政平也不能忽视这部分利润的飞速增长,而另一边做着搏命买卖的陈奇则感到地位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虽然同庆楼的接待逐渐红火起来,可单从账面上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亏本生意,因为凡是经过林沧熙邀请来享受的政要,所有的支出都是免费的。奢华的接待条件和维护费用每天都是以万为单位,可林沧熙根本眼睛眨也不眨。因为他知道,相比收买那些前来玩乐的人所带来的收益,这些投入根本不算什么。 是日,沧源大厦一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林文枫丢下手中的报纸,陷入了沉思。头版上赫然是陈欣怡靓丽的头像,这大半年的训练、包装和炒作终于排上了用场。凭借沧源雄厚的资金和陈欣怡自身优秀的条件,她很快在娱乐圈里打出了自己的名头,人美舞靓歌动听,一个新兴的甜美偶像型艺人正在成型。 这对沧源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林文枫眉间的阴霾却挥之不去,因为他有太多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这大半年忙着进行工程监督和生意往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那种逍遥自在的纨绔生活了。特别是工业区二期的开工加上水利工程的上马,数个月简直跑得跟填海精卫一般无暇歇脚,而陈欣怡的上位、方惜缘的出国、凌祈的孤独等等一系列事情都在他抽不开身的时候发生了。 父亲看重陈欣怡的动机始终成谜,眼看红粉军团的女人们逐一掉进欲望的漩涡里,唯独她还能独善其身,就算和自己有点牵扯,这待遇也未免好得太过分了吧! 方惜缘远走海外的消息对林文枫来说简直就是进攻凌祈的号角,但是根据后期得到的消息,凌祈、方惜缘跟金雁翎的三角关系崩塌带来的连锁反应非常大,恐怕那个性格坚毅的少女没那么快走出阴影。以凌祈的性子,暂时不可能接受任何感情吧,要是这个时候掺上一脚,那不叫趁虚而入,而是自毁长城。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却依然被各种想不通动不了的事情纠缠,林文枫的心情纠结得可以。他抬起眼瞟了一下不远处低着头的青年,似笑非笑地说:“耳钉,既然现在方惜缘都丢下你们一走了之了,我看你也没必要继续坚持什么了吧?” 耳钉身体微微一颤,突然大胆地跟林文枫对视起来:“林少,你也别说我固执,都是道上混的人,虽然我有把柄在你手里,但惜少他救过我的命,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踩过那条底线。” 哎哟,这小子今天胆子异常的大啊!林文枫玩味地挑了挑眉毛,揶揄道:“有意思,印象中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直接顶撞我吧?但是你说的很在理,如果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那天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耳钉闻言面色逐渐苍白起来,紧张地低下了头。因为有感惜少的救命和知遇之恩,他罕见地与林文枫顶撞了一次,可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耳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大学生,哪怕跟着方惜缘在黑道长过见识,那相比亲自经历死亡的震撼根本就微不足道。 哼,偶尔来点不知名的勇气罢了!林文枫轻蔑地一笑,接着说:“你其实不用紧张,既然帮我做事,只要听话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爸爸在海关当主任科员应该也十多年了吧,看你最近表现不错,我改天和于关长说说给他提拔一下吧!” 耳钉眉毛一跳,依然一言不发。父母只是一介平民,被林文枫的势力捏在手里随时有可能被粉碎,现在虽然有提拔的可能,却是背叛惜少换来的,受之有愧啊! “现在方惜缘跑了,我少了一个有水平的对手有点可惜,但不代表你就可以闲下来。从今以后你帮我多观察一下那个叫凌祈的女孩,有什么异动马上通报。”林文枫舒适地陷进真皮老板椅柔软的靠背里,下达了新的指令。 “可是……她是惜少看中的人!”耳钉咬咬牙抬起头来,凌祈的条件和水平他也是知道的,林文枫这个命令的心思根本就路人皆知。 “嘿哟,又不是你的暗恋对象,那么紧张干什么?”林文枫好像听见了什么逗人的笑话,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洁白的牙齿,“如果你前面汇报的事情都是真的,方惜缘走了这一步臭棋不让凌祈生撕了他就不错了,你还真以为那女孩是省油的灯吗?另外没想到堂堂汪洋的惜少,在感情上居然是如此拙劣,我是该说他滥情呢,还是该说他愚蠢呢?” 耳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惜少跟凌祈闹的矛盾就算他不说,林文枫稍微让人去俞南问问也能了解个大概。这一步上方惜缘干的太二,他根本组织不出为大哥辩护的理由来。 “总之,好好完成我给你的任务,好处不会少了你。过一段时间你爹白德胜就要去一个新部门当小头目了,到时候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林文枫站起身往门外走去,经过耳钉身边时还恶作剧地抬起右手食指在眉前轻点了一下表示道别。 林文枫的背影从办公室门口消失后,附近的保洁员大妈接到授意马上进房来打扫收拾,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还站在房间中央发呆的耳钉,麻利地忙起来。 ——————————————————————————————————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但绝不是增强感情的催化剂。与心爱的女孩相隔了一个太平洋加13个小时时差,方惜缘哪怕闲来无事也无法和凌祈亲近,更别提他忙得昏天黑地。除了到普林斯顿大学接受最好的商学和法学教育外,方惜缘还要抽空跟随有经验的集团核心成员学习,等到他到了休息时间,华夏这里早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刻,联系佳人最好的时间早就溜走了。因此方惜缘只能通过网络留言和邮寄一些小礼物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偶尔还让耳钉帮忙偷拍一些女孩的照片或短视频了解她的现状。可惜无论方惜缘怎么努力,留言和礼物都如石沉大海,凌祈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好像他出国前与女孩见面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存在一样。 唯一的好消息是母亲汪凝对凌祈的印象不错,并不反对自己对她的坚持,但是汪凝是个明事理的人,鼓励儿子的同时也给过他最中肯的忠告: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凌家将来的命运很难说,如果凌祈到时候真的需要帮助,你没有积累一定的实力根本就帮不了她!另外,两个人距离这么远,很难保证她在这几年里始终心如止水。人家也有恋爱的自由,就算我觉得她不错,也没有理由因为儿子去干涉一个女孩的正常生活。 几乎没有破绽的忠告让方惜缘无法反驳,以他对凌祈的了解,一般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走进她的内心,但是依然有一些潜在的竞争对手。目前看来,那个高一级的学长蔺繁估计成不了什么气候,最大的威胁应该是与凌祈兄弟相称的简羽捷,和有可能通过挟制凌家逼凌祈就范的林文枫。 简羽捷平时很少主动接触凌祈,而且人家是个守法良民,方惜缘没办法要求汪凝对他做什么限制。但是林文枫就不一样了,无论是从可能的“儿媳”角度,还是汪洋与沧源的合作竞争,凌家这个不大不小的合作对象因为联姻被拉拢走肯定是汪洋不愿意看到的。汪凝在稍微推敲了一下个中利害之后,答应了方惜缘要求监视林文枫的要求。 除了跟母亲那要了颗定心丸,方惜缘又专门联系了一次耳钉。作为直接在学校里的学生,白宇同学能够最直接及时地帮助凌祈,当然是最好的耳目。可方惜缘不知道耳钉被林文枫抓住了软肋,双方的压力让耳钉这个双面间谍的日子过得无比煎熬。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大二也接近尾声。一年间凌祈不止一次试图联系上金雁翎,解开那个让两人决裂的误会,可她的争取终究是没有得到回报。已经转到国际贸易专业的金雁翎依然和她渐行渐远,而且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一次凌祈并没有像当初知道方金二人携手时的痛苦,看到金雁翎能走出方惜缘带来的情伤,她反而释然了,毕竟那位陶公子是根正苗红的官家子弟,不会让金雁翎陷入青炎会这样可怕的黑幕里。 在这段孤独的日子里,凌祈默默地提升着自己的实力,除了身体锻炼和恶补知识这些微小的皮毛,她还有意识地加强了和汪洋的联系,一点一滴地发展着自己的人脉。少女的目标非常明确,她必须在青炎会真正对凌家动手之前累积足够的本钱,守护她和另一个灵魂共有的家人。 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凌祈才会意识到,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有的努力在刁钻诡异的毒计面前有多么脆弱。 (第三卷完) 第116回:漂在帝都 2011年3月初,帝都西城区,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七监察室。 一个留着清爽的运动型短发、长着娃娃脸的青年火急火燎地拿着一份刚出炉的文件奔上楼梯,身上笔挺的西服因为快速的迈步而灌进了些空气,呼呼有声。 监察室主任的办公室外还有一间接待室,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接过青年手里的文件开始翻阅,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样,都校对过了吗?” “是的,校对了五遍,没有问题。”虽然一路小跑过来,青年的呼吸却依然平稳,气息一进一出间隔相当长,显示出他过人的肺活量和优秀的身体素质。 “很好,虽然才来一年,你的表现已经比其他新人优秀得多,关键就是你这种谨慎勤奋的态度。”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往青年的肩膀上鼓励地一拍,“能这么快把材料做出来,辛苦你了!现在开始给你放一天假,后天再来上班!” “谢谢刘副!”青年脸上一喜,兴奋的表情把刚才因为多日加班而略显憔悴的样子一扫而空。 结束了一天的高强度工作,中纪委大楼里又充满了喧闹的声音。大家或三五成群谈笑,或独自匆匆赶路,娃娃脸的青年也夹杂在下班的人群中,一边估算最近一班地铁何时能到,一边想着要去哪里解决晚饭问题。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来华夏首都讨生活的人,他能进入中直机关就已经远胜了那些居无定所的帝漂。 刚走出电梯,青年感到随身的公文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他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眉毛玩味地挑起了。 “喂喂,臭小子,我不联系你是不是你都不用跟我请安的?” 刚接通电话,听筒那头就传来粗犷的咆哮声,青年轻哂了一声,针锋相对地回击:“哥可是每天都在忙正事儿,刚连续五天加班好么,哪里像你养尊处优的每天闲着没事瞎晃悠。” 对方好像早预料了青年这种不客气的回复,音量一点也没减弱:“毛线啊,谁告诉你我没事干的?今天正好我单位有个生意要来帝都谈,我就申请了跟班过来,刚下飞机!晚上没什么安排吧,方便喝两杯不?” 青年眼前一亮,停住了脚步:“哎?你居然跑来帝都了?不早说!不过你运气还真不赖啊,小爷我正好明天放假!我住在西山新村那儿,晚上就到对面中间坊坐坐如何?” “擦,在帝都呆了才一年多,你个小蔺子好的不学就学了他们‘爷’的臭屁!那就这么定了!晚上7点,中间坊见!” “拉倒吧,你个小桃子来这儿就应该认怂!不见不散!” 夜里7点多,中间坊商业中心附近的大排档。 帝都作为世界级的大都市,那人口数量甚至超过了很多欧洲中等国家,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高个儿的大家还真没少见过。不过今天来了个超过一米九还壮得像头熊的家伙,大伙儿还是禁不住多瞧了两眼,相比之下旁边那个185左右的娃娃脸就感觉瘦小了许多,尽管实际上他也很强壮。 “我说桃子,我特意找了个能放开说话的地儿,你怎么偏又整了这么个稀罕玩意儿,太不搭调了吧?”蔺繁环顾了一下大排档周围嘈杂的人群,目光溜回到桌上摆着的两瓶茅台上。 陶李蹊丝毫不以为意,先盛满了两个喝啤酒用的一口杯,才笑着说:“拜托,外头还有点小雪呢,你总不能让我从南方大老远跑来这贼冷的地方陪你喝啤酒吧?你一个人在这混也不容易,饭钱不好意思和你抢,酒钱你就别操心了。” “哼,我再穷也能喝二锅头呗!”蔺繁心里一暖,虽然嘴上还在嘈碎着,手里已经端起了酒杯,二人心照不宣,一杯三两哗啦啦就下了肚,多年的兄弟情分尽在不言中。 喉咙和胃里微微的辣意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暖流让二人精神一振,陶李蹊有些感慨地放下酒杯说:“一眨眼我们就毕业一年了,球队里现在估计最有政治前途的就是你吧!不过这帝都的姑娘可不好对付,你眼睛可要睁大点,实在不行还是回咱老家看看。” 听到对方讲到感情的问题,蔺繁面色稍显失落,但很快又笑起来:“我这一小帝漂哪能跟你比呐!雁翎那儿今年也该毕业了吧,怎么样,你家俩领导有什么意见吗,会不会给她安排安排?” “咱家领导最大的优点就是民主!我看中的他们能有啥意见?况且小翎本来就很讨人喜欢,现在出路已经有眉目了,跟我去一个地儿。”陶李蹊的话底气十足,好像抓住个人就想炫耀自己女朋友很讨公婆喜欢的样子。 蔺繁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方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忍住笑说:“哎,你们俩一个专业就算了,单位还一样,真是没创意!不过国企就是好啊,等你混到个中上层,那年收入可是杠杠的了。” “还行吧,怎么也比不过人家李峰,子承父业去跑生意,前段时间碰面他都开上大奔了。不过你也别羡慕啊,想当官就别想发财,何况你这还是专门抓贪官的岗位,更要以身作则咯!”陶李蹊先装作憧憬的嘴脸,然后马上又换成了严肃的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学过川剧。 蔺繁淡淡一笑,把两人的杯子又倒满了:“看看学妹们的大学时光也要结束了,时间过的真快啊!这个……雁翎还在记恨阿祈吗?” 这个敏感的话题陶李蹊知道肯定逃不掉,自从金雁翎和凌祈决裂以后,爱屋及乌的他也把凌祈视作了排斥的对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的陶李蹊对凌祈慢慢地又有了同情,毕竟以他对女孩的了解,总觉得这中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 “这个事情不好说,虽然时间过去两年多,小翎还是从来没跟凌祈联系过。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更关心凌祈对你的态度吧?” “对我的态度?对我也就一直那样咯。”蔺繁有些失落地摇摇头,端起杯子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她和方惜缘的事情当年闹得那么凶,基本大家都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吧。就算方惜缘最后出了国,我也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可能阿祈对方惜缘是动了真情,铁了心等人家回来吧。”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放弃才是,以你现在的条件,要找女朋友不说一呼百应,排他十个八个没问题。”陶李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亮得很,蔺繁对凌祈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掉的,所以他不自觉又开始聊起那个少女的现状,“不过这凌祈还真是个小学霸,英语四六级和司法考试都是一次通过,比你牛多了!而且听说她现在也准备考公务员,目标是X市的公安局。” “啥?她怎么想当警察?”蔺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哦对了,女孩子当警察也挺不错,做个后勤的文职,轻松稳定待遇也高,估计是她爸爸的意思吧。” 陶李蹊把服务员刚送来的下酒菜挪正了位置,笑着说:“嘿嘿,不瞒你说,我们俩的老爹早就认识,我爸每次提起她爸评价都挺高的。咱毕业的时候他不是刚提了县委书记么,按这个劲头估计将来Z市的副市长位置也跑不掉。” 听到凌隆一片光明的前途,蔺繁突然有些自卑:“挺好的,前途远大!她这样的官家小姐的确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我这平民百姓出身哪里比得上人家跨国企业的接班人呢?” “胡扯!!”陶李蹊听得不是味儿,骂了一句后坐直身体正色道,“凌祈只不过恰好喜欢的是别人,这和你的出身什么的没关系!而且你现在前途不可限量,我看比那方惜缘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走的路线不一样罢了!别工作了一年就软成这个样子,把你当年球场上的威风拿出来!” 做兄弟的,真心就是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陶李蹊的呵斥让蔺繁感到有些羞愧,他的确不应该因为感情的失败就妄自菲薄。虽然与俞南已经相隔了上千公里,蔺繁的心却还是挂念着那个英姿飒爽的长发少女。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桃子,有个事情我想让你帮忙,阿祈以前对雁翎是有真感情的,虽然这个感情是什么成分我不好确定。而且以阿祈的性格,怎么也做不出什么伤害雁翎的小三行为。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如果能解开这两个女孩的误会,对她们都是好事。” 其实蔺繁说的事情陶李蹊也都考虑过,但是之前因为金雁翎而对凌祈产生了反感,加上后来和金雁翎成为情侣后更多了顾忌,这两年多始终没有动手查过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多年的兄弟已经开口,再不做点事情就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陶李蹊思考了片刻说:“既然是你要求的事情,我当然会尽力去完成。但你觉得我应该从哪里入手呢?小翎那里我一直不敢问这件事情,虽然过了两年多,估计这事儿还是她不能碰的伤口。” 蔺繁当年因为种种原因没探出什么口风,现在苦于距离也没法继续调查,既然陶李蹊肯帮忙,他当然乐意把自己推理的内容说出来:“当时这件事的知情人应该就是阿祈、雁翎、方惜缘,还有关影和于晓欢也有可能也知道点东西。直接的当事人就别想问出啥了,于晓欢和凌祈有仇也问不出什么真相来,我觉得你应该从关影那里找突破口。” “行,我记住了。”陶李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与蔺繁再碰一杯。 第117回:我们都长大了 “大家都看过来!准备好!一!二!三!扔——” 一阵嘈杂的欢呼夹着几声似有若无的快门,俞南大学法学院07级的学生们在漫天飞舞的学士帽中结束了四年的大学生活。今天一过,意味着他们都将走进社会,迈上新的人生旅途;曾经朝夕相对的同学挚友,也要各奔前程向天涯散落了。 凌祈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毕业典礼了,她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看着那些陪自己再次走过四年光阴的同学们向象牙塔的青春做着道别。一群兴奋的少男少女们像广场上抢食的鸽子一样争相冲向自己刚落地的学士帽,虽然在半空中混乱地交织过,但大家还是用目光紧紧锁定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学术荣耀。 关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凌祈身边,一手捏着顶在头上的帽檐,一手把捡回的学士帽递给她说:“阿祈,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帽子,一会要还的时候别弄错了。” “我盯着呢,就是这顶没错。”凌祈笑吟吟地接过,顺手脱下身上的学士袍细细叠好,露出了白色的韩版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裙,探出领子的除了白皙的脖子还有一条反射着微光的铂金钻链。两年多的时间也许还不能完全改变她的灵魂,但激素作用和周边影响已经让她在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上烙下了更多少女的印记。 不少学生们抓紧最后的时机寻找着这片校园里曾经忽视的美丽角落,试图把所有的东西通过与好友的合影深深照进心里。毕竟今天已是大家开始各奔前程的日子,之后天各一方,就算能再把酒言欢,恐怕也找不回那份在此时此刻才有的青春。 好不容易维持好秩序一一收回了大家的学士服,当了四年班长的孙航表示终于能“退休”啦,他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和怀中佳人的反对,就这么紧紧搂着王思玄的肩膀走了过来:“大家基本上都定好回去的时间了,今天咱两个宿舍再不凑一下恐怕以后就难咯!” “对啊对啊,我定的动车是下午5点的,我们要抓紧时间!”程珺的发型早已不是大一大二时略显幼稚的短马尾,换成了秀气的披肩半长发,不过那快嘴的特点倒是一点没改。与王思玄不同的是,曹望并没有跟在她身边,而是和简羽捷在不远处一边交谈一边往这走来,两人在一年前和平分手,虽然保持着朋友关系,但已不可能像班长班副这对模范情侣一样亲密了。 “那……我们就中午一起到外面聚一下吧,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叶伦依然是有些腼腆地站在关影身旁,这个有百合趋向的女孩却出奇地没有一丝反感抗拒,还顺手把自己和凌祈的小包一股脑儿丢上了他的肩头。 这个男孩因为传统内敛的性格,四年里在班上的存在感一直不高,但他除了超强的学习成绩外还特别善于照顾别人,堪称学霸型暖男。在金雁翎当年那次闹出邪吻事件的生日会上他对关影产生了好感,与其他男生多少有些色的表现不同,叶伦对关影一直处于发乎情止乎礼的状态,因此也避免了被关影直接判死刑的悲剧。 凌祈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关影的畸恋,那对两个女孩和两个家庭都不现实。但是有感于关影无论开心失落都与自己同舟共济的恩情,凌祈觉得有必要改掉关影错误的性取向,让她的人生重新光明起来。 经过一些列的心理类知识研读,凌祈确定关影并不是完全的性取向偏差,而是由于年少时被性侵未遂留下的阴影而对男人产生了恐惧,进而错以为自己喜欢女性。简单的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可偏偏关影的父母忙于事业忽视了对女儿的心理矫正,才造成了她表面上错误的性取向。 通情达理又学富五车的叶伦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恋爱选择,他和凌祈在心照不宣地努力之后,总算是把关影的心态给潜移默化地修正了过来。在和叶伦越走越近后,虽然关影对凌祈仍有依恋,但已经不同于当年病态的感情,而是更接近知心闺蜜了。 又一次的大学,就这么结束了,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吧! 跟着大部队走向校门的凌祈心里突然有些感慨,同时也为自己和整个家庭未知的命运有些担忧。她抬起视线想要把俞南美丽的校园镌刻在心,却正好看见校道对面的草坪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特别高大强壮的侧影,穿着休闲的小西装,脸上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毛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笃定和自信。既然陶李蹊已经出现,他最重视的那个人应该也在吧! 凌祈的大眼睛轻轻转动了角度,在国际贸易系毕业班的学生群里找到了那个少女。金雁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和几个同班女生摆了几个亲密合照之后,像回巢的小雀一样扑进陶李蹊怀里,兴奋地说着什么。 她终究还是要找一个合适她的男人才对…… 看到金雁翎巧笑盼兮的样子,就算隔了二十多米,凌祈依然能感到她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也能感到自己心里轻轻泛起的酸意。自从那个与金雁翎决裂的日子以后,经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凌祈慢慢说服了自己接受现实。真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去追逐最适合她的幸福。金雁翎要留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客乡,还有什么比陶李蹊这样有志奋斗又出身不错的伴侣更合适呢,一定意义上凌祈还应该感谢他才是! 道理很豁达,但心中的失落依然无法避免,察觉到并肩而行的女孩步调有些放缓,关影紧了紧挽着凌祈胳膊的动作。敏锐的她很快发现了凌祈注视的目标,心中微动,小心翼翼地说:“阿祈,你不开心吗?” “不,不会,我只是有些不舍而已。”凌祈回头看了一眼关影,从她的眸子里马上读出了这少女的心思,“桃子的确是很合适她的归宿,我应该祝福他们才对。” “真的吗?”关影凝视着凌祈眼中微微的水气,有些心疼地轻抚她的眼角说,“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吗?阿祈你也会有自己的幸福,别哭哦……” “不,眼睛迷了沙子而已。”凌祈装模作样地眯了眯眼睛,微微偏头闪过关影的手指。这副少女的身体在感情激荡的时候很容易通过眼泪来表达,没能与金雁翎和好始终是遗憾的。就在这时,陶李蹊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正好看见了凌祈与关影窃窃私语的样子,他眼中一亮,看来探寻真相的机会并不遥远嘛。 “干杯,庆祝大家都能顺利毕业!” 清脆的响声中,盛满黄色啤酒和白色椰子汁的玻璃杯轻碰在一起,凌祈和其他女孩一起端着清甜的饮料,跟男生们一般豪爽地一饮而尽。自从金雁翎那次不愉快的生日会后,深感酒后误事的凌祈已经改掉了这个贪杯的坏毛病,除非正式场合的应酬,平时她是滴酒不沾的。那次事件的后果大家都心照不宣,既然凌祈戒了酒,原本最会劝酒的孙航也不再怂恿向女武神致敬了。 程珺和王思玄虽然一开始对她的“小三”行为非常反感,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而且方惜缘很快就退学出国,凌祈的表现也完全不像小三上位的得瑟,让两个女孩的偏见慢慢消失了。加上这是大学期间的最后一次聚会,大家没有道理再因为那些陈年旧事闹得不愉快。 “来来来,大家这四年混的好也罢孬也罢,毕业出去都应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对不对!都说说,各位都有什么去处了?”女孩不赏脸不代表男孩就喝得保守,平日里没事也偶尔对饮两杯的孙航和曹望一人半箱小青岛以后,当最后一天班长的家伙舌头开始大起来了。 “我先说!”曹望不甘示弱,重重地把喝干的杯子往桌上一顿,“我喜欢X市,比我老家那儿好多了!反正家里有点钱,爸妈也支持我在这做点小生意,就跟着以前认识的那几个兄弟开个小酒吧了!” “酒吧?哪有那么简单啊!你看我们校外的蓝调都倒闭了呢!你能不能就别装那么文艺了啊!”虽然已是普通朋友,程珺对曹望的关心还是有的,这快嘴马上就甩出了不同意见。 曹望一下眼睛瞪得老大,不满意地反驳说:“那不一样!蓝调的新老板水平差干不起来!以前的老板我认识,人家毕业就甩盘了,现在到市区不知道投靠了哪路神仙,这新酒吧开的有板有眼的,我就跟她混!” “你!你这死性不改肯定又会吃亏!”程珺针锋相对地,就差站起来和曹望互喷了,凌祈有点无语地看着两人,心想这俩能和平分手也是个奇迹呢。 “行了啊,你们要打情骂俏一边儿去,我接着问了!”孙航梗着脖子打断两人的争论,伸出食指顺着座次转了半圈,停在叶伦这,“你呢,叶学霸?” “我啊……”叶伦挠挠头说,“我应该会考研,正准备着呢。” “我擦,我就知道!别忘了你现在重心除了书还有别的!”曹望跟程珺大眼瞪小眼还不忘插句话,叶伦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偷瞄着关影,脸上瞬间有些泛红。 孙航一脸敬佩加嫌弃的复杂样儿,再也不瞅叶伦,再接下去问:“羽捷,到你了,来点创意啊!” “创意?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创意。”简羽捷带着他标志性的温暖微笑,看了凌祈一眼说,“以后我们要见面可能就难了,我准备参军,可能会去保密部门吧。” 第118回:愈合的伤 “参军?!” 简羽捷的确“很有创意”的去向引来众人一片惊呼,孙航马上追问道:“我说你都本科毕业了还参什么军啊,一般不都是考不上好大学的人才会去么?” “我说班长,就算是喝多了,你这个观点也要更正啊!”出身军旅世家的凌祈一听这个有点歧视军人的论调顿时就不乐意了,“谁说当兵的都是读书不行的?往近了说,俞南的国防生在全省都是有名的!往远了说,人家那国防科技大学估计你还考不上呢!” 简羽捷饶有兴致地看着凌祈为他出头,突然觉得哪怕时间匆匆而过,眼前这少女的硬朗性格还是一如从前呢!凌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趁着孙航喝多脑袋转不快的当口乘胜追击:“而且本科毕业生要是再参军,部队是有特殊待遇的,一进去就是连级干部,搞不好以后再见面我们就要叫他简连长了!” “哎哎哎等一下,我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对头啊!”看到孙航明显招架不住凌祈的连招,同为酒友的曹望坐不住了,“你说咱孙大班只是好奇了一下下,凌祈你就跟被蝎子蛰了一般为羽捷出头,不对劲吧。而且听你对当兵的这么崇拜,是不是将来的对象就准备找个兵哥哥啊,那羽捷你可要加油别让人家等久了!” 本来凌祈和简羽捷相处就近似男生间的兄弟一般,大家看在眼里也没少揣测二人发展的可能,这会儿都在吃散伙饭了,还有什么理由再矜持呢?曹望这么一起哄就跟往沸腾的油锅里撒了一瓢水,整个包厢顿时炸了锅,大家一致认为,这“校园压哨恋”要是能搞成也是件美事嘛! 几年间凌简二人其实没少被起哄过,但这次的强度当真前所未有。凌祈尴尬地闪躲着各种越来越不靠谱的言论,偷眼向简羽捷望去,他却好整以暇地微笑着,好像很享受这种靠他人言论占便宜的感觉。凌祈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你刚才说去保密部门,你怎么还没进部队就知道自己去哪儿的?” “这个嘛……”简羽捷眼睛一转,笑着说,“因为我家在部队有些关系,保密部门的领导事先有打过招呼,如果参军就会去他那里。” “这倒是挺有意思,没看出你家还深藏不露嘛!”凌祈半调侃地睨了简羽捷一眼,青年看到凌祈半眯着的眼里竟有些少女的魅惑,不由得一呆。 看到两个绯闻满天飞的人貌似正在眉目传情,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醉汉已经开始怂恿简羽捷赶紧对着身边的女孩唱情歌了,关影这下终于按捺不住冒出来,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你们几个别乱起哄!刚才不是还在问大家毕业的去处吗,现在到阿祈了!” 呼,还好有她帮着解围!想到一直当兄弟的男生可能对着自己唱些深情款款的歌,凌祈就感到毛骨悚然,她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我的去处309都知道的,就是X市的公安局,下个月去参加体能和心理测试。” 几个男生一片哗然,虽然女武神女枪神之类的花名早已名声在外,听到凌祈真要当一名飒爽警花还是让人有些意外。但很快大家就恍然大悟,女孩在警察队伍里更多从事的是内勤工作,任务轻待遇高,算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和309另外三个女孩选择的律所、法务相比,凌祈比较特立独行一点而已。 他们都不知道,凌祈隐藏在少女外表下那颗悸动的心,其实是奔着除暴安良的刑警队而去的。特警原则上不招女性,凌祈想重操旧业的路基本被堵死,但能混到一个近似的身份,对她的兴趣和守护家庭的目的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结束了这次大学时期的最后聚会,众人渐次踏上了回乡的旅途。在送走程珺和王思玄之后,309冷清了不少。凌祈和关影明天也要和宿舍道别了,但在这呆的最后一夜,却并不平静。 “陶李蹊学长说请我们出去吃夜宵,就现在。”关影放下手机,对着刚走出浴室的凌祈说。 “桃子要请我们?”凌祈正拿着毛巾搓着湿漉漉的长发,闻言不禁一愣,“他回来不是应该去陪雁翎么,没事找我们俩干嘛?” 关影知道凌祈心里想着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晚上雁翎有活动,陶学长说就他一个人来见我们,说有要紧的事儿。” “……”这就要和金雁翎的现任男友见面,凌祈的心里百感交集,但她隐隐有预感,如果不去的话也许会错过很重要的事情,“那你告诉他稍等一会,我把头发吹干就出发。” 嗡嗡作响的电吹风把女孩的一头青丝慢慢变得柔顺起来,看着凌祈平静表情下深邃的双眸,关影感觉到她的心里一定有太多太多的愁绪纠葛。这三年是凌祈不断说服自己改变自己的三年,当时和金雁翎决裂时她的痛苦、绝望关影都看在眼里,偏偏方惜缘在最需要的时候远走高飞,让凌祈除了孤独什么也没有得到…… 自己终究还是亏欠了她!关影偏过头不再看那双始终含着些许忧郁的眼睛,要不是当年她自私地设了那个卑劣的局,方惜缘、金雁翎和凌祈也不会走到那一步。生日会不过是所有矛盾如定时#炸弹到期时爆发的过程,而在这期间不断往里面装填炸药的,不就是关影自己吗? “你怎么了?”随着吹风机的噪音戛然而止,凌祈顺了顺头发,发现对床的关影有些失神。 心虚的关影像触电一样迅速转回头来,赶紧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在想明天我们就要分开,有点难过而已。你赶紧换衣服吧,陶学长在外面等着呢。” 凌祈不明所以地走向自己的衣柜,女生宿舍四年生活下来,虽然她还做不到像一些豪放女孩一般光着在宿舍里晃荡,但当着其他女孩换衣服已经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这个时候如果把她丢进如迎新晚会时闯进的那个女子化妆间,估计凌祈也能淡然面对了。 自从参加了蔺繁的毕业典礼之后,今晚再见陶李蹊已经隔了足足一年,这个大块头身上已经没有了大学生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稳重的气质,看来他在国企没白混。陶李蹊这几年因为金雁翎的原因基本没和凌祈面对面打过交道,白天那次远远地惊鸿一瞥也没看清女孩的样子,如今再相逢,他不禁感叹起时间带给人的改变—— 凌祈那种冰冷的锋芒不见了,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含蓄又略带忧郁的淑女气质,让人怀疑这三年她是不是去了哪个千金学校培训过。 烧烤摊简易的露天桌椅上,陶李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工作的见闻,浅色半长裙的凌祈只默默地听着,她知道等到时机成熟自然有人会奔入正题。想起把陶李蹊和金雁翎联系到一起的外联部,那个由大个子带着女孩们聚餐庆功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凌祈,今天我找你们其实是想求证一些事情。”一眨眼过了半小时,陶李蹊看铺垫得差不多了,决定走入正题,“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在小翎和方惜缘在一起的时候掺一脚呢?” 虽然早有预感,但陶李蹊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关影还是有些惊恐,她紧张地看向凌祈,那女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目光好像能照进人的心里一样。 “桃子,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有可能做出对不起雁翎的事情吗?”凌祈的微笑和她的语调一样冰冷,她知道这花了三年在愈合的伤,今天一定会被再次撕开的。 陶李蹊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他停顿了片刻说:“你和方惜缘的那次接吻大家都知道,如果你真的和他有感情,为什么不在小翎和方惜缘在一起之前就挑明呢?” “挑明以后你才好追雁翎么?”凌祈似笑非笑地说,“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我相信你能够给雁翎幸福,所以我从来没有对你要求过什么,换做是方惜缘那另当别论。但是我要声明的是,那时候我对方惜缘确实没有感情,那个吻是我喝醉发酒疯的。” 陶李蹊预计能够得到的回答与凌祈的说法差不太远,他不甘心地说:“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如果不是认错人你肯定不会做这种荒唐事,我很想知道,如果你不喜欢方惜缘,当时你究竟把他看成谁了?”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恕我不能透露。”内心深处的男性自尊让凌祈觉得,自己对金雁翎的感情没必要让她的现任男友知道。 这个软钉子倒也在陶李蹊的计算内,但他毫不气馁,接着说道:“现在看来,方惜缘当时对小翎并没有多少感情,他为什么会接受人家的表白?以他当时对小翎的做法,又不像什么大少爷玩女孩的表现。我猜他是为了你才会这么做的吧,你们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当年蔺繁在表白那天知道凌祈有“女同”的倾向,但出于对心爱女孩的保护心理,他自始至终也没对陶李蹊透露过,因此现在大块头就多了个问字。凌祈对他的问题并未多加理会,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饮料,虽然她已经承认金雁翎应该找个合适的男朋友,但不代表她心里对金雁翎现在的男朋友不会有任何芥蒂。 砰! 陶李蹊又倒了一杯啤酒,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顿,盯着凌祈说:“你最好不要用这种态度,我相信你的性格不会去当什么小三,所以今天是我来帮你和小翎和好的!” 凌祈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波动,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第119回:当年 与金雁翎和好,这是凌祈想了三年的事情。 自从金雁翎毅然决然地断绝了所有联系后,在这个数万人生活的大学校园里要找到她都不容易,更别提什么冰释前嫌了,现在由她的正牌男友提出来,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害怕呢? 凌祈的表情只在听到陶李蹊建议的第一时间有所变动,后面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但只要细致观察就会发现,她的剪水双眸里蕴着激动又不安的颜色。人说近乡情更怯,少女此时的心情其实也类似,梦寐以求的事情真的出现时,反而让人左右顾忌不敢决断了。 因为她害怕再一次的失败。 三年前所有的努力都尽归徒劳,金雁翎决绝地与自己划清了界限,她受伤后的愤怒还历历在目。虽说长久的时间和全新的爱侣能冲淡一些,但难保看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不会再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尽管责任并不都在凌祈身上,但和受伤的女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除非能有扭转性的真相让金雁翎彻底打消对凌祈的误会,否则这个“重归于好计划”注定会流产。 此时凌祈还不知道,那个能够扭转全局的真相,恰恰就掌握在她身边另一个少女手里。关影听到陶李蹊出人意料的提议后,惊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即就是强烈的心虚和不安。她知道整件事归根结底是处于自己的自私自利,假如当年关影没有暗示方惜缘采取这种釜底抽薪的手段,假如她回头没有怂恿金雁翎追求方惜缘,恐怕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关影想着这段黑历史本应该随着凌金二人的决裂而永远埋进尘埃中,不料陶李蹊竟然能大度地帮助曾伤害自己女友的人解除误会,从而间接把这个不可告人的真相挖掘出来——凌祈一旦知道了自己是背后黑手,她会怎么想呢? 看到两个女孩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双双陷入沉默,陶李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或许这件事是大家都不愿意提起的悲剧吧!可既然兄弟蔺繁有所托,陶李蹊无论如何也会硬着头皮做下去的。 “呃……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我只想知道,当年在那件事情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多的疑点解释不清楚!”陶李蹊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凌祈面前晃了晃,希望能引起少女的注意,“如果你真想和小翎重归于好,就应该积极配合我!你们毕竟曾是最好的朋友,你还救过小翎几次,我想她对你并不是单纯的恨,也许还有些对好友背叛的失望吧,如果澄清了误会这些都可以抹掉的。” “我没有背叛她,我始终都把小翎当做……最好的朋友。”凌祈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冰冷,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这个原则性的问题她必须强调。另外陶李蹊一直在使用“小翎”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少女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干脆也换了叫法。 “我就说嘛!你们其实还是有可能和好的不是吗?”陶李蹊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上的变化,兴奋地打了个响指。虽然他已经在社会磨练了一年,但轮心思细腻的程度还是比不上在座的两位女生,哪怕其中一个当女性不过四年。 凌祈的眸子里出现了几秒钟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然后才淡淡地说:“你想要怎么做?” “你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在去找找证据让小翎相信。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不信你的,但是前段时间我去帝都看了一趟蔺繁,他说服了我。”陶李蹊仰头干掉了一杯啤酒,接着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确实不应该做出这种第三者插足的勾当来,我觉得有必要把当年的一些事情都复述一遍,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蔺繁?他还没放下我吗?凌祈眉间微蹙起来,两年间这个男孩始终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求,可是所有的努力都徒劳无功。直到一年前他考取了中纪委,才彻底从凌祈的生活里消失,本以为这个男孩已经走出来了,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像凌祈想的那样发展,看来又欠了一本情债啊。 看到少女没有答话,陶李蹊当她已经默认,便开始问话:“虽然我没那么无聊会缠着小翎问她所谓的‘前男友’,但我还是很好奇,小翎刚喜欢上方惜缘的时候好像方惜缘看中的人是你吧?” “也许吧。”凌祈的回答很短暂。 “那你对方惜缘是什么感情?你有喜欢过他吗?” “没有。” “当时小翎在跟方惜缘之前求证过,你也是这么否认的,那么这里小翎并没有错对吧?”陶李蹊名义上是再现一下历史,实际上还是会多少偏袒一下自己的女友,对此凌祈当然也不会多作计较。 各自陷入回忆的二人没有注意到,关影的表情已经越来越紧张,她的心里已经陷入了激烈的斗争中。是挑明真相帮助凌祈得偿所愿,然后暴露自己所有的不堪,还是继续隐瞒下去,任凌祈痛苦? “下一个问题,当小翎和方惜缘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 “反对!”凌祈的回答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反对?方惜缘不是家境挺好么?”陶李蹊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疙瘩,另一半的“前男友”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不愿提起的人,更何况还这么“夸奖”。要不是蔺繁的请求,恐怕他打死也不会来搞这一出。 “因为……”凌祈开始后悔刚才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理由无非是她喜欢雁翎,或者方惜缘涉及黑道两种,问题是这两种都不应该让陶李蹊知道。 看到女孩欲言又止,陶李蹊觉得抓到了问题的要害:“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既然想要解除误会,你就不应该再隐瞒什么。”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 凌祈一愣,转头正好看到关影毅然决然的目光,好像这个小个子女生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关影只是轻瞟了凌祈一眼就避开了目光,接着说道:“因为阿祈当时喜欢的人是雁翎,她没办法接受雁翎被另一个男人抢走。” “哈??” 陶李蹊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连带歪起的嘴角一并僵住了。蔺繁为了保护凌祈的隐私,从来没有像兄弟透露过她疑似百合的消息,这会儿被关影说出来,对陶李蹊的震撼力还是不小的。同样惊讶的还有凌祈,她疑惑地盯着关影的脸,不知道这女孩究竟想做什么。 “对不起阿祈,我瞒了你这么多年,其实……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雁翎的……”关影眼泛泪光,明显已经做了决定,哪怕凌祈因为这事情记恨,也必须说出实情真相。毕竟,那个原本坚毅的少女因为自己的自私已经被折磨了好多年,连性格都变得冷清了。 也许三年来最惊讶的时刻就是现在吧,凌祈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对了近千个日夜的女孩,她那小巧的身影好像突然陌生起来。 “陶学长,很多事情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这涉及到一些人的秘密,我请你务必要发誓保密。”关影咬着牙,目不转睛地盯着陶李蹊。这大块头也迅速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举起右手并拢了中间三根指头。 “阿祈当年一直很喜欢雁翎,是那种超越了闺蜜的喜欢。而我对阿祈也是一样的感情,所以,我妒忌雁翎,她们拆散我才会有机会。而且我知道雁翎的取向是正常的,她喜欢方惜缘,所以我就拟定了一个计划。”关影避过凌祈讶异的目光,死死盯着虚空中一个空无的点,声音有些颤抖。 讶异已经夹杂上了一丝怀疑,凌祈的皱着眉头,手已经下意识捏起了拳头,她没想到平时一直开朗阳光的关影,除了那阴暗的童年外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我知道,只要让雁翎和方惜缘在一起,就可以断了阿祈的念想,接着我才有机会。而方惜缘对阿祈也有想法,但是因为阿祈喜欢雁翎而头痛,于是我向方惜缘暗示了雁翎对他的好感,同时怂恿雁翎向方惜缘表白,没想到一下就成功了。”藏在心底的秘密渐渐暴露,关影的语调反而逐渐平静下来,既然当年有勇气做下这荒唐事,今天就应该鼓起勇气去赎罪! 陶李蹊看了看凌祈越发阴沉的脸色,小心地问:“那喜欢凌祈的方惜缘为什么要接纳雁翎,因为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吗?” “是的,他也想通过夺走雁翎来纠正凌祈的取向吧!”关影深呼吸一口气后,提高了音量,“最关键的是雁翎生日会那天发生的事情,后来阿祈有跟我讲过,她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方惜缘……” “够了!” 凌祈蓦地站起来,打断了关影的话:“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我确实喜欢的是雁翎,那天看到雁翎亲了方惜缘我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去酒吧借酒消愁了。恰好于晓欢那家伙来找茬,我痛打了她的手下,后来醉倒在路边的椅子上。谁知道方惜缘竟然会来找我,当时醉得不行的我把他当做了雁翎!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满意了吗?” 说到最后,凌祈的音量已经近似于喊出来,惹得周围的食客不时朝这张望。关影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后悔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原来……原来这三年凌祈那重感情的性子并没有变化,平淡的外表只是她的保护色而已吗? 第120回:代价与希望 大学时光的最后一个夜晚,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已经熄灯的宿舍楼一片静悄悄,房间里只有空调运行时产生的轻微噪音。借着月光,关影默默地坐在床上,看着对床上那个身影隐没在空调被里,只能瞧出模糊的轮廓。 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终于抖出来了,关影也做好了被凌祈臭骂甚至痛打的准备,但是那个女孩的反应却极其冷淡,竟然从夜宵散伙到熄灯就寝都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用力的沉默比任何暴力都更可怕。 瞟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1点了,直觉告诉关影,凌祈肯定也没有入睡,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打破僵局才对。她踟蹰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摸上对面那张小床。两个女孩身材都挺苗条,关影的个子又比较娇小,这区区1米宽度的小床还是容得下她们并排的。 “阿祈……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关影在侧卧的凌祈背后躺下,轻抚上她的肩头,那个本来锻炼得挺健美的少女,这时候却显得异样的柔弱。 “你可以打我骂我,我都认了,是我的自私害了你们。明天我就去找雁翎把一切都说清楚,你们一定可以和好的。”看到凌祈没有反应,关影心里一痛,抬手抚上凌祈的脸颊,想拭去那可能的泪水。 然而她什么也没摸到,手腕已经却被捏住了。 “说实话,我没想到那个一直猜不出的背后黑手会是你。”一阵被子摩擦的悉嗦声,凌祈换成了仰卧的姿态,把关影的手慢慢放回身侧,“在那天你跟我表白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一个被童年阴影伤害的孩子,看来我是低估了你。” 昏暗的月光让凌祈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她冰凉的声线还是揪紧了关影的心脏,这娇小的女子忍不住哽咽起来:“对不起,我真的是罪大恶极,我太自私了,是我害了你们!” “如果换做别人,我估计早就忍不住把他送进医院了。”凌祈轻哼一声,那冷笑的表情都可以听得出来,“但是这个人是你,也许我要再想想。我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固执,如果有人暗地里敢算计雁翎,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可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很为难。” 关影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以她对女孩的印象,如果是被好朋友伤害,不是翻脸撕逼就是老死不相往来,金雁翎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眼前这个少女的表现却一反常态,让她猜不出下一步会如何发展。当然,关影怎么也想不到,凌祈的思维和普通女性是有本质区别的。 一阵空气搅动引发的轻风拂过,凌祈已经坐了起来,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你打算怎么和雁翎说?你觉得她会相信吗?或者……我会相信吗?” 关影一听赶紧跟着坐起来,紧紧拉住凌祈的手臂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骗你,我会跟雁翎说清楚一切,当时是我怂恿她去追的方惜缘,没有谁比我更有说服力!” “如果她也因为这样记恨你呢?”凌祈收了收胳膊却没挣开,干脆也不再动作。 她记恨就记恨吧,总比你记恨我好!关影咬咬牙说:“没有关系!所有的罪都是我做下来的,就应该由我去承担!陶李蹊学长也说了,等我们准备好,就随时联系他,雁翎一直跟他在一起的。” 沉默了片刻,凌祈转过头说:“那……我陪你去。现在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回家。” 一瞬间,女孩面向月光的表情终于清楚了,那是一种平淡释然又隐隐含着希望的样子,显然在凌祈看来,如果真能把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其他的又何必计较呢?关影心中大石落地,忍不住抱紧凌祈大哭起来。 次日,陶李蹊牵着金雁翎走出俞南宾馆的电梯,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咖啡厅里两个女孩的身影。金雁翎则面色大变,拉着陶李蹊就想走,却发现这个身体密度接近一厘米一斤的肌肉男压根就岿然不动。 “她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不妨给个机会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陶李蹊手上一用力就把“相对”娇小的金雁翎拉回了怀里,用有力的臂膀给这个女孩无声的鼓励。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陶李蹊竟然会突然倒戈,金雁翎无奈只能跟着他走到二女面前入座,只是全程都没有看凌祈一眼。 十分钟后,她像被蝎子蛰了一般从沙发座上弹起来,险些把刚送来还冒着热气的咖啡也打翻,惹得陶李蹊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挪到了安全地带。 “全部的事情就是这样,阿祈她虽然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是她从来没有背叛你。”关影一脸平静地看着金雁翎,非常诚恳地说,“你们真的只是相互误会了,我才是一切错误的源头,要恨就恨我吧。” “你们两个不是一伙的吗?你觉得我会相信你?”金雁翎的目光扫过凌祈,厉声质问道,事实上关影的话有理有据,她心中已经开始有些动摇。 “这没有什么一伙不一伙,我们三个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我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也许我们到毕业都不会改变!”既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关影也就不再顾忌什么,她今天一定要为凌祈洗清冤屈,“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女同,但是阿祈对你的感情难道你真的毫无感觉?她现在甚至真心祝福你和陶学长的,你冷静想想好吗?” 两个妹子因为情绪激动都忽略了对音量的控制,陶李蹊紧张地环顾了四周,还好这个点咖啡厅里除了他们根本没有其他顾客,最多就是吸引一下服务生好奇的目光而已,反正马上要离校了,谁记得住谁啊! 关影的话准确地击中了金雁翎心中柔软的地方。军训时为她出头,球场和烧烤摊上为保护她而受伤,被她讨厌时那次绝望的拥抱和泪水,看到她和方惜缘秀恩爱时凄然的掌声和敬酒……都验证了凌祈那份难以言喻的真情。金雁翎当然想不到这份感情的来源竟然涉及到前世今生的轮回,就算她不接受女同,也不能否定凌祈那些全心全意的投入!所有的一切在关影的陈述之后都真相大白,就看自己愿不愿意相信了,金雁翎失神地坐回沙发,心中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 经过这么多年,她对凌祈更多的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不是当年那样的愤恨和失望。同样的,方惜缘远走海外后多年未曾联系,加上与陶李蹊这段新恋情的温暖,她对惜少的情思已经逐渐淡去,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继续那样憎恨凌祈的借口了。可是这三年的失望和恨意,就这样简单地一笔勾销吗? 当金雁翎回过神来,凌祈已经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身边,轻轻说道:“小翎,桃子是个好人,能找到这样真正对你好的人,我很高兴。” 时间确实是治疗一切伤痛最好的良药,凌祈衷心的祝福证明她真的已经放下了当年的执念,那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呢?金雁翎怔怔地看着凌祈释然微笑的样子,突然感到心乱如麻,那些过往种种美好的回忆和已经淡化的怨恨在激烈的交锋中,逐渐占了上风。 “小翎,这才是当年的真相,不管是你还是凌祈,甚至是走错了路的关影,我想这都是我们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吧!”陶李蹊看到女友心中摇摆不定,立刻抓住机会耍了一把文艺,用一种过来人的腔调说道,“等到我们真正成熟懂事再回头看,当时再纠结的事情应该都会一笑而过了。” 不得不说身为金雁翎的正牌男友,陶李蹊说话的时机确实恰到好处,金雁翎犹疑不定地站起来,踟蹰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对不起。”说罢,她拿起身边的小包,快步避进了电梯。 “你不用追的。”陶李蹊起身拦住了凌祈的去路,笑着说道,“今天其实效果很好,看来她的心结也解开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而已。反正小翎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北方,你要是想她了就和我说一声,我安排你们见面就是。” “至于你嘛……”陶李蹊示意凌祈坐下,转头看向关影,“这事情因为你那时候不懂事,我也不和女孩子计较,但是你以后要好自为之,别再自作主张做出什么坏事来。” “对不起……”关影脸上的喜色被陶李蹊一下说没了,低下头不再言语。 “等一下,你和小翎住同一个房间吗?”凌祈突然意识到什么,盯着陶李蹊的眼睛问。 “这个……男女朋友这么久了,住一间也没什么不妥吧?”陶李蹊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道,“我爸妈对她很满意,已经在我工作的单位给她也安排了地方,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小子怎么一下就能猜出我接下去的想法的?凌祈愣愣的看着这个一直印象为连脑子都是肌肉的大块头,慢慢嘴角又浮现出欣慰的微笑。虽然心中还有些酸味,但知道金雁翎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宿,不会再重复以前悲惨的命运,她的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第121回:新任务 简易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朴素中山装的老人正在看文件,鼻梁上的老花镜始终在忠实地扮演着老帮手的角色。莫天河,华夏特事机构F省分理处主任,自从上世纪90年代初接手这个职位后,在岗位上一干就是20年,已经年过60的他却没有任何退休的意思。 这个隶属中央军委的秘密组织,从位于帝都的总部到各个省的分理处,无不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各地发生的每一次超自然事件,并进行信息共享。4年前莫天河的属地发生了一次空间裂隙现象,并检测到有不明能量体入侵,经过专业特工跟踪确认,推测为另一个时空的人类灵魂产生的附魂现象,于是他将计就计展开了一次长时间的观测任务。 今天,应该就是任务第一阶段结束的时候了。 抬手看了看表,距离9点整还有两分钟,莫天河放下手里的材料,目光望向紧闭的房门。他知道,那个优秀的年轻人才从来不会迟到。 敲门声响起,得到应允后走进来一个精干的青年,竟是在毕业散伙饭上声称“将加入军队保密部门”的简羽捷。他向莫天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莫主任,012号任务完成,前来报到!” 莫天河示意青年坐下,微笑着说:“怎么样012,让你体验一次大学四年的生活,收获应该不少吧?” “是的,长时间的跟踪观察得到很多有价值的数据,对上头研究灵魂科学的那些人应该很有帮助。”简羽捷点了点头,回答有些文不对题。 哼,这小子,一提到工作就正经得像根木头!莫天河笑着摇摇头,其实作为他的得意门生,简羽捷这个特点恰恰是他最欣赏的。老人把自己手中的材料递上前,平静地说:“这是年前隔壁省发生的一次有关灵魂的超自然事件,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启发!” “上青市?这可是个发达地区呀!”简羽捷大概浏览了一下文件提要,皱起了眉头,“看来灵魂这东西作为能量真是飘忽不定,居然还能互相交换?” “是的,根据他们那边的情报,这次灵魂交换的问题发生在两个异性之间,诱因有可能是当地著名旅游景点红山上的某个物件。”莫天河已经收起了刚才慈祥的笑容,换成了严肃的表情,“鉴于我们在灵魂问题上有比较丰富的处理经验,那边的主任提议借用你去协助他们完成观测。” 简羽捷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丝对兄弟单位的轻视:“怎么,他们自己连这都搞不定么?” 莫天河注意到了年轻部下的表情,他也不点破,继续说道:“换魂对象是他们省军区老首长的孙子,需要外来的人员保证任务执行的公正精准,况且我们在器材和经验上都有优势,就应该协助他们。不过下周中央会有领导下来视察,总部也会派人秘密跟随过来了解情况,所以你暂时可以放几天假,等到和特派员汇报完后再赶去上青市!” “那我们这边接下去的观察任务怎么办?目标也是南下干部的孙女,原则上我们不能对老革命后代采用太过激的行为吧?”简羽捷没有马上接受任务,而是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于那个观察了四年的女孩,他隐隐有些不舍。 “我会再派遣人员到她的单位去,你只要认真完成新的任务就行。”莫天河对青年一反常态的表现并不在意,继续强调了命令。 知道首长心意已决,简羽捷迟疑了一秒,迅速起身立正道:“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既然年轻就辛苦一点吧!”莫天河摆摆手示意青年可以退下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些纪律我要再强调一下,我们特事机构无论碰到什么事请都应该保持中立,不要主动参与观察对象自己的矛盾问题,更不应该对观察对象有任何特殊感情。” 简羽捷闻言脸上瞬间有了些不自然,但很快又通过敬礼掩盖掉了:“明白,012告退!” —————————————————————————————————— X市外江区,民国建筑区。 经过两三年的开发,这里已经不再是当时破旧落后的样子了,外江区委区政府在全力发展港口和信息产业的同时,也注意到这片老区的旅游潜力。经过一系列修缮开发,主打人文情怀式旅游的景点“民国建筑区”粉墨登场,竟然短短一年间就通过了国家4A级旅游景点的考核,成为大型港口和金洋堆场之外本区又一个金字招牌。 但无论是本地人还是慕名前来的外地游客,都会注意到这个景区里有一片禁地,那是一栋金黄色外墙的八层建筑,从她所属庄园外一公里就开始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由于偶尔会看见一些高级的车辆出没,当地百姓都对这座神秘的“同庆楼”讳莫如深。 经过多年的经营,同庆楼俨然已经成为了沧源集团乃至整个青炎会收买权贵的重要阵地。里面奢华的设施经常更新换代,一切以满足那些政要的要求为标准,加上红粉军团的鼎力配合,沧源在X市和F省开展的各项业务均畅通无阻。 连硬件设施都有不会长久使用,更不用说“公关队”这样铁打营盘流水兵的地方了,除了一些“技术骨干”和蒙领导垂青的佳丽,剩下的女人们已经换了好几批。毕竟女性的青春靓丽保质期太过短暂,没有新鲜血液的加入如何能保证红粉军团长久不衰的威力呢? 三年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这样长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处事原则,何况还有金钱欲望的夹击。在沧源运用雄厚财力和广泛人脉的打造下,陈欣怡已经从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成长为一名外形和唱功俱佳的偶像派明星,除了足以满足任何虚荣心的超高人气地位之外,她在沧源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红粉军团的领队。 刚踏入这个泥潭时,陈欣怡为的是争取她痴恋的林公子,那时候这个心思仍算纯洁的女孩甚至还会为了周围女孩的遭遇而感到悲伤。可经过千多个日夜的利欲熏心,她已经彻底沦落在了沧源一手炮制的纸醉金迷之中,哪怕知道了沧源和整个青炎会的真实面目也不能自拔。现在陈欣怡在红粉军团中的地位十分超然,连昔日的总管李嫔现在也必须唯她马首是瞻了。 奇怪的是林沧熙始终也没有让陈欣怡去“冲锋陷阵”,所有任务都交给了她手下的佳丽,那三个曾经因为要献身给官员而义愤填膺的黄花闺女,现在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了陈欣怡在红粉军团里的左膀右臂。 纪明洲来视察前那次惊鸿一瞥后,陈奇一直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感到好奇,特别是她酷似某个熟悉人物的长相让这个枭雄不得不派心腹阿平前去调查。遗憾的是,除了得知她是一个落后省份的单身家庭出身,对林文枫有情之外,就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成了陈奇心中一个顾忌的结。 不能否认,林沧熙针对陈欣怡的造星计划的确是奇招一出,实力偶像的号召力真不是盖的,沧源集团及其子公司的知名度和形象在全国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俨然成为了F省的重要名片,连带陈奇这个“副总”也形象大盛,引来了不少巴结的人员。红粉军团和同庆楼带来的效益有目共睹,身为青炎会魁首的余政平也默许了林沧熙的做法,这让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是日,林沧熙把陈欣怡、小元和李嫔都招到了他在同庆楼的办公室,公布了一个重要消息:“中央军委情报部的首长邓金圣要来F省视察,第一站就是X市,我们要以最高标准接待他。这个人关系重大,对沧源的发展有不可估量的帮助,所有人都必须全力以赴!” 在三人惊讶的表情中,林沧熙进一步说明了要求,相比那个每年都会抽空来几次的公#安部副部长纪明洲,大家明显感觉到林沧熙对待邓金圣的态度要更加重视。他们还不知道,在军中身居高位的邓金圣影响力与纪明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他不管缉私边检的事情,但如果沧源碰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有他出手基本都可以摆平。这样的大佛要是没伺候好,林沧熙一定会把责任人给生撕掉。 陈欣怡突然觉得莫名地紧张起来,沧源接待的领导除了省委常委和X市的几个巨头,就没有比纪明洲和于向前更高级别的人了,凡是要用到女人的地方也没有动过她本人的心思。可是这一次的中央军委领导地位非凡,万一真要她出马,恐怕她和林文枫就不会再有戏唱。 林沧熙好像看透了陈欣怡的心思,笑着说:“欣怡你也不用多想,你的地位和红粉军团的人不一样。但是你和李嫔要挑几个最好的让我审核,决不能怠慢了邓金圣!” 陈欣怡低头应了声,此时她本能地不敢直视林沧熙的眼睛,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阴谋气息,她不知道自己的幸运还能维持多久。 第122回:忆往昔 五日后,兆齐机场。 原本在航班和地勤车辆十分忙碌的机场里是不允许其他车辆出现的,但现在却有几辆豪车组成的车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稳速驶入,显出这几辆均价百万以上的家伙来头不小。不算浩大但是极具威严的排场不由得让人猜测,他们究竟要来机场迎接什么样的大人物? 车队中间是一辆香槟色的宝马740,后座上的林沧熙全程都忍住了没把他心爱的雪茄拿出来过烟瘾,目的就是为了保持车内空气的清新。除了开车的心腹司机大刘外,副驾上还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却是陈欣怡手下三大美女中年龄最大的常芳霖。当年警惕性最高也最为老道的女青年,经过三年的摸爬滚打后,虽然不是红粉军团中艳色的翘楚,却是最具妖媚气质的人,在陈欣怡要留作他用的情况下,林沧熙把她作为了这次接触的陪衬。 纸醉金迷的冲击中,昔日的黄花闺女早已把清白断送在了掠影的大染缸里。为了在大笔贷款还未还清的情况下再次获得支持,林沧熙毫不犹豫地把常芳霖献给了GS银行X市分行的行长张济业。这个平日对金钱美酒兴趣不大的老头竟然真被抓住了软肋,拜倒在常芳霖的石榴裙下,进而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继续给沧源追加了3亿贷款以作资金周转。两人的不正当关系一直到张济业的原配闹上门来才匆匆结束,林沧熙豪气地用一张支票堵上了张家夫人的嘴。 能够攻陷老顽固张济业让林沧熙见识到了常芳霖的潜力,无视市中心超高的房价,重赏了一套过百平方的住宅外加一辆时代感极强的英菲尼迪,让常芳霖自此死心塌地为掠影和沧源卖命。这一回林老板交代在先,加上这朴素表面下需要打通大量关节的迎接,让对军队编制不甚了解的常芳霖也感到此次的客人绝对非比寻常。 在指定地点守候了约半个小时,等来的却不是熟悉的民航小飞机,而是一架墨绿色的直9,硬朗的机身线条、粗犷的引擎轰鸣和螺旋桨刮起的旋风让常芳霖的心跳骤然加速。等到军用直升机停稳,清一色黑西装的保镖们已经拍成了两列迎宾队伍。林沧熙则领着常芳霖走到距离飞机十米不到的地方站定,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那片反射着钢铁光泽的橄榄绿。 机舱门开处,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依次下机,其中一个目测年龄50开外的中年人尤其显眼,他身材魁梧、不怒自威,肩章上是醒目的绿底金松枝映着一颗五角星。来人略略环顾了两列保镖队伍,目光罩定了林沧熙和他身边的丽人。 看来此人便是迎接的贵客无疑!常芳霖还在盘算着,林沧熙已经微笑着迎上去与对方亲切地握了握手:“好久不见了邓部长,你这次来视察第一个就选到X市,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嘿,老林,我们的关系就不必那么客套了。今天你这阵势我倒是很满意,比以前那些花哨的东西顺眼多了。”邓金圣向林沧熙微笑了一下,信步走在了前头,当他的目光略过常芳霖时,才稍微停顿了几秒钟。 领导坐进了林沧熙的座驾,几个随行人员也分别搭上安排好的汽车,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离开了机场。一路上林沧熙和邓金圣聊得甚是投机,大概知道对方身份的常芳霖在副驾上暗自心惊:没想到林沧熙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军队里举足轻重的总参情报部首长都和他称兄道弟! 不过有一些地方这个女青年的估计还是有些偏差,邓金圣虽然与林沧熙关系不错,但此行首要看望的却另有其人。一番寒暄之后这位少将看了看窗外有些阴沉的夏雨前兆,冷不丁问:“不知道最近余老爷子情况怎么样了?” 林沧熙眉毛一挑,微笑答道:“余老大身体状况还可以,但是顽疾总是难以根治,现在基本上退居二线在家中疗养了。” “那我应该先去看看他才是。”邓金圣眼睛轻轻眯了一下,好像在回忆一些往事,接着又转头问道,“那你沧源的副总陈奇呢?是不是还那副硬邦邦的样子?” “陈副总?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忙着干些‘实务’呢。”林沧熙的回答滴水不漏,车上还有个对青炎会内幕知晓不深的常芳霖,他当然不会吐露太多。 邓金圣好像对沧源甚至青炎会都十分了解,听到林沧熙点到即止的回答随即心领神会,顺口问:“敢问坐在前面的那位小姐是?” “哦!回首长,我叫常芳霖,现在是沧源旗下掠影公司的公关部骨干。”听到邓金圣的问话,常芳霖赶紧回过头来,用她标志性的甜腻嗓音和迷人笑容应对。 “常小姐不是本地人吧?你的口音和林总大不一样呢!”邓金圣微笑着说,尽管常芳霖已经开始施展媚术,他的表情和眼神依然没有丝毫破绽。 “首长真不愧是情报部门的领导啊,我只说了一句话就听出来了!”常芳霖惊讶地抬手轻挡了一下嘴唇,尽管有几分做戏的样子,但不得否认她这一下动作确实风骚入骨,“我是北方人过来这里读的大学,后来因为林总厚爱给了我机会才留下来的。” “不错,你们林总是个很优秀的人才,你跟着他好好干肯定前途无量!”邓金圣用长者的语气教诲了一下,随即向林沧熙说道,“老林,我看时候还早,好不容易来一趟F省,应该先去看看余老爷子吧。” “邓部长说的对,我这就安排,如果余老大没什么问题,我们马上过去。”林沧熙答应着,微微偏过头拿出手机,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闪过一丝不满。 半个小时后,车队到达了余政平居住的豪宅,通过侍卫的层层检查后,邓金圣终于见到了那个靠在太师椅上看雨景的老人。在得知来访者身份后,余政平专门营造了一个两人单独见面的环境,地位高如林沧熙也只能在外面候着。 “余大哥,别来无恙啊!”邓金圣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到了余政平身边的茶座上,当他看清余政平的样子时,却皱紧了眉头。 “邓老弟,这几年官运亨通,都把我这老头子给忘了吧?”余政平的目光依然精神抖擞,但任谁都看得出,这几年他仿佛突然憔悴苍老了好几岁,昔日那个叱咤风云的南国黑道泰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呢? 邓金圣听出余政平言语中的少许讽刺,却没有一点不满,他只自顾自地把茶几边的烧水壶盛满泉水开始加热,才略带疑惑地问:“这几年不见,怎么余大哥你老了这么多,不是已经不问江湖事了吗?” “是不问啦,事情都交给林沧熙和陈奇去处理了,他们做的也还算不错么。”余政平好像遇到了分别多年的挚友,心情大快之下开始侃侃而谈,“而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老毛病总是纠缠着治不清楚,憔悴他几岁也是正常的。” “唉,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这几年也觉得好像老得挺快,很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了。”邓金圣唏嘘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让总参那安排一下部队里最好的医生帮你看看。” “不必了,生死有命,况且以我们青炎会的水平,什么样的好医生请不到呢?”余政平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正好加热的泉水已经沸腾,他作势要去拿,却被邓金圣抢了先。 “余大哥,虽说不该讲什么不吉利的话,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邓金圣熟练地施展起茶艺,很快便暖出一壶香气四溢的好茶,那流畅的手法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北方人。 “但说无妨吧,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这小子什么毒的话没说过?” 邓金圣轻哂一声,递上一杯香茶后说:“不知道你将来打算让谁接班呢?那林沧熙和陈奇是各有千秋,但毕竟都不是你的血脉后裔呀!要是当年你好好找个女人,现在哪里会这么尴尬呢?” “果然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不改!”余政平笑着接过茶杯,轻品了一口后说,“青炎会的生意还是需要你多多照应,至于接班人嘛,那是我们组织内部的秘密,不说也罢。” “嘿,说了半天,你还是不信任我。当年跟着混的些人我看也就陈奇比较靠得住,但是林沧熙也许更有能力让青炎会做大的。”邓金圣耸耸肩也不计较,干脆换了话题,“对了,除了你们这些混黑道的,就数方家那小子最有出息,这年纪轻轻就是华北军区副司令,咱这些曾被称为年轻有为的人都给比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他爬的那么快,牺牲恐怕也不少吧?不知道他身居高位这么多年,那毛躁脾气改了没有?”余政平放下茶杯,犹豫了片刻又问,“养尊处优的,应该也找了新女人吧?” “这倒是没有,像我这个级别的人,跟他一样没有婚配的人还真就独一个!”邓金圣低头瞟了一眼自己少将军衔的肩章,叹了口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装得一时清高,赔了半辈子幸福,以前的妻儿现在可能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了,我估计他也准备像你这样孤独终老咯!” “虽然我不跟你计较,你说话也应该注意点分寸是不?”余政平咧着嘴角笑骂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看向庭院里朦胧的雨雾,“也许是没什么感情了吧……” 第123回:潜在的威胁 同庆楼的宴会,这三年来常芳霖也没少吃过,从一个战战兢兢的小职员混到今天的地位,个中的酸甜苦辣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按林沧熙的话说,邓金圣的到来可以说是让同庆楼蓬荜生辉,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想上足了发条,里外奔走着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 原本应是几个沧源核心人物的聚会,陈奇却恰好缺席,邓金圣得知他出外办事也不便多问,毕竟黑道人物有些生意不适合放到明面上讨论,于是作陪的就只有林沧熙和常芳霖二人,外加衔接服务的李嫔。 酒足饭饱时,邓金圣把林沧熙派来的红粉军团精英全部排除在外,只留下常芳霖,让这女人心中暗喜又有机会傍上个大人物。不料邓金圣先打发了她去楼上的总统套房待命,随即便问:“老林啊,我记得你们沧源最近培养了一个形象很不错的女歌星做代言人,不知道能不能叫来让我见识见识?” 林沧熙眉头一皱,陈欣怡的资质和吸引力他是很清楚的,在接待一些达官显贵时也没少应付过这样的疑问。但是邓金圣的地位非比寻常,堪称沧源最强硬的后台,假如他真要强点了陈欣怡陪侍,恐怕这留了多年的后手就要泡汤。他眼珠一转,笑着说:“邓部长还挺关心我们嘛!她确实是我有意培养的,因为这女孩和犬子的关系不错,形象也可以,在媒体那给沧源加点戏份确是很合适。但是她现在忙着巡回演出,要过来可能需要些时间。既然首长想见,我马上叫她回来!” 林沧熙很老道地以退为进,其实已经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了邓金圣这个女孩的重要性。身为总参的高级军官,邓金圣自然马上就反应过来,干脆顺着梯子下楼,不再谈及此事。 看到他进了上楼的电梯,林沧熙迅速掏出手机联系上常芳霖,警告她绝不能在首长面前泄露任何有关陈欣怡受到照顾的信息,常芳霖也不是傻子,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和不爽,也不敢与老板对着干。 在X市逗留了两天后,邓金圣一行启程前往省会F市进行下一阶段考察。常芳霖不愧为掠影第一媚女,她的服务让总参的少将非常满意,竟然把这风尘女子假扮成情报部的随行人员一并带到了下个城市。其实经过几天的接触,林沧熙已经发现邓金圣对江河日下的余政平有些失去了信心,而陈奇不恰时候的外出也错过了争取这位首长信任的机会,青炎会在这条线上几乎只剩下林沧熙一人唱独角戏了。 以目前余政平的身体水平,青炎会易主是迟早的事,想要在即将到来的夺权大战中占得上风,站队就变得无比重要。林沧熙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加上常芳霖的推波助澜,终于博得了邓金圣的青睐,为他将来的野心提供了最大的保障。 不过,他忽略了一个潜在的威胁,一个三年前离开了华夏的人。 美国的马里兰州,汪洋集团总部大楼里。 方惜缘一身笔挺的西装,夹着公文包走出会议室,在刚刚结束的董事会例会上,他向这些集团的元老们展示自己新阶段的发展规划,取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可。经过美国的商业高等教育和几年的实际操作,这个刚刚25岁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毛头小子,虽然起步是靠着外公和其嫡系留下的基础,但这几年他凭借着自己非同一般的见识和魄力,逐渐赢得了董事会的尊重。 近一个月的连续高强度工作,终于在今天告一段落,规划书得到通过后,下一步就是将它变为现实,不过在这之前,方惜缘需要让紧绷的神经休息一下。与集团其他高层不同的是,他并不喜欢坐在由专职司机操作的专车后座,开了几年的凯迪拉克留在了祖国,现在方惜缘的座驾换成了一辆道奇,强壮硬朗的风格倒也适合他的口味。 一边注意着路上拥挤的车流,方惜缘一边接通了越洋电话,那边母亲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慈爱。听完儿子的汇报后,汪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她知道方惜缘不是那种听了称赞就会飘飘然的人,相反他更喜欢通过不懈的努力来维持自己得到的正面评价,因此恰到好处的赞美是惜少最好的前进动力。 至亲的鼓励自然重要,不过有时候年轻人更希望听到的是恋人的肯定,尽管这只是个单相思。 这个时候……华夏那边应该是晚饭时间刚结束不久吧,不知道祈儿毕业以后在家里过的还习惯吗?方惜缘和母亲的通话也没有像这样谨慎地去计算时间段,但是他也知道,这个电话打过去接通的可能性并不高。 三年间方惜缘不断尝试着让凌祈接受自己,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那段因为刚愎自用搞出来的多角恋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其实还是因为凌祈没有兴趣接受男人的感情。尽管那鼻子上碰的灰是一次又一次,方惜缘还是锲而不舍,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究竟对那个特别的女孩投入了多少真心,才会让堂堂汪洋少主这么低声下气。 红灯亮起,道奇缓缓停下来,方惜缘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其实凌祈会接电话的几率和他不接凌祈电话的几率差不多,但这个青年还是想抓住那微小的可能,和喜欢的人分享自己事业的进步。遗憾的是响铃已经超过了10声,也许这漫长的等待又要白费了…… 就在交通灯红转绿时,方惜缘突然发现车载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开始计时,同时一个有些陌生的女性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喂,哪位?” 心理准备不够充分的方惜缘愣了一下,这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发出来的声音,难道凌祈换号码了? “喂,说话?不说话我挂了。”对方发现这头一直没人吭声,有些不耐烦。 “呃,对不起,请问这是凌祈的号码吗?”方惜缘的脑海里闪过好几种可能,但最直接的求证方式就是问。 “是啊,阿祈在洗澡,我是她妈妈,你是哪位,找她有事吗?” “哦,我是凌祈的朋友,她没空就算了,晚点我再打,谢谢阿姨!”说罢方惜缘就结束了通话,他还真没做好跟凌祈妈妈对话的准备,干脆就走为上吧。 这边厢,看着那个没有显示归属地、号码格式古怪的来电记录,古舒娴满腹狐疑。就在此时身后一个甜糯的声音响起:“妈,有人打我电话?” “呐,妈不是故意要听的,这电话响了很久,号码也看不出是哪里的。”古舒娴把手机递给穿着睡裙,正在擦头发的女孩。 “没什么,一个朋友而已,晚点我再回复他。”凌祈接过手机只瞟了一眼,就知道来电人是谁了,三年间这个电话可没少打过,她只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顺口敷衍了一下。 “这是个男孩吧?他是从哪里打的电话,怎么号码这么奇怪?”古舒娴本来八卦精神就挺强,碰到女儿的事情就更不会放过了。 “国外打来的,大学同学,毕业去留学读研。”凌祈一看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她不问出个一二三来肯定不会罢休,于是很干脆地做了回答。 “哦?挺有出息的嘛!是不是上次约你出去吃饭的那个?”凡是给女儿打电话的异性,古舒娴都特别有兴趣。 在此凌祈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超强记忆力,那次元宵和方惜缘吃湘菜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她竟然还记得!其实凌祈只要稍微推理就会发现,从头到尾有到家楼下等候的青年,根本屈指可数。 “这人我很多年没联系过了,关系也就一般般,你不用瞎猜。”为了避免古舒娴进一步扯皮,凌祈想赶紧先断了她的念想。 这一回古舒娴却一反常态,没有把问题纠缠下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要告诉女儿:“这个事再说啊,刚才有个帅哥给我打电话,想请你出去吃夜宵。我看你最近也不怎么出去走动,就帮你应承下来了。” “又是谁啊?别没事帮我乱答应人!”凌祈有点无奈地把半干的头发卷进毛巾里,走向床头想找出电吹风,真不知道这个老妈心里怎么想的,这么急着推销女儿吗?多少年的毛病了! “林总的儿子,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吧?” “什么林总的儿子?”凌祈专心翻着抽屉,突然回过味来,有些诧异地说,“你是说林文枫?” 第124回:相互试探 通过古舒娴来找凌祈,效果肯定比直接约女孩要好得多,这也从侧面表现出林文枫的狡猾。凌祈对他这种小聪明有些反感,反正现在身为女性有迟到的特权,她索性放慢了动作的节奏,让林文枫多等一会作为报复。眼看约定时间已超过半小时,少女才在古舒娴的催促中不紧不慢地下楼。 嗯?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子好像晒黑了? 尽管天色昏暗,但楼下明亮的路灯还是让凌祈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由于在加拿大特种部队经受过残酷的训练,林文枫的肤色原本就没白到哪去,但现在明显已经开始向“非洲小白脸”的趋势发展,让凌祈觉得有些诧异。 三年间没有频繁地跟凌祈接触,倒不是说林文枫对这女孩失去了兴趣,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在工业区稳步推进的同时,规模相对较小的水利工程项目也进入了实质施工阶段,而林文枫就是这个项目在沧源方面的负责人。 指派儿子接手水利工程项目是林沧熙深谋远虑的结果,一方面让年轻人接受锻炼,尽早熟悉跟国内政府和其他势力打交道的套路;一方面让林文枫在凌隆面前多露脸,近距离观察拉拢凌隆的可能。 当然,主动请缨的林文枫也有自己的考虑,官家子女的择偶经常是不自由的,通过接触凌隆夫妇以后他更可以确定这一点。获得古舒娴的信任很简单,要让凌隆对自己有好感那就需要更多的表现机会了,如果这对夫妇都能收买,他们的女儿还跑得掉? 经过改造的八缸引擎加涡轮增压让锐志的行驶噪音一直挺大,黑色哑光的造型也增加了不少回头率。但坐在副驾上的凌祈却是一脸淡然,这些足以让普通女孩心动尖叫的玩意儿对她并没有多少吸引力。 少女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让林文枫的征服欲望更加强烈,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绅士的样子:“好久不见了,今天一看阿祈你比以前更漂亮也更成熟了!” 这种赞美对凌祈并没有多大作用,她的变化其实就是更加熟练地掌握了女性的打扮技巧而已。不过既然人家开了口,你不回应就显得不懂礼数了,于是她转过头轻笑道:“没什么的,马上要工作了总不能一直是个学生样吧?倒是你好像黑了好多,跑哪里晒的这么厉害了?” “哎,我还会跑哪里,当然是跑工地了。”林文枫咧咧嘴,熟练地凭借爆改锐志的性能连续完成几个超车,才继续说,“久安的水利工程刚到紧要关头,实在是走不开,不然我应该多带你出来走走才对。” 你以为你谁啊……凌祈心里迅速跳出这行字,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淑女状:“你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去负责这么个大工程,很了不起,我应该多学习才是。” “嘿,30岁了哪里算年轻啊。”林文枫笑了笑,谦虚地说,“我也没厉害到哪去,主要还是靠凌书记的大力支持。你想啊,要是没有政府前期在征地上做的大量工作,我们再能干都只能干瞪眼。而且多亏了他先前完成的自来水管改造,X市政府才会下决心搞这个项目的。” 凌祈礼节性地回复:“这是对两个市都有利的民生工程,我爸支持是应该的。” “话说毕业了准备找什么工作呢?凌书记应该会给你安排吧,女孩子选个轻松稳定的最好,不要像我这样东奔西跑的。”林文枫换了个话题,他由于最近工作忙碌一直没有去了解凌祈毕业的去向。 轻松稳定?那可不是我的追求。凌祈心想着,意味深长地说:“我已经考上公务员了,到你们那的市公安局当……警察。” “警察?”林文枫玩味地看了女孩一眼,脸上并没有她预期中可能出现的惊讶,“公务员是挺不错的,但你为什么会选警察岗位呢?辛苦又不讨好。” “哦,因为我这人正义感比较强,看不得一些黑恶势力逍遥法外。”凌祈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林文枫的侧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林文枫也注意到了凌祈的目光,女孩的意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他一点也不在意,逗趣道:“哈,那都是刑警在干的事情,而且多半是男人的活吧,女警一般都是内勤,不会上前线的。而且就算你想,我看凌书记和古行长也不答应。” 凌祈皱了皱眉头,林文枫话中的轻视之意很明显,但是她也不动气,事实上性别的变化反而是自己的优势,这个黑道少公子明显不会把她当成平等的对手。 “不过现在女警的待遇确实不错,内勤算比较轻松的,还有警#衔补贴之类,估计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到单位大家宠着还来不及,谁舍得让你冲锋陷阵啊!”林文枫见凌祈没有回话,还当自己说中了她的软肋,干脆乘胜追击。 看到对方得意的表情,凌祈确认他已经掉进了男性自大的心理陷阱里,佯作动气说:“你就这么看不起女孩子?不然咱俩练练,我爸教我的那几手放倒你肯定没问题!” “别别,我认输还不行?”凌祈少见的嗔怒样子让林文枫心中大跳,但是他并不会因此就暴露自己的身手,“像你这样文韬武略美貌三全的无敌少女,就我这一介平民哪里打得过呀!” 这小子居然不上当!凌祈轻咬了一下嘴唇,暗想自己这女孩子的卖萌挑逗之术看来还远未学到位呢…… 谈话间锐志已经减慢了速度,同时亮起转向灯,看来林文枫并不打算长途跋涉去X市赶夜场,虽然在他无所谓超速的情况下这辆跑车只需要15分钟就能飞过两市之间的高速公路。 “这边应该是市区最繁华的小吃街了吧,你看想吃点什么?如果不喜欢这种档次我再找个别的。”开下主干道以后路况开始变得复杂,林文枫一边小心地踩着油门一边问道。 “看不出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会喜欢来这种市井的地方?我觉得这挺好的,随便找家麻辣烫吧。”凌祈随口应着,同时好奇地环顾着周围,以前读中学时晚自修后这里是“他”和三五兄弟经常光顾的地方,但是重生到这个平行世界还是第一次来。 林文枫点点头,径直开到小吃街专属的停车场,然后领着女孩找到一家生意还不错的麻辣烫店:“这家是口碑比较好的店了,想吃什么尽管点吧。” 凌祈也不客气,端着小塑料筐熟练地往里头夹食材,和一般女孩不同的是,经常保持锻炼的她根本不在乎夜宵对身材产生影响,相反足够的热量摄入反而会让身体更加强壮。 很快两盆热腾腾的麻辣烫上了桌,林文枫也不急着动筷,他眼含笑意地看着凌祈说:“对了,汪洋的方惜缘跟你关系不是挺好吗,他最近怎么样?” 这小子总算要进入正题了么?凌祈闻言放下了盛着热汤的勺子,抬起头说:“他不是出国去了,那么远联系也困难,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哦?他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跑国外去呢?”林文枫虽然早知道原因,但是还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那是人家的自由吧,我也管不着呀。”凌祈很谨慎地把握着说话的尺度,毕竟在林文枫面前她和方惜缘的关系不能透露太多,但也不能装作毫无关联的样子。 “没有惜少在身边帮忙,很多事情不好做吧?不过有凌书记在,应该问题也不大。”林文枫轻轻吸了一下两腮的肌肉,微笑着说。其实这已经是非常明目张胆的挑衅了,摆明了告诉凌祈我知道你和方惜缘的合作关系,但是我无所谓。 凌祈的聪明才智当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说实话以她现在的水平和势力,加上方惜缘远在美国,如果没有汪凝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和青炎会对抗。当然她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行为,现在一切的行动都以保护家人为目的。 “我不是那种只会靠父母帮忙的官小姐,只有自己争取到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女孩不再看林文枫,低头专心对付麻辣烫去了。 林文枫勾起嘴角,赞赏地说:“也对,你爸爸妈妈工作很忙,也不应该没事就打扰他们。像你这样独立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好好努力吧!不过凡事也要量力而行,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来找我。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哪能呢,你工作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吧?”凌祈轻咂了下嘴唇,好像在回味热汤的辛香,“下周参加体能测试和心理测试,加上体检,上班至少也是9月份的事情了。” “9月份……”林文枫想了想,提了个建议,“9月份水利工程最困难的施工阶段也过去了,如果你上班应该就住到X市去了吧!正好那时X市赛车协会有个活动,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你不是挺喜欢跑车么?” 这家伙居然还记得?凌祈印象自己只在陈欣怡去参加掠影面试的时候提过一次,当时还是想套出那部玛莎拉蒂的线索,现在林文枫居然主动提出让她参与赛车圈子的事情,真是有恃无恐么? 第125回:宏伟蓝图 回到豪宅的时间已是晚上11点,把锐志扔进车库以后,林文枫踌躇满志地走进客厅。晚上和凌祈的夜宵让他坚定了征服这个女孩的决心,想到有一天那个冷若冰霜的少女被他这个仇家搂在怀里,却迫于形势不敢反抗,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真是无与伦比…… 然而客厅沙发上一个带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的身影把林文枫所有的意淫全部驱散了,如果有回家向来都早睡的林沧熙今天一反常态,让林文枫预感一定是有事发生。 “去哪儿溜达了?”林沧熙头也没抬,那口气就像和自己年少不懂事的儿子说话一般。就算林文枫已是而立之年,就算他身手了得阴狠狡诈,在父亲的眼中也始终是个孩子。 “水利工程那边今天完成了最关键的环节,我找了几个兄弟聚一聚。”林文枫故作轻松地把手里的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轻松地让后背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林沧熙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把报纸换了一面:“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的口味还能这么接近国内的百姓啊?麻辣烫味道如何?” 他……怎么知道的?林文枫的笑容僵住了,明显今晚的动向父亲了解得一清二楚。既然行踪暴露,林文枫索性放下包袱心平气和地交流:“看不出爸的耳目遍布两个城市呢?晚上从凌祈身上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正好跟你汇报一下。” “阿枫,你对这小女孩的心思我理解,如果不是敌对的立场,我还会支持你把她搞到手。”见儿子也不在遮遮掩掩,林沧熙收起了装模作样的报纸,语重心长地说,“但是我几年前就跟你说过,她背后的势力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要动她必须等到时机成熟。” “放心,我暂时不会采取那些手段的。这种女人要让她无法反抗地臣服,才有成就感!”林文枫的脸上又挂起了标志性的邪魅笑容。 林沧熙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这种想法是对的,接下去的局面估计你也会很快取得这样的机会。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在做项目期间接触凌隆时,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这个嘛,虽然每次凌隆都没什么架子,但我看得出他不是我们能收买的人。这家伙太食古不化,又油盐不进,我尝试暗示过几次都被他拒绝了。如果贸然采取太猛烈的财色手段进攻,恐怕会适得其反。”林文枫顺手拿起茶几上果盘中的一把水果刀,连着刀鞘把玩着,小刀不断变换着角度,显示出掌控之人出色入微的平衡和力量控制水平。 林沧熙认同地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说:“如果他不这么自命清高,我们攻陷久安的计划就简单多了。你说同样是部队出身,他怎么就和纪明洲、邓金圣差这么多呢?” “爸你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吧?”林文枫意味深长地笑着,把小刀在凌空换到了另一只手上,“Z市军分区老政委教出来的人,基本上脾气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伴着不屑的冷笑,林沧熙盯着地砖上的花纹说:“是啊,正因为都是凌墨扬的嫡系,他和赵三林肯定会走到一起。全市的主要官员我都结交了个遍,偏偏这个一把手死活不给面子,他们两人的信息共享以后,对沧源始终是个威胁。” 看到父亲熟悉的冷酷表情,林文枫微微变色道:“怎么,难道你想把他们两个都端了?凌隆也许有可能,要干掉赵三林这个级别的人太难了吧!” “要处理掉赵三林基本不可能,只能通过收买周围的人逐渐架空他。至于凌隆嘛,我会最后再试探一次,如果他执迷不悟,新一届的省委常委会时间也就再半年多,我们等不起了。”林沧熙活动了一下手指,骨节中的压缩空气被挤压而出,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把他的表情衬得更加阴狠。 “省委常委会?”林文枫眯着眼睛思考片刻,马上明白的父亲的用意,随即脸上冰冷起来,“爸你难道就一定要为黄云心铺路么?那个臭女人跑去市农业局当个局长已经不错了,这才两年多就要再抬举她吗?” “儿子啊,我知道你对爸爸的做法不满意,毕竟你妈妈辛苦了那么多年却没来得及享福。不过我还是要明确告诉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这种逢场作戏的事情。另外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了?你别自己玩女人玩得开心,却总要管着我的事!”林沧熙知道儿子对自己的情妇怨念颇深,故软硬兼施地劝说。 知道无法说服父亲,林文枫把小刀顺手拍在茶几上,失望地说:“行吧,你的事儿我也管不了,但我还是不理解,就算久安经常有我们的项目可以敛财,你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推一个傀儡县长上去吧,值得吗?” “你在X市呆的时间太短,有些情况不理解也是正常。”林沧熙靠回沙发,平静地解释道,“别看中心区和外江区发展迅猛,但是它们的瓶颈也早就出现了,那就是地域面积。X市人口超过800万,最发达的这两个区至少占了一半以上的人口,那就已经和隔壁Z市的总人口持平了。但是两个区的面积加起来连Z市的五分一都不到,你觉得X市想要更进一步该怎么办?” “……对外扩张,发展新城区。”林文枫慢慢冷静下来,顺着父亲指引的思路开始推理。 “没错,但是X市其他几个县的条件和久安比起来是有差距的,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区位距离,久安都有巨大的优势。我看这么发展下去,两个城市的一体化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久安肯定成为新的中心,不早点控制在手里怎么行!”随着心中宏伟蓝图的逐渐揭秘,林沧熙眯着的眼睛里藏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原来如此……”林文枫恍然大悟,但又想到了新的疑点,“不过为了一个仅仅是‘可能’的趋势,就投入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不是你的风格吧?久安是不是还有其他吸引你的地方呢?” 儿子的推断让林沧熙十分欣慰,他带着赞赏的笑容说:“久安县除了一片大好的发展前景外,有些现成的东西也很有价值。比如他们那蕴藏量在整个华南可以排进前三的铁矿,还有几个乡镇的人有吸毒的传统,对我们都很有利。” “吸毒?”林文枫诧异起来,“这生意不是陈奇在搞的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人做嫁衣?” “陈奇的生意为什么不能支持?况且他不可能永远把着这些东西不放!毒品这玩意儿是把双刃剑,如果用得好,不怕将来的久安政府不求我们。比如你先暗中散播一些,然后再用一些针对性的特效药来保证戒毒的效果,我们就能两头赚了。”说话间林沧熙的笑容越来越盛,好像那些大把的钞票已经是囊中之物。 父亲脑袋里这些邪恶的智慧让林文枫暗自心惊,他理了理思路,抓住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你刚才说陈奇不可能永远把着毒品生意不放是什么意思?这是余老大亲自交付给他的,这一干就是20年的买卖哪能说放就放呢?” “嘿,余老大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呢?”林沧熙意味深长的笑了。 这笑容纵是身经百战的林文枫也看得心里发毛,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睿智又有野心,但没想到竟然达到了野心滔天的地步,让人禁不住有些不安。良久,缓过神的林文枫才继续问道:“你以前和我说过,余老大三年前千方百计想收买方惜缘的原因是要培养接班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方惜缘回不回来都难说,看来我们和陈奇迟早要硬碰硬了。” 林沧熙皱着眉回忆了一下说:“我只知道余老大和方惜缘的妈,也就是汪凝那个女强人是老相识,具体的关系打探不到。不过和陈奇的这一仗我早就在准备了,现在邓金圣的态度已经逐步软化,我们占了优势。” “OK,这个事情还早了点,我也暂时不多问了,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早就看陈奇不爽了。”林文枫捏了捏拳头,和陈奇的几次会面,对方那种轻视的态度让他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另外如果凌隆最后还是不觉悟,你打算怎么扳倒他?汪洋那边的内应会配合我们吗?如果责任不推到那边去,别说我不好搞定凌祈那小妞,赵三林那里就很麻烦。” 林沧熙很有信心地说:“我看得出那个人还在犹豫,但是已经开始动摇了。我们只需要再加把劲就可以让他成为盟友,到时候汪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器重的人中会有叛徒吧!如果赵三林和汪洋较上劲,我们就可以坐收更多的渔利了。” “爸,我知道你厉害,不知道你还能厉害到这程度,今天我是心服口服了……”林文枫低着头说道,今晚的一席话让他看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差距,看来阅历这东西真是了不得。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成就!”林沧熙用力地拍上儿子的肩膀,“另外那小姑娘不是考进了X市公安局么?你那在学校里安插的眼线估计也用不上了吧,需不需要我帮你安排安排,反正公安这地方不缺临时工的坑。” “这倒是可以一试,那小子水平可比不上凌祈,就业困难多了。他爹已经被我们收买,现在要是再给他也安排个工作,估计能对我们更加死心塌地吧!万一方惜缘哪天回来了,这人也可以做成埋在他身边的地雷。”林文枫眯起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那就这么定了,北渡港口那里正好又要进一批货,啥情况都要麻烦于向前也说不过去嘛,就交给他管委会主任去处理吧。”林沧熙笑着站起身,为谈话划上了句号。 第126回:不能掌握的命运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汇报完毕。” 简羽捷的上半身坐得笔挺,长达四年的观测记录和亲身经历,虽然有汇报材料,但简述也花了近一个小时。 坐在他对面的中央特派员年龄不到四十岁,挂着两杠两星的肩章,始终埋头在厚厚的记录里。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简羽捷歉意地一笑,示意他可以喝点水放松一下。 莫天河则一直表情严肃地坐在旁边,所有的汇报材料他都亲自审核过,在仔细对应了仪器的记录以后,方能确保每个数据都真实可靠。 良久,特派员终于合上了记录本,把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提了提:“按你们的记录,这个女孩子的穿越灵魂身份已经确信无疑了,但是根据012的汇报,她好像很适应我们的世界?” “没错,估计她原本的世界和我们差不太多,甚至还有不少人和事情都是一样的。”简羽捷放下茶杯答道。 “现在魂体的同步率已经和正常人无异,并且魂能强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来灵魂真的可以融合,看来那些活佛转世之类的事情都可以科学地解释了。”特派员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激动,飞快地把一些讨论内容录入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里。 简羽捷看对方兴奋的样子,估摸着特派员的心情应该不错,于是趁着机会问:“长官,有件事我想问一下。邓部长这次下来视察,为什么会先选择X市而不是到省会这里来接触省军区领导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特派员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罩定了简羽捷的眼睛,不愧是从事中央特事任务的老手,他的警惕性非常高。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不方便透露就算了。”简羽捷的笑容十分温暖,语气也没有一丝慌乱。 特派员的表情缓和下来,平静地说:“也没什么,邓部长虽然名义上是我的首长,实际上我和他并没有隶属关系。情报部一段时间就需要到各省进行视察这是惯例,这次他先去X市是因为要去看望几个老朋友而已。” “是沧源集团的林总吗?”简羽捷突然冒出一句,莫天河听了面色微变。 特派员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没错,他们本来关系就挺好,不过我的回答也到此为止。012同志你要记住,我们特事机构的工作人员是严禁牵扯到普通社会纠纷的。” “明白!”简羽捷干脆地应承道。 “对了莫主任,根据012同志的说法,这个叫凌祈的女孩无论在见识、技能还是处事手段上都与同龄同阶层的女孩有很大不同是吧?”特派员见简羽捷应得爽快也不再追究,转身向莫天河说,“我希望你们能创造机会把她带到这里来进行技术询问,搞清楚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年龄、出身和职业。” 莫天河皱了皱眉说:“长官说的我会尽量去实现,但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做得太急,否则容易违反纪律。” “我知道这个凌祈的背景有涉及到我们部队的老干部,原则上是不能采取强制手段的。不过人要学会变通,只要不是强行缉捕,其他的方式可以考虑。”特派员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明白了,我们会去注意这样的机会!”莫天河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力道十足,让特派员非常满意。 送走了中央下来的钦差大臣,莫天河又把简羽捷召回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劝道:“012,我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了,这个女孩身边的事情只能由她自己去处理,我们不应该插手的。今天你问邓部长的去向,是怀疑他和青炎会有瓜葛吧?” “既然主任都知道,我当然不能狡辩了。”简羽捷憨厚地笑了笑,“但是跟凌祈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关心她一下也是正常嘛。” 莫天河知道这年轻人的想法,无奈地摇摇头:“莫说邓部长身居高位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就算他真有跟那些黑恶势力勾结,也是归军事法庭处理。我可不希望我最赞赏的徒弟因为违纪也被送去审判,所以你以后的言行一定要谨慎!” “是,我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简羽捷站直身体来了个标准的立正。 “好了,特派员都回去了,你也去准备一下,明天到上青去执行新任务吧。如果我们真有机会把这女孩请过来,我会马上叫你回来处理的。”莫天河也站起身来,拍了拍简羽捷的肩膀。 “主任,你可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对她采取过激的强制手段!” “行,我答应你,快去准备吧!” —————————————————————————————————— 白德胜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窝心。 近三十年的工作生涯里,他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老实人,这个恢复高考时俞南的第一批化学系毕业生,总带着些文化人的酸腐和傲气。但是在行政机关里混,太过老实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前途,白德胜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在最高级别达到正厅的X市海关,他从未结婚就进队伍到现在儿子都二十多岁,竟然还是个小小的正科级主任科员。结发妻子徐梅虽然也在海关工作,但丝毫没有享受到丈夫的关系,堂堂省银行学校的大专毕业生竟然在统计学会里一干就是二十年的临时工…… 这对夫妻的收入来源不多,日子过得扣扣索索,儿子白宇听说做了个富家少爷的小弟,好的不学却学了个戴耳钉摆酷,着实让二老头疼了好几年。好在这孩子迷途知返,加上天资聪慧,竟然通过一个学期的努力冲上了俞南这样的重点大学,给白家结结实实长了一次脸。 可惜好景不长,那富家少爷丢下小弟们去了国外,白宇不知是没了靠山心慌意乱还是怎么滴,大学里的成绩一路走低,眼看注定了毕业就失业的命运。白德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就他一个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公职人员,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就在这时候,翻转的时运就跟彗星一样砸得这个老实人找不着北。好像关长大人突然想起了这个几十年如一日从事办公室杂务的老同志,不但把他老婆的编制问题给解决了,还把他本人提拔为副处级,任命在一个实权极大的岗位上:北渡港管委会主任。 这个港口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相比路途遥远的外江区港口和金洋堆场可以省下大量的运输成本。一些小宗货物如果想直接走中心区,北渡港就是不二选择。这年头只要有实权,甭管官职大小,很多灰色利益就会接踵而至,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大家都懂。 在于向前的介绍下,白德胜认识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沧源集团的林董。很快白德胜发现自己被拉上了贼船,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林沧熙大方地赠予一车一房之后,白德胜已经没有了退路。 说了这么多,白德胜最近窝心的原因早已不是什么接受贿赂的负罪感,而是即将摆平的任务:8600吨的进口食用油。 这个事情往明里说其实是沧源趁火打劫的买卖,在X市里除了沧源和汪洋两大国贸巨头外,还是有一些小公司在夹缝里寻生存的,黄明亮的聚流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原本担任国企经理的黄明亮自己也不算干净,聚流公司的成立上就有些问题,但是好歹可以跑单赚钱,他丢给亲信去打理就行。 就在这一次8600吨食用油的生意上,亲信出了岔子,东南亚那边合同一定,公司高层马上跑回帝都申请批文。结果不知是何原因拖延了,直到东南亚卖方发货,批文依然迟迟不到。这一来只要食用油一入关,就会因为无证到货被海关查封,以他的关系想要收买于向前无论能力还是时间都来不及。 走投无路之下黄明亮想到了沧源,业内大家对这个走私老手都敬佩有加,相比之下汪洋那样正派的企业就要高冷了几分。谁知道林沧熙一听知道黄明亮无路可退,竟然狮子大开口要求货物利润三七分账,大头尽归沧源所有!黄明亮无奈只能认栽,成交好歹还有三成回本,不然一被查封那就血本无归了! 于是兜兜转转,这8600吨的食用油入关问题便来到了北渡港,来到了白德胜面前。 粗略计算下来,这批货的价格至少在6000万以上,让其非法入关以后偷逃的税款,足够让白德胜在监狱里呆上下半辈子了。做,只要林沧熙和于向前不倒,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做,先前获得的东西都会化为乌有,搞不好得罪了这些黑道的老大,自己全家人的生命安全都不会有保障…… 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林沧熙一个电话终于让白德胜下了决心:事成之后,50万好处费!为了全家人暂时的幸福平安,白德胜咬咬牙在不归路上又迈出了一步。 而他的儿子,耳钉同学,正忙着准备市公安局协警的面试,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白家的命运,已经不在他们自己掌握中了。 第127回:走私联盟 当载着8600吨进口食用油的几艘中型货轮缓缓进港时,白德胜的心脏已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和前面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玩的是一笔大买卖,他这样的老实人第一次有了玩儿命的感觉。 事已至此,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后悔了,白德胜只能咬咬牙按照林沧熙的指示开始下一步行动。所有的船只抛锚后,采用报船不报货的手段,从锚地就开始进行卸货,同时于向前早就安排了他的心腹、海关船管处处长带人装模作样地进行卸货监督。 近万吨的食用油虽然以暗度陈仓的方式入了关,但想要迅速分发销售出去根本不现实。对此林沧熙早有准备,重金买通了附近的油库的老板,租借了两个堪比摩天大楼的巨型油罐用于八成的货品储存,剩余两成则直接送上了销往外地的货车。 直到最后一辆油车绝尘而去,这8600吨私油的非法入关宣告结束,白德胜按着狂跳的胸口回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的衬衫背后已经浸透了冷汗。思前想后,他对林沧熙的看法逐渐从畏惧变成了佩服,果然是有大魄力大智慧的人才能在干出这种巨案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胆小…… 同庆楼的庆功宴上,主座上的林沧熙满面的春风得意。外江港已在掌握,还有金洋堆场助阵;现在北渡这道关卡被打通之后,意味着整个X市的海运走私货物入关门路都已被沧源垄断,这次食用油的生意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坐在林沧熙右边尊座上的于向前同样是眉开眼笑,单这一次生意他就能获利数百万,除了沧源的黑道走私之外,汪洋和其他小国贸企业的白道生意依然需要他拍板。简单的说,整个F省的港口吞吐量有超过七成在X市,而于向前已经成为了这方面黑白通吃的人物,只要不倒台,财源就会像钱塘潮一般滚滚而来。 黄明亮则心里有些复杂,这一次的生意原本眼看就要鸡飞蛋打,突然林沧熙横空出世扭转了局面,却又掳走了七成的收益,黄明亮和他的聚流公司第一次感到自己在X市是多么的渺小。这一次捡回的三成利润让他意识到,林沧熙和于向前的官商勾结已经成定局,如果自己一定要在这个行当里分一杯羹,投靠沧源是最好的选择。 剩下的几个于向前的手下,以船管处处长为首,各个眉开眼笑。原本就和于向前蛇鼠一窝的他们,在老大的带领下,从这次生意中或多或少都分到了好处,贪欲这种可怕的东西就像浇到人身上的汽油,只需要一点利益的火星就可以燃起熊熊烈火,最终把人彻底吞噬烧成飞灰。 唯独白德胜在聚会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比那些同庆楼的常客,这个奢华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从前清苦的生活让白德胜一下子很难适应这么高档次的享受,处处都感到拘谨,再加上刚犯下大事带来的心理压力,那些燕鲍参翅他吃起来都味同嚼蜡。 眼观六路的林沧熙很快注意到了白德胜的异常,他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路易十三说:“白主任,这次事情能办成,你才应该居首功,我敬你一杯!” 白德胜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愣愣地放下筷子,发现林沧熙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赶紧诚惶诚恐地拿起旁边一直没碰过的酒杯,情急之下甚至还洒出了少许。 “不要紧张,白主任,有钱大家一起赚,有事大家也会一起扛!你看你有于关长这么好的领导,还怕什么呢?这次你的表现非常出色,答应你的好处绝对不会少,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啊!”林沧熙表面上一点也不计较白德胜的失态,反而一直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听到“好处”二字,白德胜心中一跳,对于他这种老实巴交的公职人员,确实太需要钱了。一家三口挤在一套不过60平方左右、上个世纪90年代房改房分配的老旧房子里确实不是个事儿,可这栋海关旧家属楼地处偏僻,要指望旧城改造拆迁补偿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眼看儿子就要工作,接下来的谈恋爱、娶妻生子哪个不要钱,靠那些死工资恐怕这辈子都不用指望了! 想到这里白德胜心里的负罪感突然消失了,口齿也变得清楚起来:“非常谢谢林董的帮助,有你和于关长的提携我才有今天,白某肯定不会忘记!” “可以嘛,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你儿子要是不喜欢当警察我就把他安排到沧源去,待遇肯定不会低!”对方的变化林沧熙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慢慢被拉拢过来了,也许只需要再补上临门一脚,他就会死心塌地为主子服务。 “不用不用,我那儿子应该让他自己去接受锻炼,哪里敢再麻烦林董呢?”白德胜嘴上说得客气,其实心里也不傻,跟这些黑道分子合作就像在危崖上走钢丝,他哪里敢把儿子再赔进去当人质? “很好,我就欣赏你们这些文化人的气度!这杯干了!”林沧熙赞赏地拍了拍白德胜的肩膀,把手中半杯洋酒一饮而尽。而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北渡港管委会主任基本就没什么应酬的经验,喝下半杯路易十三以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利索了。 林沧熙回到座位,向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比了个手势,很快得到消息的李嫔走了进来,凑近林沧熙身边听了几句耳语,迅速离开了包间。 于向前把全程都看在眼里,对同庆楼早就轻车熟路的他一下就知道林沧熙想干什么了。像白德胜这种胆小、传统又老实的人,只要握住他的把柄,不愁他敢背叛,如果他没有把柄,那么就创造一个。 很快在李嫔的带领下,一队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齐齐向在座的宾客施了个礼。白德胜哪有见过这种场面,一直到怀中多了份温香软玉才回过神来,他紧张地说不出一句话,用眼神向周围的同僚求助,却发现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漂亮女子,敢情这才是晚上应酬的主菜呀! 给这老实人陪酒的姑娘是林沧熙专门挑选过的,外表清纯骨子里却荡得很,原本酒量就不好的白德胜被那半杯洋酒的后劲昏了头,在女子的劝酒下越喝越多,很快便醉得不分天南地北。次日醒来时发现自己与昨天的陪酒女赤身露体地相拥而眠,昨夜发生了什么实在不言而喻。 与妻子感情向来稳固的白德胜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林沧熙却早预见了他的反应,一边开导一边暗示,如果他不好好合作,就把他昨晚的丑态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白德胜至此彻底臣服,甘心做沧源的走狗了。 经过这次成功的食用油走私,林沧熙不仅彻底收服了白德胜,还吸引了以黄明亮为首的一众小公司来投。虽然相比沧源规模要小很多,但聚流公司有一个最吸引林沧熙的地方,就是它从东南亚进口食用油、工业植物油和橡胶等物品的门路。原本东南亚的市场多由陈奇打理,主要是毒品原料和植物油走私业务,现在多了聚流的人脉,既压缩了对手的业务,又增加自己的筹码,何乐而不为? 而见识过沧源熟练的走私套路和可怕的关系网后,黄明亮坚定了和林沧熙合作的决心。几个小公司就像尾随着雄狮的鬣狗群,虽然只能在草原之王享用猎物之后分到些残羹,但伙食终究是有保障的。 很快林沧熙与他们达成了长期合作的协议,主要由聚流公司负责与国外签订食用油、工业油和橡胶的进口合同,借以沧源为首的一众公司担保申请远期信用证,运输船舶入境时再以其他小公司的名义办理入境手续,同时赎回提单。待于向前和他的手下打通个中关节之后,大宗货经外江港至金洋堆场卸货,小宗货由白德胜负责在北渡港锚地卸货,统一以报船不报货的方式瞒天过海,最终都汇入油库长期租借给沧源使用的巨型油罐里。 至于入关以后的私油如何处理,那对每个搞过这种“跨国贸易”的人都再熟悉不过了:申请货运单后用假发票在国内消化、然后通过洗钱把所得利益合法化,最终三七开,沧源拿走大头,剩下的小公司们按劳分配。 明面上看哪怕是出力最多的聚流公司也只能在三成的剩余里分上一点,但有了沧源和X市海关腐化队伍的撑腰,黄明亮在签合同时底气十足,胃口越来越大。相比从前财力有限时合同规模较小,正规进口后还有经受高额关税的压制,再加上正常价格销售产生的成本,回笼资金后算算利润反而不如现在傍着沧源的大腿。而且林沧熙深谙用人之道,在获得七成利润后也不忘抽出一些零头作为那些合作对象中高管人员的个人奖励,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这庞大的走私事业做贡献。 至此,由沧源牵头、海关扶持,几个小公司负责货源门路的走私联盟正式形成,他们就像一群可怕的寄生虫,盘踞在X市的港口上,贪婪地吸食着国家的血液,填充着他们无边无际的欲壑…… 对于这样的东西,就需要浩然正气来彻底肃清! 第128回:再会汪凝 穿着修身短袖运动服的女孩双手叉腰,沿着跑道慢步往前走着,同时缓缓放慢呼吸的节奏。柔顺的长发被扎成富有动感的高位马尾,随着身体起伏的节奏轻轻在脑后晃动着,把皮肤细腻的后颈衬得更加洁白。 “2分23秒52!” 测试的考官大声念出秒表上的数字,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曲线玲珑的背影,凌祈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疲劳的迹象,反而非常专业地在调整自己的状态,证明她刚才的800米跑根本未尽全力。 “哇,这是个好苗子啊!”另一个看起来像是考官助手的年轻人小声说,“这妹子明显收着跑了还达到二级运动员的水平,要是让她去抓女性嫌疑人,估计没几个跑得掉了。” “嘿,这倒是真的,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厉害的女孩了,你再看看她其他的成绩:立定跳远两米37,10米乘4往返跑10秒6,仰卧起坐一分钟58下……我很奇怪她居然不是专门搞体育的?!” “这次不是本来就找法律和刑侦专业的么,哪里能碰到体育生啊。” “行了,先不讨论,她过来了。” 几句话的时间,凌祈已经从中长跑的兴奋状态中脱离出来,她一边背起装着随身物品的小型运动包,一边上前询问:“两位考官,我的成绩可以吗?” “3号考生,你的成绩非常出色,全部优秀通过。”主考官一改平日严肃的样子,微笑着向她祝贺,毕竟碰到这样体能和外形俱优的少女,不应该吝啬自己的夸奖。 “谢谢考官,那我就先撤了?”凌祈回了一个阳光的笑容,在得到允许后离开了测试场地。 经过多年持之以恒的锻炼,她原本就有排球基础的身体已经变得更加健美,在力量、速度、耐力、敏捷和柔韧性上都和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小腹上隐约可见的腹肌和人鱼线就是最好的证明。当然凌祈不是为了练肌肉线条,她也不指望这个女儿身能恢复到当年肌肉结实的样子,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相当满意了。 心理测试已经过关,今天的体能测试成绩也相当优秀,凌祈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虽然面试还在三天以后,但就凭她前世留下的面试经验,加上甩第二名超过10分的笔试分差,根本没有失手的可能。想到准备多年的警察梦终于要实现,女孩的心情一下愉悦起来。 一阵不同于U608的铃声响起,凌祈收回了搜索的士的目光,从包里掏出一台小巧的白色爱疯4。原本她对手机的要求并不高,但是好不容易回到了智能手机普及的年代,不搞一台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个在国内刚刚发售不到两个月的机型,就是凌隆给女儿公考成绩优秀的奖励。 “是凌小姐吗?我是汪总的司机,你现在是否有空,汪总想和你见个面。”一个沉着有力的声音传来,凌祈略微睁大了眼睛。这几年因为方惜缘的交代,汪凝对她一直都关照有加,不过几次见面都在接近晚餐的时间,在刚近中午的时刻就发来邀请还是头一遭。 “呃,我刚完成公务员的体测,想回酒店先换套衣服,汪总如果不急的话可否等我一会?” “没问题,公务员体测是不是在体育中心这边?我就停在中心的南门对面,可以直接送你去酒店,凌小姐就不用打车了。” 南门对面?凌祈回过头瞟了一眼出口上的标志,汪凝的那部奥迪A8应该就在马路另一边,难道这司机是个先知么…… 回到酒店后,凌祈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凉,开始收拾行李。由于体测需要充分的休息,而且安排在工作日,因此凌祈提前一天到X市订了房间。三天后的面试已是周末,凌隆可以安排司机全程接送,便不再需要预定住处。但女孩在翻找见汪凝的衣服时犯了难,这一次纯属突然袭击,她只在行李箱里准备了两套休闲服,把不入流的热裤排除以后,只剩下了一种可选项…… 这一次奥迪A8并没有开到汪家的豪宅,而是径直开进了汪洋集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相比造型飞扬跋扈的沧源大厦,汪洋所在的写字楼要低调许多,不过外墙的全深色玻璃设计让她现代感很强,颇有HK中银大厦的气质。 走出电梯,凌祈看到周围来去的男女都清一色正装,低头瞄了一眼身上的装备,顿时觉得尴尬起来。前头领路的司机倒没有这种想法,只带女孩进了董事长办公室,便乖巧告退。 一身月白色的女式正装套裙,衬托出汪凝稳重的女强人气质,然而她抬头看清凌祈的打扮时,先是惊讶了半秒,然后就挂上了打趣的笑容:“小凌,第一次看你穿这么可爱,年轻人就该这样有活力才对嘛!” 可爱?凌祈感到头上飘过一只乌鸦,但是她今天的打扮的确和成熟淑女什么的沾不上边:全套蓝白色调的网球衫和网球裙,加上一双同款卡帕运动鞋和运动包,基本把以前塑造的什么知性淑女印象毁得差不多了…… 与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时不同,凌祈现在已经能熟练自觉地掌握穿短裙的各项行为举止注意事项。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优雅地向侧方并拢,双手自然垂放在大腿上,上半身借助腰力挺拔起来,活脱脱一副参加面试的姿态。 看到女孩竭力想挽回成熟形象的样子,汪凝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凌祈今天这身打扮把运动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副好身段是假不了的。汪凝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儿子真能把这个外形姣好、坚毅睿智的女孩追到手,那也是件美事。 “听说,你考上了市公安局刑警队,今天去参加体能测试了?”双方既然都已坐定,汪凝便不再考虑其他,打开了话匣子。 “对,我早上刚过了体能测试,没来得及准备像样的衣服,让汪总见笑了。”凌祈第一时间为自己的打扮做了解释,除了应酬之外,也许只有和汪凝见面的时候她会这样关注自己的外形,毕竟对方是合作对象,不能让她认为自己太过幼稚。 汪凝闻言笑意更弄,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说:“不会不会,听阿缘说你本来就是个运动天才,这样的打扮其实才更接近你原本的气质吧!不过有件事情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会想去当警察?” 凌祈轻咬了一下嘴唇,坚定地说:“汪总其实应该猜得到,青炎会现在势头正劲,如果我一点能力都没有,谈何保护自己的家庭?” “说的很好!”汪凝赞赏地点点头,沉吟片刻说,“公安系统里面我也认识不少人,既然小凌你想当一个惩恶扬善的人民警察,我就交代一下相熟的老同志好好带带你。” “非常感谢汪总的关心,这三年多亏了你的照顾,我应该找个时间登门好好感谢才是。”几年接触下来,汪凝教导和帮助女孩都铭记于心,这样一个良师益友的确应该尊敬。 “行啊,等你哪天要来记得提前一周告诉我,我把阿缘也叫回来,正好他完成了新项目,可以放一段时间的长假。你们好像已经大半年没见了吧?”汪凝意味深长地说,由于美国总公司的业务繁忙,方惜缘虽然心系凌祈,也只能在每年圣诞节的长假期间才能赶回来。然而少女每次的反应都是不冷不热,只是碍于汪凝的面子不得不见她儿子一面罢了,让方惜缘每次都只能败兴而归。 “……好的,汪总客气了。”听到方惜缘的消息凌祈的心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丝波澜,毕竟当年那家伙干下的蠢事太难抹平。可是也不能否认,在凌祈心中这个人总有些与众不同,偏偏她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 汪凝的心思何其细腻,敏锐地捕捉到了凌祈在言语和表情上的些微不自然,儿子对她的感情当母亲的自然是明白,每次见面时方惜缘受到的冷漠待遇汪凝也清楚,但是看这少女的表现,儿子并不是毫无机会的,他还需要更多的相处时间。 “阿缘以前身边总有个走得很近的兄弟叫白宇,不知道你认识吗?”儿女情长的事情要等到男主角回来才有戏唱,汪凝暂时撇开了那些想法,专注到下一个话题。 凌祈有些诧异地说:“你说的是耳钉吧?我认识,但是惜少出国以后他就很少和我接触,也不知道毕业去了哪里。汪总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是这样,白宇毕业也和你一样去考公务员,可惜落第了。他现在由父母托关系也进了市公安局当协警,可能你去上班就会碰面了。” “那还可以啊,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白宇的父母都在海关,前段时间他爸爸还被于向前提拔到北渡港当管委会主任了,看来他们和于向前的关系不错。”汪凝慢慢收起了笑容,言语中有些旁敲侧击的意味。 凌祈的脑袋转得很快,马上联想起当时耳钉被抓后幸存时她对方惜缘讲的推断,看来有些线索即将捏成一条完整的链条了。 第129:计策 看到女孩思考片刻后豁然开朗的眼神,汪凝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当时小马被人攻击后重伤的事情吧?” “……!?”凌祈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知道汪凝是自己探查到了风声,还是从方惜缘那听到的消息,在信息还不完全的情况下,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汪凝看着少女若有所思的表情,微笑道:“我知道你顾及阿缘的面子不想说太多,但是放心吧,这件事虽然我早就知道,但阿缘出国前也主动交代过了。” “我才不是顾及他的面子呢!”听到这样的暧昧言论,凌祈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下,她不知道汪凝这是不是欲擒故纵之计,只能耐心地听进去。 办公室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凌祈的自言自语汪凝听到了大概,心想这孩子分明对我儿子有些在意了,却一定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性子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呢!但是撮合这两个年轻人的时机还不成熟,先讲正事要紧! “我知道你们追查过凶手,但是因为对手反侦察能力太强而失败了,还赔上了两条人命对不?不过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林沧熙的儿子做的?”讲到正题后汪凝的面色慢慢变得严肃了。 凌祈闻言已经确定汪凝一定是从惜少那里得到的信息,毕竟她对林文枫的怀疑只和方惜缘一个人说过。搞清局势后女孩也不再顾忌什么,认真地答道:“因为打伤小马的人只留下了一个线索,就是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GT。这款车这几年才慢慢流行起来,当时国内并没有几辆。而林文枫的座驾只是一部改装的丰田锐志,和他的身份有些不搭。”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汪凝有些疑问,但是目光里依然含着期待。 凌祈嘴角微微翘起:“汪总莫急,我一开始只觉得他可能是个喜欢玩改车的公子哥,但是有一次在云鼎湖旁边喝咖啡时,他无意中透露自己其实更喜欢开量产的高级跑车。” “你的意思是林文枫也许可以把他拥有一辆玛莎拉蒂的事情给隐藏起来了?这些线索说起来还是有些牵强,不过以你严谨的思维,应该还有其他证据吧?”汪凝说到一半,正好赶上秘书送饮料进来。女主人拿到的自然是经典的柠檬红,凌祈面前却是一杯浮着少许冰块的可乐…… “这……”凌祈愣愣地看着那杯还冒着气泡的焦糖色饮料,心想在这种场合喝可乐会不会太奇怪啊? “阿缘告诉我这是你思考问题时最喜欢喝的,跟他一个爱好。虽然夏天很热不过我还是建议,女孩子少喝这么冰的东西,对你身体不好哦~”汪凝拿起茶杯的托底瓷盘,一边用小勺轻巧地搅动着红茶里的柠檬片,一边微笑着说,“他一直在我面前夸你聪明懂事,今天可要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对不?” 方惜缘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他妈妈讲,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凌祈尴尬地抿了抿嘴唇,还是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这个时候要是还为了形象而拒绝就太做作了。在冰凉的汽水刺激下,女孩的精神一爽,思路也更清晰起来。 “汪总不笑话我这小习惯就好!推断林文枫为嫌疑人不单单是他拥有玛莎拉蒂的可能,还有他出国留学的经历。小马是因为他女朋友阿苹被凶手下了迷药才出手的,那个迷药经过‘屏风’的林老板鉴定是来自加拿大,而林文枫的留学地点也是加拿大。” 汪凝若有所思地说:“这倒是很巧,不过加拿大的面积比华夏还大,上头留学的华人也不在少数,仅凭这个巧合还很难确定吧?最重要的是,林文枫有可能拥有重伤小马的身手吗?根据白宇的说法,那两个死掉的人也是被嫌疑人空手击杀的。” “没错,当时我也有推测过,这样的水平应该受过专业的训练,结合嫌疑人表现出的反侦察能力,他肯定是特种兵或者是侦察兵出身。”凌祈预料到汪凝会有此一问,一点点解释出现的疑问,“林文枫曾经告诉我,他18岁就去了加拿大,前后呆了9年,取得过两个本科学位。但是我发现,他后面说自己获得过金融学硕士是在说谎,也就是说从上完高中到完成本科学业,至少还有4年的空白期他不能解释去向。我怀疑这段时间他就是在加拿大的军队接受训练,顺道拿到了那些恶心的药。” “这么说来确实有道理,但是还缺了一些决定性的信息,需要我的帮助吗?”汪凝心念极快,马上想到凌祈若要进一步追寻真相肯定要汪洋的支持,毕竟她不能从当官的老爹那里求助这些旁门外道。 “汪总真是英明!现在我们只要试出林文枫真有厉害的身手,基本上这些推理就都说得通了!不过如果他真是当时追查失败的凶手,那唯一幸存的白宇就……”凌祈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音节没有说出下文,她知道自己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不应该多议论人家儿子的心腹兄弟。 “我知道白宇背叛阿缘的可能性很大。只要证实林文枫是那个凶手,后头林沧熙提拔白宇的父亲,又把他放进你所在的公安局就都可以理解了。”汪凝把茶杯放回桌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凌祈,“这个孩子我会监视好他,但是你想用什么方法试出林文枫的本事?” “9月份林文枫约我去参加一个赛车协会的活动,我很好奇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竟然敢让我去接触他开跑车的事情。如果汪总你可以安排一些人去搅局,也许这就是试出林文枫身手的最好机会。”说完凌祈认真关注着汪凝的反应,这个安排只有她出手才有可能实现。 “……这个计策还不错,但是小凌,你一个女孩子跟他接触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如果林文枫真是那个敢对女孩用迷药的家伙,跟他单独相处是很危险的。”汪凝沉吟片刻,除了认同凌祈的计策外对她的安全也表示担忧,毕竟是自己儿子看上的人,可不能被坏人糟蹋了。 “我会注意的,我想就算他真有这种龌龊想法,林沧熙也不会同意吧,和我家撕破脸对他们在久安发展没有好处。”凌祈淡然答道,她也有自信的理由。 女孩的勇气和果敢让汪凝暗自点头:“是吧,但是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阿缘特地交代过我要照顾好你,我可不能让他失望了。” “我……其实不用的,这不是给汪总添麻烦了。”汪凝言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凌祈有些尴尬地避过对方的目光,心跳却莫名地加快了。 难道自己真的会在乎方惜缘的想法吗? 第130回:伤心大小姐 8月如火,哪怕夜幕已经降临,空气中依然浮着让人心烦的燥热。白领学生们往往三五成群找个大排档,冰镇啤酒就着田螺烧烤打发掉无所事事的夏夜;有钱又会玩的年轻人则左拥右抱地在灯红酒绿的夜店里厮混,试图从本来衣服就少得可怜的陪酒女身上再找出点乐子来。 嚣夜,一个谐音容易让人想起食物的酒吧,在夜生活丰富的圈子里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和市区另一头的明华路上那家“屏风”并称X市两大美酒夜店,以供给高档酒水和特调饮料而出名,很多只闻其名的花式调酒在这两个地方都可以找到,当然价格上也相当刺激。 除了全面特别的酒水外,常在圈里混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两家店的来头不小,如果没点关系最好不要在里头闹事,否则不小心惹到什么大人物,恐怕就只能祈祷120的急救车能开得快一点。 一个留着张扬发型的少女坐在环形沙发的中间,静静地看着前方舞池里炫目的闪灯和扭动的人群。她的左右是几个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有些看似情侣的人旁若无人地搂抱着,男方甚至还隐蔽地对怀中的女孩上下其手。 “欢姐,怎么最近你的心情一直都很差的样子,今天好不容易大家凑齐了出来玩,别再板着个脸啦!”一个染着酒红色短发的女孩挽起少女的手臂,轻轻蹭了两下。 少女转过头瞄了一眼酒红色头发的女孩,耸耸肩说:“我没什么事,你们玩儿嘛!这地方大家也不是常来,反正随便吃喝用,都算我身上。” “哎,小丹你这不谈恋爱的不知道,人家欢姐在想她远在天边的如意郎君呢,我们来啊就是应该让欢姐觉得不孤单对吧!没男人还有兄弟,怕啥!”一个搂着女朋友正亲昵的青年明显喝得有点多,粗着嗓子半喊着。 原本表情只是有些失落的少女面色一冷,抬手揪住那青年的韩版小领带,一下把人拽到了跟前:“包子,你今天是喝上了太兴奋是吧?敢说话又说不到位,挠得我心痒痒你说这怎么办?” 被称作包子的青年被这么一拉扯顿时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惹毛了大姐头,顿时不住地求饶。他的女朋友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少女面前半跪下来说:“欢姐您别动怒,他只是喝多了才乱说话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呀!” 刚刚还在灯红酒绿里沉醉的一众人逐渐反应过来,全部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坐正了身体,但没人出言相劝,只静静地看这大姐头想要怎么惩罚说错话的小弟。 “他哪里是喝多了,我刚才不是说,这小子敢说话又说不到位吗,明显就是喝得不够!”少女把小领带在手上又绕了一圈,不冷不热地说,“我记得你酒量应该挺好吧,我早说了晚上酒钱都算我这儿,用不着给我省钱!小丹,叫服务员再送俩果盘来,多来点我喜欢的芭乐和酸梅粉!另外叫酒保马上准备四杯深水炸弹,让你们都见识见识包子的好酒量!” 小丹闻言禁不住一哆嗦,三步并作两步往吧台跑去。就算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她也知道这深水炸弹的意思,那是凶猛的伏特加混啤酒呀,普通酒量的人喝上一杯就差不多了,能连干三杯那绝对是海量,这回一下叫了四杯,看来酒后失言的包子同志要倒大霉了。 周围的青年男女少说也有近十个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来说情,大家都知道大姐头于晓欢贵为市海关关长千金,背后还有个沧源林总的干爹做靠山,一般人哪里惹得起!平时于晓欢对手下这些马仔都不错,出手也豪爽,但若是不小心触了她的霉头,不死也要脱层皮。 包子今天就是犯了大忌,自从方惜缘出国后,于晓欢和凌祈、金雁翎的感情之争就被强行终止了。她总算看清自己在惜少心中的地位根本不值一提,只能无奈放弃,可是她的强势性格和可怕背景实在有够吓人,上个星期终于又让一个对象落荒而逃了…… 若是单纯的失恋,于晓欢也不会这么锱铢必较地虐待手下。糟就糟在大小姐家里后院起火,让她的心里又塞满了怨气。于向前自从与前妻,也就是于晓欢的生身母亲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娶,但是背地里女人可没少玩过。当女儿的本来就老大个不爽,生生被于向前用大把的零花钱给压下去了。可是如果听到即将多一个人来和自己争宠,那就不是钱能摆平的了! 这几年于向前的新宠无疑就是那个不过比于晓欢大了五岁的周希,在林沧熙一手安排下,周希牢牢地把住了关长大人的心,甚至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到了合适的月份经过B超观察,八成确定是个男婴,这让于向前乐开了花,对周希更是宠爱有加,连对自己的亲女儿也越发冷落了。得知周希肚皮争气,林沧熙也是喜上眉梢,迅速在HK的尖沙咀安排了一套滨海小别墅供周希养胎,还专门雇佣了专业的保姆和营养师确保这个孩子万无一失。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借着父亲的关系经常出入同庆楼享受的于晓欢,在半个月前终于从红粉军团的妹子们口中听到了些风声,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大小姐来说,听到可能有个私生的“弟弟”来争宠那可是晴天霹雳!她愤怒地向林沧熙和于向前分别求证,最终确定了这个自己无法反对的消息…… 可恶,那个贱女人真以为生个野种就能进我于家的门了?看我到时不整死你和那小畜生!于晓欢回想起这个不快的事情,气得咬牙切齿,正好四份深水炸弹已经由服务员送来,给了她一个出气的地方。 “是我帮你弄还是你自己动手?”于晓欢把放着八个杯子的酒盘往包子面前一推,冷冷的看着他的双眼。 “对……对不起,欢姐,我还是自己来吧!”包子哆嗦了一下,看着两排酒杯咽了下口水,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偶尔也混夜店的他早就听说过深水炸弹的厉害,自己的酒量肯定受不了。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如果喝不完还不知道那大小姐要搞出什么更厉害的招儿来。 咕咚一声,第一个盛着伏特加的子弹杯已经坠进了装有啤酒的一口杯中,包子把心一横,迅速把混合好的深水炸弹一口干掉。还没品清楚杯口那些装饰边上的白色晶体是糖还是盐,他就已经感到胃里开始翻腾起来。 “挺不错嘛,嚣夜的酒质量肯定没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尽管喝就是了!”看到包子有些勉强的表情,于晓欢冷笑一声,又捏起一个子弹杯丢进啤酒杯里,丝毫不给小弟任何喘息的机会。 第二杯下肚,威力巨大的混合酒已经开始灼烧,包子的脸色逐渐泛白,意识也有些模糊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深水炸弹的后劲远未到来,这青年还有大把的苦头要吃呢! 看到包子有些可怕的面色,小丹有点坐不住了,她犹豫再三,壮着胆子在于晓欢身边耳语道:“欢姐,这酒看起来真的很厉害,您给他些教训是对的,可也要小心别弄出人命呀,酒精中毒真的会死人的!” “酒精中毒?还没到那个程度!”于晓欢冷哼一声,顺手配好了最后两杯混酒,“不过我还是很仁慈的,看来包子你的酒量有点让人失望啊!这样吧,剩下这两杯你跟你媳妇儿一人一杯,这事儿就过去了怎么样?” 包子虽然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意识还没彻底模糊,他挣扎着按住身边的女朋友,对于晓欢说:“欢姐,今天是……是我自己不懂事,跟我女朋友没关系,我喝就是了,您可千万……千万别为难她!” “不,你再喝这么多会受不了的!就这么一小杯我肯定能行!”包子的女朋友在一直的担惊受怕中终于鼓起了勇气,用力挣脱了男朋友因为醉酒而颤抖的双手,抄起一杯倒进嘴里,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两个人为了保护对方而做出的努力于晓欢都看在眼里,她的表情突然失落起来,叹了口气说:“行了,你们俩喝掉三杯差不多了啊,这玩意儿很贵,便宜不能都给你们占了!” 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于晓欢端起最后一杯深水炸弹一饮而尽。 “你们几个,把他们送到医院去解酒,要是搞出什么问题我饶不了你们!”以于晓欢的酒量这一杯差不多可以让她到八分醉,但是酒精渗入血液还需要一些时间,趁着意识还清醒,她迅速跟小弟下了命令。 于是一半人拖着两个大醉的年轻人出了酒吧,留下三四个陪着这个酒入愁肠心情失落的大姐头。于晓欢趴在桌上,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不让人看见她现在如断线珠链般的泪水。 突然一阵节奏感十足的摇滚乐响起,酒吧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看来是有受欢迎的乐队登场了。于晓欢咬了一下嘴唇,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后抬起头来,看到舞池那头的表演台上,一支五人乐队正在卖力地演出。 似曾相识的主唱青年,还有他那略有颓废苍凉气质的声线,紧紧吸引了于晓欢的注意,也让她的泪水又一次流淌起来……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 陪我两败俱伤 一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明白 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第131回:荼毒 嚣夜后台的豪华包间里,几个美艳的舞女正在场中间肆意扭动着她们如柳的腰肢,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淫靡。几个黑西装加墨镜的保镖守在门外,把这一室的春色紧紧护在那扇木门后。 两个盛着白兰地的高脚杯轻碰了一下,待到酒液都顺着线条优美的杯壁滑进嘴里,其中一人才开口道:“陈哥,你拿来的这批货质量确实不同凡响,几个老客户都赞不绝口啊!看来将军那边是彻底学了乖,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啦!” “今年我们主动提价了20%,他还敢不拿出品质最好的那批原料?”陈奇冷笑一声,眼里有些轻蔑,“那些南洋的蛮子以前总自视甚高,自从几年前断了其他客源,他就只能把我们供起来,否则就要喝西北风了!” “对啊对啊,当年跟您出生入死的景象仿佛还在昨天!说实话,跟那些拿枪打天下的日子比起来,这开店还真是没意思!可惜我现在已经算半个废人,没办法再跟随您左右了,太遗憾了!”说话的人脖子上有些不规则的斑块,显然是火药灼伤后留下的印记,他的右边袖子下空空荡荡的,只有左手还稳如泰山地拿着已经喝干的高脚杯。 陈奇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说:“小波,把你留在这地方当个酒吧老板确实是委屈了,但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永远记得这条命是你给我救下来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嚣夜的独臂老板名叫刘波,曾是陈奇的得力副手,一手双枪耍得神出鬼没。四年前那次与缅甸毒枭“将军”的生死较量中,虽然最后以陈奇的胜利告终,但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为了掩护老大突围,刘波的右手被步枪的子弹撕成了碎片,好在抢救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代价就是那手双持枪技永远消失了。 对于为救自己而永久残废的过命兄弟,陈奇向来不会吝啬,在他向余政平力荐之后,退出前线的刘波当上了嚣夜的老板,负责青炎会在X市地下的毒品销售生意。 因为有青炎会两大巨头的撑腰,各方客户都要卖他几分薄面。在这个城市,只要与毒品沾边的人都知道陈奇和刘波的名字,有时候后者甚至更加耳熟能详,随之而来的生意和金钱也是数不胜数。在嚣夜内部也有隐蔽的毒品销售链条,除了海#洛因、冰#毒和大麻这些传统玩意儿,名字造型五花八门的新式毒品成为了荼毒年轻人的又一种可怕武器。 随着话题的深入,刘波屏退了包厢里的闲杂人等,只留下他和陈奇二人。在谈到前段时间组织的走向时,刘波惋惜地说:“陈哥,你上次出去的不是时候啊,邓金圣这大佛的来访被林沧熙抢了先,真是可惜!” 陈奇冷哼一声:“我看余老大的身体支持不了几年了,到时候邓金圣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很难说会不会再支持我们。”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不能放弃拉拢他的机会啊,而且我看林沧熙这老狐狸这几年动作一直很大,他的野心已经非常明显了。”刘波明显对林沧熙那边擅长耍阴谋的作风有些反感,坚定地站在老大哥这边。 “拉拢当然还是会拉拢,邓金圣和我也算老相识了,他也知道林沧熙这个诡计多端的人不是那种能长久合作的对象,到时就看我们谁能取得胜利,谁就会得到他的支持。”陈奇的面不改色地说,刘波却分明感觉到他的眼里有种可怕的东西在发酵。 沉吟片刻,陈奇继续说道:“小波,我问你,如果我和林沧熙真要决个高下的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陈哥你这边!”刘波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如果我的对手是余老大呢?” 刘波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搞不好就要丢掉性命。陈奇的反心已起,今天还有恃无恐地透露给他,兄弟固然可以同甘共苦,但是以陈奇的为人,如果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恐怕什么手足情谊都没有用。 看到刘波有些犹豫,陈奇的眼睛眯了眯,笑着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吧?没关系,我不勉强你。” “不,陈哥,虽然余老大对你我都有知遇之恩,但你才是我真正过命的兄弟!如果有一天你们真要势不两立,我一定誓死追随你!”刘波咬咬牙,一把用仅存的左手抓住了陈奇的手臂,坚定地说道。 “很好,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陈奇也抬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赞赏地点点头。 此时,门外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得到允许后一名保镖探进半个身子说:“刘老板,你有个叫阿德的小弟求见。” “让他进来吧。”刘波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了一向淡然的表情。陈奇则舒适地靠在沙发里,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阿德进来看到陈奇的第一眼就像触电了一般,赶忙恭敬地问安,同时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四年前反了惜少之后,他本以为可以跟着陈奇飞黄腾达,可是自身资质平平,也没有掌握汪洋和方惜缘特别宝贵的信息,因此发展潜力有限。被陈奇扔在嚣夜里跟随刘波一锻炼就是三年多,此时骤然看见昔日可怕的黑道高手再次出现,阿德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好了,陈哥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废话,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刘波看到陈奇对阿德完全无所谓的表情,知道在他心中这个年轻人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阿德咽了咽口水说:“是这样,有个小妞在大厅那闹事,说非要见新来的乐队主唱。本来这不用打扰两位,但是她的身份有点特殊,是海关关长于向前的女儿于晓欢。” 陈奇的嘴角勾起轻蔑的弧线,但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小波,这小女孩很有意思,林沧熙还当了她干爹呢!不然你把她叫过来咱们认识认识,顺便那个什么新来的主唱也叫来。” 既然大哥发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阿德一溜烟奔向大厅开始按吩咐办事。不多时,包厢里先进来了一个穿着休闲短袖衬衫和牛仔,头发梳得相当帅气的青年。 “他就是你这新招的主唱?长得不错嘛,难怪人家于大小姐会看上他。”陈奇空闲的时候偶尔也混过夜店,基本的慢摇酒吧规矩还是懂一些的,看到这个年轻的主唱顿时来了些兴趣。 “招这些年轻人的事都是交给去年进来的一个小经理去做的,我自己倒是很少去关注。”刘波笑了笑,转向那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儿来的?” 那青年倒也不怯场,向在座的两人鞠了一躬,落落大方地说:“刘老板好,这位老板好!我叫曹望,俞南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是刘可心经理招进来的。” 俞南大学法学院?陈奇眉毛一挑,没想到今晚这一行还有意外收获!但是他暂时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信息,只是略微点头示意,并不答话。 刘波倒没闲着,转过头对陈奇小声说:“他说的那个刘可心就是我去年招的小经理,还是同庆楼那边的公关领队陈欣怡小姐介绍的。我本来也就想看在林沧熙的面子上让她当个跟班,没想到这孩子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就让领班破格让她当个人事小经理试试了。” 同庆楼公关领队陈欣怡?陈奇脑海里略过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孩样貌,这女子可是林沧熙手下的红人,现在除了公关领队的身份外俨然是沧源的形象代言人了。尽管心中有些波动,他表面依然不露声色地说:“小波啊,你这样总是招些关系户不好吧?” “哎,陈哥批评的是,不过我们总是需要一些年轻人来扩大‘生意’嘛,这几个人的家庭背景都大概了解了一下,‘很适合’帮我们做买卖。”刘波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跟陈奇讲起了黑话,不明就里的曹望只能默默站着看两个人聊天。 “我挺好奇,你一个读法律的没事儿为什么要来着唱歌呢?”陈奇对刘波的黑话只报以轻轻一笑,第一次开口问话。 老板的贵客突然抛出了问题,曹望精神一振,赶忙回答道:“我认为自己的就业不应该让所学的专业束缚住,而且玩音乐是我的兴趣所在,我觉得我可以把它做得更好!” 性格张扬,追求自我表现,倒是个可利用的苗子,不过还需要打磨。陈奇和刘波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和自己想法一致的念头。 在陈奇的示意下,刘波心领神会,继续问话:“那你评价一下把你招进来的那个刘可心,她又是什么来头?” “刘学姐也是俞南的毕业生,比我高一届,以前当过学生会的文娱部部长,很会挖掘搞艺术的人才。而且她非常擅长做生意,也很会发展人脉。”曹望直觉上认为两个老板对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感兴趣,回答问题也特别积极。 刘波还想继续再问点事情,门外传来了一些骚动,短短十几秒后,包厢的门被一把推开,喷着酒气的于晓欢闯了进来。 第132回:新的开始 如果不是早有交代,就凭于晓欢走路都踉跄的样儿,还有她身边几个小混混,根本不可能通过刘波布置的保镖防线。可是已经被深水炸弹的后劲熏得找不着北的于大小姐可想不到这些,晚上本来就心情烦闷的她现在仗着酒劲发起疯来,倒和一直的对头凌祈有八分相似。 放过了老大交代的人物,不代表她的手下也有这样的特权。于晓欢的小弟们在大姐头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以后,马上就被嚣夜的保安以最快的速度制住,然后用简单实用的塑料搭扣绑住了手脚,跟当年被抓去异国他乡的黑奴一般并排丢在走廊边听候发落。平时趾高气扬欺负平民百姓的混混,在真正的黑帮打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窜进高级包厢的于晓欢轻微摇晃着,眯着有些模糊的视线左右扫视,马上锁定了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主唱,然后便死死拉住人家的胳膊不松手,嚷嚷着要再听一遍刚才触动心弦的《私奔》,完全无视了包间里其他人的存在。 神智清醒的曹望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但碍于两个大人物在不远处盯着,他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能尴尬地任由喝醉的少女在身边撒泼。其实曹望早就认出了这个大学时在隔壁班的女同学,但并不清楚她的出身。不过这青年的脑子转得很快,外头的保镖他不是没见识过,这个醉妞能突破重重阻碍冲进来,必定是得到了老板的首肯,没一定身份哪能呢? 刘波带着轻蔑的微笑,欣赏了一会于大小姐的猴戏,终于开口说:“小曹啊,人家既然喜欢你的歌,你就给她再来一次吧!” “这……难道在这唱吗?不合适吧?我怕打扰了二位老板……”曹望尴尬地躲闪着于晓欢的拉扯,对刘波的要求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当然不是说在这里。”刘波看了一眼陈奇,长久合作养成的默契让他从眼神里就能读出对方的想法,“晚上你就不用回住处了,我在这安排一个让你专门给她唱歌的房间,你可要仔细照顾好人家,那是市海关关长的千金!” 曹望心中大跳,没想到同窗四年的同学居然还是个显赫的官二代!平民家庭出身的他并不是一个特别趋炎附势的人,但假如真能傍上个高官之后,以后可真是少努力好几十年,值得一试! 心中激动归激动,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曹望试探地问:“刘老板,难道就我跟她两个人?” 刘波眼睛一瞪,音量提高的几度:“怎么,不乐意吗?你要不行我就换别人,反正今晚上于小姐在我们这喝醉了,我们就有义务照顾好她!” “不不不,我这就去,谢谢刘老板看得起我!”曹望点头哈腰地回答着,扶着于晓欢准备退出包间。 “嘿,好帅哥……你总算要给我再唱一首了吗?”随着伏特加混啤酒的后劲逐渐加强,于晓欢的力气在打闹中也慢慢被抽空了,她醉眼迷离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模糊的脸,聚起一个凄凉的微笑,曹望心里立时跳漏了一拍。 如果他有目击过凌祈和方惜缘的那个吻,这个青年就会发现,于晓欢的笑容和凌祈当时是一样的。 一种……仿佛在长久的失落中终于找到了慰藉,自欺欺人的笑容。 女孩的力气仿佛被酒精抽干了,软软地伏在曹望的怀里,像一块烫手的山芋让他手足无措。一年多前和程珺分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女性如此亲密地接触,抱着的还是个大学时目空一切的刁蛮大小姐,真是不可思议! 当曹望抱着意识朦胧的于晓欢出了包厢门,平时跟着大姐头混的小弟们齐刷刷用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盯着二人,以为这小子想趁人之危对于晓欢不利。但是被限制了自由的他们根本有心无力,只能破口大骂以壮声势,挨了保镖们几下重拳之后,干脆连声儿都没了。 这刘老板是打算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希望这个官小姐第二天醒来别弄死我……曹望忐忑地想着,跟着服务员的引导走向楼上安排好的房间。 “陈哥,这个年轻人确实是可以利用的那种人,但是如果于关长那知道我们私留他女儿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来?”看到那对青年男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刘波熟练地单手给陈奇点上一根玉溪,他知道老大哥对香烟的要求是熟悉的味道而不是高级的档次。 陈奇满意地吐了一口烟雾,似笑非笑地说:“于向前去海关总署那汇报工作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这个女儿他向来不怎么管,只要不搞出什么酒醉失身的情况就没问题。我看那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没这个胆量,就先让他在于大小姐面前混个眼熟吧。” 刘波眨巴了一下那双绿豆眼,疑惑地说:“然后呢?于向前跟林沧熙的关系可是铁打的,难道您想从这女孩下手去分裂他们?” “说分裂还早了点,这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计划而已。你这里有不少俞南出来的学生吧,除了这小子还有那个小经理,帮我看看他们跟久安县长的女儿凌祈有没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呢!”说话间陈奇已经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摩擦了两下,按灭了最后一丝火星。 —————————————————————————————————— 关于女儿考录X市公安局的事情,凌隆基本上还是满意的,当个轻松稳定的内勤还有不错的待遇,多少女孩求都求不来。但是凌祈可不这么想,她一心想要回到刑警队重新拿起枪,这样一来父女间的想法就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要离开成长的城市到另一个地方谋生,那可不是去外地读大学可以比的,为了让宝贝女儿能有最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凌隆夫妻二人可是煞费苦心。他们丝毫不管凌祈提出独自处理相关事务的要求,提前在市公安局附近一处六成新的小区里帮女儿租好了一套公寓,那待遇可比当年男儿身的凌麒独自闯荡要好多了。 原本就有不错的驾驶技术,再考一次驾照当然也是手到擒来,就是父母亲配的那辆浅蓝色的两厢高尔夫让凌祈有点郁闷。在她看来,这款车无论是造型还是颜色都实在太娘了…… 房、车都搞定后,剩下的就是打通一些人际关系,让女儿在单位中能更受照顾一些。这方面凌隆就比较在行了,有他父亲的老部下、在X市身居高位的赵三林在,哪怕和公安局长不熟也不成问题,一次聚餐就可以搞定。 在X市公安局这样正厅级的部门里,正处级官员子女的背景本来并不算什么,但是有了赵三林的安排就不一样了。在这个消息传播极快的时代,局里上下几个内勤部门很快都知道了会有个市委书记交代过的新人要来,于是在所有环节都处理清楚以后,凌祈顶着县太爷千金的光环降临了。 不得不说,市公安里好久没有这等姿色的警花了,特别是凌祈那曲线玲珑的修长身段配上英姿飒爽的警察制服,足以吸引大部分年轻雄性单身狗的目光,当然也会招来一些女警的嫉妒。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大家才发现,这个女孩一点没有官二代的架子,为人随和热情不说,工作的积极性和效率更是高的吓人,一点也不像个刚刚迈出校园的小鲜肉,那悟性倒像个工作了多年的老手。 最让大家惊讶的还在后面,表面上娇滴滴的凌祈一到训练场上仿佛换了个人,出色的身体素质和熟练的招式让人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军校出身,等到她的射击成绩出来以后更坚定了大家的猜测。 “15米手枪站姿全部10环?”一个有些发福中年警官坐在沙发上,面上有些诧异。他的手上一份文件,记载的正是这次局机关新录取人员的训练成绩。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官浅尝了一口清茶,笑着说:“是啊李副,挺有意思吧?这个小凌好像对枪械非常熟悉,拆装弹匣动作非常快,击发速度甚至比那几个老油条都快!要不是女孩子天生腕力不足,她的连发成绩恐怕能赶上特警队的。” “嘿哟,老林你牛皮吹大了吧?”李副把材料往身边的空位一放,端起茶壶续满了对方的杯子,“这孩子不是上次赵书记交代过的人吗,成绩考的不错,不知道工作态度怎么样?” 老林笑得意味深长:“我一开始也以为小凌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以前领导交代的那几个临时工不都这样么?这回我是真看走眼了,她不但吃苦耐劳工作能力强,还有相当了不起的战斗素质!你说这娃儿真的是从985重点出来的法律系学生么,我看俞南那边的国防生也不过如此吧?” 李副耸耸肩不置可否:“谁知道呢,如果真是好苗子就可惜她是个女孩,领导特别吩咐过别让她去出外勤,担心有危险。” “哈哈哈这你就多虑了!”老林洪亮大笑起来,抬手比划了一下说,“这孩子要是出外勤,我看那些小贼才会有危险!对了,最近特警队那边不是在找拍片的模特么,我看就让她去吧!” 李副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说:“也行,不让出外勤,就让她在特警队那边发挥一下作用,不是说这孩子长得也漂亮嘛,陈队那儿肯定满意!” 第133回:拍摄 新招的年轻人里有个很会玩枪的小姑娘,这并不足为奇,但是听到凌祈射击测试的成绩以后,特警队的几个大老爷们有点不相信了,那水平甚至连一般的刑警都比不过,这妞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过李副和老林神乎其神的吹嘘以后,特警队长陈宇峰也是半信半疑,不过让女警担任拍摄模特的建议倒是让他连连点头。局里政委已经交代过几次,今年的宣传片要搞出创新做出特色来,这个所谓的“创新特色”简直让陈宇峰挠破了头。作为一个枪林弹雨走出来的老特警,让他上阵攻坚那绝对不在话下,可是现在让他摆弄这种假大空的东西,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最后经过多方面商议,政委和李副局长牵头,特警队配合,拍摄任务就这么展开了。 “这里就是李副的办公室,你进去吧。”领路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后生警察,年龄看起来不比凌祈大上几岁,他在门上轻敲了几下,得到回应后拧开了把手。 “谢谢了。”凌祈深呼吸一口气,迈着平稳的步伐走了进去,留下背后那个年轻人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有些发愣。 分管刑侦的李越圣副局长算是老相识了,当年在特警队服役的时候凌祈就见过他好几次,所以也没有新人咋见领导时的紧张。但是她看清沙发上坐的另一个人时,顿时心里就砰砰直跳,那不是当年一手培养了自己的陈队吗! 女孩激动的目光让陈宇峰感到有些奇怪,这应该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怎么她好像早就见过自己一样?不过这时候还是应该由领导先开口,看看这个新人的意向如何。 李越圣带着慈祥的微笑说:“你就是政治部那边新来的小凌吧?果然和凌书记长得很像!我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李越圣,这位是我们的特警队长陈宇峰。” 话音刚落,站在对面的少女立刻挺直了身板站成立正姿势,同时比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李副局长好!陈队好!请指示!” 陈宇峰心中一动,这个女孩的反应和他常年教导的特警队员们如出一辙,让人不禁多了些好感。这么多年招录的新人里,身上军警气质如此强的人还是头一个,居然还是个女的!陈宇峰心头一热,不再把凌祈当做娇滴滴的女娃儿,也迅速起身回了个礼。 “哎哎,我说,现在不是在训练场上,你们放松点啊,先坐下。”看到二人突然如此严肃,生性洒脱的李越圣有些哭笑不得,赶紧让两人先挨上沙发,才进入今天的主题,“是这样,局里每两年会拍摄一次有关特警队的宣传片,用来提升公安队伍的形象。今年想拍个以女特警的主题,我们看小凌你的条件非常合适,不知道你本人意见如何?” 关于当模特的事情,一开始凌祈是想拒绝的…… 作为特警队曾经的一员,凌祈当年也是看了市局对特警相关的宣传造势才坚定了自己入伍的决心。但是特警队原则上不招收女性,这次宣传片却偏偏需要女警参加,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其他城市那些有形无神的“女特警”形像。 “可是……特警队不是不会招女性成员吗?”凌祈的目光略过陈宇峰,试探地问道。 李越圣摆摆手说:“这不要紧,我们只需要你当模特就行,不是真的把你招进特警队。到时候相关的技术动作陈队会亲自指导你,只要摆出需要的姿势就行了。” 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啊?凌祈的心头略过一丝失望,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从重生为女的那天起特警队的大门就永远关上了,但真正听到领导确认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对啊,以前我们都是用自己的队员去拍,看久了观众也会腻的,这次如果换个女特警的形象,肯定会有非常好的效果!”陈宇峰也跟着怂恿,本来他并不擅长搞这些形象工程,但是政委那头有令,只能硬着头皮上。 两大领导看似商量,实则一齐施压,本来就想帮老领导办点事情的凌祈自然就应承了下来,结果一到拍摄开始,她才知道这玩意儿和想象中的偏差还挺大…… 久违的特警装备在面前一字排开,凌祈的心中别提有多兴奋了,她轻轻抚摸着95式泛着暗哑光泽的金属枪身,昔日的豪情壮志又填满了胸口。旁边跟拍的化妆师满脸怪异地看着女孩饿狼看见鲜肉般的眼神,心中暗想这个表面娇俏的美女怎么一副爱枪如痴的德性? 由于没有女性的特警#服装,凌祈只能用小号的男性制服代替,好在她拥有比一般女孩更强壮高挑的身材,制服倒也没显得特别肥大笨拙,唯一不合身的腰部也通过勒紧的皮带和夹在外套背后的定位夹搞定了。 拍摄现场就在特警队的训练基地,一群彪悍的小伙子们排着队列在进行绕场跑步热身,每个人的余光却止不住地往拍摄组这里瞅,传说中的“女特警”要出场了,瞄一瞄总不违反纪律吧? 凌祈羡慕地看着特警队的家伙们慢慢跑远,回头却发现片场多了个同样一身英姿打扮的女警,精干的高马尾和约在165的身高,看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那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对方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新人,信步走上前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就是政治部新来的凌祈吧?我叫陆琳萱,前段时间由F市公安局调过来的。” 省会F市的公安局?凌祈眼前一亮,终于想起了一段往事,早在凌祈重生前还未加入公安队伍时,就曾经看过一则省公安厅的“女特警”新闻,其中的主角就是眼前这个女子,没想到时空变幻,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她。 想起归想起,在这个不同的世界,人家的经历根本不能用原来记忆中的历史去推断,凌祈当然不会泄露什么口风,只是很淡定地回复:“是的,我就是凌祈,不知道陆姐你在哪个部门,今天怎么也来拍这个的?” 陆琳萱开朗一笑,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哦,我在办公室,就在你们楼上,今天是李副和陈队叫我来的,说当个模特摆拍一下造型,为特警队招录加油。” 果然……八成是被那两个老狐狸给蒙了!凌祈听到“摆拍造型”的说法,顿时对今天的拍摄起了疑心,看来大部分的“女特警”宣传都是忽悠人的吧! 她的预感在之后的拍摄中果然得到了验证,在摄影师不停地引导下,凌祈和陆琳萱两人俨然就是对特警姐妹花,端着枪械摆出各种英姿飒爽的样子,营造出一份“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气势。当握住85式狙击步枪的握把时,凌祈再也忍不住在心里剧烈吐槽起来: 这以前除了狙击手谁也不给摸的宝贝,现在竟然随随便便就给俩女娃娃拿出来当道具使,真是岂有此理! 经过半天的紧张拍摄,各种“冲锋陷阵”、“枪林弹雨”的场景总算完成了,除了必要的姿势和布景,其他诸如硝烟火焰之类的特效就交给专业的后期制作团队去处理了。凌祈无论是端枪突击还是拿刀刺杀的动作都非常到位,让围观的特警队员们非常诧异。因为她专业的表现,底片预览的效果相当不错,让陈宇峰赞不绝口。 相比之下陆琳萱的水平就差了不只一点半点,她一副完全没有摸过枪的样子,只能在陈宇峰的指导下尽量贴近标准的要求。由于姿势水平不够完美,陆琳萱只能在摄影师的安排下成为了凌祈的背景。 一边扒拉着盒饭,两个年轻女警一边交流着早上的拍摄心得,陆琳萱一点也不掩饰对少女的崇拜,什么“巾帼不让须眉”、“美貌气质并重”云云,说得凌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还是个英武青年时被“女特警”的宣传照唬得一愣一愣的,就暗自翻起白眼: 今天的拍摄其实彻头彻尾就是个形象工程,什么英姿飒爽的女特警都是摄影师一手炮制的噱头而已,自己曾经被骗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变成了这个“骗局”的主角之一,真是令人无力吐槽…… 然而事情还远未结束,戎装女警的创意早就被其他地区的宣传材料用烂了,深刻领悟了政委意见精髓的摄影小组经过讨论后,向陈宇峰汇报了接下去的安排,看到这位老特警连连点头的同时还不住地往自己这张望,凌祈就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这出闹剧还有下半场? 不出所料,接下去的一天半时间对她的折腾开始变本加厉,看来摄制组除了按部就班的女警造型外,非要另辟蹊径搞出个“警花的日常生活”来。比如清出一间宿舍放上些女子宿舍的装扮,让凌祈穿着日常的T恤小热裤躺在床上看书,拍出“女特警闲暇时不忘读书充电”……比如给凌祈配上秀气的半长裙,推着个塞满蔬菜水果日用品的购物车,拍出“女特警生活中也是会做家务的窈窕淑女”…… 当凌祈的忍耐快要达到极限时,这次拍摄来到了最让她无语的高潮部分——健身房。 第134回:健身照 虽然已是不同时空,但X市公安局的所处位置和大楼布置倒和凌祈曾呆过的地方没有两样,而距离公安大楼不过1公里外的特警训练基地也是大同小异。这里头所有的训练设施在女孩看来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就像重获新生的斯蒂芬罗杰斯,背着振金的圆盾在物是人非的军营里回忆大梦之前的星星点点…… 设在多功能大楼四层的健身房就是昔日她常去的地方,当年那身横练肌肉就是在这里通过一个个挥汗如雨的下午堆积出来的。任谁也不会想到,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柔弱姣好的女子…… 出神的唏嘘回忆很快就被忙碌的摄影小组给打断了,专业的灯光师迅速开始布置器材,主拍的摄影师则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导演一样绕着健身房走了一圈,才开口问:“你们俩都擅长什么器械?一会在上面摆几个健身的造型吧!” “都可以。” “都不会。” 完全走极端的回答让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陆琳萱倒是性格开朗,自嘲地笑着耸耸肩。凌祈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心想这女孩看着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啊,怎么会啥器材都没玩过呢? “那这次的健身照就单拍你的吧!”摄影师当机立断,把陆琳萱给排除掉,“现在去更衣室换上健身的服装,一会出来补妆,我们要抓紧时间。” 凌祈眉头一皱:“……什么是健身照?我没带什么健身服装。” “没关系,服装师有准备,你就跟着她去换,这些贴身的衣服我们都有消过毒,放心穿没问题。”摄影师显然更关注器材小组那边的布置情况,向凌祈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单位领导的命令,只好服从咯!凌祈摆了个无奈的鬼脸,跟着服装师走向更衣室。等到她出来时,所有人都投来了惊诧的目光,那些个刚结束训练,堆在健身房角落围观的年轻特警们更是发出了低声的惊叹。 看得出这妞身材好,却不知道她身材辣! 运动抹胸外裹着玫红的宽吊带短款健身小背心,紧身的黑色修身七分健身裤边缀着玫红的边线,还有头上脚上同色调的头带和运动鞋,鲜艳的颜色衬着凌祈白皙光滑的肌肤,活脱脱就是个运动型的电影明星! 性感的锁骨、宏伟的上围、纤细的腰肢、挺翘的圆臀和修长的双腿,这些诱人的元素其他美女也有具备,但最要命的是凌祈肌肉线条圆润结实的手臂,还有裸露的腹部上隐约可见的腹肌和人鱼线,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了。在场几个血气方刚的男青年,无论是秀气的摄影组成员还是强壮的年轻特警,都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靠,这摄影组一定是早有预谋的! 凌祈也感觉到了由各个方向投来的,混杂着男性荷尔蒙的眼神,早在大学的健美课上就没少被这样的目光看过,她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在进入神圣的警察队伍以后还撞上这样的待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年已不惑的陈宇峰不会像其他年轻男子那样蠢蠢欲动,但看得出他看凌祈的眼神也有些玩味,那目光分明在说:没想到啊,我们局终于也有这样顶级姿色的警花啦! 这位警花也迅速读懂了老领导的想法,以前在他手下干活的时候凌祈就比较没大没小,现在有了女儿身当护身符,自然就更不再忌惮什么了。她走过陈宇峰身边时,偏过头低声问:“我说陈队,我看你不是第一次搞这种事儿了吧?” 陈宇峰下巴微微上扬,微笑着说:“这个真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拍女警主题的宣传片。不过我可以确定,过几天咱的片一登新闻,那效果肯定很好。” 看到这特警队长故意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样子,凌祈龇着牙吸了口冷气,冷哼一声走向安排好的健身器材。她这个有气没处发的样子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可爱,要不是队长在压场子,几个平时就喜欢开玩笑的特警队员估计就开始吹口哨了。 摄影师看了女孩的打扮非常满意,突然目光停在了凌祈胸口偏上的位置。当了四年多的女人让凌祈已经有了自我保护的敏感性,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同时迅速低头查看,还好这件运动背心的造型很合身,没有露出敏感的事业线。 “你的项链可以拿掉么?跟主题有点不搭,女警可以漂亮但锻炼时不要太秀气。”摄影师说道,原来他并不是在看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凌祈面色一肃,护胸的手上移了几公分按住项链说:“我不想拿掉,这是我爸爸送的。” 摄影师有些为难地回头看向陈宇峰,对方却不以为然:“没关系,小凌不想拿掉就留着,年轻人带点首饰也是正常嘛!” …… “哎对,姿势非常漂亮,你们两个注意保护好杠铃,不要压伤她!”摄影师一边指挥着助手帮凌祈完成深蹲的定型动作,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对化妆师嚷嚷道,“健身应该有点汗才对,你给她做点流汗的效果。” 化妆师是个35岁左右的女子,她迅速准备好了水盆、毛巾等道具,往凌祈身上裸露的地方擦水,制造模拟的汗水。经过反复几次加工,衣服、头发也被沾湿以后,健身时汗流浃背的样子终于塑造成功。全程凌祈只能无奈抿着嘴,耐着性子任由这个大姐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经过近距离的接触,她明显感觉到化妆师的眼神里有些若有若无的妒忌,也许女人在看到姿色上乘、身材火辣的美女时都会有这样的表现吧,旁边那个服装师眼神也差不多么! 唯独穿着常服站在角落里的陆琳萱有些与众不同,不但没有任何嫉妒的神色,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地看着凌祈健美的身材,她的眼里闪着欣赏的光芒。 第135回:领导召见 “小凌,快去看看我们局的网站!” 一阵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正埋头于电脑前的凌祈循声望去,正好看见陆琳萱带着兴奋的笑容跑进来。政治部的办公室并不大,除了外出开会的主任外,就剩下凌祈和另外两个三十多岁的文职干部。陆琳萱好像早知道这里的头儿不在,一边大呼小叫着,冲进来毫无顾忌。 “等一下啊,我把这个信息录完。”凌祈朝已经跑到身边的女青年摆了摆手,继续睁大眼睛和浩如烟海的人事信息系统较劲,分配到政治部的她现在最常做的就是有关人事和党建的杂务,不仅繁琐而且无趣。 “哎呀,一会再录不迟!”陆琳萱拉着凌祈的胳膊把她从内网电脑前拽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另一台联通外网的办公电脑前坐下,飞也似的点开浏览器,输入市公安局的网址,然后跳出的画面让凌祈的眼睛瞪得老大。 首页上醒目的地方赫然是一个新上线的宣传片专辑:简介的照片上一辆闪着红蓝灯光的“剑齿虎”防暴装甲车威猛硬派,两个全副武装的女特警端着95式步枪,飒爽非常;题头上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特警红颜”。 三天前拍摄的照片居然经过后期加工能有这么炫酷的效果,凌祈也有些目瞪口呆,深刻佩服了一把那些专业人员的PS功底。她接过鼠标点进专题,一张张浏览下来,画面慢慢由各种帅气的军姿变成了小家碧玉的翩翩少女,下头的解说也从“不爱红装爱武装”向“上得厅堂下厨房”过渡,看得凌祈满头黑线。 陆琳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变成了形象宣传的模特,她轻笑着说:“你看那摄影师把我们拍的多好,有刚有柔的!一开始我还怕扮演特警会被拍成男人婆呢,现在看起来是想多咯!” “随便吧,虽然这些照片拍的很漂亮,但是看起来总觉得有点假。”凌祈不以为然地抿了下嘴唇,站直了腰身。作为一个曾经冲在最前线的王牌突击手,她不喜欢这样被做成花瓶的感觉。 看到凌祈好像不想看下去了,陆琳萱赶紧按住她的肩膀:“等会啊,精彩的在后面哦。” 随着陆琳萱继续点击鼠标,一张张让凌祈脸红心跳的图蹦了出来,画面上的她穿着性感的健身服装,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身体曼妙的曲线。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和衣服不但不显凌乱,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活力,所有摆出的健身动作因为早有扎实的基础,一招一式非常到位,营造出一张张健美少女的动人画面。 我……还能拍出这样诱惑的照片吗? 凌祈眉间微蹙,心里五味杂陈。经过几年的生活,她心理上已经慢慢接受了身体是女性的现实,但除非是一些对衣着打扮有要求的场合,平时她并不会特别去展示自己作为少女应有的美丽。在凌祈看来,太过张扬地表现女儿身的魅力,等于彻底承认了将自己视为完全的女人,尽管这和接受身体性别有点矛盾,但凌祈依然想保留一些残存的男儿思维。 陆琳萱当然看不出女孩内心复杂的波动,她还当凌祈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忍着笑调侃着:“哎呀,小凌你本来就是个美人坯子,不用惊讶啦!不过你能拍出这么好的效果,真让我羡慕哦,改天一定要告诉我,你这么好的身材是怎么练出来的!” 凌祈双唇轻颤了几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正迷茫着,一个年轻警察敲了敲房门走进来说:“政治部新来的凌祈吗,请马上到16楼的局长室去一趟。” 局长室?凌祈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好的,我马上就去,谢谢你了!” 等到报讯的警察离去,陆琳萱小心地用手肘轻捅了几下凌祈说:“他们党组会怎么这么快就开完了哦!难道是局长要见你吗?” “我也不知道,既然党组会结束那主任也应该也马上就下来了,先不陪你了哦。”凌祈若有所思地说,顺手清除上网痕迹后关掉了浏览器页面。 “赶紧去吧,大领导会见你这个新来的小妹,真是不容易呀!”陆琳萱倒是毫不在意,顺口调笑了一句,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政治部。 市公安局的老大凌祈并不陌生,在她考进来之前就已经上网了解过,现任市局局长和自己当年服役时的领导是同一个人。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日理万机的正厅级干部会突然想见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 引路的局长秘书开门后便示意可以进去了,凌祈向他微微点头致谢,迅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局长室的面积至少有政治部整个办公室的两倍大,一半是办公区域,另一半则是接待区域。接待区的沙发上坐着一对五十多岁的男女,都穿着笔挺的制服,有种渊渟岳峙的威严。 凌祈迅速走到二人面前敬了个礼:“张局长好!苏政委好!政治部凌祈前来报到!”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是凌祈从前在特警队接受军事训练时,陈宇峰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已经当了多年的女大学生,现在骤然看见穿着警#服的领导,她条件反射地采用了最熟悉的方式致敬。 沙发上的中年男女略有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男子很快带着微笑说:“不愧是将门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和常人不一样!小凌请坐,以后在我跟政委面前不用这么客气!” “是!谢谢局长!”凌祈微微点头,捋了一下身后的裙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这位不怒自威的市公安局长张龙升在整个X市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和他直接打交道,在言谈举止上不严谨可不行。 自从上班以后,除非是要参加训练任务,平时凌祈都穿着标准的女警制服套裙,配上平底淑女鞋。对于工作裙装她早已没了排斥之心,保持合适的警容是新人给同事留下良好印象的有效手段,这也是她想在市局站稳脚跟必须走的环节。 看到女孩坐定,另一个中年女警随即泡了一杯清茶递上,凌祈赶紧欠身接过。这位名叫苏安世的政委是F省唯一一个市级公安局的女性政委,却又是级别最高的,其能力可见一斑。 X市公安系统的两大巨头齐齐出现,专程召见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凌祈隐隐感到这背后一定有个大人物在推波助澜,却不知是福是祸。 第136回:组织安排要服从 X市市委常委、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这一大串头衔都是张龙升在这个特区市里呼风唤雨的本钱。早在凌祈上中学时,张龙升便担任Z市的公安局长。刑警出身的他在Z市任职期间对治安和刑事案件打击力度非常大,一度被誉为百姓的保护神,凌祈对此也有一定了解。五年前提拔为X市公安局长后,张龙升却突然收起了当年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为人处世变得内敛起来,让人有些意外。 经过入职前对单位基本情况做的功课,凌祈了解到这个时空的张龙升履历和自己记忆中的大同小异,据传在今年的省常委会上有可能讨论将其安排到省公安厅或省委政法委任职,看来只要张龙升进了省城,仕途很有可能更进一步。 相比政绩前途都相当显赫的局长,这位姓苏的女政委凌祈就闻所未闻了,前世在市公安局服役时的政委是个年近退休的老同志,和如今差别很大。但经过几分钟的交流凌祈发现,苏安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慈祥沉稳的中年女警,惯常微笑的表情上是闪着睿智光芒的双眸。 “这么说来,小凌平时跟你父亲学了不少军队的规矩啊,难怪举手投足间都有些女兵的风范,苏政委这次选你果然没错。”张龙升大概问了一下凌祈的家庭背景,笑呵呵地说。 凌祈眉间微蹙了一下,心想看样子这些信息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苏政委选我又是做什么? 苏安世好像看破了凌祈的疑问,和蔼地说:“这次的特警队宣传片拍摄是我安排的,听李副和刑警队的老林说你的各种体侧成绩都不错,尤其是射击测试非常好,说明你肯定能胜任这次任务。” “局长和政委过奖了,我只是初来乍到的新人而已,感谢两位领导对我的肯定。”凌祈客套地回复着,心里已经把苏安世这个“特警红颜”的创意吐槽了个遍,后头那些生活照和健身照是几个意思? “何况,小凌天生一副好脸蛋好身材,就应该表现一下,让群众知道我们公安队伍也有青春靓丽的美女对不!”苏安世可不知道女孩心里嘀咕的内容,顺口又补了一刀。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凌祈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二位领导,当时我报考的是刑警队的职务,为什么会分配到政治处呢?” 张龙升笑了笑说:“这个嘛,是你爸爸的意思,他生怕你在刑警队执行任务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就先把你派到内勤部门。” 虽然对方也曾在Z市公安局任职,但当时凌隆不过在Z市当团市委副书记罢了,两人并没有太大的交集。平日也从未听凌隆讲过与这位大局长有什么交情,张龙升怎么会听他区区一个正处级干部的意见呢?这中间一定还有一层关系吧!凌祈心念一转,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一副坐等下文的样子。 看到这小女孩明显不相信的表情,张龙升赞赏地暗自点头,继续说:“这个事情赵书记也有交代,他关心一下老战友的女儿也是正常嘛!所以小凌你就服从安排,先安心在政治部呆一段时间,等到熟悉了业务我再让林队长那边安排你出外勤。”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几下就看出了凌祈想要申请出外勤的心思,把她一大堆想说理由噎回了肚子。虽然凌祈大概猜出这个“赵书记”很有可能是大名鼎鼎的X市市委书记赵三林,但她并不知道此人和凌家的渊源。这种事儿实在不好意思多问,毕竟是能让张龙升和苏安世重视的市领导,要是表现出对其一无所知,未免丢了官宦家庭的脸面。 “张局说的对,小凌你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不要急着去出外勤,先把机关里的业务熟悉起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苏安世也跟着说道,时机恰到好处。 两个老狐狸一前一后说明了立场,凌祈纵然心中郁闷也只能认命。她微笑着表态一切听从组织安排,一定认真向老同志学习,做好本职工作云云,直到两位老大允许才退出了局长室。 想不到老豆居然会认识赵三林这么大的官,回头看来要问问清楚才行!看着电梯里的数字慢慢减少,凌祈心里盘算着,觉得能顺利进入公安队伍,自己这四年多的努力总管不枉了。就算一时半会学的刑侦知识和苦练的战斗技能在政治部的繁杂工作里排不上用场,但只要留在局里总会有机会的嘛! 但就如她一直想不道当年自己是被局里哪个奸细出卖而牺牲,现在的凌祈也想不到,青炎会可怕的触角,早已经渗透到了本应除暴安良的公安队伍里。 午休时,与凌祈混得最熟的陆琳萱自然是与她在食堂里出双入对,当二人端着装满饭菜的不锈钢餐盘落座时,陆琳萱忙不迭地问:“今天局长为什么突然找你啊?都说了什么呢?” 凌祈眉毛微微一跳,局里的大领导召见,谈的内容本来就多为私密,你这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也忒不懂规矩了吧?这陆琳萱应该还比自己大上几岁,现在却跟个孩子一般幼稚,真好奇她以前在省城公安那儿是怎么混的…… 吐槽归吐槽,回答还是要回答的,凌祈避重就轻地回复了有关苏安世安排这次宣传拍摄的内容,陆琳萱不但不反感,反而特别兴奋这次能参与“特警红颜”的拍摄,惹得凌祈忍不住翻白眼。 “话说,你知道吗,这次宣传片一出来,大家的反响特别大,好多人都在讨论我们两个,特别是讨论你哦!”陆琳萱讲到八卦,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好多人都在打听你的消息,我发现刑警队的林支队和你们政治部王主任就各种被搭讪,真是好笑!” “打听我的消息干什么,拍个照片而已,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大动静我就不拍了。”凌祈不以为然地把食物往嘴里送,抽空回复道。 陆琳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哎,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咱公安队伍里本来就男多女少,有漂亮的警花基本都是内部消化呢!现在你这一举成名,你说那些光棍们能放掉这么大块肥肉?还是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没有。”这次的回答更加干脆,凌祈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短暂的呆滞后,陆琳萱不依不挠地追问:“骗人吧?你这么好的条件大学都没谈吗?那你心里总有特别的人吧?再没有那只能说你的心态还是未成年!” 特别的人?凌祈心中一动,发现自己想起的人竟然不是金雁翎,而是那个耍手段让她饱受伤害的家伙…… 岂有此理,关他什么事!凌祈晃了晃脑袋,把这个不应景的想法驱逐出脑海,然而她包里的手机却很适时地响起了。 第137回:赛车协会 “阿祈,恭喜你啊!你们局的领导果然是眼光独到,特警的照片拍得非常好!” 电话原本接得小心翼翼,没想到劈头盖脸就是这样的问候,气的凌祈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餐盘上。她撇了撇嘴说:“林大少,你最近是很闲么,还专门打电话来讲这种事?” “哎,我只是顺便祝贺一下而已,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林文枫勾了勾嘴角,抬手在平板电脑上轻划到下一张凌祈曲线尽显的健身图片,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跟你说的那个赛车协会吧?今天晚上他们就有活动,10点开始,有空的话就来参加吧,我包接送。” 凌祈眼睛一眯,这个事情确实在几个月前就听林文枫说过,倒是一个试探他本事的好机会。但是她很快又想起了汪凝的交代,已是女儿身的自己大晚上和这个危险人物相处,一切还需小心为上! “呃……你有在听吗?” “可以,出发前给我电话,我会告诉你地点。”凌祈并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的住处,便在话中留了一手,结果林文枫似乎毫不在意,爽快的答应了。 看到女孩挂断电话,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陆琳萱马上凑上前来:“小凌,刚才那个打电话来的‘林大少’是何许人物啊?我看他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哦!” ……靠,女人都这么无聊的吗,我好像就从来不会这么八卦吧!凌祈嫌弃地睨了一眼满脸期待的陆琳萱,随口应付道:“没什么,大学同学,晚上有个同学聚会叫我一起去。” “嗯?不对吧?你不是才刚毕业没多久吗,怎么这么急着就聚会啊?”陆琳萱眨巴了几下眼睛,明显不相信。 ……这货平时不是挺蠢萌么,怎么现在就精得跟猴儿似的?女人真是变幻莫测的生物!凌祈这回干脆摆出“你爱信不信”的样子,迅速扒拉完餐盘里剩余的粮食,起身走向收碗处。 见对方逃命似的离开,陆琳萱很快收起了戏谑的笑容,看着凌祈高挑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X市这样人口密集交通复杂的大都市,所谓“附近”的概念至少也在五公里外,凌祈父母给她租的公寓和单位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由于中午下班时感人的交通状况,加上早没了当年在特警队时包吃住的待遇,女孩已经养成了在单位办公室里小憩午休的习惯。趁着政治处几个小年轻跑去休息室看NBA的空档,凌祈躲在角落里与汪凝取得了联系。 对方很快与凌祈达成了默契,确定地点后凌祈马上通过短信告知,汪凝则会组织手下几个还在道上混的人发动一次假意的攻击,让林文枫在自卫中露出马脚。这种拼演技又不能泄露来头的任务,果断就交给老谋深算的老刀去打理了,其余几个混在明华路的则由林致恒统一指挥以作接应。 对于汪凝的安排,凌祈还是相当放心的,经过几年来的交流,她知道曾经在明华路只手遮天的方惜缘就是母亲一手培养,手下的势力也多为汪凝旧部。凡是做这种大买卖的,与黑道有些联系并不奇怪。但凌祈并没有想到,她所信任的盟友和敌对势力的纠葛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是夜,9点出头,凌祈回住处吃饱喝足外加冲了个凉,才好整以暇地开着那辆线条可爱的小高尔夫来到市公安局大院。这里便是与林文枫约定的会面地点,9月的晚上已不像盛夏那般燥热,穿着短袖T恤和半长牛仔的女孩在习习凉风中惬意地来了个深呼吸,目光瞬间凛冽起来—— 林文枫,今天就是你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了! 黑色哑光涂装的锐志像幽灵般离开了川流不息的主干道,缓缓停在了凌祈面前。林文枫潇洒地跳下车,迅速绕到副驾的位置帮少女打开了车门,凌祈也不客气,微微点头示意便钻了进去。 刚一坐定,凌祈就瞪大了眼睛:原本舒适的轿车座椅变成了拉风的赛车座椅配双肩式安全带,方向盘成了动感十足的赛车造型,整个儿锐志已经焕然一新,根本找不出从前所谓“轿跑”的任何影子了。 好家伙,这小子有钱任性啊!凌祈内心保留的那股男儿热血在看到这种不逊色于超跑的内饰后开始奔腾起来,放下敌对的立场不论,林文枫确实是个让她欣赏的改车好手。 钻进驾驶室后林文枫并不急着开动座驾,递给凌祈一瓶饮料说:“我们今晚去观灵山,那边的山道非常适合比赛。但是我要事先声明,坐在山路比赛的车里是很可怕的哦,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 这种忽悠小孩的激将法还是收起来吧! 凌祈满不在乎地牵了一下嘴角,接过林文枫的饮料顺手放进档位后的饮杯槽里,然后从自己背包侧面的网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运动水瓶喝了一口:“没事,你开就是了,想听我的尖叫恐怕你会失望的。” 女孩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林文枫的目光,他挂起一个邪魅的笑容说:“可以嘛,勇气可嘉!那我们就出发咯,安全带可千万要系好,包最好扔到后头去。” “对了,不管你们这活动玩多久,12点之前要把我送回来,晚了我爸妈查岗不好交代。”凌祈一边熟练地扣好双肩式安全带,一边不经意地说道,一双美目的余光紧紧注意着林文枫的反应。 已经操纵着跑车开上大路的林文枫不以为然地说:“那没问题,今天就是带你去图个开心,比赛是次要的。” 二人不再答话,凌祈侧过脸开始欣赏这座特区都市的辉煌夜景,同时把活动地点隐蔽地通过短信发给了汪凝,一张大网已经铺开。 9点45分左右,中心区著名景点,观灵山。 一路开上来,沿途都是不过两车道又弯弯曲曲的狭窄山路,一侧是陡峭山壁,一侧是可怕深渊。慢慢的凌祈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前世跟着些朋友也玩过跑车,但那都是在试车场或者公路赛道,参加这样危险刺激的山道赛车还是第一次。她不指望林文枫能有藤原拓海那样的水准,但祈祷他千万别开出交通事故来,不然万一滚下山崖这俩小命可就都交代了…… 林文枫对这段路却非常熟悉,毕竟反反复复开了成百上千次了。早在参军之前,他曾经回国一段时间,除了邂逅美丽动人的陈欣怡,就是在这里练就了超凡的驾驶技术。当时陈欣怡不过是刚上大学的纯情少女,碰上林文枫这样撩妹老手,很快就深深沦陷不能自拔,两人在这静谧的夜路上可没少上演过香艳的车震戏码。 想到这里,林文枫偷眼瞟了一下身边的少女,相比已经玩腻的陈欣怡,凌祈不但在长相上不落下风,身材更是有过之无不及,配上她那种冷傲的气质,让阅美无数的林文枫也不禁冒起强烈的征服欲望。这种冲动纯粹是由凌祈独特的魅力所致,俨然已经和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方惜缘没有关系了。但是从凌祈刚才拿水壶的小动作就可以看出,这个谨慎的女人并不好对付,林文枫暗下决心:等到把这冰美人搞到手的时候,一定要换辆豪车来这里“重温旧梦”一下! 没有读心术的凌祈当然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龌龊的想法,她只是不停地在心中演绎着汪凝那边可能采取的行动方式。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汽车所能开到的最高地点,这个大平台上到处是欢快的人群和跑车刺目的大灯,把远处一座巍峨的山门照得分外清晰。山门再上去便是著名古刹“普陀寺”,那些吃斋念佛的出家人可不会允许这些年轻人的暴躁引擎到清修之地里头咆哮。 看到林文枫驾临,一群车友们赶紧上来巴结招呼,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穿着热辣的少女。她们一副赶着往林文枫身上贴的样子,在看到凌祈从车上下来后却齐齐收敛住了行为,同时换上敌意的目光。 就算不知道他爹是青炎会巨头之一,沧源集团少东家的名头也足够如雷贯耳,那些少女原本以为陈欣怡失宠后机会来了,凌祈的出现又给了她们当头一棒。躺枪的凌祈一时还没理解这些女人妒忌的眼神是咋回事,但她并不为众人的反应惊讶,早在第一次去屏风时就见识过惜少的排场,眼前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样,这里的气氛不错吧?”林文枫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一群狐朋狗友的纠缠,一面体贴地拎过凌祈的背包,一面向远方一指,“到时候我们的对手就是那辆马六,别看车不怎样,那家伙也是个改装狂人,性能好着呢!” 凌祈自动忽略了一群女人杀人般的目光,她环顾了四周,失望地发现在场的车最高等级的不过是雷克萨斯,看来这是个改装车俱乐部,想要找到玛莎拉蒂的线索恐怕不容易,难怪这家伙有恃无恐! “真看不出市里面还有这么多喜欢改车的年轻人,想必你们和交警的关系都不错吧?”凌祈心中不爽,话中略有讥讽,可她却没有得到林文枫的回答。 女孩疑惑地抬起头来,只见那青年双眉紧锁,直勾勾地盯着上山的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辆白色的丰田86正向平台开来。 第138回:山道赛 丰田86是老款跑车AE86的进化版,出现在今天的山道赛车活动中倒是非常应景,要是在这部白色轿跑的侧面再刷上个藤原豆腐房,就可以去上演一出当代头文字D了。 凌祈心里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她关心的是这车上究竟是何许人能让林文枫一下收起刚才的轻松,换上严肃面孔的。当看到于晓欢从86的驾驶室钻出来时,凌祈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虽然她们之间莫名其妙的争斗因为方惜缘的出国而暂时划上了句号,但不代表二人能够就此冰释前嫌。当海关的大小姐看见凌祈和林文枫成双成对地出现时,那张还算娇俏的脸蛋瞬间就笼上了寒霜。 怎么于晓欢也是这次赛车协会活动的邀请对象?大学四年里还真没看出她还会开跑车啊!听那沉闷的涡轮声绝对不是原本4缸2.0L的引擎能搞出来的效果,难不成她也是个改车好手?!凌祈上下打量了于晓欢一遍,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个会拿着扳手螺丝刀摆弄那些金属部件的人。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当看清副驾上下来的青年时,凌祈淡定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住了。曹望虽然有些不适应通过各种车前大灯制造的照明环境,但看得出原本性格就放#荡不羁的他对这种场合非常有兴趣。 握靠……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在凌祈的印象中曹望和于晓欢在大学期间好像根本就没讲过话,可是他们此时竟然会同乘一辆车上山,不禁让人感叹缘分的奇妙。既然已经被于晓欢发现,再被曹望看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凌祈索性把双臂抱在胸前,轻靠在锐志侧面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热闹。 “枫哥,你怎么会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晚上不是协会内部活动吗,叫她一个外人来搞什么?”果然,性子急躁的于晓欢看到那个冤家就在不远处向自己似笑非笑地挑衅,顿时忍不住上前质问起林文枫来。 于晓欢的出现超出了林文枫的预计,本来她并不是赛车协会的成员,这种内部活动当然是不会接到邀请的。可不知道哪个势利的混账想巴结海关的大小姐,暗地里把她也叫来凑热闹,结果二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以于晓欢的脑残性格可千万别把自己辛苦设下的计划给搞砸了! 话说于晓欢你那车还是我帮着改的,现在别过河拆桥上来就想把我的客人赶走好吧!林文枫尴尬地抽动了一下眼角的肌肉,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欢欢啊,凌祈那就是过来长长见识,她爸爸那边对我们沧源的工程开发很重要,这女孩不能得罪。” 听到林文枫开口夸自己的对头,于晓欢柳眉一竖,登时就不乐意了:“怎么,她不能得罪,我就能得罪了?我看你看人家长的漂亮就想骗到手吧,枫哥玩的女人还少么?” 还好在场的环境嘈杂,距离超过五米的凌祈根本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她看到于晓欢一副横眉竖眼唾沫横飞的样子,心知八成又在讲自己的坏话。凌祈可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在她眼中于晓欢除了那次危急自己人身安全的暗算以外,其他的行为都是极其幼稚愚蠢的,和这种人计较那么多作甚? 倒是曹望这小子,不是说要跟着蓝调的旧老板去哪个酒吧混么,怎么就混上了于晓欢?祈祷他别被这大小姐喜怒无常的脾气给整死就行,人家堂堂海关关长会不会接受你这平民百姓的女婿还两说呢! 曹望也很快注意到爆改锐志旁边那个熟悉的倩影,他微微一愣,随即又瞟了瞟于晓欢情绪激动的样子,终究是没敢上来和凌祈搭话。凌祈看到曹望的表现微微一笑,心中敞亮:二女的矛盾在大学里流传甚广,这曹望终究还是怕得罪了刚把上的美人,自己又何必砸人家的算盘呢? 几声引擎的咆哮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凌祈转过头去,看到的却不是晚上的主题——改装赛车,而是两辆重型摩托机车。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蓝色的铃木隼和红色杜卡迪999,就像两团颜色不同的烈焰,随时以喷发的形式向所有人炫耀它们的爆炸力。 凌祈感兴趣的范围只限跑车,对两轮的重机车实在了解有限,但这两个家伙的出现还是牢牢地咬住了她的视线。且不说在爆改跑车云集的地方出现两辆摩托有多突兀,光是那辆宝蓝铃木隼上的骑手就足够令人惊讶,娇小的身影,在头盔外轻扬的长发,竟然还是个女骑手! 林文枫敏锐地发现了凌祈好奇的样子,不失时机凑上前来说:“好玩么,那部红色杜卡迪的是我们这一个技术不错的机车玩家,外号勺子。昨天路上输给了蓝色的铃木隼,今天找它报仇来啦!正好给一会我们的比赛当垫场,你可以先欣赏一下。” “我不懂杜卡迪铃木隼是啥,但是那辆蓝色机车的骑手分明是个女的,这项目女孩子玩得起来吗,那么重的家伙怎么操控的?”凌祈目不转睛地盯着铃木隼上的女孩,压根就没抬头看一眼身边的高大青年。 林文枫也不在意,神秘地说:“你可别小看那女孩,听说她曾经是西南最著名的摩托制造企业‘宗鑫’的机车测试员,水平可不是盖的!我估计晚上勺子还要输!” “女性的机车测试员?那确实很厉害啊!”就算不了解摩托赛车,“测试员”这三个字凌祈还是知道含义的。就在她惊讶回头的一瞬间,两辆重型机车已经在裁判的示意下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蜿蜒的山路,瞬间连尾灯也消失不见了。 好家伙,两轮的车飞这么快,看起来那些超跑都不一定比得过啊!凌祈暗自咋舌,回过神来发现马六已经停在了起点处,后头却跟着辆丰田86。曹望站在路边,皱着眉好像在进行什么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他咬咬牙,一把拉开丰田86的副驾门钻了进去。 林文枫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明显他对某人的胡闹有些忍无可忍,但还是耐着性子走近丰田86的驾驶室。可惜不过几分钟的争论以后,他就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回来了。 “怎么,于晓欢也打算参加比赛?我还真没看出她也会开赛车呢!”冷眼旁观的凌祈已经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哪儿呢!她差得远了!”林文枫故作无奈地一摊手,一边摇头一边说,“这孩子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以她的水平开完这段山路是没问题,但是想追上我和马六那根本不可能!”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凌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矮身坐进了锐志的驾驶室。 经过沿途设置的观察哨传回的消息,不出所料,垫场赛以杜卡迪的落败而告终。三辆开上出发点的跑车,在信号员一声令下,争先恐后地窜进了茫茫夜色。 强烈的推背感和过弯的离心力不停地冲击着凌祈的身体,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除了开始不适应的原因,环绕在耳边极有冲击力的引擎轰鸣也在折磨着女孩的神经。她赶紧拉住右侧梁上的把手,心里暗自叫苦起来: 女儿身确实承受能力远不如从前,而且山路赛道的摇晃程度远不是试车场平缓的弯道可比的。然而由于副驾坐着誓要拿下的美女,林文枫在起步阶段已经有所收敛,所以此时马六已经冲到了第一的位置,牢牢卡住了优势的行车线。 刚开始的几个弯道弧度还不大,可以采取保守的过弯方式,后头于晓欢的丰田86也能做到寸步不让。凌祈从后视镜里目睹这一切,心想看不出这疯女人开车还是有两把刷子嘛! 然而激烈的角逐才刚刚开始,随着连续弯道的逐渐迫近,林文枫紧握方向盘,一面麻利地更换档位一面说:“阿祈,接下去必须要采用漂移的手段才不会被甩掉了,做好准备!” 有意思,早就想体验一把了!凌祈在逐渐适应狂奔赛车内那种恶劣的感受之后,心中的男儿豪气开始占了上风,她紧紧盯着前方几米外马六的尾灯说:“放手开吧,我没问题。” 林文枫嘴角一勾,来了一个残暴的地板油,爆改锐志凭着超强的爆发力,突然从外道超越开始减速的马六,以极高的速度冲入了连续弯道…… 这么快,疯了吗?!凌祈脑袋里刚闪过这个混着后悔的念头,林文枫已经拉起了手刹,同时猛打方向!伴随着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锐志以漂亮的身姿贴着路边闪着红白反光的限位杆滑进了弯道! 巨大的离心力让凌祈觉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在这远超云霄飞车的刺激环境中,女孩胸前两团宏伟的碳水化合物造成了从未有过的沉重压力,她咬着牙死死压制着女儿身想要尖叫的本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早知道就穿运动内衣了! 第139回:惊变 当锐志的尾灯甩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飘出最后一个急弯时,马六已经被甩在了十米开外,于晓欢的丰田86更是早就不见踪影了。眼看前面是一个大直道,驾驶风格非常凶悍的退伍特种兵终于抽出空来,偏过头看向副驾上的少女。 预想中的各种“花容失色”并没有出现,凌祈果真说到做到,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声尖叫。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重而急促,这样凶猛的山道赛车对女儿身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林文枫注意到凌祈的坐姿已经发生了变化,后背紧贴在靠背上,右手死死握住右前方的把手,左手则横抱在胸前试图稳住因为巨大惯性而不停晃动的一对大白兔,从T恤的V型领口甚至能瞥见一丝深深的沟壑。 感到身边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凌祈趁着路线开始平稳的时候也转过头跟林文枫打了个照面,微微上扬的下巴和嘴角的冷笑好像在说:想吓我吗?也不过如此! 身体很诚实,性子却要强到不行,有意思!林文枫看到女孩虽然身体的不适很明显,眼神却一点也不惊慌,甚至有些兴奋,心里不禁开始琢磨:这妞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异于普通女子的东西? 转过直道末端的平缓弯道,山脚的终点已经近在咫尺,林文枫的瞳孔突然一缩,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了—— 终点的情况非常诡异,原本准备终点记录接应的小组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几辆横在路中的汽车,此起彼伏的双闪把气氛烘托得更加诡异。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散布在路面上,与充作路障的汽车隐隐形成了围堵的阵势。 山脚的终点是夹在两堵山壁之间的双车道水泥路,唯一的出口就是被堵住的地方。但是车上的两人都知道,这部车只是改装为跑车的锐志,而不是坚固的悍马,想要强硬冲关基本不可能。 凌祈的表情有些惊慌,心中却十分平静,她知道这是汪凝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试出林文枫的格斗水平,印证那个埋藏了多年的猜测。 锐志在距离路障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马六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堵路的人见状,立刻分出了一半左右的人手向他们包抄过来。随着距离的拉近,车上的人才看清,这些家伙的手上竟然都拿着钢棍和金属球棒之类的凶器,在路灯和车大灯的照耀下反射着阴森的寒光…… 马六反应迅速,立刻挂上倒挡来了个漂亮的甩尾调头,如惊弓之鸟般一边按着喇叭一边往山上逃去,看来马六的车主面对突发状况还有些头脑,逃命的同时不忘提醒那部随时可能迎面开来的丰田86,别慌乱间来个亲密的接吻……堵路者们对它毫无兴趣,连看都没看一眼。两辆越野车火速绕过包抄的人群和锐志,粗野地从满布碎石的路肩上碾过,堵死了上山的道路。 这回是结结实实来个瓮中捉鳖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惹了黑社会吗?”凌祈装出害怕的样子,试探林文枫的反应。 这个男人好像对身边女子的问话充耳不闻,他冷冷地观察着周围的局势,一边锁上车门,一边把车灯调成了近光并打开黄光的雾灯。凌祈发现林文枫的右手把档位又推上了一档,车身传来了一阵阵逐渐增强的抖动,明显已经进入了半离合的状态。 一连串的动作让凌祈的脑海里炸响一个念头——他想硬闯吗?! 围堵的人个个目露凶光,手中的凶器已经调整到了随时可以攻击的位置,凌祈赶紧拉住了右前梁上的把手,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坐稳了!”林文枫突然大吼一声,把灯杆推到了远光的位置,右脚瞬霎间已经由刹车换到到了油门,同时左脚抬起离合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锐志的引擎愤怒地嘶吼着,轮胎与地面强烈摩擦产生了尖锐的声音!站在车头正前方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炽烈黄光晃花了眼睛,在一秒间的短暂失明后,他们惊恐地发现那黑色哑光漆的汽车已经像一只嗜血的巨鲨向他们冲来!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打手们没想到这部脆弱的锐志竟然真敢强硬闯关,一时间鸡飞狗跳争相躲避。林文枫就趁着这短暂的空档,一举窜出了人群形成的包围圈,向另两辆越野车做成的路障冲去。凌祈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剧烈的碰撞,她立刻弯下身躯双手抱头,做好了应对撞击的准备!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距离路障不到五米的时候,突然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把凌祈那脆弱的女儿身震得头晕目眩,锐志的车身剧烈颤抖起来,一股浓烈的烧焦味道窜进了车厢。 “TMD,有陷阱!”林文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粗话,死死握住方向盘把住车身前进的方向避免侧翻,同时松开油门拉起了手刹。经验丰富的他知道,刚才车子撵上了专业的破胎钉,两个前轮已经报销,这种情况下再满油冲关那就是找死,只能当机立断避免太凶猛的撞击了! 砰!! 虽然林文枫反应神速,但由于距离太近,剧烈的撞击不可避免。凌祈感到护着头部的双臂撞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件,是安全气囊! 但是可怕的巨力依然让女孩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当她咬着牙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向驾驶座看去——林文枫在最后关头把车头转向了右边,让自己承受了更多的撞击。就算他有特种兵的身体,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也被撞得七荤八素,一片不知来源的碎片甚至穿透的挡风玻璃,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肩,鲜血几秒钟内就染红了大片的衬衫。 砰!! 又是一声令人心脏都能停止跳动的砸击声,凌祈这侧的车门玻璃出了巨大的凹陷,爆出了蛛网状的裂纹。光线被裂痕扭曲让女孩看不清车外的情况,但她知道这一定是金属棒球棍才能造成的破坏。 怎么砸的是我这边?! 凌祈的脑袋里冒起千万个问号,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根尖锐的钢棍已经像长矛般穿透了挡风玻璃,擦着她的肩膀上沿狠狠扎进了真皮靠垫里。 他们……是来杀我们的! 第140回:血战 钢棍的森寒气息就在咫尺,要是普通的女孩也许在那一下就已经被吓晕过去了。但凌祈的灵魂可不是脆弱的少女,危急关头她的本能比反应更快,闪电般拨开把手上的门锁,左手推在右小臂上借力,用尽全力把车门猛顶出去! 只听一声闷哼,车门重重地撞在门外那个男人的胸口,他猝不及防之下连退数步,失去了对钢棍的控制。凌祈的动作毫无停顿,马上又关好了车门扣上门锁,迅速拔下插在靠垫上的钢棍握在手里。 几个暴徒愣了数秒,很快又展开了凶猛的打砸,锐志的玻璃和外壳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岌岌可危!凌祈紧握着尖锐的武器,在副驾车窗粉碎的瞬间狠狠往外扎去,惨叫中一名男子捂着手臂击退,钢棍的尖头已经染上了猩红。 该死的,关键时刻这家伙怎么都不吭声的!凌祈知道躲在车里负隅顽抗不是办法,但是她一个女流之辈再怎样也不可能在二十多个敌人中间突围,必须寻求林文枫的帮助!偏偏这小子因为刚才猛打方向盘那一次被撞得晕头转向,还趴在气囊上没能恢复意识…… 当机立断,凌祈马上拎起档位后面杯槽里的饮料拧开盖子,一把拉起林文枫的头发,没头没脑地往他脸上倒。冰凉的液体一淋,这位险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特种兵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先是一惊,四下环顾了两秒,突然抓住凌祈肩头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干什么!”凌祈怒喝,最后一个音节刚窜出喉咙,又一根钢棍就穿过车窗破损后留下的空洞直插入安全气囊里,发出让人心悸的爆破声!原来就在她背朝车门唤醒林文枫的时候,重新聚集上来的暴徒已经发动了新的攻击,若不是林文枫这一拽,女孩现在估计已经头破血流不省人事了! 林文枫夺过凌祈手里的钢管向副驾的窗外猛刺几下,同时压低声音急急说道:“快爬到后座躲起来!” 女孩也不犹豫,熟练地打开了两人身上的安全带锁扣,凭着出色的柔韧性滑进了后座。同时林文枫一把掀开锐志档位边的扶手箱,犹豫了片刻,拿出一根黑不溜秋的东西。 虽然隔着皮套,但熟悉的形状和手柄证明,那是一把双刃战斗匕首。 这小子竟然随身带着这种家伙,看来推断是正确的,他果然当过兵!凌祈的眼睛眯了眯,还没来得及细想,背后的玻璃就传来连续的砸击爆响,逼着女孩抱头缩进前后座之间的空隙里。 今天晚上越玩越大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果真的是汪洋派来的人,汪凝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要对我们下杀手?!凌祈的思绪因为超出预计的局面有些混乱,手里却没闲着,后座上的运动包已经被她拉进怀里,从中摸索出了那把好久不用的利器。虽然不能跟林文枫那柄专业的格斗货相比,也比空手战斗的好,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凌祈的作风!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传来,趁着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分散了注意力,林文枫一脚踹开车门冲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就撂倒了一个对手。随即他马上看见了在打砸车尾的凶徒们,那可是凌祈藏身的地方!于是林文枫怒吼一声,如猛虎下山般向那几个家伙冲去。 隔着碎裂的后车玻璃,凌祈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扭打交错,不时传来的几声惨叫让她知道,林文枫正在一个个打倒意图攻击女孩的人,这么难得的近距离观察机会哪能错过!大概估计了一下形势后,凌祈抓住一丝空隙推开车门,迅速钻了出去。 距离他们大概三十多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丰田86,刚才突兀的刹车声就是它发出来的。与逃上山的马六擦肩而过时,于晓欢还在纳闷这司机是不是吃错了药,然后就看见了前方惊悚的斗殴现场。她如惊弓之鸟般猛踩下刹车,险些把副驾上已经被晃得头晕目眩的曹望给颠吐出来,可这青年还来不及用手按住嘴巴,就被血溅当场的战斗给吓住了。 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文枫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几根明晃晃的钢棍和球棒连他的衣角都占不到!虽然占据了人数优势,可凶徒们逐渐发现,自己才是不堪一击的猎物,他们常常一击不中就感到身上某处传来剧痛,然后就颓然倒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衣服。而因为痛苦而失去控制权的武器也会顺势被快如鬼魅的林文枫夺去,然后砸到另一个凶徒的头上…… 眼看林文枫如虎入羊群般和凶徒们搏杀,凌祈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原本她做好了自己应付敌人的准备,毕竟林文枫以寡敌众抽不开身。可战斗的局势根本不按她估计的套路发展,在场的凶徒见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根本没空去理会那个提着小匕首摆开架势的女孩,全部投入了围攻林文枫的行列。 不比远处丰田86上那俩看热闹的外行,凌祈这个专业人士已经大概看出了林文枫的身手:力量和速度与方惜缘在伯仲之间,格斗技巧却强上一大截,恐怕就算自己恢复了男儿身,不用枪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这种比侦察兵更凶悍的战斗方式,除了特种部队根本不做他想。 很快地上躺满了刚才围攻锐志的暴徒,几个还未失去知觉的人捂着伤口痛苦地呻吟着。林文枫衬衫的左半边已经被血染红,也不知道是刚才撞车时碎片造成的伤口还是被他重创的那些人留下的。但他丝毫没有刚刚受伤的虚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凌祈身边把她护在身后,同时把战斗匕首收在腰间,向着远处剩余的十来个对手举起了带血的金属球棒: “你们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也不问问我是谁,就敢动我的女人?” 因为刚经历了生死相搏,林文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的语气中充斥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和嗜杀的兴奋感,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这人跟古惑仔一样满身血腥却肌肉强壮的背影,凌祈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如果这时候我把匕首捅进他的后心,他是否会来得及反抗呢? 第141回:猎犬与野狼 这些暴徒是有组织分工、经过训练的,不是一般的混混集团,从他们堵路的手段和打架的身手就可以看出来。不过在林文枫眼里,敌人虽然比普通的古惑仔要强得多,和他在加拿大执行任务时碰到的家伙相比还是差得远了。一开始受了点伤是因为被暗算,等到这位退役的特种兵站稳了阵脚,他们根本不够看。 这是一个在女人面前大显威风的机会,泡妞有术的林文枫当然不会放过,哪怕这个妞自己也挺能打,在这种性命相博的血斗里难保她不会吓坏对吧?就在林文枫心中豪气干云想要进一步打击对手的时候,突然一种心悸的直觉警告他,背后有危险! 林大少迅速转身,战斗匕首瞬间就脱离了皮套,反握着顺势直刺出去!可看清身后除了凌祈就没一个站着的人时,他赶紧硬生生止住攻击,由于去势太急上半身跟着摇晃了一下,差点就失去了平衡。 凌祈迅速把身形向后掠出米半的距离,逃开了匕首的攻击范围,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不管她是否躲避,要不是林文枫及时收招,这一刀肯定会见血。那一瞬间女孩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嗜杀的气息,就和刚上大学时无意中感应到的硝烟气息一般,是真正搏命拼杀过的人才能具备的特点。 这家伙……比我想象的更可怕!难道当年感应到的那股硝烟气息就是他? 看到女孩受惊的苍白脸色,林文枫愣了一下,满怀歉意地收起匕首示意只是误会。但林文枫心里清楚,若不是感觉到了森寒的杀意,训练有素的他绝不会出现这么极端的反应,难道这女孩…… 方才还因为遇袭而暂时联手的两个人忽然间互相猜忌起来,好在远处几个凶徒因为忌惮林文枫可怕的身手,暂时不敢妄动。双方对峙了几分钟,远方道路上传来的动静打破了僵局—— 红蓝色不断变换的灯光伴着尖锐的警笛声,傻子都知道是公安闻风而至,看架势来的警车还不少。几个勉强算健全的凶徒见势不妙,赶紧把躺在最近的同伴拖上被撞得有些变形的越野车,抄小路溜之大吉。至于林文枫周围那几个倒霉蛋,就只能祈祷警察到时叫的救护车来得及时了。 见敌人已经撤退,林文枫丢下染血的球棒走到凌祈身边,突然拉住她的手臂一把揽到身前,搭着女孩的双肩急切问道:“阿祈,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且不说于晓欢和曹望坐在远处的丰田86里朝这张望,单是被林文枫这种莫名“亲密”的举动对待就让凌祈够不爽了,她抬手拨开林文枫的双手,冷冷地说:“我很健康,不用担心。” 林文枫眉间微微一蹙,照他的经验,若是其他女子碰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变故,恐怕早就第一时间扑进可以依靠的怀抱里放声大哭了。眼前的女孩不但没有一滴眼泪,她的脸上甚至不带任何惊慌的神色,这可能吗?林文枫又想起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杀意,很可能那一瞬间凌祈对他起了杀心! 哼,好危险的女人,就像体态婀娜又带着剧毒的蛇一样……有意思! 对自己和青炎会实力的绝对自信,让林文枫甚至懒得去猜测凌祈突然想杀他的动机,也许把这匹悍烈的胭脂马彻底驯服,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吧! 少女并不知道林文枫心中那些邪魅的念头,她还在为此人刚才敏锐的反应而暗自心惊。早在当年参加特警训练时,凌祈就听过一个理论:再训练有素的警察,也无法和上过战场的士兵相提并论,何况这有可能是个特种兵!哪怕她特警出身,两人也有很大的差距,就像猎犬和野狼的差距一样……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便统治了这个小小的空间,直到被外来的人所打破。 林文枫是干爹的亲儿子,这位大哥平时对自己还是颇为照顾的,此时于晓欢不上前关心一下就太不懂礼数了。但是哆嗦着看完了血战全过程,吓坏的她根本没办法继续开车,只能丢下86,双腿打着摆子走过来。 曹望紧紧地跟在于晓欢身边,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这位大小姐出任何的岔子,今天这趟赛车是实在坳不过只好跟着来的,没想到就碰上比出车祸更吓人的意外。考虑到凌祈和这位变态能打的仁兄关系未明,又怕惹于晓欢生气,不想节外生枝的曹望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用眼神对凌祈表示一下慰问。 “枫哥,那些是什么人?太可怕了,你到底惹上了什么冤家对头啊?!”几个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暴徒太过吓人,于晓欢只敢轻瞟一眼,赶紧转回头问道。 “做生意的,偶尔碰上写对头喜欢玩黑道也是正常。”林文枫满不在乎地敷衍了几句,他虽然一时还猜不出凶徒们的来历,但也没必要让于晓欢和那个不认识的青年知道得太多。 眼看几部警车已经开到了肉眼可以看清的距离,凌祈抿着嘴思考片刻,开口向于晓欢问:“刚才是你们报的警?” “没有啊,刚才好吓人,我都没想到要报警。”于晓欢顺口回答,突然意识到是冤家在问话,立刻就住了嘴,为自己不假思索就回答的行为生起闷气。 都二十三四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凌祈嫌弃地看了一眼于晓欢孩子气的表现,转头用眼神向曹望询问,这文艺青年同样迷茫地摇摇头,表示不是他干的。 那会是谁报的警?虽然在市公安局里只在政治部打杂,但原本编制就隶属刑警队的凌祈还是通过一些途径熟悉了几条主要的公安巡逻路线。观灵山距离最近的公安岗亭至少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还是在交通理想的情况下,超过一部警车出现更是需要聚集时间。这次血战虽然激烈,但时间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就算马六的司机一向山上逃就马上报警,算上接警中心调配时间也绝对来不及,难道是终点观察站那些失踪的人干的? 四辆警车带着尖锐的警笛呼啸而至,十数名公安迅速封锁了现场,把凌祈四人也暂时控制住。根据林文枫的汇报,警察们很快在几十米外的灌木丛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又堵嘴的赛车协会成员,四个倒霉的终点观察员惊魂未定地向警察咆哮着刚才的可怕经历…… 看来,也不是他们报的警。这次的遇袭和汪凝事先说好的安排有很大偏差,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在现场还隐藏着另一个报警的人?凌祈不安地环顾着四周,空气中好像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半山腰上,一个人影收起了高倍望远镜,隐进了树林的阴影里。 第142回:是何居心 好不容易应付完妈妈的查岗电话,凌祈把手机收回包里,向坐在面前的两个民警歉意地笑了笑。做笔录的时间近一个小时,在不能肯定凶徒来路之前,凌祈采纳了林文枫的建议,尽量避重就轻。一同被带到派出所的于晓欢和曹望两人也在林文枫的交代下以“不知道、没看清”作为大部分的回答。 斗殴的现场虽然血腥恐怖,但因为林文枫有意识地留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受到致命的伤害。市局一个电话向派出所所长做出了指示,暂时打消了民警们把事情当做刑案移交刑警队的念头,转而以打架斗殴的治安案件处理了。 虽然凌祈不知道已经有市局的领导插手,但警方大事化小的态度还是如了她所愿。其实凌祈想要亮明身份只需要把警#官证掏出来就行,可是考虑到容易产生不必要的影响,她还是暂时装了一次普通市民。于是在不挑明身份的前提下,女孩没有权力掺和民警对凶徒的讯问,那群人的来历也就暂时无从知晓了。 经历了一晚上险死还生以后,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女孩把沾染血迹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头钻进浴室,任凭莲蓬头洒出的温水冲刷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女孩的娇躯软软地靠着墙上冰凉的瓷砖,看着一些似有若无的红色逐渐稀释在浴室地板上的积水里,最终汇入下水口的漩涡中,凌祈突然感到了一丝惊恐和无力。 这是孤军奋战的绝望,还是女儿心思的软弱? 凌祈心里清楚,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批人很有可能就是汪洋的势力,若真是如此,汪凝究竟是何用意?一直视为盟友的人突然从背后捅了自己一刀,凌祈想起来都觉得冷汗直冒。这次行动以试探林文枫的身手为主要目的,当然需要一些演技来创造危险的气氛,可是从今晚的形势看,戏演得过头了吧? 自始至终,她也没接到汪凝哪怕一个询问的电话,好像几天前约好的计策根本不存在一般,自己就像个可以牺牲的小兵,被无情地摆上了棋盘中对子的路线。 当然,让凌祈感到不安的除了盟友不明的举动,还有对手可怕的实力。林文枫的水平超出了她的估计,像这种实战经验丰富的特种兵,想要徒手杀死耳钉三人根本易如反掌。假如当时和小马交手的真是他,那林文枫当时一定有所留手,否则阿苹的男朋友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一切的一切,尽管都验证着那个怀疑,可还是缺少最直接的证据:那辆玛莎拉蒂跑车!如果妄加怀疑,最后却发现凶手不是林文枫,那后面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包括把耳钉当成叛徒就都站不住脚了,那样的后果会直接导致她和汪洋的关系破裂! 自始至终,凌家好像都没有得到汪洋的认可吗?是自己太幼稚,还是关系根本不平等呢?一个接一个窜出来的问号,把凌祈的脑袋搅得一塌糊涂,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现在却远在天边的人…… 难道少了他,自己就真的什么也做不成吗?女孩默默地闭上眼睛,平生第一次如此恨自己的无能。 次日,凌祈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单位,好在昨晚派出所没有将案情上报刑警队,自己的遭遇并没有传到市局。直到中午汪洋的邀请才姗姗来迟,凌祈得到的消息是汪凝有急事已经赶赴美国,需要半个月才能回来,相关事情由老刀负责接待。这位女强人反常的缺席更加深了凌祈的的怀疑,行动的计划是汪凝制定的,她却在关键时刻避而不见,究竟是何居心? 再次光临潮味皇已是阔别许久,几年前在这里和陶李蹊一起保护金雁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然而时光飞逝,一切早已换了颜色,自从方惜缘去美国以后,老刀在汪凝的召唤下回到了汪洋,这里便交给他的亲信打理了。 雅座包间里,坐了几个凌祈曾在屏风见过的熟人,尽管众人昔日的老大惜少远走异国,大家还是对凌祈恭敬有加,那“凌小姐”的尊称始终挂在嘴边。凌祈知道不管对方用意如何,有方惜缘的面子在,双方还不至于撕破脸,所以她敢独自赴约。但凌祈心中有所顾忌,对众人的热情问候最多只是礼貌地回复,隐隐有些拘谨。 与她最为亲近的就是小马的女朋友阿苹,这两个休闲吧的年轻老板因为事关当年小马被重创的凶手,自然是要出席的。不过这次聚会是为了谈正事,因此桌上虽然摆满各种美食,助兴的酒却不见半瓶,只有些饮料点缀,也正好遂了凌祈的意愿。 “凌小姐,汪总当时交代我要安排些人手配合这次行动,试试那林文枫的底细,看来是有些成果了。”说话间老刀已经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有些严肃地看着凌祈,“没想到林文枫身手如此厉害,竟然放倒了我们好几个弟兄。” 在对方的地头,就算心里有些怀疑也决计不能暴露出来,凌祈字斟句酌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地说:“是的,他的水平甚至超过了很多训练有素的军人,想不到林沧熙竟然能培养出这样的儿子。” “是啊,看来我们对沧源的实力还是估计不足,除了余老狐狸和陈奇以外,林沧熙这边看来隐藏了不少后手。”林致恒跟着分析道。 凌祈的目光在老刀和林致恒之间来回扫了一遍,突然转向身边的小马说:“小马哥,你说当年那个凶手始终戴着墨镜,你和阿苹都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对吧?那如果你看到他的身手,有没有可能认出来呢?” “啊?这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记得当年那人的打斗特点,出手迅速直接,丝毫不拖泥带水。对了,他的身法非常敏捷,应该是专门练过脚步的人。”正凝神细听两位前辈和凌祈交流的小马愣了一下,赶忙回答道。 女孩微微点头说:“那昨天怎么没见你参加行动呢?近距离观察不是比较容易看出来?” 小马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也是,但是刀叔安排我在后面接应。他说如果林文枫真是凶手,万一他认出我来,咱们一行人的来头就都暴露了。” 凌祈沉默了,小马的说法确有道理,当年那次斗殴中,凶手有带墨镜,小马可没有,老刀的安排是很正确的。要是被林文枫察觉这批人和汪洋有关,无异于打草惊蛇。 “那……老刀叔,你昨天是如何安排手下实施行动的?”这个敏感的问题,凌祈考虑再三还是抛了出去,这事关她对汪洋以后的态度所以不得不问,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令她更加迷茫了。 ———————————————————————————————————————— 最近忙于考试,到4月23日前也许都只能更新2K字的短章,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143回:扑朔迷离 凌祈自以为很敏感的问题,在老刀听来却好像再普通不过,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顺口答道:“自然是按汪总的安排了,先设置路障,再进行假意的围攻,根据林文枫的表现调整行动。” 凌祈面上的疑惑一闪即逝,昨晚好像自始至终也没看出有“调整”的迹象吧?一上来就是要取人性命的架势,难道他们不怕林文枫只是个普通人,然后不小心把人家打死了? 老刀似乎没有注意到凌祈微小的表情变化,继续说:“不过我没想到林文枫出手会这么狠辣,好在昨天我们把事情给压了下去,他也忌惮这种来路不明的对手,没有让警察深究。否则这次事件万一闹大了,汪总回来怕不好交代。” 难道他不知道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有多要命么?还是说这彻头彻尾就是汪洋布下的一个局,为了同时处理掉沧源的少东家和我?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 再想下去,以凌祈的社会阅历和定力恐怕难以再保持心如止水的姿态了,毕竟这已经直接威胁到了她的性命!经历了昨天险死还生的恐惧,这副情感波动强烈的女儿身能镇定如斯已经不容易,就算是比普通女子更坚强的意志,也总有个极限的,何况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于是凌祈就此打住了想要追寻真相的念头,且不说心态上的压力,事情万一真如她所推测的,汪洋在幕后操纵的话,那再多问无异于打草惊蛇,搞不好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女孩思考片刻,既然汪洋的动机成谜又不敢探究,问另一方面的问题总可以吧?她喝了一口饮料平静一下心情,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说到警察,我有个奇怪的地方,昨天他们来的也太快了,难道是你们在后方知道情况不妙所以报警的吗?” 老刀也是不明所以的样子:“我也一直在奇怪这个事情,这次布局本来就不应该让太多人知道,更不会去主动招惹警察,会不会是跟林文枫赛车的人报的警?” 也对,他们并没有报警的理由,堂堂汪洋和明华路众人怎么可能连个群殴的善后事宜都搞不定!由于时间上的冲突,这次报警的时间只有可能在锐志还在半山腰奔驰的时候,也就是说报警人早就看到了终点处的围堵,并预见到可能发生的战斗! 这个神秘的第三方势力介入,让本来就复杂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所谓盟友的关系暧昧,让凌祈越发势单力孤起来,她现在除了谋定而后动,什么也做不了。在结束了这次晚餐之后,凌祈甚至有种感觉,在座的所有汪洋势力,包括那个看似温顺恬静的阿苹,都有可能在有一天成为终结自己和凌家的黑手……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正午时分。 由于集团属于华裔,就算在美国呆了快四年,方惜缘依然保持着中式的作息时间,当然与客户交流的时候除外。现在他端坐在餐桌边,微笑地看着汪凝把一盘盘亲切的家常菜端上来。好长一段时间才和儿子见上一面,让汪凝母爱泛滥,也不顾着休息倒时差,便一头钻进厨房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劝阻无效的方惜缘也理解母亲的心情,索性就放手看她一个人忙得开心去了。 直到最后一盘菜上桌,汪凝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开始享受母子独处的温馨时光。她面前的碗里早已盛上了喷香的米饭和炖汤,方惜缘还不停地往这边添菜,汪凝也不说话,就这么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得意作品,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成熟,直至独当一面。 “怎么了汪小姐,赶紧吃饭吧!”方惜缘感觉到母亲充满爱心的目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到儿子的催促,汪凝低头细细品了一口炖汤,由于时间仓促,整桌菜唯独这份需要久炖的玩意儿是方惜缘做的。热烫鲜美的山药汤下肚,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几年让你到美国本部来锻炼真是太对了,不但人变得更成熟,好像连厨艺也长进了嘛!” “如果我说这是为了迎接你来赶时间特训的你信不?”方惜缘嘴角挂着轻松的弧度,打趣地说。 “当然信了,能让方大少爷临阵磨枪搞这份心思,我的面子还真不小啊!”汪凝莞尔一笑,慢慢严肃起神情说,“话说回来,你这次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去了?” “是的,这边的业务打理得差不多了,我想也是时候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吧。不知道汪小姐会不会同意呢?”方惜缘一点也不掩饰眼神中对某个人的向往,天各一方的日子他过得够了。 汪凝玩味地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嘿,你以为我从那边赶回来是为了什么?集团有些业务的布置单靠你还不够,毕竟董事会的家伙比较难缠。” “有汪总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方惜缘心中大快,又开始和母亲开起了玩笑,“如果你在这干得顺手,我看干脆咱俩互换,让我也常常在祖国做生意的滋味!” “这当然可以,三年前你姥爷的意思就是让你在这边多学多练,让自己水平更高点,再回去施展拳脚。”汪凝一手撑着腮帮子,那情态却不像在和儿子开玩笑,“到你这代人,说什么报效祖国这么伟大的论调也有点不现实,但是他老人家那一辈对这个还是相当看重的,只可惜爸爸还是没能实现魂归故里的愿望。” 提到数年前仙去的汪洋之主汪铎,方惜缘不禁肃然起敬,正是这个堪称自己人生导师的长辈打下的根基,才让他在这几年里如鱼得水,把事业做到了新的高度。 想到归国的时间指日可待,方惜缘的心情更加畅快起来:“既然是外公的愿望,你又这么支持,我当然会再回国去建功立业,那才不枉当一回华夏子孙嘛!这段时间我忙着处理公司业务交接的事情,不知道凌祈那儿的情况如何,青炎会有什么新动向吗?” 汪凝放下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说:“小凌那丫头的确是有头脑又有胆识。林文枫邀请她去参加什么赛车协会的活动,我们将计就计设了个局来试试林文枫的本事。根据老刀的汇报,林文枫的确是身手过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重伤小马的凶手。如果当真是此人所谓,你那小兄弟耳钉就值得怀疑了,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听到这里,方惜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几年前阿德的反水还历历在目,难道现在视为心腹的耳钉也要重蹈覆辙了吗?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得到应允的手下匆匆闯进来向汪凝汇报:“汪总,我们运到久安工业区的最后那批货出事了!” 第144回:灾难 回到住处的时候不过晚上9点,可凌祈已经感到身心都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场看似普通的潮味皇聚会,一定意义上说压力却比第一次见到陈奇的鸿门宴还要大。周围原本都是盟友的人现在反而让她更加没有安全感…… 是个人都知道,背叛的同伴威胁才是最大的。 但是单凭那次不寻常的攻击就把汪洋的立场判定为敌对会不会太武断呢?而且如果没有了汪洋的支持,女孩身边能和青炎会对抗的本钱还能剩下什么?这一步棋实在太难熬,当前局面的一切都似是而非,让她根本无法落子,恰恰这一手又非常关键,也许会直接决定她和凌家之后的命运。 其实,命运要是真那么好操控,人类也就不会总把它当做安慰的借口了。 简单地冲了个澡,凌祈把半干的头发用毛巾包裹住,穿着最舒服的睡裙走出了浴室。经过温水的洗礼,除了更加水润的皮肤,方才的烦躁也有所减轻。感觉似乎进入了适合思考的状态,凌祈拉开小冰箱,想拿出她最喜欢的冰可乐来促进思考。但伸到半路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隐隐有些坠涨的小腹已经提出了警告,在好朋友即将来临的时候,冰冻刺激的饮料必须禁止…… 尽管已经做了四年的女性,凌祈每到这个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怒吼:当女人太麻烦了!在雌性#激素的潜移默化下,她的思维方式逐渐在像女性的感性思维靠拢,虽然还保持着不错的逻辑推理能力,但经常容易因为一些小事就导致情绪变动,这在还是男子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这不,大姨妈的逼近让女孩瞬间没了继续推理的兴致,懒洋洋地靠上那张一米二宽的小床,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既然决定早睡,每天例行报告也应该提早了。 “搞什么呢,谁的电话还能打这么久……”古舒娴的电话在长达十分钟的周期里一直处于占线状态,让凌祈有些不爽。估摸着老爹总在县里工作,母上大人独自在家无聊,八成是和哪个闺蜜煲粥呢!但是凌隆的电话也同样处于长时间的占线,就让她有些警觉了。 脆弱的、感情丰富的女儿身其实也有一个男性不具备的能力,那就是敏锐的直觉。凌祈把这两天经历的起落变故一联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爱疯四的铃声突然响起,她条件反射地抄起一看,却不是父母任何一人的回电,屏幕上显示的分明是个来自美利坚的越洋电话。 方惜缘这个时候打电话做什么?凌祈的心里冒出好几种假设,汪洋现在的立场难以估计,汪凝又不合时宜地去了美国,现在估计也早就到了,然后惜少的电话就随后而至,会不会太巧合了? 犹豫再三,凌祈还是接通了电话,不等她开口,方惜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而且带着异乎寻常的音量:“祈儿!你现在在哪里?联系得上你爸爸吗?久安工业区的化工厂爆炸了!” 爆炸?!久安工业区的化工厂爆炸了?! 劈头盖脸就是这样震撼的消息,女孩身体轻颤了一下,好像心脏被人突然攥住了:“你确定?你在美国怎么会马上知道这边的事情?我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是不是在骗我?!” 听到凌祈的声音有些颤抖,方惜缘的声音更加急切起来,“祈儿,冷静点听说!这消息绝对真实可靠!你别害怕,我妈妈下午就赶回去,我这里会以最快的速度交接完事情,迟两天也一定到!” 这是……这就是青炎会在久安埋下的地雷吗?方惜缘的话凌祈只听了个大概。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思考这一个巨大的波动会引起多么可怕的连锁反应。华夏政府在这方面事情的处理风格,作为一个官二代她是早就清楚的,久安规模庞大的工业区是悬在整个县政府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决定凌隆政治前途的关键—— 成,流芳百世;败,遗臭万年!一直稳步推进的工业区项目突然出现这样大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安全生产责任事故。除非这件事被判定为刑事案件,否则除了相关科局的头头,分管副县长、县长和县委书记这些县领导都脱不了干系,凌隆绝对逃不掉的! “汪总会回来就好,我爸妈现在电话都占线,估计正在忙吧。我会去找他们问问情况,先这样吧。”经过了一开始的颤抖,凌祈的声音慢慢恢复了平静,听到方惜缘要回来的消息她心情很复杂,也不顾对方还在唠叨着什么,毅然切断了通话。 自己被暗算,还靠着林文枫的保护才幸免于难,结果事情还没搞清楚,威胁到凌隆政治前途的变故就接踵而来……凌祈深刻感觉到这一切事情一定有联系,好像一只巨大的黑手在背后翻云覆雨,把局面推向对凌家极其不利的方向。现在凌祈的势力只打下了一个脆弱的基础而已,根本无力守护这个家庭,难道凌家的灾难是不可避免的吗? 她咬咬牙继续拨打父母的电话,凌隆的电话虽然不再占线,但始终无法接通。好在古舒娴的线路顺利打通了,在听过母亲有些慌乱的声调后,凌祈当机立断,带上简单的随身物品就开着高尔夫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刚10点多的X市中心区依然繁华,在即将离开中心区时,车外迷离华美的夜景却越开越熟悉。凌祈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穿着那套高级定制夏装离开中山医院时走的就是这条路,那个高大青年仿佛就坐在身边向自己微笑…… 方惜缘,整个汪洋的态度敌友难辨,你现在回来,究竟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呢? 在同一片天空下,几十公里外的久安工业区,原本被夜幕笼罩的天空,现在已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几个数十米高的巨大燃油罐排成了紧凑的方阵,为化工厂的生产提供着充足的能源和原料支持,可现在,坚强的后盾却变成了可怕的恶魔。由于燃油泄漏,冲天的火光和黑龙般的滚滚浓烟,把这里变成了随时可能毁灭一切的炸弹。 六辆消防车全力往窜动的烈焰方向喷洒着泡沫,在狰狞的红莲面前却是杯水车薪,这已经是久安县消防大队的全部力量了,其他县市的消防队还在赶来的路上。炽烈的火焰让数百米外的人都能感觉到逼人的热浪,所有人都知道,这几千度的高温除了能把靠近的人化成飞灰外,还在不可阻挡地加热着剩下的油罐。一旦其他油罐在高温下一起爆炸,那就是工业区乃至整个久安县的末日。 第145回:抢险 通往Z市的高速公路在靠近郊区出口大概10公里的地方突然发生了严重的堵塞,大量的轿车卡车挤成一团,成片闪动的黄闪灯把司机们的眼睛都刺痛了。一辆小巧的浅蓝色高尔夫夹在车流中,不耐烦地响了几下喇叭,最后只能无奈地沉寂下去。 凌祈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道这里会发生拥堵就老老实实走国道了,虽然路况差照明差,好歹不至于堵成这样。二十分钟过去了,车队才如龟速般往前挪动了几十米,她看到右侧原本供给大车行驶的车道已经被空了出来,骤然缩窄的道路才造成了大量车辆滞留。 很快交警强行空出右侧车道和应急车道的原因出现了,短短半个小时里至少有三十辆以上的消防车响着刺耳的笛声呼啸而过,这代表X市几个临近Z市的县区里,消防车几乎倾巢而出,目标正是久安的灾难现场! 看到超乎想象的消防力量都往Z市的方向汇合,凌祈的心在逐渐往下沉,这从侧面已经证明了工业区爆炸的可怕程度,看来凌家的命运此时已经不由他们自己决定了! 汹涌的烈焰肆意释放着热量和强光,在浓烟的配合下生生在夜空里描绘出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整个久安县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到达了现场,身为一把手的凌隆拒绝了工作人员让他撤离到安全地带的请求,带领着几个干部站在距离火场不过500米左右的地方,紧张地听着消防大队和工业区的汇报。 起火的原因初步推测是由于储油罐的管道出现泄漏引发的,但现场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做进一步调查,甚至连伤亡人数也无法统计。根据现场情况,已经有两个储油罐起火燃烧,第一个甚至因为爆燃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随时可能发生再次爆炸。整个油库共有十二个油罐,储量都在1500吨以上,每罐间的距离也就三十米不到,两个起火燃烧的家伙正在无情地加热着最靠近它们的同伴。根据专业人士估计,假如所有的油罐全部因为高温而起火爆炸,辐射半径至少会达到十五公里! 那是什么概念?除了工业区之外,仅仅十公里外的整个久安县城都有可能被夷为平地! 除了在第一批干部调整中被提拔到Z市另一个正处级开发区当管委会主任的县长外,久安与工业区开发有关的县委常委和科局长几乎全部到齐。所有人听到汇报内容以后都吓得面色煞白,只有凌隆双眉深锁,表情却异常冷静。早在二十多年前在部队服役时,他就曾经碰到过油库起火的意外事件,当时还是普通战士的凌隆甚至冲在救援的第一线,积累了大量的抢险经验。当然,这一次的工业区油库爆燃规模远不是那次小油库的火灾可比,但是本质上的处理的方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市里面的消防支援怎么样了,市政府和省里面应该都有安排了吧?”凌隆专注地审视着化工厂和工业区的规划图,头也不抬地问。 消防大队的队长马上回应:“最近几个县区百分之八十的消防力量半小时以前已经出发,预计再过半小时就可以赶到。” 县委办的主任马上接过话头:“市里面已经成立了现场指挥部,书记、市长和常务副市长正在赶来的路上。省里面书记和省长也做出了批示,分管安全生产的副省长会在两个小时内到达。” 凌隆微微点头,上级的反应速度一点也不慢,但也侧面衬托出这次事故的严重性,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县武装部长:“军队呢?这里单靠消防大队是不够的!步兵团都到哪里去了?” 在久安县城和水利工程所在的乡镇交界处有一个步兵团,凡是碰到这种严重的突发灾难,冲在最前面的往往就是那些人民子弟兵!可此时却半点橄榄绿也不见,让凌隆有些恼火。武装部长深知领导部队出身的脾气,马上立正回答:“报告书记,我刚才已经联系了步兵团的团长和政委,他们现在正在准备隔离火场用的沙包,估计十五分钟内马上就到!” “很好!让他们尽量多准备沙包,战士们的保护装备也要带上!”凌隆眼前一亮,看来步兵团的团长政委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尽管在基层做主官的工作经验也就四年,但凌隆的魄力和果断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他确认完各方面救援力量的现况后,马上对其余属下又抛出了命令:“你们马上让公安和政府其他部门都动起来,把群众都疏散出去!至少给我疏散到18公里外!交警大队和执法大队全部出动,县城的交通主干道马上清理出来,为疏散做好准备!” 有了这样镇定强硬的领导坐镇,几个科局的局长不再慌张,马上领命而去。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领导都必须站出来了! 然而一个县的力量在应对这样规模的灾难时还是太过渺小了,消防大队和步兵团的战士们疯了般来回搬动着救火资源,但也只能稍微缓解一下火势扩大的速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一小时后,所有的支援陆续赶到,市政府的现场领导组接过了指挥权,开始了大规模的救火行动。 接到指示的消防大军迅速包围了整个油罐区,不计成本地开始向火场倾泻消防泡沫,数十条白色的长龙扑向狰狞的炎魔,一点一滴地开始吞噬它可怕的能量。咋看之下局势已经逐渐得到了控制,但凌隆紧锁的双眉始终没有放松过,他尝试向市领导汇报过自己的意见,却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在辖区市里发生这样大的事件,最轻的情况市政府也要向省里做出深刻检查,从而严重影响几个市领导的政治前途,他们此时的心里除了对灾情担惊受怕外,就是对凌隆这个现管主官的极度不满…… 此时整个工业区的投资方才姗姗来迟,一辆香槟色的宝马740在数量轿车的簇拥下通过公安的警戒线检查,驶入了现场。 第146回:浩劫前奏 看到此时化工厂可怕的景象,平日速来镇定自若的林沧熙也脸上变色。在场的公安局长发现是沧源的老总到来,也不等他有所表示,十几名干警立刻奉命围了上去。这次事故的原因虽然暂时无法调查,但有很大可能是安全生产责任事故,既然投资方的老大出现,焉有放过之理? 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看到警察来意不善,迅速把老板围在中间保护起来,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发觉这边骚动的凌隆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两个圈子颇有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林总,你这来得有点晚啊!”凌隆的脸上不苟言笑,语气也尽量保持着平稳,但换谁都知道,辖区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心情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林沧熙尴尬地笑了笑说:“实在不好意思啊凌书记,高速上为了给消防车让路都堵了。今天这个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但不管是现在的救火还是以后的调查,只要需要沧源的地方我们绝对无条件配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群警察虎视眈眈下,沧源老总的回答滴水不漏,凌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现在已经有两个油罐起火燃烧,剩下的也很危险。可能是旁边的加热炉出了问题先爆炸,才引燃了附近的油罐。” 林沧熙立刻掏出手机说:“我马上把负责化工厂项目的厂长和工程队骨干叫过来!” “不必了,他们已经来了,现在就在市领导那边。”凌隆往身后比了比,严肃地说,“林总,今天这个事情非常严重,我丑话说在前面,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恐怕你都要留下来配合市里甚至省里的调查组。” “那没问题,我马上会交代集团的人把善后工作准备好。”林沧熙非常诚恳地回答道。 等到凌隆离开,林沧熙很识相地坐回被警察重重包围的轿车里,从宝马的后座扶手箱中拿出一台隐藏的备用手机拨通:“阿枫,这边的事情有点大,那小子还真敢干!……接下去几天恐怕我要留在这接受他们调查,跟那人的联系就靠你了。……记住,所有的接触都要小心保密,这个事情肯定会牵扯到省里面的调查组,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只要成功推到汪洋身上,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结束通话的林文枫把同样作为隐蔽通话的备用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目光依然死死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图像,那是在现场的林沧熙手下用针孔摄像机隐蔽拍摄的实况,冲天的烈焰黑烟触目惊心!他踟蹰了一会,狠狠地盖上了电脑,拿起备用手机离开了客厅。 有意思,知道这人胆子大,没想到已经胆大包天了,这之间要是有一点点的差错,两个集团恐怕都要大伤元气,亏老爹想得出跟他合作!林文枫握紧了拳头,左肩上的绷带隐隐又渗出了些暗红:昨天那场假戏真做的血战已经让他对那个神秘的合作对象起了杀心,今天工业区马上就连着出大事,看来这个家伙的狠毒程度一点也不逊于陈奇啊! 原本停在车库里的锐志已经变成了废铁被抛弃,另一辆隐藏在阴影中的玛莎拉蒂当然不可能开出去,林文枫只能招呼手下开来一辆不起眼的尼桑天籁,急急地冲进了茫茫夜色。 Z市千盛小区,下半夜2点。 一对母女相依着坐在卧室的床上,紧张地守着手机,母亲的脸色始终有些苍白,女儿则不停地安慰着。由于让位消防的交通管制,平时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足足走了三个小时,凌祈好不容易赶回家里,却发现古舒娴这里的消息甚至还不如她从方惜缘那里得到的多。 半个小时前凌隆的电话终于打通,简单交流几句后通话就被草草结束了。工业区那里的大火虽然有油罐丰富的仓储燃料支持,在上百辆消防车近800吨泡沫的浇灌下已经出现了疲态,乐观的估计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有可能扑灭。但通话中凌祈也感觉到父亲的担忧,现在的抢险策略是通过泡沫覆盖来隔离氧气,最终达到灭火的目的,但是藏在地下的燃油始终处于高温状态,只要有一个疏忽,随时可能死灰复燃…… 果然在次日清晨五点前后,第二个油罐发生了复燃的情况,汹涌而出的烈焰带着数千度的高温,恶魔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幸运的是忙碌了整个晚上的消防官兵、公安干警和步兵团战士们正在外围休息,这次意外只烧毁了五辆停靠在火场附近的消防车,并没有造成额外的人员伤亡。 代表着安定希望的红色消防车被炽炎舔舐之后竟然生生被烧成了焦黑,那种熔金煮铁的酷热甚至瞬间就把车身都融化了!现场指挥的省市领导齐齐震怒,要求继续加强泡沫覆盖,彻底压制掉复燃的火情。此时凌隆再也坐不住了,他梗着脖子冲进现场指挥部,顾不得被市领导打上失职、顶撞的印记,痛陈目前救火方案的弊端—— 根据凌隆年轻时扑救油库火灾的经验,这次化工厂爆燃是大规模的燃油火情,想要靠覆盖的方式来对抗燃料充足的火情根本不可能,随时都会再发生复燃的意外。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只能采取隔离的方式,切断火源和其他完好油罐的联系,耐心等待燃烧油罐的仓储燃油消耗殆尽,才是彻底根除火情的最好方法。 谢天谢地,副省长最终采纳了凌隆的建议,市级领导也唯他马首是瞻,消防武警和步兵团战士迅速改变了行动方向,在泡沫压制的同时火速开始火源隔离工作。又经过近四个小时的奋战,随着两个油罐里最后一点燃油被蒸发,久安工业区化工厂爆燃的大火终于缓缓熄灭…… 化工厂厂长、工程队负责人、沧源集团董事长林沧熙等数人被警方控制,接受进一步调查。经初步调查,事故造成两名值班工人死亡,数十名工人受伤,因抢险而受到皮肤灼伤、呼吸道受损等轻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十公里左右的大量玻璃,附近的建筑外墙也遭到了严重损坏,连久安县政府大院都一片狼藉…… 早上10点半,一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开始为残垣断壁的火场降温,由于大火带来的大量烟尘飘散在空中,雨点都变成了悚人的黑色……一辆奥迪A8缓缓开到事故现场附近,被外围警戒的公安拦住了。一名衣着端庄高贵却面色疲惫女子在属下雨伞的保护下走出车来,看着满天的黑雨若有所思。 恐怕,这场浩劫只是刚刚开始。 第147回:风声鹤唳 蛋疼的备考终于在收卷之后告一段落,小的在此先向各位苦等更新的读者大大们道个歉,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久安工业区爆炸事件是一个重大的节点,各方势力的反应会决定今后的剧情走向,我需要逐步推敲布局避免出现bug,所以大家请多些耐心,我会在保持日更的前提下尽量提高这几章事件分析的质量滴,还请大家继续支持,票票打赏订阅什么都砸过来吧! —————————————————————————————————— 香醇浓郁的黑咖啡正在桌上散发着热气,一个穿着飒爽制服的年轻女警正伏案不知在写着什么。她面前的白纸上已经写上了一些诸如“工”、“BOOM”、“CY”、“WY”之类难以判断含义的字符,稀奇古怪的字词间还连上了规律不明的直线,让整个纸面显得更加杂乱无章了。 昨天晚上久安可怕的灾难让几十公里外的凌祈母女彻夜难眠,两点半时结束了与凌隆的最后一次通话后,担心母亲害怕的凌祈懂事地与古舒娴同被而卧。前世作为儿子时早在小学就已经离开了妈妈的怀抱独自睡觉,但自从变成了女儿,凌祈在这几年慢慢习惯了和古舒娴亲密如姐妹的交流方式,共榻而眠并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 原本凌祈打算次日请假一天陪着母亲等待久安的消息,但当了多年官太太的古舒娴对圈子里的一些潜规则早就心里有数,断然拒绝了女儿的好意。久安工业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虽然省市县三级政府都会严厉管控舆论,但第二天上班时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近十二个小时,难保坊间不会有什么消息漏出去。万一风声已经传到了母女各自的单位,了解她们背景的人肯定都会联想到久安一把手凌隆身上去…… 要是两人在这个节点上恰好诡异地请假,不就等于告诉大家县委书记大人出了问题,各种猜测都不是空穴来风了? 所以现在不管事故调查原因如何,最需要做的就是稳定压倒一切,凌隆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他的家人更要表现得稳如泰山才行!感到古舒娴言之有理的凌祈采纳了她的意见,只好在眯了不到两小时后,匆匆驾车从家里赶回数十公里外的X市公安局上班。 除了运用简单的遮瑕妆品掩盖黑眼圈外,凌祈只能靠不加任何杂物的黑咖啡来提神,避免自己出现反常的疲态。她在纸上写的是一些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关键词,一是因为现在的局面太过复杂,通宵没有好好休息的大脑只能依靠画关系图来帮忙分析;二是在办公室这样的公众场合,绝对不能用旁人一目了然的方法去泄露心中的不安。 在乱七八糟的连线下面,“希”“风”“宁”三个单独出现的字被女孩用画圈的方式强调了出来,她盯着这象征着三个人的汉字思考了半天,犹豫着又在旁边写下了一个“缘”。 不知为什么,凌祈唯独在这个字上没有使用谐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慢慢浮现出一些期待和迷茫的神色。她希望那个人不会是下一个对手,她希望那个人回来后能解开自己心头的疑惑,她甚至希望……那个人能帮助她。 爱疯四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一条新闻推送点亮了屏幕,凌祈扫视之下心中一紧,因为新闻内容正是昨晚工业区的爆炸事件,看来#经过紧张的舆论管控之后该来的还是来了。几个政治处的同僚也先后看到了这个爆炸性新闻,多少知道一些凌祈背景的他们不敢当着女孩的面高谈阔论,只能躲在一处低声议论着。 省委书记、省长做出重要批示,副省长和市政府组成现场指挥部指挥抢险……消防官兵、武警战士和解放军战士前仆后继,大火终被扑灭……省事故调查组已经进驻久安县,事故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目前已造成两人失踪,三十多人受伤……沧源集团董事长、化工厂厂长、工业区施工负责人已被警方控制接受进一步调查……经专家分析,少量泄漏的二甲苯经过雨水稀释,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 几张触目惊心的现场图片作为新闻的最后结尾,凌祈嘴角弯起一丝苦笑,熄灭了手机的屏幕。如果失踪的人位于爆炸现场中心地带,那就永远也找不到尸体了,因为那接近太阳表面的高温足够在瞬间把人体变成飞灰,也许那些死去的人还来不及感受痛苦便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端起苦涩的黑咖啡灌了一口,又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女孩划掉了“希”字,然后在“宁”字旁边重重地打上了一个问号…… 同一时间,市区另一头,嚣夜酒吧。 虽然早在昨晚就已经知道了工业区爆炸的消息,但老谋深算的陈奇还是耐着性子等待了十几个小时,直到确定林沧熙已被警方控制、各方势力有了初步反应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把一众心腹召集到了刘波的地盘。 “陈哥,你说这回林沧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刘波稳重地单手给老大敬上香茶,却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本来以为这些大项目都被他抢了功咱在老头子面前不好说话,没想到这一下就把他炸回了解放前!” “是啊陈哥,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林沧熙已经被抓了,咱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把沧源全盘夺过来,到时候您就是老头子唯一倚仗的人了!”罗斌跟着附和道,眼中闪着凶光,看来他在林沧熙手下经营掠影是憋了不少的气。 陈奇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把视线扫过两个昔日的得力部下,然后停在阿平身上:“这两个前辈的说法,阿平你有什么意见?” 以阿平作为陈奇跟班的身份,还只能站在一旁,暂时不能和刘波、罗斌平起平坐,但不代表他在老大心中的地位比这两人低上多少。这个年轻人微微低头思考片刻说:“两位老板的意见都非常有道理,小的还没资格提什么意见。” “你不用太谦虚,我叫你说就大胆的说,这两个兄弟可没那么小气!”陈奇的笑容更盛,舒服地靠上柔软的沙发,叼起一根玉溪,手快的罗斌早已递上了火。 阿平向刘波和罗斌分别点头表示僭越,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林沧熙真的因为这个事情落马,我们当然要痛打落水狗让他永不得翻身,可是万一全部的事情都是他玩的局呢?” 刘波和罗斌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二人齐齐看了陈奇一眼,面色均严肃起来,因为他们看到老大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含着一些赞同。 陈奇的表情给了阿平莫大的鼓励,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事故发生到现在的时间太短,各方面的反应都还不清楚。这件事如果深挖下去,久安县政府一定会有大动荡,沧源和负责原料运输的汪洋也甩不掉麻烦。所以我建议陈哥先隔岸观火一段时间,毕竟沧源的背景太复杂,我们还需要看看那些大人物的反应。” “好一个大人物的反应!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几天,就算中央和海关那些高官没反应,咱自家的老头子估计也会炸毛吧!另外,沧源和汪洋接下去肯定会狗咬狗骨,我们也正好借机看看老头子对汪洋究竟是什么态度!”陈奇意味深长地吐了口烟,带着伤疤的面孔在缭绕的朦胧中恍如阴险的修罗恶鬼。 第148回:站队 行走江湖、拉帮结派,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有多牛逼,而是选择的阵营有多牛逼。忠诚和义气固然可以成为坚持的理由,但最终决定站队的往往是利益甚至性命。 罗斌坐在老板椅上,腰背却与真皮靠背没有丝毫接触,挺得笔直。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一张写满了各种佳丽芳名的清单,那姿势超过半小时都没有一丝变化。几个女孩的名字旁边已经被手写注上了与之对应的官员姓名,最刺眼的就是于向前、纪明洲和邓金圣。 市海关关长、公安#部副部长、总参情报部首长,三个人的地位逐级而上,却都被一条线收在沧源手上,这条线就是同庆楼的女人们。罗斌这几年总觉得,自己像是个管理青楼的总管,供着一群名艳随时给高官贵族赏玩,就算同庆楼的档次要高上许多,也改变不了这群女人的本质。 周希、丁莹、常芳霖,一一对应着上头那三个身家显赫的男人,罗斌也尝试过让人从这些惑人的妖魅那里探些口风,得到的信息基本上是三大巨头均持着观望态度,不禁让他更加心中起疑。 纪明洲、邓金圣天高皇帝远的,单纯为了沧源的利益给林沧熙出头有些不现实,但与林沧熙堪称生死之交的于向前,为什么也毫无动静呢?难道周希争气的肚皮已经磨钝了他的锐气,不但是结拜兄弟不管不问,连亲生女儿跑到干爹的死敌地头上撒野也无所谓? 这个问题罗斌已经苦苦思索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个猜想建立又被推翻,直到最后他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于向前对沧源投资的工业区发生意外、林沧熙被扣押这些大事能如此淡定,除非他事先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再想深一层,化工厂爆炸牵扯到沧源的原料、汪洋的运输和海关的过境,莫非这真的从头到尾就是林沧熙搞的局? 当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时,剩下的那个哪怕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理,这个逻辑完全说得通,但需要建立在能排除所有干扰的前提下。罗斌目前还没有这个自信,因为他还想不出林沧熙这么做的动机,毕竟风险和代价太大,但是强烈的不安预感让他已经拿起了手机,想要提醒那个有些过度自信的老大。 飞速跳动的拇指在距离拨通键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住了,罗斌想起陈奇在嚣夜里的表现,还有他对“老头子”的不满。也许青炎会的几大巨头将会有一场激烈的碰撞,到时候是支持自己跟随多年的大哥,还是那个青炎会的泰斗?亦或是……大难不死又奸诈狡猾的沧源董事长? 站队,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掠影总经理心中最微妙的抉择。 —————————————————————————————————— 汪洋集团大楼,董事长办公室隔壁的小型会议室里。 穿着气质依然雍容华贵,但任谁都看得出,汪凝眉间的那层阴云有多么浓厚。会议室里做了六七个人,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着,紧紧盯着董事长的反应,期待着她进一步的命令。 秘书把汪洋通过关系取得的油罐、加热炉和管道走势等等图纸投影到幕布上,经过技术人员简化处理后就算是门外汉也能看出个大概。汪凝拿着激光笔把几个加热炉和管道相连的部位强调了一下,缓缓张口说道:“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相信存储量超过1600吨的油罐在没有高温或明火的引发下自燃,所以事故的源头很可能就在油罐附近的二甲苯引流管道和加工炉膛这几个地方……”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化,大家都知道这部分的原料和更换部件正好是汪洋和沧源签订的那个化工厂原料合同中,半个月前从海外运回来的最后一批货。 汪凝的美目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遍,平静地说:“现在省里的事故调查组已经进驻了久安,估计很快就会有权威的事故鉴定结果。在此之前,大家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运输部和公关部的人。我希望这件事情和我们运输方没有关系,毕竟他们和卖方达成的是FOB交易模式,风险不在咱们这里……” “汪总,有没有可能,他们在货上做了手脚,把这次事故的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汪凝的话,她循声望去,却是指导这次运输任务的老刀。这个男人一脸凝重地把两手十指交叉而握,有些惊世骇俗的推论惹得周围的参会人员一片哗然。 既然有人抢先说出了重点,汪凝索性就顺着话头继续下去:“我就是考虑过这种可能,才要求运输部和公关部要做好准备,不要被沧源的人诬陷再来研究对策。” 既然老大都已发话,运输部和公关部的代表也不再争论什么。汪凝站起身来示意会议暂时进入自由讨论阶段,同时向老刀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地跟着汪凝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房门一关,隔音极好的房间就暂时成为了一个适合单独对话的私密地带,汪凝拿起桌上加了少许柠檬汁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盯着老刀问:“阿刀,上次安排配合小凌的事情做的怎样?” “林文枫的身手非常了得,伤了我们不少弟兄,他很有可能参过军,甚至进过特种部队。”老刀跟在汪凝身边,忙不迭回答道,“不过那天晚上出了两个异常状况,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汪凝眉间微蹙,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根据几个受伤的兄弟回报,我们的队伍里有些人下手凶狠,对凌小姐也没有留手,怀疑是奸细。另外警察也非常快就赶来了,一定有躲在暗处的人提前报了警想要拆掉这个局。”老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但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现在那些可疑对象去了哪里?小凌有没有受伤?”汪凝眼中闪过一丝急切,那是儿子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女孩,可不能有闪失。 “凌小姐没有受伤,看来她的身手也相当不错,不愧是将门之后。那些可疑对象在被警察送进医院后集体失踪,可能是被对头接走了,看来这次报警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落在我们手上,真是狡猾!”说到这里,老刀捏了捏拳头,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 “那他们对林文枫的下手分寸如何?不排除林文枫猜到我们的计策然后将计就计演了一场戏。” “林文枫也受了伤,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回报说当时的战况相当激烈,都是照着致命部位招呼的。如果林沧熙和林文枫想借此演个苦肉计骗凌小姐,这风险也有点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对方弄死。” 听到老刀对现场的描述,汪凝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沧源在演戏,又会是谁要搞出这种同时树立好几个敌人的行为呢?陈奇?余政平?还是未知的新势力? “这个事情你要继续跟踪追查,务必要抓到那几个奸细问出他们的幕后主使!另外,既然林文枫的身手坐实,当年伤小马的就是他了吧?惜少那个以前的手下耳钉就很难说是否忠诚了,他在市公安做什么?我看八成是林文枫想要监视小凌的棋子吧。”说话间汪凝已经坐回了老板椅上,连续的跨国长途飞行其实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前面的一切不过是强打精神而已。 老刀胸有成竹地说:“根据汪总您的安排,就算白宇一开始就是应聘刑警支队的临时工也没有用。凌小姐的父亲交代过市公安局的领导,把她安排到了政治部做后勤,那个白宇前几天刚从刑警支队被调到了治安支队,我看监视凌小姐只会更难。” “看来阿缘必须要警惕这个白宇了,昔日的兄弟变成对手的小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汪凝叹了口气,对方惜缘是否能接受这个现实并没多少信心。 老刀思考了一下,谨慎地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惜少要不要回来看看呢?现在林沧熙暂时失去了自由,陈奇那边肯定蠢蠢欲动,够余狐狸喝一壶吧” “阿缘回来为了什么我们都清楚,希望这次凌家能够挺过去。虽然我们在X市的商界举足轻重,但毕竟不是当官的,有些事情爱莫能助啊!”汪凝想起儿子当年出国前对自己提的要求,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现在只能寄望凌隆自己的关系后台够硬,别因为这件事毁了政治前途。”老刀随声应和着,心中却若有所思,万一真的省级调查组怪罪下来,那是谁都没办法的事情,难不成凌隆留着紧急时救命的关系? 关于凌家和赵三林这一层关系,汪洋这边了解并不多,在另一边的凌祈也蒙在鼓里。但是指望副省级市的书记能够压倒省纪委、质监局和调查组,恐怕太过强人所难。 此时此刻,省纪委的举报电话已经响起,大网正在不声不响地铺开。 第149回:反转 距离久安县工业区化工厂爆炸事故发生不过三天,初步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除了调查组在省领导的重视下发挥了极高的效率之外,巨大的舆论压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一次统计之后伤亡人数没有进一步上升,固定在了2死39人伤的地方,其中重伤6人,造成直接经济损失9500多万元,已经达到了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的标准…… 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真正感受了一把度日如年的滋味,从久安县政府的要员到化工厂、工业区的负责人,甚至包括沧源和汪洋都如临大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有亮着逮捕令的公安找上门来。 经过初步确认,遭受巨大损失的沧源老总林沧熙暂时被排除了嫌疑,在缴纳巨额保证金之后他恢复了自由,但是在案件彻底调查清楚之前被限制出境。只剩下倒霉的工业区负责人、化工厂厂长和施工队负责人依然被扣着配合进一步调查。 爆炸的原因已经确定是新安装的二甲苯装置和输料管存在质量问题,在运行过程当中突然断裂,泄露出来的物料被吸入到炉膛后因高温产生爆燃。凶猛的冲击破撕裂了附近的油罐罐体导致原油泄漏,最终引发了爆炸和大火。同时,化工厂在规划和设备布局上存在缺陷,加热炉距离油罐太近,这个安全管理责任沧源是跑不掉的。 辖区里的重点工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地政府自然也被扣上了安全监管不到位的帽子。久安县政府狼藉的大院在紧张的清理过后重新恢复了秩序,可大规模群众集体信访、静坐等事件也接踵而来。要不是县委书记凌隆及时被检查组放出来处理相关事宜,久安的局面恐怕会迎来比爆炸事故更可怕的风波。 县医院住院部已经爆满,大部分是被碎玻璃划伤或者被巨响损伤耳膜的病号,医护人手捉襟见肘,原本就常常拥挤的医院小广场现在更是哀鸿遍野。那些被大火严重烧伤的工人和子弟兵都被集中到了条件更好、更擅长处理烧伤的东南军区第181医院,也算没给县医院再雪上加霜。凌隆带着班子成员慰问了伤者并安抚了家属情绪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县广电局对舆论进行控制,县公安也积极行动起来,共同压制各种别有用心的谣言,稳定动荡的局势。几天下来凌隆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痛心,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治下的百姓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他的秘书自始至终大气也不敢出,书记大人心中的怒气已经溢于言表,久安县政府和沧源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既然原因初步查明,秋后算账也不会远了,沧源的危机公关已经紧张地运行起来,外人眼中向来无往不利的沧源集团这回是栽了大跟头,但是谁也没想到事情到后面竟然会出现一个大反转…… 沧源很快向调查组提供了相应证据,包括供货发票、手头的信用证、运输期间的影像记录和货物批号等等,都证明他们在原料采购上走的全是正当程序。虽然沧源在运输中采用的是FOB模式(风险在货物越过船舷登上承运方船只时转移给买方),远在海外的供货商看在长期交易的情面上还是积极配合提供了交易正当、货品合格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沧源在“设施不合格”主要责任上是没有过错的,只需要承担“布局不合理”的次要责任。 那么这批致命的不合格设备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细心的调查组经过反复检查讨论,终于从产品批号上发现了问题:最后一批入境的化工厂设备原料中有一小批的批号和原本信用证上登记的货品批号不符!也就是说,在沧源与供货商完成供货地的装船交易后,有一部分东西在运输过程中被人以狸猫换太子的方式调包了!而恰恰就是这一小撮质量不明的玩意儿被安上了那要命的加热炉,然后引发了这次灾难。 结论一出,众生哗然,媒体迅速跟进报道了这个惊人的发现,沧源的角色瞬间从责任方变成了受害者,所有的怀疑全都指向了负责运输货物的汪洋集团!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各种言论让人真假难辨,汪洋的公关部即便做好了准备,这种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依然把他们搞得焦头烂额…… “汪洋集团涉嫌在运输过程中非法调换了化工厂原料,导致不合格器材被使用进而引起爆炸。涉事运输船船长关泽凯已被警方控制,汪洋集团运输部负责人被传唤,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凌祈有些失神地关闭了新闻网页,左手撑住显得沉重的脑袋,五指沮丧地扎进发丝的空隙里。事故发生前她刚刚在观灵山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汪洋从可靠的支撑突然变成了敌我难辨的势力;如今又被爆料在化工厂原料运输中做手脚,摆明了他们就要和沧源死磕,顺道把凌家也卷进去……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不引起同事的注意,女孩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把坐姿调整成平时的样子,可她心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几天前汪凝关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个在异国他乡的故人也即将归来,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感情上,她都无法接受汪洋变成敌对立场的现实。然而那次山道遇袭还能说是意外,这一回的偷换货物就再也说不过去了!假如汪洋真的欲置沧源于死地而不惜把凌家作为牺牲品,凌祈不知道自己将要如何去面对那两个曾经爱护帮助过自己的母子…… 下班的铃声意味着又一天工作的结束,作为市局的后勤人员,凌祈不需要像一线干警一样经常值班,但一时无法解开心中疑惑的她放弃了准时下班的想法,木然地和同事们道别后,独自一人又陷入了沉思。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汪洋集团的本意,他们还缺少一个势在必行的动机!可是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苦思冥想,她依然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到保洁的阿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后,凌祈只好低落地拎起背包离开了办公室。 除了几个必要的值班科室,偌大的市公安局办公楼已经空空荡荡,上班时塞满职工汽车的停车场,现在也只剩下零星的几部。凌祈低着头仅凭着印象往停车的方向走去,脑袋里还不停地把各种推论建立又推翻,直到她走到高尔夫旁边准备拉开车门时,才发现车的另一边多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辆久违的凯迪拉克。 第150回:怀疑 2011年的华夏,凯迪拉克SRX已经已经算比较普及的中高档车型了,站在高尔夫旁边的凌祈因为视线角度问题也看不到它的车牌,但是对细节的敏锐感知告诉她,这辆线条刚硬的香槟色SUV就是那个家伙曾经开过的。 “祈儿,下班这么晚吗?不用这么敬业呀!” 还没来得及诧异,女孩的背后已经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心里微微一颤,混乱的思绪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正犹豫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凌祈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轻轻转了过来,女孩的视线立刻被方惜缘的胸膛填满了。尽管隐藏在一件休闲衬衫里,仍然能依稀看出那宽阔强壮的线条,还有一种让人想要依靠的稳重。 惜少柔和的目光闪着藏不住的眷恋,若不是顾忌凌祈的反应,恐怕早就把这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拥入怀中了。但他知道这个女孩和普通人不一样,那些征服少女百试不爽的什么霸道总裁套路对她是完全行不通的。况且随着凌祈的头缓缓抬起,方惜缘看到的是一张憔悴、彷徨但一点也不脆弱的俏脸,让他死死压住心中的冲动,行动上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看清了方惜缘的样貌后,凌祈的剪水双瞳先是亮起些兴奋的神光,但又很快黯淡下去,躲开对方灼灼的视线后淡然道:“没什么,今天有点事情才迟了,平时我一般准时下班的。” 这时候傻瓜也看得出,凌祈的心情惶然又低落,显然久安县猝不及防的爆炸事件让她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种对父亲的担惊受怕在亲近的人面前根本藏不住。方惜缘心疼女孩,小心翼翼地问:“晚上没什么安排了吧?可以请你吃个饭吗?这么久没见好好聊聊吧。” 心里稍微挣扎了片刻,凌祈默默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跳上了凯迪拉克的副驾。她也不知道在这个敌我难辨的复杂时刻,为什么会选择去相信代表汪洋阵营的方惜缘……或许在变身重生了这么多年后,在潜意识里女性对直觉的莫名依赖已经逐渐影响了凌祈的行为,让她在性别的妥协上越走越远了。 中心区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凌祈在办公室里长时间的苦思冥想正好让他们歪打正着地避过了下班高峰期,一路上虽然不算非常通畅但也没多拥堵。但车里除了轻快的交响乐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两人各怀心事,均是一言不发。 待车停稳,凌祈看着面前的川菜馆有些发愣,虽然名列八大菜系之一,但这川菜由于相对家常的做法和用料,难以登上大雅之堂。何况从没听说过方惜缘喜欢吃辣,他一个海归高富帅选了这么接地气的地方还真有些奇怪。 好像看出了凌祈心中疑惑,方惜缘淡淡一笑说:“这里是X市档次和水平最高的川菜馆,质量肯定可以放心。你不是喜欢吃辣吗,上次去湘江红我看你吃的就很欢。” 他说的是三年前的元宵?凌祈心念急转,思绪又飘回那个互相调侃对方祖籍的夜晚,这个来自楚地的青年虽然能吃辣但看得出对这类食物并不感冒,真是莫名其妙……于是她耸耸肩说:“不一样,那是湘菜。” “我知道不一样,所以我才选了这里。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川菜,听说大学食堂里就经常点不是吗?”方惜缘很自然地抬手在女孩背后轻拍了一下示意跟上,便迈步走在了前面。 他……竟然记得这些细节?凌祈愣愣地看着方惜缘的背影,心中浮起一丝暖意,目光逐渐柔和起来,可是瞬间又被忧郁的眼神代替了。 但愿你不是我的敌人。 方惜缘看来并不是这家高级川菜馆的常客,毕竟他上一次回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但报上姓名后,店家还是迅速根据预约把二人安排进了一间小巧清净的包间,很快麻婆豆腐、回锅肉、水煮鱼等一系列经典的菜式便逐一上桌。虽然都是女孩最喜欢的食物,但心中复杂纠缠的她有些食之无味,还好生理期刚刚过去,否则连这些辛辣东西都要忌口,方惜缘晚上的安排就撞大板了。 聪明的汪洋少东家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现在的局势错综复杂,工业区爆炸事件的责任认定翻转极有可能让凌祈对汪洋产生怀疑,现在能答应跟自己共进晚餐已经不错了,根本不用指望女孩会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但是方惜缘还不清楚她和林文枫在观灵山被人算计的细节,所以对凌祈的心境推测还是有些过于乐观。 耐心地等到酒足饭饱,凌祈一边喝着果汁缓解口中的辣气,一边淡然地望着桌布上精致的花纹。方惜缘知道她在等自己先开口,便顺势说:“祈儿,我知道你在为你爸爸担心,其他的我不好说,但是汪洋绝不是你的敌人,这次事故的原因我们也还在调查。” 凌祈闻言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望向方惜缘的双眼,好像要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片刻后,她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总之我最相信的是我爸爸,他为人向来严谨,在这种事关重大的工程中绝对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 “这个自然,我们汪洋对凌书记和整个久安县政府班子都非常信任,特别是……”方惜缘顿了顿,略微提高了音量以做强调,“特别是黄云心调走之后。虽然我这几年不在国内,但我妈妈对久安工业区的关注从来没有放松过,你应该也相信,汪洋不会在运输的货品上做手脚来砸掉自己的招牌吧?” 提到那个与林沧熙以及整个沧源集团都关系暧昧的女官,凌祈的表情产生了微小的变化。这个女人代表了太多太多的信息,原本提拔到市里面当农业局局长就已经淡出了凌祈的视线,可是想到她和林沧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好像有个模糊的线索又把看似不相干的黄云心和工业区爆炸牵扯到了一起。 还未来得及细想,方惜缘的声音就接着飘来:“林沧熙现在已经把自己保了出去,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我猜沧源内部甚至青炎会内部会因为这次事件产生动荡,因为陈奇和林沧熙本就不和,对他被调查的机会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凌祈的双唇轻抿了一下,好似下定了决心说:“他们狗咬狗与我无关,沧源现在提供了非常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在货物质量上是没有问题的,你觉得那一小部分被使用的问题产品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如果汪洋真是敌人,这样的问题无异于向方惜缘暴露自己已经怀疑他们的心思,但是这种人之常情的反应要是在方惜缘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在刻意隐藏什么,对交谈更不利。况且只有这样勇敢地迈出一步,才有可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隐藏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方惜缘并没有思考那么多,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心爱的女孩推到敌对阵营,这个高大的青年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和妈妈都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沧源的蓄意陷害、贼喊捉贼,二是汪洋内部出现了叛徒,想要瓦解集团的声誉。不管怎样,这次事情对汪洋的打击都不小,好阴毒的对手!” 他回答得这么快,难道真的不是汪洋设的局?凌祈一半精力在聆听方惜缘的消息,另一半则用来观察他说话的细微动作和表情,在大学期间刻苦学习的行为心理学知识告诉女孩,这个男子并没有说谎。 可是观灵山那次事件又作何解释?汪凝为什么会派一支想要痛下杀手的人马来执行任务? 思路到这里又走进了死胡同,凌祈不敢向还不能完全信任的方惜缘求证,毕竟几天前的潮味皇聚会老刀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这种奇怪的反差让她更加如履薄冰了。 看到凌祈飘忽的目光,方惜缘知道她正在举棋不定,说明自己的话还是有点效果的,于是趁热打铁道:“祈儿,我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你对汪洋有所怀疑。我不指望让你马上信任我这个刚回国的人,但是我向你肯定,汪洋绝对不是你的敌人,我也会坚定的站在你这边!” “除了你,还有谁可以信任?”凌祈的话如果用反问的语气说来,一定会让方惜缘心花怒放,可惜她用的是疑问的腔调,甚至……有些怀疑。 “这很难说,在局势明朗之前,你一定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惜缘思考片刻,说出的话和古舒娴的要求如出一辙,“现在你爸爸的前途并不稳固,我们很难推测省调查组的结论。但是为了保护你,同时限制沧源在久安的势力扩张,汪洋这里一定会寻找一个最合适的理由来妥善解决问题。” “说到底,还是我们凌家有利用价值,汪洋才会这么重视吧?”凌祈突然面色一冷,扯开了话题,“这个事情暂且不深入讨论,负责最后那批化工厂原料运输的船长关泽凯是你们的人吧?” 凌祈的态度转变让方惜缘眉头一皱,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个人我并不熟悉,经查证是一年半之前进入运输部门的,是个经验老道的海员,以前也曾经运过类似的货物。” “你觉得他会不会是这次出现劣质材料的问题所在呢?”凌祈紧紧盯着方惜缘的眼睛说,事实上她也很想知道,这个名字看着有些眼熟的船长究竟背后藏着什么。 第151回:特别的自己 距离方惜缘回到国内刚刚过去了一天多的时间,严格意义上说他甚至连时差都还没有倒过来就心急火燎地来看望凌祈了。平时心中就甚是想念,现在久安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他更是迫不及待要安慰开导一下这个性子刚硬、思想复杂的女子。着急的后遗症就是有些消息方惜缘还不甚了解,特别是刚刚发生的关泽凯问题,他知道的消息除了从汪凝那得到的内容,自己根本没有亲自调查过。 于是方惜缘字字斟酌地回答道:“目前根据汪洋的内部消息,关泽凯想要在船上进行货品偷换的几率不高。因为所有的货品都是在上船之前就装箱处理完毕的,上头有汪洋专门的封箱印记,他只是运输部的人,不具备复制印记的能力。” “这批货是从哪里过来的?花了多久的时间?供货方的企业你们熟悉吗?”凌祈沉吟片刻又抛出了问题,虽然新闻上报道供货方已经帮沧源提供了货品合格的证据,但是并没有公布供货方的详细信息,这里女孩自然多个问字。 “美国的二甲苯供应商很多都是找我们跑业务,彼此之间很熟悉。但沧源选择的是韩国的一家公司,跟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对这个企业了解很少。运输时间据我了解是没有问题的,途径的港口也没有任何二甲苯原料过境上下货的记录,所以我认为关泽凯没有偷换的时间和机会。”方惜缘这几年专注于汪洋在美国的生意,谈到有关内容都会习惯性地把美利坚那边的业务也扯上一点。 根据汪洋少东家的信息,关泽凯的确不具备偷梁换柱的能力和条件,凌祈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说:“美日韩三国确实是二甲苯的主要出口国,不过以前沧源不是经常喜欢和欧美国家打交道么,这次为什么会突然跑到韩国去做生意呢?” “因为两地的二甲苯原料品质差距并不大,但韩国的运输成本要低很多。”方惜缘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次业务的详细信息后答道,随即他有些赞赏地说,“祈儿你果然还是会给我惊喜,二甲苯业务的信息你是不是这几天马上去了解的?” 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来说会主动去了解这么生僻的化工材料业务难能可贵,但灵魂里隐藏着男性的思想的凌祈自然就另当别论了。她好像对方惜缘的称赞一点也不感冒,突然站起身平淡地说:“这里有点闷,换个地方说话吧。” 趁着对方愣神的时间,女孩已经轻巧地拿起了挎包走出门去,方惜缘轻叹了口气,赶紧拿起随身物品跟了上去。 晚风习习,正是盛夏未央时,待方惜缘结完账走出川菜馆,凌祈已经靠在路灯杆上平静地向这边注视。一身摘去了各种警#徽标志的女警夏季常服把她的气质衬得更加洒脱不羁,那双略带忧郁的双眼却矛盾地营造出一种凄清的印象,让青年看不穿这女子的心念。 方惜缘心中疼惜,却不敢与这清冷的心上人过分亲近,他眉间微蹙,不急不缓地走上前想听听佳人的下一步指示。 “去江边走走吧,离这不远。”年轻的女警也不多说,支起身子便走在前面,不给方惜缘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青年心中忐忑,赶紧跟上。离上次见面不过半年,凌祈好像变化了许多,现在更难揣度她的心思了,但方惜缘没想到,他现在的遭遇,已经是凌祈给了莫大的优待了。 几年来,坚毅硬朗的灵魂偏偏外附着这样娇俏柔美的皮相,凌祈心中的唏嘘孤寂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无法接受男性感情,把任何求爱的“异性”远拒,自然就无法为心灵找个感情的港湾。尤其在心甘情愿把挚爱的金雁翎托付给陶李蹊之后,凌祈的心又少了一份寄托,显得更加空虚寂寞了…… 连凌祈自己也不清楚,平日里向来独立冷静的她,为何会在与方惜缘见面后摆出这样任性、孤傲的样子,汪洋的少爷明明立场难辨,凭什么自己却偏偏要相信他,或者说,偏偏要暂时相信他呢?意外发生后,在外人面前甚至在母亲面前都要强作镇定的凌祈,也有心累的时候吧。 是不是,只有在心里占据特别位置的人,才有资格看到隐藏在表象之下那个特别真实的自己? 江滨广场是一个形状狭长的公益休闲场所,到了晚上由于江水作用,常有清润凉爽的轻风拂过,在燥热的夏天深受周围群众的喜爱,那个三五步便一家偏又都人满为患的大排档就说明了一切。但无论人群聚集地再喧嚣嚷吵,也不会侵占到紧贴着江边而起的走廊,因为这是在大都市里难得的亲水之地,需要一份相对恬静的空间。 川菜馆距离这里不过数百米之遥,凌祈迎着凉风信步而行,顺手摘了脑后束起马尾的发带挂在手腕上,任凭一头细腻柔顺的青丝在风中起舞。她纤手轻抚着大理石的栏杆,借着昏暗的路灯照明注视着宽广的水面,看那哺育了两个城市的鸱尾江向大海奔腾而去。 方惜缘稳稳地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细细品味着女孩的背影,不得不说,这一刻的凌祈表现出了极为少见的女人味:女警常服浅清蓝色的衬衫和黑色套裙,配上一双略有小跟的淑女鞋,在飒爽之余又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她的柔美线条。加上那飞扬的秀发和大方的女式挎包,让方惜缘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然而短暂的暧昧气氛很快就被凌祈打破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靠着栏杆说:“这里距离沧源的地盘,或者说青炎会的地盘不远了。” 方惜缘心中一跳,四下环顾了几下,很快明白了凌祈的意思。他只微微点头并不答话,因为女孩接下去一定还有话说。 往东再行四五公里便是鸱尾江的入海口,如果登上中心区这边锁江炮台遗址所在的山头极目远眺,对面外江区的大部分地区都能一览无遗。当然,也包括入海口一侧的金洋堆场和隐藏在民国文化村里的同庆楼。 看到对方理解了自己的话,凌祈嘴角微微翘起,继续说:“按你刚才的说法,沧源和韩国企业的合作不多,对方帮他们掩饰作假的可能性很低。而以关泽凯的条件,想要在货物装船和运输过程中偷换的难度也很大。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问题会不会出在入关的过程中?” 方惜缘眼前一亮,原来她并不是情绪低落,而是一直在推理思考吗?单凭刚才交谈中获得的信息,她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破绽,不愧是能够当我白纸扇的女孩! 惜少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女孩的眼睛,她犹豫片刻,还是补上了一句:“当然,我这些推断的前提是你汪洋真的是清白的。” 假如现在面对的是汪凝,凌祈一定不会说这许多,毕竟她和汪洋集团的女主人间还隔着一个观灵山事件,在搞清楚这件事的原委前,汪洋始终是不能彻底信任的势力。但方惜缘却让凌祈不由自主地认定,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现在她能真正依靠的人太少了…… “我知道的,我也会努力向你证明汪洋没有问题。”凌祈的话让方惜缘有些失落,但他还是迅速调整好心态说,“关泽凯那边接受警方的调查情况我们会持续跟进,你说的没错,现在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原料入关的环节,海关和沧源的关系可不一般呢!”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但愿不会让我失望。再走走吧,这里的风很舒服。”凌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后背离开了栏杆,继续往前走去。 方惜缘也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气氛在抓住要点之后变得轻松了许多,他注视了女孩的侧脸片刻,似笑非笑地说:“看不出你也会用那么可爱的钥匙串了吗?” 凌祈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把自己包里的钥匙掏出来瞧了一眼。以她的习惯,办公室、宿舍和汽车钥匙这些常用的一般串在一起,而一周回去一次才用到的家中钥匙则另计。常用的那串挂着一个可爱的兔型小人偶,还有一个刺眼的纯银十字架,想必是下班在停车场掏出钥匙时被方惜缘窥探了去,才看见了这些细节。 这家伙……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什么,这个小兔子是同事送的,看着有趣就挂着了。”凌祈料定这小子一定是哄她亮出那个暧昧的十字架,于是故意用手挡住后把陆琳萱送的小玩意儿拿来当挡箭牌,要不是那女孩玩闹地要求两人要用一对的小兔子,凌祈还真不会把这么累赘的东西加到钥匙串上。 “没关系,我觉得挺配你现在的气质,更女人了。”方惜缘脸上恢复了从前的不羁,看到出国前赠予女孩的护身符被她带在身边,心情岂是个“心花怒放”能比喻得完的? 在凌祈看来,说她“更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夸奖,正要开口驳斥,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凌祈轻咬着嘴唇瞪了方惜缘一眼,无奈地先从包里拿出了爱疯四。 电话刚接通,关影的声音就急切地窜出来:“阿祈,我是关影,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这几个月由于大家都忙着适应新单位,相互间的联系也少了,关影突然来电让凌祈有些诧异:“怎么了?你说吧没事,别急。” 听到凌祈镇定的回复,关影的声音竟然突然就裹上了哭腔:“阿祈,我现在好怕,我爸爸被警察带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一定要帮我!” 第152回:查证 这……我才当警察没几天啊,而且暂时还不在刑警支队,这怎么帮? 听到关影的哭诉,凌祈皱起眉头,脑袋里蹦出这个想法,但人家毕竟是大学的好友,先问问情况再说不是? 方惜缘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劲,默默靠近了几分,凌祈睨了他一眼,又往前几步拉开距离后说:“你别紧张,你爸爸是什么原因被警察带走的?现在在哪个派出所?” “听说我爸是被市公安带走的,但是是省里面下的命令!”关影强自镇定下来,但一时还止不住轻微的抽泣,“我妈说好像是和前几天那个很严重的爆炸有关!” 和久安工业区的事故有关?凌祈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大脑飞速在记忆的海洋里搜索起来。几年前那次在关影家借宿时,关影的母亲曾经介绍过他们家庭的成分,奈何时间久远又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实在想不起来了。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你爸爸做什么的?”回忆未果,凌祈只好开口询问。 关影无奈地说:“公安那边具体的消息根本探听不到啊!我爸是跑远洋运输的,前段时间他刚送了一批什么化工原料回来。” 远洋运输?“关”影的父亲?听到这里凌祈突然想起了什么,好似触电般抬起头来望向方惜缘,直看得那青年心里发毛。她捂住手机话筒低声问道:“你们最后那批原料运输船的船长叫关泽凯不是?” 女孩刚才分明还在讨论关泽凯偷换货物的可能,现在突然又明知故问让方惜缘有些纳闷,一时只会条件反射地点头。凌祈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咬咬牙对着电话说:“你爸是不是叫关泽凯,是那艘运输船的船长?” “对啊,我以前有跟你说过我爸是海员的,三年前已经当上船长了。”听到凌祈开窍,关影有些惊喜地说,“那批什么化工原料是汪洋集团运的,你不是和惜少认识吗,能不能托他问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好怕我爸犯了什么事!” 凌祈沉着脸思考片刻说:“这样吧,你妈妈有在家吗,我一会上你家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女孩挂断了电话,没想到让久安工业区乃至县政府都陷入危机的人竟然是关影的父亲!她深吸一口气,向身边面色同样有些凝重的方惜缘说:“关泽凯就是关影的爸爸,我以前听她讲过结果忘了。现在关泽凯因为换货的嫌疑被警方扣留,我想我可以从关影和她妈妈那得到一些线索。你现在送我回市局,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 “不,我和你一起去,你帮我指个路。”方惜缘很干脆地说,转身向停在川菜馆停车场的凯迪拉克走去。 “等等!”凌祈轻咬了一下嘴唇,快步跟上去拉住方惜缘的胳膊,“几年前你和关影设的局我可是一清二楚,把雁翎也拖下水还没和你算账!现在你贸然去见关影,要是起什么争执怎么办?” 方惜缘的脸上一僵,当年那个意图把凌祈“掰直”的拙劣计划犹在昨日,虽然他不清楚背后关影还起了怎样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这个事情一直都是方惜缘的软肋,一个亏欠他心爱女孩的软肋。 看到对方尴尬的样子,凌祈心中突然有种泄愤的快感,抬手推开高大的青年,边走边说道:“所以你就按我说的做,我回头再把问到的信息告诉你就是。” “不行!”方惜缘突然恢复了平日里霸道的做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凌祈的要求,“我知道关影当年在我背后一定还搞了些小动作,但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你对汪洋的了解根本不如我,要是我不去你问不出多少消息的!” 女孩柳眉一竖,刚想回过头喷之,突然觉得腕上一紧,已经被方惜缘牵着快步往停车场赶去。这只大手传来的力量根本不容抗拒,一米九个头附赠的大长腿一迈开,凌祈被拉得只能身不由己地小跑前进,蹬着微跟淑女鞋的脚步突然就变得踉跄了。 “哎!你放开!喂……” 被方惜缘这么拽着赶路,凌祈觉得心脏突然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心虚地环顾了几下周围乘凉散步的人群,无奈地紧抿着嘴唇任对方牵着。本来以凌祈的身手,只要简单的一个反擒拿就可以挣脱,也不知是顾忌周围眼多口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女孩只挣扎了几下就顺从地跟上了青年的步伐,逐渐融进了迷茫的霓虹中…… 半个多小时后,听到门铃的关影急急地打开了房门,看到数月不见的凌祈,父亲被捕的紧张和心里那种习惯性的依赖让她差点就飞扑上去。可是待看清后头还有个高大的身影以后,关影生生把这些不靠谱的冲动都压了下来。 “方……惜少,你怎么也在的?”咋见汪洋集团的少东家,有求于人的关影赶紧改口用了尊称,同时疑惑地在方凌二人间来回扫视。 凌祈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方惜缘倒是落落大方地说:“没什么,我这几天刚回国,久安工业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应该回来了解一下情况。” 关影礼节性地笑了笑,侧身把二人让进屋里,看到方惜缘和凌祈出双入对,她的心里也有些复杂。早在大四开始时,关影错误的性取向已经被叶伦所纠正,对凌祈也变成了姐妹闺蜜的情感,但突然看到她和曾经决裂的方惜缘又走到一起,心里终归还是有些疙瘩的。当年背着凌祈和方惜缘做了那么多蠢事,关影也只跟凌祈坦白过,现在有求于汪洋时,若是方惜缘问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好在方惜缘并不计较这许多,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收集情报的目的上。关影的母亲吕冰得知方惜缘的身份后,端茶送水更是积极,但言行举止间有些不应有的莽撞。看得出只会教书育人的她,在碰到丈夫被捕的意外后有些六神无主,已经无法保持当年温婉贤淑的沉稳,现在方惜缘在关家看来无异于一根救命的稻草,不好好侍奉怎行? 寒暄几句之后,方惜缘和凌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切入了正题。凌祈先开口问:“阿姨,叔叔是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期间还有再出去过吗?在回国的这段时间,你知不知道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吕冰沉吟片刻后说:“泽凯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因为连续跑了快半年的远洋运输,他这个月一直都在家里休息。平时我都忙着上课,也没怎么注意他接触的人,但是他确实很少出门。” 这个答案让凌祈有些失望,她不甘心地继续问:“那叔叔在家里这段时间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 “反常?可能要问问小影。她去律所之前有大半个月在家里,泽凯做的事情她比较清楚。”吕冰说着,把视线转向身边的女儿。 关影眉间微蹙,小心翼翼地说:“爸爸前两个星期很少出门,以前他虽然不喜欢在外头应酬,但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宅在家里。但是我记得有几次他接电话都很小心,有一次我去书房拿东西恰好碰上他在打电话,爸爸居然直接就把我轰出来又关上了门,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这里肯定有问题!凌祈双眼微微眯起,在脑海里假设了几个可能。趁她正在思考的当口,方惜缘打开了话匣子:“关船长的确是我们汪洋这几年特别聘请的优秀船长之一,他遇到了麻烦我们当然也会尽力提供帮助,但是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了解一些东西。在久安工业区出事到关船长被传唤走这段时间,他的情绪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好像……有一点。”吕冰皱着眉苦苦思索着,犹豫地说道,“他曾经和我说过,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他都是一个正派的人,叫我们要相信他,还交代我们最近要注意安全。难道说,这件事是有人要陷害泽凯?!” 看到吕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方惜缘抬手示意其冷静:“现在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关船长是清白的,我们当然会全力保护他。在法院判决前,哪怕有嫌疑,任何人也都是无罪的,所以我们也会向警方施加压力,确保他们公平公正地侦查取证。” 现在的关键又不是刑讯逼供的问题!凌祈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其实也知道方惜缘说的这些套话主要是为了安抚关泽凯家属的情绪,但看来要得到更有价值的信息,还需要一些警方的侦查手段才行。女孩心里已经有了些底,接着方惜缘的官话说:“我还想知道,叔叔在从韩国接货和入关这两个时间段里,有和你们透露过什么吗?” “韩国接货的时候一切正常,泽凯并没有多少反常。中间一段时间好像通话减少了,距他说是航行遇到了一些问题没有时间联系我们。”吕冰的目光飘到她的右上方,陷入了回忆中,“入关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叫我们不要到处乱跑,下班以后尽快回家之类的话。” 难道说……关泽凯真的和这次换货有关?按他在几个重要时间节点的反应,怎么好像被胁迫的样子?看来有必要从他的通话记录上找问题! 凌祈迅速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不期然与方惜缘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但是女孩所有的推论都是建立在信任汪洋的基础上,如果查出来的结果恰恰是汪洋在做手脚,她与方惜缘的合作又算什么呢? 第153回:要相信谁 查询通话记录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具备了警察的身份之后。凌祈只是找了个理由跟政治部主任混了半天假期,便匆匆动身前往运营商所在的办公大楼。 在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穿着警#服的凌祈还是有些显眼,她也深知自己的行动不能被太多人看见。为了解决职业的双刃剑作用,她巧妙地绕过了人声鼎沸的营业大厅,进入了上层的办公区域,一身公安的打扮果然是畅通无阻,直到和陶李蹊不期而遇。 凌祈早知道陶公子和她一直挂念的金雁翎都在这栋国企的大楼里,但并不知道二人所在的具体部门,这次相遇纯属偶然。在秘密行动的前提下,她不想把太多的人卷进来,因此只和陶李蹊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便想溜之大吉。 没想到对方可不愿轻易放过她,为了应付陶李蹊的询问,凌祈只好扯谎说是专门来执行任务的,没想到更助长了大个子青年“帮忙”的意愿。 “我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可以这样随便乱跑吗?”见甩不掉这个巨型牛皮糖,凌祈只能无奈地让他跟着,心想反正到时候只需要报上查询号码,不暴露查询对象的资料就行。 陶李蹊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说:“我也不是随便乱跑啊,我的部门最近的任务完成了,暂时没什么事情。我本来还想去看看雁翎的工作呢,中间碰到你干脆先帮你把事儿搞定吧。” “你的部门?怎么听着你还像个小领导了?”凌祈按着陶李蹊的指示走向查号的工作部门,随口调侃道。 “呃,算不上什么领导,只是个部门的临时负责人而已。”陶李蹊耸耸肩,轻松地说,“因为我工作经验还有待提高,所以先放在这个简单的部门锻炼一下。” “嘿,官二代就是待遇好呀!有你老爸的宣传部在上头罩着,肯定前途远大咯!”凌祈轻扬起下巴打趣道。 女孩的出身陶李蹊也清楚,他知道凌祈不会借这个来冷嘲热讽,更多的应该是玩笑话,于是也笑着说:“也别说什么我爸罩着了,他马上要去市政府当秘书长了。就算这里要看宣传部的面子,很快也要指望不上啦!”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水平!好好往上爬,帮我照顾好雁翎!”凌祈拍了拍陶李蹊的肩膀,眼里有些晶亮的光。 其实同样作为官二代出身,她很清楚父辈的社会地位在年轻人就业的时候有多么大的影响,他们确实能比普通百姓享受到相对更好的教育,工作岗位的起步一般也更高,所以更容易取得优秀的成绩。但同样的,官二代也常常被人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父辈的形象,这种巨大的压力也迫使这些年轻人必须努力干出一番事业,不坠了父辈的威名才行。 谈话间,二人已经到达了业务部门。陶李蹊向部门领导说明了来意,凌祈也亮出了警#官证,对方自然是非常配合,很快就顺着关泽凯的手机号码查询出了从他几个月从韩国装船,再到运货入关时的全部通话记录。 根据关影母女透露的信息,关泽凯并没有其他备用的号码,因此只需查询本机就可以大概了解到那个时间段的主要联系对象。在锁定了几个除家属外通话频繁的号码后,凌祈顺藤摸瓜记下了号码归属人的身份信息,随即她婉拒了陶李蹊中午一起吃饭的邀请,匆匆向市公安局奔去。 现在的局势波谲云诡,青炎会的势力无孔不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凌祈不想把任何不相干的人卷进来,特别是她向来重视的金雁翎以及人家现在的情侣。孤军奋战了许久之后,到头来也就只有方惜缘勉强算是合作伙伴吧! 草草过了午休时间,凌祈迅速找到了治安支队的户籍管理人员。简单地查询几个人的信息并不需要经过支队长这样的大领导,突然被刑警支队的知名警花青睐也让负责户籍管理的年轻干警特别兴奋,于是凌祈只是稍微卖了个萌就获得了那些可疑对象们的具体信息。 最后的结果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在装船和入关两个敏感时段,最常联系关泽凯的除了隶属他货船的下属外,就是汪洋运输部一个名叫梁冬的人。另外可别忘了,自从关泽凯成为汪洋集团的一员以后,他属下的船员自然也是汪洋的一份子了,没有人会越过船长去擅动货物,想要动手脚的人也不会把船长晾在一边。种种的证据都表明,这艘敏感的运输船自始至终都是汪洋在操控的。 难道这件事真的是汪洋一手炮制、想要干掉沧源的计策?那久安事故中的死难者,巨大的经济损失,还有凌家受到的动荡……都是必须的代价吗?这未免也太过狠毒了! 尽管不想去相信,但凌祈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这件事和数天前在观灵山的险死还生联系到了一起。两次事件中对头的手段都是狠辣决绝,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或者同一组织所为,如此推测下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已经呼之欲出。 前后八年的法律本科学习,五年多的从警经历让表面只有23岁的凌祈心中却异常冷静。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对汪洋进行武断的有罪推定,必须要寻找更直接可靠的证据。但是女儿身那种强烈的感性思维和直觉又不听地动荡着她的内心:万一找出来的证据都进一步指明汪洋才是罪魁祸首,那她还能相信谁?方惜缘也许尚未知情,才会站在凌祈这边,假如最后为了集团甚至他至亲的利益,还有可能站在女孩这边吗?对她十分了解的盟友,一旦变成了敌对的立场,那会比其他任何敌人都更可怕…… 女孩把手头的资料仔细叠好藏进了随身的提包,疲惫地趴在桌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这一刻她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无力和孤独。 —————————————————————————————————— 看完最后一张材料,莫天河把它们细细叠好放在桌边,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他的对面是代号027的特工,因为任务情况出现了变化,匆匆赶回来进行汇报的。 027的身边站着的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结束了上青市的换魂现象观测指导任务后,简羽捷于半天前回到了分理处。两个特工都保持着标准的军姿立正,耐心等待着经验丰富的老领导做出进一步指示。 片刻之后,莫天河好像理清了头绪,望向简羽捷旁边的年轻人说:“027,根据你汇报的内容,X市的观测对象是因为久安县工业区的事故才开始采取这些行动的?” “是的,根据之前的资料,目标应该是担心她父亲的政治前途才会着手调查事故背后的隐情。当然,她和汪洋集团少东家方惜缘的暧昧关系也是一种动机。”027的声音响亮而清脆,简羽捷听到“暧昧关系”四个字时眉间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他对这方面内容更加关注。 莫天河点点头,突然提高了音量:“记住,我们的原则是不能插手他们的任何关系,因为特事机构的任务意义远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上,我们是为国家而服务!” “是!”两人齐齐挺直了身板,做出了最硬朗果断的回应。 大概交代清楚X市的任务后,莫天河又转向简羽捷说:“012,上青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相信你应该有按我的要求去办吧?这件事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我们只能在工作经验和技术上提供帮助,具体的方法由他们自己决定。” 简羽捷点点头说:“我知道,工作中我严格按照莫主任你的吩咐。作为帮助的交换,他们也让我适当收集了一些信息,具体内容都在汇报材料里。” “汇报材料我有看过了,我想知道你在总体上对这件事情和这个现象的评价。”莫天河余光扫过桌上另一叠材料,又紧紧盯着简羽捷的眼睛,好像在提示、引导一个得意的门生。 “灵魂交换的原理由于红山上的媒介消失而暂时无法做技术研究,但结合以前的经验推断,很可能是因为特殊的契机造成了能量的交流,但这不是重点。”简羽捷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有些感慨地说,“由于交换的双方在性别、出身和见识上都有差异,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那个被换到女性躯体内的男性灵魂因为种种原因被他原有的家庭所排斥,进而遭到恶势力的严重性侵害,我无法想象这样对那个本是男性思维的灵魂会有多可怕的影响……” 说到这里简羽捷停下了叙述,他看到身边的027脸色有些苍白。 “说下去,我知道你有其他的想法。”莫天河脸上古井不波,让人看不出他的心理变化。 “我秉承着部门工作的原则,没有对发生的情况作出任何干预,但以一个正常人的正义感而言,我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所以莫主任,今天我斗胆说一句,如果再碰上这种事,不管我到时的身份是什么,我都会全力阻止这样的丑恶!”说到后面简羽捷的音量越来越高,看得出平时稳重成熟的他也有些异样的激动,由此可见那个可怜的观察对象受到的折磨有多么可怕。 长时间的沉默后,莫天河淡淡地说:“012的态度我清楚,你的要求我会向上头反应。今天先到这里,你们两个都去休息吧,027你要在晚上就赶回X市去,明天继续执行任务。” “是!”二人惯例地立正后,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简羽捷的眉宇间隐隐有些落寞和担忧。 第154回:大难临头 两个任务间的空隙时间本来是难得的放松机会,可是简羽捷并没有心情去享受一下轻松的睡眠,因为上个任务给他向来坚定的心里留下了大片的阴影。本质上说,简羽捷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除了特事机构千锤百炼出的冷静和成熟外,还有一份热血的正义感。自从他从事这项隐秘的工作以来,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都见过,但给他这么大震撼还是第一次。 那个可怜的富家少爷与相恋的风尘女子阴差阳错之下交换了灵魂,随即迈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被亲人唾弃、被家族排斥、被强盗欺凌、被权贵碾压……短短几个月,简羽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一切社会中丑恶的黑暗面是如何摧残一个男心女身的可怜人,可他偏偏被组织纪律所约束只能无奈地袖手旁观。 同样是观察过的对象,万一哪天凌祈也碰到这样的可怕情况,难道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也被毁掉吗?简羽捷的脸阴沉下来,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这绝不可以! “我说,认识这么久,好像第一次看你这样激动啊?去上青的任务到底看到了什么?”027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晃荡着双腿,好奇地向青年这边张望。 简羽捷眉间轻皱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得入神有些失态,马上松开拳头恢复了平静的情绪,显示出极强的自控能力。他面无表情地走到027身边坐下,淡淡的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027好像早就猜到了这样的回答,略带调侃道:“我看你八成又在想念那个漂亮的女孩了吧,人家现在已经是英姿飒爽的警花了,追求的人可不少哦!” “好了你就别老拿我开涮了,上青的任务确实让人很不好受,那个被换了灵魂的女孩受了太多的折磨,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况。”简羽捷两支小臂撑在大腿上,身体有些沉重地弯曲着。 “所以你希望我暗中保护凌祈,避免她也遭到意外吗?”027心领神会地说出了简羽捷的想法,同时玩味地盯着他的表情。 但这个稳重的青年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淡然地瞟了027一眼,那眼神分明就在说:你懂的。 027拍了拍简羽捷的肩膀说:“放心,我会在不参与他们争斗的情况下尽量保护她的。话说这小女孩的胆子也真是够大,什么人都敢招惹啊!你说她是太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脑袋有问题?放着好好的官小姐不做,非要去和那些黑帮纠缠,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他们手里。”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她。”简羽捷结束了短暂的沉默,眼里好像有了些亮光,“这个女孩的灵魂是从平行世界来的,我们对她原本的年龄、身份甚至性别都一无所知,不能把她简单地当做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我相信她敢这么和黑帮对着干一定有她的道理和追求,但我们应该更关心她在数据上的体现和精神上的变化不是吗?” 027眼珠一转,揶揄道:“嘿嘿,既然要更关心人家的观测数据,你还要我保护她做什么?这和数据没关系吧?” 对凌祈真实的一面想得正入神,不巧被027抓住了言语间的漏洞,简羽捷有些语塞。他尴尬地皱了皱眉说:“我是怕如果她哪天碰到和上青那个观察对象同样的遭遇,怕是会对精神甚至灵魂能量都造成严重的冲击,我们的观测也会被影响的。” “好啦,你扯淡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我还看不出吗?你的本事基本都是我教的,我看着她你就放心吧!”027大大咧咧地揉了一下简羽捷的头发,好像在调侃年幼的弟弟,“我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定位设备,上次就已经借着这个帮她解决了一次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篓子。如果我觉得有需要的话,还可以顺便启动一下监听功能,但你应该相信我的职业道德,不会去乱偷听的!” 简羽捷手忙脚乱地捋了捋被抓乱的发型,恢复了温暖的笑容:“那就多谢你了,我回头会再跟莫主任申请协助你完成任务。” 027似笑非笑地站起来向简羽捷摆了摆手,离开了休息室。 抱歉了012,我会把握好“纪律”和“道义”的尺度,但是有一项东西在这两者之上,那就是“命令”! —————————————————————————————————— 这几天方惜缘那边的可靠消息也不多,因为这次久安县的爆炸事故太过严重,省里面乃至中央的安监总局都高度重视,可能的责任人全被省调查组和公安厅的人接管了。关泽凯自然也是被扣押的重要嫌疑人之一,严格的隔离审查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调查的进展如何,汪洋这边托关系多方面打听,也只能得到一些零碎的消息。 目前的情况看来,关泽凯的口供似乎对汪洋很不利,直指汪洋内部有人指使胁迫他,纵容了偷换二甲苯生产原料设备的行为。 凌祈对方惜缘透露的局面走向表现很平静,那些通话记录已经很明显把矛头指向了汪洋,她犹豫的是要不要把调查结果告诉对方。这个男子对她的感情不假,经历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动摇,可是万一他知道心爱的女人却是他母亲要打垮的对象,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女孩还没有勇气把凌家的将来赌在方惜缘对她那种摸不着的感情上,只能暂时把责任推给治安支队,谎称调查有难度而施缓兵之计,看看调查组那边的进展到底会对汪洋的决策产生怎样的影响。 然而没等凌家做好准备,新一轮的灾难又接踵而来。 凌隆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了,辖区内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他身为主官十有八九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不过凌隆并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的政治前途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因为伤亡人员的赔偿工作、化工厂爆炸可能产生污染的防治工作、灾区重建的统筹工作等等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现在的凌隆就像一辆被踩死了油门的汽车,不停地奔走于工业区、办公室、医院等地方,发动着全县的公权力机关投入到这次灾难的善后中去。 直到市里来了电话,要求他下午到市政府参加紧急会议,才让这个身心俱疲的县委书记暂时放下辖区的工作,在短暂的一小时车程中休息片刻。凌隆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瞥见领导刚一上车便软靠在后座上鼾声如雷,心里也有些感慨,别看当政府官员平时多么风光,巨大的压力和责任真能把人累成一条死狗…… 提前半小时到达会场,是凌隆从部队里就养成的习惯,下车前十分钟他已经含掉了一颗薄荷糖,振奋一下自己疲惫的精神,避免在开会时走神。可当做好万全准备的凌隆走进市长办公室报到时,对方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只机械地安排他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久安善后工作的进展。 有些反常的情况让凌隆心中起疑,平日里做事素来干脆老练的市长,今天怎么突然婆妈起来?问的话也大部分是避重就轻的空话,与他以前务实的态度差别太大了! 怀疑归怀疑,领导的问话当然不能敷衍了事,凌隆强打起精神主动汇报起一些重要的细节,可他只讲了不到三分钟,市长办公室的大门就突然被推开了,四个西装革履的人面无表情地闯了进来。 来者不善!军队里养成的一些敏锐直觉让凌隆警惕地站起来,顺势挡在了市长面前,这个房间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这些人连门都没敲就闯进来究竟是什么来头?! 可他身后的市长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淡然地站起来和凌隆拉开了距离,那架势仿佛在决绝地与凌隆划清界限!闯入市长办公室的四人训练有素地把凌隆围住,为首一人冷冰冰地说: “Z市久安县县委书记凌隆,我们是省纪律监察委员会的,根据上级指示对你进行调查。现在起暂停你的党内外一切职务,希望你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如果是贪官污吏,此情此景一定早就在他们的噩梦中出现过,一旦真正碰上,要么精神崩溃瘫软在地,要么歇斯底里负隅顽抗。可凌隆的表现与他们完全不一样,他眉间紧锁,环顾了一下包围自己的纪委干部,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会麻烦到各位省纪委领导,但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也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和市长汇报一下事故的善后进度,让他在我接受调查的时候能够更好地安排久安的工作。” 领头的省纪委干部有些诧异地盯着凌隆看了好一会,同意了他的要求。作为一个资深的纪委干部,他为国家揪出的害群之马也有不少,却从未见过像凌隆这样大难临头时依然冷静严谨,心中还挂念辖区工作的。 市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张口欲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事实上他和凌隆私交不错,听到省纪委下达的命令时也不敢相信,奈何身不由己,只能骗凌隆过来被捕了。现在这位得力的县委书记落马前先想到的竟是要交代工作,他赶紧凝神聆听,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眼。 十几分钟后,凌隆向市长道别,在纪委干部的包围下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汽车。他相信自己为官以来还算清正廉洁,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接受调查又何妨? 另一个地方,几个同样衣着笔挺的纪委干部,走向了古舒娴所在的Z市GS银行副行长室。 第155回:提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省纪委带走凌隆的行动是暗中进行,整个市政府里认得凌隆的人还是不少的,眼看他被暧昧的架势押上车去,脑子转得快的人马上就能猜出个一二了。 GS银行Z市分行里的古舒娴就没那么淡定了,省纪委的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还让这个平日自视甚高的官太太吵闹了一会。但随着银行其他同僚开始强势围观,也算有见识的古舒娴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作为堂堂县委书记的夫人,闹得太凶反而会让人心中起疑,在公众场合只能暂时服从,乖乖跟着纪委而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凌隆夫妇被纪委调查的传言不过一天时间便开始传播,逐渐蔓延到了几十公里外的X市公安局。大家碍于凌祈的同事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敏感的女孩已经感觉到,背后多了一些似有若无的指指点点。由于还在上班,她对父母发生的惊变一无所知,只专心沉浸在对汪洋公司立场的无限推理中。 晚饭时凌祈接到了姑姑打来的电话,要求她晚上务必赶回Z市,爷爷凌墨扬有要事相商,却不肯透露具体内容。素来孝顺的凌祈纵是心中起疑,也满口答应下来,奇怪的是饭后她跟父母亲打电话探口风,无一例外都是关机,这让凌祈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家中出了什么意外?想到这里凌祈不禁紧张起来,省略了简单的小行李,直接驱车往爷爷家赶。 凌墨扬的住处位于Z市军分区老干部休养所内,外围有专门的哨兵把守,好在凌祈的高尔夫车牌有登记在册,门卫仔细对照之后便放行了。这里面最高级别的待遇便是副军级,拥有独享的两层小洋楼加庭院。凌祈把车停稳后,发现门口除了姑姑家的小车外,还多了一辆X市牌照的奥迪A6。 爷爷与X市的人来往并不多,如果是家中有事叫儿孙回来商议,为何不见父母亲的座驾,却平白多出一辆陌生的车? 带着满腹的疑问,凌祈按下了小院外的门铃,很快姑姑便出来迎接,只简单问候两句便急急地把她拉进屋内。进到客厅后,一阵凉风拂面而来,以凌祈对爷爷的了解,他平时向来不喜欢开空调,如今门窗紧闭,要么是为了接待客人,要么是为了掩人耳目,一系列反常的情况让凌祈疑心渐重。 客厅除了凌墨扬外还坐着一个中年人,凌祈的姑姑简单施礼后便退出客厅关上了房门。那个中年客人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隐隐有股和凌隆一般的军人做派,让凌祈感到有些亲切。当她仔细观察对方的长相后,突然觉得非常面熟,似乎在新闻上经常看见这张面孔。 凌墨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好,甚至有些疲惫,与平日里精神矍铄的样子反差很大。他招手示意凌祈走上前来,对她介绍到:“阿祈,这位是X市的市委书记赵三林,是你爸爸在军队的老领导,快来给赵伯伯问好!” 市委书记?!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祈的瞳孔一放即收,乖巧地向赵三林问好。对方点头回礼,微笑道:“小凌果然向老首长说的那样,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赶紧坐下吧不用拘束,我今天的身份不是什么领导,就是你爸爸和爷爷的老相识。” 等孙女依言坐下后,凌墨扬与赵三林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阿祈,今天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在这之前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凌祈闻言表情严肃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说:“爷爷你说吧,是不是我爸妈出了什么事?” “唉,本来这件事情不应该让你这样的孩子牵扯进来,但是你现在也不小了,不管你爸妈以后怎么样,答应爷爷一定要坚强!”凌墨扬遗憾地叹了口气,看到凌祈的剪水双瞳闪着坚定的光芒,才往下说道,“昨天你爸妈被省纪委带走接受调查了,估计就是因为这次久安县工业区的爆炸事故。” 凌祈心中一震,虽然下半身依然保持着淑女的坐姿,两只手却已经握到了一起,在左手的掩护下捏紧了右拳。在凌祈心中,父亲一直都是个廉洁奉公的好官,这次意外事故发生以后从侧面她都能了解到,凌隆对百姓的伤亡和财产损失有多么痛心和愤怒。没想到事故根源还未彻底查清,省纪委竟然就找上门来把他给扣走了,这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孩表现出的,与年龄和性别完全不相称的冷静吸引了赵三林的注意,他看着凌祈的眼神由怜惜同情逐渐变成了欣赏,心中暗暗赞叹凌隆教子有方。其实如果是这个女儿身原本那个天真清纯的灵魂,此时肯定不会有这么沉稳的表现,这其中的机关赵三林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了。 凌墨扬也对凌祈异常冷静的表现有些诧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此时感觉有些陌生的孙女,继续说道:“刚才我和赵书记商量了一下,省纪委的调查短则几星期,多则数个月,这段时间阿祈你的生活会有很大的落差,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和任何人产生冲突!如果有人问起你爸妈的事情,无论是谁一概回答不知道!” 凌祈强行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现在怎么呼天抢地都是没有意义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她轻咬了一下嘴唇,默默地点点头说:“爷爷,我有些好奇,赵书记以前是爸爸的什么首长?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们家的事情?” 赵三林轻挑了挑眉毛,笑着说:“以前我参军的时候你爷爷就是我的老领导,等到你爸爸当了兵我又正好是他的长官。所以我也算是你们凌家的世交了,这次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但是你要相信,我赵三林肯定是站在你们这一边。” 凌家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正需要一个靠山,而赵三林的出现不亚于雪中送炭,凌祈暗想这靠山会不会来得太及时太便宜了?但她爷爷的表现假不了,这位X市的政府领袖应该是可以信赖的。 既然如此,双方要通力合作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凌祈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直接代表着凌家在赵三林眼中的形象。她压制住心中对父母的担忧,正色道:“原来赵书记和我家还有这段渊源,我爸爸还从来没告诉我呢!现在他们出了事,我这种毛头小子,正需要赵书记您提点提点!” 赵三林眉间微微一皱,对凌祈使用“毛头小子”这样的措辞有些奇怪,但这并不是对话的要点,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那小凌你就要听好了!以我对省纪委的了解,你们全家人,特别是作为女儿的你手机通讯等一定已经被监视,所以不要擅自去联络一些敏感的人,尤其不能联络我。” “我知道的,放心吧赵书记,我不会拖累你。”凌祈乖巧地点头回答,虽然当过几年特警,在重生后的大学里又攻读了许多刑警侦破的理论知识,但她知道那和不按套路出牌的纪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赵三林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其次,在单位里要保持平常心,别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你爸妈这样级别的人出事,消息是肯定压不住的,迟早会被你局里的同事知道。就像你爷爷前面说过的,如果待遇上出现了落差不要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安心做好本职工作,等待消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纪委也找我去问话呢?”说到这里凌祈的心跳有些加速,虽然她只工作了几个月,但这并不是没可能的事情。现在的纪委如狼似虎,只要抓到干部的把柄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刨根问底,身为女儿的她也许也躲不掉。 这孩子真的只是个刚工作的小女孩?赵三林对凌祈的表现越来越有赞赏,正色道:“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是万一真的非要把你一个孩子也拉去问话,你就死活咬定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因为你长时间在X市读书,工作也在这里,有很充分的理由说不了解家里的情况。” 凌祈沉默了片刻,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说:“那我现在还可以相信谁?” “基本上除了我和你的近亲,其他人都不能相信。”赵三林很果断地给出了答案,“我听说你跟汪洋、沧源两个集团的少东家都有往来,这次事故他们脱不了关系,你最好保持中立,不要偏听偏信任何一方。事故的原因会有省调查组和安监总局给出答案,现在公安厅也介入了,如果最后定性变成了刑事案件,也许会有转机。” 对方直接击中心坎的回答让凌祈呆愣了许久,沧源那边的对立是肯定的,她最近一直纠结的是汪洋的立场。现在赵三林这么一提点,让凌祈心里在两难中渐渐揪紧—— 方惜缘,难道你们汪洋真的有问题?是我找不到相信的证据,还是我不愿意相信呢? 第156回:监视的消息 在天朝为官可是个高危的行当,要获得强大的权力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哪怕你清正廉洁、但求无过,也难保什么时候被政敌从背后捅上一刀。所以就算生在养尊处优的官宦家庭,也要时刻提防一朝跌至谷底的落差,凌家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身为处级干部,父亲掌管着一县数十万百姓,母亲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实权但也享受着可观的薪水,外人开来凌祈的日子可谓是从小一帆风顺。现在凌家一夜之间没落,不管是虎视眈眈的政敌还是强势围观的群众,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在人生阅历丰富的凌墨扬和赵三林眼里,刚刚工作几个月的凌祈依然是个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让这个女孩承受如此大的压力。还好现在看来凌家孙女的表现异常沉稳,让二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其实若是对其他人,凌祈在遭逢巨变以后依然会保持着平日里清峭但不失甜美的样子,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和年龄性别相应的特点。但是面对现在少数可以信任的人,特别是身居高位的赵三林,女孩认为自己有必要显露出一些过人的地方来争取对方的欣赏和帮助,就像……三年前面对汪凝时一样。很明显她成功了,短短的几十分钟接触就在赵三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等到该有的提醒和教诲都完成后,凌墨扬暗示孙女可以暂时回去等候消息,凌祈心中敞亮,随即告退。等到她的车声逐渐远去,凌赵二老才继续谈论起他们认为不适合在女孩面前透露的内容。 “看不出来,你这孙女比阿隆当年要成熟得多,我真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毛躁的小子养出来的女儿!”赵三林为二人分别点上一支解闷的香烟,感慨地说道。 凌墨扬摇摇头说:“我以前记得这孙女一直都是乖巧听话但幼稚胆小的,没想到上了几年大学又参加工作后变了这么多,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希望她不要自作主张,太成熟的年轻人有时候也容易自以为是。”赵三林吐出一口烟雾,双眼迷蒙起来,“省里面我会继续去走动,不能让阿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落马。” “不是说纪委那边怀疑他收了汪洋的贿赂才放行了这批残次品?以我对我儿子的了解,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凌墨扬愤愤地把香烟磕在烟灰缸边,已经近80高寿的他心中那股老军人的正气依然不减。 赵三林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首长啊,不是我说阿隆他有什么问题,但是就怕有对头陷害!上次举荐他的邵晨永现在明哲保身不愿出手,只透露说年底省委常委会召开时会再临时多一个久安县长或者书记的讨论。” “这混账东西,当个省委秘书长也没几年就忘本了?他那好色的毛病不改,迟早要出事!”凌墨扬脸现怒容,那支烟已经没有了抽的兴致,随意弃在烟灰缸的托架上任其燃烧殆尽。 “邵晨永不帮忙,我只能再试试其他的手段,阿隆如果真的清白,纪委暂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看到老首长气上心头,赵三林赶紧安慰,可沉吟片刻话锋又转,“就怕他受不住里面的折磨屈打成招,到时候再加上些莫须有的罪过,这前途就算完了。” 凌墨扬有些无奈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地砖上吊灯的倒影出神:“阿隆的性子刚硬,如果不是他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承认。现在我们在外面活动,他在里面也要坚持到底才行……” “这次的省委常委会我认为非常关键,按现在的局面很可能有人暗中搞鬼要把阿隆给搞下去。”赵三林若有所思地说,“他一个处级干部何必兴师动众让省里面出手,我猜到时候看看常委会决定让谁接替久安的位子,那个人背后的势力就有最大的嫌疑,汪洋和沧源的人都要关注。” “可是到时候就晚了呀!”凌墨扬叹息一声,他一个早已退休的军官,在政界除了一些像赵三林这样的徒儿架起的影响力,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实质的控制力了。二人相视无言,俱为此时的局势感到有些棘手…… 一辆天蓝色的两厢高尔夫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个住宅区,这个千盛小区是凌祈从爷爷家往X市走的必经之处,虽然女孩早知道家里不可能有人,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进来。她把车在楼下固有的车位上停好,抬头望向属于自己家的窗口,那里却没有了让她感到温暖的灯光。 已经住了十多年的老家,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凌祈最向往的港湾,可此时已是人去楼空。新的房子在年前已经交房,现在装修也进入了扫尾阶段,估摸着年底前就可以乔迁,谁知道凌家突逢巨变,若将来只剩下她一个年轻的女儿,搬不搬家又有什么差别呢? 方惜缘的电话不适时地响起,凌祈只瞟了一眼就按掉了,显然对方的消息途径相对于赵三林的门路有些延迟。女孩想起刚才这位X市老大的交代,她的通讯很可能已经被监控,为了不引起纪委的怀疑,只能避重就轻地回复了一条短信: “我都知道,事出有因,暂不联系。” 铃声再一次想起,凌祈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大少爷难道看不懂她的意思吗?不料拿起一看却是另一个人打来的,她思考片刻,认为接通并无不妥,才按下了通话键,陶李蹊急切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阿祈,是我啊,你现在在哪里?有空吗?” “我不在宿舍,怎么了?”凌祈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踪为好,虽然她也知道如果纪委与公安合作,要定位手机的位置易如反掌。 陶李蹊好像隐隐明白凌祈出言谨慎的原因,声音很快镇静下来:“有空就出来吃个夜宵吧,我想找你聊一聊,雁翎也想见你一面。” 怎么雁翎也要见我?凌祈愣了愣,随即爽快地与陶李蹊约定好地点。上车前她又看了眼几片灯火辉煌间夹着的那一层昏暗,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近一个小时后,X市一间著名的连锁大排档。 说是说大排档,这里可不是印象中那种沿街支几个大棚桌椅就开张的路边摊,而是有专门楼房店面的大型餐饮企业。陶李蹊安排了一个小巧的包厢,让两个许久未见的女孩并排而坐。昔日挚友经过那一场决裂后疏远了许多,虽然后来因为关影的坦白而解除了误会,可想要恢复往日无话不谈的程度还需要多几次接触才行。 凌祈偷眼向金雁翎望去,满族少女的深棕色头发梳成了她以前很少摆弄的淑女头,想必是陶李蹊喜欢吧!那双同样是深棕色的瞳仁却蕴着一汪淡淡的水光,表现出主人心里正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几盘店里招牌的酱油水海鲜便摆上了桌,三人却一点也没有动筷的意思。陶李蹊起身锁上了包厢门,落座正色道:“阿祈,都是老朋友了,今天我也不拐弯抹角,你先把手机给关掉。” 凌祈眉峰一跳,深深地看了陶李蹊一眼,低头顺从地关闭了手机电源。 “蔺繁告诉我,你爸爸前天出事了。他所在的中纪委第七监察室正好有管辖到F省,所以省纪委这边办的案子他那也有消息。”陶李蹊意味深长地看着凌祈因为这句话而有些蹙眉的样子,继续说,“本来按纪律蔺繁是不能随意把这些信息走漏出来的,但既然是你爸爸,他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凌祈拧开了服务员刚送来的一瓶油切麦茶,给金雁翎倒满了一杯,借着这动作来掩饰住些微的不安:“他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他说省纪委八成有监听你的手机,所以不敢随便联系,这违反纪律的责任谁都担不起。但是我这没问题,所以当然就让我转告了。”陶李蹊顿了顿,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友,“雁翎知道了非常担心,所以一定要来见你一面。这里你可以放心,我和雁翎的嘴巴都很严。” 凌祈心头一暖,下意识向金雁翎看去。也许她心里对金雁翎那份不可能的爱已经在金陶二人携手后释然了,但能够与昔日的爱人彻底冰释前嫌,对现在有些低落孤寂的凌祈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金雁翎也怯生生地看向凌祈,毕业时从关影口中得知了真相,让她渐渐原谅了凌祈的所作所为,但碍于面子和芥蒂始终不敢与凌祈联系。在得知凌家出事以后金雁翎再也坐不住了,她觉得这时候凌祈一定非常需要朋友的帮助。 “阿祈……你别害怕,听桃子和蔺繁说过,我相信你爸爸一定是个好官,他会没事的!”终于,金雁翎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向彻底重归于好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有你们在……我不害怕!”凌祈感到一股热流涌向眼眶,心里暗道这女儿身就是好哭,但她心里那股暖流却止不住地奔腾着,在这个最困难的时期驱散了女孩心头的阴霾。 “喂喂,你们两个先听我说……”看到两个女孩有些“深情”的对视,凌祈传言中的性取向让陶李蹊有些尴尬,他赶紧打破了这个暧昧的场景,严肃地说道,“而且据蔺繁哪里探听到的调查组消息,让你爸爸被调查的最直接证据是那个被捕的运输船船长提供的。” 第157回:是敌是友 “关泽凯提供了我爸爸被调查的证据?!是什么证据?”陶李蹊抛出的话不亚于重磅炸弹,凌祈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他想要知道进一步的答案。 大块头尽管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被女孩凌冽的目光给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凌祈愤怒的样子和汹涌的杀气根本不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金雁翎则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自己的男朋友,并没有注意到凌祈可怕的变化。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陶李蹊犹豫了几秒钟,又试探性地反问,“在这之前,你知道关泽凯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关影的父亲。”凌祈的杀气一放即收,换成了冰冷的表情,显示出她这几年的成长,在情绪控制上已经有了不错的进步。 这回轮到金雁翎诧异了,她张了张嘴想多问些细节,可看到另外二人严肃的样子,只好把话忍回了肚子。 既然凌祈知道关泽凯的身份,陶李蹊暗自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根据蔺繁的情报,关泽凯交代说是你爸爸接受了汪洋的贿赂,才允许他在入关以后把一些货给调了包,而且原货品处理掉的好处也有分成。但是蔺繁也强调这些消息并不十分可靠,因为他不是直接的办案人员,可能会漏掉一些细节。” 凌祈的双手自然平伸放在桌上,平静的坐姿让人看不出她内心的变化。实际上女孩心中已经五味杂陈,充斥着愤怒、失望、怀疑和诧异等等情绪。前几天关影母女向她和方惜缘寻求帮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转眼局势就变了天个,现在莫说让凌祈想办法救关泽凯,她不搞死这位船长就不错了。 以凌隆的为人不会去贪图那点蝇头小利,哪怕有人给了再多的贿赂,这设计的事情太过敏感,谁也不敢拿自身的政治前途开玩笑!为了所谓的好处放行残次品,让化工厂危险运营,无论如何是得不偿失的。结合这几天凌祈亲自调查的结果,关泽凯的通话对象与他的供述已经吻合,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汪洋集团……只要找出汪洋这么做的动机,或许就真的坐实了他们敌对的立场。 另外关泽凯与她凌家无冤无仇,没有必要也没有胆量去做这样危险的尝试吧,难道他是受到了汪洋的胁迫? 凌祈的脑海里短时间内把一些可能推演了几次,基本捋清了目前的脉络。不得不说,就算方惜缘对她是真心真意,汪洋的立场也非常可疑!万一惜少是在汪凝的授意下玩苦肉计和感情戏,她这凌家最后的希望岂不是也会分分钟被断送掉? 看到凌祈越来越冷酷的面容,金雁翎有些胆怯地执起她的手,却发现它冰冷得可怕。陶李蹊也意识到了不妥,不敢再说下去,起身先给凌祈装了碗清鲜的鱼汤缓和一下气氛:“阿祈,现在局势非常复杂,我们只能先耐心地等待上头的消息。你千万不要偏听偏信或者胡思乱想,现在不是孤军奋战逞英雄的时候!” “桃子,我也知道局势复杂,非常感谢你今天透露的消息,但是我劝你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凌祈看了一眼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汤碗,以及腕上那只白嫩的小手,抬起头平静地说,“我相信陶部长也不会允许你掺和,你只要告诉我蔺繁那传来的信息就好,其他的你别管。” 陶李蹊闻言心中一颤,以他对凌祈的了解,这个女孩向来是要强硬气、说一不二的,明显是想拒绝自己过多的插手。而且她说得十分在理,没有父亲陶荣成的帮助,陶李蹊一个区区国企的小干部除了转告蔺繁那边的情报意外,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陶荣成与凌隆的交情并没有多亲密,官场上普遍是韬光养晦明哲保身,要指望他出手帮凌隆根本是痴人说梦,况且就算陶荣成想帮忙,最多当到X市副厅级政府秘书长的他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这次夜宵的谈话陷入了僵局,三人只能生硬地把话题转换到了日常唠嗑上,不过半小时便索然无味地散了伙。心中怒意横生的凌祈只简单地到了个别就钻进了自己的车里绝尘而去,把金雁翎极度担忧的目光甩在了身后。 回到宿舍时已近午夜,凌祈父母给她精心挑选的这个小区物业治安都属一流,哪怕晚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女孩把高尔夫丢进地下停车场,心事重重地迈上了电梯,晚上的消息结合几天来的调查、以及之前流传的各种小道消息,让她越来越不能相信汪洋,还有那个对自己暧昧不清的男子。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股呛人的烟味就扑面而来,险些把凌祈熏个跟头。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她低声骂了一句,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扇着风意图驱散那些缭绕的烟雾。随着声控灯亮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清晰起来。 方惜缘手忙脚乱地把抽到一半的烟往地上一丢,同时双手往身上拍了拍,站直了身体。 “你发什么疯,别在楼道里抽烟!搞得乌烟瘴气没法呼吸了!”凌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厌恶地骂起来,“要是飘到消防通道里激活喷水头,明天你就准备赔电梯吧!” 女孩少见的火气和怒骂让方惜缘有些诧异,他估计这几天凌祈因为父亲出事心情肯定很糟,也不计较,只是尴尬地张开大手扇了几下烟雾,一边顺势想拿过她的背包一边说:“不好意思我有些无聊抽着解闷,还好你一下子就回来了。” 凌祈敏捷地侧过身体拒绝了方惜缘帮忙提包的好意,冷冷地说:“你在这等了多久?为什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看到女孩不领情,方惜缘也不动气,他很自然地把手插进裤兜里说:“就等了一小会儿,因为打你电话不接,只好登门拜访,你住的地方我跟公安局的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瞟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的烟头,凌祈皱了皱眉说:“你回去吧,我今天累了不想说话。”“汪洋那边对事情的调查有了新进展,一定要跟你说说才行,但是这楼道隔墙有耳,方便让我进去说话么?放心,我说完就走的。”方惜缘又摆出了他以前那副无赖样子,自从接管汪洋在美国的事务以来,经过多年锻炼的惜少还真没在谁面前露过这一面。 听到“汪洋调查的新进展”凌祈踟蹰了,然后一言不发地掏出钥匙开门,显是默认了方惜缘的请求。早在大学一年级他们就在方惜缘的宿舍里孤男寡女呆过几次,现在满心牵挂局势变化的凌祈也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暂且听听这小子还想说什么吧,陶李蹊说的有道理,现在不能偏听偏信,必须一切小心谨慎。凌祈在心里告诉自己,决定再给这个与她关系奇特的男人一次机会,一次判定是敌是友的机会。 一盏日光灯便照亮了这套单身公寓的大部分角落,不过四十平方的面积还分成了一室一厅,以及从小阳台上分隔出一个不过三平米的厨房。凌祈的住处并不像一般女孩居所那样充满温馨的气氛,也不像年轻男生的窝一般脏乱差,而是在干净整洁中透着一股平淡冷清。 除了简单的桌椅外,贴壁的橱柜还上摆着个鱼缸,里头一只巴掌大小被惊醒的黄喉水龟正睡眼朦胧地四下张望着,为这个略显拘束的客厅增加了点生气。凌祈趿着拖鞋四下走动着,开启窗门空调热水器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到一瓶冰可乐扔在方惜缘面前,她才端着个瓷杯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这里的条件相比方家的豪宅自然是差了许多,方惜缘突然有种把女孩接回去住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这不现实。于是青年拧开盖子灌了两口冰凉的饮料,坐下来面色凝重地说:“我们怀疑集团内部出现了叛徒。” 凌祈的眉间轻蹙了一下,没有说话,波光流转的双眸证明她正在迅速分析这个消息的真伪和后续。 看出女孩正在思考,方惜缘把语速放慢了些,给她更多的时间:“目前与这次化工原料运输任务有关的人都排查了一遍,有一个叫梁冬的人失踪了,他负责和关泽凯的船直接接触。” “……这个叫梁冬的人手机号码多少?”凌祈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个名字和她调查的结果已经对上了号,再索取号码不过是为了进一步确认。 方惜缘眯了一下眼睛,心想她是不是在调查关泽凯通话记录时有突破,于是掏出手机和汪洋内部联系起来。有少东家的催促,哪怕是半夜三更也有人马上把事儿给办了,很快与梁冬有关的所有号码都通过短信发送了过来。 没错了,这个梁冬就是关泽凯联系最多的那个人!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凌祈的心里有些激动,可马上又变成了疑惑…… 汪洋通过方惜缘主动交代出梁冬,是真的因为出了叛徒,还是丢车保帅之计? 第158回:世态炎凉 距离久安工业区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各方面相关势力基本都已经在凌祈面前露了脸。现在只要林文枫或者林沧熙再冒头,凌家、汪洋、纪委和沧源就可以凑成一桌麻将了。 如果再算上提供线索的蔺繁、陶李蹊,深陷其中的关泽凯一家和蠢蠢欲动的赵三林就更加混乱了,凌祈此时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她各方消息和自己调查得来的情报都有可信的地方和破绽,要勾勒出局面的真实轮廓,就必须综合所有可能获得的消息,这也是她给方惜缘讲述机会的最重要原因。 听到汪洋内部出现了叛徒,凌祈第一个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分辨消息的真伪,于是她紧紧盯着方惜缘的一举一动,谨慎问道:“你们堂堂汪洋集团还会守不住一个员工吗?他什么时候失踪的?现在谁在追?” “这个人也算是汪洋的老员工了,虽然地位不是特别高,但是业务能力非常过硬,在负责高危货品运输时少不了他。”方惜缘把冰可乐轻轻放在茶几上,平静地与女孩对视着,“在久安工业区爆炸发生以后梁冬就失踪了,只是那时候关泽凯的事情还没有暴露,我们也没精力去关注他。现在负责运输部的老刀已经发动了一些黑道势力去追查他,暂时还没有消息。” 方惜缘的双眼清澈而深邃,目光没有任何躲闪飘忽的成分,书上得到的刑侦讯问技巧让凌祈确定他没有说假话。但是单纯靠这一点还不能完全信任汪洋,毕竟指向他们的证据太多了,就差一个合理的动机就能组成初步的证据链。 于是凌祈深吸一口气,舒展身体靠在沙发上,并拢的双腿自然前伸让自己找到最舒适的姿势以利于思考:“老刀发动的应该就是你在明华路的老部下们吧,去了美国三年,是不是这边的东西丢得差不多了?” 女孩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方惜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微微低下头回忆了一下出国后便放弃的势力,却正好看见凌祈那双包裹在轻薄丝袜里线条优雅的双腿,从制服套裙里伸出来有一番别样的魅力。 她……确实比以前成熟了,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 对方暧昧的视线让凌祈有些警觉,她迅速收回双腿,正色道:“反正你们用的什么人我不关心,我想知道这个梁冬还有什么详细的信息,他和海关那边的关系如何?” 明显心上人察觉了他略有放肆的目光,方惜缘尴尬地坐直身体,也用正儿八经的腔调说:“你怀疑沧源在这里面有参与么,这和我们想的差不多,但是目前还缺少证据。我们专门派人托关系去调取了海关的监控和通关记录,这批货过关时并没有问题,批号什么的也都吻合,只有可能在入关以后才被动了手脚。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据海关内部透露,于向前在这批货入关前就已经去外地出差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的意思是如果沧源要在通关时动手,没有于向前交代是不可能的,他不应该在这个敏感时期出去对吧?”凌祈轻啧了一声,这个消息让她有些失望,也让汪洋又失去了一次洗脱嫌疑的机会。 方惜缘点点头说:“是的,现在沧源在供货商、运输过程中和通关时做手脚的可能都被排除了,我们暂时只能等待关泽凯的进一步供述,或者梁冬落网。我相信凌书记不会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既然关泽凯交代事情和他有关,反而是个最大的破绽,只要找到姓关的背后有什么人,问题就都清楚了。” “那么我就只能等待你们的消息了?”方惜缘的分析让凌祈有些沮丧,他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凌祈只能通过获得信息来推理,没有什么能力去自己挖掘,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基本上就是这样。另外如果关影那边再和你要求什么,就敷衍掉吧,现在她的父亲和你们凌家是对立的。” “我知道。” “还有,现在暂时没有了爸妈的影响力,你在工作生活上可能都会有些不快,别和一些见风使舵的人计较,特别是你单位的。”方惜缘说的话和赵三林、凌墨扬说的大同小异,但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最想说的话,“现在你的处境有些危险,如果林文枫再找上门来你可千万不能再跟他独处!沧源那边对你父母已经没有了顾忌,你一个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到我家来暂住一段时间,那边比较安全。” 凌祈的眉梢一跳,心想这小子竟然让我去他家住!不提到林文枫也就罢了,一提到他就会让女孩想起在观灵山上那次险死还生的遭遇,这让凌祈对汪洋的怀疑心理又占了上风,万万不可能让自己“深入虎穴”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大家都盯着我看,我不想再搞出什么传言来。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还附带了逐客令,方惜缘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他知道以凌祈要强的性格不大可能接受这样的建议,况且自己对她的心思人家也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情投意合的话根本不会同意住男方家的…… 万一这事情真是沧源所为,林沧熙和陈奇都不会放过这个铲除凌祈的好机会吧!她在公安局上班时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怕就怕宿舍里出事!既然如此,干脆暗中安排些人手在这附近算了。 钻进座驾的方惜缘打定主意,抬起头有些眷恋地看了一眼凌祈住处的灯光,发动汽车钻进了茫茫夜色中。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终日熙来人往的X市逐渐蒙上了些萧瑟的秋意,而凌祈几十天的心情就和那树梢的枯黄一般,被冷风无情地抬上半空,然后无依无靠地坠落。 在凌隆夫妻被纪委带走接受调查的十几天后,新闻终于出现了“久安县县委书记凌隆因涉嫌违纪被调查”的字眼。作为凌隆最亲近的直系亲属,凌祈也逃不开纪委的盘问,她严格按照几位长辈的叮嘱,对所有的问话都保持着“不知道、不清楚”的态度。最后纪委实在找不到破绽后失去了耐心,才把这个刚参加工作、看似无害的女孩给放了出来。 作为一个“回炉”的法学本科毕业生,她对法律精神和司法公正有着很高的期望和维护心态,而纪委短短几天的讯问却让凌祈对现实有了颠覆性的看法。与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不同,也许是因为极大的权力和缺少法律的监督,纪委的办案方式更加不择手段,诱骗、恐吓和莫须有的手段层出不穷。假如把司法机关比作铁面无私的刑部,纪委则更接近可怕的锦衣卫。 等回到单位,凌祈就深刻感受到了什么是世态炎凉。除了一向与她较好的陆琳萱依然嘘寒问暖外,从周围的同事到政治部主任都有些变化,那种曾经若有若无的“关心”或者“忌惮”全部变成了“冷漠”甚至“嘲笑”,在女孩心里形成了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巨大落差。 好在凌祈拥有和外表年龄完全不同的成熟灵魂,对这些变化早有心理准备。她的任何不爽都没有在表面上显露出来,依然兢兢业业地做着本职工作,用一如既往的热情和笑脸去应对那些趋炎附势之辈,逐渐又赢得了一些人的同情。 少了凌隆的背景,这个官家小姐变成了比普通干警更不如的落水狗。好在还有赵三林的影响力在,几个领导对凌祈的态度只是有些疏远,并没有太过分的变化,唯独苏安世抽空找了凌祈一次,对她的遭遇表示了关心和慰问。 对于领导要么疏离要么关心的举动,凌祈稳重得体地做出了应对,她知道越是困难的时期自己就越要成熟冷静,这不但影响她将来在单位的发展,还关系到凌家的声誉。至于政治处主任各种不客气的压迫,那就更不算什么了…… 一个月来汪洋各种追踪手段竟然都一无所获,这个叫梁冬的家伙连同他的家人都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经验丰富的老刀也毫无头绪。经过分析以后,汪凝最终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势力庞大的青炎会身上,以她的推断,在这个省里能把梁冬一家藏匿到汪洋遍寻不获,除了与汪洋势力相当的沧源根本不做他想。而且这件案子本身沧源就脱不了干系,那些化工厂设计和运营的主要负责对象可都是沧源的人手!于是,汪洋和沧源两边的巨头会面,便成了迟早的事情。 是日,凌祈结束了半天的忙碌工作后,接到了爷爷的来电,她的母亲古舒娴已经被纪委释放,正在回家的路上!至亲重获自由,女孩再也保持不住冷静的面具,匆匆告假后心急火燎地向家中冲去。 可当她打开房门时,客厅里除了面色疲惫的母亲,还有林沧熙与林文枫两位不速之客。 第159回:欲擒故纵 此时凌祈的心情就像烧红的铁块劈头盖脸被淋了一桶冰水,估计雪碧那晶晶亮透心凉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分别了一个月的母亲终于再相逢,还未来得及嘘寒问暖来个热情拥抱,就要面对很可能是罪魁祸首的沧源老大,整个气氛变得诡异莫名。 经过几年的锻炼成长,凌祈的心理自控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她就算内心翻江倒海,也能做到表面上不动声色。这一次计划外的接触,对探寻事件真相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但面对老奸巨猾的林沧熙,一定不能在表现上有任何闪失! 女孩心念如电,迅速为接下来的行动打好了腹稿。她好像没有看见林沧熙父子一般,也不管脚上还是外出用的淑女鞋,快步踩上了客厅里已经蒙了一层淡尘埃的九龙璧地砖,扑进了古舒娴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当妈的哪能受得住女儿这样的情态,古舒娴当即忍不住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了宝贝千金,在她背上温柔地轻拍着。被纪委监禁询问的一个月实在是太可怕的折磨了,她甚至害怕过自己会屈打成招被送进高墙,从此与家人分离……现在重获自由,一直挂念的凌祈又真实地拥在怀中,一瞬间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林沧熙轻叹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默默地看着母女俩抱头痛哭。林文枫则有些诧异地看着凌祈的侧影,一身警#服章徽俱全,它的主人却显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柔弱。 看来再怎么坚毅刚强,她本质上也还是个少女而已啊。 林文枫看着凌祈的眼神,在占有的欲望之外又多了些怜惜的颜色。 数分钟后,母女二人才缓缓分开彼此,凌祈温柔地拨开古舒娴因为拥抱而有些散乱的刘海,轻轻地说:“妈,你受苦了……” “妈没事,快起来吧,坐好了。”古舒娴抹了抹眼泪,把女儿扶起来安顿在沙发上,才转过身对客人说:“不好意思两位,让你们见笑了。” 林沧熙赶紧说:“不不,古行长这话说的,好不容易才见到女儿,你这样是应该的。” 趁着双方家长寒暄的当口,林文枫细细向年轻的女警看去,只见她一双眸子还泛着泪光,轻咬着下唇紧紧看着自己的妈妈,好像生怕母亲又走了一般,那情态我见犹怜。他哪里知道这是凌祈与年龄身份不符的灵魂在演戏呢? 母亲被扣留了一月终于重获自由,要说心中没有激动是不可能的,但以凌祈的性子做出这么女性化的行为,就更需要刻意的表演了。就算与平时的表现有些差别也没关系,这是在林家父子面前必要的示弱,能够降低对方的警惕性,从而更容易发现破绽。当然,容易掉泪的女儿身也帮了大忙。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演技赞叹,凌祈就听到了林沧熙向她说话的声音:“小凌,这次工业区的意外我非常抱歉。刚才我也和古行长说过,沧源集团做了这么多的项目,没想到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原料运输环节上出了差错。看来我们太过信赖汪洋集团,才让他们的船长钻了空子。” 凌祈面色一冷,毫不客气地说:“难道你们在工程运作和监督过程中就没有责任吗?汪洋那边做了什么你再说详细点!” “阿祈,你怎么这样和林总说话!”古舒娴有些责怪地拉住女儿的手并瞪了她一眼,转头向林沧熙表示歉意。 “没事的古行长,小凌说的对,我们在化工厂运营过程中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你们道歉。”林沧熙向着母女俩微微一鞠躬,继续说,“关于汪洋那边做了什么,根据我们联系上面得到的内部消息,那个叫关泽凯的船长指认说自己向凌书记行贿才获得了偷换货品的资格,简直是血口喷人!现在我们还查不出这小子的行为究竟是不是汪洋指使的,但估计等到媒体报道了案件进展之后,汪洋肯定很快会来撇清他们和关泽凯的关系,所以我这里先跟二位讲清楚,到时候别被新闻迷惑了。” 古舒娴脸上已经起了些怒容,她深皱着眉头说:“阿隆和他们汪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他们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还有另一方势力收买了关泽凯,策划了这场事故。这样既能把凌书记拉下马,又能搞臭汪洋的名声,还让我们也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林沧熙说到这里开始有些咬牙切齿,“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个阴谋也太狠毒了!” 作为养尊处优的官太太,古舒娴应付人情世故或许颇有造诣,但在这样恶劣的局面下,一介女流的她不免有些心慌:“这……会是什么人敢这么做呢?” 林沧熙曲起右手食指顶在鼻尖思考片刻,严肃地问:“不知道凌书记为官这么多年有几个比较势力的政敌?也许有可能是他们做的手段。” “政敌?!……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可能的人。”古舒娴眼睑一跳,心里蹦出了几个名字,但还算有些水准的她马上反应过来,这种体制内的事情不应该透露给林沧熙这样的商人,况且他们现在并没有那么熟稔。 中年妇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林沧熙的目光,他沉默了数秒后说:“没关系,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供古行长参考而已。凌书记待我们沧源不薄,这次遭逢意外,只要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古行长尽管开口!另外我们也会发动人手继续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也许能发现对凌书记有利的证据。” 古舒娴刚要开口致谢,一直沉默的凌祈却突然抢先说:“谢谢林总的关心,我现在只想让爸爸平安无事,你们可有什么手段能让他尽快出来?” 林沧熙微眯了一下双眼,面色有些沉重地谨慎道:“我会努力去找一下省领导,这次事故已经证明主要责任不在沧源,也许我代表集团说的话会有点用。但是纪委的办案风格和你们公安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这个我不敢打包票,实在抱歉。” 古舒娴暗地里拉了拉凌祈的手示意她不要发言,然后勉强微笑着说:“林总客气了。我始终相信阿隆是清白的,他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现在我们娘儿俩确实很困难,如果你们能伸出援手那是再好不过,要是有什么消息,还请尽快告诉我。” “这是当然的。”林沧熙满口应承下来,突然换了话题,“得罪说句,古行长这次被案件牵连,恐怕去了单位会有些麻烦。我恰好认识X市GS银行的行长,如果有意向过去的话我可以让他出面。” 这句话说到了古舒娴的心坎上,不论这次凌隆的最终结果如何,她在银行的前途肯定会受到影响,也许很快就会被调整岗位,这副行长的宝座估计要不保了。已经习惯了多年领导身份的生活,加上原本就有些势利独裁的性格,古舒娴在应对落差时的反而更容易出现心态失衡。 于是她在身为领导的面子和现实的残酷之间挣扎了半晌,模棱两可地说:“如果真有需要,再麻烦林总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这位官太太言语中服软的成分,林沧熙父子故作深沉地点头,内心想法不得而知,凌祈则有些着急却有口难言。 万一古舒娴去了X市,岂不是也会掉入沧源的势力,这样对她将来任何行动开展都会有极大的限制。一心想要守护家庭的凌祈在父亲这边已经跌了大跟头,决不能容许母亲再有闪失! 凌祈着急的想法刚冒头,林沧熙就乘胜追击说:“还有,小凌那边我也会托关系和公安局的领导通个气,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阿枫说,他都会办妥。现在古行长你跟小凌分居两地,她更需要照顾不是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文枫也恰逢其时地开口说:“没错,阿祈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古行长你尽管放心,在沧源的地头我们还是说得上话的,没有人敢欺负她!”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凌祈表面上保持着有些无措的神情,大脑却在飞快思考着:他们这一次明显就是为了收买我妈,在爸爸出事的关口争取妈妈的信任,究竟意欲何为? 不知道沧源本质的古舒娴可看不出这许多,她感激地说:“两位不用这么客气,阿祈的事情我会再安排,如果真有需要再麻烦你们不迟!” 见目的基本达到,林沧熙二人与凌祈母女又聊了些他事,在接近饭点时起身告辞。理由还相当充分:让凌祈母女好好团聚,他们这些外人没有必要瞎掺和。古舒娴见状也不可以挽留,客套几句后送客。 凌祈站在窗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600逐渐远去,暗想自己刚才心急上楼,难怪没注意到下面还停着这辆熟悉的玩意儿…… 第160回:后院起火 飞驰的豪华轿车里,林沧熙父子并肩而坐,林文枫踟蹰片刻问道:“爸,既然凌隆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何必又要继续收买那个古舒娴呢?凌家这次恐怕很难翻身了吧?” “凌家不单纯是这对夫妻而已,他们背后还有赵三林的关系,没到彻底抛弃的时候,如果能煽动他们和汪洋为敌,对我们是很大的助力。而且这么做有很大几率把那个女孩附赠给你,不是挺好么?”林沧熙悠闲地把脖子靠在背枕上,淡淡地说。 脑子也快的林文枫一点就透,微笑着说:“欲擒故纵,爸这一手玩得出神入化呢!” “这个局花了我太大的精力,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当然不可能实施,一旦实施了就必须干到底!”林沧熙眼里闪过一抹凶光,作为一个纵横黑道官场数年的老手,他的骨子里还有些赌徒的搏命恶习,信奉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平时在决策上走的是稳重风格,大事上有时却会采用破釜沉舟的手段,这也是他飞黄腾达的不二法门。 最可怕的是,自出道以来,让林沧熙赌命的买卖还从来没输过。 父亲的魄力和狠辣让林文枫五体投地,这几年跟随在侧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学会了不少心机手段,不会像以前一般迷信自己的武力,而更习惯用大脑思考。于是进一步琢磨了一下局势,林文枫继续分析说:“目前为止计划走的非常顺利,现在还有可能出现岔子的就是关泽凯和梁冬这两个点了,不知道爸爸是如何安排的?” 林沧熙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说:“关泽凯这个人从前自恃过高,又特别好面子,但骨子里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我们既然以他的家庭为筹码,不怕他不服从。当然答应过人家的减刑也必须实现,否则逼狗跳墙就不好了。至于梁冬,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到时候做得干净点,别让陈奇那边的人嗅出什么气味来。” “知道了,等到这两个环节全补全,就可以坐等最后的战利品了!”林文枫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似乎在幻想着那个冷美人在自己怀里无力挣扎的样子,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收起笑容道,“对了,那个人真的心甘情愿与我们合作吗?万一他在紧要关头又倒回汪洋那里,对我们可就大大不利了。” 一阵火光闪过,雪茄特有的烟味开始在车厢里弥漫,好像能促进思考一样。林沧熙沉吟半晌说:“目前为止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要知道,背叛这种事情只要做了个头就没有回头路。这次事情给汪洋的财力和声誉造成了如此大的打击,还直接干掉了人家少爷看中的女孩家,你觉得他就算良心发现汪凝还有可能接纳吗?” “可如果他被汪凝挖出来怎么办?这个女人的心计胆色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强,很难把她一直蒙在鼓里。”林文枫无不担心地问。 “……汪凝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绝对不在我和陈奇之下,但是重情重义是她最大的弱点。而且现在这女人碍于身份不可能再采取一些黑道手段,一定程度上已经限制了她的能力。”林沧熙微眯着双眼注视前方,好像在回忆往事,“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地把那个人留在汪洋,就算他再自信,迟早也会被看出破绽来。如果真的败露了,就抢先把他拉过来,救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汪凝识破还需要时间,到时候我们的计划估计都完成了,那人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也对,错过了时机,汪凝再厉害也只会虎落平阳吧!”林文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凌家旧宅里,母女俩正分工整顿着这个荒废了一月的家。由于父母先后被纪委带走,凌祈来回奔走打探,偶尔回家也只匆匆而过,直到今天才真正投入打点起来。 女孩手脚麻利地把冰箱里一些腐坏的食物清理出来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然后熟练地扫地擦柜拖地板。上一世作为儿子,自然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这些重体力活凌祈可没少干。现在技能还在,体能力量却有些差距,她做起来明显感觉效率低了不少。 古舒娴则赶往附近的菜市场买上些家常食材,准备为女儿做一顿久违的晚饭。虽然她们完全可以到外面饭馆解决问题,但母女俩分隔月余,古舒娴认为一定要亲手做饭才能找回那种温馨的气氛,抚慰两人担惊受怕许久的心。 待到最后一道菜上桌,打扫完毕沐浴更衣的凌祈正好从楼上下来,母女二人相对而坐,微笑地看着彼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尽管不忍心破坏这样温馨的气氛,在用膳完毕后凌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妈,如果银行那边对你不利,你是不是真的会考虑去X市?” 古舒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女儿说:“我也还在考虑这件事,现在你爸爸前途未卜,我这边不能再出什么差错。林总既然发了话,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X市作为经济特区的级别比这里更高,我去那边工资和前途都会更好。” 母亲的话让凌祈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试探地问:“你……很信任沧源吗?这次事故是在他们负责的项目上出的问题啊!” “我当然知道化工厂是他们建的。”古舒娴把一些清空的菜盘叠到了一起,用以掩饰心中的波动,“阿祈,你不知道妈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除了在里面的非人待遇以外,外头的人情世故也够让人心寒的!” 凌祈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她知道古舒娴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已经身为女儿的她责无旁贷。 “你爸爸为人正派豪爽,以前结交的朋友也不少,可是现在呢?在他出事以后,所谓的朋友全都躲的远远的!你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结果你的姨妈舅舅们在我们有事后竟然都躲了起来,枉我们帮助他们那么多!”说到手足的冷漠,古舒娴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凌祈见势赶紧起身给她倒了杯凉开水。 灌了几口润嗓,古舒娴的怒气稍微减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愤慨:“找了一圈我才知道,落难的时候什么亲戚朋友都是假的!现在主动提出帮助我们的只有沧源的林总,你说我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家里已经不比从前了,要是没有靠山,我们如何能维持原本的地位和待遇?” 尽管是不同时空,母亲的个性却没有太大的差别。对古舒娴再熟悉不过的凌祈知道,妈妈现在因为生活落差和亲朋袖手,原本的虚荣心受到沉重打击,产生了严重的愤世情绪,这实在不应该是古舒娴这种年龄和地位的人应有的。但想到她在纪委那边经过了一个月的折磨,心理变得偏激也情有可原。 “但是,我们现在并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爷爷那里正在想办法,爸爸以前的长官赵三林也在帮忙。”权衡再三,凌祈认为有必要告诉母亲她在凌墨扬那里知道的消息,反正古舒娴迟早也会听说。 “我们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啊!”古舒娴抬起右手撑住疲惫的头颅,担忧地说,“你爷爷今年已经年过70,很难保证过几年是不是还这么清醒。说难听点,要是哪天他仙去了,赵三林这么大的官还会心甘情愿地帮我们吗?况且赵三林也快到退二线的年龄了,罩不了我们几年,所以必须找一个能够长期依仗的靠山,既能帮助你爸爸,又能保住我们的地位。” 听到这样的话,凌祈暗自摇头,母亲的虚荣心在这十几年的养尊处优中已经膨胀到了相当大的程度,想要一朝一夕改变她的观念是不可能的。于是女孩陷入了沉思,要开导这个固执、自以为是又虚荣的妈妈,难度不小。 “阿祈,你有男朋友吗?”母女两人沉默了片刻,古舒娴突然抛出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凌祈眉头一皱,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古舒娴站起身来做到女儿身边,双手握住凌祈的柔荑说:“想想时间过的真快,我的女儿也23岁了,妈妈就是这个年龄嫁给你爸爸的,我觉得你也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母亲暧昧的神情和话语让凌祈警觉起来,她突然想起曾经和林沧熙一家在威町酒店的那次聚会,脑中慢慢蕴起一个不详的预感。 看着女儿有些飘忽的眼神,古舒娴换了一副商量的语气:“妈妈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林总的儿子林文枫还是不错的,不论长相学历还是出身都很优秀,为人也成熟老道,不知道你感觉如何?” 果然!凌祈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不管古舒娴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也好,虚荣心作祟也罢,她已经被林沧熙的表现打动了!现在与青炎会的斗争刚处下风,后院又起火了…… 第161回:祸不单行 古舒娴的意思已经路人皆知,凌祈心中着急,又没什么应对这种言论的经验,回答难免结巴起来:“我……我对他不了解,但没什么感觉也没兴趣,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没有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古舒娴的表情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慈祥,她轻抚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慢慢说道,“阿祈你现在也长大了,有些道理是时候告诉你了。不管你爸爸这次有没有事,我们一个官宦家庭,最好的亲家其实就是优秀的企业家,你要知道,在华夏这个社会现状下,官商结合的配对是最好的。” 凌祈的眉梢轻抖了一下,面上闪过一层冰霜,她几乎可以马上背出古舒娴接下去想说的话。因为早在前世与金雁翎相恋时,母亲也有过类似的言论,列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对她的恋情。只不过那时候作为儿子,官商结合还多了个“给后代仕途助推”的好处,被她当特警给挥霍掉了,而现在变成女儿身又暂时用不上而已。 看到女儿的表情变化,古舒娴以为她对自己乱点鸳鸯有些意见,继续抛出说服的理由:“你看,林总家里不说富可敌国,家财万贯总是有的,将来你和小林的生活肯定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你甚至都可以不用工作,安心做个全职太太带好孩子,就能享受到其他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况且有了林家的财力支持,你爸爸更容易脱险,以后的前途可能还更有希望。” 凌祈的右手轻巧地藏到了大腿后面,然后捏成一个愤恨的拳头,这些她无论前世今生都极为排斥的言论甚至让女孩对母亲产生了一些“恶心”的感觉。但考虑到古舒娴刚被纪委折磨了一个月,话说的再过分也暂且忍耐一下吧!于是她抬手拨开了母亲抚摸她长发的手,面无表情地问: “你对林沧熙了解多少?你对林文枫又了解多少?你就不怕他们另有所图吗?这次的事故还有太多蹊跷的地方,这个时候就匆匆选定立场会不会太草率了?” 古舒娴愣了愣,她本以为以凌祈的年龄应该会发表一些反对包办婚姻之类的批判,连应对的观点都想好了……现在女儿却反常地从整个事件出发,让大局观不够理想的古舒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母女俩陷入了沉默。 良久,中年妇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阿祈,你不要骗妈妈,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真没有啊。”凌祈眉头一皱,这问题是哪儿跟哪儿,刚才不是早就回答了么? “我知道汪洋集团的少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很可能就是陷害你爸爸的元凶,我怎么也不会同意的!”古舒娴的语气逐渐变得强硬,同时紧紧盯着女儿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她怎么突然提到方惜缘的事情?!凌祈一惊,又迅速冷静下来,在脑海里推测起各种可能。 女儿的沉默让古舒娴以为她被自己说中的心中要害,乘机继续说道:“这个男的各方面条件比小林确实不分上下,但是我们家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而且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也不允许你和涉黑的人在一起!” “我回来之前,那两个人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凌祈根本没兴趣去解释母亲误以为的“恋爱关系”,她只是想确认林家父子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古舒娴正色道:“你也不用瞎猜,林总父子没说什么。你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也有听说过一些事情,他是不是还亲过你?这小子都出国三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他呢?” 亲过我?? 就算再怎么冷静,凌祈也顶不住要去关注这些莫名其妙的说法了,她脑筋一转,当年那次酒醉的邪吻事件闹得挺大,八成以讹传讹被父母听了去!紧接着方惜缘出了国,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两位家长才不再追究这事了吧……不然对女儿百般宠爱的凌隆哪能容忍一个混小子夺走女儿的“初吻”又远走高飞? 这点臭旧账竟然现在又被挖出来,凌祈不禁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吗,现在的问题关键也不是在这里……” “反正那个姓方的绝对不可以!以前的人走了就走了,现在回来也没有复合的必要,何况他还可能是我们家的仇人!” 凌祈觉得跟母亲讲话简直是对牛弹琴,索性别过脸去气鼓鼓不再说话。 古舒娴感觉强硬的言论说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开始打柔情牌,“阿祈,我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我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和小林在一起。但是我看得出小林对你是一往情深,以前在久安那里做水利工程的时候,你爸爸对他的能力也很肯定。现在我们家落难,除了林家还有谁这样主动站出来的?连你那些姨姨舅舅都没有!难得有人雪中送炭,又是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你就当为我、为这个家着想,和他接触一下看看好吗?” 深呼吸一口气,却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凌祈站起身看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我真不知道林沧熙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今天我好不容易才盼到妈妈回来,你却这样对我,太让我失望了!” 女儿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古舒娴后面的话一下都被噎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拂袖而去,钻进楼上的房间关紧了房门…… 屋里被调到强力模式的空调卖力地吹着冷风,让整个房间迅速量凉快起来。凌祈坐在床边烦躁地把手机拿起又放下,心中的焦虑和怒火一点也没有冷却的迹象。 是的,她比当年自己23岁时要成熟稳重得多,也没有一般女孩那样容易情绪化的特点,但是这副女儿身依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心智,让凌祈与母亲争论时逐渐火气上扬,最终不欢而散。 古舒娴对女儿疼爱有加,但那种把孩子当做附属品,喜欢往上强加自己意志的劣习却始终没有改变。也许她有自己的道理,但这样草率地把女儿推向一个不甚了解的男子,甚至又摆出一副家长的威逼架势,就有些过分了。 世界上最让人反感的,便是以爱你之名,行害你之事。 凌祈瞥了一眼手中捏了许久的爱疯四,在这个四面楚歌的关头,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向方惜缘求助,可是凌墨扬和赵三林的警告犹在耳边,甚至古舒娴刚才的言语也不无道理。汪洋如今敌友难辨,作为魁首的汪凝从头到尾也没有与她联系过,她实在没把握再向对方暴露自己的弱点。万一汪洋真是敌人,在这上头继续做文章的话,凌家恐怕连最后一点机会也会失去的。 变成了女人,除了安全系数降低,难道还要被当做维系家庭地位的筹码?这是身为男子时从来没有的无助和耻辱…… 又一月匆匆而过,时节已是盛夏,燥热的气温让人的情绪更加烦闷了。 在久安工业区爆炸事件中,梁冬的重要性与关泽凯不相上下,甚至被警方列入了通缉名单。在X市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没有特别势力的帮助,交通管控之下梁冬根本插翅难飞。然而无论警方怎样搜捕,加上方惜缘暗中发动的搜寻人手,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个人就如人间蒸发一般。 身在市公安局的凌祈在半个月前被调回了刑警支队做内勤,一方面是凌隆落马的影响,一方面她也乐得回到最想去的地方,顺道能了解搜捕梁冬的进展。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给了她当头一棒, 旧城区的小混混某日在一处荒废许久的破屋斗殴时,一个被打得慌不择路的家伙偶然钻进了封闭的地窖,在里头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闻讯而至的警察根据DNA比对,确定了死者就是失踪多时的梁冬。法医认定其系服用氰#化物中毒身亡,考虑到他以前在汪洋负责的化工原料运输业务,要搞到这玩意儿并不难,现场勘查也基本排除了他杀可能。 随着梁冬的畏罪自杀,关泽凯的供词以及提供的证据失去了进一步的佐证,想要挖掘他背后的操控势力也就变成了奢望。 眼见此事被炒得沸沸扬扬,方惜缘多次联系凌祈都被失望的女孩拒之门外,郁闷的他只能转头向汪凝汇报了结果。这位女强人连连摇头,在与智囊团讨论了关泽凯对汪洋可能的不利证词后,提前开始了危机公关。 梁冬的死无对证让凌隆失去了最有利的翻盘机会,关泽凯已经被列上了审判日程,恐怕昔日的县委书记距离被告席也不远了。 福无重至、祸不单行,古舒娴果然如林沧熙预料的,被GS银行调整了工作岗位,在单位的地位一落千丈。母亲不时打来的诉苦电话让凌祈脑袋都大了,因为里面每次都包含着让她与林文枫交往的期待…… 这周五,古舒娴再次通知凌祈,林沧熙已经邀请了GS银行X市分行行长张济业,在明日与他们共进晚餐,其中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第162回:动机 美色,是上帝留给女人最致命的武器,也是男人最难过的关卡。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最终把一世英名断送在某个倾城红颜手里,妹喜、妲己、褒姒、飞燕、圆圆……无一不被冠上“祸水”的称号,这个头衔在打上魅君亡国的烙印时,也为她们勾勒了颠倒众生的轮廓。 熟读史书、颇有内涵的张济业,今日就见到了一个在他眼中已是祸水级别的女人,虽然对方年纪尚轻。 GS银行X市分行的老大油盐不进,唯独贪恋美色,已经是业内公开的秘密。上一次和常芳霖的奸情被原配撞破,那次天翻地覆的闹腾在坊间成为了生命力相当顽强的饭后谈资。不过张济业工作能力极强,又有林沧熙背地里砸钱息事宁人,这“生活作风不检点”的问题也没有成为上头削掉他乌纱帽的理由。 有道是一朝被咬十年胆小,凶悍的张夫人虽然被巨款堵上了嘴,附带张济业指天咒地的承诺,不再计较此事,但行长大人已经不敢向从前那样明目张胆地玩女人,很多娱乐已经转到了地下。林沧熙投其所好,继续提供美女的同时加强了保密工作,倒也让张氏夫妻相安无事。 直到今天看到这对母女,万花丛中过的张济业终于又感到了一次“怦然心动”。 凌书记的夫人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女,奈何韶华易逝,四十出头的古舒娴除了多几分成熟魅力外,颜值已经开始下滑,远没有汪凝那样的保养水平。而凌家千金则不同凡响,凌祈的容貌气质令张济业十分惊艳,碍于身份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盯视,时不时偷瞄一眼是少不了的。 在母亲的勒令下凌祈所有孩子气的休闲装都被否决,只能郁闷地穿着一套象牙白的修身无袖连衣短裙,青春性感的身段显露无疑。只比臀线低十公分左右的裙摆下线条动人心魄的一双长腿,配上同色调的细跟凉鞋令人一见难忘。浅V领无法遮挡的洗白颈子上,那条父亲赠予的铂金钻链反而成为了这身素色打扮中的点睛之笔。 高挑的身材和精致的容颜倒还是其次,举手投足间一种清峭冷傲才是最吸引张济业的地方。自诩阅女无数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真正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美人,相比之下常芳霖之流顿时被归入庸脂俗粉的档次,曾经觊觎许久的陈欣怡似乎也给比了下去。 做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凌祈逐渐也有了些女性的直觉,加上她原本就具备的敏锐感应,很快便发现了张济业带颜色的眼神。女孩心念一转,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索性露骨地回了一个厌恶的眼神,如果让对方反感而拒绝古舒娴的调动请求,反而遂了她的愿。 没想到张济业不但不生气,反而对这位貌似个性高傲泼辣的妞更有了兴趣,心想这女子年纪还小,性子顽劣也属正常,若是驯服之岂不是真得了个祸水级别的美人? 遗憾的是这如意算盘早就被林家父子看穿,林沧熙只会在不得罪张济业的情况下断了他的念想,万一张大行长不知好歹,恐怕林文枫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酒桌上的气氛热烈之余却是暗流涌动,古舒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一个劲儿地巴结张济业这个可能的未来领导,似乎铁了心想要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为遭逢大难的凌家扳回一城。凌祈试探着发表了几次言论后便放弃了,她知道大局已定,自己再继续争辩只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有道是秀色可餐,觥筹交错中,就着少女美貌而痛饮的张济业很快进入了半醉状态,满口答应了古舒娴的调动请求,并承诺在时机成熟后安排一个部门领导职务让她扬眉吐气。至于凌隆的事情大家则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现在省纪委的调查还没有结束,正是敏感时期,谁也不会在外人面前留下口实。 以开车为由,凌祈婉拒了张济业和林沧熙的劝酒,林文枫倒十分体贴地帮她挡了许多,惹得古舒娴好感继续爆棚,看得凌祈心中暗暗叫苦。直到事情尘埃落定,恭送张济业和林沧熙离去后,凌祈才扶着喝得脚步虚浮、神志不清的古舒娴走出包厢。 “阿祈,古行长看起来喝得有点多,你一个人送太勉强了,我帮你吧?”看着女孩倔强地扛着母亲往前走,紧随在侧的林文枫小心地建议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凌祈头也不回,咬着牙继续往前挨着。本来已她身体的锻炼水平,扛着百来斤的母亲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人家烂醉如泥凌祈也有办法把她丢上车。但今天的淑女装扮太过束缚,紧窄的裙摆和细高跟的凉鞋无一不限制着女孩的行动。好不容易挨到走廊的尽头,母亲索性已经昏睡过去,二楼包厢附赠的螺旋状楼梯让凌祈看着有些发愁…… 突然凌祈感到肩上一轻,母亲已经被林文枫拉到手中横抱起来,她杏眼一瞪,又惊又怒:“你干什么,把我妈放下!” “为了你和古行长的安全,我只能出此下策,原谅我的无礼啊!”林文枫说着已经迈开大步往楼梯走去,虽然手中抱着个成年女性,他却举重若轻,脚步稳如泰山。凌祈双眉紧锁,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三人来到凌祈的座驾旁边,女孩赶紧跑在前头拉开车门,林文枫稳稳地半跪下来,抬起古舒娴的上半身把她放进后座,又细心地扣好安全带,然后才直起身对凌祈展露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谢了。”凌祈不冷不热地说,立场对立不假,但人家刚才实打实地帮了大忙,若是不道谢倒显得不懂礼数。 林文枫看了看表说:“现在已经9点多了,难道你还要开车回Z市?” “不了,先带我妈回宿舍去,明天再送她回去。”林文枫的眼神柔情中带着邪魅,看得凌祈有些心乱,她别过头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准备开车离开。 “那路上注意安全。”林文枫并不阻止女孩离去的动作,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上次在观灵山袭击我们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凌祈应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迅速转过身问:“你从哪里查的?结果是什么?” “警方那边问不出太多的东西,而且那几个被抓的人很快就被人保出去了。”林文枫故意从较远的地方讲起,吊足了女孩的胃口,“保他们的人经查证是‘屏风’酒吧的老板林致恒,这个人你知道不?” 此人凌祈怎会不知!她第一次接触方惜缘在明华路的势力时,接待陈奇的主场就是这间屏风酒吧!女孩立刻回想起在潮味皇聚餐时老刀暧昧的回答,还有汪凝事后奇怪的沉默,所有的事情都让汪洋在这次事件中的地位越来越明显…… “你凭什么说是林致恒保他们出去的?”不到最后关头,凌祈依然对汪洋集团,或者说对方惜缘的家族抱有一点点幻想。 林文枫的下巴微微上扬,似乎胸有成竹:“要给嫌疑人做取保候审,保证人需要留下个人信息,这个身为警察的你应该知道吧?留下个人信息的虽然不是林致恒本人,但却是他在屏风的亲信之一,难道你觉得林致恒的手下有能力搞这么大的局?” 凌祈默然,她的心随着沉默而逐渐下沉,似乎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那个让她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的结果。 “阿祈,打起精神来!凌书记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我和我爸,我们整个沧源都会努力为他寻找机会洗脱冤情!其实我很清楚古行长的目的,不到万不得已,她堂堂市分行的副行长为什么要来求张济业那个好色的老头子?”林文枫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搭上女孩的肩膀,似乎想给她鼓励, 凌祈心中一颤,立刻后退一步脱离了林文枫的双手,顾左而言他:“好色的老头子?你们家不是和张行长关系不错么?这么说未免太过不敬了吧!” 女孩的反应好像早在林文枫的意料之内,他毫不在意地说:“张行长和我爸关系是不错,但是就他看你那种眼神,要不是古行长有求于他,我早就翻脸了!你妈妈现在一心想要重振凌家的声威,生怕将来有人欺负你,所以才会低声下气来喝这次酒。所以凌祈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被人蒙骗了!” 林文枫的话层层推进,一点点地攻击着凌祈的心防,让她心中对汪洋的怀疑不由自主加深起来。突然女孩想到了一个关键点,立刻通过深呼吸平息了心态,尽量平静地问道:“如果汪洋那边真在针对我家,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林文枫垂下视线仿佛在思考什么,缓慢回答说,“也许他们想瓦解我们沧源和你凌家的合作,要抢夺久安的地盘。或者有更大的阴谋,这就要问你家背后还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了。” 凌祈心中微动,赵三林的样貌浮现脑海,如果往这个方向推理,是不是真的就能解决一直困扰她的,汪洋的“动机”问题? 第163回:重振 作为“酒精考验”的沙场老将,林沧熙和张济业这种人搞他一两瓶洋酒下肚不算什么事,像古舒娴这种喝得大醉的水平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一坐上宝马740舒适的后座,张济业的双眼马上亮堂起来,他知道沧源的老总一定也是逢场作戏。 “我说林董啊,你也知道,平时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一般都是不问原因的。不过这次的事儿我有点看不太懂,为什么那个县委书记都落马了,你还要帮着他的家属呢?”琢磨半晌,张济业也没想清楚其中的所以然,只能多个问字。 林沧熙叹了口气说:“凌隆书记平时对我们沧源的项目一直非常支持,这次不明不白地出了事,我要是坐视不管岂不是太不感恩了?” “林董一直都是个讲情义的人,你这么说我就理解了。”张济业皮笑肉不笑地附和着,心想这个在官场商界都如鱼得水的男人要是会如此感情用事,公鸡都能下蛋! 然而演技一直都是林沧熙的强项,他就算猜到张济业的心思,也会把戏给做全套:“这次请张行长出手帮忙也是万不得已,上回的贷款我们一时还没周转开,这次又给你添了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哪儿的话!帮助林董解决问题是应该的!况且以你沧源的实力基本上日进斗金,这点贷款应该不算什么事!”张济业明里捧暗里讽,他多少知道一些沧源干的勾当,是时候暗示林沧熙赶紧把缺口补上了,否则万一东窗事发两个人都讨不了好。 林沧熙笑了笑,老练地答道:“张行长见笑了,最近集团的业务因为工业区的意外受到了不少影响,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稳定局面,还请耐心等待呀!” “我理解!我理解!”张济业龇着嘴轻吸了口冷气,有意无意地说,“这个古舒娴以前在Z市分行的表现我也去了解了一下,口碑和能力都是有的。不过这涉及跨市的调动,还是跑来这个全省都想进的经济特区,操作上有点麻烦。” “张行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办得到的小弟一定尽力!”林沧熙心领神会,凝神听着对方的下文。 张济业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问:“凌隆我没见过本人,不知长相如何,不过他夫人确实颇有姿色,难怪女儿长得这么水灵。这个叫凌祈的小女孩在哪里工作?” 这好色的老龟!林沧熙马上明白了张济业的意思,心中暗骂,表面却非常配合地答道:“她是半年前刚大学毕业的,现在在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当内勤。” “哎哟,还是个女警,了不得呢!”张济业的眼中光芒更盛,满脑子都是凌祈冰冷孤傲却明艳性感的影子,“难怪这小姑娘看着如此成熟稳重,看来凌隆夫妻教导有方啊!” 早在两年前陈欣怡在掠影的包装下崭露头角时,张济业就曾经像嗅到腥味的苍蝇一样粘上来过,被林沧熙以“可能是未来儿媳”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如今凌祈这边肯定不能故技重施,只能另想法子。 好在林沧熙脑袋转得快,他迅速在心里评估了一些信息是否能透露,然后赔笑道:“是啊,凌家一直以来就是军旅世家,对小孩的教育非常正统严肃,所以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咱市委赵书记不也是当兵出身么,凌隆的父亲就是他的老首长,所以赵书记也算凌家的世交了。” “赵书记?赵三林?”张济业脸上玩味的笑容不见了,酒也醒了不少,他皱着眉沉吟片刻才笑着说,“难怪这古舒娴的事情会让林董这么上心!放心吧,这个事儿包在我身上!” 林沧熙笑了笑表示默认,心中嘲笑道:你这老头就别想吃天鹅肉了,这么有个性的可人儿当然要留到最有用的时候不是么? 当年纪明洲来视察时,赵三林缺席了设在同庆楼的欢迎会,这个不大不小的事情张济业也有所耳闻。很明显市委书记大人对林沧熙的一些做法并不认同,哪怕沧源集团是X市的纳税大户,性子正派耿直的赵三林也敢搞这么一出。这次凌家出事后林沧熙鞍会前马后地活动,张济业理解为他是想改善与赵三林的关系,若是事情做得好,自己也能沾点光。要知道,在X市的地头,就算他张济业的行长头衔再牛逼,市委书记也是万万惹不起的。 有了对方行长的鼎力支持,Z市分行也乐得甩掉包袱,顺水推舟地完成了古舒娴的工作变动。但正如张济业所说,要调到全省都削尖脑袋想挤进来的经济特区是非常困难的,古舒娴只能先采取借调的方式来个曲线救国,等到时机成熟再彻底完成最后的关系变动。 不论是借调还是调动,母亲大人驾临X市的趋势已经无法更改,可凌祈母女并不具备在X市中心买房的经济实力。莫说凌家刚在Z市按揭添置了新房,资金周转不开,就算加上新房的全款也抹不掉两个城市每平方均价高达两万的差距……于是租房就成了凌祈唯一的选择。 凌祈肯定不忍心让母亲委屈在自己租的那套不足40平方的单身公寓里,而古舒娴又不会开车,于是在GS银行X市分行附近寻找一套适合母女二人居住的两房一厅就成了女孩最近下班时间的最主要任务。 上一世身为特警,被单位宿舍宠坏的凌祈并没有多少租房的经验,与她关系最好的同事陆琳萱偏偏又来自外地,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凌祈在中介店面和各种招租网站上转悠了整整三天,依然找不到合适的房源,眼看古舒娴的借调即将完成,她只能向X市的其他朋友求助。 因为关泽凯的原因,关影那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凌祈思前想后只想到了桃子同学。即将贵为市政府秘书长公子的陶李蹊确实有两下子,迅速发挥土著官二代优势,通过关系网锁定了一套距离GS银行X市分行不足三公里的70平住宅。有了熟人出面,租金什么的也很快谈拢,凌祈咬牙舍弃了原本那套单身公寓1500大洋的押金,以违约的方式搬进了这个月租翻倍的新家。 其实在女孩的心里,让母上大人一同来到X市是非常不理想的,不但在生活上行动上束手束脚,还有可能让母亲成为青炎会关注的目标。可当凌祈看到古舒娴透着万丈雄心的眼神时,她把所有想说的都咽回了肚子。 古舒娴也是个官宦家庭出身,奈何其父母在凌祈出生前便已先后去世,无法为她的前途提供更多的帮助。但古舒娴自小耳濡目染养成了极为好强、百折不挠的坚强性,当然也有附带操控欲望强、势利的副作用,加上丈夫官运亨通的加持,让古舒娴在银行系统里也闯出了一番天地。如今家中遭逢巨变,又看透了亲友间的人情冷暖,性子刚强的古舒娴没有自怨自艾,而是近乎以不择手段的方式想要重振自家声威,来到X市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市分行的地址距离市公安局至少有十公里,舍不得年近半百的母亲搭公交,凌祈每天早上都坚持开车先送古舒娴上班。有感女儿懂事的古舒娴不忍女儿上班迟到,在婉拒无效的情况下索性把出发时间提早了半小时,以牺牲睡眠的代价保证凌祈也能按时上班。母女俩就这么在新的城市里相依为命,一面在事业上为重振家庭而努力,一方面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凌隆那边的消息。 —————————————————————————————————— 昏暗暧昧的桃色背景灯光,衬着迅速闪烁变换的射灯和舞池里扭动的人群,描绘出一幅夜店醉生梦死的画面。 一间用环形沙发和挂帘圈出的专属包间里,于晓欢一手托着腮帮,一手轻抚着面前还盛着半杯鲜红液体的高脚杯,面色凝重。那头张扬的发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再平凡不过的斜刘海加短马尾。 前几天传来的消息,周希已经顺利诞下一名7斤6两的男婴,现在正在HK的顶级妇产医院月子中心里享受着。而于晓欢的父亲,堂堂海关关长也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完全遗忘了她这个已经失去母亲的长女……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从飞扬跋扈的官小姐堕落到无人问津的平庸少女,也许就在转瞬之间。也许是预感自己即将失宠,于晓欢平静地解散了平时跟着她东奔西走的小弟们,独自躲到这个一群孤单在狂欢的地方借酒浇愁。嚣夜酒吧极少有专门的预订包间,一般都是提供给贵客使用,那些常来的熟客都知道这条规矩,看到于晓欢这样的孤身少女也没人敢上前搭讪。 透过杯中的血腥玛丽,于晓欢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的、猩红的世界,所有人都妖里妖气,肆意扭动着自己的肉体,仿佛一张百鬼夜行的画卷—— 这是众人娱乐致死的幻境,还是这城市血淋淋的本相? 只有看到那个人,才会让她的心里出现一点温暖。随着音乐的变化,于晓欢抬起头,期待地透过人群晃动的剪影,看向远处的舞台。 第164回:何处不相逢 劲爆的重金属音乐慢慢减弱,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DJ用踩着节奏的声音宣布劲歌热舞活动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休息与欣赏乐队表演的时间。舞池里放浪形骸的年轻人这才逐渐停下摇摆的身体,恋恋不舍地向周围的座位散去。几对穿着时尚暴露的年轻男女还在眉目传情,似乎想为刚才的贴面热舞续摊。 很快吉他键盘贝斯架子鼓之类的乐队家当便被服务人员搬上了舞台中央,相应的演奏者也逐一落位。于晓欢的目光逐渐亮堂起来,充满期待地望着乐队成员簇拥着的,那根孤零零的立麦。 先是一段忧伤的吉他solo,嘈杂的现场慢慢安静下来,熟练的技师迅速把灯光聚集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一个穿着有些颓废风的青年稳步从舞台后走出,在场的观众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 不得不说,从大一第一次KTV聚会开始,曹望就表现出他过人的声乐天赋,在法学专业郁郁不得志了几年,这位文艺青年终于在夜店的舞台中央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存在感。几个月的表演下来,他别致的嗓音和对摇滚乐独特的理解演绎深受年轻顾客的欢迎,加上小伙子不错的外形和穿衣风格,很快成为了嚣夜酒吧的王牌主唱之一。 终于被你推到心碎的边缘 我看见你的眼说再见 从未得到一句爱我的誓言 却送上我爱你一万年…… 于晓欢的目光逐渐迷离起来,曹望的歌声一如既往地拨动着她的心弦,让这个女孩在空虚孤寂中找到了一丝牵挂。 每个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由于缺乏完整的双亲教育,或多或少都有些性格缺陷,连父亲常年在外的关影都有这样的趋势,于晓欢当然更不例外。作为一个感情用事、任性妄为的人,她经常干出些不计后果的蠢事,可作为初中时就缺乏管教的问题少女,说于向前没有责任是不可能的。 经历了和方惜缘失败的爱情,再被父亲移情别恋搞私生子所打击,于晓欢前段时间的生活可谓一地鸡毛,难怪会召集小弟还搞出灌深水炸弹的事件。而曹望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了,用他的歌声和爱护抚慰了女孩受创的心灵,在陈奇特意的安排下,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曹望对于晓欢的感情严格意义上是带有一定目的性的,他的家境只算中等偏下,父母又远在另一个省份。心高气傲的曹望因为上大学得到了在X市这样大都市生活的机会,他是怎么也不想回到老家那个平庸的小地方。于是曹望无论结交朋友还是应聘工作都有很强的功利性,一切都为了留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城市,从而争取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从这方面看,他和陈欣怡的出发点颇有异曲同工之意。 虽然在嚣夜酒吧已经工作了好几个月,曹望对这个地方和它背后的势力还是一无所知,他只能凭借从社会朋友那得来的经验推断,开夜店的一般在黑白道都有些关系吧。涉世未深偏又过度自信,也许会让这个年轻的男孩付出些代价。 顺着大老板的要求和于晓欢交往了一段时间,曹望的感觉是这女孩性子确实刁蛮了些,但并不是大学时印象的那样不可接近。相反,于晓欢在接触中表现出的热情和快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海关关长的大小姐…… 一曲终了,就着电吉他意味深长的尾音,曹望轻抬起右手比了个歌手常见的互动手势,享受着周围青年男女们的掌声和口哨。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向远处包间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嘴角翘起自信的弧度。 这个舞台,就是曹望实现梦想和价值的地方。 钟表上的时针很快又完成了大半圈的跋涉,曹望今天的表演任务已经接近尾声。平时在小弟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大小姐现在却温顺得像只乖猫,只带着开心的微笑全程注视着台上的男友。每当曹望要工作时,于晓欢总是这么默默地等在台下,反正她不差那点酒钱,就这么看着喜欢的男人在台上挥洒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两首歌间的空隙,台上的乐队成员们放下手里沉重的装备,各自拿起饮水开始休息,于晓欢刚想叫酒保过来多点些小食,突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包间门口的不远处掠过,让她瞪大了眼睛。 一个扎着标志性斜马尾、身材火辣高挑的女子,却穿着异常保守的T恤和七分牛仔,与夜店里衣着开放的女人们相比有些格格不入。她的身边则是个符合很多女子梦中情人标准的青年,一身休闲装打扮隐隐还能看出些强壮肌肉的轮廓。 凌祈并不是没来过这种夜店,早在前世时就经常跟几个狐朋狗友到类似的地方打发过时间,所以她此刻并没有那种新人对闪灯和浑浊空气不适的表现。但女孩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兴奋的神色,因为旁边还跟着沧源的少东家。 自从母亲工作调动以后,一系列负面影响就接二连三地出现了。首先凌祈的新住处直接就被古舒娴漏给了林文枫,然后这个男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隔三差五来献殷勤。几次下来,古舒娴觉得这段姻缘大有可能,在母上大人的要求下,凌祈只能无奈地跟着林文枫出来瞎逛。虽然现在汪洋的立场不明,但以前和汪凝接触时得到的告诫凌祈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作为女子与林文枫单独外出,一些自我保护的工作必不可少,比如古舒娴强烈建议的裙装就被严词拒绝了。 林文枫当然知道这个冰美人心里的想法,局面已经来到了这一步,只要按着写好的剧本进行下去,彻底征服凌祈应该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也不急于一时,今天带女孩出来是有别的目的。 嚣夜酒吧背后的势力于晓欢他们不知道,林文枫可是一清二楚,自从凌家的顶梁柱垮塌,这个夹在汪洋和沧源中间的家庭就岌岌可危,在沧源内部甚至还有陈奇一系的人虎视眈眈。这次林文枫带着凌祈到嚣夜露脸,更多的目的是为了向陈奇宣布:凌家现在归了沧源,要是有什么邪念还是收起来吧! 此时已经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了,嚣夜的包间已经座无虚席,林文枫大概知道这里的规矩,毕竟是对头的地盘,不能搞得太过高调。于是他跟酒保在大厅要了个相对宽敞的桌位,让女孩先行入座。 大晚上跟着一条身手了得的野狼,凌祈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含有酒精的东西是肯定禁止的。她只点了果汁和瓜子,便默默地靠在椅背上打量起这个酒吧的布置。身为警察的职业本能让凌祈迅速对嚣夜做了个大致的评价:无论是面积、装修还是人气都很有水平,这样的夜店在警方和黑道那边肯定都有关系,不知道背后藏的是什么人呢? “阿祈,这个地方是X市最好的两个夜店之一,另一个你应该会比较熟悉,就是在明华路的‘屏风’。”林文枫仔细观察了一下凌祈的情态,马上猜到了她的想法。 对方提到屏风酒吧让凌祈有些诧异,既然凌祈最开始与方惜缘接触的事情瞒不住,不承认反而输了底气。于是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淡淡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屏风酒吧有那么牛啊?你也去过那里?” 林文枫看着那双美目说:“屏风这么出名的地方,没去过也是听说过的。” “你就算是海归回来也好多年了吧?这个城市出名的地方应该都走过才对。”凌祈丝毫不在意自己抱着双臂的样子有些男性化,紧紧盯着林文枫问道,“那明华路这么出名的商业区总去过吧,那边有家休闲屋的饮料挺不错的。” 林文枫的瞳孔一放即收,凌祈分明在套他的话,但林文枫心态非常沉稳老练,不动声色地回答:“休闲屋我去的不多,要也是去专业的咖啡屋吧。现在工作忙了,空闲的时间不多,都留给你才对。” 这轻佻的家伙!凌祈闻言心中有气又不好发作,将计就计换了个微嗔的语气说:“我看你平时一副对女孩子很在行的样儿,恐怕这种话也没少跟别人说吧?” 冷美人突然换了小女生的情态让林文枫微微一愣,但他可不是那些没多少把妹经验的学生仔,很快换上了自然的微笑:“阿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回国到现在身边可是一个女人也没有,这你应该不否认吧?什么把妹的经验那都是假的,说话都要凭着真心才对。” 凌祈微微冷笑不置可否,刚才的女儿意很快又变回了冰霜样,恰好新的歌曲前奏响起,是一首当年她还住在男生宿舍时常听到的老歌。女孩偏过头往台上看去,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歌手熟悉的身影就让她皱起了眉头。 曹望?他怎么在这里唱歌?凌祈惊讶地发现舞台上的主唱居然是大学同学,毕业前的散伙饭上曹望的宣言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没等她回过神来,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先生,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是你们点的东西。” 第165回:遇见熟人的日子 一个穿着干练裙装的女性服务员不慌不忙地把林文枫点的食物酒水摆好,才直起身子,当她看清凌祈的脸以后,那句“请慢用”被噎在了喉咙里。 “你是……刘可心?”凌祈眨巴着眼睛盯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这位穿着制式套裙的女性服务员是她的旧识。 对方眼睛亮了亮,微笑地说:“是凌祈吗?真是太巧了,今天怎么有空来嚣夜玩啊?” “没什么,出来散散心而已。”凌祈耸耸肩敷衍道,她与刘可心大学时曾经在外联部合作,但并没有特别深的交情,自从对方毕业以后更是一年多未曾谋面,现在偶然相遇没什么必要说太多。 刘可心疑惑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女孩对面的林文枫,这青年被二女的对话吸引,正似笑非笑地往这里看着。她礼貌地向林文枫点头示意,半开玩笑地和凌祈说:“好久不见,你的男朋友挺帅哦!” 吸管在朱唇附近停下了,好像女孩的心情被破坏了一般。凌祈把装着果汁的精致玻璃杯放回桌面,看也不看林文枫一眼说:“你误会了,普通朋友而已。”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瞎猜的。”刘可心没端盘子的左手捂住了嘴巴,偷眼向林文枫看去,对方却好像丝毫不以为意,依然保持着淡定的样子,只是盯着凌祈的双眸中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欣赏颜色。 凌祈看了看刘可心的打扮,好奇地问:“你不是学工商管理的吗,怎么会跑来这里做服务员呢?” “其实我是这里的值班经理,现在客人比较多人手有点紧张,所以才出来帮忙的。”刘可心微笑着指了指衬衫的领口,那里比一般端盘子的侍者少了个暗红色的领结。 值班经理?凌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了望舞台上表演的青年,回身问:“那个乐队的主唱你认识么?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刘可心好像早预料到有此一问,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应该是你大学的同班同学曹望吧?来了差不多三个月,是我介绍他进来的。这小帅哥唱得确实不错,老板很欣赏他呢!” 果然如此,曹望在散伙饭上说的那个跟着混的人就是刘可心吧!凌祈的优点就是优秀的记忆力和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她迅速推导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继续问道:“你以前在学校的蓝调不是开得挺好吗,干嘛不继续却跑到这里当经理呢?在市区重新开一家酒吧也不错嘛!” “你就别挤兑我了啦!”刘可心噗嗤一笑,好像一点也不计较自己从小老板变成小经理的落差,“我哪有那在这开夜店的百八十万巨款啊!蓝调是当时从一个学长手里低价盘过来的,学校旁边的酒吧要是哪天派出所看不爽了分分钟被取缔掉,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我一没关系二没钱,到这里当然只能给别人打工咯,没当个服务员就不错了!” “可是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到酒吧来应聘,真是屈才呢!” “哪儿呢,嚣夜酒吧的待遇可不是一般酒吧能比的,应聘有时候还要通过关系。要是没有欣怡学姐的推荐,这里我还进不来呢!” 陈欣怡介绍的?她现在应该还在沧源下属的掠影公司,难道这里也是……凌祈心中大跳,不动声色地说:“欣怡学姐我也很久没联系了,你们这酒吧还真是特别啊,是不是没有你介绍曹望也进不来呢?” 刘可心往旁边望了望,似乎看见了什么,微笑着回答:“这个我不好说,你应该直接问他本人才对。” 凌祈这才注意到,刚才说话间乐队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曹望正向这边走来。他先是和刘可心恭敬地打了个招呼,才发现桌边那个熟悉的女孩。 “凌祈?你怎么也在这里?”看到熟人的曹望有些诧异,更让他奇怪的是坐在凌祈对面的那个陌生男子,在这个点会结伴来夜店的男女关系应该不一般才对,怎么不是方惜缘呢? “跟个朋友出来散散心。”凌祈为了避免再回答一次尴尬的问话,索性先把话题给扯走,“我刚刚才知道你真的跑来酒吧发展啊,几首歌唱的真心不错,你学法律实在太屈才啦!” 素来有些冷清的凌祈居然会主动恭维,曹望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不习惯,他一边套路地回复着,一边有些心虚地看向不远处的包间。里面的女孩和眼前这位的瓜葛摆在那儿,曹望担心自己不慎就打翻了某个大小姐的醋坛子。 从头到尾林文枫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淡定表情,只有刘可心提到陈欣怡的时候他的眼中有些诧异。在刘可心到来之前,凌祈正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他重伤小马的那次事件,这会又冒出两个同样是俞南出来的人,局面似乎有点复杂化。正盘算着,一个女子由远而近,待林文枫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心中禁不住开始骂娘。 “曹望!我当你怎么这么久没过来,原来在这里!” 大家顺着有点盛气凌人的声音看去,正好看见于晓欢微嗔的样子。曹望像只受惊的兔子,迅速绕过刘可心和凌祈的座位跑到于晓欢身边,忐忑地牵起她的手不敢多说一句。两个人的家庭出身注定了于晓欢在这段感情中会处于强势地位,还好平时她并不怎么压迫曹望,只是这次看到老冤家有点不爽而已。 今天是专门碰见熟人的日子么…… 凌祈的表情就像看见了外星人,但又很快平静下来。在观灵山时她就见识过二人共乘一辆丰田86,现在看来这情侣关系是没跑了,没想到堂堂海关大小姐居然被曹望这个文艺屌丝给把走了,不得不感叹缘分奇妙。 于晓欢的特点就是情绪很容易写在脸上,缺乏提点和培养的她哪怕已经毕业也没改掉这个孩子气的坏毛病。现在的她一点也不掩饰对凌祈和林文枫共同出现的不满和鄙视,这位情绪化的大小姐只冷冷睨了凌祈一眼,就对林文枫怒目而视,那表情分明在说:“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观灵山的行动已经险些被于晓欢砸了场子,到了嚣夜居然还是碰到这阴魂不散的主,林文枫的心中已经万千草泥马撒欢地奔腾着。他勉强装出个笑脸说:“欢欢啊,一段时间没见找了男朋友啊?这小伙儿挺帅的,歌也唱得好,你的眼光很有水平嘛!” 于晓欢偏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曹望,迅速变成了一张傲气的嘴脸,丝毫不掩饰眼中对凌祈的蔑视:“那当然了,我家曹望本来就很好,比那些朝三暮四的人强多了!” 好你个指桑骂槐!凌祈知道于晓欢又误会了她和林文枫有一腿,原本这并不是什么特别惆怅的事情,可是你这鸟人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真是张吐不出象牙的犬科动物嘴! 于晓欢和凌祈的过节刘可心自然是清楚的,大学期间她们甚至因此大闹过自己开的蓝调酒吧。如今发现在场的气氛有点火爆化的趋势,心里敞亮的刘可心赶紧尴尬地开始打圆场,:“既然大家都是老相识,可以坐下来喝一杯嘛!我那边还有事先去处理一下,曹望,你这边安排一下,要让大家‘聊得开心’!” 看着刘可心毫不停留的背影,曹望心里发苦,那句“聊得开心”分明就是让他维持住现场秩序别惹出什么事端来。控制住凌祈的情绪没有问题,可是性情火爆的于晓欢可没那么好劝了…… 好在于晓欢只是过过嘴瘾,见凌祈和林文枫都没什么反应,又甩下几句刻薄的影射,就拉着男朋友直奔回自己的包间。凌祈扶着额头,百无聊赖地吸着杯中果汁,林文枫则不知在思考什么,二人间沉默了下来。 酒吧后台老板的房间里,刘波听完了汇报以后,遣散了这个听话的值班经理。他仅存的那只手不停地握紧又放开,好像在盘算什么。几分钟后,刘波似乎打定了主意,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哥,林沧熙的儿子带着凌隆的女儿跑到嚣夜来了,还有于向前的女儿也在,晚上还真是热闹。” “哦?有这种事?”陈奇玩味地挑了挑眉毛,把身体靠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有没有去了解一下情况?” “有的,让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林文枫可以把那个小女孩给带在身边,难道汪洋那边真的被她给彻底放弃了?” “家里出了这种事,现在所有的证据又指向汪洋,你觉得她还能相信谁?我看现在病急乱投医的不是她,而是她那个势利的妈。不过以林文枫的性子,迟早会忍不住对凌祈下手,那时候就是我们行动的机会。” “嗯?陈哥有什么打算?” “这个有机会再说,你先盯着他们,有事情随时向我汇报。”陈奇说罢结束了通话,似乎并不在意嚣夜里的情况。在他的对面,掠影的总经理罗斌正襟危坐,二人似乎正在谋划着新的动作。 第166回:等待机会 林文枫带着凌祈在嚣夜出现的消息让罗斌眉间聚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这样嚣张的行为很明显是林沧熙那一派的示威。如果不是林文枫脑袋发热自作主张,那行事一向谨慎的林沧熙这次一定是有了十分把握。 奇怪的是陈奇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好像对头跑到他地盘上撒野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在青炎会中一人之下的男人,只是悠闲地把手里的香烟往水晶材质的烟灰缸边缘一放,顺手拿起杯壁因为冰镇而起了些水滴的红酒细细地品了一口。 “陈哥,林文枫这小子虽然不如他父亲那样老谋深算,但也不是年少气盛的无脑之辈。这次他敢领着凌隆的女儿跑到您的地头,示威的意思很明显了,难道林沧熙真的无所顾忌了?”看到老大异常淡定的样子,罗斌生怕他因为刚才的计划过于自信,赶紧出言提醒。 陈奇拿开了装着玫瑰红色液体的玻璃杯,嘴角边阴森的微笑显露出来:“我当然知道林沧熙走这一步棋想干什么,他希望看到我们这里因为慌乱而率先采取行动。大家都知道,老爷子对这次久安工业区的爆炸事件有些意见,因为牵扯到了汪洋那边。林沧熙八成是想让我们去老爷子那参他一本,这个狡猾的家伙恐怕早就准备好后招,等着咱们进套呢!” “老爷子的想法我确实有听说过,为什么他会对汪洋那么看重呢?几年前就一直发动我们去收买汪洋的少东家,好像对那边的人特别暧昧,难道是因为那个曾经的大姐头?”罗斌的两只手轻轻握在了一起,隐约发出了压缩空气从骨节中被挤出来的爆响。 “虽然你入会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大姐头已经走了,但是她对青炎会的影响还是有的。”陈奇又喝了一口酒,在嘴里品位了老半天才咽下,接着说道,“虽说我们走黑道的重的就是义气和辈分,但是这个女人既然已经自立门户,老头子就不应该再忌惮他们往日的交情才对。” 罗斌歪着头思考半天,小心翼翼地问:“老爷子因为大姐头的原因始终对汪洋照顾有加,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 “放肆!”陈奇突然双眼怒瞪,手中的玻璃杯重重地放下,部分酒液因为撞击震荡出来,在桌面上洒出像血迹一般的触目惊心。罗斌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把头低下,对这个又敬又怕的人他不敢有任何顶撞。随着视线的下垂,罗斌正好看清,陈奇杯中用于冰镇的根本不是冰块,而是被急冷过的子弹。 看到小弟噤若寒蝉的样子,陈奇轻叹了口气,命令他坐下后说:“不管我们的计划如何,余政平始终是会里的大哥,以你的辈分永远没资格去说他的私事,连猜都不行!” “对不起陈哥,我得意忘形了。”罗斌虽然坐回了位子,心脏却依然砰砰跳个不停,他深吸一口气说,“可是陈哥你既然决定要出手,为什么还在怀念当年他对你的培养呢?” 罗斌的问题让陈奇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所以我说你还年轻,事情做不做和以前受过什么恩是两码事,现在青炎会的局面表面看着一片大好,但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毁在林沧熙这个外人手里。可惜老头子就算身体不行了,偏偏还是抱着权力不撒手,等到林沧熙实力足以凌驾我们的时候,他还能力挽狂澜吗?所以行动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等一个机会而已。” 反心已起,其实所有的理由都是满足自己野心欲望的借口而已。罗斌深明其道,只是不敢说破,现在陈奇喜怒难测,傻子才会去招惹,他只能保持沉默。 “其实林沧熙费尽心思扳倒了凌隆,就是想培植在久安的新势力而已。他的那些心思别人猜不出,我还猜不出吗?”陈奇重新端起杯子,却没有放到嘴边,只是轻轻摇晃着欣赏酒液裹着子弹变幻出的奇异效果,“他的情妇黄云心迟早要上位,这个我们管不了。但是如果他想借久安几个有吸毒传统的乡镇来打我们事情的主意,那就要让他多付出点代价了。” 罗斌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恐惧,谨小慎微地问:“陈哥,早在几年前你就曾经布置过这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要取消了呢?现在等的机会又是什么?万一情况还是有变,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等待下去?” “几年前我是考虑要是老头子跟汪洋眉来眼去久了,会把我们的摊子折到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少爷身上去。可惜啊,老谋深算的他早有准备,住所和座驾都加强了戒备,我们如果继续行事肯定讨不了好。”陈奇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当年在余政平宅院里看到的配枪门卫和防弹林肯。 第一个疑问已经解开,罗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期待着下文。 “现在我们等的机会是环环相扣的,首先局势再这么发展下去,老头子肯定会和汪洋那边再通气一次,接下去双方的表现就会告诉我们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思。另一方面,林文枫这小子迟早会对那个漂亮的小妞下手,不管他得手与否,敢上了人家大少爷的马子,汪洋和沧源肯定会因此决裂掉。到时候看林沧熙会用什么手段继续拉拢赵三林吧,局面混乱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陈哥果然是老江湖,既然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继续等下去。”罗斌心中豁然开朗,暗暗佩服起陈奇在这种堪称翻天覆地的决策中那种绝对谨慎的态度。 “所以我们现在除了继续准备以外,就是静观其变。林沧熙以为他已经控制了大局,有些得意忘形了。要知道,计划越大,破绽也就越多,到时候只要他做的这张关系网出现一个漏洞,就会变成葬送他的蜘蛛网。”陈奇抬头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子弹头与唇齿相触,异样的感觉似乎让他心中那股嗜血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 离开嚣夜的时候,凌祈本来想提醒曹望注意自己的安全,毕竟这里很可能是青炎会的地头,但思前想后她还是放弃了。两人在大学里的交情并不深,曹望的事业又春风得意,凌祈的话他不一定会听。况且人家身边还有个智商堪忧的女人,足以在他耳边刮台风的那种,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自从听说陈欣怡与这里有瓜葛后,凌祈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嚣夜是属于掠影、属于林沧熙的领地,而忽略了陈奇的可能性。曹望、于晓欢和刘可心的出现不管是不是林文枫有意安排,对凌祈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那么林文枫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成了最让凌祈想不通的事情了。 既然默默思考着,两人自然一路无话,林文枫似乎对凌祈一直望向窗外的冷清并不在意,只是在红绿灯的时候抽空欣赏一下女孩愈发成熟的侧影。和方惜缘充满爱慕的目光不同,林文枫的眼神里始终有挥之不去的征服欲望。 总有一天,你会彻底成为我的女人。 奥迪Q7的最大优点除了稳定性就是宽大的内部空间,代价则是庞大而有些笨重的外观。第一次看到这辆和林文枫从前的座驾风格完全迥异的庞然大物,凌祈不免有些纳闷,难道爆改锐志被砍烂了以后,这位公子哥就改性了?如果她能有读心术的话,知道了林文枫的真实想法一定会以最凶猛的方式弄死对方。 内部宽敞的车最适合的就是在上头做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这是林文枫的恶趣味,以前跟陈欣怡挤在玛莎拉蒂里的感受其实并不舒服。当然了,要实现这个猥琐的理想,还需要等待时机。 等待虽然难熬,得手的时候那种成就感却会更加强烈。 在这之前,林文枫依然要假扮成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尽管凌祈对他并不感冒,可只要得到了古舒娴的首肯,再辅以沧源对凌家重振地位的帮助,难熬的等待并不会持续太久。 直到二人道别时,凌祈还是保持着冷若冰霜的态度,她根本一点也不想出来陪这个敌人。可惜母亲已经鬼迷心窍,现在又少了凌隆这个顶梁柱可以依靠,凌祈已经深深感到身为女子在这些势力碰撞、勾心斗角中有多么弱势。这个情况很残酷,却很现实。 奥迪Q7已经从视野中消失,女孩抬起头,发现她的住处阳台上还亮着灯,隐约还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想必是妈妈在等待女儿归来吧!凌祈苦笑着垂下头,心想着:既然你对我晚归不放心,却又为什么把我推向这个男人的怀抱呢,就因为他们的势力能对重振凌家有所帮助吗? “祈儿,最近委屈你了。” 熟悉的声线让女孩心中一动,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她走来。对于他的出现凌祈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让女孩惊讶的是自己心中奇妙的反应。他的背后分明是个可能成为新敌人的庞然大物,可为什么见到他的瞬间心中会涌起莫名的暖意呢?那似乎是一种……突然有了依靠的安全感…… 第167回:释然 关于方惜缘为什么会知道她新的住处,凌祈已经懒得去问了,反正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事情。女孩看着青年一步步走近,心中有些迷惑起来: 我分明不想见你,可为什么见到你好像又有些释然和期待呢? 凌祈并不知道他究竟站在附近多久了,连车子都藏得好好的,想必方才林文枫送女孩回来的情景都被方惜缘看到了。这次他却意外的没有任何不满或者醋意,相反,凌祈在惜少的眼里看到的是眷恋和心疼。 “我没什么委屈的,你想多了。”一愣神的功夫,青年高大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凌祈避开了对方复杂的目光,把头偏到了一边。 “你还是这么要强啊……”方惜缘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女孩披肩的秀发,触手之处如丝绸般顺滑轻柔,好像把他所有的情意都融进了这小小动作里。 凌祈皱了皱眉,并没有什么反抗,她的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心态……难道在父亲出事以后,潜意识里她已经慢慢把方惜缘当做可以依靠的人了吗?这个人真靠得住?或者说,汪洋真靠得住? 要说惜少接下来的行为,用“得寸进尺”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但是他却做得如此自然,好像此时牵起凌祈的手安慰鼓励她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要是林文枫在场目睹,八成要妒火攻心:老子追女的技巧炉火纯青,装君子那么久都没得到美人的一滴滴垂青,凭啥你小子随手就能跟她如此亲近! 方惜缘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凌祈,让她都快不知道看向哪里了,可这家伙说出来的却不是含情脉脉的情话,而是一本正经的消息:“你妈妈的心态可以理解,但她很可能被林沧熙利用了,那个X市分行的行长张济业以前就跟沧源有过往来,他和林沧熙的关系可不一般。” 听到这里,凌祈也顾不得什么无法直视的眼神,抬起头盯着方惜缘的双眼问:“然后呢?很多事情我也听说过,但是根本没办法和我妈说,她可不向我爸那样开明,而且现在又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个我知道,我妈听说了这个情况,正在谋划如何保护你们。”方惜缘看到凌祈终于换掉了冷冰冰的面具,心中有些喜悦,嘴里却依然严肃,“张济业顶着掉脑袋的危险贷了巨款给沧源周转,作为交换林沧熙也投其所好为他准备一些美女。这个老家伙并不是特别贪财,但是非常好色,好在有赵书记的面子在,他不敢把你和你妈妈怎么样。” 凌祈的眸子突然冰冷起来,好像想从方惜缘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她一寸一寸地把手抽离了对方的掌握,冷笑道:“你妈妈会谋划保护我们?汪总对我凌家没有赶尽杀绝就谢天谢地了。” “你怎么这么说?”女孩突然的态度变化让方惜缘愁眉深锁起来,他急切地解释道,“我知道梁冬莫名其妙的死让线索中断了,我无法和你证明他是背叛者。但是现在我妈的确是抽不开身,最近媒体的舆论导向对汪洋非常不利,她必须要保住集团的声誉,才有资本继续和沧源对抗。” 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凌祈仔细观察着方惜缘瞳孔的变化和言语间思考的小动作,进而推断他话语的真实性。其实在看的过程中凌祈的心里也是矛盾万分,万一看出方惜缘在撒谎,自己能够毅然决然地和他划清界限吗?现在除了他还有谁值得信任呢?万幸的是,这位汪洋的少东家的确句句属实,二人的谈话才有了继续的可能。 没有系统学习过犯罪心理学和刑侦知识的方惜缘当然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只觉得凌祈似乎听得非常认真,于是继续说道:“现在关泽凯的案子很快就会开庭,由于事关重大,上头采取异地审理,应该会放到省会F市中院,到时候我们会派人跟踪审判过程。如果你能抽出时间,我就陪你一起去,想必审判过程中会有不少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吧。” “你是想说汪洋不怕我去听审判过程,因为你们问心无愧么?”凌祈稍稍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方惜缘太过暧昧的距离,现在她心里完全没有斟酌儿女情长的空隙,全部注意力都在追寻爆炸事件真相上。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还有就是我妈妈想和你再见一面,有些事情只有当面交流才能说清楚。”方惜缘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显示出他对汪洋清白的绝对信心,“只要你有空我就会派人来接你,当然不能被沧源那边的人察觉。现在林沧熙想拉拢你们的意图非常明显,要是被他发现你和我们还有联系,对你和你妈妈的安全都会有威胁。” 汪凝终于想起要和我见面了吗,看来她是真的有恃无恐,那这一切指向汪洋的证据又是怎么回事?自从古舒娴不听劝告坚持登陆X市之后,无形中增加了更多的安全风险。目前父亲前途难料,凌祈自保都有些困难,让她凭一己之力再保护母亲根本不现实,难道还要厚着脸皮去依赖汪洋吗?那个凭着上一代交情而帮助凌家的赵三林,有可能像方惜缘母子一般用心吗? 凌祈的心里冒出千百个担忧,每一次扪心自问都让她又心虚几分……看来所有关于久安工业区爆炸的疑问只有跟那位女强人见面才能解答了。 “祈儿?你觉得怎么样?如果有空了随时告诉我,我会去安排。”看到凌祈想得出神的样子,方惜缘试探地问。女人心海底针的道理他也是听说过的,目前实在没信心去揣测女孩的心思。 既然他不是在说谎,也许汪洋还值得再考察一回……凌祈默默地看了方惜缘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可以,我会找个机会通知你的,希望汪总不要让我失望。” “谢谢你!”方惜缘的嘴角终于勾起了轻松的弧度,他张开双臂把凌祈拥入怀里,在女孩的背上轻拍了两下。那动作却没有多少情欲的成分,而是一种释怀的轻松,一种支持和鼓励。 女孩的回应让方惜缘心中大石落地,如果让他去死磕青炎会,惜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如果要让他和凌祈兵戎相见,那真是不敢想象的折磨。此时在方惜缘心里,没有哪个女孩的地位比凌祈更重,无论是现实还是虚幻,他都无法接受和凌祈敌对的立场,几年前那次真人CS游戏便是明证。 如果是其他男子,凌祈恐怕早就用最快的速度挣脱,然后看心情还以凶狠的教训了。可是唯独对方惜缘时心中感受十分微妙,让女孩有些矛盾繁乱。不知是出于对未知感情的抗拒,还是残存的男儿心性在作怪,凌祈此时只想先暂时中断这暧昧的气氛,让彼此好好呼吸。 于是她轻咬着下唇,一点点地推开那个激动的男子。由于没有镜子,凌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上早已泛起了嫣红,她尴尬地说:“好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到时候我通知你就是。” 方惜缘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表白”又被凌祈用软钉子的方式拒绝,他犹豫片刻说:“祈儿,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和林文枫做过多的接触,同样是男人,我看得出他对你的想法非常危险。不知道你妈妈是什么心态,但是你放心,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会让我妈去和她沟通,到时候有什么误会都会解决的。”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你不要太过分啊! 方惜缘的话似乎有些“提亲”的味道,让凌祈刚才只是少有悸动的心瞬间砰砰乱跳起来,羞怒交集的她瞪了方惜缘一眼,头也不回地刷开电控门扬长而去。 突然的变化让方惜缘愣在原地,追女经验并不丰富的他一时根本想不通心上人为啥说翻脸就翻脸。不过晚上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他耸耸肩,嘴角带着轻松的弧度走向隐藏在角落里的凯迪拉克。 看着电梯的数字在不断攀升,凌祈从刚才奇异的女儿心意里恢复过来,开始对晚上的这次接触进行复盘。她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更不是会随意相信别人、毫无主见的小女孩,可是为什么偏偏会一次又一次地相信方惜缘呢? 他每次都说了实话当然是重要原因,可是如果换了别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女孩对林文枫的百般戒备就是最好的证明,连看似无害的蔺繁也没有这样的待遇。思来想去,凌祈只能无奈地承认,方惜缘在她心中似乎确实有特别的地位。至于这种地位的来源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凌祈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不知道…… 也许前世的男性记忆依然是凌祈迈出颠覆性一步的最大障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个身体的潜移默化下,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坚持多久。或者说,这个漂泊了两个时空的灵魂,还希望捆绑自己多久。真正的释然,还需要一次振聋发聩的冲击。 第168回:对峙 刑警队的工作强度远远超过了凌祈原来所呆的政治处,就算是女性的内勤人员,加班工作也是常有的事。最近X市中心区连续发生了两起聚众吸毒的案件,甚至还有一人由于吸毒过量而死亡,引起了市局刑侦支队的注意。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李越圣在局长张龙升的示意下召开了内部会议,宣布将开展一次代号“碎冰”的禁毒专题行动,对一些可能的贩毒窝点进行重点打击。 于是中心区的所有刑警都开始忙碌起来,连带市局内勤也不例外,凌祈明显增加了待在办公室加班的时间。有意思的是本来算办公室的陆琳萱也经常过来凑热闹,按她的话说,自己一个外地人朋友不多,下班也没事干,还不如留下帮好朋友出一份力。手脚麻利的陆琳萱主动帮忙整理一些未涉密文件,倒是大大提高了凌祈的效率。 本以为加班可以躲掉某些苍蝇的骚扰,没想到林文枫从古舒娴那里得到了消息之后,竟然明目张胆找到公安局来,好在刑警支队闲人免进,凌祈才不用和他大眼瞪小眼。可是有帅哥专门给凌祈送夜宵这样的消息传播速度一点也不慢,很快大半个刑警支队都知道了女孩正在被某高富帅追求,更有好事者通过监控认出了林文枫进而挖出其背景,沧源少爷苦追小警花的消息立刻喧嚣尘上。 这混蛋肯定是故意的!凌祈心中不知道把那个胆大妄为的林文枫咒骂了多少回,特别是在某日早上上班看到办公桌上的大束玫瑰时,这种愤慨情绪达到了顶点。当年蔺繁那次不合时宜的表白可是给她留下了大把阴影,导致凌祈对别人送的玫瑰有着强烈的抵触…… 刚进单位的时候她头上顶着县太爷千金、局领导关照、射击天才少女等等光环,不少同事对女孩溜须拍马。可随着久安工业区事发,凌隆落马以后,凌祈的待遇立刻直线下降,除了陆琳萱其他人的关心都消失了,领导甚至把她从政治处的闲职被扔到了忙碌的刑警支队。而现在被沧源集团少东家追求的消息一出,似乎又有些趋炎附势之辈开始蠢蠢欲动,让凌祈哭笑不得。 始终与凌祈关系不错的陆琳萱侧面提醒她,这个林文枫私生活口碑并不理想,生怕凌祈变成又一个牺牲品。对此言论凌祈只是淡淡笑过,她当然知道林文枫是什么人,不过陆琳萱的关心依然让她十分感动。 等待总是件令人烦躁的事情,如果等待的是心上人,则会变得更加煎熬。方惜缘最近全力配合母亲进行各项危机公关,为了不让沧源那边起疑心还刻意减少了与凌祈的联系。还好,女孩在忙碌了一个星期以后给了回应,与汪凝的见面定在了又一个周末的下午。 凌祈随便和古舒娴扯了个慌就得了半天假期,踌躇满志地坐上了汪洋为了掩人耳目派来的一辆卡罗拉。经验丰富的司机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兜了几个圈才开进汪凝位于云鼎湖畔的豪宅。 自凌祈与林文枫在观灵山遇险之后,和还是第一次与汪凝再会。这期间发生的那一系列大事件,让汪、凌两家的这次接触意味深长。作为凌家的代表,凌祈选择了得体大方的套裙,这还是古舒娴为了让她应付一些正式场合特地购买的,换做平时凌祈绝对看也不会看一眼…… 女孩经常披肩或者扎马尾的秀发今天变成了成熟的发髻,配上套裙后全身散发着少见的OL气息,让站在别墅门口迎接的方惜缘不禁呆了呆。凌祈秀眉微蹙,嫌弃地瞟了眼他略显花痴的表情,平静地走进客厅,汪凝早已等候在那,微笑着点头示意女孩入座。家仆已经被屏退,在场只有汪凝母子和凌祈三人。 对这个敌友难辨的女强人,凌祈依然心存顾忌,她只礼节性地问候了一句,便默默地等汪凝先开口。汪洋的女总裁心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让凌家对他们产生了不信任,她先让儿子给凌祈泡上一杯香茶,平静地说:“阿祈,我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对你们家的情况表示遗憾。但是这里我要先郑重声明,所有的事情均与汪洋无关,我们也正在全力追查背后的罪魁祸首。 精致的掐丝珐琅杯盖在杯边轻轻地摩擦着,内部光洁的白瓷和那双执杯的白皙玉手相映成辉。凌祈品了口香茶,微笑着回应:“汪总的声明我记住了,但是我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不知您可否一一解答呢?” “但说无妨。”汪凝一点也不因凌祈貌似有些高傲的态度而生气,她平静地注视着女孩的双眸,好像要从里面读出点什么。 凌祈也不客气,发放下茶杯正色道:“首先,观灵山那次行动我们应该是事先约好的吧,为什么最后来人的行动和商定的完全不一样呢?那天晚上的指挥究竟是谁?” “那天是老刀亲自去指挥的,但是他担心被林文枫认出,所以并没有出现在前线。”汪凝对凌祈的问题早有准备,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浮动,“我当时确实是交代对你点到即止,主要以试探林文枫的身手为目的。后来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有人提前报警。我们马上对事件进行了追查,结果被抓到派出所的那几个人竟然集体失踪,应该是被人接走了。所以可以确定,这批人一定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被对头保走的。”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凌祈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汪凝向方惜缘使了个眼色,笑着说:“证据自然是有的,我叫了老刀过来,那天晚上的很多事情你都可以问他。当时老刀在后方第一时间知道的消息是假的,结果才给了那些奸细逃走的时间,是我们疏忽了。” “暂时不必了。”凌祈先制止了方惜缘起身去屋外领老刀进来的动作,继续问道,“关泽凯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汪凝正要回答,本在屋外的老刀却不请自来,他只是轻瞟了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一眼,就弯下腰向汪凝耳语了几句。原本心平气和的汪洋总裁脸上突然变了颜色,在方惜缘和凌祈二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后说:“阿缘,你和阿祈先到楼上藏起来,老狐狸来了!” 第169回:偷听 穿着拖鞋本来跑动就不便,又要快速爬楼梯,凌祈只能放弃挣脱惜少拉扯的念头,老实地低头瞧着脚下的台阶。她紧抿着嘴唇,任方惜缘不由分说拽着自己的左手上了别墅的三楼,心里的越发不爽起来: 这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汪凝家的别墅客厅是挑高达九米的设计,从三楼也能看到华丽的吊顶和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巨型水晶吊灯。好不容易爬上三楼平台的凌祈立刻甩开了惜少的大爪子,好奇地从护栏边探出脑袋朝下张望。 “喂,别玩儿了,你这样下面稍微一抬头就会看到!”方惜缘担心凌祈暴露目标,伸手又来拉她的胳膊。 凌祈不耐烦地晃了晃手臂,头也不回地问:“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来的‘老狐狸’是谁?干嘛还非要我藏起来?” “余政平啊,你忘了我们都叫他余狐狸么?可别让他瞧见你!”方惜缘更加着急了,他估摸着从大院停车到走进客厅只需要几十秒的时间,如果家仆没有太过阻拦的话对方应该随时都会进来。 “你是说……青炎会的真正老大?”凌祈回过头来,两眼瞪得滚圆,“他不是早就退居二线了吗,怎么会突然来找汪总的?你们汪洋到底和青炎会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怕我知道所以要支开我?” 方惜缘眉间微蹙,凌祈已经有了不好的联想,再强制要求她躲藏也许会加深其心中的怀疑。于是他迅速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我妈是怕你被余政平发现还在和我们联系,回头林沧熙那边会算计你们母女。如果你真的非要看,咱躲到那个角落去,可以看见下面,下面却看不清我们。” 凌祈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间貌似书房模样的房间门口,栏杆附近摆着一尊巨大的工艺品铜壶,下头还有造型苍劲的实木底座,如果有人躲在后面不注意还真看不见。她半信半疑地看了方惜缘一眼,踮起脚尖迈着无声的小碎步溜到铜壶侧面,反手按着裙摆跪坐下来,而方惜缘躲藏的动作也丝毫没落后半分。 果然,从一定高度可以通过底座和铜壶边的缝隙看见楼下客厅的情况。而由于距离原因,一楼就算抬起头仔细观望,也不一定能看清在铜壶后面还藏着人。 就在两人刚刚藏好的当口,一楼已经传来了动静,一个穿着短袖POLO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边几名清一色打扮的保镖状人物则被老刀拦在了门口。中年人回首吩咐了几句,那些保镖依然警惕地上下环顾了整个客厅,才不甘心地和老刀一起退了出去。 客厅门紧紧闭上之后,中年人淡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而汪凝则自始至终都稳如泰山,微笑着摆弄着手里的茶具,为来客又烫了壶新的。限于角度原因,直到对方坐下,凌祈才看清了余政平的真面目,炯炯有神的双目和棱角分明的面庞不怒自威,可是眉宇间似乎有些疲惫。 突然间,女孩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同时左侧脸颊传来一阵热气,原来方惜缘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上来,同样伸长了脖子透过缝隙朝下偷瞄着。 “余政平怎么好像很憔悴,看来他在如日中天的年龄退居二线是有原因的。”方惜缘紧紧盯着那个人的面容,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言自语。 凌祈不满地晃动了一下肩膀试图挣脱那只大爪子:“闪远点,知不知道你很重啊!跟你不是很熟,别靠我那么近!” “嘘——”方惜缘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凑近女孩的俏脸,煞有介事地小声说道,“你别再咋呼了,闭上嘴专心看着!小心一会被他发现,我们就听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了。” 怎么……这小子不但不怕我听,好像自己都有点期待的样子?凌祈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再言语,专心竖起了耳朵,但她的右手还是毫不留情地捏起方惜缘手背上的皮肉,趁他吃痛往边上一扔,甩掉了肩上的压迫。 其实方惜缘不是特别爱耍宝的人,只不过这段时间听闻凌祈被迫与林文枫走得很近,他觉得有必要抓住机会宣誓一下对这个女孩的主权,哪怕是他自以为是的主权…… 凌祈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她对惜少并无太大的反感和警惕。而方惜缘又很正确地采取了逐渐寸进的亲密方式,让女孩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认可自己,可谓用心良苦。两个年轻人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依偎在一起,共同聆听着楼下的动静。 “放心吧,跟你见面的要求我还是记得的,屋里没有别人,也不会有窃听装置。”汪凝把一盏香茶缓缓注满内胎洁白如玉的紫砂杯,抬起头说。 余政平抬起右手四指在杯边几面上轻点两下,品了一口还冒着芬芳的茶水,平静地说:“阿凝,上次这么对面泡茶好像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吧?” “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总不是来叙旧的?”汪凝面无表情地为自己也斟满一杯,却任那杯中茶水的波纹归于平静,也没碰上一碰。 余政平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在生气,这一次沧源是做的有点不地道,但是现在局势非常复杂,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的好。” “咱这么熟了也别拐弯抹角的,你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你手下的人做的还会有谁?”汪凝蓦地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着余政平,脸上秀美的微笑竟有些杀气。 “我当然不否认是我手下做的,但是你也清楚,会里现在可不止沧源一方势力而已。”汪凝罕见的杀意并没有让余政平有丝毫不适,他好像早就习惯了一般,用温柔平静的眼神淡定接招。 汪凝和藏在楼上的凌祈同时皱起了眉头,余政平讲的不无道理,早在四年前她们就知道林沧熙和陈奇不和,假如这次事故真有陈奇的势力从中作梗,整个局面肯定会更加复杂。 “目前关泽凯和梁冬两个关键人物,一个被关押等候发落,另一个干脆就蹬腿一了百了,是不是太过巧合了?”汪凝伸出葱白般的左手捏起紫砂杯,一边嗅着清香一边说,“关泽凯的审判很快就要开始,他的供词要是说出背地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看你再怎么推卸责任也没用了吧?” “这是当然,我也很期待关泽凯想说什么。”余政平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但是如果他说的并不是事实,你们又打算怎么办呢?现在的局面我看汪洋最缺的是证据,你们只能暂时证明自己清白,却不能证明事件的罪魁祸首。要知道,这种事情不管舆论还是民众,没抓到真凶前,嫌疑对象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余政平似乎说中了局面的要害,汪凝抬头把香茶一饮而尽,许久却不见她把杯子放回茶盘,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楼上的凌祈,虽然距离汪凝他们有些远,但别墅客厅十分安静,只要屏气凝神还是能听出些大概。楼下二人的对话表面看起来针锋相对,背后却藏着些一场的暧昧,与两人立场不相称的暧昧。 他们两个现在不是应该是对手么,为什么余政平好像要帮汪凝一样?是不是两人以前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余政平想借汪凝的力量来处理青炎会内部的分裂问题?这般看来,难道汪洋和青炎会也曾经有过亲密往来吗? 想得入神的凌祈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方惜缘,这青年也是面色凝重,但是并未向她一般惊讶迷惑,好像在等待着解释的下文。发现怀中佳人正看向自己,方惜缘抬手捋了一下她额前垂下的些许发丝,把女孩搂得更紧了,好像这样才能在暗流涌动的漩涡中保住她一般。 “阿凝,我知道几年前汪叔去世以后,你们汪洋需要惜缘去接班。但是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也希望你考虑一下。”打破沉默的余政平却突然扯到了方惜缘身上,楼上两个年轻人立刻都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爸爸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阿缘甩掉这些包袱,所以你的要求我很难答应。”汪凝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遗憾却坚决的神情。 “你觉得这些真的是包袱吗?”余政平把身体靠在沙发上,苦笑着说,“万一这‘包袱’不再由我掌控,你觉得它会不会在别人手上变成炸药包?” 汪凝深深看了余政平一眼说:“你不是向来对自己能力很有信心,怎么突然也示弱起来,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水平已经管不住这个庞大的组织了?” “不是水平问题,是时间问题。”余政平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先掏出一根丢给汪凝,自己又点上一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汪凝点烟的动作的窒在了半空,在对面的烟雾缭绕中,她突然觉得那个青炎会的魁首竟有些英雄末路的悲凉…… 第170回:故交难断 随着两大巨头对话的深入,凌祈强烈预感到,一张遮挡着陈年往事的帷幕正在逐渐被揭开,汪凝与余政平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对头那样简单。她轻咽了口唾沫,偷眼向身边的方惜缘看去,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却没有一点温香软玉抱满怀的享受,取而代之的是愁眉深锁的凝重。 难道,他对自己母亲的过去也一无所知吗? 楼上的两个年轻人因为信息量极大的谈话内容而震惊着,楼下的汪凝同样对余政平的论调始料未及。这个黑道魁首怡然自得地抽着烟,好像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物一般,他手上那枚造型寓意着“青炎”的翡翠戒指依然闪着幽幽的绿光。 “你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记得你也就刚五十出头罢了,再活他个二十年应该不过分吧?”沉默了许久,汪凝定下心神问道,方才的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余政平依稀还是曾经那孔武有力的青年模样。 “二十年?恐怕我造的孽太多,没办法像汪叔那么长寿啊!”余政平自嘲地苦笑着,抬起手在左胸口轻点了几下说,“这几年我越来越感觉到,放在这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能帮助我了,当它失效的时候,恐怕就是我和你说再见的时候了。” 汪凝紧紧盯着余政平的胸口看了好一会,有些诧异地说:“哪怕更换一个最高级的起搏器也就十几万的事情,对你来说不是九牛一毛的小事么?”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那玩意儿的作用是续命而不是治疗。自从医生告诉我有这个问题时,我就开始考虑如何才能让自己活的久一点,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最风光的时候急流勇退呢?” 七年,一眨眼已经过了七年吗?汪凝心中的一些破碎线索很快聚成了令她恍然大悟的答案。七年前青炎会的势力比现在有过之而不及,当时还处于起步阶段的汪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随着余政平的退居二线,青炎会在陈奇和那时刚崭露头角的林沧熙打理下,始终难以重现辉煌,这也给了汪洋崛起的机会。 那个时候,刚刚回国进入高中的方惜缘开始被青炎会骚扰,已经成为公众人物的汪凝不好出面,索性让老刀和林致恒帮手,辅佐儿子成立了对抗青炎会的组织。自始至终,余政平对自己退隐的原因一直守口如瓶,今天他终于向汪凝坦白,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位风云人物预感自己大限将至? 搞了半天,汪洋的崛起也是余政平手下留情吗?汪凝皱了皱眉,凝视着余政平的双眼说:“所以,你这几年一直纠缠着阿缘不放,难道是为了……” 余政平不等汪凝说完,立刻接上话:“没错,青炎会需要一个接班人!我自己没有子嗣,陈奇和林沧熙又不能完全信任,你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吗?” 听到“没有子嗣”四字,汪凝缓缓低下头,轻叹了口气说:“余哥,你这是何苦……阿凝对你给的恩情从未忘记,但有些事情勉强不来,当年不会改变,现在也不会。” “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就算那家伙抛下你和阿缘远走高飞了这么多年,你依然对他念念不忘。”余政平的表情缓和了一下,突然又变成了激动的样子,“但是这些事情和青炎会无关,这个庞大的组织如果不让阿缘去掌控,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会成为你们俩最大的威胁!” 由于说话人的情绪波动,音量也提高了不少,楼上的凌祈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寒冷的冰窖,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占满了心头。女孩转过头紧紧盯着方惜缘的侧脸,那个熟悉的青年竟然前所未有地陌生起来。 同样的,方惜缘暗自捏紧了拳头,青炎会想要收买他的企图早就不是什么新闻,可直到今天听到余政平说的话,他才知道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瓜葛。 “我拒绝。”汪凝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我不可能把阿缘交给你,这是我早已答应爸爸的。从他走的那时候我就已经发誓,要让阿缘摒弃掉前人留下的黑暗过去,走他正直的人生路!” “难道就因为一个已经走的老人,你要让活着的年轻人继续承担这份危险吗?”余政平把烟头狠狠地掐熄,铁青着脸说,“青炎会早已不是过去的它了,想要不被它干掉,就应该把它变成自己的势力!一旦青炎会被阿缘掌控,是黑是白还不是他说了算?” “荒谬!”汪凝不甘示弱地站起来,用居高临下的冷漠姿态看着余政平说,“别忘了,这个危险的庞然大物是你养出来的,现在自己时日无多,就想把它推给阿缘去处理,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别说我不相信你,如果你不在,陈奇、林沧熙这些人凭什么听阿缘的?今天我话撂在这,无论是什么东西想要伤害阿缘都轮不到你操心,我汪凝一定会亲手毁掉它!” 印象中汪凝虽然性子泼辣强硬,却从未看见她这样凶狠的样子,余政平呆了呆,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趁着这个当口,汪凝欠身在沙发扶手边的隐蔽角落里摸了一下。不过数秒时间,老刀立刻带了几个保镖冲进客厅,余政平带来的人马由于被挡在外面,纷纷把手摸上了后腰上的皮套,形势一触即发。 “都住手!”余政平脸上闪过一丝沉重的挫败,但很快又恢复了黑道巨擘应有的威严。他走到客厅门口制止了手下掏枪的举动,回头对汪凝说:“既然今天汪总对我的提议不认同,那只能改日再议了,余某就此告辞。” “等一下。”汪凝也拿出了平日里稳重端庄的气质,信步走到余政平身边,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音量说,“余哥,很抱歉,希望你保重自己,好自为之。” “好个保重自己、好自为之!”余政平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汪凝看着他逐渐被保镖围拢遮挡的背影,一双美目凝着挥散不去的惋惜与凄凉。 老刀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汪总,余政平这次来访太过突然诡异了,他究竟说了什么?” “有些事情不用问得太多。”汪凝偏过头轻瞟了老刀一眼,意味深长地回答说,“通知下面的兄弟们,青炎会可能会有大变动,我们必须万分小心。” “知道了。”老刀很醒目地不再多问,他的视线在汪凝身上和余政平离去的方向来回扫了一下,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阴狠。 看来这次上门拜访还有大把的意外收获啊……凌祈这么思考着,与方惜缘面面相觑,二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异和疑惑。 接下来汪凝又解答了凌祈关于久安工业区事件的几个问题,列举了大量证据以证明汪洋在这件事上的清白,并许诺在接下来和沧源的对抗中一定会坚定地站在凌家一边。本来这样说下来凌祈应该会暂缓对汪洋的怀疑,可是今天意外听到汪凝与余政平的对话以后,她觉得这个神秘的女强人一定还有某些和青炎会的纠葛没有透露,因此她只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在婉拒汪凝共进晚餐的邀请后,凌祈坐上了汪洋送她回家的汽车。汪凝则领着儿子来到餐厅,趁着晚饭还在准备的当口聊点事情。 “阿缘,刚才余政平过来说的话你们都听了多少?”汪凝看了看儿子貌似平静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问。 母亲开门见山就点破了自己偷听的行径,方惜缘眉间微蹙,矢口否认道:“我按妈的吩咐带她躲到我的房间去了,并没有听到什么。” “对妈你还有什么必要撒谎么?”汪凝早料到儿子会死鸭子嘴硬,悠闲地端起泡好的柠檬红说,“我始终没有听到楼上有关门的声音,看来你们应该一直躲在房间外的走廊上偷听吧?如果想要看看下面的情况,书房门口那个大铜壶倒是个不错的掩护。” ……老妈最近是不是经常看福尔摩斯啊?方惜缘的心绪还有一部分沉浸在刚才令他震惊的对话内容中,一下子连躲藏的地方都被揭破,不免呆若木鸡。 儿子难得的蠢萌表情让汪凝扑哧一笑,正色道:“傻孩子,余政平今天说的内容确实有些令人惊讶,但并不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我晓得你对小凌一往情深,我也清楚她的素质和水平都相当不错,在爸爸出事以后还能这么冷静实属难得。但是要做我儿子的媳妇儿,还需要再考验考验。” “你是说……你早就猜到我和阿祈会在楼上偷听?”方惜缘迅速恢复了正常,打心眼里开始佩服母亲的老谋深算,但他很快有担心道,“可是今天听来余狐狸和你的交情匪浅,要是他说出什么敏感的消息让阿祈听了去,你就不怕加深阿祈对我们的怀疑吗?” “余政平说的东西我当然会注意,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苗头我会暗中提醒你马上阻止小凌听下去。”汪凝笑着回应着,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然而今天的关键不是小凌会不会怀疑我们,而是青炎会马上要有大动荡了。” 第171回:受审 凡是有些见识的人,在听过余政平和汪凝的对话以后都会预见到,青炎会迟早要有一次巨变。原本的老大就算退居二线依然有巨大的影响力,让陈奇和林沧熙这两个野心勃勃的二把手不至于肆意妄为,客观上维护了青炎会内部乃至整个X市黑道的稳定。 可是余政平的身体状况已经判定他命不久矣,一旦这根定海神针崩塌,那两名本就不和偏又都野心滔天的人,绝对会为了争权夺利把青炎会搞得鸡飞狗跳。到时候整个局势会有怎样的动荡,就是谁都说不清的事情了。这是灾难,也是契机,谁能把握住,谁就有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困在漩涡中心的汪洋和凌家肯定也会受到波及,各方心怀鬼胎的势力都在争相拉拢他们。分别代表商界和政界的巨大作用,让汪洋和凌家毫无悬念会成为斗争的筹码,甚至是……牺牲品。 半个月后,省会F市中级人民法院。 关泽凯的审判就像是个盛大的节日,沧源、汪洋两大集团都派出了以各自少东家为首的代表,凌家的夫人与千金也没有缺席。于是各路记者闻风而动,除了要第一时间得到久安工业区爆炸事件的消息外,以上几大势力的表现也是他们需要挖掘的新闻线索。方惜缘和林文枫很有经验地把应付记者的任务丢给了各自的发言人,用一堆打太极的官话来敷衍着,凌家母女则没这么好的待遇,她们只顾着安心赶路,对像苍蝇一般不停出现的话筒一律视而不见。 也不知道狗仔队们究竟发掘了多少凌祈的消息,在发现询问有关凌隆的信息不会被回应以后,有些记者居然迅速转变了话锋,开始挖掘起年轻女警的私生活,甚至有人指名道姓地提出了她与两大集团少爷的暧昧关系。恰好此时两位“男主角”都在场,气氛顿时尴尬得可以。 凌祈强忍着拗断记者的手腕,再把那些话筒塞进他们嘴里的冲动,铁青着脸和母亲继续沿着审判大厅的台阶往上攀登。等到她们顶着包围圈踏上顶端的平台时,凌祈正好发现对面走上来关影一家,双眼顿时眯了起来,目光冰冷而凛冽。 关泽凯招供的内容基本上通过走关系都能知道个大概,他的家属也清楚这些供词对凌隆有多么不利。因此当关影发现凌祈不友善的目光时,她只能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面对那个曾经亲密甚至爱慕过的人。 看到关影扶着状态不大好的吕冰走进大门,凌祈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中涌起的怒意,可是周围的记者依然喋喋不休,让她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听说凌夫人由于被此次案件波及,副行长的职位不保,请问有这么回事吗?” “敢问凌书记这次出现的问题,会影响到凌小姐你在公安的前途吗?” “两位集团的少爷都在这里,如果非要做出选择,您会挑哪一个来提供帮助呢?” 古舒娴现在一心记挂着这次庭审会对丈夫的命运产生怎样的影响,心乱如麻之下对这种情况根本没精力应付。凌祈顾忌着不能在公众媒体面前做出凌家心虚的表现,一时间也束手无策。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人群挡在了她们和记者中间,凌祈心中莫名一喜,难道是方惜缘来帮忙了吗? “现在庭审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记者同志尊重一下我们准时参与旁听的权利!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沧源的发言人,他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所以请大家留步,谢谢合作!” 洪亮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凌祈熟悉的声线,她抬起头看去,正好对上林文枫转过头微笑的样子。记者们还想说什么,沧源少东家带来的保镖已经迅速站成了一堵人墙,把那些烦人的家伙都堵在了外面。 怎么……不是方惜缘的?凌祈有些失望地看向汪洋所在的方向,方惜缘也正朝这边张望。他的眼神有些遗憾和歉意,凌祈幽幽地看了一眼,自我开导道:或许他在公众场合不想暴露我们依然有联系,以免被沧源怀疑吧。很快她心里又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没过来解围么,自己这么急着帮他找理由做什么? 林文枫出手解决了难题,古舒娴对他连声道谢,凌祈的反应则不冷不热。女孩刚才与方惜缘的对视没有逃过林文枫的眼睛,他心中不悦,表面上却依然做足了功课,让古舒娴好感大增。 九点整,刑二庭,庄严的审判准时开始。开庭前林文枫的表现让记者们对他和凌祈的关系多了些猜想,关注审判内容的同时也不停地把摄像机对准坐在一起的沧源和凌家。汪洋的小方阵则坐在旁听席的另一侧,中间隔着关泽凯的家属。 很明显,林文枫的目的是在公众场合营造凌家与沧源联手的局面,潜台词就是汪洋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对手,结合这次关泽凯可能的供述把汪洋的名声进一步搞臭。冰雪聪明的凌祈自然能想到这一点,但是现在她对事态发展无能为力,况且庭审的内容是今天最重要的关注点。 法警把面容憔悴的被告带向场地中央的犯人栏,关影和吕冰看到以后双双激动地捂住了嘴巴,却忍不住眼角担惊受怕的泪水。关泽凯向妻女歉意地点点头,突然表情僵住了。 他看见了旁听席另一边坐着的沧源少主林文枫,仿佛看见了那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沧源老总。这个曾经的船长赶忙低下头去,内心剧烈地颤抖起来。 案件的公诉方是X市检察院,起诉书主要说明了关泽凯在刑事拘留期间的供述和安监总局、省调查组的调查内容。根据刑法相关规定,公诉方以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对关泽凯提起公诉。 前世今生经历了两次法学的本科教育,加上刚刚通过了司法考试,凌祈在法律上的知识还是相当扎实的,她对公诉方主张的罪名也表示认同。既然检察院来势汹汹,辩护方又要如何应对呢?女孩的目光转到了辩护人身上,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172回:两个名字 辩护席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绿豆眼的中年男子,三七开的分头油光发亮。对华夏法律界明星有所了解的凌祈一眼认出,此人应是刑事辩护界的扛鼎之辈,在司法机关和民间法律业界都享有很高声誉的温天长律师。本科刑法课本里那串长长的顾问名单里,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在刑事辩护中只要让温天长出马,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但是此人近年来的重心已经转向了学术方向,没有一定社会地位很难请得动他。 关泽凯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远洋船长,薪水肯定不菲;妻子吕冰身为资深英语教师,开个补习班什么的也能得到可观的收入;可是如果想要请这样水平的辩护律师还是太过奢侈了。况且,他们真的有让温天长买账的社会地位或者社会关系吗? 想到这里,凌祈转头望向关泽凯的家属,发现除了关影母女外就是两边的老人,并没有什么特别醒目的人物,这就让她更加怀疑了…… 莫非关家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势力?如果是这样,他们又何必向我求助,询问关泽凯的关押审问情况呢? 公诉方列举的各项证据除了调查组发现的批号问题以及原货品的去向证明外,还有关泽凯自己的供词,辩护方的质证也非常爽快。听起来关泽凯似乎被捕之后心理防线很快就崩塌了,交代得跟竹筒倒豆子一般,特别是指向汪洋和凌隆的问题,条理异常清晰,就好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而辩护方这边,贵为刑辩大神的温天长并没有盲目地为雇主开脱,只保守地采取了轻罪辩护,主张关泽凯有自首和检举梁冬、凌隆的立功情节,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控辩双方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上却颇有默契,本应激烈的庭审辩论阶段进行得不温不火。 看起来就是外行的关家人听得心惊肉跳,对法律不甚了解的古舒娴也颇为紧张,因为关泽凯的供述直接关系到她丈夫的命运。相反的,汪洋和沧源都配备了专业的法律顾问,两个少东家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知各自在盘算什么。 果然不正常,关泽凯的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他,是那个梁冬吗?梁冬已经被汪凝坚决扣上了叛徒的帽子,现在也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此人代表了汪洋最高阶层的意志,他会是谁的棋子? 凌祈的心里七上八下,她看得出这个案件背后还隐藏着很大的内幕,但是她并没有一探究竟的能力,如果想要挖掘真相,似乎除了寻求汪洋的帮助别无他法。 由于控辩双方并没有特别大的分歧,关泽凯的犯罪事实和证据链也比较清楚,于是庭审只经历短短一天就来到了最后的宣判阶段。法庭采纳了公诉方的指控,并结合了辩护方关于从轻发落的建议,宣布关泽凯因触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而数罪并罚,考虑其存在自首立功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没收犯罪所得并处罚金十万元。关泽凯表示不再上诉。 法锤落下的闷响好像抽魂夺魄的尖啸,关泽凯的老母亲瞬间软倒下去,关家人乱成一团。汪洋和沧源两大阵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先后离开了法庭。林文枫临走前还过来对凌家表示了慰问,凌祈却没给古舒娴太多的表态机会,生硬地拒绝了林文枫送她们回X市的好意,她觉得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求证。 沧源的人马刚刚离去,凌祈包里的手机立刻震动起来,她掏出一看却是方惜缘的短信:千万忍耐,他们得意忘形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也许吧,希望我们能支持到那个时候……凌祈轻叹了口气,把爱疯四收回挎包,抬起头却对上古舒娴有些怒意的样子。 “怎么了妈?今天的审判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和你解释一下。”凌祈有些心虚地顾左而言他,她不懂母亲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回去再说吧,我们赶紧吃个饭还要赶回X市呢。”古舒娴很快收起了不满的神态,动身往庭外走去。 “等一下妈,我有点事找关泽凯的家属,你稍等一下。”凌祈递过一瓶矿泉水示意母亲留步,转身向关家人走去。 一番手忙脚乱的掐人中喂水等急救措施,关家老奶奶悠悠转醒。关影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出来,此时此刻她最想的是男朋友叶伦能在身边提供一个安慰的怀抱,可是为了不影响两个年轻人的感情,关家长辈向叶伦隐瞒了关泽凯犯罪的消息。突然关影感到背后有人,不知所措的她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凌祈面无表情的样子。 “关影,我可以跟你和吕阿姨谈谈吗?有重要的事情想问问你们。”凌祈和昔日挚友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让关影感到一种必须服从的压力。 “好吧,我和妈妈说一下,奶奶的状况有点不好,你稍微等一下哦。”关影委屈地抿了抿嘴唇,不敢看凌祈的眼睛,转身向吕冰走去。 片刻之后,法庭外一个僻静的角落。 凌祈打量了一下关影母女混杂着心虚和害怕的表情,平静地说:“吕阿姨,今天关叔叔的事情我表示遗憾,希望你们能坚强面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记恨他针对我爸爸的供词,因为我相信国家和法律会给我爸一个公道。” “阿祈,你能理解就好,泽凯做的这些事情我们也一直不知道,那个关键的证人梁冬偏偏又死了……”吕冰皱了皱眉,好像在组织语言,“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泽凯会干出这种事,凌书记的事情应该也是有原因的……” 吕冰的回答没什么营养,关泽凯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和家里通过气,凌祈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对案件的前后还很迷茫。但是这不是她同情关家人的理由,现在时机难得,必须要抓住机会解开心中对这次庭审的疑问才行。 “吕阿姨,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关叔叔的辩护律师是什么人吗?”“知道,叫做温天长,是个很厉害的辩护律师。” “是你们花钱请的?” “对,我们一直不相信泽凯会做这种事。” “这个律师应该很贵吧?” “是……有点贵,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吕冰突然警惕起来。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凌祈嘴上说不计较,谁知道这女孩心里想着什么,吕冰觉得不应该跟她透露太多。 凌祈大概猜到了吕冰的心思,太过直白的问话确实容易让人心生戒备,她赶紧微笑着换了个说法:“吕阿姨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有点惊讶罢了。温天长是刑事辩护界地位超然的高手,如果不是熟人的话他基本不会出面的,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真是太了不起了!” 女孩画风突变拍起了马屁,让吕冰脸上一红,她犹豫着说道:“其实不是我们家的人出面,是聚流公司的董事长黄明亮。他以前跟泽凯合作过,关系非常好,这次泽凯出事了黄总马上就帮了忙。” ……聚流公司的黄明亮?那是谁啊?什么样的业务往来还能有这么好的交情,让这个大老板去请温天长这水平的人物?凌祈脑袋里转过一大波问号,搜刮肚肠也没找出一点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她只能暗暗先记下来,想着回头找汪洋集团甚至赵三林之类的大人物问问。 “那么……这次关叔叔的事情还有其他人帮忙吗?”凌祈问话刚出口,就觉得对方肯定不会买账,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对关叔叔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一些线索,看看对我爸爸的事情是否有帮助。” 吕冰说了这许多心中已有些后悔,现在涉及可能被刑事处罚的问题,她无法相信凌祈的话。但是旁边的关影则不一样,她很清楚凌祈的为人,也怀疑这次父亲的案件有猫腻。这个头小巧的女孩心想,如果凌祈能够在凌隆的事情上找出真相,或许还可能会帮助关泽凯减轻处罚呢! 眼见母亲迟迟不答话,关影忍不住说了句:“还有一个人,我只知道他姓白,为了爸爸的事情也经常跑前跑后帮助我们,好像是什么地方的主任。” 姓白?凌祈眉头一皱,这个特征倒是能对上某个人。 女儿话已出口,吕冰责怪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地说:“就是北渡港管委会主任白德胜,他和泽凯也是经常有业务往来,关系很好,除了他们就没别人了。白主任和黄总帮了我们最多,但是他们和泽凯的案子完全没有关系,这点我必须声明一下。” 干嘛要声明,怕我因为北渡港是这批货的卸货点而怀疑这个主任吗?吕冰应该没有包庇隐藏罪犯的动机和胆量,可是这总用“业务往来,关系很好”的理由,说服力太低了吧!关泽凯是有多会做人,还是他有非凡的利用价值? 凌祈经过分析后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背后也许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第173回:母女夜话 随着最后一点泡沫顺着漩涡消失在洗脸池的下水口,镜子里现出一张精致的面孔,几滴水珠留在白皙顺滑的脸颊上,犹如白莲滚珠般令人怦然心动。当年在那次周末采购之后,关影除了留给凌祈一次惊悚的表白以外,还附赠了一套功效齐全的护肤品……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凌祈有了细致保养这张俏脸的意识,不再局限于只使用洗面奶和润肤露。转眼当了五年的女子,无论是自我定位还是对这个的身体的保护心思,用些护肤品都是理所应当的。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凉水的刺激让凌祈的心里明亮,如果找不到为之肝脑涂地的知己,又能否找到为之对镜贴妆的归宿呢? 接受一个男人,真是……好奇怪的事情!凌祈往脸上熟练地来了一套爽肤水、精华露和乳液的连招,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一下,摇摇头把那个高大却模糊的影子赶出脑海。 本想着睡前再挂个睡眠面膜,却发现母亲反常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让女孩觉得她一定有话要说。凌祈皱了皱眉,抚平睡裙的下摆在妈妈身边坐下,乖巧地挽起她的手,尽量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古舒娴怜爱地轻抚着女儿露在吊带外头光滑如丝的肩背,温柔地问:“阿祈,今天的庭审,你觉得小林对我们是不是很照顾?” “算是……吧,那些记者确实很难缠。”凌祈微微一怔,马上清楚了母亲的意思,随即敷衍答道。 “那汪洋那边的方家少爷怎么不见来帮我们一下呢?” 她突然提方惜缘做什么?凌祈心中一动,依然镇静地说:“关泽凯本来就是汪洋那边的人,汪洋的少东家不搭理我们很正常。” “你也知道关泽凯是汪洋的人吗?”古舒娴脸上的平静消失了,隐隐出现一丝愠怒,“可是我为什么觉得方家少爷跟你一直眉来眼去呢?” “有……有吗?你看错了吧?”听闻此言,凌祈除了心虚还有些不自然,什么叫“眉来眼去”,她跟方惜缘还能用这种词? 古舒娴知道女儿不会承认,叹了口气道:“方家少爷应该是叫方惜缘吧?阿祈,妈妈知道你跟他以前有过感情,现在还藕断丝连。但是你应该清楚,今天的审判已经很清楚了,汪洋就是我们凌家的敌人,它和手下的人一心想置你爸于死地!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要跟敌人家的人纠缠不清吗?” 什么叫“藕断丝连”啊,就没连过一根藕好么!凌祈无奈地扶着额头说:“妈,你真的是误会了,我跟方惜缘没什么的,就是普通同学罢了。” “那天小林送你回来以后,你在楼下背着他和一个男的讲了好长时间,就是方惜缘没错吧?”见女儿依然在抵赖,古舒娴不禁心中有气,“要是汪洋没有做这些事,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官家子弟最忌讳的就是品行不端,既然小林已经在和你交往,你就不能这样脚踏两条船,何况对方是要陷害我们的死敌!” 难道那天老妈在楼上都看见了?方惜缘的事情八成是林文枫那边告诉她的!但是我压根就没和方林之间的任何人有过“感情”,这顶“品行不端”的帽子太恶心了吧! “妈,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不管是方惜缘还是林文枫,我跟他们都没有任何‘交往’或者‘确定关系’的说法,更不会有啥‘脚踏两条船’的问题!” “你这孩子以前都很乖巧听话,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连撒谎都理直气壮了!法院那边方惜缘看你的眼神明显就是非常爱慕眷恋的样子,你当我瞎的吗?不管方惜缘怎么用甜言蜜语哄骗你的,妈今天明白说了,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和方惜缘在一起,你应该好好接受小林,他和林总才是真心想帮助我们的人!”古舒娴当然想不到凌祈的性格变化有“换魂”这个玄奇的原因,她只认为女儿八成是被方惜缘哄得意乱情迷,心中怒火一发不可收。 “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林家父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万一事情真相证明真凶不是汪洋而是沧源,你又要怎么办?!”各种委屈憋闷让凌祈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她迅速甩出了针锋相对的回答。 “不可能!”古舒娴的回答斩钉截铁,“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汪洋才是这次事故的背后黑手!” “可是今天庭审的时候你没看见那辩护律师……”凌祈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不宜透露,强行闭上了嘴巴。虽然她心中早有猜想,但还需要证实,而且古舒娴似乎非常相信林沧熙父子,万一她把这消息走漏出去,可就打草惊蛇了。 然而古舒娴压根就没自行听凌祈的抢白,她只自顾自地说:“你爸爸现在非常危险,你有考虑过如果他倒了,你又不和小林在一起,我和这个家要怎么办?谁还能让你继续过现在的好生活?谁能继续保护你和我?” 又是这种论调!凌祈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古舒娴刚才的腔调和前世她驱逐金雁翎时如出一辙,完全就是势利、自私的嘴脸……难道为了这个家庭所谓的“地位”,就可以牺牲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吗?从前的金雁翎是这样,现在对我也是这样! 前世不美好的记忆让女孩朱唇紧抿、银牙咬碎,她缓缓站起来,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盯着古舒娴,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命运不喜欢被别人掌控!这件事我会查出真相,到时候希望你不会后悔!” 女儿的目光如冰刺般锐利,让古舒娴不敢直视,她震惊那个曾经温柔单纯的凌祈怎么完全像换了个人。这次母女夜话以非常不愉快的方式画上了句号,凌祈待妈妈离开房间后,迅速反锁上房门,把心乱如麻的自己扔到床上…… 古舒娴这边也气得不轻,思前想后,她觉得汪洋不仅要至她的丈夫于死地,还想策反掉她的女儿!维护官太太自尊的执念使古舒娴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她思前想后,拨通了林文枫的电话…… 第174回:提防 “你确定?我记得我们大学读的刑法书就有温天长这个名字,但是人长什么样没注意过。” “非常确定,你去美国混了几年,恐怕大一学的东西基本都忘光了吧?” “我在美国也是有读法律的喂。好了现在不是挖苦我的时候。如果那个温天长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关泽凯确实不可能请得起他,应该很有可能是林沧熙在背后出的手。”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但是关影的妈妈却告诉我另外两个人的名字,说这两人都是关泽凯工作上认识的好朋友,温天长是他们出面请的。一个是什么聚流公司的董事长黄明亮,一个是北渡港管委会主任白德胜……” “白德胜?!” “怎么,你认识这人?” “他是耳钉的爸爸呀!出国以后耳钉和我联系少了,我只知道他爸提拔也就两三年的事。” “耳钉的爸爸?对呀,你妈妈有和我说过,难怪这么耳熟。方惜缘你别不爱听,我已经三番两次提醒你耳钉有点靠不住,他爸爸也是海关的人,跟于向前脱不了关系,搞不好已经被沧源收买了。” “……我知道了,白德胜的事情我会继续派人去了解。耳钉现在不是在你们公安局当协警吗,既然你说他有问题,那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个……暂时没有,我在刑警队负责的是内勤,和他打交道不多。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白德胜我知道了,黄明亮又是什么人?聚流公司我查了一下,也是个搞国际贸易的,但是规模比汪洋和沧源差远了。” “是差得远,但是这几年聚流进步非常快,规模三年内扩张了两倍,还走了不少大单,这个黄明亮不简单。” “那他和沧源到底有没有关系?除了林沧熙,我想不到第二个有动机保关泽凯又请得起温天长的人。” “放心,我马上去查,一有消息马上给你答复。祈儿,你要相信,汪洋绝对不会害你们的,我们一定要把凌书记保出来。” “但愿如此。对了,我妈妈她说……” “什么?” “……没什么,先这样吧,我还有事,挂了。” 没等对方回应,女孩挂断了电话,顺手抽走了IC卡,在这个手机已经普及的年代,买到一张IC卡还要找到能用的电话亭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不是顾忌手机有可能被纪委监听,刑警队的电话又有可能被录音,她才不会选择这么麻烦又落后的通讯途径。 慢慢踱回市公安的大院,凌祈远远便看到陆琳萱正在楼前的广场上左顾右盼。吃腻了食堂的二人约好中午一起出来开个小灶,由于是不同科室,凌祈稍早了些时间下班,便抽空给方惜缘打了电话通气。 看到凌祈不紧不慢地走来,陆琳萱急急小跑上去,嗔怪地说:“你跑哪儿去啦,这么慢慢吞吞的一会好吃的都被抢了。”“不会不会,中午我请你吃点高级货,那些饿鬼投胎的白领们可没那时间。”凌祈把刚才与惜少对话的心思隐藏起来,换上一副阳光的笑脸。 “这是你说的哦!听说那边有家韩国料理的石锅拌饭不错,再加点别的小菜就很OK啦!”陆琳萱一听乐呵了,挽着比她还高上小半头的凌祈往对面的商业街走去。 两人运气不错,除了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厅,还有些小隔断空着,不过闲聊了二十分钟,香喷喷的韩国料理便摆满了桌子。吃了一会,陆琳萱看着凌祈小心翼翼地说:“阿祈,说了你别不开心,办公室那边好多人都在谈论昨天的新闻,汪洋集团那个船长受审的事情。” 凌祈正要往嘴里送的一勺拌饭停在了半空,她思虑片刻,放下调羹平静地说:“是的,审了一天就判决了,有期徒刑七年。” “还有,他们在新闻上有看到你……”陆琳萱抿了抿嘴唇,好像在思考用什么措辞,“以及汪洋、沧源两家大企业的少爷,那个沧源的少爷好像还帮你解围,你们关系不错吗?” “……泛泛之交罢了,那个人喜欢装绅士吧。关泽凯的案件主要是他们两家之间的事情,我也插不上嘴。”凌祈低下头用调羹在石锅里随意地拨拉着,有些心不在焉。 “我觉得哦,沧源的少东家对你有意思。”陆琳萱也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泡菜,却没放到嘴里,“不过呢,我觉得他不像好人,你要小心点。” 凌祈眉毛轻扬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此话怎讲?” 陆琳萱耸耸肩,轻松地说:“女人的直觉吧,昨天的新闻报道正好有给他几个特写,这人的眼神看起来正派,而且对你有想法。” “这样啊,那我以后注意点就是。”凌祈淡然一笑,显然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她对所谓的“女性直觉”并不是特别感冒。 “对了,我朋友在问我上次买的钥匙串,今天恰好拿去洗了。反正我送你的那个也一样,有带着吗,我拍个照片发给她。”陆琳萱很快发现了女孩的心思,顺理成章地换了话题。 凌祈随即从包里掏出那个挂着数把钥匙的可爱人偶递过去,陆琳萱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一脸轻松地把钥匙串还了回来,一边喝汤一边说:“我发现你比我胆子要大很多哦,但女孩毕竟是女孩,很多时候我们还是会处于弱势,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我知道了。”凌祈盯着埋头进食的陆琳萱看了好一会,心想这女子今天怎么话特别奇怪呢? 几场雨驱散了盛夏强弩之末的酷热,天气逐渐凉爽起来,也意味着秋天的降临。原本以为关泽凯被收监以后,凌隆的调查也许会加快进度,然而根据赵三林那边传来的消息,调查组和纪委似乎因为一些关键证据的缺失,迟迟不能为这次“打虎”画上句号,凌隆的关押也就继续被无限期的延长了。凌家母女一面积极活动,一面心惊肉跳,生怕哪一天在新闻上看到“久安县委书记凌隆因严重违纪接受调查”的消息,那就意味着一切无法挽回。 最近为了配合公安#部对毒品的专项打击,市公安“碎冰”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陈奇忙着指挥手下应付,一时间抽不开身关注沧源、汪洋和凌家的纠缠。余政平最近则因为身体抱恙请了私人医生在家全程看护,林沧熙趁机继续扩张势力,为他的下一步计划进行铺垫,青炎会内部暗流涌动,一出你死我活的三国杀正在酝酿。 国庆假期已经过半,由于“碎冰”行动骤然增加的工作量和值班时间,凌祈直到这一天才得到了轮休的机会。林沧熙适时组织了一次家庭聚会,名曰让凌家能够多认识些X市的人物。上回因为方惜缘的事情与母亲吵架后,凌祈这次所有的反对都被古舒娴无情地拒绝了,母上大人甚至抛出你不去我自己去的言论,真不知道她有多信任林沧熙……吵闹归吵闹,为了避免古舒娴独行发生意外,凌祈只得陪同前往。 因为有张济业等大人物出席,古舒娴在注重自身着装的同时顺带也给女儿打扮了一身。凌祈秀气大方的连衣长裙配的却是平底的淑女鞋和一个比平时略大的挎包,里头装了些只有她知道的玩意儿。 晚宴无非就是一个互相吹捧浪费时间的过程,古舒娴却乐在其中,对林沧熙请来的权贵十分热情,好像这样才能让她在凌家没落的时候找回一些昔日的自信与自尊。饭后的KTV续摊,古舒娴颇有水平的民族唱腔招来了阵阵表扬,她明显乐在其中,完全把女儿给晾在了一边。 凌祈坐在旁边,除了需要礼节性表现时热情一下,其余时刻多为冷眼旁观。她知道,在场的这群牛鬼蛇神除了看在林沧熙的面子上,还有可能想从凌家这走个巴结赵三林的曲线救国。整个聚会放眼望去,充满着虚伪与做作,令人反胃。 “出去透透气吧,我看你有点累,这里的空气确实不大好。”林文枫敏锐地发现了凌祈面上疲态的厌倦,向女孩提议道。 “不必了,我妈还在这里,留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凌祈果断地回绝,心疼地给一曲唱毕坐在旁边休息的母亲盛上解酒的酸梅汤。 没想到半醉的古舒娴毫不领情,催促着凌祈赶紧跟林文枫出去溜达。林沧熙见状也凑了过来,虽然喝了不少,但看起来他比正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的某个官员要好得多。双方家长意见一致,凌祈心中窝火也不好发作,拿过挎包正待离开时,林文枫顺手也倒了杯酸梅汤给她解酒。 凌祈其实她酒喝的并不多,但看到母亲与自己完全南辕北辙的选择,不禁心中有气,顺手灌了两口就放下杯子,起身向林文枫说:“算了,走吧,记得一会还要过来送我妈回去。” “放心,快结束了我爸会给我电话,到时再回来不迟。”林文枫扫了一眼被女孩喝掉一半的饮料,微笑着跟了上去。 第175回:绝望 威町大酒店从饮食住宿到休闲娱乐都足够高档,连个KTV也极尽奢华,非常到位地演绎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真谛。谄媚、庸俗的人配上浑浊的空气,纠缠着被音响扩大的干嚎,涂鸦出一幅群魔乱舞的抽象画,比奢靡的夜店更让人不寒而栗。 凌祈心有余悸地靠在奥迪Q7的靠背上,任凭一排排路灯从自己眼前刷过,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虚影。突然她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偏过头盯着空调出风口上方一个精致的水晶瓶说:“这什么香水,上次好像没见你装吧?” “香奈儿的,前段时间听说这款车载香水适合年轻女性,我就弄了一瓶,希望你喜欢。”林文枫专心致志地操控着汽车,并没有转头。 “是么,味道还行。”凌祈的回应十分冷淡,她知道这又是林文枫献殷勤的手段,然而自己对这类女性奢侈品完全无感,这位少爷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女孩的反应似乎早在林文枫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只轻松地把车开往计划好的目的地。凌祈又沉默了半晌,发觉周边的景色逐渐变得眼熟,开口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观灵山。”林文枫干脆地回答,“刚才你饮料喝了不少,估计咖啡之类也没兴趣,带你到山上看看夜景。” 凌祈的眼睛微微一眯:“这地方你还敢去?上回的事情忘记了?” “那只是个意外而已,这次我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行踪,不会再那么倒霉的。”林文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接近目的地的汽车已经开下了主干道。 沧源的少东家长相身材确实没得说,但是那副笃定的嘴脸却让凌祈怎么也看不顺眼,她耸耸肩故意抬杠说:“你都不用问问我的意见?就那么确定我会想看夜景吗?” 奥迪Q7在山脚下的路边缓缓停下来,林文枫转过头温柔地说道:“是的,我确定,因为我了解你。” ……原来他比装逼更让人反感的是这个时候的样子啊。凌祈皱了皱眉,赶紧避过那双暧昧的眼睛,其实女孩没有反驳已经证明林文枫猜的不错。 青年抬手调了调空调的风量,让车厢里的风量和香味浓度都提高了一档,然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阿祈,我知道关泽凯的审判结果对凌书记非常不利,没想到他居然只判了七年,那个律师真有两下子。” “那个律师是谁请的?”凌祈眼睛一转,不动声色地问。 “我查了一下,是关泽凯的朋友出面请来的,算是帮他争取到了最低的量刑。可是请律师的人好像和汪洋没什么关系,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哼,戏演得不错嘛,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凌祈心中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好了,这里上山还有段路,现在也没什么车经过,你先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林文枫重新把汽车挂上了D档,这辆高档的SUV虽然庞大但运行很稳,舒适度比空间狭小的凌志要高出许多。凌祈也不做计较,按下电控按钮把靠背调成坐躺的角度,开始闭目养神。 既然陆琳萱这么说,那就多个心眼吧。女孩心想着,左手拿起挎包放在肚子上,表面看起来是防止着凉,藏在包里的右手却始终摸着那把使用多年的匕首。 奥迪Q7刚要开回公路,左边的后视镜里突然出现连续几次的闪光,显然是有后车超车,以闪灯做提示。林文枫眉毛一皱,心里暗自奇怪,今天赛车协会并没有组织活动,这个点照道理不会有车辆上观灵山才对呀,难道是有个人的私赛? 很快后车便超了过去,留下惊鸿一瞥的背影。林文枫不禁哑然失笑,开过去的居然是辆老掉牙的桑塔纳2000,看起来根本不会作为赛车使用,估计是山顶庙宇有法会,赶着前去礼佛的老香客吧。他慢慢提高了车速,偏过头瞟了一眼副驾上正在养神的女子,眼里突然变成了欲望的颜色。 时间差不多了吧! 车身随着盘山公路的弯道轻微地摇晃着,闭目养神的凌祈恍惚间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她张开眼睛,发现林文枫依然目不斜视地驾车跑着山路,似乎一切正常。可是当行驶到半山腰时,女孩的异样感觉已经随着时间推移在逐渐加强…… 她感到小腹处隐约有股热流正在凝聚,心跳似乎有些加速,全身有种轻微的燥热。最奇怪的是心中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好像特别需要一个拥抱,甚至是……更加亲昵的动作。 我这是怎么了?凌祈咬咬牙想坐起来,但是依然处于平躺角度的座椅配合着安全带把她生生又按了回去。女孩的心里由疑惑逐渐变成了惊恐,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开始发闷,意识和身体正在脱节! 该死的,难道是被他暗算了?!凌祈咬牙切齿地对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吼道:“停车!马上给我停车!” “怎么了阿祈,晕车了吗?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林文枫放慢了车速,抬手靠近女孩的脸,似乎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烧。 “别碰我!”凌祈愤怒地打开了伸向自己脸颊的爪子。表面上是关心的话语,但女孩已经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了本质——那是一种阴谋得逞的狂妄。 动作一大,身体的异样马上让凌祈禁不住张口喘起粗气,她本能地抬手按住发闷的胸口想要缓解,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招来了更可怕的后果。胸前的柔软被刺激之下,仿佛有一股强烈的电流直冲脑海,这是平时触碰自己身体时从未有过的情况。一声轻微却妖媚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女孩口中窜出,换来的是林文枫狼一般阴邪的笑容。 他……他竟然对我下了媚药! 这个时候再蠢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凌祈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守住心中一点清明,来对抗那越来越凶猛的药效。根据以前学到的刑侦知识,凌祈知道一般媚药必须要通过血液生效,情绪激动只会加快血液流动,从而使身体更快地失去控制。 但是此类药物多通过内服,晚上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只有那杯酸梅汤而已。可是酸梅汤在场的很多人都有喝过,林文枫倒饮料的动作又在自己全程监视之下,他只可能在整扎的容器里做手脚,这样难道他不怕喝过的人都中招么? 除非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作为药引,只有我接触到!凌祈心念如电,死死盯住空调吹风口上那瓶突兀的汽车香水……早已内服的药品,通过香味来激活药效,好一个阴毒的把戏! 因此,只要待在车里呼吸,药效只会不停加强,可是现在汽车仍在行驶,以女孩目前的状态跳车根本不可能,这要如何是好?!情况危急,凌祈也顾不得那许多,捏紧了包里的匕首,她必须等待一个万全的机会。现在如果贸然出手,以林文枫的功夫要制服她易如反掌,万一车子在搏斗中失控坠下山崖,一切就得不偿失了。 贞洁,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哪怕是凌祈这样半路出家的女孩,出于对这个身体的爱护,还有残存的男儿自尊,她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侵犯!可是林文枫似乎对女孩的心境了如指掌,故意放慢车速拖延时间。心灵的理智在肉体的情欲冲击下正在一点点粉碎,凌祈恐惧地发现,自己似乎很难在机会出现时还能保存一份心境清明了。 不知道这个淫邪阴险的青年究竟用的什么霸道媚药,凌祈心中的所有冷静和愤怒很快就被欲#火吞没了大半,她死命夹紧双腿,却驱散不掉那如跗骨之蛆般的求欢本能……这副使用了五年的女儿身,却在此时显露出一种非常可怜的诚实,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凌祈,她在生理上是个彻头彻尾的、需要异性抚慰的女人!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奥迪Q7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山间平台,也是林文枫曾经与陈欣怡幽会的云雨之地。他熟练地熄火、下车,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凌祈的眼神迷离,但依然能看见里面蕴含的恨意,林文枫却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弯下腰解开了安全带,把女孩横抱而起。 正如林文枫很早以前所说的,他要让这个冷傲的女子彻底臣服。虽然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但从他兴奋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非常享受凌祈愤怒却无法反抗的样子。那把小匕首在经过漫长等待以后,终于无力地坠落在车门边,显然主人已经失去了使用它的力量。 随着冰冷的触感,凌祈被放在了引擎盖上,林文枫已经甩脱了上衣,露出了遍布疤痕、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期待已久的事情即将变为现实,他的脸上尽是情欲和兴奋,也许还混合着一些怜惜,一种想要慢慢享受的“怜惜”。 第176回:迷离 精神只是稍微有些模糊,身体却几乎要失去控制……也不知道那个臭名昭著的加拿大制药公司在这个专门针对女性的产品里下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成分,凌祈的中枢神经正在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凶猛进攻,让她无所适从。她只能凭着仅存的一点理智死死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什么关节技、什么格斗术,都被可怕的药力洗得点滴不留,只要她稍微放松一点,这副可怜的女儿身就会彻底沦陷到欲望的漩涡里去。 说实话,打着赤膊的林文枫凭着邪魅又强壮的外表,再加上那些狰狞却不失性感的伤疤,就足以让很多女生心动神摇。心心念念许久的美人现在如同一只羔羊般毫无反抗之力,他反而邪恶地绅士起来,右手撑着脑袋靠在引擎盖上,让自己和凌祈的距离缩小到气息可闻的程度,肆意欣赏着这个冷傲女子的挣扎。 宽广的肩膀、强壮的肌肉,还有一张帅气的脸,这都是凌祈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可是在与它们分别五年以后的今天,在药力的作用下,这些从前见怪不怪的玩意儿竟然对她产生了致命的诱惑。随着距离的拉近,林文枫身上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就像妖魅无形的手,在凌祈的心尖上撩拨。那种精神和肉体完全背道而驰的感受让她无比羞愤,立刻偏过头闭上双眼,让黑暗暂时把这个要命的男子从视线中驱逐出去。 “哎哟,怎么哭了呢?” 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随即凌祈感到脸上传来了温柔的触感,林文枫轻轻地抹掉她因为心绪激动而逼出的泪水,进而把女孩的斜刘海捋到一边,露出那张如白瓷艺术品般精致的容颜来。 “畜生!” 朱唇轻启,说出的却是简单直接的诅咒。凌祈把所有的惊惶、耻辱和愤怒都浓缩进了这两个字。她已经暗自下了决心,拼死也不能让这个人得逞,万一真的无法阻止,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刚才在车上,凌祈已经借着挎包的掩护隐蔽地通过热键拨通了方惜缘的号码,顺便把通话音量调到了最低。她知道只要一被林文枫发现,这条求助之路就会马上被堵死,因此不能有一点通话的动作,只能采取其他的发信号手段。可是这种无言的沟通方式用来报警效果极差,除了向方惜缘求助别无他法,希望他能够像当年来烧烤摊帮自己打架的蔺繁一样敏感吧,虽然这次难度好像更大了点…… 市区另一边的云鼎湖别墅区里,方惜缘好不容易接到凌祈主动打来的电话,对面却一句话也没有,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开始以为是通讯出了问题,可很快方惜缘就发现,听筒里有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声,似乎是某些东西在手机话筒上轻微敲击着。 有点不对劲! 方惜缘立刻集中精力,逐渐分辨出这是一段不断重复的、三短三长的敲击方式,如果这是一种发信号的手段,肯定是莫尔斯码!他心念急转,迅速通过网络查询到这段敲击的意思——SOS!正当他恍然大悟的时候,敲击已经停止了…… 最短的时间里,方惜缘联系上了屏风的老板林致恒,他是目前汪洋手下少数依然在做黑道生意的人,最擅长搞一些旁门左道。根据少爷的指示,屏风的人员通过追踪凌祈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信号,成功定位到了观灵山,随即数辆汽车扑进了茫茫夜色。 胜券在握、情欲高涨让林文枫的警惕性大降,并未看出性情刚烈的凌祈心中已经有了决死的念头,对女孩孤注一掷的求援也蒙在鼓里。因为在他眼中,凌祈已经是面色桃红,全身不住地轻微扭动着,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就算被她垂死挣扎地骂上几句也无所谓。这种通过内服和香气两位一体的媚药,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再加上一些适时的挑逗,哪怕是贞洁烈女都能变淫妇,林文枫根本不担心女孩会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绅士的欣赏告一段落,接下来应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凌祈感到两只脚腕突然落入了一张大手的掌握,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原本紧紧弯曲的双腿渐渐拉直。她咬咬牙睁开双眼,发现长裙的裙摆被林文枫逐渐往腰部上拉起,那双线条柔美、苗条紧致的长腿正一寸寸地暴露到空气中…… 相比挺翘的胸臀和纤细的腰肢,凌祈身上最吸引人的其实一直是那双长度、线条和肌肤都美得惊心动魄的长腿。早在大学时这位法学院的女武神就被男生们列入了“腿玩年”的典范,连方惜缘也曾经看痴过,更不用提现在色心大动的林文枫。 伴随着那张在腿上游走的大手,一种似有若无的抚摸让凌祈备受煎熬,她现在几乎连收起双腿的动作也做不到,只能拼命守住心中最后的那点清明。但林文枫偏不给她机会,这位花花公子明显非常了解女人的身体,每一个调情的动作都恰到好处,一步步粉碎着凌祈已经被药力冲得七零八落的理智。 “阿祈,放松点,不要害怕。”林文枫邪魅的声音此时听着就像海妖的歌声,一点点勾引着凌祈的心神,“这是一个很舒服的过程,你不用做任何事,只要享受就可以了。” 无耻!下流!享受个鬼!杂碎!我一定要杀了你!凌祈在心里咒骂着,却死死抿着双唇。因为现在她全身每一处的血液都在燃烧激荡着,那个男人又对自己上下其手,无法否认的快感让她相信,张口根本骂不出来,只会发出认输的娇#吟罢了。 身体是彻底的女性,不代表凌祈的心理上也是,五年的女性#生活、日积月累的激素影响也只是让她接受了自己现在的性别而已。此时骤然要被男性#侵犯,远远超出了凌祈心理的认同,何况她一直把这个身体视作同魂共命的姐妹,万一清白损在这个对头手里,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可是凌祈现在还有机会吗?身体的反应越发诚实,那种极度的空虚和渴求已经操纵着凌祈开始回应对方的调戏。两条葱白似的小手慢慢攀上了林文枫肌肉结实的手臂,女孩的眼神开始迷离,心防也在逐渐崩碎。 嘴角勾着淫邪笑容的青年心领神会,禄山之爪离开了女孩腿上滑如凝脂的肌肤,从凌祈背后把她整个扶起,对准诱人的朱唇深吻下去。 第二次与男人接吻,差别怎么如此之大呢? 凌祈的美目瞬间瞪圆,不同于几年前那个模糊的邪吻,这个深吻是在女孩没有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饱含着情欲。本来女性的身体在亲吻中就容易迷失,现在有媚药和林文枫高超的吻技双管齐下,那种难以想象的冲击像海啸般冲毁了她最后的矜持…… 身体的本能已经占了上风,她的眼睑遮住了双眸,开始迎合这陌生又强烈的接触。凌祈内心深处一缕潜藏的情思在药力的催动下逐渐酝酿渲染开来,好像此时拥抱亲吻她的就是那个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选择一般。 享受够了这可人儿的玉津香泽,林文枫滑过了女孩的香唇,温柔连续的吻顺着她白腻的颈子一路向下。 “……阿缘,抱紧我。” 一句迷离的呢喃,让林文枫心中一震,他的嘴唇迅速离开了凌祈迷人的锁骨,面色铁青地盯着女孩的表情。她的眼神是充满春#情的迷茫,那句低语还在若有似无地重复着。 “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你只属于我一个!” 这个遍览花丛的少爷却不允许自己看中的女人在亲热时念着其他男人,凌祈关键时刻显露的秘密激怒了林文枫,他恶狠狠地说着,把女孩狠狠推倒在引擎盖上,撞出一声可怕的闷响。青年盯着凌祈因为大口喘气而急促起伏的胸口,眼里凶光闪过,抬手便粗暴地撕开了长裙的领口,把头埋了上去。 凌祈的脑袋在碰撞中突然清醒了几分,她发现自己正在被肆意侵犯,刚才竟还迷离地迎合对方,顿时心里涌起强烈的羞耻感。精神清醒了,身体却依然不大听使唤,凌祈把心一横,趁着林文枫“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抬起左手放到自己嘴边,对准脉门猛咬下去。 鲜血大量从她的嘴角边流出,每咬深一分,药效便减弱一分,剧烈的疼痛让女孩逐渐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在这个危急关头,她毅然决定用最惨烈的手段来争取反抗的机会!殷红的液体滴落在黑色烤漆的金属上,与白皙的皮肤组成了主色调为红白黑的诡异油画。 出于强烈的独占欲望,林文枫正在肆意摧残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突然他感到一个坚硬的物体狠狠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瞬间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凌祈立刻抓住机会猛地把他推开,同时翻身从引擎盖上滚落下来,勉力爬向汽车的副驾座的方向。 副驾边的地上,有一把刀。 第177回:挫败的嫉妒 肘部,人体除牙齿外最坚硬的部分之一,哪怕是一个虚弱无力的女子,只要把它撞在对手的弱点上依然可以造成可观的伤害。 林文枫的身体承受过极为残酷的训练,强度远超常人,但不代表他的太阳穴能够抗住这样的撞击。猝不及防下所有的情欲都被疼痛浇灭了,这个年轻的退伍特种兵几秒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车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等到他视线重新清晰起来时,看到的是引擎盖上的一滩鲜血,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出诡异的暗红。 刚才几乎已经被彻底制服的女孩,现在竟滚落到地上,一寸寸向副驾的位置艰难爬去,她面前数十厘米的地方,一点冷锐的寒光正在召唤。 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见血迹从引擎盖边突然中断,进而在地上划出触目惊心的擦痕。凌祈手腕上粘腻的猩红色已经裹上了沙土,一片血肉模糊,但她好像丝毫没有感到疼痛,只争分夺秒地抓起那把尖刀,然后迅速翻过身横在自己面前。 林文枫有点发愣。 他知道方才凌祈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能够造成这么大的伤口只有自己的牙齿。为了多一丝保卫贞洁的机会,竟生生咬出这样狰狞的创伤,只为暂时降低媚药的效果……这真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青年眼中的欲望慢慢变成了混合着怜悯、心疼、失望的复杂颜色,他不想轻易放弃几乎到手的美人,可行动上却第一次犹豫起来。 看到林文枫已经恢复常态,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凌祈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媚药的效果只是暂时被压制了几成,她的脸上依然蕴着充满情欲的嫣红,可是刚才的拼死一击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手上这把匕首又能对身手惊人的他造成多大伤害呢? 想到这里,凌祈惨然一笑,把刀尖转了方向,抵上自己的咽喉。 她竟然宁死不从? 林文枫想要把女孩抱起来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慢慢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落寞。他虽然好色,却不舍得辣手摧花,何况是这个思慕许久势要拿下的孤傲红颜,然而眼前的现实化成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让向来自视甚高的林文枫沉默了。 这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宁愿失去生命也要捍卫贞洁的女人,就算我得到她的身体,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在被本能扑灭理智的时候,她竟然还在喊那个名字!方惜缘,你何德何能,让这样的女人对你这般倾心?! 落寞变成了挫败,挫败化作了嫉妒,林文枫的喉结在上下震颤着,证明他的情绪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就算得不到她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我不相信凌祈会始终对你方惜缘死心塌地!女人,只要征服她的身体,其他的事情都会手到擒来! 泡妞向来无往不利的林文枫在凌祈身上已经数次碰壁,这回在感情层面上又彻底宣告了他的失败。没想到自尊心极强的他不但不吸取教训,反而决定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想通过最直接粗暴的“生米煮成熟饭”来解决问题! 山间夜晚的冷风不停地从被撕开的领口和裙摆灌进去,却不能让凌祈燥热的体温降低分毫,她感到疼痛逐渐麻木的同时,欲望的浪潮正在卷土重来。以林文枫的水平,凌祈就算满状态也绝不是敌手,更别提现在不堪一击的样子。她手里那柄小匕首在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眼中,并不比牙签强多少。 打定了“强上”计划的林文枫一面靠近一面尝试瓦解女孩的心理防线,他平静地说:“阿祈,不要冲动,你要是一时想不开,你的父母怎么办?” 这……难道真的只能自我了断吗?含冤的父亲、孤独的母亲又要靠谁守护?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就要这样再次终结吗?凌祈握着尖刀的手开始颤抖,显示出她心里的剧烈挣扎,就在稍微犹豫的瞬间,林文枫出手了! 快如闪电的动作,一记手刀恰到好处地斩在凌祈无力的手腕上,把她唯一的倚仗彻底击飞。女孩心里大惊,却觉得身体一轻,已被林文枫抱起重新放到了引擎盖上,她绝望地在心中痛骂自己的犹豫,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 然而这个青年并没有先前那么强烈的侵犯动作,他先从长裙的下摆上撕起一片布条,紧紧地把凌祈手腕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才似笑非笑看着她说:“何必呢?这应该是个享受的过程,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只会比方惜缘更强。” 他这是什么意思!凌祈的脑袋在药效的冲击下重新变得有些模糊,她只觉得这是个猥琐的宣言,一下却想不出哪里不对。林文枫也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附身下去就想重温那软润芳香的朱唇…… 卡拉—— 一声轻微的机栝声响起,青年的太阳穴上突然传来了冰冷的触感。不到半秒间他已经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什么人……能在我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接近的?! “慢慢直起来,把手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声音,好像是刻意压低了腔调,但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像死神的召唤一般冰冷。 林文枫面色一肃,乖乖地放开了怀中的软玉温香,举着双手慢慢直起身体。就在即将站直的瞬间,他突然抬起左肘狠狠切向那人的手腕,同时右拳蓄势待发准备轰向对手的下颚!这一套连续动作林文枫曾经练过上千回,至少有十个人曾经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时候被他这样反杀过!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 因为势在必得的肘击竟然落了空,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自己的眉心。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特种兵有一手反杀的功夫,持枪的右手在间不容发的时机里避过了那下肘击,同时左手的枪继续掌握着主动权。 “功夫不错,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还是同样冰冷肃杀的声音,对方一点也没有因为刚才的交手而慌乱。 这下林文枫不敢轻举妄动了,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刚才电光火石间的接触,他已经确定对手的水平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专门研究过自己的动作习惯,这是什么道理?被人用枪顶着眉心的滋味可不好受,但也给了林文枫观察对手的机会。 头上的帽子、偏光镜和口罩让人完全无法看清来人的长相,一身极为普通的运动装束也没有任何辨识度,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出头,手臂、腰身和双腿颇为纤细—— 女人? 第178回:追逐 自从退伍以后,林文枫还从来没有感受过今天这样的死亡威胁感,对手持枪的架势根本无懈可击,明显受过极为专业的训练。如果他敢再轻举妄动,脑袋肯定会在瞬间变成碎烂的西瓜……没有人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测试对手的耐心。 让林文枫惊讶除了对手的性别,还有她的武器,此女双手各持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QSW06式微声#手枪,明显是有备而来。这玩意儿击发时的火光一闪即逝,距离稍远就容易错过;而且假如使用的是微声子弹,噪音理论上只有30多分贝,比人正常说话的音量还小。莫说观灵山现在人迹罕至,就算在大白天有人站在二十多米外的盘山公路上,也不可能听见枪声。想要悄无声息地打死一个人,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 可是06式在2011年并没有进入全面列装的阶段,研究针对的也只是侦察兵和特种部队,这个女人怎么会有的,而且一下就是两把?! 这个女人的身形、声音都非常陌生,身手和装备又让她的身份极端神秘。出于职业本能,林文枫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依然冷静地思考观察着,想要找出对方的破绽,利用身形的优势伺机反攻。 然而对手明显经验丰富,一点也不给他机会,冷冷地说:“双手放在脑后,转过身去。” 她不像是要杀我,否则刚才第一下就得手了,难道是汪洋那边派来救凌祈的?汪洋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军队的人才了?沧源的少爷脑袋里冒出千百个问号,但形势所逼,他只能忐忑把身体转过去,正好看到引擎盖上那个少女混杂着情欲和愤恨的眼神,心里微微一颤…… 砰! 一声闷响,高大的特种兵身体一顿,颓然扑倒在地。持着双枪的女子右手仍保持着枪口上扬的动作,原来她趁着林文枫走神的瞬间,用弹匣底部重击了林文枫的后脑。这一下打击的位置非常准确,饶是林文枫身体强壮也经不住,立刻失去了知觉。 上前确认对方已经昏迷后,神秘女子迅速收起武器,把全身瘫软的凌祈一把扛到肩上,顺手从副驾里拿出女孩的挎包,向山路边小跑过去。扛着体重与自己相仿的成年女性依然能健步如飞,显示出神秘女子出色的身体素质。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她已经接近了停放在路边的座驾,竟是刚才超越奥迪Q7的那辆稍显陈旧的桑塔纳2000。 同一时间,一路风驰电掣的凯迪拉克已经不知惹到了多少惊恐的尖叫和愤怒的喇叭声。方惜缘死死地盯着前方,让座驾在高速行驶中不至于发生事故,至于交通规则和罚单,管他的!接通另一台内部号码的蓝牙耳机里,林致恒正紧张地做着实时汇报:凌祈的手机信号依然在观灵山! 祈儿,千万不要有事,等我啊!! 方惜缘看了一眼丢在副驾上始终保持通话的手机,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远方已经显露出一个庞大模糊的黑影,观灵山不远了! 凶猛的变道,并未多做减速的凯迪拉克用一个漂移的姿态滑进了匝道,只要再过一个街区就是观灵山脚了!然而开下匝道以后,恰恰进入了一个游客遍地的小吃街,拥挤的路况把凯迪拉克的速度硬生生降了下来,方惜缘狂躁地猛按着喇叭,激起周围一片怨声载道…… 突然,林致恒的声音急切起来:“惜少,情况有变!凌小姐的手机信号开始往山下迅速移动,估计在下山的车里!” 岂有此理!方惜缘把心一横,刚硬的车身前进得更加粗暴起来,惊得路人纷纷走避,很快引起了附近执勤的民警注意。他瞟了眼后视镜里的亮起的警#灯,立刻通过另一个频道联系上老刀,要求他马上通过公安的关系,把赶路过程中惹上警方的问题解决掉。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挪动,凯迪拉克终于窜出了小吃街的禁锢,林致恒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惜少,那部车马上就要到山脚了,现在观灵山上的车子应该不多,我们的人马上就能赶到!” 方惜缘没有答话,因为他已经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山路上呼啸而下,径直往主干道开去。这个时候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犹豫,既然观灵山此时人迹罕至,先追上这部车再说!凯迪拉克随着油门的鞭策飚了起来,如猛虎般扑向猎物。 神秘女子开着桑塔纳急急走上了主干道,副驾上的靠背已经放平,凌祈躺在上面不省人事,左手腕上粗糙的布条换成了简单包扎的绷带,伤口已经止血。方才被放上车的时候,凌祈的神智再一次被媚药所迷糊,甚至连眼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会本能地做出渴求……为了给她顺利止血,神秘女子毫不犹豫地打了一剂镇静剂,才让女孩安静下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开上主干道没多久,神秘女子便发现后方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辆凯迪拉克紧紧跟随。女子眉头一皱,一面操纵着方向盘一面在凌祈怀里的挎包中摸索着,很快抓出了那个罪魁祸首——通话已经超过半小时的手机。 “不好了惜少,凌小姐的手机信号消失了!”耳机里传来林致恒焦急的声音。 方惜缘把内部手机切换到全频道通话模式,稳稳道:“没关系,我已经锁定了那辆车,黑色桑塔纳2000,车牌号FX?DH762,正往西北方向行驶。你们马上安排人到前面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拦截,注意不要使用太强硬的手段伤了祈儿,另外别惊动警方!” 频道里的老刀和林致恒得令立刻分头行事,方惜缘把自己与桑塔纳的距离稍微拉大了些,借着其他车辆的掩护不紧不慢的跟着。然而他并不知道,车上的专业人士早已发现了凯迪拉克的跟踪。 眼看事先预定的拦截地点就在前方几百米了,桑塔纳突然毫无预兆地拐上了前往高速公路的入口,方惜缘心中一惊,此时已经来不及通知手下,只能急打方向盘先跟上再作打算。 桑塔纳一个漂亮的加速,如泥鳅般滑进一辆大巴车的前方,抢先挤进了不停车的ETC入口,气得大巴司机急刹的同时破口大骂。 果然有鬼,难道跟踪被他发现了?方惜缘心中一沉,落后一步的他只能眼睁睁等在大巴后面爬进高速,这个时候如果换做人工车道只会更慢。还好在通过感应栏杆只被拖延了几秒钟,他看到了桑塔纳从分岔口开往省会方向的尾灯。 猛踩了几脚油门,凯迪拉克疯狂地追了上去,方惜缘这才抽空向手下发出命令:“这家伙跑上高速了,现在正往F市方向开,我先跟上去,你们动作快点!” 桑塔纳的速度提得很快,在路况良好的高速上几下就超过了限速,方惜缘咬咬牙,鞭策着座驾迎头赶上。两辆车以接近200公里的时速狂飙着,以这样的速度如果要前往省会F市,可以把原本3个小时的时间缩短近一半。 这个时候方惜缘早已无暇去顾及手下是否能及时跟上,他心里只有那个心爱女子的安危。照道理说以桑塔纳2000这款老车的性能绝无可能达到现在的加速和时速水平,眼前的对手八成是改装车,而沉重的凯迪拉克在超高速的长途奔袭中,汽油是限制它的最大短板。刚才急着出发没有注意油箱的状态,这样的追逐中也根本不可能有加油的机会,方惜缘瞟了一眼只剩下一半的油量,暗暗祈祷座驾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经过近90分钟令人窒息的飙车,桑塔纳果然在F市的出口开下了高速。此刻时间已是半夜,F市虽然贵为省会,经济发展水平却不如特区X市,在高速出口的郊区已经车辆寥寥,桑塔纳趁机又提高了速度,企图藏进茫茫夜色里。方惜缘已经无暇顾及油量告急的警#灯,猛轰着油门让刚冲出收费站的凯迪拉克死死咬住对手,他绝不能在这时候丢掉凌祈! 前方的对手突然拐进了小城区复杂的路段,方惜缘立刻操纵着座驾跟进去,没想到对方借着对地势的熟悉,三两下距离竟然越拉越远。直到20分钟以后,桑塔纳带着30多米的领先优势消失在小路的转角,而凯迪拉克却经过一阵痉挛般的抽搐后,不争气地熄了火…… 没油了! 方惜缘暴怒的双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痛苦的喇叭声,他红着眼睛猛推开车门,拼了命向桑塔纳消失的地方狂奔而去。然而两条腿怎能跑得过四个轮子,他彻底跟丢了那辆载着心爱女子的汽车。 可恶!可恶啊!!方惜缘捏紧了拳头,不甘心地顺着道路继续飞跑着,突然他的脚步放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竖起耳朵凝神细听。改装桑塔纳奇特的引擎声并没有继续减小,而是稳定在一个音量,随即消失了。 车停了!方惜缘眼前一亮,立刻顺着大概判断的方位跑去。 第179回:特事机构 能在强烈的愤怒急躁中锁定微小的引擎声,证明方惜缘的脑袋还算清醒。他的脚步迅速但轻快,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有意识地减轻了脚步声,避免被车上的人发现。很快方惜缘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逐渐变强的难闻味道,酸中带臭,诡异的变化让他皱起了眉头,步伐的频率更快了。 穿过汽车不能通过的小巷,几棵行道树被昏暗的路灯映出斑驳阴森的影子,隐约能看出一条不过两车道宽的水泥路。方惜缘迅速把身体隐进黑影中,猫着腰向路尽头的铁门靠近,他在越来越浓的酸臭味中分辨出了一丝汽车尾气的味道,这里就是刚才桑塔纳经过的地方。 看起来铁门内似乎是一个垃圾处理厂,难怪会有这种特有的恶心气味,但是那辆车把凌祈带到这里来为什么?方惜缘暂时藏起心里的疑惑,绕过了厂门口亮着灯的保安亭,溜到旁边无人看管的围墙边。两米多高的墙对他来不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障碍,麻烦的是翻到里面依然瞧不见桑塔纳的影子,那么大辆轿车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蒸发了? 垃圾处理厂里唯一的一栋办公楼似乎已经人去楼空,四层少说数十个房间没有一个窗口亮着灯光。方惜缘不甘心地绕着整栋楼连带垃圾车停靠站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哪里可以藏匿轿车,要是桑塔纳真在这里,难不成还能躲到前面处理区域的大堆垃圾里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牵挂凌祈安危的他已经不能拖下去了!方惜缘把心一横,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很快便在垃圾车停靠站与办公楼相连的地方发现了异样—— 在看起来并无异样的墙角有些新鲜但模糊的土渣痕迹,明显是有人经过前方泥土地面时鞋底把一些残余土渣带到了水泥地上来。他顺着痕迹往来的方向找去,几个小巧却异常深的脚印在泥土地上显露出来。 脚印的大小可以推断其主人的体型并不高大,能留下这么深脚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负重所致,一定是因为这人抱着凌祈!方惜缘眼前一亮,立刻跑回痕迹消失的地方,在覆盖着金属外包的墙面上摸索起来。 然而聚精会神寻找入口的方惜缘却没有发现,背后的办公楼里闪出一个模糊的黑影,无声地向他走来。 —————————————————————————————————— “主任,观察对象似乎中了冲击中枢神经的药物,我给她注射了镇静剂才暂时稳住的。长时间受这种药物影响,有可能造成短暂的记忆缺失情况,建议立刻对其进行抽血化验,展开相应的治疗,才能保证之后的调查质量。”掳走凌祈的神秘女子站得笔挺,正向领导汇报着。 在她面前的办公桌后面,莫天河若有所思地看着身边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平静地说:“干得不错,我已经通知医疗部去处理了,辛苦你了027,行动有没有其他问题?” 027犹豫了一下说:“出于保护观察对象的目的,我击倒了试图侵犯她的沧源集团少东家林文枫,但没有泄露自己的任何身份线索。另外在回来的过程中我有被跟踪,根据汽车型号推断很有可能是汪洋集团的方惜缘。” “这有点不像你的行动风格。”莫天河的目光始终盯着屏幕上的一个角落,镜头里方惜缘已经失去了知觉,被几个工作人员用担架抬进了走廊,“就是他吗?012已经处理好了,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从观察对象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她不能失踪太久。” “明白了,我立刻去准备。”027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迅速离开莫天河的办公室。 走廊边休息用的长椅上,简羽捷双手半握放在腿上,027经过时看了他两眼,踟蹰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动作很麻利嘛,方惜缘那么大的个头一下就放倒了?”027轻抚了一下简羽捷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 简羽捷并没有转头,只是自言自语说:“他再怎么强壮也是个普通人,对人类有效的手段对他自然没问题。” 027皱了皱眉,有些关心地问:“终于有机会询问灵魂能量和平行世界的可能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兴奋呢?” “兴奋还是有的,就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罢了。”简羽捷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次观察对象是不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根据刚才仪器的简易测试,她的魂能激荡得很厉害,连最普通的医疗设备都能看出来。” “放心,我记得你从上青回来时跟我说的话,观察对象没有碰到那种事,我救了她。你要知道平时我从来不会这么干的,为此还差点被主任批评了。”027撇撇嘴,言语中好像拯救凌祈的行动与她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有出入。 简羽捷这才转过头来,歉意地看着027说:“实在很抱歉,我的过分要求连累了你,看来主任不再派我执行这次任务是有原因的。” 027扑哧一笑,竟有些明媚流转:“什么原因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知道你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控制情绪就能压制的,毕竟你在她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羽捷不自然地躲过了027的目光,把头偏向一边,“我非常清楚组织的纪律和我的身份,这种事情不用多说的。” “别那么紧张,我什么都还没说呢。”027脸上挂着恶作剧般的笑容,拍了拍简羽捷的肩膀,“虽然你年龄还小,但是在我们几个中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了,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好,主任也一定是相信你的。” “那就好,我们去看看观察对象的治疗情况吧。”简羽捷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只有那带着激动颜色的眼神,证明他心里对再见凌祈的期待。 治疗室里,经过抽血化验,凌祈被林文枫所下的媚药成分经过比对已经基本确认。特事机构丰富的资源和情报让他们迅速调配好了解药,化去了女孩体内那些危害颇深的龌龊东西。病床边一台魂能测试器的显示屏上,几条不停波动的横线表明,凌祈的意识里正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第180回:灵魂的本质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快让我醒来吧! 凌祈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害怕、如此的无助,她像坠入了一片漆黑虚无的空间里,可自己方才的可怕遭遇偏偏又无比清晰地在重放着,让她的神经不停地被折磨。 她记得,那个人粗暴地撕开那条脆弱的长裙,对她上下其手。哪怕她拼死咬开自己的脉门,通过放血稀释药效来争取一滴滴渺茫的反抗机会,也毫无作用。可是,那个人最后到底有没有得逞呢?凌祈不敢去回想最后一段模糊的记忆,生怕触碰到那个她无法接受的可能,林文枫邪气潇洒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像一个能把她彻底嚼碎吃尽的恶魔。 除了对失身的恐惧,记忆里另一面不愿被正视的部分,是女儿身带来的生理冲击。对还残存着些许男性思想的凌祈来说,那根本就是一种打击,一种耻辱,一种粉碎她男性自尊的诚实……在药力的催动下,林文枫的吻让她的生理本能狂妄地占据了上风,曾经二十多年的男儿生活彻底被抛到了脑后。 难道,女人在这个时候真的无法反抗吗?在身体自然的空虚和渴求下,自己挣扎多年的思想也会沦陷掉吗?凌祈在虚空中摸索着,渐渐想起她在失去理智时的感受,眼前的林文枫恍惚中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与她命运纠缠多年的他。 一种因为下意识的逃避而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仿佛被狂暴地释放出来了,在那一瞬间无法压制、无法抵挡,逼着女孩去正视……如果换做别人,得到的一定是同样的反抗情绪,可如果是他,竟有本质的不同。凌祈竟然会朦胧地感觉到,他是特别的、可以托付的…… 就像空灵的呓语,也似天使的指引,凌祈在迷惘中又听见了那个声音,那个与自己形同姐妹、这个身体原本灵魂的声音。 “既然不能挽回,那你就安心地遗忘你的过去,适应我的身份,接受我的生活,去追寻属于你也属于我的幸福……” 属于我的幸福?会是那个人吗?我真的能接受他吗?我只是个借尸还魂的异类,对他公平吗? 凌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因为重生变身而自惭形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始为那个他着想。女孩不能否认的是,在内心深处,她好想在这个无助的时候有那个青年在身边,也许就是这种潜意识里的依赖,才让她在被媚药摧毁理智时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吧! —————————————————————————————————— 醒来以后,一个四壁和天花板都是洁白的房间逐渐清晰,凌祈感到体内那些龌龊的药效已经退去,只隐隐有些头痛,不禁松了口气。她坐起身来,发现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头顶上亮着灯,却无法判断此刻的时间。女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发现随身的物品全部丢失,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这到底是哪里?谁把我送过来的? 病床边的一台古怪仪器显示着几条正在波动的线,造型却与自己印象中的医疗仪器完全不同。被林文枫侵犯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凌祈如惊弓之鸟般弹下床,四下环顾想要找一些能够自卫的武器。 就在她情绪不稳地东张西望时,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却是凌祈十分熟悉的人物。她迷茫地看了一会,确认对方的身份后才开口问道:“琳萱?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谁把我送来的?” 凌祈连珠炮般丢出一堆问题,陆琳萱只是淡淡一笑,把手里装着饮水食物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平静地说:“没事的阿祈,这里是医院,你很安全。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不必了,我还不饿。这里是哪家医院?是你送我来的吗?我睡了多久?”让凌祈着了道的媚药就是来自于饮食,虽然见到了熟悉的人,凌祈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里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陆琳萱轻轻牵起凌祈的手,拉着她一同在床边坐下,微笑着说:“你相信我吗?” “……相信。”凌祈皱了皱眉,回答得很犹豫。 “相信就好,是我送你来的,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你应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一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会解答你心里所有的疑惑。”陆琳萱似乎知道凌祈会有犹豫,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 凌祈瞟了一眼床头柜上托盘里的食物,回过头紧盯着陆琳萱的双眼说:“你现在直接带我去吧,我很好奇你想带我见什么人。”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等你不那么紧张再吃饭吧!跟我来。”陆琳萱对女孩的固执有些无奈,耸耸肩站了起来往房间外走去,凌祈立刻麻利地跳下床跟了上去。 穿过有些压抑的走廊,陆琳萱领着凌祈在尽头的房门前停下脚步。刚才一路走来,路上碰到的人并不多,但每个都穿着整齐的正装,让气氛变得非常严肃,反常的情况让凌祈在沉默中暗自提高了警惕。一路走来,她已经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医院,看起来倒更像是部队的某个机构,前面领路的陆琳萱变得神秘莫测,不得不防。 敲门后,陆琳萱打开了房门,向凌祈示意跟上。这时间非常朴素的办公室,简单的办公桌上堆着不少文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正在批阅。 “主任,凌祈带到。”陆琳萱向中年人敬了个礼,字正腔圆地说道,哪里还有曾经在市公安局里那种呆萌样? “很好,027你先在旁边待命吧,给小姑娘一张椅子。”中年人手里的笔并没有停下,头也不抬地给了属下指示。 陆琳萱很快搬了一张不锈钢折叠椅放在凌祈身后,但女孩压根没有坐下的意思。诡异的反差让她心里越来越紧张,赶紧把身体调整到一个随时可以冲出去的状态。如果有任何异动,凌祈有信心在一秒内翻过那张办公桌,勒住后面中年人的脖子。 中年人在文件的批示单上写上了意见,这才抬起头望着凌祈说:“你就是X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凌祈吧?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天河,解放军特事机构F省分部主任,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地点,你非常安全。” 特事机构?那是什么鬼?凌祈眉间微蹙,在大脑里迅速搜索了一下,好像在以前看的什么幻想小说里看过类似的机构描述,这未免太假了,骗谁呢! 莫天河看出女孩并不相信这个无中生有的部门,继续说:“特事机构是我军在中央领导下,专门负责处理国内超自然事务的部门,在明面上我们并不存在,所以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知道就好!可是陆琳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除了当警察还有别的身份?凌祈依然保持着沉默,却不自觉偷眼向身边的女子看去。 “今天好不容易把你请到这里来,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莫天河把文件叠好放到一边,面色严肃地说,“经过调查,我们知道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凌祈触电般回过头,死死盯着这个外表平淡无奇的中年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 女孩的反应在莫天河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点头说:“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应该是2007年的8月12日,关于你现在家庭的详细情况我们都很清楚。那么,现在你是否相信,我们就是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特事机构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科幻小说看多了吧?”就算对方一下说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凌祈稳定的心理素质告诉她绝对不能不打自招,先绕几个弯再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来这个世界前是做什么的,但我很佩服你的冷静,这里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能知道你的秘密。” 莫天河饶有兴趣地看着凌祈狡辩的样子,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经过我国科研技术人员多年的研究基本确定,‘灵魂’是一种能够携带一定记忆数据的能量。在2007年那天,我们发现在Z市千盛小区附近发生了一次短暂的空间裂隙现象,并侦测到有一个不明能量体穿过裂隙来到这个世界,想必那就是你的灵魂……” 凌祈面无表情地听着,尽量隐藏着自己翻江倒海的内心。 经验丰富的莫天河一边细细观察着女孩的反应,一边如数家珍地说:“外来的灵魂最有可能会侵占与其能量频率接近的身体,产生‘夺舍’现象,也就是俗称的借尸还魂。但是与天生的人想比在灵魂能量和身体能量的频率同步上会有问题,这也是我们锁定你的主要追踪指标。” 所以这就是我成功夺取这个身体的原因吗?因为我和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体,能量频率比较接近吧!凌祈迅速自我脑补着,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从你上大学开始,这个长期的观察任务就已经开始了。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是值得你信赖的国家机构,希望今天能和你有一次愉快的交流。”莫天河向旁边的陆琳萱使了个颜色,然后对凌祈说,“也许027的身份让你暂时无法接受,这里还有一个老熟人,你可以和他好好说说看。” 老熟人?凌祈满腹狐疑地转过身,脸上第一次变了颜色。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第181回:坦白 所谓部队的涉密机构,就是指这个什么“特事机构”? 在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上,走的较近的几个同学一一说明了自己可能的前途,简羽捷标新立异的去向让凌祈印象深刻。然而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一向当做兄弟挚友的人,这个一直成熟稳重的旁观者,竟然是个监视自己的特工?! 凌祈诧异地看着简羽捷,心里有种被欺骗、被出卖的感觉,简羽捷则十分淡然地与她擦肩而过,向莫天河敬礼报到。 “012,小凌同志对我们组织的真实性还有些怀疑,我觉得你的话她应该比较容易接受。”莫天河向简羽捷笑了笑,恰逢其时地用上了“小凌同志”这个套近乎的叫法。 简羽捷微微点头,转向凌祈说:“对不起阿祈,我瞒了你这么久。其实在你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我们就已经跟踪锁定了你的身份。和你一起读大学是我执行的一个长期观察任务,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希望你能理解。” 凌祈深深地看着简羽捷,现在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个被自己看作兄弟的人会有同龄人不具备的成熟冷静,还有那深邃的眼神。这毕竟是个和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眼前的人早已不是曾经与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而是奉命行事的012号特工……自始至终,自己还是个孤独的异客罢了,现在竟然还要被当做观察对象来问话?问你个鬼! “既然这位可以去演无间道的先生是你的手下,那我姑且也称你一声莫主任。我不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我也没兴趣了解这个所谓‘特事机构’的细节,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我最近很忙,没空在这里做客。” 凌祈冰冷的声音响起,让莫天河和简羽捷眉间微蹙,曾经受过特警训练的她清楚,在这种不亚于被绑架的情况下,如果对方没有伤害自己性命的意向,就要保持较为强硬的态度,才能争取平等谈话的机会。 女孩的怒气已经溢于言表,莫天河叹了口气,一向行事强硬的特事机构因为凌祈的军队背景已经对她做出了极大的优待,但这个领导的耐心并不是无限的。他思考了片刻,缓缓说道:“很遗憾小凌同志对我们工作有些抵触。放心,我不会留你太长的时间,如果你对我心存不满没关系,我建议你先和这两位熟人单独聊聊,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听到莫天河的要求,陆琳萱很醒目地打开房门,向凌祈比了个“请”的手势。凌祈的目光在两位特工之间打了个来回,与这两人那种曾经的“友谊”被强烈的“陌生”所取代。陆琳萱交情尚浅就罢了,简羽捷的真面目让她心里感到十分失落,女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一路不停地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这两人可能的盘问…… 回到凌祈方才休息的病房,陆琳萱迅速关起房门,与简羽捷成掎角之势坐在凌祈两侧。她恢复了在公安局里跳脱活泼的样子,用凌祈比较容易接受的称呼方式说:“阿祈,我和羽捷都没有恶意,只是应上级要求对你进行暗中观察和保护而已……” 凌祈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反问道:“在观灵山是你救了我吧?当时……林文枫对我还有做什么吗?” 陆琳萱很自然地抬手轻抚了一下凌祈的刘海,那样子就像是个正和闺蜜谈心的小女人:“阿祈你放心,我阻止了他,那畜生什么都没得逞!” “那他的身手如此厉害,你是怎么救了我的?”凌祈对陆琳萱亲密的动作并没有反感表现,继续平静地问道。 “这个好说,他再能打也躲不过枪吧!”陆琳萱嫣然一笑,变戏法一样从后腰上摸出一支06式,只不过个头不小的消音#器已经卸掉了。 同为玩枪老手的凌祈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手上的稀有货色,她微一皱眉,似笑非笑地说:“拔枪动作很熟练,看来你的演技的确一流,连我也被骗过了,估计简羽捷也不逞多让呢!” 陆琳萱笑容一窒,意识到自己刚才套近乎的行动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凌祈一点也不好骗。在“特警红颜”的写真照拍摄中,她曾经装出对枪械完全无感的样子,把凌祈也蒙了一次,这回全部露馅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观灵山遇险的?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凌祈见陆琳萱有点吃瘪,乘胜追击地问。 女特工眼珠一转,迅速评价了一下信息是否可透露,才笑着说:“我也没那么闲,每天都跟着你后头转悠。不过要锁定你的位置并不难,记得我送你的钥匙串吗?里头藏着专门的信号发射器!” 原来如此,只有钥匙串我会随身携带,难怪她执意送我这小东西!那天去吃韩国料理她拿着手机和我的钥匙串在装模作样,八成是在检查信号发射接收是否正常!凌祈迅速回忆起这些细节,条件反射地扭头寻找自己的挎包,结果发现早就被收走了。 看到女孩急切的反应,陆琳萱赶紧按住她的肩膀软言说:“阿祈你可别误会,我不是为了窥探你的隐私,而是为了暗中保护你!观灵山看起来不是好地方,你之前已经出过一次问题了呀!” 凌祈脸色微变:“那天是你报的警?!” “对啊,只要林文枫和你单独相处时我就会关注你的去向,因为这个人是个危险分子,我怕你被伤害。”陆琳萱与简羽捷对视了一眼,继续解释着,“那天当我发现山下有围堵的苗头时已经迟了,群殴人数太多又没办法露面,只能让警察来解决,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情。现在相信我们是在保护你了吗?” 如果不在场的人,肯定不会知道这些细节……可是如果这个什么特事机构真的存在,她身为特工为什么要把这些机密都透露出来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到这里,凌祈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漠,她转向简羽捷说:“你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两个女子对话的时候,简羽捷一直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曾经的朋友,或者说“观察对象”,现在她主动问上门来,简羽捷在陆琳萱那得到允许的眼神答复后,打开了话匣子:“我的任务虽然时间跨度长,但难度并不大。只是在你碰到一些心理和生理巨大冲击的时候进行近距离的数据观测收集而已,没有太多的保护任务,毕竟学校里比较安全……” 学校里比较安全?凌祈眉毛一挑,拿着弹簧#刀要来拼命的阿德、余晓欢叫来的混混群、无耻下流的三哥、大打出手的蓝调……一幕幕“惊险刺激”的校园生活向电影胶片般在她的脑海里重放着,在女孩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不过,根据长时间的数据记录,你的灵魂能量波动最大的时候并不是那几次心灵震荡,而是那次篮球赛中头部受到撞击的时候。在那以后,你的魂体同步率大幅上升,我想那次一定发生了什么,可一直没找到答案。”简羽捷平静地把长达四年的观测任务和盘托出,包括一个压抑许久的疑问。 他是说……那次双魂幻境里和原本灵魂的对话吗?!凌祈心跳骤然加速,这个秘密除了她再无第二个人知晓,简羽捷竟能准确地说出发生的时间,看来他确实有观测灵魂能量变动的仪器,这个特事机构并不虚假! “还有一件事我要先向你道歉。”简羽捷把头微微一点表示歉意,看着女孩那双因为心理变动而波光流转的双眸说,“我有一项催眠普通人的特技,但在你身上用了几次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证明你的魂能,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力或意志比普通人要强很多,这是你得天独厚的优势,要好好利用。” 催眠?这货当自己是什么啊?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记忆力不错的凌祈迅速回想起几次和简羽捷长时间对视后产生的恍惚感,断定这个近乎“超能力”的特技真有其事。 凌祈的表情忽明忽暗,证明她的内心因为一个又一个超出认知范围的消息而有些迷茫,而这种“常人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被两个特工竹筒倒豆子一样交待出来,又让她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他们目的何在? 陆琳萱看到凌祈纠结不安的样子,有些心疼地与凌祈并排而做,搂着她的肩膀说:“阿祈,你别害怕,我们和莫主任都没有恶意。身为国家、部队的特事机构,我们有责任对发生在辖区里的所有超自然现象做出观察和研究,但不意味着我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地从你身上榨取消息。特别像你这种老首长的后代,更不允许我们乱来。只要你配合我们的问话,让我们记录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你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相关信息我们绝对会严格保密,也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凌祈心里接受了特事机构的存在,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地与之合作,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简单的回应。陆琳萱大概猜得出女孩的心理活动,她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慌不忙地说:“你先别急着表态,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说实话他昨天的表现很勇敢,就是太鲁莽了些。” 还有人要见?今天是同学会么?凌祈满腹狐疑地站起来,好奇心驱使她紧紧跟了上去。 第182回:“审讯” 穿过压抑的走廊来到另一个类似“病房”的地方,凌祈疑惑地扫了眼门口的守卫,心中泛起嘀咕:这个所谓“表现勇敢”的人到底是谁啊,竟然也会来到这个鬼地方,难道是因为跟着我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名字,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待到陆琳萱打开房门,凌祈立刻快步冲了进去,果然床上躺的是不省人事的方惜缘。 女孩心里一惊,第一时间抬手按上惜少的脖子侧面,隐隐的脉动让她送了口气,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摇动,对方愣是毫无反应。凌祈心中有些紧张,转过头对进来的两名特工怒目而视:“他怎么会在这?!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我们也很诧异他居然会找到这里来,但是特事机构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所以只好对他采取一些限制行动的手段。”陆琳萱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青年,淡然答道。 凌祈闻言捏紧了拳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汪洋的少爷会在这,自然是因为收到自己的求救信号一路跟踪过来的,现在由于自己的原因害他被扣,身体状况又成迷,女孩觉得好生歉疚。 现在两人一齐被这个不讲道理的部队秘密机构扣押,凌祈咬咬牙,打算狐假虎威先探探他们的水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他是谁吧?他如果失踪几个小时,人家背后的势力就能把这个城市翻过来找他!” 陆琳萱刚要开口,简羽捷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还是让我来说吧。阿祈,方惜缘的家底我在俞南时就已经打探清楚了,汪洋的确有这个翻天覆地的能力,但是这个地方他们是找不到的。如果你们想要尽快离开这里,最好配合我们,这对双方都有好处,否则时间拖久了,我也没法推测主任的耐性。” 凌祈的表情蒙上了一层寒霜,她走上前揪住简羽捷的领子说:“小子,我以前当你是兄弟,可现在你不但骗了我还敢威胁我?为什么方惜缘一直叫不醒,你们是不是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告诉你,如果今天他不能安全离开,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简羽捷叹了口气,把双手举到凌祈看得见的地方,平静地说:“阿祈,我并不是在威胁你,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虽然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根据你以往的表现,八成也是当过军警的人吧,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如果你能解答我们的问题,对国家在这方面的研究将是巨大的帮助!”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祈犹豫了,这本来是她自己的事情,何苦把无辜的方惜缘也拖下水呢?可是要把自己的最大秘密和盘推出,是需要极大勇气和决心的,她不甘心地问:“如果我不合作呢?” 简羽捷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焦急和不安,他突然激动按住女孩的肩膀说:“阿祈,别逼我们,我不想看你被组织当做对立的人!” 肩上传来的疼痛让凌祈眉头一皱,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按住简羽捷的手腕,同时深深地望向他的眼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平时向来沉稳平静的他,为何会突然如此激动呢?难道这个特事机构真有让他也惧怕的东西吗? “我们有让你合作的方法,生理和心理的手段都有,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老同志的孙女遭罪。”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三人齐齐循声望去,莫天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简羽捷触电般收回双手,忐忑不安地站成标准的立正姿态。同样站得笔挺的陆琳萱担忧地在两个年轻人间来回扫视,欲言又止。 比简羽捷更不客气的言论让凌祈心中无名火起,她强自压下怒气,冷冷道:“莫主任认识我爷爷?听你这么说我是非合作不可了?” “不,我和凌政委不认识,但是我的父亲同样曾隶属第三野战军,对你爷爷的事迹有所耳闻。”莫天河信步走到女孩面前,并不高大的他却让凌祈有种莫名的压力,“也许你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你的身体、你的身份就是凌政委的孙女,我们会考虑这一层的关系。所以请你放心,你所说的一切都会作为组织的绝密记录,仅供国家研究使用,不会被任何外人知道,也不会影响你现在的生活。希望你配合我们,这是最后一次建议。” 经过多方面的盘算,凌祈无助地发现,眼前的局势除了妥协没有选择,单枪匹马又是女儿身的她根本不可能对抗这个实力成迷的神秘部队组织。于是她无奈地说:“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我两个条件:第一,你们要把我和方惜缘安全地送出去;第二,以后禁止再跟踪观察我!” “没问题,我以我的军衔向你保证。”莫天河丝爽快地答应了,毫不在意陆琳萱投来的诧异目光,“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012、027,你们去通知技术部做好准备,小凌同志就跟我来吧。” 跟在莫天河的身后,凌祈的心里砰砰跳个不停,终于到了直面她过去的时候了吗?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她回过头望向躺在床上的青年,眼中突然有些担忧和不舍…… 随着关门声响起,“病房”重新安静下来,方惜缘突然睁开了眼睛。 进到这个房间,凌祈的第一反应是:这莫非是个审讯室? 空无一物的小房间,中间只有一套简易的桌椅,上面放着一些类似医疗检测仪器贴在病人身上使用的部分。所有的设备都通过线路集束消失在椅子正对着的墙壁边,墙上一面镜子把这套复杂又渗人的东西照得异常清楚。 测谎仪?单向玻璃?好个唬人的架势!在特警和刑警队都呆过的凌祈一眼看出了个中乾坤,她冷笑一声,坐到了椅子上,任由陆琳萱为自己穿戴好相关的测谎设备,为“审讯”做好最后的准备。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凌祈一个人,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或捆或贴的玩意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同时莫天河的声音从天花板角落的音响飘了出来,因为电子化失真而有些阴冷: “小凌同志,请注意,我接下来问的所有问题都是有关于你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之前的内容,请谨慎、真实地回答。” “你问吧,请记住你的承诺。”凌祈闭上了眼睛,不想让对方从自己的眼神窥探到她的心理活动。 “姓名?” “凌麒。” “性别?” 这个极为敏感的问题刺激到了凌祈的神经,她的心里骤然紧张起来,竟不知要如何回答。观察室里的测谎显示器立刻侦测到女孩心跳和血压的变化,莫天河有些疑惑,本应该脱口而出的程序化问题她为何会犹豫呢? “请回答,你的性别?” “……男。”凌祈把心一横,事已至此,再挣扎也是无意义,说出来反而让她全身一轻,卸下了巨大的心理负担。 这个令人震惊的回答让观察室里的简羽捷和陆琳萱面面相觑,因为无论是长久以来的观察,还是凌祈治疗媚药症状时的体检,都证明她在生理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莫天河心中也是剧震,但经验老道的他在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继续问道:“年龄和职业?” “27岁,X市公安局特警队突击手。” 原来如此!一男一女两位特工恍然大悟,这个女孩超强的格斗能力、优秀的用枪技术和战斗经验,在这一刻都有了解答。 “……你还记得自己离开原本世界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显示器里的数据再一次波动起来,却不是因为谎言,而是凌祈本能地不想面对那已经深藏多年的噩梦……这是和性别一样足以引起她激烈心理斗争的问题,如果是死过一次的人,任谁也不想再去回忆自己丢掉性命的瞬间吧? 经过数分钟的心态平复,凌祈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淡地说:“在执行任务中由于叛徒出卖殉职。” 莫天河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表面上娇滴滴的女孩竟然经历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他不禁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在这个“死因”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迟疑片刻,他换了个话题问:“穿越前你原本世界的时间是?” “2015年10月16日。” 四年后的未来?!莫天河眼前一亮,这比凌祈的什么性别职业都更吸引人,来自未来的她不亚于一个先知,这绝对是个巨大的宝藏!这位中年男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接下来的问题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原本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有何不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有些地方基本一样,但不少细节已经改变。简单的说,现在的一切和我曾经历的历史完全不同。”凌祈敏锐地发现莫天河一直稳如泰山的声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禁警觉起来。然而还未等她推理出对方情绪波动的原因,审讯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不和谐的杂乱响声,夹杂着某个人的大吼: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把祈儿怎么了?!快放了她!” 第183回:为现在而活 作为专门用于问话的房间,“审讯室”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但如果是又近又大的声音就不一定了,比如某人在门外的打斗和吼叫声。 熟悉的称呼和腔调让凌祈心中大跳,她迅速站起身撕掉粘贴捆绑在身上的测谎设备,冲向出口。刚拉开房门,一个人影就头朝下冲着她飞过来,凌祈的身体本能比反应更快,间不容发地闪到一边,待那人砸到地上才看清是个特事机构的士兵。 前方不过三米宽的走廊里,方惜缘高大的身影和几个守卫纠缠在一起,一套大开大合的搏击使得虎虎生风。刚才那个倒霉的家伙估计就是从背后想制住惜少,反而被他用蛮力使了个背摔。方惜缘的力量和身手早在大一时凌祈就见识过,要不是他当时留手,估计那个混混头子早已蹬腿。这里的士兵当然没有余晓欢叫来的混混那么菜,但身形彪悍的方惜缘由于担心凌祈安危而存心拼命,让众人一时间对他也没什么办法。 在美国从小接受训练的惜少无论身体素质和格斗本领都远胜常人,但不代表他也有足够的潜伏水平。通过偷袭放倒了病房门口的守卫,一路偷溜到审讯室门口已经是方惜缘能做到的极限,被其他士兵发现包围是迟早的事情。 劲爆的混战场面让凌祈愣了片刻,知道这个组织本质的她生怕方惜缘吃亏,立刻大声呼喝道:“别打了!都住手!” “祈儿?你没事!”方惜缘骤见心上人安然无恙,心中大石落地,警惕性也随之降低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电射而出,趁方惜缘还没反应过来就欺近他背后,一套熟练的擒拿把身强力壮的汪洋少爷按倒在地,竟是大学时一直憨厚温和的简羽捷!迅速回过神的凌祈刚想上前发难,突然眼前一花,竟被后发先至的陆琳萱拦住了去路。 两名特工出乎意料的敏捷让凌祈心中一紧,单凭刚才的表现,他们的水平绝对不在林文枫之下,单对单的话或许还能一搏,一对二则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可担心方惜缘受到无谓的伤害,女孩不但不退让半步,反而逼近陆琳萱冰冷地说:“让开!不许伤害他!” “都住手!012,把方先生扶起来,误会而已。”随着一阵苍老但洪亮的声音响起,莫天河沉稳地走到事发地点,接到命令的简羽捷立刻松开了对方惜缘的钳制,闪到领导身边客串起保镖。方惜缘咬着牙站起来,强忍着怒火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疼的关节,一把推开陆琳萱,迅速把凌祈拉到自己的身后保护起来。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凌祈觉得陌生又安稳,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想检查一下方惜缘刚被扭过的肩关节,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又生生缩了回去。在女孩眼里,这个青年平时断不会如此鲁莽,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吗?好像错觉般,他的背影在这一瞬间变得宽广高大起来,让人心里有种莫名的……温暖。 方惜缘随身带的东西早被收了去,周围又都是对方的人,情况恶劣得紧,但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他眼中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激荡着强烈的战意。见那个头领模样的中年人发话,惜少也不客气地甩出一堆问题:“是你们把祈儿掳走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里是哪儿?” 莫天河仔细打量了方惜缘一会才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看方先生高大强壮又有一身好功夫,颇有方司令的影子,不愧是将门虎子!” “你到底是谁?”对方竟一下说出自己在汪洋少东家之外的关系,方惜缘眉间紧蹙,十分警惕。 “放心,我们不是敌人,小凌同志可以证明。”莫天河抬手屏退了几个守卫,只留下简羽捷和陆琳萱两人,“跟我到办公室来聊吧,在走廊里不适合说话。” 方惜缘闻言皱着眉转过头看向凌祈,女孩犹豫着点点头,他才拉着心上人跟上莫天河的脚步。经过两名特工时,方惜缘恶狠狠地瞪了简羽捷一眼,明显他没想到这个曾经在大学就看不大顺眼的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惜少有些孩子气的行为换来的是简羽捷标志性的温暖笑容,让他有些气结。 接下来的情况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莫天河并没有透露特事机构的本质,只推说这是个部队的情报部门,一切行动由于保密需要不能透露过多。凌祈则因为掌握他们所需的信息才被“请”到这里来的,从头到尾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整个谈话过程中方惜缘一言不发、异常冷静,凌祈忐忑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可是每当她看到惜少的眼睛,总有种错觉——这个男人一定知道了什么,只是在故意装傻而已。 很快谈话接近尾声,莫天河表示方凌二人的所有物品都被妥善保管着,包括那辆凯迪拉克。只要凌祈再配合进行一些问话就会把他们安全送出去,当然这些问话必须单独进行,方惜缘需要耐心等待。不知在想什么的方家少爷答应了莫天河的要求,独自前往休息室,为此莫天河也专门派了两名战士陪同,名为接待实为监视。因为扣留二人的时间有限,必须尽快从凌祈那里挖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被方惜缘这么一搅和,凌祈的心态产生了些许变化,她知道特事机构对方惜缘的背景多少有些忌惮,特别是那个莫天河提到的“方司令”,八成就是他从未提过的父亲。少了以方惜缘安危为威胁的筹码,凌祈的配合度大幅降低,一些敏感的问题甚至直接拒绝了回答,让莫天河大为头痛。眼看时间不停地流逝,为了避免外头引起过大的反应不好收场,他只能见好就收,让医疗部对凌祈进行了细致体检收集数据后,结束了这次“绑架”。 送别时陆琳萱被安排去接引惜少,凌祈这边只有简羽捷陪同。他不停地向凌祈强调,对特事机构的保密也是对女孩自身秘密的保护,直到凌祈不耐烦地答应后才停止了叮嘱。 “阿祈,按你的要求,我们会慢慢停止对你的观察和保护,接下来的一切恐怕都要靠你自己了。”简羽捷领着女孩走到离开的电梯前,试探地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莫主任的建议吗?” 凌祈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同学”,平静地说:“说实话,我从没想过竟然真有机构能查出所谓‘灵魂穿越’的秘密。虽然我对你们的研究也很好奇,但不代表我对这个机构感兴趣,更不代表我想当什么特工。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所以希望你们遵守诺言,不要干扰我的生活。” “阿祈,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的负担了,无论如何生活都要继续下去,不管前世经历了什么,你要为现在而活。”说到这里简羽捷的眼神突然泛起怜惜、疼爱的颜色,他抬起手想要拍拍女孩的肩膀,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庭而活着。”凌祈对简羽捷突然的关心有些疑惑,只简单地挑明了立场。 简羽捷踟蹰片刻,接下来的话他纯粹是站在个人的角度阐述:“其实无论以前是什么情况,你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就要过女孩的人生。虽然我不是你曾经认识的简羽捷,但我还是很高兴能有你这个……朋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大意让那种畜生钻了空子!” 凌祈当然知道简羽捷说的是什么,那个可怕的噩梦又重新浮上心头,让她面色不自觉变得煞白。但现在不是她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简羽捷的表现其实更让她奇怪:他……好像对我前世是男子的事情特别看得开?可能他怪事见得多早就见怪不怪了吧! 当然,凌祈不知道简羽捷对这方面的担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去上青市执行任务时的见闻。现在已经证实,凌祈的灵魂也曾经历过二十多年男性的生活,假如那天林文枫真的得手,恐怕会对她造成无法想象的伤害…… 想到这里,简羽捷把心一横,看着女孩的眼睛说:“还有,如果你以后碰到真的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吗?” 凌祈皱了皱眉,简羽捷的话好像藏着什么奇怪的味道,她反问道:“你们主任不是说,特事机构只负责管理超自然事件吗?我自己遇到的问题应该不在这个范畴吧,你就不怕越权?” “这是我个人名义的承诺,你不用想太多……”简羽捷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往走廊方向看去,方惜缘在陆琳萱的带领下正往这走来。 四人一同进入电梯,气氛变得尴尬诡异起来,原来出口就是垃圾场办公楼一楼大厅的暗门。方惜缘的凯迪拉克早已在门口等候,把方凌二人送上车后,陆琳萱不忘交代道:“方先生,你和阿祈的手机会在离开这里两公里后解除信号屏蔽,请遵守部队的保密纪律,恕不远送了。” 方惜缘冷哼一声,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第184回:炽热的爱情 在特事机构的时间可谓度日如年,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告诉方凌二人在里头只呆了不到十个小时而已。 林文枫这一次铤而走险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凌家和沧源的关系会走向一个非常微妙的方向。在没有知道对方处理事情的情况前,凌祈决定暂时不与母亲联系以免打草惊蛇,取而代之的是让方惜缘尽快把她送回家去。 方惜缘则暂时没有这样的顾忌,相反为了避免汪洋寻找他们搞出太大的阵仗,他还必须在手机恢复通话能力后第一时间与汪凝通报平安。之后惜少便一路闷头开车,让凌祈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安静得让人窒息,一向出手阔绰的方惜缘反常地让女孩跟着自己在高速的休息站里解决了午饭便继续赶路。下午两点左右两人终于回到了X市,惜少顺从地把车开进了凌祈母女所住的小区,却没有打开车门锁的意思,挂上空挡的凯迪拉克就这么吹着强劲的空调,营造出一个相对隐私的小空间。 凌祈强自镇定地拿起饮料架上的矿泉水,清凉的饮水对平复紧张的心跳却没有多大作用,她知道莫天河对方惜缘的解释并没有多少说服力,这个聪明的青年碍于形势没有当场揭穿而已。现在他再没有什么顾忌,恐怕会在自己与“情报部门”的纠缠上下文章,要如何应对呢? “祈儿,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好害怕……好害怕会失去你。”方惜缘开口却不是质问,而是幽幽的情话,他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好像要借此放松疲惫的身心。 他终究是不可阻止地爱上了我吗?凌祈突然感到心里一痛,被林文枫侵犯暴露的女性现实、被特事机构重新挑起的男性前生、被家道中落赋予的沉重压力……许多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撕扯成一团模糊的血肉,是难以名状的痛苦挣扎。 方惜缘没有等到凌祈的回应,他突然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把凌祈紧紧搂进怀里,好像怕她突然消失一般。可这样的亲密举动对心绪复杂的女孩却是一种惊吓,她紧紧抿着嘴唇,抬起肘顶在方惜缘的胸口,一点点坚决地挣开他的拥抱。 “我不值得你这样的。”凌祈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重新勾起的残酷回忆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个纯粹的女人,不能接受这样的爱情。 方惜缘的眉间阴郁起来,尽量温柔地说:“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个陆琳萱和我说了个大概,是我的疏忽让你受苦了……但是祈儿你不用害怕,事情都过去了,我会帮你从林文枫那里讨回公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方惜缘对陆琳萱不顾一切的追踪,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来营救自己,足以证明他那份炽热的感情。可惜少的表白越诚恳火烫,凌祈心里的压力和负罪感就越深,家庭如今风雨飘摇,自己又是个灵魂穿越、不男不女的怪物,凭什么去接受,凭什么去享受这样的爱情?万一他知道了真相,还会保持这样的温度吗?凌祈没有勇气拿两个人的将来去做赌注,在她心中,也许在重生为女子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孤独终老的结局……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知道了什么秘密会离开你吗?”方惜缘敏锐地看出女孩眼中的不安和犹豫,他一边轻抚着凌祈的长发,一边柔声说,“哪怕你异于常人,我心里的感情也不会改变。” 这句话不亚于一声惊雷,凌祈心神剧震,捏紧拳头沉默许久才强自镇定地说:“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我就是比普通女孩更能打罢了。” 方惜缘的手慢悠悠地离开了凌祈的头发,握住了她的小拳头:“那不是什么情报部门,对吧?我在美国的时候就读过一些描写超自然研究机构的科幻小说,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有这回事,这次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女孩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一切证明方惜缘似乎知道特事机构的事情,问题是他从哪里听来的?自己交代的那些秘密他有听到吗,特别是那个尴尬的性别问题……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大心脏,听到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不但没有惊恐,反而更想保护你呢!”方惜缘貌似轻松地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却增加了几分,试图让凌祈知道自己支持她的决心,“难怪你比原来官小姐的身份多了那么多奇怪的特点,现在我都清楚了。但是不管你曾经在什么世界是什么身份,你总还是人类吧?而且我知道你现在是凌祈,是个二十三岁的女孩,所以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你,更不影响我保护你不是吗?” 你……你这何止是大心脏,你这叫没心没肺吧?!方惜缘的表现让凌祈有些瞠目结舌,她自己在知道特事机构存在时的那种震惊和不安在这个男人身上好像完全没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凌祈表情越来越尴尬,心里快速推理着这个接受能力令人发指的男人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特事机构在内部设施布置上与部队情报部门差别不大,方惜缘在脱离病房潜伏到审讯室这段时间看不出什么端倪;自己接受“审讯”和测试期间,监视方惜缘的人也不可能和他透露;想来想去,只有在看望他的时候,简羽捷和自己的对话有透露这些秘密,所以他那时候是装昏迷!这小子到底啥体质啊,居然能在镇静剂的预定失效时间之前醒过来?! 想到这里凌祈恨得牙痒痒,当时紧张方惜缘出什么意外,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到头来是自己把老底给漏出去的…… 看到女孩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方惜缘把她的手拉起来示意女孩转过头,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知道这种远超认知范围的事情时会接受得这么快,估计是因为和你有关吧!你也别嫌弃我臭屁,一个灵魂穿越的孤独女孩,我再不保护你谁保护你呢?” 孤独“女孩”?这个敏感的字眼让凌祈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受审”过程中交代的问题他在隔音良好的房间外什么都没听到,可是这样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自己真的能够永远隐瞒他,昧着良心去接受这份炽热的爱情吗? “所以,我方惜缘发誓,一定会祈儿不离不弃,永远爱护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伤害!”方惜缘似乎急着想让不安的凌祈放下心来,居然举起手当场发誓,要为自己的真心做一个最好的证明。 凌祈不是普通的女子,自然不会做出什么用食指点对方嘴巴阻止发誓的暧昧动作,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郑重起誓的男子,蒙着水光的双眸里闪过悲凉的颜色—— 你越是执着,也许我越是不配啊…… “好了,打起精神来,我和我家会全力帮助你们度过难关!今天开始,我要为我将来的媳妇儿努力!”方惜缘好像情绪特别激动,无视凌祈眼里的忧伤,依然在那里“大放阙词”。 他……和自己当年一样是个傻乎乎的情种啊!聪明的女孩当然看得出,平日里素来稳重的方惜缘关心则乱,才会在有关她的事情上不停地犯浑。从不计后果地追逐陆琳萱被擒,到不自量力大闹特事机构,完全是不理智的行为。现在他在知道凌祈灵魂穿越的真相后,又反常地说这些“爱的宣言”,分明是想通过逗乐和安慰来稳定女孩的情绪,这更说明了他对凌祈用情至深,也让凌祈无力承受…… “我不值得你这样,真的。”又是这句无奈的话,凌祈叹了口气,别过脸不敢正视那张热忱的面孔。 在金雁翎琵琶别抱之后,凌祈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和自己有关的感情问题。无需否认的是,无论方惜缘曾经做了什么无脑的事情,他依然是凌祈心中最特别的一个男子,只是残存的男儿心性让凌祈一直不愿去面对罢了。今天方惜缘大咧咧地把所有隐藏的感情问题挑到了明面上来,反而让刚刚经过惊魂一夜的凌祈手足无措。 方惜缘只知道自己是个穿越者,却不知道这个女孩前世经历的一切。如果他发现少女的身体里隐藏着大老爷们的灵魂,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这段揪心的感情还会有结果吗?凌祈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 不知道是男性思维无法接受“精神上的搞基”,还是女儿身的多愁善感在作怪,凌祈在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感攻势时选择了退却。莫说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种秘密随时有可能被拆穿并带来毁灭后果的不安让人根本放不下心来。 于是凌祈拨开了车门锁,赶在方惜缘“你值得”三个字出口前下了车,她感到这个狭小的空间充斥着太多难以负担的重量,令人窒息。 看到女孩态度冷淡地想逃离,方惜缘把心一横,迅速跳下凯迪拉克,快步追上去拉住凌祈的手把她拽向自己,照着那双温润的朱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第185回:明明也曾经…… 整个世界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只有脑袋里不停循环的嗡嗡声。 什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之类的词好像都不足以形容方惜缘这次出格的举动,毫无心理准备的凌祈傻成了一尊石雕,任凭这个男人把她死死抱在怀里,好像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女孩的大脑在几秒钟后终于恢复了清醒,嘴上的压力让她本能地想抿紧双唇,可那家伙的吻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凌祈只能咬紧牙关不让那条该死的蛇钻进来。 然而这大块头好像铁了心想把这个强吻完成,一点也没有放松任何一块肌肉,体型和力量的巨大差距让凌祈几乎动弹不得。她不可思议地大睁着双眼,无力阻挡方惜缘一张带着投入表情的脸塞满自己的视线。左手腕上经过缝针的伤口还缠着绷带,稍微一牵动肌肉就是钻心的疼痛,根本使不上什么力道,女孩只能架起右胳膊,想要推开这个大块头。 事实上方惜缘强壮的胸肌和凌祈宏伟的上围之间在这种几乎用尽全力的拥抱中根本不会有什么空隙,女孩的右手只挤到青年的肩膀部位就再难寸进。她勉强发力,除了让自己的脸色更加潮红外,在方惜缘看来根本只是“象征性”的反抗而已。 凌祈原本参加昨晚应酬的裙子已经被色胆包天的林文枫撕碎了,现在穿的是陆琳萱送给她的T恤和牛仔短裙,这副乖乖女装束最大的缺点就是限制了双腿的活动空间,想像穿裤子时来个势大力沉的膝撞是不可能的。其实以凌祈的身手,就算左手不好使,她也可以通过掐对方肘关节的麻筋来挣脱束缚,进而用关节技制服乱来的方惜缘,然而她自始至终也没这么做。 不管女孩承不承认,她的心里有种“舍不得”的情绪,无法像对付敌人一样去殴打方惜缘,可是任凭他这样“耍流氓”好像也不对吧?自己的心灵又不是纯妹子,这样被强吻成何体统! 可是渐渐地,凌祈心中的抗拒在减弱,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低语着“让他去吧”。明显这个货真价实的女性躯体对方惜缘霸道的示爱抵抗能力有限,女孩感到身体逐渐软化、迷离、乃至沉沦在这个突兀的强吻里,她终于合上了双眼,用心去感受这次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 与当年醉酒的邪吻不同,这一次凌祈的意识非常清醒,而且此时对方惜缘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和几年前完全不同了。在这个天摇地转的吻中,方惜缘为了保护她做出的种种行为像不断旋转的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中反复播映,让凌祈的心跳由惊恐排斥转变成了紧张无措,好像这个吻是早就该发生的事一般。 与昨晚林文枫的侵犯之吻也不同,当时的凌祈只有恐惧、绝望和反抗,甚至有以死保清白之心,连后面的沦陷都是药力的逼迫。方惜缘的强吻却让她有种安全感,能让女孩慢慢平静、投入甚至享受。疲惫的生活、磨人的命运把凌祈一步步往绝路上逼,生理上已彻底是女性的她或许早就需要这样一个安静的港湾了…… 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光,方惜缘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凌祈的双唇,女孩由反抗到软化的过程他都心里有数。现在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只想安静地欣赏心上人在这次勇敢尝试后的表现,那个倾慕多年的女子如今的俏脸,以“人面桃花别样红”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凌祈的反应则强烈得多,早在昨晚被药力控制时她就已经出现了与方惜缘做出亲密举动的幻觉。如今一切成真,她只能本能地急促喘息着,擂鼓般狂放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却感到身体一阵阵发软,要不是方惜缘有力的臂膀环绕着她的纤腰,恐怕就坐在地上了。 “祈儿,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让你不再受到伤害!”方惜缘的情话像催情的咒语把凌祈搅得更加意乱情迷,他轻轻捋开女孩额前的发丝,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又印上了一个吻。相比三年前离别时的轻吻,这一次更加释然、更加平静、也更加温馨。 然而这一下把凌祈快要出窍的魂儿又招回了身体,回过神来的她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强硬地反抗,竟然让方惜缘就此得逞了!“男人的尊严”又要放在何地?这样红果果的“搞基”是不是太过火了?! 心烦意乱的凌祈猛地抬手推开方惜缘,却忘了自己左腕上的伤口,用力过猛造成了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方惜缘面色大变,也顾不上凌祈明显不满的反应,快步上前扶起女孩的手臂查看。 “你干嘛这么用力,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疼吗?我带你去医院再处理一下!”白色绷带下隐约透出些红晕让方惜缘一阵心疼,他责怪的说道,转身就想把女孩拉上车奔向医院。 还没迈开步子,方惜缘感到手里一滑,凌祈已经巧妙地通过扭动手腕挣脱了他的牵制。女孩的脸上强自笼罩上了一层寒冰,却掩饰不住她因为心里波动而紧张惊惶的神色。 “方惜缘你……你太过分了!”憋了老半天,除了把脸色憋得更红之外,凌祈只能挤出这一句,有点手足无措的她愤愤地弯腰捡起因为刚才的大动作而掉在地上的挎包,头也不回地向住处的底层电控门走去。 方惜缘一愣,看凌祈的表现虽然强吻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她似乎心里仍有很强的抗拒。于是青年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没想到凌祈突然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刹车不及的方惜缘反而从旁边超出了半米。 “你还跟过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啊!”明显因为听到脚步声而急刹的凌祈已经换上了怒容,盯着方惜缘没好气地下逐客令,“汪洋这边因为你我的失踪已经炸翻天了吧,还不滚回去收拾残局!今天的事儿我先给你记下,以后再找你算账!” 看到凌祈扭头又要走,方惜缘赶紧张开双臂拦住去路:“阿祈,你妈妈那边肯定也很着急,我跟你一起上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她就不会再被林沧熙他们迷惑了!” “你敢!我告诉你,昨晚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要是敢擅自跟我妈泄露一句,看我不……看我不弄死你!!”凌祈心里的怒气腾地膨胀起来,也许还夹杂着一些因为自尊和羞耻心引出的无名火,被男人非礼的事情还要通过另一个男人告诉自己的亲妈,这不比让她死更难受吗?! 心爱的女人骤然翻脸,噼里啪啦一顿抢白把方惜缘唬住了。趁着他愣神的当口,凌祈沉着脸掏出已经去掉追踪器的钥匙刷开了电控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梯间。 对女孩不坐电梯的选择方惜缘感到奇怪,但是他今天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那个心爱的女孩也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接受不是吗?没有被人家斩钉截铁地拒绝顺便附加个殴打,已经是非常辉煌的胜利了,证明这段感情有戏! 踌躇满志的方惜缘掏出手机给凌祈发了一条鼓励的短信,便跳上车奔向汪洋大厦。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既然已经给人家下了承诺,就要一往无前地去实现,为自己和她争取一个圆满的未来! 然而方惜缘没看到的是,躲在楼梯间里的凌祈无力地坐在台阶上,任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 女人,真的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吗?哪怕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心灵深处还埋藏着那个男儿的自尊,也躲不掉这样的待遇吗? 昨晚的遭遇用最残酷直接的方式告诉凌祈女性的脆弱,也让她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的从警生涯里,凌祈都曾经接触过“性#侵犯”的案例,对那些尊严被践踏身体被伤害的女人,也曾经实实在在地同情过。可是……当她由一个旁观者变成了“生理上具备条件”的受害者,一切就都不同了。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要承受这些?为什么女人会如此危险?什么坚毅、乐观,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重生?变成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而是一种对精神的残酷折磨!变成什么倾世红颜,必定逃不开“薄命”、“祸水”的烙印,凌祈不敢想象,万一昨晚林文枫得逞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的心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重生是一条飞向不归路的航班,凌祈根本没有选择,在被烈焰吞噬生命之后得到了再一次的机会,却是这样更加身不由己的抉择,自己明明也曾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明明也曾经是能保护女性的强大存在,明明也曾经是…… 而方惜缘这个时候的表白,在带来了幸福冲击的同时,也把凌祈的心推进了一个无限矛盾的深渊。 第186回:醒悟 尽管这只是个临时租住的小窝,凌祈依然觉得,“家”在此刻是多么的温暖。 刚用钥匙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屋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拖鞋脚步声,古舒娴抢在女儿之前拉开了里头的房门。 “阿祈!你可算是回来了,担心死妈妈了!”古舒娴的双眼泛红,显然是哭过的,还没等凌祈反应过来,她就送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凌祈的心里结结实实地震颤了一下,虽然古舒娴有些做法让她非常反感,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妈,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比什么都真实。她轻拍着母亲的背安慰道:“对不起妈,让你难过了。” 古舒娴听到她熟悉的腔调,心中大石总算落了地,眼前确实是自己的宝贝。于是她抹了抹眼角,拉着凌祈的手就进了屋,安顿在沙发上。 给女儿递过一杯温开水,古舒娴责怪地说:“阿祈,昨晚上妈喝多了都不知道是谁送回来的,睡到中午才醒,结果发现你根本就没回来过!打你和小林的电话都不接,你们到底跑哪里去了?” 听到“小林”的字眼,凌祈的眼里闪过一道恨意,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尽量让自己不要回想起那些噩梦的细节。 “怎么了阿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吓人?”古舒娴看到印象中一向乖巧娴静的女儿突然目露凶光,吓了一跳,“还有你的衣服怎么换了?原来的裙子呢?手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妈妈看看!” 凌祈敏捷地避过了古舒娴伸向她左腕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觉得呢?昨晚林文枫把我带出去兜风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林董有跟我说,但是他今天也一直联系不上你们,所以我才这么害怕。可是他怎么会一整晚上都不把你送回来呢,难道他……”古舒娴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还挂念着女儿手上可能的伤势,突然她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愣愣地沉默下来,表情逐渐由疑惑变成了惊恐。 凌祈平静地看着母亲,估计她已经想到了那种可能,冷笑着说:“这就是你一直强力推荐的人,现在你该看清楚他的嘴脸了吧?不过妈你放心,他没有得逞。” “阿祈你别这样,别吓妈妈,昨天晚上小林到底做了什么?!” 古舒娴神经质般地抓起凌祈的双手,问得心急火燎。左腕的疼痛让凌祈轻抽了口冷气,反应过来的古舒娴赶紧停止了自己鲁莽的动作,但脸上的焦虑一点也没有减弱。 “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擅自为我做决定,真的会害死我!昨晚上林文枫在饮料里下了药,又把我骗到观灵山,想要强暴我你知道吗?!”凌祈咬咬牙,抬起绑着绷带的左手,嘴唇轻微地颤动着,“我知道放血可以减轻药效,所以这个伤口是我自己咬出来的!可是最后我发现还是打不过他,那个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道后面,女孩的声音哽住了,昨晚的噩梦一点一点地重现起来,让她的心脏都开始颤抖。前世今生戎马数年,什么出生入死枪林弹雨的场景凌祈也经历过,但没有一次能和昨晚的恐怖经历相提并论,那是足以摧毁她精神的可怕遭遇。 古舒娴听得面如死灰,死死盯着女儿手腕上的那抹惨白,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小林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不应该是这种人啊?” 母亲依然有些执迷不悟,凌祈愤怒地紧蹙起双眉,提高了音量:“你还不相信吗?你不是问我昨天的裙子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就在观灵山上,被那个畜生撕碎了!!” 女儿的怒斥如同一声惊雷,打碎了古舒娴对沧源集团、对林沧熙父子的幻想。她知道凌祈绝不会再这种事情上说谎,终于猛然醒悟过来,心里涌起深深的自责和悲凉,慢慢从沙发上滑落,跪坐在地板上。 千错万错,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凌祈心里一软,赶紧蹲下来想把古舒娴抱回沙发上。可是左腕的伤势让她根本使不上力气,对有些失神软倒的古舒娴没什么办法。 “对不起……对不起阿祈……”古舒娴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涌出,用哽咽的声音向宝贝女儿道歉,借此忏悔着自己的行为,“妈妈真的错了,妈妈对不起你!我们不要和他们合作了,我们不要了!” 眼前的人虽然只是平行世界的母亲,但多年相处下来,凌祈心中她早已和亲生母亲无异。就算犯下再严重的错误,古舒娴内心深处对女儿那种毫无保留的母爱是不会改变的!凌祈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水光,与妈妈抱头痛哭。 “你爸爸的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不要和他们合作了,我已经快失去老公,不能再失去女儿了……!”古舒娴的声音颤抖着,兜兜转转了一圈她才发现,与亲生女儿的安危相比,那些虚幻的荣华富贵根本不值一提。 母亲的话让凌祈知道,让她摆正了心态,这一次的有惊无险的劫难也算有所收获了。正想着,古舒娴慢慢放开了女儿,抹了几下眼泪说:“后来呢?你是怎么脱险的?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凌祈咬了咬嘴唇,忍住眼泪说,“是汪洋的方惜缘救了我,还送我去医院做了包扎。我因为受了惊吓,他妈妈不肯让我先回来,就陪我聊了一夜。” 牵涉到凌祈最大秘密的特事机构她当然不会泄露半句,于是就编了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说到这里凌祈暗自后悔,刚才在楼下竟然忘了和方惜缘串供,都怪这混账非礼! 古舒娴半信半疑地说:“怎么可能?汪洋一直是算计我们凌家的死对头,那个少爷救你肯定也是对你有非分之想!现在我们谁都不能轻易相信,特别是他们集团的那个女老总!另外他怎么可能知道林文枫带你去了观灵山呢,这也太巧了吧!” 老妈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啊……凌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久安的事情不是汪洋做的,那个关泽凯是叛徒,他们也是受害者!等过一段时间自然会真相大白,赵书记那里相信也会有同样的结论!至于方惜缘为什么那么巧出现在观灵山,是因为我暗中和他求救的,那个时候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我……” 经历了这么多柳暗花明的事情,凌祈也一直在是否该怀疑汪洋的路上摇摆不定。直到那天她和方惜缘在楼上偷听了两大巨头的谈话,才确定汪洋是无辜的,因为余政平并不知道凌祈在场,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古舒娴的信息来源就没这么灵通了,凌祈胸有成竹的表态对她来说不亚于180度的大转弯,要接受还需要些时间。但根据女儿的回答,古舒娴有些无奈地确定,这孩子和汪洋家的少爷果真是情丝未断,如果汪洋当真不是幕后黑手,或许会成就一桩好姻缘。 此刻的古舒娴心中的慌张尚未平复,对问题的判断和思考能力大幅下降,凌祈的话顺利地让她进入了犹豫的状态,也让她暂时未注意到: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女孩怎么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呢? “林文枫这是犯罪,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思来想去,脑袋一团乱麻的古舒娴索性避过了敏感的汪洋问题,甩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因为女儿被侵犯,林文枫在她心中的形象由一个完美的青年才俊瞬间崩坏成了丧心病狂的色狼,这也算是某人色欲熏心的弄巧成拙吧。 此时那个把妹向来无往不利,这次却被色字头上刀结结实实划了一道的人,正郁闷地坐在自己房间的躺椅上。 头上缠着绷带的林文枫造型相当的苦逼,虽然陆琳萱当时只是用钝头的弹匣照着他后脑来了一下,但为了击倒这个特种兵,女特工手上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后果就是沧源少东家直接被打了个头破血流…… 在黑咕隆咚的山林里扑了数个小时林文枫才悠悠转醒,再多趴一会估计都会被阴冷的山风吹出个感冒来。就算是被暗算,输在一个女人手里对他来说也是奇耻大辱,何况还让眼看就到手的美人也飞了!本来想借着特种部队学到的技巧跟踪,没想到对方竟然也非常有经验地毁掉了所有的蛛丝马迹,断绝了林文枫追踪这个神秘女子的所有线索,把他气得跳脚。 所有的线索全部丢失,此刻他甚至无法确定凌祈究竟去了哪里。给女孩下的龌龊媚药是那个公司的新产品,除了强大的催情作用外还附赠阶段失忆效果,实是一夜露水情缘、霸占良家妇女的必备良药,但现在那女子不在身边,她的药效是否能保持到失忆的时候还是未知数,对林文枫来说不亚于一颗隐藏的炸弹。 就在林文枫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他最害怕的人回来了。 第187回:可怕的预告 啪! 这记响亮的耳光速度并不快,已林文枫的身手完全可以避过去,可是他没有躲避,也不敢躲避。 向来沉稳老练的林沧熙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恨铁不成钢的他甚至不管儿子头上还扎着绷带,手底下一点也没有留情。林文枫再怎么强壮也不是铁打的,脸颊当即红肿起来,嘴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白费了我培养你那么多年!”气得浑身发抖的林沧熙左右开弓,照着儿子的另一边脸又来了一下,很明显在他看来,林文枫这次色迷心窍的不理智举动,把他长久以来的部署都打乱了。 林文枫的脑袋被扇得左摇右摆,但倔强的他身体愣是没有一点晃动。除了对父亲恼怒有些不服,也对自己昨晚上的失算感到愤恨,他舔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滴,不卑不亢地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愿意接受爸爸的任何惩罚!” 林沧熙的年龄毕竟大了,怒气攻心加上用尽全力的两个耳光让他有些气喘不上来,赶紧扶着躺椅的扶手坐了下来,“我跟你说过千次万次,这个女人不是不能碰,要等到机会成熟!不听我的劝告,现在妞也飞了,局也乱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诡异女人任谁也预料不到吧?!”林文枫也知道事情被搞砸了,索性梗着脖子说,“不然我马上就得手了,你不知道那小妞发起浪来有多骚!以我对女人的了解,凌祈这种类型只要征服一次,她要么闹自杀要么彻底屈服!如果闹自杀的话我只要阻止她,再跟古舒娴美言几句,这妞就是我的人了,爸爸后面的计划不是更顺利?” “呸!还敢嘴硬!你想的倒美!”林沧熙不屑一顾地往林文枫身上吐了口唾沫,言语中含着对儿子想当然的深深蔑视,“要是这凌祈宁死不从跟我们闹到底呢?要是古舒娴最后还是站在女儿那边呢?事情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从来不会像你这样鲁莽!” “爸爸教训的是,我确实做的有些过分。”林文枫瞟了一眼喷到自己裤腿上的口水,强压着怒意摆出低姿态,“可是现在事情做也做了,我们该如何善后呢?我给凌祈下的药是有失忆效果的,如果没有超强的医疗条件,短短几个小时根本不可能研究出相应的解药,她那里应该问题不大。” 林沧熙的怒气随着耳光和吐口水稍微减少了些,他瞪了林文枫一眼说:“你就那么自信?我当初就不应该介绍你认识那个制药公司的人!你不是说救走凌祈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吗,你怎么确定她背后的势力没有快速配制解药的能力?所有的事情都要从最坏的方面去想!” 一边说着,林沧熙一边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丢在面前的桌子上,林文枫疑惑地拿起来,只看了一眼就面色铁青,强壮的手臂肌肉甚至凸起了青筋…… 照片显示的地点是凌祈住处的楼下,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忘情拥吻,看角度应该是在不远处的楼房上用长焦镜头拍摄的。 “这是下午拍的,从你昨天半夜告诉我消息以后,我就派了人去那边监视。”林沧熙看着儿子妒恨的表情暗自摇头,继续分析道,“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吧,小女孩最后回到了方惜缘的怀抱,这就是你弄巧成拙的后果!如果凌家和汪洋因为你的行为再次联手,把凌隆再保出来的话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哗啦一声,照片被年轻的特种兵单手揉起,进而捏成无比紧密的一团。林文枫的喉结轻微地震颤着,不甘心地说:“怎么可能?救凌祈的那个女人绝对是部队的特种兵,以汪洋的关系不可能请到这种人!” “怎么不可能?你不要太小看我们的对手!”林沧熙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悠悠地说,“根据那个人的消息,昨晚上方惜缘一路死追你说的神秘女人,都跑到省城去了,两个人后来就一并失踪到了今天中午才出现。我听说汪凝的前夫就是个部队的高官,要是他们两个旧情未断,汪洋还是有可能捞到这层关系的,搞不好这是那位方司令玩的小把戏。” 听到这里,林文枫第一次感到有些不安。出身军队的他对华夏的部队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独立于政府之外自成一派的系统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沧源在现在复杂的局面上贸然惹上部队是很不理智的。 “不过你放心,我刚才联系过了邓金圣,那边的消息说方司令并没有特别的动向,希望他们总参情报部靠谱吧!”林沧熙摇摇头,面色突然严峻起来,“不管这是否惹上了军队的人,你别忘了汪洋手底下的‘屏风’酒吧在药品这方面也很有研究,搞不好你用的下三滥手段早就被他们给破了!” 父亲的分析一环扣着一环,让林文枫无法辩解也没脸辩解,他有些颓然地坐到床上,喃喃道:“对不起爸,我这回确实是冲动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水真不是一般的深……” 林沧熙吐了一口烟圈,淡然地说:“所以我说,国外呆了太久有好也有不好,你跟那个方惜缘都太年轻也太冲动。汪凝那边的势力比我们预计的要更复杂,她以前跟青炎会的瓜葛甚至在我入会之前就有了,不是你能想象的。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你的责任意义也不大,我们只能将计就计。” 林文枫抬起头来,目光恢复了以往的冷锐狡猾:“如何将计就计?除了汪洋那边,陈奇在暗地里也在蠢蠢欲动……会里有风声在传,说余老大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们也应该提前准备一下吧?” 林沧熙冷笑一声说:“很有可能,如果余政平这个稳定局面的因素没有了,青炎会肯定有一场内斗,我们和陈奇必定有一方要倒下。根据那个人的情报,余政平前段时间找过汪凝,结合几年前让我们收买方惜缘的事情推断,搞不好他想把这偌大的基业全让给那个毛头小子!如果余政平的身体没有问题,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他根本不用这么着急地找接班人!”方惜缘有可能继承整个青炎会?!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林文枫目瞪口呆,从争夺凌祈开始,他就把方惜缘视作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定要把对方彻底压制才舒服,现在这个比他还小五岁的对头竟然有此等飞黄腾达的机会,简直岂有此理! “你也别激动,余政平为什么要让方惜缘接班我也暂时想不通,但是汪凝八成是不会同意的。”看到儿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林沧熙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淡然安慰道,“所以青炎会将来的走向很微妙,万一余政平这个稳定局势的因素没了,我们和陈奇肯定要有一次内斗,这个事情我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就等机会出现了。”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林文枫也只能先把对方惜缘的妒恨抛到脑后,借着话题说:“陈奇这个对手比汪凝更可怕,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他绝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林沧熙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陈奇不傻,他肯定也在暗中做准备,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后发制人,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掉一些隐患,你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凌家八成是无法再合作,为了免于后患,凌隆看来不能留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牵扯到一个县级主官的生死,林文枫心里咯噔一声,全神贯注地听着父亲的下文。 “关泽凯那边已经尘埃落定,这么大的事情只判了七年,还附带给他们家一笔横财,这生意无论如何也是有赚的。现在就怕赵三林那边使什么强硬的手段,把凌隆的案子继续压着,这样马上就要召开的省委常委会就很难任命黄云心,我们接下去所有的计划都会被影响。”随着分析的深入,林沧熙把燃烧了部分的雪茄放在烟灰缸里,难以再保持轻松的姿态,“所以我们要赶在汪洋和赵三林找到给凌隆翻盘的理由前断了他们的念想,接下去才能全身心地应付陈奇这条恶狼。” 林文枫点点头,庆幸自己的鲁莽行径还有补救的空间,突然屋外传来一声闷雷,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发现一场狂风骤雨正在酝酿。 一辆豪华的防弹林肯越野车正在公路上飞驰,后座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文质彬彬的人,年轻的手里还拎着个医药箱,看样子是两位要外出急诊的医生。年长的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在车里凉爽空调的吹拂下,额边竟隐隐渗出汗珠,看来这次的出诊任务非同小可。 在林肯的前后还各有一辆黑色的别克,清一色美式汽车的硬朗线条让这个车队的气势显得更加诡异,让人不敢靠近。三辆轿车顶着瓢泼的大雨绕过巨大的庄园的前院,开进一栋别墅前的骑楼,全穿着黑西装的守卫帮着打开了车门。 两位医生对守卫西装外套下隐隐的方形轮廓早已见怪不怪,但突如其来炸雷还是让他们哆嗦了一下。昏暗的天色中,那扇被闪电照亮的华丽木门突然狰狞起来,仿佛对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做出预告…… (第四卷完) 第188回:明星的幽怨 掀开酒店的窗帘,外面是一片雾霾笼罩的天空,只能仗着这间客房所处的超高楼层,勉强辨认出远处建筑的轮廓。 国庆的黄金周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天,昨日在故宫偏院取景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那身带着明朝气息的雍容戏服仿佛营造了一个斑斓迷蒙的梦,让人想要沉醉其中。 可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手里绸布制成的、华美金贵的窗帘上用凸绣的手法纹上古色古香的铭文图,摸上去那浅浅的粗糙使指端有些轻微的刺痛,想必历史上皇宫内院遮挡窗格的帘子也就如此程度吧。 只是,曾经又有多少宫闱美人,难以与母仪天下的皇后相较,只能在深夜这般卷帘顾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博得天子眷顾,却最终朱颜老旧,了却残生? 自己何尝不是个这样的可怜人? 陈欣怡嘴角泛起苦笑,默默地放下窗帘,把自己扔在铺着真丝薄被的大床上,阖上双眸想把那人暂时赶出脑海。然而闭目养神片刻,那股幽怨的思念却愈发沉重起来,压着她柔软的心房,喘不过气。 这数年是陈欣怡一飞冲天的时间,她凭着过人的美貌和素质,没日没夜地努力上进着,借沧源雄厚的实力帮衬,已经奠定了全国级的娱乐明星地位。让人最津津乐道的是这位昔日俞南校花令人骨头都能发酥的唱腔,那种别具一格的甜糯声线,为她赢得了“甜歌小天后”的美誉。 半个月前,为了两首MV拍摄,掠影公司为她专门打造的团队特地选择了帝都故宫作为外景,配合《醒世姻缘》的主题,力图创造一个以“狐仙”轮回为主题的华夏风新专辑。早在拍摄前,陈欣怡便特地钻研了明末西周生的这部同名小说,对那种跨越前世今生的恋情颇为向往……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在镁光灯下闪耀美艳,却弥补不了她心中的空虚和忧伤。 那个答应要来看她的人,直到拍摄完结也没有出现。 同庆楼那么多秀色可餐的佳丽,最终只有陈欣怡一人算“走上正途”,她也曾经迷茫过,自己究竟何德何能会被特别照顾呢?若是那日思夜想的林公子曾做过交代,他为何对自己又从不上心? 不到万不得已,陈欣怡是决计不想回到那个被她认为是魔窟的地方。金碧辉煌的外表隐藏着不堪入目的权色交易,看着一个个曾经天真纯洁的姐妹逐渐沦陷堕落,陈欣怡总会感觉到身体会有极度惊恐带来的颤抖。 几年的养尊处优、名利双收几乎麻痹了她的身心,可是每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睡时,那个可怕的念想就会像跗骨之蛆一样从意念深处钻出来,成为死死纠缠她的梦魇——自己的好运还能持续多久呢? 林沧熙宽厚长者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黑暗的真实,陈欣怡这几年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她也深深知道,无论自己在娱乐界达到多高的地位,始终也是面单薄脆弱的风筝,被挣不断的线束缚着,最终攥在林沧熙的手里。他有能力把她捧上名利的高峰,自然也有能力把她丢进绝望的深渊,一切在陈欣怡决定踏进掠影大门时就已经注定了。 而她作为奋斗目标、希望寄托的那个男人,却迟迟不能给一个承诺,甚至连骗她都不肯……林文枫花花公子的本质陈欣怡早已清楚,看他身边当做玩物的女人走马灯般更换,也只能默默承受,希望他有一天能回心转意,想起自己这个一直为他痴心守候的女人。可是凌祈的出现像一把尖刀,在她和痴恋的男人间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痕,让陈欣怡觉得,林文枫的心恐怕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上了。 这几天X市的事情远在千里之外的陈欣怡当然无从得知,她若是知道了也许还要庆幸林文枫对凌祈的侵犯未能得逞,否则自己一定会变成一个过期的玩具,垃圾堆是唯一的归宿。 明知道前路渺茫,但却仍要一往直前,陈欣怡也经常扪心自问,自己这样痴心值不值得?可惜生活把现实毫无掩饰地甩在她脸上,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无路可退了,陈欣怡只能祈祷沧源能够继续繁荣昌盛,进而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也让远在乡下的母亲能继续过好日子。 想着想着,女孩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等她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陈欣怡拿起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未接电话里除了拍摄组领班和照顾她的小秘以外,并没有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她好像认命般微笑着,一点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清新的邻家女孩。 早已厌倦了明星被人扔在聚光灯下围观的生活,陈欣怡简单地和小秘打了招呼,趁着剧组领导还在推杯换盏的档口就拉着她溜出了酒店,想要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不比南国海滨在十月依然酷热的天气,地处华北的帝都现在早已是萧瑟寒冷的深秋。陈欣怡穿着一套简单的绒线上衣和外套,搭上短裙裤袜雪地靴,就蹦跶向中间坊的夜市。根据小秘这个本地土著的推荐,这儿有家麻辣烫相当出名,两个同为此物爱好者的女子一拍即合,迅速在人群找到了目标。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自己的明星身份,从而招来狗仔队之类不必要的麻烦,陈欣怡用帽子口罩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基本所有的点菜任务都交给小秘打理。坐在店外露天桌子边,周围熙攘的人群和各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把她心中的忧愁冲淡了些:既然明日就要打道回府,索性在晚上享受享受,为这次帝都之行画上个舒服的句号吧! 很快小秘麻利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跑过来,往陈欣怡面前重重一放,龇牙咧嘴地甩着两只小手:“呼,好烫好烫!小怡姐,这碗是你的,看看菜对不对,我再去等我的。” 正看着人群出神的陈欣怡没来得及开口,手脚勤快的小秘已经再次跑向店家,陈欣怡笑了笑,起身走向店门边消毒柜。刚拿上需要的餐具,背后一阵明显带有南方口音的腔调引起了她的注意:“老板,按老样子来份大碗的,今天辣少点我上火!”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站在队伍的最前头正跟老板大呼小叫着,看来是这里的熟客。陈欣怡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娃娃脸,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冲动,莫非这就是“他乡遇故知”的意思吧! “蔺繁?你是蔺繁吧?” 点完菜的青年正伸长了脖子找空位,身侧突然传来个甜糯但有些沉闷的声音,好像说话人的嘴巴被什么挡住了似的。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到的是个非常高挑的女子正和自己打着招呼,加上高跟雪地靴的加持,看起来和自己身高已经差不远了。 “我们见过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青年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的女孩,因为她带着绒线帽和口罩,让人一时看不清楚。 “果然是蔺繁啊,好久不见了,我是陈欣怡啊!”陈欣怡说着,被口罩挡住的微笑还是借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显露了出来。 蔺繁心中跳漏了一拍,盯着眼前女子看了好一会才说:“你真的是欣怡?这打扮看不出来哦!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这么多年没联系,没想到你跑到帝都来了?到我那坐吧”陈欣怡从消毒柜里又多拿了一份餐具,领着蔺繁走到已经占好的位置。 双方落座后,陈欣怡才拿下口罩,顺便从包里取出一副没有镜片的全框镜架戴上,用于掩人耳目。蔺繁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哑然失笑道:“哎,你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都成大明星了,难怪出来吃个麻辣烫都要藏着掖着。” “大明星可不敢当,我就是被那些狗仔队烦怕了。”陈欣怡耸耸肩,不以为然地把口罩叠好收进包里。 听到陈欣怡也有“狗仔队”这样常人不具备的烦恼,蔺繁调侃道:“你别说,我单位里还有不少你的拥趸呢,甜歌小天后可是名声在外哦!” “好啦,别说这个了,今天我们就是老同学见面而已。”陈欣怡摆摆手,好不容易有这样能够做普通人的时间,她实在不想聊自己的工作,“倒是你,好好的南方不呆,跑这么大老远干什么?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对方言语中略有略无的优越感让蔺繁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是考公务员过来的,现在在中纪委工作。” “中纪委?好厉害的!”陈欣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当年她有些瞧不起的学弟,竟然一举考上了中直部门,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蔺繁似乎意料到了陈欣怡的反应,无所谓地说:“还行吧,比较忙就是了。你应该还在掠影吧,比我好多了呢!不知道最近你公司有什么新计划没?” “新计划?最大的计划就是在跟隔壁久安县接壤的地方建一个影视城吧,目前已经准备报批了,要是建起来,应该是整个F省第一个这样旅游景点。”陈欣怡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身为艺人的她对公司的其他业务关注并不多,除了这样路人皆知的大项目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影视城的选址似乎又有些暧昧,蔺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第189回:步伐加快 单论姿色,陈欣怡在俞南那会还真没有哪几个女孩能和她相提并论,哪怕如凌祈也是靠特别的气质才与之平起平坐。如今经过专业团队常年的精心装扮,加上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水平,堪称美艳不可方物。一直单身的蔺繁与这样的佳人对面而坐,如兰气息相近可闻,心里不禁有些驿动…… 早在蔺繁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对风华绝代的陈欣怡十分倾慕,然而长达一年的追求依然被生硬地拒绝了,让他难过了好长时间。这几年蔺繁心里只想着让他牵肠挂肚的凌祈,对陈欣怡的感情早已淡了不少,不过在这举目无亲的帝都突然碰上昔日倾心的女孩,蔺繁心里说没有波动肯定是假的。可惜时过境迁,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经历各不相同,今天的意外相聚恐怕更多的是故人叙旧罢了。 在天高皇帝远的帝都,能够碰到沧源内部的人员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蔺繁深吸口气把心中丝丝绮念压下,微笑着问:“这影视城倒是个新鲜玩意儿,是你们掠影的老总想的主意?那应该也是他在负责咯!” “是啊,掠影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罗总他想着除了文化产业以外也该搞些实在的东西,有利于持续发展嘛!”陈欣怡低着头喝了口微辣的热汤,半闭起眼睛享受起嘴里的温热和香醇。 “罗总?不愧是商界的老手呀,眼光独到!”蔺繁抬起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说,“听说沧源集团几个大项目都会经过集团少爷林文枫的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林文枫”三个字让陈欣怡心中刺痛了一下,她放下勺子,有些诧异地看着蔺繁,想从这个许久不见的青年眼里看出点什么。但良久,她只看到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于是淡然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集团高层的事情哪里会让我这种底层员工知道呢?” 蔺繁一听赶紧摆摆手,半开玩笑地说:“哎呀,你要是什么‘底层员工’,我就是‘底层民工’啦!现在你可是前途无量,一定要加油……” 咚! 青年的马屁还没拍完,一声不友好的闷响蹦出来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陈欣怡的跟班小秘一脸警惕地盯着这个坐在主子对面的陌生人,轻声问:“小怡姐,这位是?” “没事的,我的老同学。”陈欣怡摆摆手示意小秘不必大惊小怪,顺手拉了张塑料凳子招呼她坐下,才对二人介绍说,“这是跟着照顾我的小芬,她比较谨慎,但是人很好哦!小芬,这是我以前大学的同学叫蔺繁。” “原来是蔺先生,小芬刚才失礼了真是抱歉。”小芬坐下来恢复了年轻女子的温柔,一双眼睛却仍在上下打量着蔺繁,顺手从牛仔裤的兜里摸出了手机。 介入的第三人让蔺繁想要进一步打听消息的行动有些不便开展,他微笑着和小芬打了个招呼,眼睛一转换了个更娱乐的话题:“那欣怡你来帝都忙什么呢?以后还有什么计划没?等会给我几张签名呗,让我回去好跟同事炫耀炫耀。” 噗嗤!陈欣怡一下被逗笑了,蔺繁明显还是年轻学生的傻萌追星样儿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位小天后定了定神,从包里掏出几张名片,迅速用签字笔在上头签上娟秀的名字递给蔺繁,接着说:“这是举手之劳啦!你还想签哪里都拿出来呗!我就是过来给新专辑拍一下MV,明天就要回去了,至于后面的计划嘛,可以说商业机密不能透露么?” 曾经追过的校花对自己又摆出俏皮的情态,蔺繁不禁有些轻微的心动神摇,他赶紧敛定心神,开心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名片,顺手又掏出随身的笔记本说:“哎,这本子上,每页一个,多多益善!你这大明星的动向就算现在不说,过几天我看娱乐新闻就行了!” 陈欣怡正要接过本子,小芬突然伸手挡了一下,拉过主子低声说:“小怡姐,你好像被旁边的人认出来了,有人正在拍照!” “有这种事?!”陈欣怡眉头一皱,迅速从包里掏出刚才收好的口罩戴上,抬眼向小芬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远处的桌边有几个学生打扮的青年正往这指指点点,其中有人已经拿出手机试图拍照了。 小芬迅速站起身对蔺繁说:“抱歉了蔺先生,欣怡小姐不能在单独出门的时候被人认出来,我们只能先撤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陈欣怡也跟着站起来拉低了头上的帽子,有些遗憾地对蔺繁说:“太可惜了蔺繁,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被狗仔队烦怕了只能先走。如果你什么时候回F省记得一定给我电话,到时候叫几个老朋友再来叙旧!” “没关系,你们赶紧走吧,有缘再见咯!”蔺繁迅速反应过来,站起身挡在追星族和陈欣怡二女中间,掩护她们迅速撤退。个头不小的他早已发现,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刚刚开来的大众途锐,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大高个已经跳下车往这走来,八成是掠影安排的保镖。 看着身形庞大的途锐关上最后一扇车门,蔺繁赶紧拿起随身物品奔向店铺的柜台,对老板嚷嚷一句“东西打包,一会再来”就混进了熙攘的人群中。作为一个年轻的公务员,帝都高昂的生活成本让他不能浪费任何一次消费。可同样的,刚才蔺繁的花痴表现大部分是在演戏,他可不想为此被一群中二的学生追星族堵在中间,大声质问自己和人家心中的“女神”是啥关系…… 所有和沧源有关的情报,大部分来自于他与陶李蹊之间的联系,而林文枫与陈欣怡间的绯闻更是通过娱乐新闻早已喧嚣尘上。自从久安工业区出事以后,这次惊动了安监总局的案子就在中纪委第七监察室挂了号,凌隆落马则让蔺繁对F省纪委办案和沧源的生意更多了几分注意。奈何他只是个小小科级干部,在中直机关就是最底层干事,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收集些情报,寄往能给那个心爱的女孩些许帮助。 第七监察室向来处理的都是省部级的案子,查处区区一个县委书记,F省纪委自然是不需要和他们通气,这也客观上造成蔺繁情报获取困难,上次得到凌隆的初步审问消息已是极限。通过几个月的暗中了解,蔺繁意识到沧源的关系网非同小可,甚至在天子脚下也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假如要通过中纪委扳倒他们,必须要等待合适的机会,问题是凌隆真能等到那一天吗? 坐在途锐上的陈欣怡心情也没好到哪去,本来是想出来独自享受平民百姓的市井生活,没想到一份美味的麻辣烫只喝了两口就被搅和了,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身边这个平日里呆萌勤快的小芬,居然暗中和保镖们一直联系着,以后再想私自出门可千万不能带着她了! 然而陈欣怡对周围的事情想得还是太过简单,在把主子送回酒店安顿好以后,小芬迅速和掠影的老大罗斌取得了联系,并把趁蔺繁不备时偷拍的照片发了过去。清晰的长相,陈欣怡“老同学”的关系,罗斌要查出蔺繁的来路并不是难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罗斌那里挖出蔺繁“中纪委”这个让人不舒服的背景后,方惜缘在调查黄明亮和白德胜帮助关泽凯的原因上也取得了重大进展。他迫不及待地联系上凌祈,因为这是向凌家和赵三林洗脱汪洋冤屈的最好机会。 在林文枫那次不理智的侵犯之后,林沧熙立刻尝试了一些手段想要修补和凌家的关系。除了重大事项喜欢搏命之外,一向求稳的林沧熙认为还没有到和凌家撕破脸的时机。在和古舒娴的接触中,林沧熙很快发觉凌祈的记忆没有受到影响,他算不到那个晚上竟然还有“特事机构”这个不可思议的环节,只猜测是屏风酒吧的手笔导致媚药的后续作用落了空。 既然凌祈没有失忆,林文枫在古舒娴面前再怎么道歉认错也于事无补,林沧熙只能继续装好人,背地里则决定要逐渐铲除凌家的势力。哪怕就此与汪洋为敌,也要砍掉他们的左膀右臂,顺便去掉赵三林继续和沧源强硬对抗的可能,毕竟这是个看人情世故的年代,没有人会高尚到为了给老首长报私仇而毁掉辖区内的纳税大户,顺便给自己的政治前途抹黑。 同样的,汪洋也加快了重新拉拢凌家和赵三林的动作,现在凌家在沧源那已经失去了继续活命的利用价值,凌祈母女甚至自由受限的凌隆都很危险。把一切都赌在赵三林地位带来的威慑是不靠谱的,汪家可不会忘记沧源背后是可怕的黑道势力青炎会,表面的事情不做,难道还不能来阴的? 就在两边都加紧步伐的时候,一个如同陨石坠地般介入的第三方,把整个局面推向了更加混沌的黑洞。 第190回:真相 初秋的夜晚早已没了盛夏时节的燥热,云鼎湖边泛黄的垂柳在夜风中摇曳着柔顺苗条的身姿,不时朦胧着湖对面闪耀的霓虹和水中粼粼的倒影。走过清一色大理石护栏和地砖的步行道,绿化带的那一侧便是被市民称为精英豪宅的别墅区,笔直的柏油马路成为隔开湖滨景观与住宅区的分界线。 一辆奥迪A8正在这分界线上平稳地行驶着,后座上坐着母女二人。年轻的女儿好整以暇,年长的母亲却有些紧张,不时向车窗外张望着,好像想要找到什么能让她放心的物事。 “妈,没事的,上车前我再三确认过,没有人跟踪。”女儿看到母亲的窘态,微微一笑,有些心疼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声安慰着。 “阿祈,我知道你当了警察长进不少,但也别太过自信。这毕竟是去外人家,对方的态度我还不能信任呢!”紧张的母亲感到女儿手里传来的温暖,渐渐安定下来,只是话语里依然不肯放松。 凌祈抿了抿嘴唇,右手仍与母亲相握,左手已经搭上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汪洋的少东家亲自来接,我看你现在只会更紧张吧?” 古舒娴心事被点破,皱了皱眉说:“阿祈你也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妈一下子还接受不了。” “放心吧,今天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凌祈调整了一下坐姿,离古舒娴更近了些,让对方能看到自己自信的目光,“虽然我们这段时间经历了好多不愉快,但我相信是转运的时候了!既然让我们看清了沧源的真面目,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看着女儿踌躇满志的样子,古舒娴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傻女儿,我还没看清呢!” 说话间,奥迪A8已经开进了目的地的豪华庭院,驶上骑楼后母女俩发现,汪家母子已经在门口恭候大驾了。方惜缘麻利地打开后座车门,把古舒娴请下车,然后迅速跑到另一边。早已推开车门的凌祈戏谑地瞟了一眼惜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独自起了身。有些问题还没讲清楚时,在古舒娴面前表现得太多亲密也许会增加人家的疑心。 汪凝穿着一套大方得体的套裙,非常稳重地和古舒娴寒暄着。论实际年龄她比古舒娴还大上两岁,但平时性格开朗又保养有方,反倒看着更显年轻了。而古舒娴这几天心惊肉跳的,着实憔悴了许多,现在骤然被叫来和汪家近距离接触,心中仍有芥蒂的她难免有些放不开。 四人很快进入客厅,方惜缘主动为客人泡茶,等他把漂亮的玻璃茶壶端上来凌祈才看清,里头居然是芳香扑鼻的茉莉#花。以花茶待客,在东南沿海倒不常见,毕竟在两家人长辈初次见面时,花茶相比茶叶有些不正式,不知汪凝做何打算。 古舒娴却没有计较这许多,官太太当了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她进入汪家的豪宅并不会像参观大观园的刘姥姥那样大惊小怪,只对墙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十字架有些好奇。汪凝始终温婉如水的态度,还有芳香扑鼻的花茶,让古舒娴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凌夫人,晚上喝茶怕影响你的睡眠,所以让阿缘去拿了些安神的茉莉#花茶,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了。”见古舒娴不自然的表情逐渐放松,汪凝心中有数,微笑着起了话头。“古行长”的称谓也许会刺到古舒娴的痛处,所以汪凝采用了更稳妥的“凌夫人”。 “汪总太客气了,我最近确实睡眠有些小问题,非常感谢你周到的安排。”为了不让对方看低了凌家,古舒娴深吸了口气,摆出曾经的官太太姿态,倒也不落下风。 “对凌夫人有帮助是再好不过了。”汪凝微微一笑,正色道,“今天请两位前来,主要是想和凌夫人说清楚,我们汪洋集团是坚定地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凌书记的事情我们也非常遗憾,如果有需要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 古舒娴点了点头,并不作声,此时不宜贸然开口表态,她在耐心等待下文。 汪凝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始终保持着平静稳重的声线:“由于这次事件对汪洋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所以我们在应对的同时也暗中调查了许久。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久安工业区爆炸事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幕后的操控者就是沧源集团的人。” 尽管提前有做过心理准备,这样的结论被汪凝如此掷地有声地说出来,还是给古舒娴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在汪凝阐述立场时,古舒娴就不停地在观察着,她发现汪洋的总裁每一句话都有极强的信心,不像是为了拉拢凌家而编造的谎言。 但是像汪凝这样的女强人没点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也说不过去吧,古舒娴小心翼翼地反问:“汪总这么说可有什么依据?” “依据自然是有的,这里就让阿缘来说吧,他在调查中花了相当大的心思。”汪凝依然保持着温婉的微笑,转过头望向方惜缘。 汪洋少东家正了正姿态,望着古舒娴说:“阿姨,是这样的。想必你也知道,当时整个事件矛头指向我们汪洋的最大原因就是关泽凯和梁冬这两个人。其他的复杂关节我也不一一赘述,梁冬作为汪洋的叛徒已经被幕后主使者杀人灭口了,这个关泽凯就是整个问题的关键。” 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古舒娴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心神,她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的事情非同小可,关键看汪洋到底有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关泽凯其实就是我们大学时一个同班同学的父亲,加入汪洋也就两年多的时间。那天关泽凯受审的时候,我们都有到场,事实上在开庭之前我和祈儿就做了大量的工作。”说到这里,方惜缘看了凌祈一眼,目光里蕴含的热情让女孩心跳加速,赶紧避开。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古舒娴的眼睛,加上前面“阿姨”、“祈儿”两个不大合调的称呼,让古舒娴确定这对青年男女间确实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女儿可能和汪洋的少东家走在一起,让这个母亲心里的担忧和欣慰混成了一团。 方惜缘把目光回到古舒娴身上:“就在审判过程中,祈儿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关泽凯的辩护人。这个律师名叫温天长,是国内刑事辩护的泰斗级人物,近年来已经很少替人辩护,以关泽凯的家境和地位根本请不起他。于是我们根据祈儿发现的问题和关泽凯的家人进行了接触,知道出面请这个温天长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聚流公司老总黄明亮,另一个是北渡港管委会主任白德胜。” 古舒娴沉吟片刻说:“这两个人和沧源有什么关系?” “关系还不小,白德胜我们早已确定他被林沧熙收买,因为白德胜的儿子就是我的朋友。”说到这里,方惜缘想起耳钉有可能背叛自己的现实,叹了口气,“半年前白德胜被海关关长于向前提拔到现在的副处级岗位,要知道他已经在主任科员的位置混了二十多年,而于向前和林沧熙关系密切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白德胜的提拔很有可能就是林沧熙在北渡港下的棋子。” 古舒娴的视线垂向地面,默默地点点头。林沧熙和于向前的关系她早有耳闻,几年前凌隆就曾经因为化工厂材料入关被卡的原因参加过这两人的宴请。 “至于这个黄明亮,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们可以从侧面去推断。”方惜缘端起杯子喝了口花茶,看了凌祈一眼,这接下来的话大部分是要说给她听的,“他的聚流公司和我们一样也是跑国际贸易的,也就几个月前,聚流有一笔8600吨的食用油生意出了问题,批文未到供货方却发了货。如果就这么入关,这批货八成要被海关查扣掉,但最后还是从北渡港顺利钻了进来,大部分还存在北渡港附近的油库里。在整个F省,能耍手腕吃掉8600吨食用油的企业,除了沧源不会有第二家,油库的老板也和我证实了沧源跟他们租油罐的事情。” 凌祈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这么一来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关泽凯是沧源指使的炮灰,目的就是为了把久安爆炸事故的责任全部推给汪洋。眼前这个寄托着复杂感情的男人,终于可以确定不会是敌人了。 古舒娴的脑袋转的也不慢,颇有见识的她很快捋清了这一溜逻辑关系,思虑片刻后问道:“方少东家,你觉得沧源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阿隆整下来为了什么?他们耗费了这么多的财力物力,还搭上工业区的大量损失值得吗?” 一直在旁边默默关注的汪凝开口了:“凌夫人,沧源这么做有它的道理。我相信林沧熙这么急着把凌书记搞下来有几个原因,要么他想要在久安做新的东西,凌书记不配合;要么他在久安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生意,需要嫡系来帮助,明显凌书记不是这样的人。” 方惜缘接过话头说:“沧源有没有想在久安做新的东西我想凌夫人比我们更清楚,凌书记应该和你都说过。至于他想发展的嫡系嘛,说出来你别不信,就是曾经的久安常务副县长,现在的Z市农业局局长黄云心!林沧熙和她有不正当的关系,这是我和祈儿亲眼看到的!” 一连串的真相已经有些难以接受,最后这个不亚于炸弹的消息更是把古舒娴直接炸懵了。 第191回:母女 黄云心的名头,在整个Z市政坛都算比较响亮的。在她提拔到市农业局当局长之前,整个Z市十一个县级行政区划里没有一个女性的常务副县长或副区长,哪怕同级别的县区委常委范围里,也只有统#战部长、宣传部长这样相对无关痛痒的位置出现过女同志。由此可见,任常务副县长时年方42岁的黄云心确有其过人之处。 但是到了常务副县长这个县政府二把手的位置以后,黄云心的表现并不完全尽如人意,一些分管的大项目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相比其响亮的政坛名头,她的生活作风则让好事者更感兴趣,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人能在政界平步青云,你要说她没睡上几个厉害人物,恐怕老百姓都不相信。特别是黄云心这样离过婚又风韵犹存的妇人,就更引人遐想连篇了。 实话说,单看和黄云心的几次接触,古舒娴觉得这位久安的第一女官待人接物和见识上都有不俗造诣。但有关她私生活的传言流传实在太广,注重实效又为人正派的凌隆对这个副手并没多少好感,所以古舒娴对其印象也一般。只不过这次方惜缘突然把黄云心和林沧熙扯到一起,爆炸性的效果让人一时有点懵逼。 好不容易理清楚思路,古舒娴诧异地看了方惜缘一眼,转向汪凝说:“真有这回事?她现在都已经是正处级干部了,跟个商人有什么好搞的?” 明显方惜缘这个小辈的话让古舒娴有所怀疑,他也不在意,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向自己的母亲。汪凝心领神会,微笑着回答说:“根据我的调查确有此事,林沧熙设下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从市级到省里,甚至中央部门都有他的熟人。黄云心很可能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委身于他给自己争取些政治筹码吧。” 同样的话由汪凝说出来,可信度就大幅上升了,古舒娴半信半疑地转过头看向女儿,凌祈立刻凑上前小声说:“方惜缘和汪总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看到过林沧熙跟黄云心单独幽会,地点就在威町酒店。” 汪凝虽然听不见凌祈说的话,但观察古舒娴的表情就知道,凌夫人的心里已经信了九成,立刻趁热打铁道:“所以林沧熙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把凌书记拉下马,进而把黄云心扶上去就是为了控制久安县。X市目前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受于地域大小的限制,中心外江两区已经没有空间,必定要对外扩张。而两市接壤的久安县就是最好的方向之一,凌夫人肯定也早想到这一点了。如今省委常委会已经近在眼前,恐怕林沧熙已经做好了大量工作,就等黄云心任命。不知凌夫人在省里面还有什么关系?赵三林赵书记是否能说得上话?” 连珠炮一般的话语显示出汪凝拉拢凌家的决心,一方面为了将来与沧源的继续对抗,一方面也考虑了儿子的感情问题。但是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对凌家有进一步的了解。毕竟凌隆已经危在旦夕,哪怕最后化险为夷,也不可能恢复从前的地位,汪凝想知道,凌家还有多少隐藏的实力。 古舒娴眉间微蹙,她觉得汪凝问的有点多,在现在敌我难辨的时候,决不能轻易对任何一方投入过多的信任,这方面她和凌祈从前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但是现在凌家和沧源决裂在即,她已经不舍得拿女儿的贞操和幸福去交换林沧熙的支持,所以跟汪洋合作势在必行。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凭什么让汪洋全力支持呢,就靠两家小辈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尝试阻止黄云心上位?赵书记是省委常委,肯定说得上话,另外省委秘书长邵晨勇和我们也有点关系。”思虑片刻,古舒娴谨慎地发表起自己的言论,同时不停观察着汪凝的反应,“可是如果事情真像汪总你说的那样,林沧熙那边肯定已经万事俱备,省委常委会下个月就要开,我们努力有点晚了。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不关心谁要坐上久安的位置,我关心的是阿隆能不能安全出来!” 汪凝点点头,肃然道:“这个肯定的,我们还在努力做工作,听内部消息在传,凌书记可能近期会被转移。因为纪委暂时找不到更多的证据,但事情太大又不敢放人,八成是要到省城去。”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暂时阿隆还是安全的。”古舒娴淡淡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汪洋集团在政界的关系似乎不如沧源,让她有些失望。 “除此之外,现在凌夫人你已经看清了沧源的真面目,要谨防他们打击报复。”说到这里,汪凝有意无意地看了凌祈一眼,继续道,“据我所知,林沧熙表面上和颜悦色的,其实是个非常阴险凶狠的人物。为了两位的安全,我建议你们尽快离开现在租房子,新的住处就由我们汪洋安排吧。” “这……谢谢汪总的好意,容我再考虑考虑。”汪凝对林沧熙的形容在古舒娴听来有些危言耸听,但是既然林文枫敢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想必他父亲也好不到哪去。但是曾经作为县委书记的夫人,古舒娴心中一股傲气和优越感仍在,搬到汪洋安排的地方无异于寄人篱下,要让她接受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古舒娴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汪凝知道一时半会改不掉她的心思,但是对凌家母女的保护是肯定要加强的,这个任务就交给儿子去办吧!今天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接下去就是些谈家常套近乎的时候了。有古舒娴在场,方惜缘不敢太过放肆,只能趁她不注意跟人家女儿眉目传情一下。然而凌祈并不怎么买账,一直专心听着两个母亲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没看见。 结束了和汪凝母子的会面,凌祈和古舒娴并排坐上回家的汽车,两个人只象征性地依偎着为彼此寻找依靠,却各自想着心事。古舒娴担心丈夫的安全,还有在汪洋沧源两大势力对抗中凌家的命运;凌祈除了这些以外,还在纠结着方惜缘晚上对她的各种眉目传情。 这个神奇的国庆带来的内容实在太多了,林文枫想从身体征服的角度釜底抽薪,却因为神秘的陆琳萱介入而功败垂成,反而给了方惜缘一个好机会。当然惜少在拼命追逐那辆该死的桑塔纳时根本没考虑这些,潜入特事机构和守卫搏斗时心里也只想着怎么把心爱的女孩带出去。就是他这样丝毫不顾自身安危的默默付出,让凌祈的心里被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这个男人,是会为自己忘我付出的人,就算他干过蠢事,就算他在某些方面有些自负,都不能掩盖掉这点。甚至在知道凌祈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空,方惜缘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依然守护疼惜着这个特别的女子。 可是……可是凌祈她能就此接受一个男人的爱吗?要是换成让她上战场杀敌那眼都不眨,可是碰上这种揪心的感情问题就另当别论了。方惜缘那个霸道的强吻几乎摧毁了凌祈的男性意识,但是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林文枫的暴行给了她太可怕的伤害,女身男心的折磨让凌祈第一次要通过痛哭来释放心里的苦闷,因为有太多的隐患让她无法放开自己的心,无法去追求所谓属于自己的幸福。 在特事机构那天,方惜缘阴差阳错没有知道凌祈前世的真实性别。就算真的接受了惜少的感情,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后果呢?这也是方惜缘越靠近,凌祈越胆怯的最主要原因。 同一片夜空下,F省接壤的临省也有一对母女正两手相握,并肩遥望着窗外的灿烂明月。 虽然距离X市只有不到一千公里的距离,但这个属于内陆的省份和沿海经济特区的发展水平实在是天差地别。但这并不妨碍某个在大都市里打拼的女子,百忙中抽空回来看望她寄居小县城的母亲。 沈如梅,一个苦命的女人,这是她街坊邻居给的评价。 刚近半百的年纪,发鬓却已经飞霜,额头和眼角也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很明显这是一位被生活重担压迫了许久的女人。周围的住客并不知道这个中年妇女的丈夫是谁,好像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一样。自从二十五年前搬到这栋国企房改房,沈如梅就没有挪过窝,一直默默地把她年幼的女儿拉扯大。 自从孩子读了大学,她便愈发深居简出,除了上班便是买菜做饭,几乎没有什么社会关系,要不是她所在的国企坚挺,搞不好早已成为了下岗大军中的一员。而街坊们也几乎要忘了在这个老旧的住宅楼里,还有个一呆就是四分之一世纪的老女人。 这些沈如梅都不在意,她现在很开心,因为隔了大半年以后女儿终于又回来看她了。 第192回:昨日不可留 自家的阳台是个相对封闭隐私的空间,坐在沈如梅身边的年轻女子早已卸下了帽子、口罩和墨镜这些伪装,却是本该在结束帝都拍摄任务以后就该回到X市的陈欣怡。她此刻穿着非常普通的居家服,一点没有明星的样子,只贪婪地窝在母亲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身为“女儿”应有的宁静。 沈如梅依偎着多日不见的女儿,开心地说:“小怡,你不是说去帝都拍完片就要回公司吗,怎么不声不响跑这来了?也不事先说一下,妈好给你做顿好吃的!” “没事的妈,我完成任务以后就跟公司的领导请假了,可以在这里住上两天再回去。明天我带你去市区的大商场买东西,顺便去吃些好的!” 陈欣怡轻轻地呼吸着,轻咬了一下嘴唇,忍住涌出的泪光说,“这么久没回家,我好想你了。” 沈如梅宠溺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慈爱地说:“妈也想你啊,但是年轻人要以奋斗事业为重,你的成绩我在电视上都看得到,妈很高兴!你看你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家,家里怕都放不下呢!明天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做饭的事妈妈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陈欣怡咬咬牙坐起身来说,“我就是要把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让周围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看看,我陈欣怡也是有出息的人,看他们谁还敢看不起我们!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就把你接到大城市去,省得这些井底之蛙再叫唤!” 沈如梅看着女儿认真又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想当年刚搬进房改房时,沈如梅不过二十出头,还是靓丽的年纪。哪怕现在人老珠黄了,依然能从她的五官轮廓上依稀推断出年轻时那秀丽的姿色。小县城里出现这样端庄美貌的女子,肯定会吸引不少青年男子的目光。但在知道沈如梅还带了个不知来历的女儿以后,众多的追求者都望而却步,毕竟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这样一个保守的时代,未婚先孕的帽子不亚于洪水猛兽。 因此附近的百姓猜测,沈如梅若不是个年轻寡妇,就是被哪个负心汉所抛弃的苦命女子。但对于众人的询问她始终用冷清平淡的态度去回应,关于来历更是守口如瓶。久而久之,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便不招人待见,生活中只能全靠自己。当时陈欣怡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沈如梅能够独自把她养大,也不知需要多大的韧性。 随着陈欣怡逐渐长大,和母亲越来越相似,眼看将是个青出于蓝的小祸水,街坊邻居的议论就更多了。大家普遍对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却长了一副好皮相的女孩不看好,更有甚者还恶毒地断言,小欣怡以后必定和她妈妈一样的悲惨结局。由此可见,陈欣怡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有多么恶劣,难怪她对这些街坊邻居如此记恨。而沈如梅除了与女儿相依为命,根本别无他法,生活的重担让原本花容月貌的她迅速衰老憔悴下去。 但是所有的情况在陈欣怡一举考上俞南这样的名牌大学以后有了改观,当她毕业后更是一飞冲天,如火箭般蹿升成为了娱乐圈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通讯这么发达的时代,陈欣怡的成功很快就传到了这个小县城,有人羡慕自然有人嫉妒,不少长舌妇开始议论沈如梅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儿究竟是如何上位的。其中不乏一些肮脏的污水,更有人断定她只会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流星而已。对所有的中伤女儿的传言,沈如梅知道争论没有意义,索性继续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过着她平淡得有可能让人发疯的生活。 然而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沈如梅的女儿不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越来越红,越来越好,已经跻身为一线的娱乐歌星。于是有些见风使舵的居委会大妈耐不住寂寞,开始和沈如梅攀些关系,除了不自量力想给陈欣怡说媒以外,甚至还打沈如梅这独身多年的主意。对这种趋炎附势之辈,沈如梅大多一笑了之,她知道,自己的爱情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拿走了,现在她只有对女儿的亲情而已,其他的根本不感兴趣。 对于陈欣怡为改变命运而奋斗的动机,沈如梅是一种理解但不提倡的态度,她对国内娱乐圈的所谓潜规则也有所耳闻,生怕独在异乡的女儿吃亏。但这几年观察下来,陈欣怡似乎有贵人相助,不但没有吃亏反而一路顺风顺水,让沈如梅非常欣慰。 所以当陈欣怡义愤填膺地发表着言论时,沈如梅只安静地听着,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她现在心中只有两个挂念,一个是女儿的终身幸福,一个是多年前把自己的心都带走的男人…… 等到陈欣怡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时,沈如梅才挽着她的手说:“傻孩子,昨日不可留,何必纠缠于过去呢?妈妈最近接触了些佛教的东西,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背负过去、不沉迷现在、不奢望将来,才是自在。” 陈欣怡闻言嫌弃地皱起眉头:“你这说的哪儿跟哪儿啊,信佛倒是不错,可是妈妈你也别太沉迷啊!” “我当然不会沉迷,生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哪有这么多时间去信佛呢?”沈如梅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话说你现在成了大明星,这感情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其他的母亲说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一般都是全神贯注的紧张样儿,沈如梅却一副戏谑的笑容,看得陈欣怡心里发毛:“这个事情我没想过,现在拼事业要紧,既然做了歌手,感情的事儿就难说咯!” “是吗?我可是经常关注有关你的娱乐新闻呢,这几年传的绯闻有几个是真的?”沈如梅好像想逗逗宝贝女儿,继续紧追不舍。 “绯闻?什么绯闻?那都是狗仔队为了关注度瞎编的!”陈欣怡尴尬地避过母亲的目光,心里却有些黯然,那个多年痴恋的男人怕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沈如梅笑了笑说:“好啦妈妈不逗你,有个事情我想问你一下,你所在的掠影公司对员工的家属也有关照的吗?”陈欣怡一愣:“怎么?难道你想去我公司?这……”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如梅摆摆手,继续问道,“我只是好奇,前段时间有几个人找上门来,自称是掠影公司的员工。他们问我是不是你妈妈,还送了我一些东西,说是公司给的福利。” “有这种事?来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征?送了什么东西?”陈欣怡警觉起来,在沧源集团里混迹多年,她对这个庞然大物和座下的掠影公司都有一定的了解,当年那个在同庆楼疯掉的女孩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现在突然窜出这么反常的情况,让人担心莫不是沧源有什么动作? 女儿过激的反应让沈如梅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起身走到卧室捧了个大盒子出来,里头是一套高级的套装,还有一些带着掠影标志的纪念品,看来确实是掠影公司的人送来的。陈欣怡在确认没有其他物品后,仔仔细细把整个礼盒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禁让她更加疑虑了。 没发现问题的陈欣怡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送东西的人记得长什么样吗?有什么显眼的特征?” 沈如梅挑起视线,一边回忆一边说:“时间有点久,我记不大起来了,来的三四个年轻后生,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我还在想这么热的天不难受么?领头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吧,个头不高但看着很壮实,其他就没什么特征了。” 是罗斌的人吗?单靠黑色西装根本没办法确认是谁啊!个头不高很壮实,这种特征一抓一把…… 陈欣怡要求母亲继续回忆,这可让沈如梅有够呛,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我关门以后隐约听到楼道里他们叫什么‘平哥’,具体就不知道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问题,没问题……”陈欣怡搜刮肚肠也想不出这个所谓“平哥”指的是什么人,似乎掠影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她突然莫名感到脊背上一寒,也许应该尽快赶回去找林文枫问一问? 黑西装这东西多为男性职场正装,但如果是大批量地整齐出现,却会给人以莫名的压抑感,此时远在X市的一位心脏病医疗专家和他的助手就深切感受着这样的压力。 豪华别墅外庞大的广场上停满了各种高级车辆,好像有人登高一呼,召开了了不得的会议。别墅门前数十号人清一色穿着黑色西装,隐隐可以看出分为主客两个阵营,空气压抑浑浊得让人窒息。 超过50平方的卧室中摆着一张高级自动病床,一个挂着呼吸机的中年人虚弱地半躺着,如果是陌生人根本想不到他就是叱咤F省黑道的青炎会魁首余政平。曾经运筹帷幄的枭雄也没能抵挡住病魔的侵袭,变成了现在行将就木的样子。 在距离病床两米的空地上,林沧熙、陈奇、罗斌、刘波还有其他青炎会的主要干部整齐地站着,都全神贯注听着可能的命令,或者说——遗嘱? 第193回:云、锋、璇 余政平的身体不好,在他退居二线的时候就已经是青炎会里公开的秘密。几年来,这个庞大的组织内部势力发生了许多的变化,不少人上了又下,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林沧熙的崛起,逐渐形成了以沧源集团为首的外部形象。但陈奇的地位始终没有动摇过,与林沧熙互为牵制,稳住了整个局势。 尽管二人明里暗里斗过多次,但青炎会的势力在内部竞争中不但没有受损,反而越做越大,余政平在背后的长袖善舞功不可没。没有人敢因为他躲进幕后就敢轻视这个青炎会真正的老大,当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冒出想要取缔余政平的想法时,总会有人提醒他要想清楚几个问题—— 你能控制得住老谋深算的林沧熙和心狠手辣的陈奇么?或者说,想要夺权之前,问过这两个巨无霸没有? 然而不管一黑一白两个高手平时如何趾高气扬,现在都平静甚至有些谦卑地站在这里,站在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面前。只要余政平还清醒着,他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 在余政平的床边,除了心脏病医疗专家杨鹏则和他的医疗小队外,还站着一个背对众人的中年男子。他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紧张,宽大强壮的背影反而有些渊渟岳峙的气势。 余政平带着氧气面罩,轻轻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中年男子立刻乖巧地弯下腰,聆听他虚弱低沉的声音。片刻之后,中年男子站直身躯,众人也随即向他望去,大家都知道此人应该要马上转达余政平的意思了。 “会长说了,房间里不要留这么多人,‘青云’和‘青锋’两边老大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说话间中年男子转过身来,西装下摆微微扬起,露出半截反射着暗哑光泽的枪柄。他的面相是一种棱角分明的粗线条,表情和声音一样冰冷,不带有任何情绪,一条黑色的眼罩挡住了左眼,竟是个独眼龙。 人群稍微骚动了一下,几个青炎会的主要干部面面相觑,“青云”和“青锋”这两个称呼已经多年没有听过了,但身为高层干部的人基本都知道它们的意思。林沧熙和陈奇对视一眼,各自默契地往前迈了半步,其他人见状停止了低声的议论,全部默默地退出房间,走在最后的罗斌还谨慎地关紧了房门。 包括医疗小组在内的无关人等走了个精光,宽大的卧室瞬间安静冷清起来,独眼龙的目光在陈奇和林沧熙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冷冷道:“余老大上一次把我们三人叫到一起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吧?这五年来,还好有两位的打拼努力,青炎会才能在余老大退居二线后依然蒸蒸日上,在此他向你们表示感谢。” 林沧熙眉头一颤,依然沉默着,陈奇却迅速抬起头回答道:“卢老兄言重了,我陈奇这几年不过做好自己的老本行罢了,能得到余老大的肯定已经非常满意,哪里敢奢望他的感谢呢?” 陈奇有点桀骜的反应让独眼龙仅存的眼睛里有了赞赏的神色,他继续说道:“放心,你们做的成绩余老大心里有数,不必自夸更不必自谦。但是今天出了这句话意外,余老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们知道,会让我们‘青璇’出面的事情并不多。两位先请坐吧。” 青云、青锋和青璇是青炎会自创立以后就有的内部组织代号,分别负责不同的职能,呈鼎立之势。理论上它们并未取消过,但自从余政平退隐后,沧源集团的名头逐渐响亮,风头甚至盖过了这三个代号,让许多人渐渐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今天余政平突然把老概念提出来,不由得让所有的在场人都开始猜测起他的用意。 青云,目前首领林沧熙,主要负责信息收集和外部关系联络,可以认为是青炎会的特务情报部门。林沧熙成为沧源集团老总以来,借助自己八面玲珑的手段,把青云的职能发挥到了极限。但是他苦心建立起的关系网除了为青炎会提供必要的情报外,似乎更多的是为自己的事业铺路,从而逐渐变成了林沧熙专属的势力。 青锋,目前首领陈奇,主要负责黑道毒品、军火生意和早期的暗杀任务,擅长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由于陈奇的资历较老,加入青炎会以来立下了赫赫战功,又有相当的忠心,故余政平也十分放心地把其特殊的军火获取途径交给陈奇打理。这是林沧熙羡慕不来的,当时玩不上大口径M9的林文枫再怎么觊觎,也只能望而兴叹。陈奇担任青锋的首领以来,各种出生入死的大小任务执行过不下百次,但最终都能全身而退,令人惊叹。 青璇,则是三个部门中最特别的一支,温柔的名字更像是女性所起,但它负责的任务可不是名字所体现的那样柔美秀丽。目前首领便是眼前这位独眼龙,大名卢越,在余政平创立青炎会之前就已跟在身边,是比陈奇资历更老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平时卢越行事极为低调,一些新加入青炎会的人员甚至不知道有此巨头的存在,因为青璇的成员都是贴身保护青炎会魁首的近卫,同时负责对内部违规甚至叛乱人员的清理门户。简单的说,名字可爱的青璇实际上是青炎会内部冷血的盖世太保。 思虑许久后,落座的林沧熙终于开口:“林某人不敢说自己这几年做了多少成绩,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组织的势力扩张,这些商贾、高官和军人,多个朋友便多一条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一天组织遇到危机,我也有信心让大伙儿借着沧源的平台逐一洗白,安全着陆。” 陈奇的脑袋转的飞快,他微微偏过头用余光扫了林沧熙一眼,嘴角浮现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同样是老江湖的卢越眯起独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林沧熙的话表面上言之凿凿,实际上却另有深意。所谓“天有不测风云”的下一句“人有旦夕祸福”莫不是就在影射余政平?所谓逐一洗白、安全着陆莫不是想让会里的人将来唯他马首是瞻,方能保下半生平安?向来谨慎的林沧熙这次一反常态在余政平面前说这样的话,莫非他嗅到了什么风声? 然而不管陈奇和林沧熙因为余政平的病危有多蠢蠢欲动,眼前的盖世太保还是让他们颇为忌惮。向来擅长算计的林沧熙在打硬仗上并没有多少经验,为了应付可能的争斗,他才会在妻子过世以后硬把林文枫安排进了加拿大的特种部队。相比青锋和青璇这些黑道火拼的老手,青云这边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力,要是不搞出个硬手来,别说争取权势,到时候自保也难。 对于陈奇来说,卢越的水平他大概了解一些,但多年不见其出手,这个独眼仔究竟有没有长进还很难说,另外青璇的人数和装备一直成迷,余政平豪宅里的这些守卫只是其中最普通的成员罢了。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实力强大,而是实力不明。在早有反心的陈奇看来,林文枫侵犯凌祈未遂是个打破局面、起事夺权的好时机,可他今天被余政平借卢越来了个敲山震虎,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忌惮。 紧闭的卧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外面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支出来的几个高级干部一路退到大厅里,与次级的混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几号人,大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互相寒暄问候时不忘偷偷刺探打听消息,想从对方的言语漏洞中挖出些什么。但久而久之,一堆彼此熟悉的人都无法从对手那得到更多,便渐渐分成了林沧熙手下和陈奇手下两大阵营,泾渭分明地各自低声讨论着。夹在中间的罗斌有些尴尬,为了做足表面工作避免自己别在掠影干不下去,他权衡再三只能先站在林沧熙手下这一边,对面的刘波等人则对昔日的兄弟报以戏谑的嘲笑。 沧源的少东家此时却没有参与这个奇怪的讨论会,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青炎会的貌合神离。父亲曾经和他说过的赌命计划此时又重新浮现于脑海,让他相对年轻的心有些紧张地快速颤动着—— 今天看来,一旦余政平过世,万一青炎会就此陷入内乱,会赌命的可不止林沧熙一家吧!到时候若拼个两败俱伤,被汪洋那边捡了便宜怎么办?余政平想要把方惜缘作为青炎会接班人的想法让林文枫耿耿于怀,一开始他对惜少是有优势的,然而等汪洋少东家去美利坚转了一圈回来,两人的差距就明显缩小,前途、能力、地位都有可能被更年轻的方惜缘超越,甚至看中的女人也被他领先大半身位,让心高气傲的林文枫怎能咽下这口气? 要不是那个神秘的女人搅局,凌祈早就是我的人了,接下去拉拢赵三林,一统青炎会进而摧毁汪洋不都是唾手可得了吗?该死的!林文枫想到凌祈这块到嘴的肉飞了,就有些情绪失衡,但专业培养出的战斗本能让他突然平复了心态,因为他感到有人正在不怀好意地往这边注视。 林文枫抬起头来,就在陈奇手下的阵营里,那个平时多为跟班的阿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第194回:解散? 在林文枫的印象里,阿平一直以陈奇的跟班形象出现,并不怎么起眼。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很少像这样冒头,他胆大妄为地对自己摆出这种有些嘲讽的表情,背后意味着什么? 同样是刚过而立之龄,林文枫无论在背景、能力和见识上都远胜阿平许多,而且二人有打照面时林文枫的注意力也多在陈奇身上,对这个小跟班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可是就在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年轻的沧源少爷感觉到对方有种不易察觉的阴冷,一种……阴谋快要得逞的狂妄,这是小跟班应该有的眼神吗? 就在林文枫想要重新打量阿平的时候,陈奇年轻的副手已经转过身去,把他异常的眼神掩盖了起来。林文枫皱了皱眉,再度环顾了周围的人群,站起身想要走到大厅外透透气。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守卫在大厅几个角落里,清一色黑西装的卫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腰里应该都别着能放出带响儿花生米的凶悍玩意儿,余政平就算病倒了也决不能小视。 可当他刚迈出几步,余政平所在的病房门已经打开,陈奇和林沧熙一先一后走了出来,却不见卢越露面。刚才还有些嘈杂的大厅瞬间变得死寂,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自觉为两大巨头让出道路,并做好聆听消息的准备。 陈奇面无表情地走到大厅中间,朗声道:“余老大已经向我和林总做好了交代,回头会转达给大家。现在他需要休息,我们可以散了。” 隶属青锋还有陈奇一些新的嫡系部队默契地聚拢上来,领头的刘波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奇,好像在等他的下文。 “大家没听见吗?余老大需要休息,我们今天可以先撤了。”陈奇好像没看到刘波一般,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大踏步走在了最前面。眼见老大撤退,剩下的人感到也没什么必要留下,于是跟着散去。 沧源这边的人面面相觑,摸不准余政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林沧熙也重复了刚才陈奇的话,领着儿子和其他下属离去,只剩下守在旁边的医疗小组尴尬地愣在原地。杨鹏是余政平几年前就重金聘请过来的专职心脏病专家,这个可怕的雇主是什么情况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是今天一大帮黑道人物齐刷刷来呼啦啦走,着实把这个自认为见怪不怪的老医生又吓得不轻。 本该暗流涌动的一次青炎会内部碰面,就这么划上了诡异的句号。 听到手下汇报双方已经离去,卢越屏退了手下,站在病床边毕恭毕敬地说:“余大哥,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决定当然是这么决定的,但是现在的局面能不能实现这个决定还很难说啊,果真是‘人有旦夕祸福’。”余政平在电动病床的帮助下半坐起来,虽然声音有些虚弱,但并不像刚才那样行将就木,其中的沉着冷静丝毫不减,看来他之前的样子有些演戏的成分。 卢越心中一酸,眉毛也轻轻地皱起:“我是个粗人,想到啥就说啥,余大哥你这样确实让我没想到,可是你决定解散组织会不会太草率了?” 余政平笑了笑,粗重气息在氧气面罩里显得有些阴沉:“草率?不,这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当然也舍不得!青炎会虽然不是我建立的,但是我一直看着它成长壮大,与自己的孩子无异,但是当它有可能成为威胁的时候,在不舍得也要解决掉!” “您可别这么说!青炎会虽然是汪姐建立的,但让它走到今天的是你,我也只认你是大哥!”卢越的情绪罕见地激动起来,捏紧的拳头凸起了青筋,“我知道您放不下对汪姐的感情,可是她当年既然舍弃了这里,我们又何必因为她放掉这些基业?!” 余政平摇了摇头,“什么叫舍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但是不能抹杀她曾经的功绩!别忘了,就连你的青璇都是人家起的名字!虽然青璇的实力强大,但只限于武力方面,要同时面对这两个人是不现实的。我想解散组织除了想保护阿凝母子,就是不想让你白白牺牲!” 卢越的拳头轻微颤动着,声音突然阴冷起来:“到头来,汪姐还是不肯回头吗?她就真的不顾从前的情分了?难道那个傻大兵就这么值得她眷恋?!这么大的礼物要送给她儿子也不要吗?!” 干笑了几声,余政平把后脑陷入枕头里,疲惫地说:“嘿,当年她说的话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人有阳光大道,我们有独木危桥,归根结底不会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汪叔去世的时候一定是想让方惜缘远离我们,把他汪洋彻底洗白,所以阿凝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我知道了……”脸上抽搐的肌肉证明这个刚强的独眼汉子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既然余大哥你心意已决,我卢越一定追随到底,青炎会以后在不在都不要紧,只要是你的心愿我就会替你实现!” “你会这么说就好。”余政平抬手拍了拍卢越的手臂,“今天陈奇和林沧熙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他们造反的事情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既然邓金圣那边不肯帮忙,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记住,你是实现我心愿的最后希望,如果挡不住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这个将死之人已然不重要,想要在他们掌权之后毁掉青炎会这个庞然大物,就只能靠你了!” “是!卢越永远听你余大哥的!”独眼汉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里泛起了一层雾气。 半夜的屋内,烟灰缸里丢满了烟屁股,显示出屋里人烦躁的情绪。缭绕的烟雾让这个不大的房间中空气更加浑浊,但所有在场者对二手烟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陈奇铁青着脸靠在沙发上,手中的玉溪已经燃掉了三分之一,长长的烟灰中隐约可见一点火光。他的面前站着一溜手下,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老大理清楚思绪,进而发号施令。 当烟已经抽到索然无味的时候,陈奇终于开口了:“你们觉得,我们是应该坐视青炎会消失,进而自立门户;还是该拼上一把,来个火中取栗,把那些个不顺眼的人都干掉,独揽大权?”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心中一凛,能被陈奇交道这个房间里来的,都是真心能追随陈奇的人,但是他们对于“谋反”这种事情明显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既然老大敢当众这么说,等于把所有人都拉上了虎背。 俗话说树大好遮阴,众人能够取得现在的地位,除了陈奇的扶持外,青炎会这棵参天大木的背后支持是功不可没的,万一它真的被解散,带来的连锁反应谁都不知道会有多严重,最可怕的是让失去靠山的大家直接暴露在国家公权力的枪口下。但是想要维持青炎会的存在,现在只有夺权一条路可走,陈奇已经把话挑明了,听到的人如果不帮他就会被视作敌人,违逆陈奇的手下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少数早就清楚陈奇心思的人则冷静的多,当先的刘波非常灵敏地闪到陈奇身侧,把在场的人都扫视了一遍,用阴冷的目光提出了无声的警告。然后他才转向陈奇说:“青炎会是我们的靠山,现在余老大想亲手毁掉它,恐怕我们也不能唯他马首是瞻了!现在兄弟们不反是死,反还有个出路,总之接下去怎么走都看陈哥你的了!” “我不知道各位是不是都和小刘一个想法,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形势。”陈奇抛下即将燃尽的烟头,环视了面前所有的手下,“但是这一次的事儿非同小可,大家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小有成绩,让你们再跟我冒一次险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样吧,也别说我不讲情面,如果真的顾忌太多想要退出的人,现在就说一声,我陈奇绝不勉强。” 绝不勉强?谁敢啊!知道了陈奇的秘密,临阵脱逃的人搞不好根本走不出这个酒吧。 “很好,陈某人这里先感谢兄弟们了。”陈奇扬起下巴拱了拱手,示意几个地位较高的心腹先坐下,继续说道,“现在的局势很混乱,但方向还是比较清楚的,余政平想要解散青炎会!他的目的一些年轻人可能不了解,我大概说一下,就是因为和汪洋集团的汪凝有些老交情,生怕他过世以后青炎会找人家的晦气。曾经余政平甚至想把会长的位置传给汪凝的儿子方惜缘,这就是几年前他为什么极力拉拢那个愣头小子的原因。林沧熙那边肯定也知道这里头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水继续搅浑,把一些敌人引到他那边去,然后坐收渔利。” “这……敢问陈哥要如何处理?林沧熙老奸巨猾的,暂时又没什么把柄,我们也不擅长和朝廷的鹰犬打交道。”说话的是平时比较沉默的阿平,他虽然年轻但深得陈奇赏识,地位俨然已经超越了一些老同志。 陈奇冷笑一声:“余政平既然总想着把汪凝的儿子培养成接班人,咱们就先断了他的念想,然后推到林沧熙那边去。反正林沧熙的儿子色迷心窍,两边现在正不合,就是我们的机会!” 第195回:邀请 当部分X市的居民结束国庆出游回到熟悉的城市时,他们发现这座都市最近的夜生活似乎黯淡了许多。一些曾经熙来人往的夜店酒吧好像被一阵飓风席卷而过,生意冷清不少,有些私下里传言玩得比较开的干脆就关门大吉。这阵飓风就是市公安局开展的,代号为“碎冰”的禁毒专项活动,在打击制毒贩毒和容留吸毒等犯罪行为的同时,顺便把一些乌烟瘴气的夜店也给整治了。 在整个F省,凡是有参与过毒品生意这种国际公害的人,都知道陈奇在“业内”举足轻重的地位。能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青炎会坚强的后盾和陈奇自己强大的实力外,与几大公安支队特别是缉毒支队间的良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有些躲藏在夹缝里干这伤天害理勾当的小老鼠发现,每次的缉毒行动不管多凶都不会动到嚣夜酒吧,也从侧面证明了陈奇在公安#部门中过硬的关系。 治安、刑侦和缉毒三大支队如火如荼地开展着行动,隶属刑侦支队的凌祈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有了赵三林的交代,市公安并没有把她派上前线,只让凌祈负责后勤工作。随着凌家的失势,局里的同事对凌祈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对此女孩早有了心理准备,淡然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与其他人倒也相安无事。 和她走得最近的陆琳萱被莫名其妙地“抽调”回了省城,惹来不少猜疑议论,只有凌祈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那是个女特工,但也算半个朋友,少了她让凌祈怪寂寞的。 警察的工作如果忙起来那真是昏天黑地,好在最近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刑事案件,碎冰行动在取得初步成效以后进入阶段性总结时间。累坏的刑警们终于可以分批休息几天了,相对轻松的凌祈今天也“仅”加班两个小时就可以收工。 结束了忙碌的工作,这是她国庆后连续四天值班后第一次回家。凌祈终于感到自己的女儿身有些吃不消了,高强度的精力消耗总是吃盒饭好像有点补不过来啊……在她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古舒娴经常抽空带着炖汤送来,这位养尊处优多年的官太太好像又回到了她和丈夫刚开始奋斗事业的时候,只不过照顾的对象变成了女儿罢了。 当凌祈回到住处时,却发现方惜缘明目张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陪着古舒娴聊天。看到母亲从前的戒备变成了现在的轻松,这快得离谱的角色转变让凌祈有点讶异,敢情自己在局里值班的这段时间,汪家大少爷把她家里的天都给变了? “阿祈,你回来啦!”听到玄关里的开门声,古舒娴抬起头来,脸上绽开了笑容。她迅速走到凌祈身边,看清女儿脸上的疲态以后心疼地接过了凌祈手上的挎包。 熟练地把脚上的坡跟淑女鞋换成居家拖鞋,凌祈装作无视方惜缘的样子,皱着眉凑到古舒娴耳边轻声问:“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让他进我们家的?” “哎,看你最近忙,妈妈也没多打扰你。这几天汪总那里一直在打探你爸爸转移的消息,小方就按她的要求过来帮我们跑腿了。”古舒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玄关距离客厅不过两三米,方惜缘肯定听得很清楚,青年脸上玩味的笑容也说明了这一点。 难道短短四天的时间,汪凝和方惜缘就说服老妈改变立场了?还是说林沧熙父子的真面目暴露以后,老妈势利的老毛病让她换了方向?不管是哪个可能,凌祈的心里都有些疙瘩,但是既然有客来访,又是熟得不行的家伙,不表示接待太过失礼。于是凌祈也走到沙发边坐定,和方惜缘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女孩刚想开口询问,方惜缘立刻抢先说:“祈儿,这几天阿姨引荐我们和赵书记见了面,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就把手头掌握的情报都拿出来分享了一下。赵书记说,凌书记估计最快三天内就会转移到省城去,接受省纪委的进一步调查。那边的条件会比他现在呆的地方好得多,也有利于我们继续活动。” 如果是和方惜缘单独相处,凌祈可不会采取现在这么淑女的坐姿,在单位忙碌了那么久,回家应该好好放松才对。但是碍于古舒娴在场,太过放浪形骸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女孩心里一边吐槽方惜缘来的不是时候,一边问:“然后呢?你们商量出什么对策没?” “想要让纪委放凌书记一马,最重要的就是收集证据,也许我们要找个时间去监狱里看看关泽凯。”方惜缘偷瞄了一眼心上人从套裙里伸出来的美腿,一本正经地答道。 凌祈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转向正在厨房摆弄微波炉的古舒娴问:“妈,这几天有和爷爷联系吗?这种事情的决策我觉得有必要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有的,昨天和赵书记联系以后,我还专程请假跑回了干休所。”古舒娴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递给女儿,在她身边坐下,“你爸是无辜的,他老人家很高兴,也基本同意我们的计划。关泽凯到底藏着什么消息,还要靠你们去打探了。还有,妈妈现在正在做工作,准备尽快结束借调回到老单位去。” 凌祈一愣:“回去?那不是太明显了吗?沧源的势力不小,那个X市分行的行长怕会刁难你。” “有赵书记在,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古舒娴显得信心满满,在看清林家父子真面目以后,她终于看清,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家人的安全重要。 “那你可千万小心,如果爷爷同意我们的计划,我会抽个时间去会会关泽凯,绝不能让那些罪魁祸首再逍遥法外!”凌祈说着,目光投向方惜缘,眼神里是坚毅的光芒。 方惜缘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却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歉意地向母女二人摆摆手,掏出手机走向阳台。 “哪位?” “方惜缘吧?你现在在哪里?我想找你谈谈。” 这个阴冷的声音却有些熟悉,方惜缘皱着眉头回忆片刻,突然睁大了眼睛:“你是林文枫?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求证一些事情罢了。这个点我猜你应该只会在两个地方,要么自己家,要么你喜欢的女人家,我说的没错吧?”电话那头的林文枫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手里一把M9手枪正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方惜缘的行踪被说破,心里反而平静下来,正色道:“你是跟踪我还是在偷窥我呢?难道你们沧源就只会这种伎俩?” “得了啊,我没心情和你互喷,要猜出你去的地方根本不算什么难事。”林文枫放下枪,坐直了身体,“这几天你们汪洋的动作不小嘛,汪总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算计我们的计划啊?恐怕你们也只有这个机会了,也不怕你知道,我们余老大恐怕活不了多久,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哦!” 余政平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方惜缘心中一动,脑海里迅速闪过他和凌祈在三楼偷听余政平与汪凝对话的情景,但声音却没有一点波动:“余政平的死活与我汪洋何干?你特地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林文枫冷笑了一声说:“当然不是,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就出来一趟,地址我稍后发给你。如果你害怕,多带几个人也没关系,反正我就自己一个而已。” 方惜缘也回了一声冷笑:“你未免自恃过高了吧,叫我去我就一定要去?” 汪洋少东家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林文枫立刻抛出早已想好的论调:“你们不是一直在和赵三林接触么,我猜是想把凌隆保出去对不?现在的局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能把他送进去的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掉的!不过,我们会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别绕弯子,更别想威胁我。”方惜缘嘴上毫不示弱,脑海里的思考却一点也没有放慢,为什么汪洋和赵三林的接触林文枫会这么清楚,难道自己这边藏有他的内应? “这当然不是威胁,赶紧来吧。现在时间是9点半,一个小时够你磨磨蹭蹭了,等着我的短信。”林文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方惜缘思虑片刻,回到客厅与凌祈母女匆匆道别,前去应对林文枫的这次“邀请”。凌祈敏锐地发现惜少刚进来时表情有些异样,她打发母亲待在家里,以送客之名跟了出来。 “刚才是谁的电话?你的表情有点不对。” “没事,公司出了些问题,我要去处理一下。”方惜缘有些心虚地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变化,他不想把心上人牵扯进来。 凌祈眯了一下眼睛,快步走到方惜缘面前挡住去路:“不对,是不是青炎会那边有什么消息?如果是和我们家有关的,务必要告诉我!” “……是林文枫打电话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量,一会他会把地址发给我。”见拗不过女孩,方惜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相。 第196回:合作 说服一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母亲,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方惜缘趁着红灯偷偷看向坐在副驾的女孩,忍不住微笑起来,刚才她和古舒娴之间的争论实在太有意思了。 虽然方惜缘在这几天通过汪凝的帮助,成功在古舒娴心中树立起了年轻有为的正人君子形象,但凌祈曾经的遭遇让古舒娴根本不放心在大晚上放女儿和一个男子独处。这一回换做凌祈拼命主张自由,因为女孩知道林文枫的邀请一定大有文章,不去一趟实在对不起自己。于是在“拍拖”对象换成方惜缘以后,母女俩出于不同的考虑,各自站到了曾经对立的谈话立场上。 眼看古舒娴就是堵着门不让走,凌祈无奈之下对灯发誓,表示一定及时电话汇报行踪,午夜前必定赶回。为了让老妈相信,凌祈顺手拽过方惜缘命令其一同保证,连汪凝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当了一次担保人,终于得到了古舒娴的首肯。 可惜轻松的时光总是短暂,在坐上凯迪拉克以后,凌祈就一脸严肃,除了偶尔拿起一瓶矿泉水润润喉,就只一昧地轻歪着头,盯着副驾的空调风口发呆。方惜缘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于是趁着某路口长达两分钟的红灯,拉起了心上人的小手。 “你干嘛,别烦。”凌祈皱着眉转过头,想要抽出被方惜缘的拉住的左手。她的反应明显比平时慢了一秒多,明显刚才正陷入重重的心事里。 心上人的反应都在预料之内,方惜缘手上加了点力道,不但没有让女孩的小手溜走,反而把她又向自己拉近了几分:“祈儿,你别害怕,有我在他绝对不敢乱来的。” 凌祈被说中心事,脸上腾起淡淡的红云,她又轻轻挣扎几下不果,郁闷地咬了下嘴唇说:“胡扯!我有什么好怕的,上次是他耍了些下三滥的手段,正大光明的来我绝对弄死他!但是这小子身手不弱,你一个人去恐怕要吃亏。” 这要强的性子,都快成死撑了!方惜缘心里泛起淡淡的怜惜,嘴上却继续调侃着:“这么说,你是担心我才跟着来咯?因为我害的你和你妈吵架真是过意不去,晚点请你吃点好吃的吧,也给阿姨带份回去。” 女孩一呆,回想自己刚才执意要跟出来的原因。除了要看看林文枫又耍什么花招外,似乎真的是担心方惜缘一个人遇险,脸上的温度不禁进一步提高了。但是不管有没有,她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美得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想教训教训这个衣冠禽兽而已,让你做个样子陪同是怕我妈担心罢了!” 脸都红成这样了还在嘴硬,倔强得可以啊!不过这样才是祈儿的魅力所在不是么,逗逗她挺有意思的! 方惜缘微笑着欣赏心上人逞强的样子,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会是美好的瞬间。然而后头急促的喇叭声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打情骂俏”中两分钟的红灯早已转绿了。 趁忙着启动车的大块头走神,凌祈把手一转,配合本就光滑的肌肤巧妙地挣脱了束缚,顺便在方惜缘肩上推了一把:“别傻笑了,绿灯了赶紧走!” 凯迪拉克车身抽搐了一下,轰地一声蹦出老远,明显方惜缘被催促下油门踩得急了,强烈的推背感惹得副驾上的女孩又是一阵嗔怒的骂声。 10点20分,银城跨海大桥附近。 这是连接X市中心岛与外围地区的几座跨海大桥之一,往外走便是X市面积最大的银城区,与其接壤的则是Z市的久安区。银城区虽然面积比中心和外江二区加起来还大上一倍,人口却堪堪50万而已,主要以劳动密集型工业经济为主、传统农业经济为辅,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赶不上商业发家的中心区和高新科技工业加港口工业立业的外江区。但是银城区地处交通要道,是F省南部三大地级市的交汇接壤处,中心地位显而易见。在X市中心岛已近饱和,势必向外发展扩张的背景下,银城区的潜力不可限量。 银城跨海大桥出岛方向下来不过一公里左右便是一个江滨广场,受限于银城区发展水平和人口分散,虽然只是晚上十点多,这里却已经罕有人至。与中心区半夜三更依然人声鼎沸的江滨公园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也许林文枫正是看中了这里的安静。 开进广场没多久,凌祈就发现了停在远处路灯下的奥迪Q7。看到这辆体积庞大却留给她噩梦般经历的豪车再现,女孩面色一沉,已经捏紧了拳头。 方惜缘的余光注意到凌祈的变化,他抬手在对方肩上轻拍了几下表示安慰和支持,稳稳地把凯迪拉克停到了距离奥迪Q7三米开外的地方。 林文枫正倚靠在驾驶座车门外抽烟,夜风吹动他的刘海和休闲衬衫的下摆,竟有种邪魅的气质。看到凯迪拉克逐渐靠近,沧源少东家并没有任何动作的变化,依然好整以暇地吞云吐雾。 车门开处,一男一女走了下来,方惜缘一副沉稳老练的姿态,凌祈则是俏脸如霜。对女孩的出现林文枫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享受地深吸了一口香烟,弹掉了些烟灰,却没有丢掉烟头的意思。 看到林文枫好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儿,方惜缘冷笑道:“没事儿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林少倒是好兴致,莫不是来赏江边夜景的?中心区的江滨公园不是效果更好么?” 听到方惜缘开口,林文枫吐了个烟圈,才把脑袋转过来说:“惜少说笑了,我只是正好来这附近看个项目,奔波一天有点累,只好失礼让你们多走几步路。” “银城区的项目?沧源林总又有新打算了吗?不愧是沉浮商海多年的大企业家啊!”凌祈皮笑肉不笑地走到车头,抱起双臂说,“市里面没什么和影视娱乐有关的东西,这也算个好创意!” 林文枫眉毛一挑,站直了身体说:“阿祈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吗,不知你听说过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虽然项目还没正式上马,但是市政府里发改委之类的部门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大沧源肯定势在必得吧!”凌祈的声音天生甜糯,此时却十分冰冷。 沧源想要在银城区开发影视城的消息虽然不是藏着掖着的机密,但也没有凌祈说的那样路人皆知。事实上蔺繁在帝都偶遇陈欣怡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就通知了这里的陶李蹊,陶李蹊向身为市政府秘书长的父亲求证属实,便告诉了凌祈。 “没错,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事情。如果做好了很可能在银城区拉动一个全新的经济增长点,也能给我们沧源带来可观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林文枫看似平淡地叙述一个事实,他望向凌祈的目光中却含着一种势要把女孩据为己有的贪婪欲望。 一旁的方惜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走到凌祈身边,很自然地把她揽进怀里然后对林文枫说:“林少,我们大老远跑过来不是来关心你家要开什么新地方赚钱,这种事情以后我们在酒桌上有的是机会聊。” 看到女孩只是往方惜缘一侧皱着眉稍微偏了偏头,没有任何的挣扎反感,林文枫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丢下烟头,用厚底军用皮靴碾熄,然后往方凌二人靠近了些。经过奥迪Q7的车头时,林文枫有意无意地在引擎盖上抚摸了一下,好像在抚摸什么柔滑光亮的艺术品一般。 这个无比挑衅的动作让凌祈瞬间咬紧银牙,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方惜缘感到女孩的异样,却不知什么原因,因为当时在特事机构他只听到林文枫侵犯未遂,陆琳萱并没有告诉他个中细节。但是凌祈反常的愤怒让他十分担心,不禁把女孩搂得更紧了。 林文枫走到距离方惜缘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严肃地说:“咱们不算陌生人,有些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余政平恐怕命不久矣,咱们青炎会内部恐怕会有动荡,你我都知道陈奇的势力,他可不是我们任何一方能够独自应对的。我想惜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亮话还真是亮得够耀眼够彻底,方惜缘与凌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讶异。余政平的身体状况,青炎会的内部动荡,他们俩在那次窝在三楼的偷听中已经知道了不少,汪凝也相应透露了一点。但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林文枫竟然会找他们一起联手,这玩的是哪出? 方惜缘还在思考中,凌祈却悄悄脱离了他的怀抱,走到林文枫面前说:“林少这就有意思了,你们沧源做了这么多‘好事’,到头来居然要找我们合作?你觉得我们凭什么会相信你?这恐怕不比国共合作简单吧?” 心上人赶在他前面表态,方惜缘有些意想不到,正琢磨着,他突然发现在凌祈后脑乌黑光泽的秀发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 第197回:胜利女神 是否经过专业的训练,差别在于反应速度快的是头脑还是身体。 方惜缘的身体不如头脑,但是他的头脑比一般人更敏捷些。 不到半秒的时间,惜少强壮的躯体像一个巨大的弹簧,呼啸着扑向前方一米处的女孩。凌祈只来得及把头转过一半,身体就被一股巨力推向旁边,连带着视野中的霓虹都拖出了残影。 如果是在影视作品里,她八成会听见一句完整的“小心!”或“躲开!”之类的警告,但现实中凌祈没有听见背后哪怕一个声母的起头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类似钢锥凿穿铁皮的脆响,以及飞溅到她脸上的一小滩温热液体。 方惜缘沉重地扑倒在地上,惨痛的闷哼成了他昏迷前的最后话语。剩下的一男一女都是枪林弹雨中挣扎过来的人,林文枫一个懒驴打滚立刻躲到了奥迪Q7的后面,凌祈则迅速靠在凯迪拉克的车头方向蹲下来。 紧接着又是两发看不见的攻击袭来,两辆车另一侧不过两米远大理石护栏上崩起一阵石灰,再远些的河面上炸出一滩水花。 带消音#器的步枪,还是狙击步枪?! 凌祈摸了一把脸上的液体,借着还算明朗的路灯看到的是满掌的猩红,身边的方惜缘趴在地上生死不明,一汪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在他右侧的肩头迅速晕染开来,像朵狰狞怒放的彼岸花。 没有任何的犹豫,凌祈疯狂地飞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凯迪拉克的副驾车门,挡在了二人面前。不出所料,追魂夺命的子弹立刻打在了车门内侧,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冰冷的铁皮传来,震得她两手发麻。如果女孩对射击方向和时机的把握有稍许偏差,恐怕这时候爆碎的就是她那颗美丽的头颅。 “呀啊啊啊啊!!!” 凌祈发出大声的吼叫,却不是惊恐的尖叫声,而是聚起全身力量需要的怒吼!她猫着腰从腋下拽住方惜缘的双臂,借着一瞬间的爆发力,竟然成功地把这个昂藏八尺的巨汉拉进了凯迪拉克的另一侧,借助这辆SUV厚实的外形,暂时躲过了一劫。 “呼……呼……MD林文枫!你这该死的竟然想暗杀我们!”有些透支的凌祈大声喘着粗气,由于用力过猛,她一时双手有些僵硬,竟然无法松开,在林文枫的角度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女子舍命救情郎的情景。 “我呸!我还想问你们又惹上什么鸟煞星呢!”凌祈刚才的表现让林文枫心中妒火熊熊,现在又被怒骂不禁气急败坏,“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刚才的子弹都打到我的车上了!” 凌祈又努力把两股氧气塞进肺里,抬眼看向奥迪Q7的车头,原本光洁的保险杠上赫然有个刺眼的小黑洞。原来第一声钢锥凿铁皮的噪音就是枪弹穿透了方惜缘的肩膀,又打在奥迪Q7上发出来的。 不是林文枫的圈套,那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凌祈的脑袋转的飞快,刚才快速袭来的三发子弹,后两发有些偏离,而她在这段时间里根本没听见任何枪声,说明这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能够连发但后坐力有些大的远程武器。根据方惜缘刚才中枪的站位和奥迪Q7上的弹孔,凌祈立刻预估出枪手大概的方位,这时候凯迪拉克的位置正好覆盖住了他们二人,从驾驶室方向开门进车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凌祈低下头,在不把脑袋暴露在车窗玻璃位置的情况下打开驾驶座车门,从副驾位置捞出了自己的背包。 这个小巧的女士单肩背包里当然不用指望能藏着什么反击的火器,凌祈只从里头翻出手机和一个小巧的镜子。成为女子多年,被身边的人言传身教许久之后她已经基本养成了一般女性注重外形的礼节,带个化妆镜根本不奇怪。而这时候,化妆镜已经成为她判断周围环境的重要道具! 小心地从车体边缘伸出镜子,避让着可能的弹道和反光,凌祈一点点地通过这个小玩意儿看清了子弹飞来方向的情况。这一手在她还是特警突击手时百试不爽,除了那次被叛徒算计的工厂突袭…… 方惜缘的肩膀和奥迪Q7的保险杠间至少有一米多的落差,说明子弹必定从高处打来,而从弹孔大小判断不会是什么射程超远的重型狙击武器,所以射击距离不会超过400米,否则方惜缘此时已经是具右半边被撕碎的尸体了。可惜凌祈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被激光瞄准器锁定,否则她还能进一步缩小枪手的距离。 说起来复杂,这些事情在经验丰富的凌祈眼中早就是推理本能,她在镜中观察到,附近唯一符合的狙击地点就是大概200米外的一栋四层小楼,看起来八成是这个公园的管委会办公楼之类。十几米左右高度的楼顶非常适合狙击手藏匿,但是没有千里眼特技的凌祈当然看不到那个吓人的激光红点。 大陆本来禁枪就严,黑市上能搞到把仿制的64就不错了,现在居然冒出步枪,简直骇人听闻!凌祈不相信有人还能把M16那样的神器带进华夏来,这几枪八成是些便宜又好用的老家伙打的,它们并不具备直接粉碎汽车的能力,除了准确地打中车子右侧的油箱引爆。但是那样必定会把事情闹大,招惹来警察消防队甚至特警,这样枪手又何必装备消音#器进行暗杀呢? 所以说,躲在凯迪拉克后头暂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凌祈不再犹豫,三两下拽开方惜缘的衬衫,观察他的伤口。只见惜少面白如纸,右肩膀上一个茶杯大小的伤口血肉模糊,嚯嚯地往外涌着热血。这种伤势当年虽然没轮到凌祈处理,但执行任务中她也是见过的,可此时中枪的人是方惜缘,女孩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担心和惊恐,凌祈全然没有觉察,自己的泪水已经大滴大滴地涌出了眼眶,顺着柔滑的脸颊滴落到那个男人身上。 哭,是女性的本能,哪怕是男性的灵魂也抵挡不住肉体的反应。但是与普通女子不同的是,凌祈除了流泪之外还能做到更多!方惜缘的衬衫匆忙间看不出啥名牌,但高级货色的好质量这个时候却成了急救的累赘……在护身匕首遗失在观灵山上以后,凌祈只能靠牙齿来尝试绷带的取材,结果试了几次也没能撕开那件该死的衬衫。牙根发酸的凌祈不再做无用功,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T恤,手起牙落就把衣服撕成了碎条,混着团起来的衬衫一边死命照着伤口按压下去! 按压止血是非常苍白但是有效的手段,代价是剧烈的疼痛,本应失去知觉的方惜缘好像灵魂被硬生生从地狱拽回来一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好在这家伙身强体壮,在慢慢适应钻心的疼痛以后,他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除了昏黄的路灯、星点的夜空,还有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上身肤白胜雪却只穿着一件胸衣的女孩…… “祈儿,你……” “闭嘴!你这个傻子!”凌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却根本没看方惜缘一眼,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狰狞可怖的伤口上。 方惜缘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脑袋,颈部肌肉牵扯到右肩的伤口把疼痛又增加了几分,但他丝毫不以为意,直到自己看清伤口的情况。一件杏黄色的女式T恤已经被鲜血浸湿大半,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的衬衫被胡乱拽起,和T恤一起担负起止血续命的重任。他突然恍然大悟,竟不敢看向凌祈,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女孩绝美的身体都是一种亵渎。 “祈儿……你……没事……就……好了……” “你再张嘴说话我就揍你!”凌祈咬着牙怒骂一句,突然把头转向奥迪Q7同时提高了音量:“林文枫!马上脱掉你的衣服丢过来!快点!” 同样是枪林弹雨走出的人,林文枫见过的血腥和死亡甚至比凌祈要更多更残酷,可是眼前的一幕却结结实实地把他震住了。 一个半裸还沾满血污的女孩,一扫以往外形表现出的娇弱,仿似自血火中涅槃的神凰一般坚强勇敢。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她没有一点恐惧、没有一点慌乱、甚至没有一声尖叫,而是如同一名百炼成钢的战士,争分夺秒地在和阎王抢人!这就是自己曾经一直看轻的、想要征服占有的女人吗?林文枫甚至怀疑,自己看见的是手持利矛坚盾的胜利女神…… “混蛋,发什么呆!信不信我宰了你!” 又是一声清越却焦急的怒喝,林文枫被唤回了现实,想要据为己有的女人拼命拯救着另一个男人让他的心情极度复杂,可此时却不忍心打断眼前这位雅典娜的行动。于是林文枫深吸一口气,脱下身上的POLO衫丢了过去。 谢天谢地,同样是高级货,POLO衫的材料不像衬衫那样坚固,凌祈银牙一下,迅速把衣服变成了长布条,再把自己的T恤揉成一团垫在方惜缘肩膀后面,麻利地完成了简易的包扎。 也许……能让他坚持到医院! 因为过度紧张,完成包扎的凌祈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但是没等她喘口气,一阵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又在凯迪拉克的另一侧响起。 第198回:突围 想也没想,凌祈立刻扑在方惜缘身上,试图为他挡住可能的伤害。这个时候女孩已经来不及后悔,刚才急救前为什么没有顺手先把驾驶座的门重新关上。 这阵爆豆子般的脆响凌祈太熟悉了,那是子弹打在车身金属外壳上的声音。伴随着这些可怕噪音出现的还有远处一些若有若无的火光,根据角度判断,新一波的攻击很可能来自距离他们十几米外的灌木丛。在狙击未果的情况下,暗杀势力已经采取了更危险的近距离攻击,杀手可不止一个! 普通车辆在侧面遭到攻击时,被子弹打碎的车窗玻璃碎片很可能飞溅进来,通过没有关上的驾驶座洒到方惜缘这里。所以凌祈羽蔽他的同时已经做好了被碎玻璃刮伤的准备。然而又是十几发子弹,女孩却没感到任何碎片的伤害,她疑惑地抬起头来,顺着大开的车门望去,对面的车窗已经被蛛网状的裂纹覆盖,却没有一点碎裂的迹象。 ……这是防弹车?! 那一瞬间,女孩终于反应过来,以方惜缘的显赫身家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部表面市价不过四五十万的“朴素”家伙了。这可不单纯是他对凯迪拉克硬朗线条的偏爱,如果是定做的防弹车型,价格至少在同款普通车的八到十倍,这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的! 座驾的“验明正身”无异于一针强心剂,让凌祈在绝望的环境里看到了一丝曙光。但是她心里清楚,灌木丛那边的枪手人数至少在五个以上,人家又不是傻子,坚固的玻璃很快就会暴露凯迪拉克防弹车的本质。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群起而攻,绕过这辆坚固的堡垒,方凌二人必定在劫难逃! 所以,时间就是生命,只有在对方没围上来前才有机会! 凌祈毫不犹豫地拉开后座同侧的车门,然后拉起方惜缘的左手大概交代几句,在青年的配合下一声闷喝把他撑起来,艰难地向后座移动。这一拉扯间方惜缘的伤口无疑又恶化不少,剧烈的疼痛使他眼冒金星,险些再度失去知觉。但是青年此时也知道,自己近90公斤的体重对凌祈小巧的身板是多么大的负担,如果他现在又昏倒就意味着女孩的努力都变成徒劳,两人的小命最终都会给交代掉! 于是方惜缘咬牙打起精神,在凌祈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挤进了后座。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里方惜缘不停地在后悔,自己平时干嘛那么勤快地健身,搞出这身累赘的腱子肉……凌祈这边可没工夫感叹,她手忙脚乱地用两条安全带把方惜缘胡乱固定好,刚想喘口气,突然右耳边一声炸响,一颗触目惊心的子弹已经在卡在了车尾窗上,让防弹玻璃绽放出一轮诡丽的漩涡。 女孩的心脏狂跳着,仿佛自己的脑袋刚刚掠过死神镰刀的阴寒。弹头的角度直指她的太阳穴,要不是有防弹玻璃,此时凌祈的血和脑浆一定早就洒满了整个车厢……不比前面手枪的挠痒痒,这发步枪子弹如果多打几次还真有可能击碎凯迪拉克的玻璃,好个阴魂不散的狙击手! 从逃过一劫的震惊中迅速清醒过来,凌祈透过车窗裂纹空隙看到灌木丛中已经有几个人影窜了出来。她再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关好车门,跳进驾驶室发动了两人逃生的依靠。凯迪拉克的引擎怒吼着,顺着倒车的齿轮开始迅速移动起来,一连串子弹倾泻在香槟色的外壳上,迸出此起彼伏的火花,却再也不能阻止这座钢铁堡垒。 由于体型和方惜缘有较大的差距,凌祈此时只能浅浅地坐在真皮座椅前三分一的位置,才能够得着前方的油门和刹车。但别扭的姿势一点也不影响她对座驾的操控,线条硬朗的SUV一个漂亮的甩尾掉头,把几个枪手抛在了后头。 就算追杀者们经验丰富,把火力对准了下盘,可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根本奈何不了加厚处理的防弹轮胎。凯迪拉克咆哮着碾上马路牙子,粗暴地撞开灌木的阻拦,借着几棵绿化树密集的树冠掩护,让狙击手失去了目标。 凌祈在后视镜里看到的是几个枪手眼见追杀无望,转头围向奥迪Q7的情景……林文枫,你就自求多福吧!她这么想着,又轰了一脚油门。 在破坏了大面积的草坪之后,凯迪拉克一个漂亮的腾跃飞上了江滨公园的车行干道,然而远方出口处两辆汽车形成的路障提醒她,事情明显没有那么快完结!此时的绝境比观灵山上犹有过之,凌祈的脑海里闪过当时林文枫强行突围的举动,她一把拽过安全带扣上,左手按下电控按钮把座椅调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坚决地踩下油门。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碰撞所做的自我保护!这辆防弹的钢铁巨兽可不比改装锐志那样的小身板,坚固的车身给了凌祈无比的信心,前方加起来不超过四吨的路障一定能够撞开! 封锁出口的人发现凯迪拉克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瞬间七八个人聚到一起,全部举起手枪虎视眈眈。 “方惜缘,做好撞击的准备!”凌祈把身体稍微放低,偏过头向后座大喊着,所有成败在此一举了!被颠簸得精神都有些恍惚的方惜缘一个激灵,抬起还健康的左臂死死护住了脑袋和受伤的右肩,心里祈祷着凌祈一定要平安无事! 瞬间凯迪拉克已经冲到了距离对方不足三十米的地方,一片暗哑的火光扑闪起来,数吧消音手枪开始倾泻它们的弹药。防弹车的外壳噼里啪啦如放鞭炮一般,前挡风玻璃也崩出越来越多的裂纹。但是女孩脚下的油门没有丝毫放松,凯迪拉克就像一头一往无前的铁打犀牛,驱赶开凶狠的杀手,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把两辆作为路障的轿车掀到一边,冲进了通往跨海大桥的主干道。 他们使用的都是消音武器,说明不想搞出太大动静,所以肯定不敢在车流熙攘的大桥上乱来,离开这片偏僻地段就安全了!刚才剧烈的撞击把凌祈晃得七荤八素,后头重伤的方惜缘干脆直接被震昏死过去了。但女孩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从后视镜里发现那群杀手并没有驾车追上来,说明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时间已是深夜,大桥上进岛的车辆依然不少,八成是一些在银城区刚下夜班的工人白领。前方和右侧玻璃几乎被打花的凯迪拉克低调地开在不引人注目的旁边车道,一联排不断变换的路灯光模糊了外壳上密布的细小弹痕…… 虽然暂时逃脱了追杀,不代表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凌祈抽空回头瞥了一眼,发现方惜缘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危险。她心里骤然揪紧,不再计较是否低调,大幅提速的同时用手机和汪凝取得了联系,简要说明了现在的危急处境。 汪凝得知宝贝儿子生命垂危也是大惊失色,问清楚凌祈的位置以后,立刻指示她把车开到距离跨海大桥最近的医院。挂断电话后,汪洋集团万人之上的女强人迅速恢复了冷静,一连串电话打通,几个医院的急救准备、人手接应马不停蹄地安排下去。随即她以最快的速度把睡衣换成了外出的简单服装,跳上车库里的奥迪A8狂飙而出。 为了保住方惜缘的性命,凌祈像一个疯狂的骑士,用油门代替了马鞭,将座驾抽到了可能的极限。早在大一时,方惜缘就曾经为了救治被打伤的凌祈干过同样的事,如今时过境迁却旧事重演,只不过两人对换了角色。在有惊无险地飚过几个红绿灯以后,凯迪拉克就着尖锐的刹车声滑进了中心区边界一间简单的小医院。早已等候在那的急救人员七手八脚地把失去知觉的惜少用担架抬上救护车,顺便给了只穿着胸衣的女孩一件薄毯。经过紧急处理以后,救护车响起警笛,风驰电掣般冲向具备抢救手术条件的中山医院。 直到戴着氧气面罩的方惜缘被推进中山医院的手术室,凌祈才松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像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一般瘫倒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旁的汪凝赶紧冲上来扶住她,顺手从手下那接过一杯加了葡萄糖的温水递上。 看到劫后余生的女孩头发散乱、兀自颤抖着,汪凝心中的疼惜和对儿子的担心混在了一起,逼出眼角一行清泪。她把凌祈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亲生女儿一般。由于手术室严禁医护人员以外人员进入,汪凝只能随着带凌祈检查伤势的医生来到另一件医疗室。 在毛毯掀开的一瞬间,女孩半裸的身体逐寸显露出来,光洁的皮肤上印着大量暗红色的血污,甚至连腿上的牛仔裤也被浸湿不少。汪凝的瞳孔骤然收紧,各种可怕的联想在脑海中翻滚。医生细致检查后,判定凌祈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汪凝的脸色则更加凝重,因为医生的诊断说明女孩身上的血全是自己儿子的! 不管是谁,要是阿缘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会把你连根拔起、彻底碾碎! 第199回:子弹的秘密 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除了特事机构的知情人外,这是凌祈和方惜缘才知道的秘密。 汪凝对眼前的女孩了解只限于根据其家庭背景的推测,和儿子的描述。在她看来,凌祈就是个出身军旅世家,受过一些简单军事训练,身手不错的年轻女子。然而听凌祈叙述完晚上发生的一切,汪凝被结结实实地震惊到了。 胆敢在城市里公然使用大量枪械…… 胆敢把汪洋和沧源两家的少主作为暗杀目标…… 单凭这两个特征,似乎杀手们背后的主子已经呼之欲出。 但和凌祈一系列的抢救、突围、逃生比起来,这些都不是最震撼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一个刚满23岁的女子,会有这样的能力? 凌祈一口气把晚上的经历简要地叙述了一遍,然后就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通过吸管小口咽着补充体能的葡萄糖水,留下汪凝一个人陷入震惊的沉默中。 短短十分钟左右的交谈,信息量大得让汪凝难以置信,尤其是方惜缘为凌祈挡子弹的情节。作为一个离异的母亲,儿子就是她生命的全部,现在中枪躺在急救手术台上,汪凝的心情比谁都沉重。但是她同时又是个撑起汪洋集团这样庞然大物的女强人,心里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强的多,才能在方惜缘危在旦夕的时候依然能冷静地聆听和分析。 儿子竟然会帮这个女孩挡子弹,这份感情和当年的他多么相似,这该死的遗传!而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在危机时毫不犹豫脱掉衣服用作急救,临危不乱驾车突出重围,她爆发出的能量,比自己年轻时不知强上了几倍! 这两个孩子,也许真的应该在一起…… 一阵节奏特别的敲门声打断了汪凝的思考,她立刻知道了门外来人的身份,于是向凌祈投去了征询的目光。病床上的女孩放下杯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凌祈经过检查确定没有受伤后,已经让护士用生理盐水清洗过了上身并换了件病号服,此时见客是没有问题的。 得到应允的老刀和林致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不等他们发话,汪凝先用平淡的语气说:“阿缘还在抢救,他右肩中枪,问题挺严重。” “是哪里的畜生敢伤惜少!我们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林致恒双拳捏紧,全然没了以前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的气质,反倒像个热血青年。 老刀则严肃地走到病床前,关切地问:“凌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真是很抱歉,因为救我才让惜少受的伤。”凌祈回答的声音很轻,心事重重的她并不想过多纠缠。 汪凝示意二人先行坐下,然后让他们汇报各自的任务情况。林致恒那边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事发地点,可惜对手早已兔脱,连带林文枫的奥迪Q7都不知去向。这群专业杀手行踪诡秘,竟然连一个弹壳都没有留下,更别提脚印车辙之类,简直就是专业的反侦察队伍。 老刀则第一时间赶到凌祈的住处,把古舒娴接到了汪凝安排的安全地带,避免可能的二次袭击发生。但是考虑到古舒娴对黑帮势力的背景了解不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依然把她蒙在鼓里。 明显老刀和林致恒已经不把凌祈当外人,向汪凝汇报时丝毫没有提出回避意见,汪凝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把女孩叙述的遭遇传达给了两人。果不其然,老刀和林致恒听完后均不可思议地盯着凌祈,无法相信这样一副小小的身体里竟然会隐藏着那么巨大的能量。如果不是她的勇猛发挥,恐怕现在这对青年男女都已经是太平间里冰冷的尸体了。 对于自己身手的进一步暴露,凌祈已经不以为意,既然对方将她视作自己人,增加一些能力作为筹码甚至威慑,在双方合作中总是有益的。而且听到母亲安然无恙,凌祈心中大石已经放下一半,这另一半就看方惜缘的抢救结果了。 杀手的专业和狡猾让凌祈至今依然心有余悸,这群人和她前世面对过的最凶险敌人已经相差无几,搞不好会是同一批人……但是现在局势因为林文枫也被袭击而变得异常诡异,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时候,她不敢擅自下结论。就算周围都是敌人,按兵不动的和被挑衅而反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汪洋现在可不能做冤大头。现场可能遗留的证据基本被破坏殆尽,还有哪里能找到线索呢? 凌祈低下头一点点地在回忆里挖掘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惜少的车我停在第一时间感到的那家小医院,那家伙已经被打花了,不开回来是不是容易被人注意到?” 老刀立刻答道:“放心,惜少的车我已经派人开到这里藏着,暂时不会被人发现。晚点等安排的集装箱车过来,再秘密运回去。” 凌祈眼前一亮,目前最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就是那辆伤痕累累的防弹凯迪拉克,她赶紧说道:“老刀叔,麻烦你现在去车后窗找找,也许有一发子弹还卡在玻璃上,把它拿过来。” 老刀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走出房间。汪凝虽然对枪械不大了解,但她对这辆亲自订做的凯迪拉克再清楚不过,疑惑地问:“我给阿缘买的这辆车防弹级别在B4以上,工厂那边告诉我9毫米口径的武器是无法打穿的,那些人用的是什么东西?” 凌祈前面的简要叙述里并没有提到她险些被第二次狙击爆头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自己都有些后怕,声音不禁低了下去:“大口径的步枪打玻璃还是可以的,具体要等子弹来了才知道,希望它没被我开车给颠掉。” 很快,老刀回到了病房,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铜黄色的弹头,因为击中防弹玻璃的巨大力量而有些微变形。凌祈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来观察片刻,心中已经有数。 “难道……凌小姐你能通过这颗子弹看出是什么枪?”林致恒有些不可思议,在他和凌祈的几次接触中,这个女孩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个柔弱安静的官家小姐,现在的巨大转变就算有汪凝的描述打了预防针,还是让人不敢相信。 “可以,我推测的没错,果然是便宜又好用的老家伙打的。”凌祈松开子弹让它落入手掌中,轻轻滚过自己不甚清晰的掌纹。众人全部安静下来,凝神静听这个年轻女子想要发表的言论。 “这发子弹是9X39,目前主流枪型里适用的并不多。晚上我们被狙击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甚至连子弹打破音障产生的音爆都没有,证明这是一把消音狙击步枪击发的亚音速子弹。”凌祈捏紧了拳头,手中的冰凉慢慢被体温变得温热,“我当时躲在车后面观察过,狙击地点应该是江滨那边的一栋四层小楼顶楼,距离大概200米左右,符合这一特征的武器又能在200米保持精度,应该是前苏联的VSS狙击步枪。” 在场其他三人齐齐紧蹙双眉,这把武器的名头并不是经常听说,大部分人对它根本不了解。 凌祈环视了一下周围严肃但迷惑的眼神,继续说道:“VSS的子弹初速大概在280米每秒左右,因为亚音速子弹超低的噪音,加上几乎看不见的发射火焰,非常适合中距离暗杀。这东西在苏联解体以后大量流入黑市,售价并不是特别昂贵,如果有门路的话搞到不难,比一些重型狙击步枪要容易多了。” 话说到这里,汪凝三人的面色不但没有舒缓,反而更加严肃,似乎他们都想到了什么。 “汪总,目前看来,你觉得这群杀手会是谁的人?”老刀的表情越来越冰冷,在林文枫都受到攻击的诡异局面下,能发动暗杀的势力并不多。 林致恒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汪凝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根据目前的情况推测,我想各位心中都有了答案。敢同时攻击我们和沧源,又有军火走私门路的,除了陈奇没有第二个。但是我们还欠缺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尤其是林文枫的情况不明,最好不要擅自去招惹陈奇。根据阿祈所说,她突围的时候只看到杀手包围了林文枫的车,并不知道后面的情况,我们不能武断地认为林文枫已经被杀,还要看看沧源那边的反应才是。” 不愧是纵横商海多年的老江湖,汪凝在危急关头的沉着冷静让凌祈暗自佩服。但老刀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汪总,要真是陈奇做的,他这么大张旗鼓得罪我们双方为的是什么?余政平已经朝不保夕,青炎会那边是不是会因为这次事情产生什么更大的震荡?” “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青炎会里不只有陈奇和林沧熙两边而已。”汪凝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余政平没有留一手,他就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问题是,重新洗牌尘埃落定的青炎会,会不会成为我们更可怕的对手呢?” 第200回:求援 东方天空黑云渐破,一缕鱼肚白在逐渐明朗,阴暗的长夜即将过去。 中山医院大楼里的走廊上依然亮着灯,几个值班护士凑在值班室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韩剧。早些时候送来的一个重症患者,传说是受了枪伤,让这几个小护士议论了老半天。在表面上看起来安定平和的大都市里发生枪击事件,绝对算得上是大新闻。然而护士长在她们询问时用非常“不屑”的态度否认了传言,声称那个病人不过是意外被尖锐的护栏刺穿了肩膀,意图打消这些年轻女孩的好奇心。 其实除了重伤的病人以外,他那个浑身是血的女眷也十分特别,单从外形情况推测,这位年轻女子一定经历了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的眼神却冷静得吓人,让人不禁多看几眼。可医院领导对患者身份严格保密,小护士们只能从前后开来的豪车推断这位病人出身不凡,那个女眷八成和他是情侣,其他具体情况就由得她们瞎猜了。 单人ICU病房里,灯光已经被调节到适合患者休息,又不影响监控观测的亮度。一袋暗红色的血浆悬挂在输液架上,不紧不慢地把一滴滴生命之源注入病人的静脉。一面玻璃隔开了两个房间,也隔绝了可能造成感染的细菌。玻璃另一边是个坐在不锈钢靠椅上的女孩,凌乱的长发被草草系成一束,两只本应明亮的双眼却布满血丝和疲惫之色。 凌祈的视线偶尔在心电监护仪的显示屏上停留,几条纤细的线条在上面有规律地波动着,证明方惜缘的手术基本成功,进入了观察阶段。在汪洋几个头目的内部会议结束以后,她一直陪着汪凝待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候。长达三小时的煎熬后手术指示灯终于熄灭,走出手术室的主刀医生宣布手术成功,随即面色苍白还戴着氧气面罩的方惜缘被推了出来,送进ICU。 林致恒和老刀按汪凝的布置已经分头离去,凌祈则拒绝了医生让她休息的建议,执意坐在ICU旁边的观察室,随时注意着方惜缘的变化。汪凝见了女孩的表现,知趣地给二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也许他们真的欠缺这样一次机会。 深夜的医院静得可怕,只有ICU里各种仪器偶尔发出的声音让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在等待天亮的几个小时里,凌祈想了很多,从杀手们的组织行动到背后可能的势力,从当时反抗的各种可能到逃出生天的幸运……可女孩却发现自己总是不能集中精神,因为只要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停回放着方惜缘中枪倒地的瞬间,还有鲜血在他衬衫上盛开出的彼岸花…… 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对死亡威胁时一定会有恐惧。 但凌祈前世并不是普通人,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就算死亡的感觉会勾起她心中的阴影,但女孩的内心比一般人要强大的多,否则不可能在危急时刻还能冷静判断,坚决突围。如果没有方惜缘受伤的拖累,再给她足够的武器,凌祈甚至有信心把那些杀手全部消灭!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如此后怕呢?自己心里的恐惧如果不是可能失去生命,那会是什么? 是害怕失去他吗? 方惜缘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清楚地表达他对凌祈的感情,早在三年前的那次离别就有了预兆。在夜深人静的环境里,刚刚经历逃出生天的凌祈,慢慢地把自己的内心彻底剖析了一遍,结果则是前所未有的诚实。 看到方惜缘倒地的时候,她做了什么?顶着随时可能袭来的狙击打开车门做掩护,把青年拖到安全地带。 看到方惜缘大量失血危在旦夕的时候,她做了什么?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衣服作为包扎材料,还在伤者逞强的时候痛骂了他一番。 看到杀手的数把手枪对准凯迪拉克齐射的时候,她做了什么?想也不想就扑在方惜缘身上,为他阻挡可能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 这些都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原来不知不觉中,方惜缘已经在凌祈心里占据了重要的地位。那个时候凌祈想的不是逃生,而是一定要保住方惜缘的性命,如果两人的位置对调,女孩相信自己也一定会为他挡下那发子弹! 还不够明朗么?如果再否认,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了? 凌祈的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痛苦的莫名温暖,一种想法在她的心中第一次冒起了萌芽—— 如果自己是个完整的女子该有多好? “傻瓜。” 精致的嘴角微微翘起,若有若无的泪水顺着光滑的脸部肌肤轻轻滑落,她也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谁。 屏风酒吧的隐藏包厢里,一个水晶制作的烟灰缸中塞满了烟屁股,房间中浓郁的烟味证明这里待着个大烟鬼。 林致恒靠在沙发上,距离他结束向部下布置任务的会议已经有个把小时了,但是手中还在燃烧的香烟证明,他想的事情依然没有做决定。 表面上靠开夜店营生,背地里却擅长一些黑市的药品交易,林致恒虽然与汪洋联系紧密,但却是汪凝手下最接近黑道的人。和老刀依然掌控着不少黑道势力不同,林致恒还在做些见不得光的药品买卖,无怪乎陈奇曾经也一直想拉拢他,只不过被惜少提前点破。 那年陈奇找上门来的时候,一方面想通过收买方惜缘的手下瓦解掉汪洋的黑道势力,然后把汪洋少爷拉入伙,所以林致恒无论从业务还是身份上都非常符合陈奇的需要。但林致恒自己心里清楚,想让他投入陈奇门下那从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一贯明哲保身的屏风老板今天晚上结结实实地热血起来。 由于走的是灰色地带,身家性命自然都谈不上安全。有一回林致恒瞒着汪凝抢了笔大买卖,得罪到HK那边心狠手辣的家伙,为了保护妻儿,不敢让老大知道的林致恒只能安排着把他们送去澳大利亚避难。没想到在临行前被对头掌握了风声,还好通过内部渠道得知情况的汪凝出手相救,才保住了林致恒家人。事后屏风老板遭到重罚,险些被赶出组织,但他依然对汪凝的帮助感激涕零。 汪总,你曾经救了我老婆儿子的命,所以谁伤了惜少,我一定不能放过他!雄心热血虽在,林致恒却深深感到这一次的敌人非常棘手,哪怕是曾扬言杀他全家的HK黑道,也不敢在大陆明目张胆地大量使用枪支。汪凝这几年注意力多集中在白道生意上,老领导汪铎去世前又盼着汪洋集团能彻底洗白,所以汪凝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以黑道手段正面硬杠敌人的本钱。 所以,汪洋需要援兵。 早在离开中山医院时,林致恒就已经想到了最好的援手,可是直到现在,他依然在犹豫自己是否有资格有能力去请援兵,特别是在汪凝还不知道的情况下。 罢了,哪怕这次真被汪总赶出组织,也要求到那尊大佛!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洗白大半的汪洋能够独自面对了,再犹豫不决,最后只会把所有的东西全部葬送掉! 打定决心的林沧熙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这是一次漫长的呼叫,电话里响了十几声的呼叫音,林致恒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接通。没想到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险些把他给噎死。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恐怕是睡到一半被吵醒,喉咙发干所致。 “对不起……不是故意吵醒您,只是有个紧急情况发生,不得已才打扰的。”林致恒的声音就像只乖猫,他感到那个沙哑的声音里喊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才说:“说吧,是阿凝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是。”林致恒似乎非常注意对方提到汪凝时的态度,犹豫再三才说,“出事的是惜少,他晚上被人枪击了。” “你说什么?!他还活着吗?”那个声音一下变得如刀锋般锐利,显示接电话的人已经彻底清醒。 屏风老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发自内心的畏惧给吓了一哆嗦,战战兢兢答道:“救回来了,晚上手术已经成功,现在正在ICU观察,但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枪击的具体情况如何?你知道是谁干的吗?”那个声音愈发冰冷。 “一个狙击手,还有五个以上用手枪的,惜少被打中右肩膀,还好内脏损伤不严重。”林致恒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您也知道,现在整个省里面恐怕除了陈奇他们,没有其他人敢这么干。汪总这几年一直把精力放在事业上,恐怕要对付他们有些力不从心……” 对方沉默片刻,不冷不热地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们?” “这……是的。”林致恒些微犹豫后,鼓起勇气说,“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您能帮助汪总、帮助汪洋了!况且惜少这次伤的那么重,您也该回来看看他不是吗?小林这次斗胆说了这么多,请您多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今天的通话不必告诉阿凝。”对面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林致恒愣愣地听着耳机里的忙音,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的求援是正确的吧。 第201回:不安的预感 闭上眼睛的时候,凌祈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跌进了无底的深渊,一阵天旋地转就失去了知觉。 这是高度紧张和极端疲劳的后遗症,听到方惜缘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以后,她的脑袋刚接触到枕头就陷入了这样的状态,以堪称秒睡的姿态见周公去了。 赶在上班时间到来前一小时,凌祈口头和分管她的科室领导请了一天病假,毕竟刚经历死过翻生又彻夜未眠,去上班很容易暴露出异常的状态。还好市公安局的“碎冰”行动处在阶段性总结时间,凌祈又只属于后勤部门,所以科室领导只做了些程序上的要求,便爽快地批准了。至于销假时需要附上医院证明,对于汪洋在中山医院的关系连举手之劳的难度都算不上。 在医院留下必要的照顾人手以后,汪凝回到了住处,早些时候被老刀护送过来的古舒娴早已等候多时。女儿没有确切消息,自己又被莫名其妙地保护,强烈的不安感让古舒娴一夜未合眼,当她看见汪凝原本娟秀有神的双眼中也布满血丝时,心里不禁揪紧了。 两个年轻人遭到枪击,在大都市里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为了避免古舒娴这样的圈外人太过紧张,汪洋这边隐瞒了真相,老刀只透露说二人出了交通事故。反正凯迪拉克凌晨已被拉去做专门的鉴定和检修,由得古舒娴猜测去。汪凝当然也知道这样的情况,默许了老刀的做法,回家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措辞,在不惊吓到古舒娴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让她配合。 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显示出家仆的细心,汪凝跟客人打了个招呼,往杯中添了合适的牛奶和细砂糖,端起来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古舒娴则没这么淡定,理论上方惜缘不会对凌祈做出像林文枫那般的禽兽行径,但交通事故可大可小,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于是她抿着嘴唇思虑半天,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汪总,昨晚上我女儿和你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打两个人的手机都打不通?还有为什么半夜三更把我接到这里来?” “凌夫人,你不要激动,昨晚老刀不是告诉你,阿缘他们出了交通事故吗?”汪凝抬起眼帘,脸上的疲惫之色已经褪尽,“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才让手下把你先接过来,这是一种保护,希望你相信我。” 古舒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有点依人篱下的意思,她必须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汪总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交通事故这种东西很难说啊!” 汪凝叹了口气,放下刚刚调好的热咖啡说:“阿缘伤得挺重,但是抢救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阿祈则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疲劳又受了惊吓,现在还在医院休息,下午我就把她先带回来。” “是撞了什么车?小方伤得怎么样?我去医院看看他。”古舒娴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这和把我接过来又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我们怀疑这次事故会是对头设计的,考虑到凌夫人你独自在家不安全,所以也一道带过来保护。”汪凝说的半真半假,反正古舒娴应该只会关注孩子们的安危,不至于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头?!难道是沧源集团那边?!我们要不要报警?”自从林文枫本性暴露以来,凌祈抓住机会避重就轻地和古舒娴讲过沧源的本质,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被描述为“有黑社会背景”的组织。 “应该是吧,报警这个事情我会考虑。”古舒娴现在的情况典型的因为女儿受伤害而乱了阵脚,汪凝挑了挑眉毛,决定先稳住她,“凌夫人这段时间就先住在我这里吧,千万不要独自回到那个出租房,我担心会有危险。阿缘那边我会照顾好,你尽管放心,阿祈应该下午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再问她。” 古舒娴心中担忧女儿的安危,没有注意到对方在称呼上的变化。这是汪凝第一次用到“阿祈”,知道昨晚凌祈英勇突围,又看到她对方惜缘的各种表现,汪凝心中好感大增,甚至一度考虑过将来的儿媳问题,是以改换了较亲昵的叫法。 既然对方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势单力孤的古舒娴也不好再要求什么,但是住在汪家的宅院里寄人篱下的意味太浓,让她的官太太自尊心产生了强烈抵触。因此古舒娴决定还是让汪凝再安排个别的地方,可没等她开口,包里的手机却响了。 从铃声古舒娴就可以辨别出,这是内部亲朋打来的。凌隆落马以后,她和女儿的通讯很可能已经被纪检监察部门监控,为了方便一些敏感通讯,又不能在监控中表现得太明显,古舒娴特地办理了一张170号段的非实名手机卡作为私密号码。于是她向汪凝投去歉意的微笑,从包里拿出私密手机走到庭院里接通。 片刻之后,古舒娴匆匆返回客厅,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汪总,根据内部可靠消息,后天凌隆就要被转移到省里去了!” 电话是凌墨扬打来的,在敏感时期赵三林不方便直接与古舒娴联系,所有的消息基本都通过她的公公转达。久安工业区爆炸事故虽然有关泽凯的供词,但省纪委和市检察院反贪局一直没有查到决定性的证据,暂时无法将凌隆彻底定罪。加上凌隆背后以赵三林为首的势力在不断施压,纪检监察部门只能按领导要求,暂时把凌隆转移到省直部门接受进一步调查。 一到了省里,赵三林的关系网则更加完善,只要汪洋能够发掘出沧源在此次事件背后陷害凌隆的证据就可以翻案。另一方面,省直部门哪怕是纪检关押嫌疑人的地方,条件也比基层好得多,凌隆在等待机会的过程中不会太过难受。这几个原因串起来,凌隆即将被转移的消息对古舒娴来说绝对是好事,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让女儿知道了。 汪凝对华夏官场的脉络大概了解一些,询问了些细节后很快也想通了个中道理,她思考片刻问道:“凌夫人,凌书记具体会从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转移你知道吗?”“这我就不知道了,纪委不可能透露那么多。”古舒娴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无论如何,这对凌隆来说都是好事,接下去还有劳汪总帮我们继续寻找证据,揭穿沧源的真面目了。” 事实上凌隆转移的具体信息,赵三林这个省委常委级别的人还是知道的,但是碍于组织纪律,他能告诉凌家这么多消息已经是极限。 汪凝浅笑了一下,心不在焉地说:“这个自然,我们会继续寻找证据。如果阿缘他们昨晚的车祸被查出是沧源所谓,就更证明我们调查的方向正确,对方心里有鬼。所以凌夫人你们一定要配合我们的保护,千万不能出任何事情。” 在汪洋女总裁看来,她总觉得这次凌隆的转移不那么简单,联系到凌祈和方惜缘昨晚遇袭的事情,一种不安的预感正在慢慢加强。 —————————————————————————————————— 市委大院9楼大会议室里,全市维稳综治会正在召开中。台下齐刷刷坐满了市直各部门领导、县区主官和综治部门领导,随便抓一个都是处级起步。主席台上,分管综治的副市长、政法委书记和公检法三长一字排开,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坐在正中央的赵三林。 身为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全市维稳综治会一般来说不需要他和市长参与,多由副市长及相应常委主持即可。但由于最近市公安局响应省公安厅号召,开展了代号“碎冰”的禁毒专项行动,在X市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赵三林决定还是来关注一下行动的进展情况。 此时主席台一侧的发言席上,分管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李越圣正在汇报工作进展情况。由于X市以前有关毒品的问题不多,故没有设立禁毒支队,此次行动由刑侦支队牵头负责。李越圣的报告证明碎冰行动的成效显著,由于从前缺少专项的禁毒打击,这一次挖掘出了不少问题,听得赵三林连连点头。市公安局局长张龙升的座位与赵三林虽然隔着个政法委书记,但他依然能看到市委书记的表情,眼看领导满意,张龙升的脸上也有些许得意。 作为市公安局两大巨头之一,身为政委的苏安世却只能坐在台下,市委把她安排在了第一排以示重视。生性洒脱淡然的苏安世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但李越圣汇报的优秀战果却没有让她如张龙升般得意。相反这位全省唯一的女性市公安政委面色有些严肃,微微垂下视线沉思着。 这次碎冰行动虽然效果不错,但抓的都是些小鱼小虾,那几个早有传言的点并没有动的迹象。根据一些内部情报,有一条大鱼很可能和沧源集团的副总郭品忠(陈奇的假名)有关,到时候万一省公安厅派人督查就麻烦了,张龙升究竟在想什么?就算是纳税大户,在这种问题上也不应袒护才对! 想到这里,苏安世心事重重地抬起头,却正好与赵三林的目光对上,她向赵三林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第202回:重点地段 这几天孩子身体一直不好,严重影响了写作心情,还望各位读者见谅!本周恢复正常更新! ———————————————————————————————————————————— 当市委书记的秘书,绝对是个外表春风得意,内里冷暖自知的行当。刚刚三十有五就爬到副处级岗位的洪永,不知有多少人艳羡,可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少年得志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比如今天的市综治维稳例会一结束,他就被批了个焦头烂额,因为主子无视了他的讲话稿,即兴发表了些意见。赵三林何许人也,说的话在X市就是圣旨!第一领导没有按套路出牌,后头的第二第三第N领导除了照指示办事外,免不了会把不必要的气撒在这个跟班身上。 有书记秘书的头衔护身,洪永不至于被人指着脑袋骂个狗血喷头,但是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意味深长的教育,还是让他不寒而栗了一把。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早上的会议,按照惯例,就算赵三林临时决定抽空一听市公安局的禁毒行动汇报,市委办与他的秘书也应该赶出一份讲稿梗概来。这份决定市委书记言论风向的文件,除了让赵三林本人过目以外,涉及业务的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也会掺一脚。临时的发言稿惹到两大市委常委,洪永在把关市委办的初稿时可谓如履薄冰。 千算万算没想到,领导的脸变得比六月的天都快,赵三林一开始挺满意的样子,事到临头居然临时变卦来了个即兴发言……即兴发言也就算了,书记大人在充分肯定公安#部门的工作以后,提出了“进一步打击重点地段,使用网格化、回马枪”的要求,基本上把X市区几大灯红酒绿的地方都点了名,摆明堵死了公安#部门避重就轻的后路。 政法公安两大常委当即愁眉紧锁,张龙升表面猛拍胸脯实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人说官大半级压死人,何况是市里一把手的金口玉言,要是公安#部门不在期限内搞出些成效来,就算能忽悠掉公安厅的人,难道还能瞒过市委大院的领头羊?你总不能寄望赵三林日理万机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吧,万一到时候真的提起来呢? 预感到司法部门两大巨头绝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洪永会上就已经脸色煞白,可会后还是要强颜欢笑迎接领导的“批评指正”。政法委书记文力丰头上还顶着市委副书记的光环,自重身份的他没有多作计较;公安局长张龙升就没那么客气了,皮笑肉不笑地对市委办和书记秘书的工作来了次“充分肯定”,甚至提到“主动为公安加压是一种鞭策”这样的言论,险些把洪永的冷汗都给吓干。 其余的部门散会后也三五成群地私下讨论市委书记这次奇怪的临时参会,谁也没注意到赵三林离开会场时与苏安世的照面,还有他向市公安女政委投去的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有了这次维稳综治会定下的基调,市公安的“碎冰”行动阶段总结风向立变,凌祈的深度睡眠假期只持续了半天左右,就接到科室领导的电话—— 局长将在下午召开全局大会,不准迟到请假! 她挣扎着爬起来,不管经历多么可怕的生死一线,日子还是要继续往下过。现在的凌家早就不具备调查的能力,何况重伤的是汪洋的少东家,挖掘真相乃至以牙还牙的工作就先交给独当一面的汪大总裁吧! ICU里某人依然在沉睡中,几个小时睡眠后恢复精神的凌祈总算从医护人员那得知了方惜缘的伤势。右肩胛骨贯穿、锁骨粉碎性骨折、肌腱撕裂,万幸是没有严重伤及内脏,只是肺部受到了一些冲击有轻度的内出血。 凌祈大致估计了一下,方惜缘的肩膀高度正好和自己的脑袋平齐,要不是他舍身相救,恐怕现在自己的遗容都很难整理……一种莫名的心酸涌上来,女孩深深凝望着昨晚上生龙活虎,如今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子,咬着嘴唇退了出去。 “凌小姐,你可以再休息久一点的。”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穿着职场标准的装扮,快步跟在凌祈身边,这是汪凝特意安排来贴身照顾凌祈的手下。 凌祈已经换上了她提供的全新装束,正急急地往外走:“没关系的郭姐,我又没有受伤,睡上半天足够了。下午局里还有事情,我必须要先回家一趟。” 被称作郭姐的女子轻轻拉住凌祈的胳膊,示意她先跟着自己走到僻静的角落:“凌小姐,汪总已经把令堂接到安全地带了,她说如果你如果要去哪里我们都有专车接送,暂时不要使用自己的车。另外……昨晚的事情不要让公安的人知道,汪总她有安排。” “知道了,先送我去我妈妈那儿吧。”凌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并没有深究汪凝不报警的安排是什么,先顺着指示跳上了在外待命的一辆沃尔沃。 一路上串好了说辞,凌祈在见到母亲后把“交通事故”的理由说得滴水不漏。在经历过上一次林文枫非礼事件以后,古舒娴对凌祈的安危异常看重,顾不得汪凝等人在场就抱着凌祈一顿上下摸索,直到确定她完全健康才放下心来。丈夫前途未卜,宝贝女儿就是她的全部,举手投足间的真情流露也让凌祈好生感动。 不管枪击的凶手是属于哪个阵营,对方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他们的狼子野心,无论凌家与是否与汪洋联手,都是被绞杀的对象。因此汪凝不再顾忌什么,迅速布置人手按古舒娴的要求把她们租住地的重要物品先行带出,整理到新安排好的安全住处去。这一次所谓的“小搬家”排场可不小,直接让汪凝手下的秘书,也就是留下照顾凌祈的郭女士领头,三四辆高级轿车开道。 汪凝的意思非常明显,两个孩子一齐遭到枪击,方惜缘中枪的事情狙击手一定心里有数,瞒不了对头。如果再把方凌两家联手的事情藏头露尾,不但容易在汪洋内部丢了锐气,也容易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因此高调安排秘书带队搬家向所有的对头表示——放冷枪不会让汪洋乱了阵脚,相反他们和凌家的联合已经是板上钉钉,如果想继续挑衅两边的势力,必定会付出代价! 确定非常时期里汪洋能够保护母亲的安全以后,凌祈在汪凝派保镖全程接送的情况下参加了市公安局的全局大会,也得知了赵三林在维稳综治会上布置的任务。最让凌祈留意的是会上提到的几个重点地段,心里敞亮的她马上发现,并称市区两大夜店的屏风和嚣夜就在其中。 老早就在警察队伍里呆了数年的她对基层派出所的工作早就有所耳闻,除了日常琐事除暴安良之外,一些治安较为混乱的地区抓“黄赌毒”也是派出所一个不成文的收入来源。但是那些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无关痛痒,这次市委书记一声令下,恐怕不少基层干警要和平时关系不错的地头蛇硬抗了,接下去的“碎冰”行动只会更加引人注目。 —————————————————————————————————— 是日,X市与Z市交界的银城区城郊,一间其貌不扬的招待所里。 外面的天气格外晴朗,隔着手指粗的防盗网铁条往外看去,湛蓝的天空是那么让人向往。 凌隆失去自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几十万人之上的县委一把手到如今接受组织调查的戴罪之身,人生的大起大落让人禁不住唏嘘感叹。 在久安工业区的问题上,凌隆对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非常清楚,自小从凌墨扬那里接受的正统教育让他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怕是政敌陷害也一定会有昭雪的一天。 纪委不像公安机关检察院之类的司法部门,它的办案过程虽然也有制度约束,但并没有太多的法律桎梏。最明显的就在于讯问环节,公安机关在侦查过程中,对嫌疑人的所有审讯过程都有监控进行监督,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刑讯逼供的可能,而纪委并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们在对犯官的违纪问题进行调查时就没那么“友好”了。 然而被省纪委特地派来监督处理凌隆问题的纪检员却讶异地发现,这位昔日的县委书记并不像其他的贪官一样,或负隅顽抗或崩溃招供,而是一直保持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态度。甚至在审讯过程中,凌隆还曾请求书写了一份久安问题的善后处理建议,希望纪检人员能帮他送到县里供主持工作的官员参考。 从事纪检监察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啊,这个县委书记怎么一点也不像个违法乱纪等待审判的人呢? 诧异归诧异,工作依然要继续,纪检人员的询问凌隆都十分配合,但交代的问题一点也没有违纪的苗头,连他的配偶子女查起来也滴水不漏。可是关泽凯那里的供词又煞有介事,办案人员两难之下只好向省纪委申请,将凌隆暂时转移到省里等待进一步调查。 于是在这个貌似招待所实为软禁地的鬼地方呆了数十天后,凌隆第一次踏上了楼外的土地。虽然腕上还戴着手铐,但外头新鲜的空气已经让他精神一振动: 改变命运的时刻来临了。 第203回:惨烈 “凌隆,起立!” 没有像从前当兵时火速站直身躯,但是平稳笃定的动作节奏让人觉得,他身上依然有那种不怒自威的军人气质和领导威严。 “根据上级组织安排,现在将你转移到他处接受进一步调查。从此时起进入非常时期,我宣布几条纪律……” 和部队里的拉练命令有几分相似,但是他并不为所动。因为此时的身份和地点与当年相去甚远,眼前的纪检人员更像是狱警在给囚犯下达指令。 “第一,一切行动服从指挥;第二,转移过程中途径村镇或转弯时,迅速低头,经允许后方可抬头;第三,有要求必须事先报告,未经允许不得有任何异常动作;以上纪律必须严格遵守,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是。”他无论是表情还是回答的声线都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平静。 手上银亮的“挂件”随着步伐的节奏发出有规律的金属碰撞声,凌隆在纪检人员的监督安排下坐上了汽车后座。一左一右各有一名人员把他夹在中间,避免任何可能的顽抗,副驾上则是一名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察。一辆荷载五人的本田雅阁被塞得满满当当,可见相关部门对这次转移行动的重视。 凌隆大概环视了一下车里的情况,心中清楚这次转移与押解囚犯只差一辆带铁笼子的囚车而已,不禁感慨自己虎落平阳的境地。这数十天来的审讯,待遇肯定不会有多好,在纪检部门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下,凌隆依然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很简单,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所谓“交代问题”自然也无从谈起。 这个地处郊区的招待所本就罕有人至,天刚蒙蒙亮时就出发的汽车更不会吸引任何注意。在孤独地行驶了半个小时后,雅阁开上了银城区的主干道,目标是十公里开外的高速入口。 随着天色逐渐亮堂起来,大路上的车辆也逐渐增多。与外面慢慢熙攘起来的车流形成强烈对比,雅阁车厢里的人一路都保持沉默,除了发动机和外面的噪音就在没任何动静,像一个死气沉沉的棺材盒子。凌隆被纪检人员夹在中间自然不能轻举妄动,除了根据被调查期间得到的极少资料推理现在形势以外,只能通过看车窗外的风景来打发时间。 也许是曾经的侦察兵生涯留下了敏锐的观察力,凌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他座位正前方的后视镜上可以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们开上主干道后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大约10米的地方,但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看清车标和车牌,只能通过外形大概判断是辆日系车。 凌隆稍微伸长脖子往前探了探,车速表显示他们大概保持着60左右的时速,是一个不超速也不拖慢的中庸状态。但银城区主干道怎么也是双向八车道的大马路,一路开来已经有近十公里的里程,这部奇怪的日系车却丝毫没有提速超车的意思,让人心中起疑。 “报告,我有事情要汇报。”思考良久,凌隆还是决定提醒车上的人员。 现在并未经过城区和弯道,不需要强制低头来躲避可能的跟车监视甚至劫车踩点。凌隆左右的两名纪检人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同意了凌隆的发言请求。 “后面一辆车好像从我们上了大路就一直跟着,你们是不是确认一下情况?” 一个纪检人员回过头看了看,那辆疑似跟踪的车子恰好被一辆刚变道的卡车给挡住了。于是他有些不满地说:“你不要疑神疑鬼,也不要想通过这种有的没的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抱歉,我只是说出我的猜测而已。”凌隆听了对方不客气的腔调也不动气,平静地说,“刚才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会,应该是辆黑色的日本车,但距离太远,看不清车牌和品牌。” 副驾的靠背边伸出了一个脑袋,凌隆的话吸引了那个便衣警察的注意,作为穿着制服除暴安良之辈,他的职业本能比纪检人员要更加敏锐。便衣来回看了看凌隆的位置和后视镜的高度,顺着可能的反射角度透过后车窗向后方观察,可惜也只能看见那辆遮挡视线的小卡车。 “你说那辆可能跟踪我们的汽车距离有多远?”便衣思考了一下,考虑到跟踪车辆暂时被挡的可能,于是多问了一句。 凌隆盯着便衣看了几秒钟才说:“目测10米左右,中间完全可以放进一辆其他车辆做遮挡。” 纪检人员对凌隆的言论表示不屑一顾,他们只当这位昔日的县委书记想要耍什么花招。可没等他们骂出口,便衣警察就抢先向司机发了命令——加速前进,尝试甩掉后面的车! 凌隆点点头不再说话,明显便衣理解了他的意思。接受调查的官员在转移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押送人员都要受到纪律处分,严重的甚至会被开除,因此比较有经验的便衣警察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雅阁的速度提升到了80,在逐渐拥挤的车流中灵活地穿梭着,片刻之后已经远离了那辆阻挡视线的小卡车。车上的人除了司机以外都在关注着车后的状况,果然那辆诡异的黑色日系车很快也突破的车流的束缚,依然和他们保持着10米的距离。 纪检人员顿时紧张起来,没想到被他们严加看管的凌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关注什么后视镜。万一跟踪他们的黑色车辆意图劫车救人,没人敢保证揣着64式和两个弹匣的便衣警察能不能抵挡得住。其中一人已经拿出手机,看来是准备向上级报告情况,进而请求支援了。 “别忙,前面的路口我们要右拐,到时候再确定不迟!”便衣警察看起来要冷静得多,他一面掏出手枪开始装弹,一面向司机发号施令。 不到300米的距离,雅阁变道驶进了右拐的辅路,车上的几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团反射着金属光芒的黑色影子。出人意料的是,跟踪车辆没有开进辅路,顺着直行道扬长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当大家都做好准备时,情况却来了个大转变,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真的是他们多疑了? 雅阁载着一车问号开出了右转弯道,准备在下一个路口左转。这里已经非常接近高速入口,但银城区的车流大部分是向岛内涌去的,通向外地的高速公路反而几乎无人问津。因此在车流量不大的情况下,有些路口只用了简单的告示牌进行提示,并没有设定交通灯。 在确定左后方没有车辆后,雅阁亮起了左转灯。就在它刚开过等候线时,一辆摩托车无中生有地从右前方冒出来,一边按着狂躁的喇叭,一边嚣张地从雅阁右侧呼啸而过。车上包括司机在内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现在的小年轻太没素质了,赶着去投胎似的!”一路上都未曾发言的司机瞟了一眼右侧后视镜里的摩托尾灯,禁不住骂骂咧咧起来。恐怕他多年的驾驶生涯中,被这种目无交规的小年轻骑手憋过不少次。 司机把视线集中到右侧的几秒间,雅阁的车速并没有减慢多少,依然以正常的车速向左前方路口拐去。有的时候,一瞬间的分心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回到正前方时,副驾上的便衣警察突然向左前方猛地一指,惊恐地大叫道:“小心!减速!” 距离耳朵不到一米的大声呼喊让司机产生了短暂的耳鸣现象,他身体不禁一缩,条件反射地踩下了刹车。驾驶座上有一个成为“A柱盲区”的地方,就是司机左前方的车顶支撑柱会挡住大概15厘米宽的视野,这也是为什么交规要求车辆在十字路口要让右方来车先行的道理。这个汽车设计上不可避免的问题此时却成了致命的问题! 雅阁因为紧急制动恰恰停在了路中间,司机的瞳孔猛然一缩,因为他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A柱阻挡的后方冲了出来,是一辆满载着工程用碎石的大型重卡! 重卡的速度并不慢,明显车上司机仗着座驾的体型有些目空一切。当他发现前方的障碍物时也吓出一身冷汗,连喇叭都来不及按,疯了般狂打方向盘想要避让,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数十吨重的钢铁巨兽由于巨大的惯性,在转弯中产生了侧翻!暗红色涂装的车身瞬间倾覆,在距离雅阁不到两米的地方彻底砸在了地上。伴着崩出的巨响和火星,后斗上无数的碎石集合成不可阻挡的巨浪,泰山压顶般扑下! 后座上的人由于没有系安全带,都被急刹的惯性撞得眼冒金星,凌隆甚至陷入了几秒的短暂昏迷。当他清醒过来时,看到的是扑面而来的钢铁洪流,听到的是前座上两人绝望的惨叫和闷雷般的巨响,随即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204回:父亲 碧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下午四点的兆齐机场虽然有些闷热,但秋日里良好的视野还是让人感到了一丝振奋。 接机大厅里人头攒动,巨大的LED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幕不断地变化着,展示着目前所有航班的动向。同时机场的广播用甜美的女性嗓音反复播报着,提醒人们不要错过航班。 林致恒带着几名随从包了机场大厅的一间休息室,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个多小时。还好X市本地的天气情况良好,航班晚点的情况并不严重。当LED屏上终于跳出来自鲁地泉城的航班信息时,林致恒眼中一亮,迅速站起身走向事先约好的出机口。他的手下不敢怠慢,齐刷刷地跟了上去,也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来的人是谁,但能让林老板这般亲自接机,想必是个大人物。 不到十分钟的光景,一波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旅客从走道的拐角窜出,径直朝出机口走来。林致恒瞪大了眼睛,在人流中努力寻找着他的目标,不明所以的手下们则静静地站在两侧成守护状。主子毕竟是混黑道的,经历过摸爬滚打的他们早已养成了习惯。 当拥挤的人流逐渐稀疏以后,林致恒终于发现了他等待的人。队伍的中后部有两个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走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墨镜男,穿着简约大方的POLO衫和西裤,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另一个相貌阳光的年轻人相对矮小些,身后拖着的两个行李箱好像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稳健的步伐。 待两人走出等候区,林致恒立刻殷勤地迎上去说:“老板,一路飞过来辛苦了!” 说话间,他顺便伸手想接过墨镜男手里的提包,不料墨镜男背后的年轻人一个箭步挡在了两人之间,表情看起来不大友好,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小邹,没关系,都是自己人。”墨镜男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退下,然后对林致恒说,“好久不见了林老板,这包里有些私人物品,我看还是自己拿着吧。” 林致恒连连点头道:“这个当然没问题,车子都准备好了,我建议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在找汪总不迟。” 墨镜男笑了笑:“我没说马上要找你们汪总啊,有事上车再说吧!” 一行人很快走出了候机大厅,外面早有数辆轿车在等候。林致恒向手下交代了几句后,反常地把中间一辆克莱斯勒的司机打发走,亲自跳上了驾驶座,让他的手下有些诧异。墨镜男二人则丝毫不以为意,一前一后上了林致恒的座驾。 这么一来,克莱斯勒成了一个相对隐秘的空间,林致恒耐心地等车队开上主干道,才开口问:“老板,敢问这位年轻人是……?” “老林,看来这几年生意做大的同时你人也越来越谨慎了!”墨镜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好整以暇地摘下墨镜,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与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散发出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 林致恒苦笑着摇了摇头:“您也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正是非常时期,不谨慎点不行啊!” “你放心,小邹是我的警卫员,嘴巴很严。” “那我就放心了。”林致恒深吸了口气,瞟了眼后视镜里那张熟悉的脸,“方大哥,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会再管我们的事情。这次要不是惜少那边出事,我也不敢找你帮忙。” 被称为方大哥的男子双眼微眯:“你知道原因就好,我是为了阿缘才来这一趟,不代表我认可了你们曾经做的事情。” 林致恒皱了皱眉,正色道:“这个自然,方大哥一直都是讲原则的人,待会我先给您接风洗尘,然后我们再去医院看看惜少。”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我们直接去医院。但是你这些手下要先打发走,我不喜欢和他们有太多接触。”方姓男子抱起双臂往靠背上一靠,短袖的POLO衫遮不住他手臂上强壮的肌肉,“还有,我来的事情阿凝知道吗?” “汪总她……还不知道,因为我不确定她提前知道的话还会不会答应。”林致恒说得有些犹豫。 “没关系,你做得对,如果她有什么意见我再解释吧!”方姓男子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于是林致恒通过手机联系取消了既定的接风活动,又把车队的人员先行打发掉,才驾车奔向中山医院。 ICU病房,重伤的方惜缘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三天,医生认定的危险期即将过去,让留下照看的人员心中大石也一点点地放下了。然而两名不速之客还是打破了这里应有的平静,哪怕他们是林致恒带来的。 “他醒过吗?医生说基本脱离危险了?” “是的,早上醒过来了,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 “几年不见,他长大了。” “……是的,他长大了。” 方姓男子和林致恒隔着玻璃,注视着病床上的方惜缘,言语间有些时过境迁的感慨。警卫员小邹站在病房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他身上散发出的特别气质让照看方惜缘的几个护士有些害怕,本能地敬而远之。 由于林致恒进来时已经打过了招呼,汪凝安排的保镖并没有过多为难小邹,但视线也从未离开过这个陌生人。就在双方大眼瞪小眼持续十几分钟以后,电梯间里走出了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子,正是汪洋集团的总裁汪凝。她安排好公司一些事务之后,听说方惜缘即将离开ICU,立刻赶来了。 然而ICU门口的陌生人让汪凝立刻警觉起来,她远远地把保镖招来问了话,随即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谁在房间里?” “林老板的客人,这是汪洋集团的汪总,希望你如实回答。”跟在女强人身边的保镖立刻报上家门。 小邹眼中一亮,立刻侧身让开了房门说:“原来是汪总,失礼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房间里的人,您进去就知道了。” 汪凝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小邹,满腹狐疑地推开门走进去,然后便愣住了。 两道目光,时隔多年以后,再次交汇到了一起。 林致恒显然也没想到汪凝会突然出现,他尴尬地和女上司打了个招呼,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并顺手关好了房门。 除了ICU里呼呼大睡的方惜缘,观察室中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谁让你来的?是林致恒吗?” 良久,汪凝打破了沉默,一向稳重大方的她,声音里却藏了一丝不应有的颤抖,一丝激动的颤抖。 “谁叫我来的都一样,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我有必要来一趟。”中年男子的眼里同样涌动着异样的光芒,是一种“眷恋”的眼神。 “哼,你说的好听,我想这里不欢迎你。”汪凝的目光突然冰冷起来,随着偏头的动作一起转向了别处。 “阿缘伤成这样,我不来说不过去吧?”中年男子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慢慢走近了汪凝,“作为一个父亲,我觉得我有必要、也有权利来看他。” 随着男子的靠近,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体温,都越来越清晰,汪凝的呼吸莫名其妙地有些紊乱,不自觉后退了小半步。 “不过,除了阿缘的事情,我还有两个女人要看。”中年男子步步逼近,直到与汪凝气息可闻的距离,甚至有些放肆地抬起右手,搭在了汪凝的肩上。 “两个女人?!”原本心跳加速的汪凝突然面色一冷,抬手往男子的胸口一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方君彦!你放尊重点!” “嘿,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被称为方君彦的男子稍微一侧身,立刻卸掉了这一推的惯性,原本搭在汪凝肩上的右手此时却在自己胸前虚晃着,好像要弹掉一些不存在的尘埃,“不管你以前当老大,还是现在当老板,小脾气总是没变,还特别会抓一些奇怪的字眼。” 汪凝脸上一红,立刻用严肃的腔调企图掩盖掉不自然的表情:“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跟我贫嘴的?来看谁你爱说不说,但是请你记住,阿缘是我的儿子,在这里他只会听我的!” “不对吧?”方君彦的脑袋轻轻地歪了歪,相比刚才在林致恒面前不怒自威的样子简直换了个人,“我相信阿缘听你的话肯定胜过听我的,但现在除了你之外应该还有一个人说得动他,就是那个救了他的女孩。” 这家伙……就喜欢玩文字游戏!汪凝抿着嘴不说话,她知道方君彦的性子,这时候说多了反而容易被他绕进去。 “所以我说,我来还要看两个女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那个叫凌祈的女孩子。我相信,她那里有些我感兴趣的东西。”方君彦的嘴角微微翘起,依稀间就是方惜缘的模样。 第205回:专业分析 周五的下午是上班族们回家的高峰期,一到下班时间,本就车水马龙的X市几条主干道显得更加拥挤了。一辆浅灰色的沃尔沃被夹在车流中,慢吞吞地往前挪动,坐在后座的凌祈默默地看着外头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顺手把制服上一些代表警察身份的徽记给卸下来,这是她下班以后的习惯。 今天恐怕是近期最后一次准时下班了吧!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碎冰”行动就会开始第二阶段的重点地段排查,到时候加班肯定又成家常便饭了。 在公安局上班的她,自认为对头还没有胆大包天到敢在警察的大本营动手。就算碎冰行动真的要出外勤,也会有同僚陪同,凶手断不会干这种人堆里暗杀的蠢事,因此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是上下班途中了。 想到这里,凌祈瞄了一眼驾驶座上司机的侧脸,歉意地笑了笑。这个开车的年轻人正是汪凝为了保护凌祈的安全派来全程接送的,他表示不论女孩加班到多晚都会等待,这也是老板的命令。凌祈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现在既然是非常时期,就不应该再计较这些细节。 按古舒娴透露的消息,今天就是凌隆转移的日子,与那个敬重的父亲一别数月,凌祈突然觉得好生想念。这一次转移到省城对他来说是个翻身的契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汪洋抓住沧源那边在久安做手脚的尾巴,凌隆就可以恢复清白之身了。 可是现在方惜缘的重伤势必会拖累汪洋调查的步调,一些迹象又表明除了陈奇的势力很难有人做出这么专业的暗杀行动。如此一来汪洋连带着凌家都已经陷入了林沧熙和陈奇的夹击中,能限制住两人的余政平又行将就木,形势不容乐观啊! 没事就喜欢推理形势,这是凌祈的优点也是缺点,如果是能够隔岸观火的别家故事就罢了,现在自己都成了这出惊悚剧的角色,那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纯美靓丽的女孩外表下藏着一颗正气凛然的男儿心,此时却把她推进了迷茫的泥沼里,实在难以高兴起来。 龟爬的车流让司机百无聊赖之下抽空瞟了眼后视镜,很快发现了女孩沉闷的脸色,他思索片刻说:“凌小姐,你下班前我接到汪总的电话,说让你先去一趟中山医院,惜少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哦?脱离危险了就好。”凌祈微微转过头,却没有多少惊喜欣慰的表情,让把她视为少爷女友的司机感到有些奇怪。想来想去估计女孩八成有心事,司机干脆不再多说。 于是尴尬的沉默又统治了车厢。 凌祈抿了抿嘴唇,改变了话题:“我妈妈呢?我看干脆接她一起过去吧。” 司机为难地说:“这个……听汪总说古行长几个小时前出去了,据说要回一趟Z市,要接她恐怕来不及了。” 回Z市做什么?凌祈感到有些奇怪,同意司机先前往中山医院的意见后,拨通了古舒娴的手机,却没有人接听。凌祈思考片刻后认为母亲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找爷爷凌墨扬商量事情了,于是决定晚点再进行联系。 好不容易挤出几近堵塞的主干道,沃尔沃像条泥鳅般钻进了小路,显示出这年轻的司机对市区路段非常熟悉。终于在比平时多花了近半小时的时间后,凌祈被送到了中山医院。 刚走进医院大厅,就有林致恒的手下迎上来,把凌祈请到了普通病房的楼层。由于汪洋和中山医院的关系非同一般,就算方惜缘脱离了ICU的苦海,住的也肯定是金贵的VIP病房,凌祈表示早已见怪不怪,可引路的却把她带进了VIP病房对面的休息室。 房间里只有一男一女,汪凝看见凌祈进屋,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另一个男子则礼貌地向她微笑点头,眼神中有些玩味的颜色。 这人……怎么和方惜缘有点像?凌祈不好直勾勾地盯着陌生人看,但咋看之下眼前的男子与方惜缘至少有八分相似,只不过年龄至少已近知天命的水平,比惜少更多了些成熟稳重。 待女孩坐稳,汪凝向她介绍道:“阿祈,这位你叫他‘方叔叔’就行,他对武器枪械很熟悉,想听你讲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方叔叔”?凌祈眉头一皱,这个称呼似乎太过暧昧,联想到此人与方惜缘长相的近似,难不成是他爹? 凌祈微小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方君彦的眼睛,这个女孩的特别之处他已经从汪凝和林致恒那里多少听了一些。凌祈是否会猜到他和方惜缘的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问话,这次亲自和凌祈询问枪击事件的细节,就是为了挖掘一些非专业人士可能遗漏的细节。 于是方君彦摆出一副适合与晚辈接触的和蔼表情,朗声说:“我看我还是叫你小凌比较合适吧?我知道那天晚上你的表现非常英勇,都是因为你阿缘才逃过一劫,现在希望你尽量回忆当时的情况,说的越详细越好。” 凌祈与汪凝对视了一眼,见对方暗自点头后,才把那天堪称动作大片的经历复述了一遍,甚至连自己结合射击知识的推理都没有遗漏。反正汪凝的态度表明对方是自己人,给他营造一个“专业射击少女”的形象也无不可。 叙述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期间方君彦不时问出一些专业的问题,凌祈都能结合现实情况做出回答或者推测,反而让汪凝这个外行人听得有些懵逼。 待到复述结束,方君彦带着赞赏的笑容,从身边的桌上拿起一个小盒打开,里头正是嵌在凯迪拉克后车窗玻璃上的弹头。 “听他们说,小凌你在枪械、射击技术和战术知识上都非常有水平,果然是名不虚传。”一番夸奖后,方君彦面色一肃,用拇指和食指拈起那枚有些变形的金属小疙瘩说,“你推测的很有道理,阿缘的凯迪拉克是B4防弹级别,能够在200米距离打穿它的玻璃,却没能进一步杀伤车内人员,应该就是亚音速的狙击枪。结合弹头的9X39规格还有现场的无声效果,VSS可能性非常大。” 凌祈盯着方君彦指尖那颗险些打爆自己头颅的凶器,耐心等待着对方可能的高见,刚才谈话中几个问题已经证明,这个“方叔叔”绝对也是个玩枪的高手。 方君彦把子弹收回盒子,话锋一转:“不过根据你的叙述,那个枪手的行动前后存在一个矛盾。第一次狙击时已经瞄准了你的后脑,第二次枪手在发现防弹车的时候还够透过车窗准确瞄准目标头部,都说明他具备了扎实的射击功底,但是此人对VSS的性能还不是特别了解,应该是临时搞到的武器。” 此话怎讲?凌祈眉头一皱,她只专注了对手的武器规格和合围战术,却忽略了对狙击手技术的估计。 方君彦抬起手,顺着自己的话比出了几个代表数字的手势:“这个狙击手总共打了五发子弹,第一次却采用了三连发的方式,结果除了第一发以外其他两发都产生了偏离。我估计此人虽然射击技术不错,但平时用惯了自动步枪之类的武器,对VSS这种小口径狙击步枪不大熟练。因为VSS虽然可以连发,但它的弹匣只有十发容量,贸然采用三连发的打法不但降低了准确度,还有可能过快耗尽弹药甚至暴露自己的位置。” 原来如此!凌祈默默地点点头,善用自动步枪、射击水平扎实、短时间内才搞到的VSS,这些线索都有助于调查枪手的身份,而恰恰是她之前忽略的。 方君彦继续说:“另外,还有至少五个人采用了近距离的手枪攻击,但相比狙击手的暗杀方式业余了许多。太多的子弹都浪费在攻击防弹车外壳上,我估计他们也没有组成有效的攻击阵型,才让你有机会把阿缘丢到车上,进而突围。除了运气好让车子挡住了狙击手的射击角度外,手枪攻击的不专业也是一大因素,所以我认为这五个人和狙击手可能不是一个来头,或者说他们是暂时的联手,并没有长期一起训练合作,才会有这么明显的水平差距。” 听到这里,凌祈脸上瞬间变色,她终于听出了门道。本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陈奇的势力,但是根据汪凝的情报,陈奇手下的“青锋”精锐可是敢和东南亚毒枭叫板的凶悍队伍,要是只有那五个手枪男的水平,恐怕陈奇早就死不知几回了。 难道这次袭击的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关系纠葛?这样一来局势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除了这一点,我还对沧源集团的那个少爷林文枫很感兴趣。”方君彦从女孩的表情上看出她已经想到了问题的症结,于是进入了第二个议题,“现在沧源那边好像还没有什么风声,林文枫那次究竟是什么结局呢?我听说这小子也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功夫,小凌你看能不能也描述一下。” 凌祈思虑片刻,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得到应允后林致恒匆忙闯进来说:“汪总,有些事情要向你汇报,能出来一下吗?” 第206回:苏醒 勘误:上回结尾时,考虑到凌祈和方君彦都在场,林致恒不会直接指名道姓说古舒娴有问题,从而影响三人内部谈话情绪,特此做出修正。 —————————————————————————————————— 林致恒的紧张表情,说明汇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数秒间,休息室里的三人都通过自己不错的观察力得出了这一结论。作为汪洋势力里目前最贴近黑道的人,林致恒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比一般人要强的多,能让他出现惊慌的表情,说明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汪凝眼珠一转,站起身示意剩余两人的谈话继续,跟着林致恒匆匆走了出去。方君彦则全程坐得稳如泰山,以他的地位身份,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比自信。凌祈本来想跟出去一探究竟,可对面的“方叔叔”丝毫不以为然,身为小辈的她也不好意思窥探汪洋内部消息,只好硬着头皮与这位“枪械专家”继续独处。 随着关门声响起,方君彦继续了被打断的话题:“回到刚才聊的话题,你对那个沧源的少东家林文枫怎么评价?” 怎么评价?人面兽心的色中饿鬼呗! 想到那个给自己带来巨大心理阴影的人,凌祈心中就涌起无名之火。以前还是男儿身时,传得沸沸扬扬的艳照门主角陈老师她也就略微鄙视,哪怕对手段与林文枫如出一辙的宝岛李色魔也不会有恨之入骨的感觉……然而现在变成了女子,还险些成为受害者,那种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就完全两码事了! 看到女孩的脸色很不好看,尚不知道林文枫兽行的方君彦一头雾水,但聪明的他很快猜出了大概,赶紧补上一句:“这个人的为人处世风格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他在格斗技术甚至军事素养上有没有什么疑点?” 看来自己的情绪变化被发现了,凌祈抿了抿嘴唇,赶紧控制好心情正色道:“那倒是非常有问题,林文枫曾经暴露过几次身手,我甚至怀疑他受过特警以上级别的专业训练。” 方君彦眉头一皱,他也曾经估计过一些可能,但是凌祈爆出的消息已经超出了预计。于是他耐心听女孩把林文枫在学历时间上的破绽和观灵山遇袭事件说了个遍,凝聚在眉间的阴云愈发浓郁。 “按你这么说,林文枫具备优秀的驾驶技术和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就是没机会看看他用枪的水平而已。”方君彦往椅子上一靠,右手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点着,“你觉得如果那天晚上他有枪的话,那五个用手枪的杀手是否有可能得逞?” 自从方君彦点破这五人与狙击手的差距之后,凌祈的思维方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按照目前拥有的线索推测片刻后肯定地说:“不会,如果林文枫真的在那几年接受过特种部队级别的训练,给他足够的枪械弹药完全可以把这些人全部干掉。” “也就是说,当时他并没有枪?”方君彦立刻追问。 凌祈的目光盯着桌上装有弹头的小盒说:“在我和惜少跟他会面时,林文枫不像是身上带枪的样子,但难保他的车里会不会有。那时候我忙着带惜少逃走,最后只在后视镜里看见他被杀手包围。在逃走过程中杀手们包括狙击手都在攻击凯迪拉克,林文枫的车里如果真有枪,他至少有20秒以上的时间可以去拿,所以不能排除他最后杀敌脱险的情况。” “杀敌脱险?……很难说啊!”方君彦叹了口气,那样子好像在说眼前的女孩还是太过年轻,“林致恒告诉我,你通知汪总的时候已经是袭击发生以后的事了,他接到通知后花了20分钟才赶到事发地点,却没有发现任何枪战过后的痕迹。不管是哪一边的人中枪流血,20分钟真的能彻底清除掉水泥地上的血迹然后逃之夭夭?” 女孩的面色一沉:“方叔叔的意思是……你觉得这次袭击有可能和观灵山那次一样,里头有猫腻?” 方君彦笑着摇摇头:“也许吧,我也是按现有的信息推理罢了。还有一种可能是林文枫凭借他的格斗技术突围,然后像你们一样开车逃走了,还要看沧源那边的情况才是。” “赤手空拳从五个持枪的对手中间突围,有点难呀……”凌祈也苦笑了一下,现在汪凝出于一些考虑没有报警,他们在欠缺专业刑侦手段辅助的情况下能推理到现在已经相当不错了。虽然凌祈也知道,就算林文枫是现役特种兵,也没那种刀枪不入的本事,这又不是什么意淫的都市修真小说! 两人陷入的沉默,很快又被敲门声打断了,林致恒进来告诉他们说汪凝有急事处理已经先行离开,而惜少刚刚苏醒,建议二人前去探望。 他……醒了吗? 凌祈呼地站起来,心脏在胸腔里骤然加速,一种莫名的激动情绪涌上来,连脸色都有些发红了。 方君彦的起身则显得不紧不慢,当然这不代表他内心不激动,只不过无论是性别还是年龄,他都会比凌祈更加冷静罢了。凌祈感到身边微微的空气流动,回头看了眼不禁有些惊讶,刚才坐着的时候没看出来,这个“方叔叔”竟然如此高大,似乎和方惜缘不相上下啊!难道他们真的是…… VIP病房就在走廊对面不足五米的距离,方君彦却有意落后半步,示意林致恒把凌祈先带进去。女孩心里奇妙的激动情绪让她忽视了背后的细节,快步走进病房里,想看看那个舍命救她的男人。 方惜缘的右肩和整条右臂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和固定护具,连带身上几处擦伤的位置也贴着纱布。由于大量失血的后遗症,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经过几天的昏睡,精神也略显恍惚。 几天前还高大壮实的惜少变成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凌祈的心里莫名有些心疼。她现在并没有空闲去思考自己这些按男儿心来说有点“不正常”的情绪是哪里来的,轻轻走到方惜缘左侧的床边,以求近距离看清那张邪气英俊偏又憔悴的脸庞。 方惜缘听到些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视线往左一转,眼里顿时亮堂起来:“祈儿……?祈儿!是你吗?你没事吗?让我看看你!” 凌祈没想到受了伤的方惜缘那只尚健全的左手居然如此敏捷,一走神右手就被他抓了个结实。想到旁边有数人在围观,女孩的脸上顿时一热,轻咬着嘴唇想把小手抽出来,然而天知道病床上这货为什么还有如此大的力气,两三下用力竟然纹丝不动。考虑到方惜缘现在重伤未愈,就算心里有小疙瘩感觉,凌祈也不敢用过大的动作躲避从而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只好任由他乱来了。 方惜缘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凌祈奋力操控凯迪拉克的侧影,因此对他来讲这几天不亚于和心爱的女子生离死别,情绪激动是正常的。其实要不是惜少此刻是半残状态,以他已尝过凌祈香泽的胆子,看到女孩肯定是直接大力抱紧然后接个炽热的吻才对……然而右半身的感觉立刻提醒了他重伤的残酷现实,左手的动作牵一发而动全身,伤口受到拉扯的疼痛让方惜缘的脸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 “所以叫你不要乱动!”凌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也不再去想被人围观的尴尬,转身叫来了护士。穿着白色制服的小姑娘赶紧跑过来,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以后,皱着眉叮嘱了惜少几句,顺手把电控病床调到适合会客的半躺角度。 “祈儿,我没事的你放心。你有没有受伤?现在怎么样了?”方惜缘在一顿龇牙咧嘴后基本上适应了疼痛级别,然而他的左手却非常执着地握着凌祈的柔荑,触手之处滑腻柔软,放在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舍不得松开,何况是这个对女孩用情至深的人。 既然脱不开魔爪,凌祈索性任他抓着,以无所谓的姿态耸耸肩说:“我是什么都没伤啦,除了被你喷一身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到凌祈为了救他甚至毫不犹豫脱下上衣以做止血,方惜缘不禁心头剧震,难道那一瞬间,凌祈真的接受了自己吗?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好像自己受的伤都变得无足挂齿了…… 两个年轻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变成了暧昧的对视,不过五秒钟凌祈就有点受不了对方那明显带着古怪颜色的目光,赶紧把头偏到一边,顺口说:“那个……还有人也一起来看你了。” 眼前几乎要泛起浅桃色的方惜缘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刚脱离花痴状态的他立刻发现了病房门口另一道身影,表情就像被淬火的铁器,瞬间由烧红的激动变成了冷若冰霜。 既然被人推到前台,方君彦索性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走到了方惜缘的病床边,抛出一句让凌祈都感到诧异的话: “阿缘,你这次表现得很好,像个男人!” 第207回:少将 两个同样姓方的大老爷们在用一种“互喷”的方式交流着,让周围的围观群众无比尴尬。刚才还帮方惜缘调整病床的小护士,在确认汪洋少爷暂时没事以后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凌祈想尾随溜走却被方惜缘喝住,为了照顾病人情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她只能满脸黑线地在一边观看这出奇葩剧演完。 方君彦和方惜缘超级相似的长相和身高,还有交流中极为毒舌的说话方式,让凌祈对两人的关系再无怀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人女儿已经五年,父亲凌隆对她的宠爱从重生的第一天到现在都没有变过,那种远远胜过当儿子时的待遇规格,从大学第一学期领到的生活费就可以证明。不过今天老方和小方间一种可以称为“针锋相对”的交流方式却让凌祈异常亲切,她终于想起曾经以“父子”的身份交谈是一种怎样的有趣,只是女孩恐怕永远不能重温那样的感觉了。 看得出方惜缘对不请自来的老豆有很深的怨念,从方君彦一露面就面若寒冰。也不知老方同志是干什么的,久别重逢跟儿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夸奖他干得像个男人……敢情这潜台词是方惜缘以前就不像个男人?还是说方君彦心脏有够大,亲儿子险死还生居然都不如“像个男人”重要? 很明显,自尊心极强的方惜缘不吃老爹这种莫名其妙的“夸奖”,反而对他多年未曾联系耿耿于怀。眼见两人的情绪都有更加激动的趋势,偏偏此时应在旁边维持秩序的汪凝不懂跑去哪里,凌祈作为一个外人再也没脸窥探别人的家务事,索性趁着他们吵得不亦乐乎时蹑手蹑脚就要离开。 “小凌,别急着走。”凌祈肯定自己的位移还没有超过一米,方君彦的声音就突然从争吵的激动变成了长辈的成熟,“阿缘这次侥幸脱险,多亏有你帮忙,我觉得他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不妨碍你们两个年轻人。” 啥?老方同志你脑后长眼就算了,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凌祈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赶忙回过身站得笔挺。还未等她开口,方君彦已经抛下还在骂骂咧咧的方惜缘,自顾自往房间门走去。与凌祈擦肩而过时,女孩明显看见他的嘴角翘起一个轻松的弧度,全然没了刚才与儿子争论时的激动样儿,反而有种邪魅与成熟混合的矛盾气质,让凌祈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难道说……方君彦和方惜缘的所谓争吵根本就是一种享受与儿子交流的方式?这个胆大包天的老爹就不怕惜少刚做完手术,心情激动又搞出什么伤势复发的事情来么?! 犹豫间,方君彦已经走出了房间,临关门时还向两个年轻人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方惜缘余怒未消的喘气声,要是他伤的是内脏,恐怕现在晕过去了都。 凌祈小心地走到床边做好,看着惜少有些憋红的脸,回想刚才父子争吵的样儿不禁感到好笑。方惜缘叹了口气说:“让你见笑了祈儿,那人是我多年没见的老爹。没想到我都伤成这样,他第一句还是挖苦,我实在气不过才跟他吵起来的。”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爸爸会来看你都是好事,我看他其实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话而已。”变成女子这几年,凌祈很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思比从前细腻了许多,通过刚才观察方君彦的表情,已经揣测得八九不离十。 方惜缘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说:“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会来,上次见他估计都有十年了吧。就像我刚才喷他的,要么别出现,要出现就趁早!等到现在局势如此混乱才来不嫌晚吗?如果……如果我爸能早点出面,也许祈儿你爸爸就不会遭那么多罪了。” 凌祈眉头一皱,虽然是方惜缘的家务事,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话怎么说?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呀,现在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方惜缘仰起头靠在脖子后的枕头上,无奈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华北军区副司令,少将军衔,听起来是够体面了,然而他是个好军人却不是个好男人。” 大军区副司令?!凌祈的眼睛瞪得老大,方君彦目测最多也就五十出头,竟然已经爬到了这个位置,真是不可思议!以军队的习惯,想要身居高位,除了个人能力外,出身派系和关系网非常重要,能够如此年轻就达到少将军衔,恐怕方惜缘的爷爷也大有来头啊! 也许方惜缘对凌祈用情至深,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倾诉对象,因此并未忌惮让她知道方家的一些小秘密。凌祈出身军旅世家,难得碰到个军队高级将领的后代,一时兴起也听得津津有味,很快便清楚了方家之前一直成迷的势力背景。 方家虽为楚地人,但清末时先人为讨生活一路北上直至齐鲁大地,仗着祖上传下的兵法竟一路发展为国民革命军的将门世家,他的爷爷方志勇便是在齐鲁出生成长之辈。日军侵华时,方志勇深明大义加入了八路军,在乱世中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后来解放军的高级将领,进而在总政治部担任要职直至退休。其子方君彦从小耳濡目染,表现出了极强的军事天分,加上方志勇遵从祖训严加管教,并没有些世家弟子的骄娇二气,反而成长为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自身才华出众,又有身为总政高官的父亲提携,方君彦仕途一路青云直上,弱冠之龄已能独当一面,直到遇上他注定命运纠缠不清的女子——汪凝。两人邂逅时均是二十五六的青春年华,经历不少曲折坎坷后终于走到了一起,随后方惜缘的诞生让他们的姻缘更令人艳羡。不料方惜缘五岁那年,方君彦与汪凝突然因不明原因离婚。带着众多的问号,方君彦回到他事业的起点,奋发图强二十多年竟爬到了如今的高位,前途越发不可限量。 至于方君彦夫妇离婚的原因,成为了汪凝讳莫如深的秘密,方惜缘不止一次询问均无果,有时甚至会换来母亲伤心落泪的结果。渐渐地,他对这个二十多年来探望自己不超过五次的父亲产生了深深的成见,今日二人的争吵也许就是一种体现。 原来汪洋的大少爷还有军方背景,身世比想象中的更显赫啊!凌祈总算明白了惜少为什么有方君彦早出面就可以免去凌隆遭罪的说法,可是从方惜缘失落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小缺少父爱的他生活并没有物质上表现出的那样美好,上天确实是公平的…… 好不容易听完方惜缘对自己家世的全新介绍,凌祈看他精神状态还行,于是把枪击事件发生以后的事情也说了个遍,包括自己与方君彦的各种推理也没有遗漏。听完女孩的叙述,方惜缘双眉紧蹙,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看向凌祈说:“看来这件事比想象的要更加复杂,我们在发现决定性证据前不能武断地认为是陈奇干的。我妈不大可能会自己叫我爸回来,但不管是谁叫的,方大司令现在出面确实有威慑作用。” “是不是陈奇做的,也许还要调查,最近正好有个机会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动向。”凌祈见方惜缘说得久了,顺手倒了杯温开水奉上,“我们单位近期在搞一个禁毒专项行动,前天局长开会说市委书记布置了检查重点地段的工作。我稍微了解了一下,陈奇的‘嚣夜’和你们林老板的‘屏风’都跑不掉。到时候我会申请到一线去,也算敲山震虎吧。如果真是陈奇干的,看到我安然无恙他的表情一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陈奇的嚣夜能做到现在的地步,他在公安系统肯定有人。”方惜缘忧心忡忡地说,抬手轻轻抚开女孩的刘海,露出那张精致的容颜。 凌祈皱着眉想躲开却还是放弃了,耸耸肩道:“没关系,我现在在刑警队,去一线出勤名正言顺,现在不管对手是谁,双方都隔着一层雾。既然有你老爹这么牛的背景撑腰,不做出点什么逼对手露出马脚,岂不是太浪费了?还有,你爸爸对林文枫的情况非常有兴趣,沧源那里的动向我们必须时刻关注,这个就要拜托汪总了。” 方惜缘点点头说:“所以我现在伤的不是时候啊!如果我爸不出面吓唬吓唬他们,恐怕有些人真以为汪洋好欺负了!好吧,祈儿你的行动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什么问题和想法一定要先和我妈通气,现在保护你的安全非常重要。” “你呀,就别操心好好养伤吧!”凌祈笑着说,突然放在身边的手机亮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闻推送,她拿起来一看,突然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X市早报讯:早上7点半左右,本市银城区高速入口处发生一起特大车祸,一辆满载碎石的重型卡车侧翻压毁了一部轿车,造成轿车上四人死亡,一人重伤,肇事的卡车司机逃逸。 第208回:噩耗 当汪凝赶到中心区与银城区交界的市第三医院时,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只在车上塞了两个临时买的面包,便匆匆跟着手下指示来到了门诊大楼后面的一栋小建筑里。 一座不过三层高、看似普通的小楼前停着一辆警车和两辆前挡风玻璃里放着“公务用车”的卡罗拉,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小楼里隐约传来些若有若无的哭声,让人不寒而栗。汪凝皱了皱眉,跟随指引走进一楼的一间休息室,不过十几平方的小房间坐了五六个人,略显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 很快,汪凝在角落里发现了两个中年女子,她们的共同点是都有一双红肿的双眼,显然是哭过的。不同的地方是,其中一人面色悲伤,却强忍着悲痛在劝慰着,另一人则眼神涣散,就像一尊木偶。 汪洋总裁的心里骤然揪紧,因为那个仿佛失了魂的人是古舒娴。 曾经颇有气度的官太太、市分行副行长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个世界崩塌、生无可恋、命运悲惨的女人。一路上林致恒已经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可是到了现场那种心灵的刺痛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汪凝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心里有种东西在不停地下沉。 旁边的一名男子站起身和林致恒做了个短暂的交流后,连忙恭敬地向汪凝问好,原来他是凌家二姑爷齐哲,坐在古舒娴身边的女子则是凌隆的妹妹凌颜。汪凝客套地回应了几句,走到古舒娴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凌夫人,我是汪凝,你要节哀顺变……” 古舒娴浑浊的眼睛轻轻转动了一下,默默地看向汪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的喉咙已经被哀伤彻底堵住了。取代语言的是一连串泪水,还有对噩耗难以置信的悲凉。 早上的车祸太过突然,重卡上数十吨碎石子汇聚成的恐怖力量当场就夺走了四条生命,凌隆也是其中之一。唯一幸存的是坐在右后座上的纪检人员,可惜送到医院后进行了数个小时的抢救,依然没有挽回他的生命。 无人生还的惨剧,把古舒娴心中的希望无情地毁灭了,进而把凌家推进了破碎的深渊。 由于害怕老爷子年事已高接受不了,古舒娴他们不敢第一时间把噩耗告诉凌墨扬,只能安排凌隆的妹妹和妹夫陪同古舒娴来到医院处理后事。此时凌隆有些不完整的尸体正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他带着所有的不甘与愤慨含恨而终。 汪凝并没有经历过丧夫之痛,甚至于她分别多年的丈夫刚才还突然窜出来亮了相,可是同样身为女人,她对古舒娴深入骨髓的悲痛似乎感同身受……人生无常,一直试图拉拢保护的凌家此时濒临破碎,蒙在鼓里的女儿却不能安慰母亲,这是多么悲惨的现实。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汪凝和古舒娴之间俨然也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此时骤见对方永失挚爱,汪凝心中一热,索性给了古舒娴一个安慰的拥抱,也许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个拥抱彻底摧毁了古舒娴仅存的矜持,她的心神一松,汹涌的悲痛立刻占据了身心,化作苍凉的嚎哭,令人心碎。 林致恒面色凝重,屏退了手下并关好房门,暂时做出一个隐私空间。凌颜的情绪被嫂嫂感染,也控制不住对大哥的哀思,低声抽泣起来。汪凝轻咬着嘴唇,任凭古舒娴的泪水打湿自己的套装,等到她的哭声慢慢低下去,才轻轻放开这个哭泣的女人,站起身叫上角落里的老刀一起走出房间,醒目的林致恒也跟了出来。 “老刀,现在凌夫人的情绪不稳定,我们恐怕一时很难和她交流。凌书记的后事你全权负责,现在他的问题还没有定性,不宜大操大办,但必须庄重体面。” 老刀连连点头,低声道:“汪总,这事情我会处理好你放心。交警支队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中,肇事司机也正在追捕。不过路口监控还算清晰,基本拍下了整个事故的全过程,要抓到肇事司机应该是迟早的事。” 林致恒接口说:“新闻媒体那边也做了报导,但是根据一些内部消息推测,由于凌书记和那些纪检人员身份特殊,出事的时候又在做转移,整个问题非常敏感,所以报导最多只会以‘特大交通事故’的名义宣传,并不会泄露身份细节。外面除了交警,另一部车就是纪委的,所以我们最好也不要做太大的动作。” 汪凝看了看两个得力手下,慎重地问:“依你们现在手头的消息,这次车祸真是意外情况吗?” “交警那边的初步认定是由于纪委的车和重卡在路口都没有减速,才酿成了这次事故。”老刀一边回忆一边道,“而重卡没有让右前方车辆先行,应该负主要责任,现在司机逃逸了更是全责。” 林致恒敏锐地发现老刀并没有表达对车祸“是否意外”的评价,于是补上了自己的观点:“这种车祸的确是个小概率事件,我没有看到监控也不好做出评价,但是前几天惜少和凌小姐刚刚遭到枪击,今天凌书记就出事,会不会太巧了点?我认为咱们还需要和警方那边多对接,尽快调查清楚事件过程,建议汪总慎重考虑。而且……方司令在这里也许可以让我们的调查更简单些。” “什么?你说方司令在这里?!”老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有些紧张地盯着汪凝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汪总和他见过了吗?” “见过了,放心他这次不是来找麻烦的。”汪凝淡然地看了老刀一眼,很快从刚才的悲伤样子变成了女强人的姿态,“凌家这次来的人少,估计也是因为敏感时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既然人不幸走了,纪委那边的案子也会暂时搁浅。你们现在兵分两路,老刀继续跟进凌书记的后事处理,老林你在公安那关系也不少,交警支队那边多探探消息把事情搞清楚。” 老刀踟蹰片刻,看着汪凝问道:“我这边的任务好说,就是林老板那边要慎重些,如果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就算了,要是真有人暗中搞鬼的话,是不是要方司令出马?还有凌小姐那边迟早要让她知道的,这父亲的后事做儿女的不能不出面。” 汪凝少见地在发号施令时迟疑起来,敷衍道:“他的事情我自己安排,你们就不用多管了。阿祈那边我跟她说,你们记住不能走漏风声让阿缘知道,他现在身体不好,等完全恢复了再说。” 中山医院这边,还蒙在鼓里的凌祈被方惜缘缠着,已经在心里和自己说了一万遍“现在要照顾伤残人士情绪”,勉为其难地留下陪他吃饭。还好方惜缘没有得寸进尺要求凌祈做“喂饭洗脸”之类的亲密动作,一切都交给了护士处理,否则指不定凌祈的男儿心态反弹,一个恼怒就把餐盘扣上惜少的脸。方君彦则拒绝了林致恒手下安排的饮食,领着警卫员自顾自大快朵颐去了。 待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女孩才坐车回住处,此时已是晚上9点。方惜缘恢复不错,让凌祈也心情大好,汪凝亲自和凌祈联系说古舒娴与她有事相商,让女孩自己好好休息,在和凌祈透露噩耗前争取到了一些调查处理的时间。在老刀的安排下凌家那边暂时有了着落后,汪凝选择了与方君彦进行一次挑灯夜谈,把汪洋与凌家的渊源,以及与沧源的纠缠形势都说了个遍。 身为黑道巨擘、商业巨贾的千金,汪凝这些年能把汪洋集团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态度。没错,与方君彦二十多年前曲折的情感纠葛汪凝始终不能释怀,但并不代表她会像普通女人那般不顾形势地记仇,而是选择团结,甚至是“利用”一切值得拉拢的势力。 方君彦深知自己前妻的性子,虽然已经多年未曾见面,他对汪洋集团的动向、乃至女总裁的行事风格依然了如指掌。汪凝此次能够不计前嫌和他进行面对面交流,已经在情绪上做出了极大让步,方君彦一边听着一边心中暗喜。然而几个小时后,他的表情变得比汪凝更加严肃了,因为现在的局势非常不容乐观,凌家的惨状已是前车之鉴,有些看似“巧合”的事情牵扯到一起,似乎能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阴谋。 在军队里前途无量的方君彦其实并不需要淌这趟浑水,但是他内心深处对汪凝依然有极深的感情,况且此时已经直接牵扯到了爱子的生命安全,军人的血性让方君彦不可能袖手旁观。 看来,是时候向一些老朋友摊牌了,黑白两道的问题不过是阳光道和独木桥的关系,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大可相安无事。但是……如果真想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最好考虑考虑是否能惹得起汪洋背后的军绿和钢枪! 第209回:睹物思人 也许是父子连心,虽然众人一再隐瞒,可凌隆转移的时间已过却迟迟未有消息,加上赵三林也对此三缄其口,还是让凌墨扬有了预感。在家里坐不住的他竟然向干休所申请了专车,直接来到X市突击审查,让古舒娴和凌颜夫妇一众晚辈措手不及,只能暂时把老人安顿在酒店里。 当过兵又做过官的凌墨扬虽然年事已高,但察言观色水平丝毫不减,敏锐地从古舒娴他们的表现中察觉了异样。一再逼问下,古舒娴终于扛不住了,精神压力极大的她在道出真相后与小姑凌颜抱头痛哭…… 长子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之一,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凌墨扬依然饱受打击,忍不住老泪纵横。全程陪同的老刀自感不便旁观凌家的悲剧,只好默默躲在门外,向汪凝汇报了此事。知道凌家老人前来的消息后,汪凝猜测凌祈迟早也要知道,决定安排好手头事项便前来探望。 良久,凌墨扬咬咬牙从悲痛中挣扎出来,在女婿齐哲的帮助下稳定了女儿和儿媳的情绪,开口问道:“阿祈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还没敢告诉她,她现在正在参加单位的什么禁毒专项行动。”古舒娴虽然止住了眼泪,但肩膀还因为残留的抽泣而轻微颤抖着,“阿祈这孩子性子乖巧,我怕她知道了会过度伤心。” “我相信阿祈是个懂事的孩子,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件事。现在我们家的情况越来越糟,年轻一辈人必须要扛起来。”凌墨扬叹了口气,突然深刻地感受到岁月不饶人,凌家少了凌隆这个顶梁柱,整个势力一落千丈。 古舒娴心里斗争许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那就按爸的意思,我叫阿祈下班以后过来。现在交警还在调查事故原因,等到结果出来,就要给阿隆办后事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得到应允后老刀很适时地走进来,向凌墨扬表示了慰问,并表态汪洋集团会从事故调查到后事办理都全力帮助凌家。对于汪洋的情况凌墨扬并不是很了解,但见过大场面的他表现得滴水不漏,很快打发了凌颜夫妇和老刀先回医院继续筹备后事,准备与古舒娴单独会面。 待到房间里只剩公媳二人后,凌墨扬才正色问:“阿娴,前面听你们说的,阿隆是因为意外车祸才走的,监控录像什么的都看过吗?” 古舒娴摇摇头:“我没有亲自看到,因为都在交警那里,现在阿隆的身份和事故发生时间都很敏感,那边管得很严。但是汪洋的人已经托关系看过了,看起来应该是意外,那辆载碎石的大车翻得很厉害,只要等抓住逃逸的司机就清楚了。” “希望是我多心了,因为阿隆身上一直背着久安工业区的那个案子,按小赵的消息省里面至今都没有定论,就怕是牵扯到哪个大领导。”凌墨扬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社会阅历丰富的他在一些大事上习惯性地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想一遍,于是得出了后面的结论,“下个月省委常委会就要召开,我刚想找邵晨勇交代说在会上提一提这件事,没想到阿隆就出了事情。你说这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大势力在搞鬼呢?” 大势力?古舒娴面色一白,她立刻联想到凌祈前几天发生的意外,不过她并不知道那是一次枪击:“前几天阿祈和汪洋的少东家方惜缘一起也发生过一次车祸,好在她没出什么问题,爸你说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方惜缘?这个小伙子有受伤么?阿祈和他是不是在谈恋爱?汪洋那边是什么反应?”凌墨扬目光如电,立刻抛出数个直指要害的问题。在来之前他并不知道汪洋已经和凌家联手,这个非亲非故的大靠山要出手,要么是凌家对它有巨大的利用价值,要么双方有非常亲密的关系,因此凌墨扬举一反三猜出了凌祈和方惜缘“可能的关系”。 古舒娴踟蹰片刻说:“谈恋爱?也许……有点那个意思吧!方惜缘伤得挺重,现在还在医院里,汪洋那边虽然很紧张,但好像也没有把这件事往阴谋上想。” 跟汪洋合作了一段时间后,沧源集团的真面目古舒娴也听说了一些,但是对其背后青炎会的可怕本质还不甚了解,自然更想不到林沧熙能拉拢好几个部级干部撑腰了,因此。就算有长辈的提点,古舒娴也暂时没有把沧源列为一系列意外事件的背后黑手,凌墨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 凌墨扬再问了几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重要信息,只得暂时放弃,也许一切必须等到那个比同龄人更成熟稳重的孙女回来才能知道了。 晚上九点,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凌祈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坐上了沃尔沃。“碎冰”行动最后的筹备阶段均已结束,接下去会进行一次拉网式排查,到时候恐怕晚上的加班只会更加频繁。她本想趁着下班时间还“不是非常晚”的机会去医院看看方惜缘,但母亲的一个电话已经指定了第一目的地。尽管这是个奇怪的酒店地址,孝顺的凌祈还是决定按古舒娴的要求去做,问候某个病号的事情就只能用电话代替了。 好像知道凌祈在汪洋家的车上不敢太过激进地回话,伤势恢复不错的方惜缘在电话里各种调侃亲昵,俨然已经把凌祈当成了自己的女友。而女孩不幸被“前座司机在场”的条件限制住了,无法向往常般不留情面地喷回去,只好咬牙切齿地任对方进行言语调戏,险些气晕。没错,方惜缘在她心里的地位特殊,所以她才会容忍对方一些放肆的言论,可是自己心中总有个坎儿过不去,让凌祈无法像正常的女子一般去接受这越走越近的……“爱情”。 当她满脑子还在回味刚才惜少不着边际的调戏,推开约定房间的门时,似有若无的儿女情长立刻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诧异和对长辈的尊敬。爷爷和姑姑姑父的出现让凌祈始料未及,她摸不准老人的来意,只能问安为先。不过敏锐的女孩很快发现坐在旁边的母亲脸上有些抹不掉的悲伤神色,还有那飘忽的眼神似乎有些事情欲言又止。 昨天就是爸爸转移到省里的日子,可是大半天都没消息,自己忙着工作也忘了问,难道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凌祈心里一紧,而接下来的对话残酷地证实了她的猜测。 古舒娴和凌颜都担心女孩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可她们并没有看到凌祈如预料中那样嚎啕大哭或者悲伤昏厥,她只是如一尊凝固的雕像,站在原地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那个疼爱自己的、为人正直的父亲,就这么走了? 凌祈没有过激的表现,并不代表没有受到沉重的打击,她的脑海里想幻灯片般播放着凌隆对女儿好的种种场景,那些美好就这样永远不会再有了? 当儿子二十多年,当女儿又五年有余,虽然是不同的时空,但凌隆对她的父爱都是同样温暖又沉重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却又不会用言语表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凌祈还没来得及回报父亲,他却已经撒手人寰。 古舒娴看到女儿长时间僵立不动,心里顿时有些害怕,赶紧走上前紧紧抱住凌祈想给她安慰。女孩把头轻轻地靠在母亲肩上,腾出一只手伸进自己的领口,摸索出一条纤细却光彩照人的铂金链子。 几年前凌隆为她戴上这条项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只能睹物思人,凌祈狠狠地闭上眼睛,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线珠链般滴落……良久,女孩咬牙把母亲轻轻推开,冷着脸开始询问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待众人讲述完毕后,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 凌墨扬从头到尾都在观察着这个特别的孙女,自从几年前的春节她缠着问些战争年代的往事后,凌墨扬就发觉凌祈与印象中那个乖巧却有些胆小保守的女孩有了很大的不同,前段时间凌祈与赵三林的会面时表现出的成熟更是令人刮目相看。由于凌祈重生的秘密太过惊世骇俗,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凌墨扬只认为孙女的变化是因为大学的见闻,今天得知她和方惜缘的“疑似恋爱”关系以后,老人估计很有可能是汪洋少爷教的,不禁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年轻人有了些好感。 “交警支队那边我也会随时关注,正好有认识几个人。”正当众人沉默时,凌祈的声音响起,清峭而坚定,“如果是意外事故,那我们就要配合汪洋尽快找出证据,为爸平反冤屈,让他踏踏实实地走。如果是有人陷害……我一定会以牙还牙,为他讨回公道!” 第210回:凄凉身后事 凌隆意外身故的第六天,第三医院殡仪馆。 一次小型的追悼会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凌家人从老到小来了不少。古舒娴的娘家人尽管有些忌惮凌隆的敏感问题,但这时候不出席难免落人话柄,因此她的兄弟姐妹们至少每家出了个代表,也算聊表心意而已。 由于此次车祸造成了五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已经构成了特大交通事故的级别,分管安全的副市长亲自做出了批示。死亡名单中的每个人身份都很特殊,甚至包括了凌隆这样敏感的人员,交警压力极大。在领导的督促下,他们配合公安的侦查手段展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在短短五天内就抓到了逃逸的重卡司机。这小子在重卡的坚固外壳保护下竟然只受了点轻伤,让人感叹“远离大车”确实是至理名言…… 事故原因已经认定得差不多了,双方都有责任,但重卡司机逃逸全责。除了全力追捕逃逸司机外,综治维稳部门配合所有死者的相关单位一家家去做了思想工作,尽量让他们把这件敏感问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同时,交警在确保重卡保险赔偿的前提下向司机和运营商施加了极大压力,要求他们把赔偿款提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程度,才把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毕,当然这种远超一般车祸赔偿金的标准是严格保密的。 再多的钱也换不回逝者的性命,但事故原因定论、肇事司机被捕、赔偿金额到位,所有的一切都在凌隆头七前有了着落,也算是给凌家人一个安慰了。由于事故导致遗容残缺,这位昔日为人正派、秉公实干的县委书记在家人同意以后早早化作了骨灰盒上的遗像。凌祈这几天由于工作繁忙,强打起精神两头奔波,好不容易在追悼会这天得到了半天假期,与她敬爱的慈父做最后的道别。 眼看距离追悼会开始的9点已经不到半小时,除了以汪凝为首的汪洋集团代表和赵三林送来的花圈外,来访的宾客依然寥寥无几,让凌家老小不禁有些心凉。凌祈心知个中原因,不禁暗自摇头,她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至亲的葬礼,早在重生之前那个时空的2010年,她就参加过凌墨扬的葬礼。到了这个时空,爷爷比当年更加长寿了,可是父亲却早早地离凌祈而去,不得不说是个残酷的遗憾。 那时凌墨扬走得安详,大家虽然悲伤但并不会像如今这般伤痛,而且来参加追悼会的人络绎不绝。凌祈知道那有一大部分功劳要归功于当时任县长的凌隆,由于他实权在握,人际关系又好,才有大批人本着或人情或巴结的心理前来追悼凌墨扬,花圈更是数不胜数,那排场让老人走得无比风光。 可如今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凌隆还是个戴罪之身就走得不明不白,哪怕是私交不错的朋友同僚也碍于敏感避嫌而不愿出面,更别提那些他在位时常来靠拢谄媚的趋炎附势之辈了。生前运筹帷幄、风光无限的久安县委书记,死后的追悼会竟然如此门可罗雀,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尽管心中有些怅然,凌祈毕竟是死过翻生一回,对这些虚荣幻影比常人更看得开些。可她的母亲、极为看重面子和社会地位的古舒娴就难说了,那张愤怒和哀伤纠缠在一起的表情着实让人不敢直视…… 不管来宾人数究竟如何短缺、排场到底怎样凄凉,追悼会依然要按时进行,眼看时间已近,凌祈作为死者长女,从包里默默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悼词,便站上了高出的话筒位。女孩耐心地等待着少得可怜的出席人群安静下来,远方的事物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开进了距离追悼会现场不足50米的停车场,当先的是一部黑色的克莱斯勒,后头则是辆香槟色的宝马740。待到车上人下来后,知道内情的人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是两拨人。 克莱斯勒里走出的是林致恒和他的司机,还有方君彦与警卫员,凌祈对他们的出现有些意外,毕竟方君彦与凌家没什么交情。然而宝马740下来的人则让古舒娴和汪凝他们都面色一肃。 西装革履的司机恭敬地拉开宝马的后车门,一段时间未见的林沧熙穿着黑白两色调的正装走下来,另一侧的车门开处,下来的竟是上次枪击事件中生死不明的林文枫! 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凌祈死死盯着林家父子,特别是林文枫的走路姿态,看起来他似乎毫发无伤,至少没有像方惜缘那般到如今还躺在床上休养,那天必定是成功逃脱无疑。随着两拨人走进追悼会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相比古舒娴强自镇定的样子,汪凝和老刀要镇定许多,林沧熙父子的不请自来虽然有些意外,但有汪洋的人加上方君彦在场,想必他们不敢造次。 林文枫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似乎没有发现想要找的那个高大青年,于是他抬起头望向凌祈,表情十分严肃,进而缓缓点了个头表示哀悼。 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凌祈的心跳有些加速,但现在追悼会的预定时间已到,她代表着整个凌家的形象,为了父亲最后的尊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要把这最后的送别走完! 还好,林沧熙他们只是向古舒娴这边微微点头致意,便低调地汇入了来宾的队伍里。所有人都盯着台上的凌祈,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平稳、严肃的腔调念出了手中的悼词。 这份悼词是凌祈母女经过多日推敲后亲手拟定的,可谓凝聚了二人对凌隆的无尽哀思。凌祈柔美的声线初听起来有些字字血泪之意,可慢慢的,女孩的声音让人觉得越来越清冷,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定,连带她的身影也由柔弱变得愈发清峭有力起来。 古舒娴的双眼泛红,紧咬嘴唇维持着她逝者遗孀应有的气度和形象,却忍不住那从眼角涌出的泪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凌墨扬默默地坐在队伍旁边,长满皱纹却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他究竟有多么悲伤。 终于,凌祈念出了悼词上的最后一个字,她长出一口气,回头望了望灵堂中父亲的遗像,默默地回到家属的队伍中。在凌隆妹夫齐哲的引导下,来宾依次向凌隆的遗像道别,进而向逝者家属进行慰问。 林沧熙带着儿子面色沉重地与古舒娴和凌祈握手慰问,他借着短暂的独处空间向母女俩低声道:“古行长,小凌,凌书记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沧源在久安的事业多亏有他的支持才有今日。那次事故我还来不及向凌书记道歉,没想到他竟然就出了事,实在太让人遗憾了……你们千万要节哀顺变,以后如果有什么要求或者困难就尽管开口,我林沧熙绝不是什么知恩不图报的人!” “林总言重了,凌隆他这也是生死有命,只可惜没看到阿祈出嫁……”说到这里,面带被色的古舒娴瞟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林文枫,突然话锋一转,“但我相信阿祈能找到她合适的伴侣,而且我更相信凌隆是无辜的!我坚信他的事将来一定能够洗刷冤屈、真相大白!” 古舒娴的话意思再明了不过,林沧熙心知有了汪洋撑腰,凌隆的死并不会让凌家彻底沉沦,但目前的局面除了林文枫曾经做过的兽行,其他的事情并非毫无斡旋余地,于是赶紧回道:“凌书记现在并没有任何定论,我也相信他有朝一日必定能平反!凌书记这几年对阿枫也颇有栽培,所以我叫他一定要来表达一次谢意。说到小凌的终身大事,我在这里再次诚心地和古行长道歉,阿枫就是太爱小凌才会一时糊涂,年轻人间的事情不能勉强,还望古行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文枫闻言很适时地跟上来,说的话与他爹大同小异,就是表达自己的歉意和哀思,以及感谢凌隆培养云云。 古舒娴刚想开口,凌祈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目光在林家父子身上扫了个来回,不冷不热地说:“年轻人容易冲动,我也理解,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希望林少爷以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今天非常感谢林总的到访,家父走的突然,我们心里也非常难过,恐怕难以细致招待你们,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凌祈的话里带有不少正视的书面语言,硬邦邦的内容中逐客之意清楚不过,林沧熙连连称是,又简短地客套了几句便带着林文枫离去了,留下凌祈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示威?还是拉拢?亦或是……刺探? 待林沧熙离去后,方君彦亦前来慰问。之前汪凝在凌墨扬下榻酒店时拜访过老人,方君彦早已听其说过凌家父子的出身。向来尊重老一辈军人的他在慰问完凌祈母女后,专门和凌墨扬打了个照面,以后辈安慰老首长的方式做了交流,让凌墨扬有些意外。由于追悼会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商定结束后再进一步深交,这一约定,却牵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第211回:战友 放在二十年前,方君彦和汪凝的结合无疑是一对众人艳羡的神仙美眷。两人无论外形、能力还是出身都珠联璧合,军方高官的红二代与跨国集团千金联姻简直不能再虐狗。可是世事无常,在他们的爱情结晶方惜缘还年幼之时两人便劳燕分飞,留下了许多不解的谜团。 光阴似箭,方君彦知道汪凝在独自打理汪洋集团的华夏事务过程中成长一日千里,早已不是当年那位个性鲜明却略显幼稚的大小姐了,儿子方惜缘也由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了如今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尽管多年未见,方君彦对汪凝和方惜缘的眼光依然非常有信心,不管是女总裁的地位和能力延伸出的择友标准,还是少爷游走于黑白两道提炼出的择偶标准,肯定都远胜常人。 以此类推,凌祈必定有其区别于一般女子的独到之处,她背后的凌家也当然具备“联姻”之外可以利用,或者说可以高看的地方。通过几次接触,凌祈的特别甚至可以用“奇异”来形容,她不似女子般的冷静和坚强让方君彦非常赞赏,将来必定能成为方惜缘极好的助力。而凌家的背景方君彦由于时间匆忙只能通过汪凝和手下人的叙述进行侧面了解,这次与凌墨扬的对话是非常好的考察机会。 种种迹象表明,尽管已做数年的分飞燕,但方君彦对前妻汪凝和儿子方惜缘依然有极深的感情,这里头究竟有多少纠缠羁绊,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待到凌隆后事处理妥当已是午饭时间,包括林沧熙父子这对不速之客在内的所有宾客均已走个干净,只剩下与凌家关系非同一般的汪洋集团一行人。汪凝早已安排好了用膳事宜,一切以简洁大方为主,为了照顾凌家人情绪,自然是没有准备酒水,双方纯粹以最普通的方式草草结束。 席上方君彦除了简单的礼节交流外,不停地观察着凌祈和古舒娴母女的表现。很明显古舒娴心中的沉重打击还未散去,怎么样都抹不掉脸上的一缕哀思,凌祈则表现要平静得多,许多面子上的礼仪动作都由她替母亲完成了。但是女孩身上已经没了念悼词时那种清冷坚定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和忧伤,阅人无数的方君彦一眼看出,她只是为了维持凌家官宦阶层的形象,强行把悲痛苦苦压在心底罢了。 这样坚强成熟的年轻女子,比当年的汪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让方君彦心生疼惜之意,不忍看她独自承受丧父的刻骨之痛。由于方惜缘重伤未愈,汪凝对手下人甚至方君彦都三令五申,不得让儿子知道凌家遭逢的巨变,生怕影响他的伤势恢复。作为母亲,汪凝对孩子的保护之情无可厚非,但作为父亲的方君彦则不这么想,方惜缘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因为一点小伤就规避掉他应当承担的责任! 短短几天以来,汪凝忙于配合处理凌家巨变的事宜,方君彦也没有闲着,他通过多方面途径探明了两个年轻后辈间“曲折”的情感历程。方惜缘现在正处于剑及履及的关键时刻,非常需要一些契机来打破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心灵壁垒,从而一举俘获凌祈的芳心。那一次“很男人”的挡子弹行为虽然危险,但效果极佳,如今凌祈把所有的悲痛自己深藏着,恐怕也只有方惜缘才能开导了。所以方君彦做出了决定,汪凝对儿子的保护暂且抛诸脑后吧! 出于安全考虑,用膳结束后凌家众人已经转移到汪洋安排的酒店休息了。方君彦瞅准时机,待到亲属后辈皆退下之后,觅得了与凌墨扬单独交流的机会。大中午找老前辈聊天,可不是单纯的心血来潮,除了对老人从前生涯的好奇之外,这也是方君彦对凌家考察的重要一步。 有意思的是,他果然没有白来。 方君彦自报家门之后,凌墨扬的惊讶溢于言表,对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军区副司令大加赞赏。虽然军衔上高出不止一筹,但按照部队及其重视辈分的习惯,方君彦依然对凌墨扬十分尊敬。待老人说出自己的军旅生涯后,年轻的少将心中大跳,似乎对上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老首长,您说以前曾经在八路军鲁地115师独立团服役?” “是啊,就是后来变成65集团军193师的115师独立团。”凌墨扬提到这个抗战时曾经服役的部队依然充满了怀念之情,“但是后来解放战争时我被划到了第三野战军,跟随陈#毅元帅和粟#裕大将一路南下,最后到这里扎了根。” 方君彦眼珠轻微跳动了一下,显是在回忆中挖掘着某些信息:“当时老前辈所在的班年代久远也许不可考了,但您可记得当时身边是否有来自楚地的战友?” “楚地?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一个。”凌墨扬眯起眼睛,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当时整个班就只有我们几个新兵蛋#子活到了抗战后,确实有个来自楚地的高个子,我还在好奇他为什么大老远跑到我们鲁地来讨生活,最后居然还参了军!不过解放战争前他被分配到了京城,自打那时以后就断了联系。对了,他好像和你一样也姓方……” “可是叫方志勇?”方君彦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许多因年代久远而破碎的线索又逐渐组合成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凌墨扬眉头一皱:“确实是叫方志勇,你怎么会知道的?” 方君彦心中大跳,有些激动地握住凌墨扬的手说:“方志勇正是家父!他在我小时候起就经常提起抗战时有几个出生入死的战友,其中一个被他们经常叫做‘凌书生’的,想必就是您了!” 凌这个姓氏在百家姓中属于少数派的小姓氏,之前方君彦听说凌墨扬的退休老八路身份以后便留了心,怀疑他便是自己父亲常提起的那个战友。凌墨扬听到“凌书生”这半个世纪都没有出现过的昵称,也是心情激动地拉着方君彦的手,不停询问起他的家世。本来他对这个后辈将军在丧子之殇时有点“不知礼数”的讨教有些反感,但现在提到了想念许久的老战友,其他意见瞬间都不重要了。 当年方志勇随着平津战役拿下帝都后,由于战功显赫一路青云直上爬到了总参谋部的高位。年老时他心心念念从前的老战友,可惜战争年代众人颠沛流离,凌墨扬由于瞒着家人投笔从戎用的并不是现在的名字,故方志勇实在无法找到他,久而久之成了一块心病。如今许多线索都结合到一起,双方相互印证之下再无疑问,没想到方凌两家竟早在战争年代便有了深厚的渊源。 好不容易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凌墨扬急切地问道:“老方现在可好?没想到他在京城也混出了个门道,还培养了你这么优秀的儿子!” 方君彦叹了口气道:“很遗憾,家父在两年前已经去世了,他走之前还特意提到过你,希望我有机会能找到你们。如今他的遗愿算是达成,待我回去也能告慰家父在天之灵了。” “他还是走了吗?太遗憾了……”凌墨扬摇了摇头,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实在太长,当年与方志勇战场上相互扶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两人的孙子辈都到了谈婚论嫁之龄,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时光如电。 “没关系,家父走得也算功成名就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请老首长到帝都去,看看家父的灵位,也算让你们老战友见个面。”说到父亲的遗愿,方君彦的表情异常严肃,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他想到同样为人子,自己身居高位春风得意,凌隆却已经撒手西去含恨而终,不由得心中怅惘。 这一回的南国之行,方君彦还是在林致恒的请求下才达成的,没想到竟有这般重要的意外收获。两家人自战争年代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阴差阳错之下在孙儿辈时能够再续前缘,实在是幸运之至。此时方君彦对凌家的背景再无疑问,他暗自下定决心,必须要帮父亲战友的后代渡过难关。况且凌祈很符合他一个军人对儿媳的要求,女孩的坚强冷静和飒爽智慧堪称“珍贵”,务必要撮合她和儿子! 与此同时,在一间标准小客房里,方君彦欣赏的女孩却并没有外人看来那般近乎冰冷的坚强。她把外衣草草扔在衣帽架上,靠在床头静默着发呆。 凌祈仅穿着贴身小衣的玲珑身段此时完全裹在被子里,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她无论身心都已经非常疲惫,却没有一点睡意。也许这是残存的男儿心性,在坚决拒绝了古舒娴共处的要求以后,凌祈为自己创造出了单独的空间,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软弱的一面。 也许只有在这时,她才能放声大哭;也许就是在这时,她需要一个宽广的怀抱。 第212回:打开心扉 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在承受这样可怕的打击和压力时,恐怕早已忍不住找个怀抱闷头痛哭了。因为在女性看来,眼泪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之一。 可是凌祈没有。 暂且不说她的心灵到底是否算完整的女人,现在的情况凌祈没有条件、也没有资格去痛哭。凌隆死得不明不白,顶梁柱的倒塌意味着周围环伺的群敌也许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去毁掉这个家族,她是这一辈最有能力的人,自然顶着沉重的责任。而且凌祈就算想痛哭,真有那个接纳她的怀抱吗?母亲已经伤心到了极致,如何还能分担女儿的悲伤呢? 为了维持住凌家的尊严,为了扛着父亲的遗志度过难关,凌祈再伤再痛也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而在她已经接近男女各半的内心深处,却一直渴望着能有个避风的港湾…… 由于这次车祸死者身份敏感,交管部门和宣传部门联手严控着各方舆论,除非是内部人员,否则最多只知道这是一场夺走五条性命的特大交通事故而已。凌家能为凌隆办追悼会已经是相关部门网开一面,他们甚至连讣告都不敢发,不得不说这后事办的太过憋屈。 凌家人在凌墨扬的要求下守口如瓶,汪洋那边也心照不宣,至于林沧熙那边恐怕就是从他复杂的关系网里探得的消息吧,这也是最大的泄密风险点。经过汪凝等人的分析后认为,沧源在久安事故中沾了一身腥,好不容易才通过关泽凯暂时摆脱了嫌疑,现在凌隆这个罪臣死的不明不白,林沧熙断无理由为了宣传凌隆的死讯而让沧源重新陷入案件的漩涡里。 于是追悼会结束后的下午,凌祈依然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前去上班。鉴于“碎冰”行动重点地段排查的压力,单位里的同僚对她这位“落魄官小姐”也没多大关注。由于新一轮缉毒行动蓄势待发,目标多为夜店娱乐场所的突击检查又都在半夜,也就意味着民警们接下来将面对的是又一波没完没了的通宵加班。 身为内勤的凌祈暂时还不清楚行动的具体时间,但她已经从同事们忙碌的动作中闻到了一丝大战前的气息。刑警支队的办公室包括她有不少女警,领导没有发话就默认以轮休的方式度过晚上的值班。八点到九点间是凌祈休憩的时间,她本想借这个机会回去探望一下母亲,可当她带着随身的挎包坐上一直守候着的沃尔沃时,却被通知说方惜缘想见她。 连坐的车都是人家的,凌祈自然不好意思拒绝,而且最近为了筹办父亲的后事,也有数天未到医院露脸了,人家大少爷是为了救她才中的枪,既然都开口相邀,抽出半小时去看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想到这里女孩也不多做计较,索性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任由司机带着穿过都市灯火辉煌的夜景车流。 “你来啦!这几天过的怎么样?”看到女孩一声不响地走进病房,方惜缘笑了笑,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还能怎么样?除了伤心就是难过,这些不说也罢。凌祈当然记得汪凝的嘱咐,为了照顾方惜缘重伤初愈,只在心里凄然地默念着。她把一些用于慰问病号的形式化物品一件件从袋中取出放在桌子上,无非就是些附近超市草草买来的水果补品而已。 方惜缘平静地看着女孩线条修长的背影,冰凉中显得有些柔弱,他轻叹了口气,转头向守在门口的护士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带上门,给二人营造了独处的机会。 随着袋子逐渐被腾空,凌祈头也不回地说:“最近工作忙所以没空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碎冰行动马上又要开始了,接下来我估计会经常加班,你要照顾好自己。” 停顿了几秒,发现方惜缘没有回话,凌祈眉间微蹙半转过身来,瞅着对方的表情看了半天才说:“你不会真的不高兴了吧?这些水果我是刚去超市买的没错,赶时间没办法。当然它们比不上你家给的山珍海味,你就将就吃吧,反正这袋子也藏不住……” 说着,女孩晃了晃手中明显带着沃尔玛标志的塑料袋,显示自己其实很豁达,态度并没有不端正。方惜缘却没有她意想之中的调侃或是反驳,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我很喜欢,你有抽空来看我就很好了。帮我削个苹果吧,水果刀在抽屉里,这几天吃我妈炖的东西有点腻。” 帮他削苹果?算了,就当照顾伤员,就这么办吧。凌祈给了自己一个细致“服侍”方惜缘的理由,默默找出需要的刀具,顺手挑了个卖相不错的苹果到阳台的水池上洗过,还细心地把果皮和刀刃过了开水,才坐在床边动起手来。 削苹果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技术活,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就容易让人领会出一些暧昧的成分来。凌祈并没有计较这许多,前世她给喜欢吃水果的金雁翎削果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加上从前通过战斗匕首训练悟出来的“刀感”,把整个苹果完整地褪出一条长果皮绝不是难事。 方惜缘也很快发现,女孩熟练的刀工比那些水果商和大厨似乎不遑多让,回过神来时苹果已经露出了大半新鲜的果肉。由于凌祈削苹果时上身略微前倾,方惜缘从她垂到背后的高马尾下方撇见了一丝晶莹的光亮。 “你还戴着你爸爸送的项链吗?” 流畅的削皮动作戛然而止,原本完整的长条形果皮突然折断,毫无悬念地坠落到地面,像生命力被抽走了一般。 凌祈的手僵在半空,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头也不抬地说:“是啊,我最喜欢这条。” 软糯的声线没有一丝颤抖,却比那些哽咽的声音更让人心碎,因为这意味着女孩在死撑,想要把那种汹涌的丧父之痛活生生压制在柔弱的身躯里。方惜缘深深地皱起眉头,抬起健康的左手把凌祈手中的苹果和小刀都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像鉴赏一尊稀世珍宝的瓷器般,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 “别忍着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凌祈的身体一震,她匆忙闪开下巴上的手,别过脸去想要隐藏住泛红的眼眶:“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没在忍什么。” 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面颊,让女孩的脸一点点转回来,方惜缘温柔地扬起她的斜刘海,看着那双已经裹上水汽的美目说:“我都知道的,别再逞强了,你还有我。” 两滴晶莹的眼泪终于突破了主人的束缚,顺着光滑明净的脸颊两边滑落,留下一对若有若无的水线。随即水线逐渐清晰明朗,女孩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凝在方惜缘的双眼上,怔怔地流下泪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睡莲滚珠、梨花带雨,美人落泪却是这般凄美幽凉,方惜缘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狠狠攫住了,为女孩的伤悲而刺痛。眼前无声的泪人却胜过了千言万语,精致绝伦偏又令人心碎的容颜让他深深沦陷。 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压抑许久的伤痛就如汹涌的洪峰一发不可收。凌祈银牙紧咬,慢慢低头垂下了目光,同时双手紧紧攥住洁白的床单,却不能止住眼泪哪怕一分一毫。在猝不及防之下,她被心中那个最特别的人点破了心事,刹那间父亲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不停回放着,进而汇聚成更加澎湃的情感浪潮,一点点地淹没了凌祈心中残存的男儿自尊,进而把她推向女子应有的柔弱与多情。 心爱的人因为悲痛而不停地流泪,方惜缘怎可能还坐视不理?他腰腹一用力,也不管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从半躺的姿势猛地坐了起来。泪眼朦胧中凌祈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脸颊上的手已经抚上自己的背后,然后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拥入一个温暖的空间里。 这……就是我潜意识一直寻找的,真正温暖的怀抱吗? 凌祈怔怔地任凭自己在方惜缘的拥抱中逐渐沦陷,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抱住那个男人放声大哭。五年了,男心女身挣扎了一千五百多个日夜,这一刻她终于不必欺骗自己,可以真正地像一个女人般毫无顾忌地倾泻着心中的感情,把一切的悲伤痛苦都通过眼泪释放出去了。泪水肆意流淌着,用最女儿的方式祭奠着敬爱的亡父,又似乎在冲刷着男儿心残存的逞强,把百炼钢溶解凝练为绕指柔…… 方惜缘的眼眶也开始泛红,通过方君彦的诉说,他知道这几天凌祈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他深深地埋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在凌祈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如今这个极端要强的女子终于打开心扉,在自己的怀中肆意恸哭,也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吧。方惜缘轻轻抚摸着凌祈柔顺的青丝,心中百感交集,女孩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女孩”的时候,为何偏偏如此苦楚凄凉…… 第213回:讲感情 不知不觉间,病号服胸前已经被美人泪所沾湿,可女孩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种闷在怀里的恸哭就如杜鹃啼血,令人心碎。 这是凌祈第一次主动拥抱方惜缘,本应是个温馨浪漫的时刻,却偏偏写着悲伤的注脚。她的肩膀随着哭泣而不停起伏,警用青灰色衬衫背后的皱纹也有节奏地颤动着,很难想象平时那位人前冷傲硬朗的女警竟然也有这样柔弱的一面,当然能目睹这一面的人并不多,方惜缘算是特别优待了。 不论是当年金雁翎琵琶别抱,还是前几天惊闻亡父噩耗,凌祈都没有这样肆意宣泄过自己的情绪,也许此刻在她心中最大的不同就是找到了一份真正的心灵依靠吧!然而倾泻悲痛的同时,女孩对周围情况的感知力也降到了最低,比如轻微的开门声就被她的抽泣声掩盖了。 不同于沉浸于哭泣中的凌祈,方惜缘对小小病房每一处角落的动向都非常敏感,他立刻停下了轻抚女孩秀发的动作,警惕地看向门口—— 目睹病房里的场景,汪凝先是一愣,然后眉间便皱起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被她挡在身后的小护士只露出半张脸,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明显是劝阻老板无效,只能用眼神向惜少致歉了。 身为汪洋集团的总裁,汪凝虽然年龄尚未半百,但见过的事情一点也不少。她在门口犹豫片刻,发现儿子注意到这里以后,立刻换成了带着歉意的笑容。方惜缘对母亲的突然闯入也有些猝不及防,这时候自然没有强行停止凌祈的道理,于是他向汪凝使了个颜色,示意她最好赶紧退出去。 既然儿子现在“不大欢迎”,汪凝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她压下心里的好几个问号,凌空做了个轻抚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随即关门退出。 方惜缘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这种“好好安慰她”的手势一看便明。然而双方都没想到的是,凌祈恰好在此时停止了抽泣,结果汪凝退出的关门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病房里显得特别响亮…… 关门声就意味着还有第三人在场,这对凌祈来说不亚于被扎了一针。她触电般挣出方惜缘的怀抱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擦眼泪整衣服,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待到仪表草草整理完毕,心虚的女孩才慢慢转过头去,却只看到依然紧闭的房门。 “别看了,刚才我妈进来而已,她不会说出去的。”凌祈有点过激的反应让方惜缘哭笑不得,他不用思考就能猜到这个要强的女子一定是怕被别人窥见了哭相,左手立刻挽住她的手示意其不用紧张。 然而听到是汪凝刚刚出没,凌祈更加不自在了,她焦急地咬了下嘴唇说:“你……你怎么不早说,被她看到我哭了!” “别紧张嘛!女孩子哭有什么了不起,何况看到的是未来儿媳!”方惜缘知道凌祈哭了一会已经宣泄了心中大量的苦闷,此时正是调节她心态的好时机,索性厚着脸皮调侃起来。 “反正……反正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哭,你妈也不行!”凌祈满心都在计较自己的窘态被旁人撞破,突然反应过来,愤愤地甩开方惜缘的手,“等一下!什么叫未来儿媳?你想得美!” 方惜缘早料到她回过味来会有这种举动,眼疾手快又擒住那只柔荑,顺势把凌祈拉回自己身边,才笑着说:“也对也对,我自作主张了,这事儿没你批准可不行!” 被方惜缘再次搂在怀里,人家胸前一大片被泪水打湿的痕迹让凌祈尴尬无比。想起刚才可算失态的大哭,她的脸上立时飞起红霞,心跳如鹿撞,这当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憋了老半天,凌祈才挤出一句简直有辱自己语言能力的挣扎来:“你……你不要太过分!我刚才就是一时忍不住哭一下,别想太多。” “我没有想太多,你确实需要这样一次宣泄。”方惜缘的眼神和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轻轻扬起凌祈有些凌乱的斜刘海,“哭出来应该好多了吧?祈儿,你以后不用再这么逞强的,记住,无论如何你都还有我哦,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绵绵的情话,温暖的怀抱,凌祈出奇地没有排斥,也没有在心里纠结什么男性灵魂带来的隐患。在连续遭逢变故之后,她第一次感到这样充实的安全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本能地想拥抱这样的依靠……也许就是这一刻,方惜缘在她心中的地位逐渐清晰明朗起来,甚至盖过了那些曾有的顾虑。至于那些残存的所谓自尊,恐怕将来用“女性的矜持”来解释会更贴近吧。 病房里的男女一片温馨旖旎,病房外的男女则如冰火两重天。汪凝掩饰不住心中的怒气,愤懑地盯着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方君彦,这个年轻的军官却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好像根本不把总裁女士的怒意放在心上。 包括刚才那小护士在内,周围一干闲杂人等发现汪凝的表情不大好看,纷纷走避唯恐殃及池鱼,不过几分钟时间走廊里就只剩下一对昔日夫妻大眼瞪小眼。 “是你告诉他的?我原来跟你怎么说的?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汪凝的声音不大,但强大的压迫感随着她的脚步迫近变得犹如实质,一般人恐怕很快就喘不上气了。 似乎对前妻的脾性了如指掌,方君彦翘着二郎腿的坐姿稳如泰山,带着挑衅般的笑容回了四个字:“何以见得?” 汪凝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冷冷道:“刚才我看她在阿缘怀里大哭,八成是阿缘知道了凌隆的事才劝她的。这里没人敢违抗我的命令,阿祈那孩子这么要强也肯定不会主动去说,所以只有你会泄露消息。难道你忘了,阿缘重伤才刚好转,需要休养吗?” 方君彦收起笑容,抱起双臂严肃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缘已经不是孩子了,他要承担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看看小凌,一个女孩子打掉牙都敢和着血往肚里吞,你却怕这消息影响阿缘伤势恢复,对他太溺爱啦!” “什么叫溺爱!”汪凝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两眼瞪得滚圆,还好她理智尚在,发觉自己音量失控以后赶紧压下来说,“你这混蛋当年一走了之,留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快二十年!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对儿子的照顾?!” 看到汪凝动了真火,方君彦好像被揪住了脖子,一时间哑口无言,但脑袋灵活的他马上转移了话题:“阿缘的教育和照顾是你的功劳没错,这点我从来不否认。但是凌家和我们方家的关系不一般,小凌的爷爷就是我爸当年一直提到的那个老战友!这么多年总算让我们找到了,凌家却发生这种事,我们怎能不帮?我看你应该也早就看出小凌在强忍吧,你觉得除了阿缘谁能开导她?那个自己都哭来不及的古舒娴吗?” 曾经做过方家媳妇儿,汪凝对上一辈的事迹也听了不少,凌家和他们居然还有这种渊源确是始料未及。她愣了半晌,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淡淡地说:“算了,阿缘也是个大心脏,让他劝劝阿祈也好。既然凌家跟‘你们方家’这么有联系,那你就更应该出一份力!” “我知道,不管这几次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袭击还是意外,都有必要去敲山震虎一下了。”方君彦看到前妻迅速冷静下来,暗自赞叹的同时言语中含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汪凝皱了皱眉说:“敲山震虎?你打算去找他聊聊了吗?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会长了!” “我知道,这人那,作孽太多造报应是正常的。”方君彦一反常态,语气中突然裹上一丝阴冷,“但是好歹曾经交情一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前去探望才对,至于威慑的作用只是顺带而已。沧源的那个林沧熙我不认识,但是听说他和金圣的关系不一般,看来不容小视。至于陈奇嘛,他不是不看脸色的人,只要知道我来了就该懂点事,如果查出真是他想动阿缘,那这小子的生意也就到头了。” 汪凝冷笑一声说:“金圣恐怕早就不是那个和你称兄道弟的人了,他跟沧源做的生意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别太把从前的交情当一回事!当然,对余狐狸也是一样。” “我知道,大家都是混过来的,真讲感情的还能有几个?”方君彦讲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当然除了一些保质期特别长的感情除外,比如余狐狸,还有阿刀……” 汪凝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反驳,方君彦突然打断了她:“行了,今天先聊到这,那小护士八成是阿缘按钮叫来的,估计小凌要出来了吧。” 趁着前妻回头张望的当口,方君彦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西装,潇洒地向出口走去,留给了汪凝一个猜不透的背影。 第214回:登门拜访 抗台数日,断电断网,终于恢复正常,各位久等实在抱歉~ —————————————————————————————————————————————————— 深夜一点,市公安局的大楼里依然有不少办公室亮着灯。两三个女警坐在各自的办公摇椅上,由于没有领导的约束,大家也就比较随意,但并没有出现什么零食纸牌之类的玩意儿。刑警支队的人大部分都上了一线,留守的内勤相对轻松但绝不能放松,她们负责的是各部门的消息互通和队伍协调。 凌祈的面前放着一杯还在飘着热气的浓茶,桌上几条速溶咖啡证明她已经做好了通宵值班的准备。盯着内网电脑屏幕上几个县区分局值班人员的交流内容看了好一会,见暂时没有重要的内容,女孩的心思便慢慢飘回了几个小时前。 抱着方惜缘宣泄心中悲痛的大哭不巧被人家老妈目击,真是再尴尬不过的事情,好在等凌祈整理好仪表走出房间时汪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叮嘱她值夜班要注意安全等等便先行离去,双方实则心照不宣。 因为纪律要求,凌祈不能明目张胆地透露刑警支队晚上的缉毒突击检查行动,但她还是旁敲侧击地示意了汪凝今晚很可能会查到明华路一带去。对此汪凝一听便心知肚明,表示感谢的同时没有一点为属下担心的意思。林致恒那样的老江湖在公安内部想必也有关系,照道理只要不是有人举报或者被公安拿住了痛脚,在毒品问题上最多只有一些兴奋剂擦边球的屏风酒吧在“碎冰”行动中肯定会安然无恙。 但是明华路的步行街商业区范围极大,各色夜店鱼龙混杂,顾客更是三教九流。刑警队在撒出一批便衣之后,很快从街头巷尾迪厅KTV里揪出了不少涉#毒的散兵游勇,晚上的行动取得初步胜利。 很快派出所里就热闹得跟集市一般,除去吸毒和一些卖yin嫖#娼的杂碎外,涉及贩毒的,尤其是兜售冰#毒摇头#丸这类货色的家伙全被揪到一起统一管理。在专项行动期间还敢顶风作案,注定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下半夜到凌晨这段时间,咖啡浓茶之类提神醒脑的饮料帮助女警们挨过了漫漫长夜,重点地段专项整治取得了初步成效,敢情一些政法内刊上很快就会出现为市公安局歌功颂德的文章了。凌祈在完成与同事的交班之后,才让汪洋安排的司机把她送回住处。 待到凌祈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凌隆的后事已经尘埃落定,凌家一众亲戚也该逐一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了。夜班换来的短暂假期让凌祈可以在送别时代替需要上班的古舒娴,亲自送走凌墨扬和凌颜夫妇。汪凝由于还有事情,只委托属下代劳送别,而应该处于度假状态的方君彦却没有露面,错过了与老前辈凌墨扬道别的机会。事实上方君彦也另有要事,只是除了汪凝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汪洋专门为少将配备的座驾克莱斯勒不紧不慢地驶近一处奢华的庄园式豪宅,却被门卫毫不客气地拦住了。方君彦余光瞟了下门卫西装下摆侧面的方形凸起,嘴角挂起了冷笑。 “很抱歉,余先生最近身体不适,一律不见客。”听了警卫员小邹道明来意,门卫格式化地抛出了回答,似乎已经这样拒绝了不少访客。 小邹还想再要求几句,方君彦抢过话头,平静地说:“麻烦你去通报一下,就说方君彦来访,我保证你家余老板会见我的。” 门卫皱了皱眉头,这种理由他听过很多次,应付起来得心应手:“真的很遗憾,余先生现在肯定在休息,我恐怕无法为你通报。” 跟了大军区副司令这么多年,年轻气盛的小邹多少有些飘飘然的优越感。现在自己领导只是简单的拜访都被诸多阻挠,顿时让他心中有气,立刻拉开车门从驾驶位上跳下来想要理论。看到来人突然有所动作,门卫警惕地后退一步,左手打了个手势,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同时三四个一般打扮的人从门卫室鱼贯而出,眼看事情就要闹僵。 方君彦苦笑着摇摇头,明显对这个稍有毛躁的警卫员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门走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样貌被在场众人看清,甚至还有点自行“展览”的意思。 看到对方人数骤然增多,小邹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妥,生怕领导吃亏的他迅速翻过车头挡在了方君彦和门卫中间,右手同样握住了腰间的铁家伙,双方一言不合颇有剑拔弩张的意思。 “我跟你说过好几次,咱们出来和老百姓说话不能带着个盛气凌人的架势,回去关你禁闭!”方君彦按住小邹的右手训斥道,然后笑咪咪地向门卫说,“小兄弟,我知道你职责所在,我也不为难你。老余身体不好,你可以先跟卢越说说,我相信他会来开门的。” 提到“卢越”二字,门卫脸色微变,“青璇”的首领常隐藏在暗处,眼前这个陌生人竟然猜到他此时的所在还能指名道姓,怕不是老大的熟人密友?结合刚才他说的“关禁闭”,难道眼前人还是个军警中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门卫再不敢怠慢,匆匆通过内线电话与里面取得了联系。很快豪宅中便有人跑出来,示意开门以后恭敬地把方君彦二人迎了进去。 领路的把两人带到偏房,方君彦命令小邹在外留守后,才缓步进屋。简单的会客家具摆设中,一人端坐沙发上,见到方君彦进来他立刻起身迎上,来了个有力的握手。 “没想到啊没想到,方司令居然会在日理万机之余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来人声如洪钟,左目戴着一条黑色眼罩,宽大强壮的体魄比方君彦丝毫不差,正是青璇的首领卢越。 “行了卢兄,不用调侃啦!”方君彦松开右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你还能把我当兄弟真是再好不过!” 卢越笑道:“你也知道都过了十几年吗?我是一直把你当兄弟,但是你太不够意思,跑回去一带兵就把我们给忘了吧?咱名人不说暗话,这次回来是不是来看望余老大的?” 方君彦点点头:“快人快语,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我回来的一个目的确实是想看看余大哥,听说他状态不是很好,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说到余政平的病情,卢越脸上的兴奋光芒暗淡了下去,沉默片刻才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带你去吧。” 看到一向是个铁血汉子的卢越这副样子,方君彦心中一沉,顿时明白汪凝说过的“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会长”究竟是何意…… 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类的词用在此时的余政平身上再合适不过,昔日睥睨黑道的大人物在病魔的折磨下竟已憔悴枯槁如斯,堪称剧烈的反差让人不忍直视。按照医生的说法,余政平的脏器正在逐渐衰竭,恐怕已经命不久矣。 但是待余政平看清走进来的是方君彦时,他就像被打了强心针一般,眼里绽放出激动的神采,急急命令医护人员把自己的床调整到半躺姿态,好与这个久别的故人好好见一面。 “……余大哥,你应该还不到六十岁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方君彦面色凝重地在床边坐下,拉起余政平的手,感到的是一种生命在不断流失的无力。 “哎,生死有命,见过那么多事情,我活这一辈子也算不枉了。”余政平顿了顿,示意卢越把无关人等包括医护人员先暂时驱离。 很快这间摆满了医疗设备的房间只剩下三个人,无论是余政平还是方君彦都对忠心耿耿、义薄云天的卢越非常信任,故他在场并不影响二人的交流。 余政平深呼吸几下调整好状态,才颤颤巍巍地说道:“君彦,不瞒你说,我知道自己没有几天可活,但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这次既然你都能来,还有什么结解不开呢?” “其实我这次回来的最主要目的并不是来看你,而且之前也不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方君彦说话开门见山,似乎他们的关系根本不需要什么照顾情绪的拐弯抹角,“阿缘前段时间被枪击了,不过命大没死。” “你说什么?谁干的?”余政平脸色大变,这段时间他在病床上获取信息的门路少了许多,加上汪洋那边对方惜缘遇袭的消息严格保密,是以此时才听说。 “具体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你虽然统领青炎会多年,但是玩枪可不一定有我专业。”方君彦冷笑一声,余光略过同样诧异的卢越,淡淡说道,“总之现在的证据表明很可能是你手下陈奇或者林沧熙的人干的,我想他们也是看准了你快不行了,开始蠢蠢欲动啦!” 余政平沉默了,早在之前他叫来那两大副手时,就基本挑明了自己的态度,暗地里解散青炎会已保证汪洋安全是肯定的。但是现在由于他的病情恶化的比想象中要快,局势似乎慢慢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但靠卢越一个人真的能抗住那两个野心滔天的家伙吗? 第215回:不要重演 大概听完了两个年轻人枪口逃生的惊心故事,余政平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旁边的卢越则有些诧异地看着方君彦和老大的侧影,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别十数年,对方又是与汪洋集团纠缠多时的黑道魁首,就算从前交情再怎么深厚也要多些防备。因此方君彦对儿子被偷袭的事情只做了个避重就轻的叙述,一些可能挖掘出背后黑手的线索都被他瞒下了。在说话的同时,方君彦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余政平的表情,待到叙述完毕,他已经可以确认这位青炎会老大对事情并不知情。 余政平虽然已经行将就木,但重病的身体并没有影响他的大脑和判断力,简单思索片刻便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果真是胆大妄为的家伙所为啊!据我所知,林沧熙是个行事非常谨慎的人,陈奇你我都知道,心狠手辣但绝非莽撞之辈。如果能找出写直接的证据再好不过,可单靠‘有枪械’和‘有动机’就冒然把他们列为敢孤注一掷的敌人,恐怕对汪洋会更不利吧?” 别看这家伙吸了上气没下气的,老狐狸依然是老狐狸!余政平的回答何止是滴水不漏,简直能比上标准的外交辞令了!他和方君彦虽然多年未见,但通过包括邓金圣在内的多方面了解,对这位年轻将军可谓了如指掌。方君彦身居高位却始终未再婚,甚至连像样的绯闻都没有,这回突然跑回F省必定是因为方惜缘遇袭,可见他对汪凝母子的感情依旧。如此算来,多少算是对头青炎会的老大的余政平碍于立场,自然也不会泄露太多底细。 彼此都是聪明人,一套太极打下来大概都了解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方君彦笑了笑,决定用一招简单的直捣黄龙来打破这种局面:“当年我们因为观念不同最终分道扬镳,没能与余大哥继续打天下实在遗憾。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阿凝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把汪洋拉扯到现在的地步,少不了余大哥的支持啊!恐怕你曾经也想把这偌大基业传给阿缘,但是碍于老汪总过世前的意思没有成功对么?” 方君彦的话题转得古怪,一旁的卢越皱了皱眉明显没回过味来,但余政平闻言却面色一紧,显然是知道有些重要的消息已经盖不住了。 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方君彦的眼睛,他微微歪过脑袋让自己摆出一副略邪气的姿态说:“阿凝肯定会听她爸爸的话,这么一来青炎会后继无人要何去何从呢?难道余大哥你真放心把这个大家伙丢到那两个人手里,然后变成攻击汪洋的武器吗?想必是不会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余政平反而淡定下来,同样微笑着回答道:“这些事情阿凝应该会向你保密,估计你是从阿缘那孩子嘴里听来的吧,原来那天他躲在楼上呢!” 方君彦一愣,心里立刻佩服起余政平的神机妙算,竟然能从自己话中极小的细节就能举一反三。随即他明白了,余政平不再对自己隐瞒可能要解散青炎会的意愿,双方肯定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这几天汪凝忙于公司事务和调查凌隆死因,陪伴儿子的时间实在不多,方君彦趁机钻了空子,除了违逆前妻要求,鼓励儿子要承担安慰凌祈的责任外,还从他嘴里套出了那天偷听余政平和汪凝对话的内容。身为名门望族的军队高干,方君彦骨子里对青炎会这样的组织其实很反感,如今他们的老大主动想要解散,对汪洋自然是百利无害的。 两大巨头的谈话已经到了打开天窗的地步,余政平在确认方君彦一心为了汪凝母子之后,不再顾忌双方的对立立场。他勉力握住方君彦的手说:“君彦,大哥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很遗憾当年一手打造的势力如今却成了阿凝的威胁。现在只要我一死,陈奇与林沧熙必定会有恶斗,胜利者将毫无悬念继承整个青炎会,进而吞并掉汪洋。现在也没必要再提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当大哥拜托你,保护好阿凝他们!” 方君彦虽然做好了两人敞亮交流的准备,但是并没有想到余政平会突然自降身份。他的话语中包含着一份对汪凝一直压抑着的深情,让汪凝的前夫听着有些吃味…… 对方阴晴不定的脸色余政平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丝毫不计较,继续说道:“除非在短时间内找到彻底扳倒陈林二人的法子,否则青炎会的这次动荡不可避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时候卢越会保留住翻盘的希望,在最需要的时候用出来,在这之前恐怕只有你能保住他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陈林中有一人最后统一了青炎会,要我保住卢越作为日后翻盘的希望?”听到这次谈话中最重要的信息,方君彦赶紧驱散了心中的醋意,聚精会神起来。 “是的,解散青炎会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需要太多的准备和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持到那个时候。”余政平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一丝凄凉决绝的光芒,“如果不能把它和平解散,那么就要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把它毁掉!到了那个时候我早已不在人世,卢越的青璇不可能和整个青炎会对抗,而且这也不是单靠武力能解决的,所以汪洋能否支持下去就靠你了。” 方君彦心中一凛,为自己的轻敌感到一丝后怕,曾经叱咤风云的青炎会之主如今竟有些白帝托孤的意味,看来陈奇和林沧熙已经逐渐超出他的掌控。既然两个巨大的势力在余政平身故后必有碰撞,到时候是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还是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就看汪洋这边究竟有多大能耐了。 如果相争的是鹬蚌,渔翁才有可能一网打尽;若缠斗的是两头猛虎,不管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妄图捡漏的人只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化作尖牙利爪下的另一个伥魂。 良久,方君彦才从思虑中解脱出来,可心中的忧虑却一点没减。贵为大军区副司令,他此次若不是微服私访,恐怕F省领导都要亲自来迎接,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地位再高也远在北国,上千公里的距离成为了他插手这边事务的最大障碍。 部队的派系自成一脉,与地方政府的纠葛并没有行政部门之间那般复杂深厚,想要在官场给予汪洋足够的支持,但靠方君彦在军中的势力还不足够。余政平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悠悠补上了一句:“目前在市里面最有用的官就是赵三林,可阿凝那边和他的关系一般。既然人家市委书记那么看重老首长,你就应该从这方面着手,别放走了凌家的小姑娘。” 方君彦略有惊讶地看了余政平一眼,叹道:“这点我自然是有考虑的,可惜现在凌家飞来横祸,势力大不如前啦!” 余政平笑了笑,话语中突然有了些无奈:“这生死有命,也是没办法的事,赵三林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不会轻易放掉凌家的。另外我虽然没正眼看过,但是听说阿缘对那丫头一往情深,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只不过他们的情况和你们当年掉了个个儿,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阿凝和汪洋的过去,你可千万别让这对孩子走了你们的老路。” 别让这对孩子走了你们的老路。 这句平淡的话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方君彦的心里,素来自制力极强的他竟然也出现了稍有的情绪波动,脸上阴晴不定起来。余政平心知自己勾起了对方不愉快的回忆,不禁有些怅然地摇了摇头,这一代人间的情感恩怨,没有人希望在下一辈身上重演。 深呼吸一口气,方君彦藏起了所有不宁的心绪,缓缓道:“感谢余大哥指点,分别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总能在你这边学到不少东西呢!” “君彦,人总是要活久一点才会懂得自己当初是多么愚蠢。过去的恩怨就让他过去吧,不管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相信阿凝当初选择你是正确的,你一定是最适合保护她的人。”余政平慢慢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上精致的石膏勾线,喃喃道,“我也一直把阿缘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希望你能理解我。但是他始终是你的亲生骨肉,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父亲。”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方君彦的心中蕴散蔓延,让这个铁血硬汉也不禁生出些悲悯柔情来。他和余政平经历过肝胆相照,也感受过反目成仇,如今久别再会,却可能成为永诀。对汪凝,自己好歹曾经拥有,余政平却始终孑然一身,他竟能对方惜缘爱屋及乌,这样用情至深的胸怀让方君彦自愧不如。只可惜当他看清这一切时,余政平已经命不久矣…… 待到方君彦离开,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一小时,可他却感到如一年般漫长。坐上后座的将军在陷入沉思前,只向警卫员抛出一句话: “去沧源大厦。” 第216回:复杂处境 “说实在的,余老大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说话的人脸上满是惋惜的神色,微微欠身把茶几对面的杯子倒满,额头那条狰狞的伤疤,因为蹙眉而产生了轻微的褶皱。 方君彦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沧源集团副总,一时还难以把他与当年那个年轻英俊的小伙联系在一起。 虽然两人年级相仿,但地位却曾经差天共地。在方君彦与余政平称兄道弟、情同手足的时候,陈奇还只是他老大身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跟班,就是和其他普遍歪瓜裂枣的混混相比,他的颜值相对要高些,尤其是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和笔挺的鼻梁,让人一见就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 时过境迁,昔日称霸一方的帮派魁首已经风烛残年,而他身边跑腿打杂的跟班也逐渐变成了如今名震南国的黑道悍将。有道是相由心生,十多年下来陈奇早已褪去了曾经毕露的锋芒和青涩,整个人更加深藏内敛。虽然那道刺目的枪伤疤痕破了他的面相,但没有人敢否认,这个男人的眼神和气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可怕。 在凌隆的追悼会上,方君彦与林沧熙有过一面之缘,相对于林略显奸诈的商人气息,陈奇则更像个冷面刺客,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能感受到他隐藏在低调外壳下的逼人的杀机。于是在察言观色之后,方君彦对这个曾经忽略的小人物做出了评价: 这个人……不好对付。 “方司令一别十数年,如今风采更胜昔日,不愧是曾经让余老大都佩服有加的青年才俊啊!”在上等龙井的清香中,陈奇放下茶壶,好整以暇地靠上沙发。 方君彦已经迅速从沉重的思考中脱离出来,微笑答道:“陈总谬赞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找几位故交叙叙旧,却没想到余大哥竟然病重,真是命运无常。” “可不是!年前他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根据医生的诊断,说余老大主要是因为心脏的问题,看来当年留下的病根终究还是来了。”陈奇优雅地拈起玲珑的紫砂茶杯,轻呷一口后说,“就算余老大有自己专门的心脏病专家,我对国内的医疗水平还是不大信任,否则这旧病怎么会说复发就复发呢?” “心脏病这东西很难说啊,如果医生所有的病都能妙手回春,我看黑白无常早就失业了吧?”方君彦捏着茶杯却不下口,只轻轻地品味着好茶的清香,似笑非笑地说,“不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余大哥能挺过这一关,毕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主持大局。少了领头羊,有些事情就容易乱不是么?” 陈奇眉毛一挑,跟着点点头表示同意,心中却泛起了波澜。一个十几年未回南国的将军,居然对青炎会的局面走势了如指掌,消息来源不外乎汪凝和余政平两个人。不管他的这番话是对自己警告,还是宣布将隔岸观火的态度,对陈奇筹备许久的夺权大战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越趋复杂的形势下,任何一方新的势力介入,都有可能演变出无法估计的情况,向来谨慎的陈奇不得不重新判断方君彦的立场。也许这位部队高官一开始是单纯为了妻儿才回来,可是在他与余政平接触以后,谁也不能保证方君彦会不会在陈林二人碰撞时插上一脚。 心念如电,转瞬间陈奇便把情况在心中演绎了个来回,迅速做出了回应:“没错,余老大不亚于定海神针,何况他对我还有知遇之恩。所以如果有方法能对他的身体有所帮助,我都会去努力。听说美国巴尔的摩那边的医院对心脏病很有研究,也许我应该说服一下余老大去试试看。” 巴尔的摩的心脏病医院?不就是汪铎曾经呆过的、世界闻名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吗? 方君彦眉间轻蹙,眼前的沧源副总摆明了是在向他示威!陈奇不经意间恰恰提起了巴尔的摩的医院,说明他知道汪铎去世对整个汪洋集团的影响,以及汪凝现在的处境。如果轻易插手青炎会接下去的动荡,最后不论胜利者是谁,汪洋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是此时只有愣头青才会当即翻脸,处事沉稳的方君彦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微微颔首品了下清茶,缓缓道:“要说服性格固执的余大哥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吧?他虽然病得不轻,但脑袋应该依然很清醒,下面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据我对他的了解,到时候要是余大哥康复,胆敢做些小动作的人恐怕要被秋后算账呢!” 陈奇微微抬起头,望向巨大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浅笑道:“那是肯定的,余老大一直教育我们,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绝对不能随便树敌。否则一旦闹将起来,秋后算账怕还是轻的。所以小弟我绝对不会在没有余老大同意的情况下随意行动,更何况是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了。” 怎么,他的意思是……暗算阿缘的不是他吗? 方君彦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双深邃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陈奇的表情,想要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当然相信陈总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陈总如今取得的成就何止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方司令过奖了,有余老大的提携,再加上些运气,我才勉强混到这地步。相比你这样在部队里年轻有为、呼风唤雨的大佬可是差得远咯!”陈奇微笑着为方君彦续了满杯,以一副非常诚恳的姿态说,“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更进一步,还请方司令多多关照了!” 这家伙还想拉拢汪洋?这倒是很有意思!方君彦不动声色地回答道:“陈总这就言重了!以你的聪明才智,想要更进一步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还请你多多关照我才对呢!” 待到方君彦告辞时已近正午,他婉拒了陈奇共进午餐的邀请,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回去的汽车。看得出领导心事重重,向来喜欢问上几句的警卫员小邹出奇地安静,也许连他也感觉到,方君彦关心的汪洋集团,将会面临十分复杂的处境。 —————————————————————————————————— 子夜,市公安局的值班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连续数天的通宵值班,一些意志力较差的留守女警免不了要抱怨几声。凌祈为了让自己显得合群些,也依葫芦画瓢地跟着起哄几句,其实曾经受过高强度训练的她意志力早已不是那些普通女孩可比,通宵值班根本不算事儿。 这段时间“碎冰”行动取得了丰厚的战果,赵三林要求整治重点地段果然没错。不过就算再傻的苍蝇老鼠,在人民公安连续的高压行动下也知道收敛了,因此接下去的工作开展反而越发困难起来。其实凌祈心里也清楚,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治安和刑侦支队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日日夜夜盯着毒品贩子不眨眼。所以碎冰行动除了在短时间内涤荡邪戾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在行动结束之后持续的威慑! 然而就在一堆女警昏昏欲睡的后半夜,一个电话打破了凌祈的估计—— “是小凌吗?我们这边刚刚端了一个聚众吸毒的小群体,犯事儿的有几个女性,需要你带两个女警过来协助一下,大概十五分钟后车子就会到市局。”电话里说话的是刑侦支队某个与凌祈相熟的干警,虽然是冲在一线的成员,这位年轻警官对刑侦支队里寥寥数名女警都心中有数,相比那些略有娇气的女子,这时候叫凌祈来是最靠得住的。 “知道了,我这边安排一下马上就过去。”凌祈一边答应着,一边诧异地眨了几下眼睛……还真有顶风作案的胆大狂徒啊!或者说,还有胆大的女狂徒啊! 凌隆落马之后,凌祈在市公安局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但她凭借过硬的工作能力和积极的工作态度还是取得了领导的认可。在大部队出征时,女孩自然而然地被安排了值班“小领导”的权力,负责安排留守女警的工作。此时任务下达,她可不能像平时一样对娇气的警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在女警们感念着凌祈前几天对她们的“宠溺”,让她能够迅速聚集人手并把相应的工作安排下去,没有影响接下来的出警。 作为南国有名的不夜城,X市在后半夜依然妖娆明亮,让凌祈能够看清车窗外的一切。随着景色逐渐变得熟悉,她才意识到晚上的行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因为警车最终停在了“嚣夜”酒吧的门口。 数盏红蓝交替的警#灯把嚣夜招牌上刺目的霓虹都给掩盖了,店门口围着不少警察。凌祈在先头干警的带领下挤进去,才发现有几个年轻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已经被分成了男女两拨。 这些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呢?眼前的阵势让凌祈立刻明白,这些年轻人八成是涉#毒被抓了现行,不禁有些惋惜。她的目光在几个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扫了个来回,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17回:自甘堕落 世事无常,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各不相同。但是凌祈相信,眼前这位妹子的人生路目前一定是条弧度高耸的抛物线。于晓欢的眼神有些涣散,不过相比旁边几个明显嗑多药的女性,她的精神状态要好得多,只是眉宇间少了昔日的嚣张跋扈,多了些无助惊恐。 堂堂市海关关长的女儿,居然沦落到与瘾君子为伍,真让人始料未及。 同样身为官家千金,凌祈的命运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曲折坎坷,但她从来没有自暴自弃或者服软低头过,而是始终以顽强坚定的姿态去对抗。哪怕是父亲意外身故,女孩也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被方惜缘用深情感化,才彻底放开心扉痛哭了一回。这里当然有凌祈残存的男儿自尊在作用,但归根结底,她坚毅刚强的性格才是支撑一切的源头。 于向前的级别比凌隆还要高上两级,虽然数年未能更进一步,但在整个省的海关边检界堪称只手遮天,因此于晓欢的生活条件相比凌祈只高不低。但是单亲家庭的阴影塑造了她具有缺陷的人格,父亲的移情别恋又给了于晓欢重重一击,性子上远没有凌祈坚韧成熟的她,堕落也就顺理成章,只是速度似乎快了些。 对于晓欢风光背后的凄凉家世凌祈所知甚少,因此对她走入歧途有些想不通。但是嚣夜酒吧和于晓欢两个要素凑到一起,立刻让凌祈想起了几个月前林文枫带她来这里露脸的事情。女孩的心念一转,马上看向对面一圈蹲在地上的男性涉#毒人员,令她痛心的是,曹望果然也身处其中。 上次林文枫透露过,嚣夜酒吧很有可能也是属于沧源的财产,林沧熙怎么会允许他大靠山的女儿在这里吸毒呢?凌祈对嚣夜的归属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没想到陈奇名义上也属于沧源的一员,因此脑袋里冒出了千百个问号。 心中的感叹和疑问还没想清楚,刑警队的人就已经行动起来了。在场的临时指挥立刻给凌祈为首的女警下达了命令,由她们组织女性涉#毒人员顺次爬上警车,统一回到局里接受调查。另一边的男性涉#毒人员数量较多,在干警的安排下分乘两部警车同时出发。 摇晃的车厢里,满满当当坐了六七个女子,红蓝色的灯光透过装着铁栅的车窗透进来,勉强能看清里头的众生相。除了两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剩下的女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儿,也不知是被警察抓了现行感到害怕,还是吸毒的后遗症。 凌祈坐在靠近车尾门的位置,自恃身手的她对守住出口胸有成竹。其实看这些女子的情态,莫说是敢反抗警察,就算车门大开她们也没有跳车的勇气。前世曾经不止一次与毒贩交手的凌祈一眼就判断出,里头没有贩毒的家伙,大部分是吸毒分子罢了。被警察送上车时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的于晓欢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默默地抬起头,待看清车尾凌祈的样貌时,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羞愤狰狞的神色。 不少女人向来都是善于记仇的生物,虽然于晓欢与方惜缘的情怨纠缠早已告一段落,但不代表她对凌祈就冰释前嫌了。年轻的女警当年凭借出色的身手,不止一次粉碎了于晓欢侵犯她的毒计,甚至让于晓欢在公众场合出过丑,两人之间结下了不小的梁子。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再会,凌祈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代表公权力和正义的象征,成为了“管理”自己的力量,要不是于晓欢现在因为堕落软化了不少,恐怕一个想不通就跳起来和老仇人撕逼了。 经历了那么多人生动荡的历练,凌祈的心态比几年前更加成熟大度,虽然还不到一笑泯恩仇的程度,但看到对方脸上异彩纷呈的颜色,她不会再露出火上浇油的戏谑表情。相反,凌祈只是一脸淡漠地和于晓欢对视,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在工作时间什么私人恩怨都应该暂时放在一边。而恰恰就是这种淡而处之的表情,配合身上警#服带来的无形压力,反而让于晓欢死撑了几秒之后胆怯了。 贩毒作为世界公害,在哪个国家的法律中都属于重罪。但吸毒就不一定了,在华夏的有关规定中,单纯的吸毒最多只够得上治安拘留的程度,当然在吸毒的同时提供场所容留他人吸毒的除外。因此对于这批公安局特殊的“客人”,不能采取针对犯罪嫌疑人的讯问手段,只能采用询问程序,女性对象的身体检查必须由女警处理,询问也不能完全由男性完成。 一字之差,询问比讯问不知要轻松了多少倍。尽管如此,明显没进过局子的于晓欢在这栋以蓝白为主色调的建筑里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连坐在辅助询问位置上的是凌祈也顾不得了,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了所有问题。 根据交代,于晓欢是第一次吸毒,但也许是考虑到成本原因,现场的证据和体检报告证明这个吸毒团伙只搞了冰#毒一种。因此她还够不上强制隔离戒毒的条件,只适用治安拘留及罚款,蹲号子十五天加上缴四位数大洋是跑不掉的。 按程序规定,于晓欢暂时被限制人身自由,同时由警方通知其家属,而就是在这个环节,负责主要询问任务的民警踟蹰了。于晓欢报上的家属名字自然是于向前,这个名字在X市堪称如雷贯耳,普通的警察哪里敢擅自决定,向上级汇报是他唯一的选择。 凌祈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此时她关心的并不是公安局要如何处理大领导子女吸毒的问题,而是昔日的同学曹望,把于晓欢带到监管室的路上就是最好的问话机会。 “别假惺惺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开心能看我的笑话!”听完凌祈的问题,于晓欢冷笑一声,独处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心中的傲气和仇怨略有抬头。 凌祈皱了皱眉,松开一直制住于晓欢胳膊的右手,试图营造一个平等交流的气氛,反正以她的身手不怕对方逃走:“于晓欢,我现在是在尽我的职责,并不涉及个人恩怨问题。曹望和你不是在一起挺久了,你怎么会忍心让他一起下水呢?你们的问题也不严重,现在回头来得及。” “曹望自己会交代,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晓欢偏过头不想与凌祈对视,冷冷地说,“反正供货的家伙我刚才已经说了,那人也被你们抓了,去问他更直接不是?” 刚才询问过程中于晓欢已经差不多说了自己知道的所有问题,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单靠她一家之言是不够的。凌祈叹了口气,继续带着于晓欢向监管室走去:“希望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我不想看到你害了自己,更不想看你害了曹望。” 于晓欢死死咬住了下嘴唇,没有再说半个字。 直到女性涉#毒成员全部询问完毕,另一边的进度才刚到一半,凌祈带着做好的笔录马不停蹄地赶往第三个地方。根据刚才收到的供述,恐怕男性成员那边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这个时候她欠缺的,就是那个供货者的交代。 除了被抓了现行的吸毒团伙,嚣夜酒吧作为事发地也脱不了干系,警方必须认定他们是否有容留吸毒的行为。因此酒吧老板刘波和当时的值班经理都被带到了局里,巧的是值班经理恰好是在嚣夜爬得很快的刘可心,几个同样出身俞南的校友在公安局里来了次诡异的聚会。 刘波作为X市甚至整个F省毒品交易界的大佬级人物,这点小风浪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而且想要在黑道上混出点名堂,在公安那边没点关系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他尽管被带到了市公安局,却始终微笑淡定,几个相熟刑警队的领导不敢明目张胆地打招呼,暗地里点个头是肯定的。相比之下刘可心就要紧张得多,要不是老板在旁边撑腰,估计她脸色一定不会很好看。 凌祈并不认识刘波,但刘可心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可目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了解嚣夜是不是有掺上一脚,而是先探听贩毒者的消息为上。于是她草草略过了在休息室泡茶的嚣夜代表,迅速来到刑事讯问的楼层,送到这里的嫌疑人无一不是被手铐固定在金属椅子上,面对着刑警冰冷的表情和声音,待遇和楼下的询问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此时距离嫌疑人被送来已经过了个把小时,正是后半夜最容易让人犯困的时候,眼见一个目测三十出头皮肤略微发黄的青年被拷在审讯椅子上,精神有些萎靡。负责审讯的刑警刚刚要换班,被凌祈缠得不行,经过一边的行动负责人同意之后大概和她透露了一点信息:里头的家伙叫做徐威,已经被警方注意了一段时间,这次趁着机会人赃俱获,经过审讯也许会有更大的发现。 在经过同意后,凌祈进入审讯室与嫌疑人打了个照面,没想到对方看清她的脸时,表情却突然变得惊恐愤怒起来。 第218回:啼笑皆非 作为刑警支队的老领导之一,老林是一个有二十多年刑侦经验、审讯嫌犯没有五千也有四千五的人了。丰富的工作阅历和经验让他比普通干警要更有耐心也更细心,因此年轻的搭档经过允许出去换班后,老林依然坚守阵地,想要从这次团伙吸毒的贩毒人员嘴里挖出点东西来。 虽然面有疲色,但凌祈进来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整个审讯室都亮堂了,这就是美女的作用。由于刚进入队伍时凌祈惊人的射击测试成绩,老林对这个英姿飒爽又颜值极高的女警印象深刻,女孩会参与“特警红颜”的拍摄也有他推荐的原因。照道理说猛地看见身材样貌俱佳的女子,所有的男性注意力都会至少被吸引一小段时间,可老林在嫌疑人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惊艳的颜色,反而是一种愤怒和畏惧…… 丰富的审讯经验让老林断定,嫌疑人一定见过凌祈,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与她结过梁子。明显凌祈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可是女孩疑惑的眼神让老林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她不知道嫌疑人是谁? 不论如何,也许利用一下嫌疑人对凌祈的复杂情绪,会对审讯工作有意外的推进!况且平日里这个警花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很好,是时候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了。 既然打定主意,老林接过凌祈送来的女性吸毒人员询问笔录以后,顺理成章地让她在身边坐下,顺手把前面助手做的记录推了过来。凌祈微微一愣,没想到领导居然会主动让自己参与审讯,不过出色的心理素质让她很快打起精神,拿着那份字迹刚劲的笔录细细看了一遍。 审讯室陷入了奇怪的寂静,只有偶尔发出的翻页声,嫌疑人徐威死死盯着眼前那个正在阅读材料的女警,心里翻江倒海。 “女性吸毒人员那边的工作做的不错,这小子的嘴巴比较硬,可能你来问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待到大概读完凌祈带来的笔录,老林满意地点点头,凑到女孩耳边低语了一句。 凌祈微微颔首,看着徐威正色道:“你叫徐威对吧,这次从你身上缴获的东西可不少,看来到时候责任挺重。我想你干这一行应该早有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心理准备,现在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能交代一些其他有用信息,也许会考虑给你认定立功表现从而减轻一些处罚,希望你认清形势。” 嘿嘿嘿嘿嘿…… 徐威突然一反常态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看着凌祈的眼神更加凶悍阴狠起来。 “小子,少在那装神弄鬼!我们警察可不吃你这一套,这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嫌疑人反常的举动让老林也有些诧异,生怕他吓着身边这个经验不足的新人,于是立刻拍了下桌子呵斥,想要压下对方的气焰。 其实凌祈并不是老林想的那种会紧张的新人女警,嫌疑人的诡异回应并不会造成什么惊吓,只是让她更加好奇罢了。于是女孩秀眉微微蹙起,冷冷道:“稀奇古怪的笑声只会让你显得做贼心虚而已,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请如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是了,你早就不记得我了对吗?”徐威收起渗人的笑容,咬牙切齿地瞪视力着,“要不是你和你那些朋友当年在长官面前煽风点火,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怎么,这小子还认识我?我和我的啥朋友整过你了? 凌祈微微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把徐威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也没看出他和自己脑海里哪个形象有吻合的地方。眼前的嫌疑人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身材瘦削,一头半长发有些凌乱,一副瘾君子的模样,八成是以贩养吸的典型。这次从他身上搜出了260克左右的冰#毒和13颗摇头#丸,另外一些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花俏货色还有待技术组那边进行鉴定,若没有立功表现在铁窗里度过下半生是没问题的,这也让凌祈更加奇怪自己怎么可能和这么个毒猴子扯上关系。 徐威从女孩的表情看出她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于是冷笑道:“美女就是多忘事儿啊,不过这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和我又只见过个把小时,不记得是正常的。我就后悔那天轻敌了没把你骗到手,不然早就能看清你迷彩服下的曲线有多漂亮了!” 不交代就算了,居然还敢言语上猥亵调戏女警?老林经验丰富不代表脾气也好,登时就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凌祈赶紧制止他,脑海里却立刻把一个关键词联想开去—— 这么多年,穿过迷彩服的时间只有在大学的新生军训上……没错,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叫徐威! “原来如此,你是我的那个手下败将,部队的败类徐威?”凌祈终于从嫌疑人有些枯槁的轮廓里看出些当年色狼教官的影子,要不是对方出言提醒,她早就把此人的样貌都遗忘了,如今提点之下那张嘴脸又逐渐清晰起来。 时过境迁,徐威因为在社会上浸染了毒品等恶习,早已没了当年人民子弟兵的气质,加上他异于当兵时短平头的发型,想要马上认出来几乎不可能。况且他在凌祈生命中只是个顺手教育了的过客,着实没有留下太多印象的理由。 而凌祈在这几年除了气质上更加成熟以外,长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头柔长的乌丝此时盘起藏在警#帽里,依稀就是当年戴着迷彩军帽的模样。况且作为一个在身手上让徐威完败的女人,留给他的那种耻辱感堪称永生难忘,无怪乎徐威只看一眼便认出了凌祈。 “手下败将”、“部队败类”,这两个词像两把尖刀深深扎进徐威颤抖的心脏里,让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什么“贱人”“碧池”之类的污言秽语立刻排山倒海而来。凌祈却一副毫无压力地样子,好像在欣赏一只被剪掉尾巴的猴子在闹腾,看得旁边的老林一愣一愣,暗自诧异这位年轻貌美的警花心理承受能力居然如此可怕。 毕竟被拷在椅子上已经大半夜,滴水未进的徐威没能维持多久的狂暴姿态,就因为被毒品掏空身子而体力不济。等到他明显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以后,凌祈才继续审讯有关这次案子的细节,没想到徐威依然非常不配合,在沉默数分钟回气以后,他又开始像个祥林嫂般自说自话起来。 这回徐威唠叨的是他在这几年堪称苦逼的遭遇,不得不说,在大学军训上调戏凌祈未果反被殴打以后,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先是回到部队被上级严肃处分,然后“输给女人”这个污点就成为了他的人生噩梦,导致本想在部队里闯出一番事业的徐威刚完成了义务兵役就灰溜溜地退伍转业。 然而时运也许就在一次选择以后便无法挽回,徐威转业时正好碰上军转待遇极差的时代。老家的武装部对他的工作安排不怎么上心,在军营里与世隔绝几年又没能练成什么手艺,导致就业处处碰壁,人生轨迹一路走低。 好不容易在家乡谈了个女朋友,没想到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时,他在大学当教官调戏女生反被揍的传言竟然通过新一届的退伍军人传了过来。徐威百口莫辩,毫无悬念地被女友甩了,一怒之下背起行囊重回X市立志要在大都市闯出名堂,可惜事与愿违,打工期间不慎染上毒瘾让他越陷越深,混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一个失败者在总结人生的时候,多半会把责任推卸到社会、体制或者某个事件上,徐威自然也不例外。这几年的惨痛经历被他全部归结到当年凌祈的所作所为上,认为就是那个女孩导致了自己人生改变,如今仇人相见,却是警察与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怎能不让他愤恨跳脚? 听到这里,凌祈和老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中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充斥着嘲笑嫌弃的意味。虽说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但要不是你徐威当年色迷心窍,哪里会有今天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况且如果凌祈不是那个藏着特警灵魂的打女,恐怕当时金雁翎就被徐威调戏得逞了吧!如今此人不但没有反省自己的过失,反而把一切不幸都推到正当防卫的凌祈身上,简直叫人啼笑皆非! 好不容易等到徐威情绪稳定下来,凌祈无奈地摇摇头,正色道:“关于你过去的种种不幸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是这些和今天的案件没有关系。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警方交代问题,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顽抗到底的话,恐怕下半辈子就没机会了,希望你严肃考虑!” 一边的老林同志明显对今天有点舞台小品风格的审讯感到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说:“所以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这次在嚣夜酒吧进行贩毒活动,是你个人的行为,还是有组织的行动?谁是你背后的支持者?” 经过一番情绪的宣泄,徐威慢慢变成了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缓缓抬起视线,在老林和凌祈身上扫了个来回后说:“个人的行为?嚣夜是什么地方啊,我要是一个人没经过他们允许我敢进去吗?” 第219回:太岁头上动土 徐威的交代非常符合警方的推断,凡是从事过几年缉毒工作的人都会知道,“毒贩”和“场所”是分不开的。在人口超过800万的X市,繁华的中心区里一次大规模缉毒行动下来,抓他近千个涉#毒人员根本不叫事儿,连带着还能推掉不少提供吸毒场所的夜店。只要是生意做到一定规模的贩毒组织,多多少少都有地盘、场所和固定分成人员几个要素,嚣夜这样大规模的高档夜店,想要完全不和毒品沾边根本不现实。 但是它的老板刘波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背后的陈奇在公安系统中更是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警方并不想向嚣夜开刀。这次由于赵三林在市综治维稳例会上下了命令,才逼迫着政法委书记文力丰与公安局长张龙升玩了真格。但是明眼的人对实际操作肯定会有顾虑,谁也不知道政法机关两大巨头是不是真的下了这样的狠心。 老林就是这么个明眼的老油条。 几次涉#毒案件里,大部分都是查到一定程度的小头目便收工了。只要符合上头定下的指标,如果不是司法厅甚至司法部亲自督办的大案要案,市公安根本不会对和他们有关系千丝万缕的人赶尽杀绝。久而久之,X市的毒品耗子们都知道了这个潜规则,除了千方百计摊上像刘波这样属于陈奇一脉的大树以外,就算不幸落网也绝不敢把大树的名号供出来。否则不管最终要不要蹲号子,泄露口风的人连带他的家庭在X市肯定都不用混了。 所以眼前这位怨天尤人的社会loser竟然突然曝出嚣夜的事情,让老林有些始料未及。根据他们长时间的跟踪,徐威的确隶属于一个小型的以贩养吸组织,可是胆敢主动把嚣夜拉下水,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让经验丰富的老林也觉得不好应付,何况嚣夜的老板现在正在楼下坐着呢! 凌祈则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立刻摊开笔录纸,迅速记下了一行潇洒的行楷,她的字并没有女性常见的娟秀细腻,更像是一个青年刚劲不羁的笔法。老林知道头顶上放着监视审讯全程的摄像头,此时如果有制止审讯的反常行为,反而容易留下程序瑕疵。因此他只好默许年轻女警继续审问徐威,心中则暗自盘算着一会要如何跟上头的领导讨论此事。 一楼的接待室则是大门和窗帘紧闭,暂时隔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所有的干警在经过这里时都熟视无睹。屋里一名眉头紧锁的男子是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李越圣,他两指轻捏着手中斟满浓茶的杯子,却良久没有入口。坐在对面的刘波一只袖子空空荡荡,单手平稳地把茶壶重新注满热水,放了半晌觉得浓度合适后,才通过滤网倒进储茶的水壶中。刚才还在身边的跟班刘可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发到其他的休息室里了。 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刘波才抬起头望向李越圣,小心说道:“李局长,半夜三更惊动您实在是过意不去,浓茶虽然提神但凉了喝不好,我给您换杯新的吧?” “唉——”一声唏嘘的长叹,李越圣把手中早已没了热度的浓茶倒进茶盘里,任由刘波再把它注满,才缓缓说:“刘老板啊,平时你做什么生意,别搞得太过火一般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次的对象太复杂,你的店终究脱不了干系吧?” 刘波放稳了茶壶,满脸堆笑着说:“我知道李局长对我的生意一直都照顾有加,当然不敢再给你添什么麻烦。这一次专项整治不是也早跟我们透过口风了么,所以嚣夜一直都很注意的,就是没想到那位大小姐居然自己搞出乱子来。” “我相信你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不会主动去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于向前这种大官的小孩到店里去鬼混!”李越圣端起茶杯,也顾不得浓茶还有些烫就一饮而尽,然后沉着嗓子说,“他这种人最好面子,事情一定要压得越小越好!” 如果双臂健全,刘波一定会做出一个无奈的摊手动作,如今只剩独臂的他手势显得有些滑稽:“于关长的女儿喜欢上了我们店里的一个年轻主唱,我总不敢拒绝她吧?不过为了防止她在嚣夜里闹出大事,我也有做好补救的准备,这次如果真要把场所的责任也牵进去,我建议李局长你考虑一下我带来的替罪羊。” 李越圣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你是说你要把所有的事情推到隔壁那个小姑娘身上去?她的关系背景你都搞清楚了?” “当然查清楚了,于小姐和我带来的小跟班是校友,大学时就认识的,理由上说得过去。至于她的关系背景您就不用操心了,咱们自然能够搞定,这也是为了我们能继续合作所作出的必要牺牲嘛!”刘波的绿豆眼在谄媚的笑容中眯成了一条缝,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刘可心是陈欣怡介绍来的,根据陈奇的指示,刘波一直对她进行着暗中的监视,虽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关键时刻作为弃子那可一点也不可惜。至于于晓欢和曹望之间莫名其妙开始的情缘,以及默许她在嚣夜肆意妄为都是陈奇的授意,刘波更不会向李越圣透露半句。 “很好,我相信你们能够处理好这方面的问题,等到楼上审讯的结果差不多出来以后,这个案子就能初步定好方向了。到时候麻烦刘老板把你的跟班留下,再考虑好怎么和她撇清关系吧!”李越圣垂着目光看刘波把他的茶杯再次满上,冷笑着说,“至于张局那边,就需要你陈老大亲自去交代了。” “这个自然,我们一定会给张局一个满意的答复!”刘波点头哈腰地应允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让他竖起了耳朵。 李越圣也有些奇怪,侧耳倾听片刻,面色突然一变,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撩起了一角窗帘。 外面的空地上,一个中年人正拽着一名年轻女子往外走,可是看起来女子并不领情,不停呼喊着,还顺手往中年人脸上呼了一记。 由于半夜光照不足,李越圣看了一会,才勉强认出那被扇了耳光的是于向前的司机。不问自明,撒泼叫嚣的自然是海关关长的千金于晓欢。 “你们把曹望关到哪里去了?!让他出来!我要带他一起走!”一个耳光过后,于晓欢猛地推开拉住他的中年人,怒喝道,“你个臭司机听不懂吗?我要带我曹望一起走!” 中年人脸上无比尴尬,虽然于晓欢早已失宠,但毕竟是领导的亲生骨肉,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方便动粗。这次女儿涉#毒被抓惹得于向前大发雷霆,身居高位的他不方便亲自出马,就委托了司机全权负责,一定要先把于晓欢保出来,免得再丢了关长大人的脸,至于她的小男友,那就自求多福吧! 不知道是毒品亢奋的后遗症还是对曹望的确动了真情,于晓欢丝毫不在乎自己像猴戏一样被人围观,在公安局里受到惊吓的她现在只想护着男朋友一同离开,其他的都不顾了。眼看大小姐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于向前的司机只好向周围的干警求援。刚才抓捕的现场指挥识得局面,立刻安排人手把曹望带出来,当然出来之前警察肯定会对这个年轻人交代一番,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他走的。 混了社会几年,曹望也是第一次进局子,惊魂未定的他被警察这么一吓唬,见到了于晓欢也不敢多言,只按着警方要求劝服了女朋友,就垂头丧气地回去等候进一步发落。 眼见曹望自己都不敢擅自离去,加上司机再三承诺回头会保得他周全,于晓欢才放弃了闹腾,眼泪汪汪地上了离开的汽车,公安局里的一场闹剧暂告一段落。李越圣摇摇头放下窗帘,回头瞪了刘波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看看你们嚣夜惹上的大小姐! 刘波尴尬地赔笑着,心中却七上八下起来,晚上的局面太过诡异,虽然已经第一时间汇报了陈奇,但还有不少疑团没有解开。没错,曹望、刘可心的加入是刘波同意的,于晓欢与曹望相恋更是陈奇一手操控,为的就是想通过于向前、陈欣怡这两条线探听一些林沧熙身边的消息。平日里嚣夜的毒品生意没少做,可是公安那边早已放出风声的情况下,他们的人断不会犯这种顶风作案的低级错误。 因此,那个凭空冒出来的毒贩子徐威就是解开一些谜团的关键,刘波相信陈奇此时也迫切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这土动得还挺艺术,绕了好大一个圈才逼到嚣夜头上,让他们必须要牺牲掉刘可心才能脱身。 其实在刘波的心中,对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一时想不透他的目的究竟有多复杂而已。 第220回:敏感人物 带着复杂的心情,凌祈结束了晚上的值班工作。负责内勤的她不必像那些办案人员一样继续挑灯夜战,只需要把手头端茶送水记录整理之类的杂务交给接班的人员后,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下班了。 作为唯一参与了这次案件嫌犯审讯的内勤,凌祈对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也比其他女警更加清楚。不过由于徐威后头异常配合的交代,忙着记笔录的凌祈没赶上于晓欢在一楼空地上的闹剧。待她离开时楼下询问室已经人去楼空,所有涉#毒人员都被暂时控制起来了,只要体检结果出来,就会根据是否吸毒和吸毒程度处以治安拘留、罚款乃至强制戒毒的处罚。 由于错过了男性吸毒人员的询问,凌祈未能争取到和曹望直接交流的机会,不由得感到一阵遗憾。昔日的舍友在这个时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性格变化,早在凌祈第一次去嚣夜时就担心曹望被这个隶属沧源的夜店给套住,没想到应验得这么快,此时只能祈祷他是首次吸毒,而且不存在贩毒和容留吸毒的犯罪行为吧! 几个同班的女警逐个散去以后,凌祈才拎着随身挎包走向等待在市公安局外某个临时停车位上的沃尔沃。这段时间以来,汪洋派来接送他的司机果真言出必行,哪怕凌祈值班到深夜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让女孩好生感动。 从单位门口走到车边的百米路程里,凌祈已经逐渐卸下了衣服上有关警察身份的标示,尽管秋夜渐凉,可高强度的工作和紧张的情绪还是让她感到燥热,警用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了少许。习惯性地拉开左后座的车门,凌祈看也没看里头的情况便迅速钻进去,半闭起眼睛开始享受空调的凉风。 “小骆哥,今天辛苦你了,每次让你等我到大半夜真是过意不去,等有空一定请你吃个饭。”低着头顺手拈起衬衫的领口轻轻抖了两下,让被束缚了一天的胸口能够轻松少许,凌祈才抬起头向前座的司机表示感谢。 关于这位警花比普通女孩要更豪爽的言行,被称作小骆的司机早已见怪不怪,他轻笑一声说:“凌小姐啊,今天可别急着谢我,你旁边那位可是带伤上阵呢,相比之下我这不算什么啦!” 旁边那位?几乎通宵工作的疲惫让凌祈没了平时的敏锐,熟悉的车和人也让她警惕性大降,直到司机提醒,女孩才突然意识到后座上还有一人。刚半转过身,一个磁性又有些邪气轻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凌警官,好歹我也一起在这蹲了你大半夜,上车居然被完全无视了,真让我伤心啊……” 熟悉的腔调让凌祈心里一松,待她转过头去时已经挂上了玩味的笑容:“哎呦喂,这不是惜少吗?不好好躺在床上养病跑来公安局干嘛,总不是来调研基层干警工作的吧?” 方惜缘失笑道:“还养病啊,躺了这么久都快长痱子了!看你工作这么积极,我哪里还能待在医院享清闲啊,所以早上就出院咯!” 随着沃尔沃慢慢开进主干道,亮黄色的路灯让方惜缘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熬夜的疲惫,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右肩膀上一件形状奇特的医用护具把整个肩关节都保护得严严实实,那条强壮的胳膊只能老老实实被束缚在挂着的绷带里,造型颇为滑稽。 他的伤……分明还要休养很久才对啊! 凌祈看到方惜缘的样子,微微皱起秀眉,毕竟惜少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了重伤,如今又早早出院,肯定是对自己放心不下…… “你干嘛那么急着出院?就算出院了也应该在家里继续休息,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种养上半年都不过分!现在居然还明目张胆地熬夜乱跑,要是伤情有个反复你让我在汪总那儿怎么做人?”对方惜缘的伤势有些担心,一堆说教的话就从凌祈的嘴巴里溜了出来。 方惜缘微笑着等女孩说完了略有嗔劲的话,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顶说:“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别怕,我妈那边我能摆平。而且你这样连续多天熬夜工作我也很心疼呢!” 凌祈身体一僵,本想大力拍掉头上那只作怪的大手,偏又怕牵扯到方惜缘的右肩恶化了伤势,只好抬起手扶着对方的手腕慢慢推开。有些羞急的心态让她紧紧抿起嘴唇,瞪大了水灵的双眼向方惜缘使着眼色,示意驾驶座上还有旁观者。 小骆司机当然知道两人的关系,此时他目不斜视同时表情严肃,摆出对后座情况懵然不知的架势,就是为了避免女孩尴尬。方惜缘则丝毫不以为意,左手被推到女孩右肩的位置,索性就在哪儿轻拍两下,摆明耍赖了不走。 发现肩膀上的魔爪推不动了,凌祈心里虽然明亮,却对这种“调戏”无可奈何,索性翻了个白眼,扭头欣赏起左边车窗外极端无趣的夜景,借以逃避早已如鹿撞的心跳。在凌祈心中,除了父亲以外,换做其他任何男人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唯独方惜缘是个例外。汪洋的少爷什么拥抱强吻的行径都干过,可自己就是一再退让,前段时间由于父亲去世还主动扑到人家怀里大哭一场,真是把脸都丢个精光…… 此时面对方惜缘的亲昵动作,凌祈心里不但不抗拒,反而有种异样的温暖感觉,要不是前座还有第三人在场,她甚至连抬手推的动作都不会有。如果是个纯粹的女子恐怕早已明了这样奇妙的心事,可凌祈偏偏心理上有些“缺陷”,要让她想清楚这所谓的“感情”,恐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哎哎,别不理我嘛,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呢!”方惜缘看出凌祈心中必定有些羞怯,干脆微微探出身体,不讲理地贴着凌祈的左脸颊把她的脑袋扳了回来。 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凌祈柳眉一竖,晃头挣脱脸颊上的爪子,微怒道:“喂,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哈!” “哦?不敢不敢,我可惹不起市公安的‘特警红颜’呢!”方惜缘赶紧缩回左手摆了个搞怪的动作,微笑道,“最近你们的碎冰行动搞得全城风声鹤唳的,我怕你不小心得罪了道上的人,所以特地来问问情况而已。” 这家伙,我拍那些照片的时候他明明还在美国啊?八成是在医院闲着没事干,窥探我们局网站时看到的! 想到自己和陆琳萱拍的那些火辣照片被方惜缘尽窥全豹,凌祈就感到脸上有些发烧,迅速把局里头安排她完成工作的领导骂了个遍。好不容易通过深呼吸平静了下心情,凌祈抬头正色说:“我就是执行任务而已,得罪不得罪也是上头的事情。而且平时我都负责内勤,基本不会去上前线。” 方惜缘“那你今天不是跑去嚣夜酒吧了吗?听说还抓了不少人回去呢!嚣夜酒吧可不是什么善地,如果你抓了什么敏感分子更要小心谨慎些。” “我知道嚣夜也是沧源的地盘,这次针对重点地段的行动是市委领导直接要求、局长亲自督办的,师出有名。”凌祈歪了歪脑袋,对嚣夜的背景了解有限的她想要听听对方的进一步理论。 “嚣夜和屏风并称X市的两大夜店,虽然它是属于沧源的财产,但你可千万别以为那就是林沧熙的地盘。”方惜缘抬起左手食指摇了摇,严肃地说,“这个酒吧的老板刘波是陈奇的老部下,以前在贩毒的道上也非常有名,所以嚣夜在这次缉毒行动中会出事很值得怀疑。” 凌祈垂下视线陷入了沉思,在审问徐威的过程中她也产生过这样的疑问,暂且不提那个昔日的色狼教官为何会如此配合地交代,敢在口供中把嚣夜也拖下水这就不是一般的勇气。如果徐威不是无知到一定境界,就是一定是个有势力的人要求甚至强迫他这么做的。此时方惜缘提出了同样的疑点,所谓“敏感对象”的论调又直指背景深厚的于晓欢,凌祈感到晚上看似简单的聚众吸毒案件隐藏着非常汹涌的暗流。 “你的意思是说,嚣夜其实是陈奇的地盘对吧?这一回缉毒行动屏风丝毫无损,与它同水平的嚣夜却阴沟翻船,有些不正常。”凌祈说着,偏过头向驾驶座努了努嘴,显然对司机是否可以信任打了个问号。 方惜缘心领神会,肯定地点了点头,才继续说:“没错,所以我怀疑这次案件抓的人有特别的作用。毕竟你们办案完才几个小时,我还没那么神通广大能马上搞到逮捕人员的名单,这就看凌警官你方不方便透露咯!”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贫嘴!凌祈白了他一眼,略带戏谑地说:“不是我说,这回抓的确实有些‘敏感人物’,比如我的老同学啊,你的老相好啊之类的……” 第221回:影响推论的感情 “老同学”没什么大不了,“老相好”三个字就有点刺耳了,特别是从心仪的女子口中说出来,听着咋这么渗人呢? 方惜缘脸色僵了一下,脑袋里马上蹦出于晓欢的样子,这个和他纠缠数年的刁蛮女子听说早已找了另一半,咋这回又惹到了凌祈呢?一边猜测着可能的原因,方惜缘一边偷瞄着凌祈的脸色,女孩的表情因为忽明忽暗的路灯略过而看不清楚,但是从那微微翘起的可爱嘴角看来,生气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咳咳……你抓到于晓欢吸毒?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深知女人心海底针的方惜缘不敢轻信凌祈的笑容,小心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听说她找的新男友就是以前你们班那个曹望,难不成两个人一起被端了?” 凌祈若有所思的侧过头看向正前方,有些失落地说:“是啊,我也没想到曹望会和于晓欢一起卷进这次聚众吸毒的事件里去,希望他们只是初犯吧。话说于晓欢的家跟林沧熙关系那么密切,她经常跑到陈奇的地盘上厮混林沧熙都视而不见吗?” “不可能,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肯定知道于晓欢的去向,就是不懂他何来的自信。”方惜缘确定凌祈没有因为于晓欢的事情吃味,放下心来冷静分析道,“陈奇只要知道于晓欢的来历,肯定会千方百计想要收买她作为观察林沧熙的眼线,不过这条路傻瓜都能想到,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凌祈沉默片刻,抬起头时眼中已有些兴奋的神光:“我知道了,既然于晓欢的利用价值明显到连我们都看得出,林沧熙和陈奇肯定也不会放过!所以他们一个敢把关长千金拉下水,一个敢袖手旁观,就说明两人之间在进行心照不宣的阳谋争夺,这可比私底下的较劲难多了,不愧是黑道的老手。” “哈哈,几年过去,我的祈儿推理能力不退反进,让人刮目相看啊!”方惜缘大笑一声,放肆地直接搂住凌祈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那么凌警官,接下来还有什么推论呢?” 这厚颜无耻的混账,要不是你有伤我就揍扁你! 凌祈扭动了一下身体却挣不开这货“仅存”的健全手臂,对方的气息又在耳边清晰可闻,心跳加速的同时不禁气得牙痒痒:“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反正……反正他们现在的所有行动都离不开青炎会大权的争夺,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 享受了一下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舒适,方惜缘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一秒切换成 严肃的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去学过川剧:“你说的没错,我猜他们之后还会有一系列明里暗里的碰撞,此时我们不宜贸然行动,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凌祈嫌弃地睨了一眼方惜缘故作深沉的表情,质疑道:“那天咱们也听余政平说过了,现在因为他的存在,才能制衡住陈林两个蠢蠢欲动的势力。可只要余政平一死,不管最后青炎会落入谁的手里,统一力量的它都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到时候你们汪洋做好应对的准备了吗?” “想要提前应对一个无法预估的敌人是不可能的,至少要等到青炎会的归属确定以后,我们才有可能根据新首领的风格来制定相应的措施。”方惜缘抬起左手搓了搓下巴上已经冒头的胡须,正色道,“但是在我看来,想要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避免问题的发生。” 这个理论无疑是非常有道理的,然而方惜缘抛出来以后十几秒都没有得到凌祈的回应。他诧异地看向女孩的脸,却发现对方一脸嫌弃鄙视的样子…… 凌祈打了个哈欠,靠着靠背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拜托,熬夜审疑犯到现在我已经很累了,没空听你甩理论掉书包,赶紧说完重点吧我要回去补眠。” 噗嗤!前座的司机小骆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赶紧收敛心神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惜少向来是多才冷傲的样子,到美国镀金数年更是光芒万丈,如今居然在一个女子面前吃瘪,真是不可思议。后头那位伺候多日的靓丽警花果然不可貌相,难怪惜少对她念念不忘啊! 方惜缘的嘴角尴尬地抽搐了一下,恐怕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除了汪凝,也就凌祈能这么噎死他了吧!还好汪洋少东家脑袋转的飞快,立刻强行续上了话头:“呃嗯……我的意思是说,想着怎么应对青炎会以后的威胁,还不如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我们。” 听到这话凌祈立刻睁开了眼睛,思虑片刻后微蹙双眉问道:“能做到这样当然好,可是你们汪洋有这样的能力吗?林沧熙在黑白两道的关系网复杂得难以想象,陈奇更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你有什么把握能让他们不敢来?” “威慑。” 极其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方惜缘看了凌祈一眼,意味深长地轻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是……要我自己猜测? 凌祈的脑袋里过了个弯,能够威慑到林沧熙和陈奇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一是拥有压倒性的地位,能够震慑他们;二是和与青炎会有极深渊源的元老,让他们投鼠忌器。 既然方惜缘示意我自己猜想,那必定是在汪洋势力中我见过或者听过的人,而且有一些原因他不便直说。在汪洋中连汪凝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老汪总听说又已经去世,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惜少多年不见的爹——方君彦! 是了,大军区的副司令,又曾经在这里呆过,不管是他本人还是家族留下的东西肯定不少,没有人敢招惹这种红色背景的人。方君彦是在我和方惜缘被枪击之后才回来的,不管这次暗杀的策划者是谁,他最后一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单纯靠天高皇帝远的华北军区势力真的能压制住青炎会吗?那天偷听余政平的话,证明汪总和他关系不一般,如果方君彦也是这样呢?如果……方家其实和青炎会渊源不浅呢? 一个可怕的推论突然在凌祈的脑海里炸响,她不禁吓得面色惨白。自己前世因公殉职、父亲今生意外身亡都和青炎会有些瓜葛,加上林文枫那次侵犯未遂,林林总总加起来,女孩和青炎会间几乎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万一方家与青炎会真有关系,那要她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不,不会的,一定是我多心了,假如方家真和青炎会有关系,方惜缘哪里会这样大胆地提醒我?肯定是因为方君彦在部队里身居高位,才会有这样强大的威慑力吧!林沧熙这种长袖善舞之人不可能错过与部队高官的交流机会,他当然知道大军区副司令意味着什么,勉强算是地方杂牌武装头目的陈奇就更不敢和正规军对抗了!考虑到方将军身份敏感,惜少才没有直接点破而让我自己推理,这个道理完全说的通! 想到这里,凌祈长出一口气,向方惜缘勉力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想通了个中关节。惜少对女孩异样的沉默有些奇怪,但最后看她的表现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未多做追问。 一阵尴尬的沉默以后,凌祈暂时抛掉了刚才莫名的不安,笑着说:“对了,这次聚众吸毒除了抓到曹望和于晓欢以外,贩毒的家伙也是我的老相识,就是那个大学军训时我曾打过的色狼教官徐威!” “色狼教官??”方惜缘眼角一跳,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当年看到的场景,远远看去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几招放倒气势汹汹的大兵。 “你想不起来吗?” “不不,我当然不会忘记,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呢!”方惜缘的嘴角翘起开心的弧度,含情脉脉地看着凌祈说,“要不是他窜出来挨你一顿打,我恐怕就不会注意到你,那么后面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然后我们岂不是没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平心而论,方惜缘的这句情话说的相当有水准,连凌祈这样灵魂异样的“女子”也感到脸上发烧。她匆忙避过对方灼灼的目光,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什么这一步……那一步的,这个家伙不但色胆包天还特能推卸责任,居然把那以后所有的生活不如意都怪到我头上来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会底层渣渣!” 讲到这里凌祈不禁心中有气,添油加醋地把徐威自己交代的苦逼人生复述了一遍,听得连前座的司机都为凌祈感到不平。 “啧,枉费他还叫了个那么男子汉的名字,真是丢人!”方惜缘黑着脸说,“我猜你是想让我查查这人的底细吧?没错,他在审讯中的表现确实有点反常,放心吧,三天之内就会有答复,部队出去的家伙都跑不掉。” “那行,我等你的消息。”凌祈点点头,感到疲惫的她开始闭目养神。 如果有什么因素会影响到一个优秀推理者的思维,首推就是推理者个人的感情,哪怕是不确定的感情,或者是……尚未承认的感情。 第222回:上位 连续三天的通宵值班,换来的是两天的轮休。凌祈在休息的同时一点也没放松对市公安碎冰行动的关注,特别是在嚣夜抓到的那批人。根据华夏的法律规定,除了贩毒和吸毒的人员以外,提供吸毒场所一样责任难逃,何况是市委书记交代过的重点地段排查。可是嚣夜这一次居然很轻易地就置身事外,让人感叹刘波和他背后的陈奇关系够铁。 缉毒专项行动不仅是市委一把手留了心,在公安厅那边也早早挂了号,因此抓到的任何一个涉#毒人员都不可能轻易被蒙混过关。哪怕是正厅级干部于向前的女儿,在保释以后也要乖乖按公安的要求,定时回局里接受调查。所以嚣夜此次的金蝉脱壳能够玩得转,就看哪个人被它当做了替罪的外壳。 根据同事传来的消息,除了徐威被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以外,提供吸毒场所的人也浮出了水面,居然是在嚣夜当经理的刘可心,这倒让凌祈意想不到了。在她的记忆中,刘可心生性势利、计较、有心机,但看起来不像是胆大包天之辈,敢在碎冰行动的高压下顶风作案,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凌祈和方惜缘就此专门又进行了一次讨论,二人推测刘可心敢这么做要么是受到了不能拒绝的巨额诱惑,要么是被人陷害成了替死鬼。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让这一出“陈林大战”变得更加耐人寻味。 在青炎会几个大人物之间走了一圈以后,方君彦算是圆满完成了“叙旧”的计划。也许真的如他儿子猜测的,方君彦的行动单纯是为了“威慑”,借以在即将到来的青炎会大动荡中为汪洋集团多一些自保的筹码。但是这位华北军区副司令行走的对象仅限于他的旧识,连在青炎会里权倾半边的林沧熙都没拜访过,不由得让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方君彦向上级申请的半月假期就到达了尾声,哪怕贵为少将,他也必须遵守部队铁一般的纪律。因此不管在X市的行动是否达到了目的,方君彦都只能停下手里的活计,与汪洋集团暂别了。 中间穿插了十多年的空白期,方君彦的离去并没有让方惜缘感到有多么不舍,但是年轻的汪洋少东家心里清楚,父亲对自己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依然在。而且由于凌祈的出现,似乎还多了一些关怀,这从方君彦离开前分别找方惜缘和凌祈两人单独长谈就可见一斑。凌祈对这位和自家爷爷有深厚渊源的军队高官颇有好感,自然也对他交代的事情尤为上心。 方君彦表达了对凌祈家庭遭逢变故的惋惜,并申明自己一定会倾囊相助的立场,毕竟两家人祖辈在战场中孕育了深厚的情谊。同时,方君彦警告凌祈绝不能对陈林二人掉以轻心,凡事行动必须征得汪凝的同意,并无条件听从指挥,这也让凌祈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不论汪凝和方君彦这对曾经夫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为儿子的重创两人的目的基本可以宣告一致,方君彦临走前的交代证明他对前妻的能力非常信任,相信凭借两边的势力联手一定能度过此次难关。在目送班机消失在云端以后,方惜缘不顾汪凝、老刀等人在场围观,紧紧挽住了凌祈的手,用无声的行动表达着自己保护汪洋、保护凌家的决心…… 徐威的底细很快被查清了,他的人生路线基本上就和本人交代的内容一致,但是在社会阴暗面里厮混时接触过的那些三教九流则没那么容易摸清。方惜缘在征求凌祈意见以后,把调查重点放在了徐威贩毒时的几个上线,寄望能从中挖掘出他牵涉到青炎会的一些线索。 曹望和于晓欢的吸毒问题很快得到了查明,两人均属于初犯,尚且够不着强制戒毒的标准,因此在接受行政拘留并处罚金的处罚以后,两人重获自由。此次涉#毒事件让极好面子的于向前感到脸上无光,愤怒的海关关长终于想起要关心那个几乎被他遗弃的女儿。在顺藤摸瓜查清了曹望的背景以后,这对小情侣毫无悬念地被拆散了,于晓欢在干爹林沧熙的安排下发配到了国外。 至此曹望想借助官家千金上位的美梦彻底破灭,由于林沧熙劝说于向前不要在敏感时期节外生枝,这个敢拉海关大小姐下水的有志青年才没有受到高官更可怕的打击报复。至于他以后要何去何从,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由于碎冰行动情报涉密,只担任刑侦后勤的凌祈在权限上受到了不少限制,刘可心那边的具体调查情况不得而知,一切只能等待案件定论以后才能公布。这一次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聚众吸毒案件,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谋气息。 就在青炎会内部暗流涌动、汪洋集团如临大敌的时候,F省各地市的政府门户网站上悄无声息地挂上了一批又一批处级干部换届公示名单。在Z市这个全省排名中等偏下的小城市里,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久安县政府一把手的位置变化。众所周知,在那次惊天动地的工业区爆炸事故以后,久安县政坛就产生了一系列动荡,以县委书记凌隆为首的一批责任官员纷纷落马。这批官员大部分还是实干型,在几年履历中为久安发展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此时集体被一次意外事故波及,久安的百姓普遍感到天意弄人。 此时任命的新一届县政府领导,能否达到前任的水平呢?群众们谁也不敢妄下定论,只能伸长了脖子观望着。 凌隆意外身亡的事情此时还处于严格保密阶段,坊间只能在传言里管中窥豹,对于接替他的人选更是众说纷纭。待到公示名单一出,不说跌碎眼镜,也算是让大家出乎意料。Z市农业局局长黄云心一举击败众多强劲的对手,坐上了久安县政府的第一把交椅。对于黄云心,久安的人民群众并不感到陌生,早在数年前凌隆初任县长之时,她就是分管许多重点县务的常务副县长。但是熟悉不代表评价就高,黄云心当常务副县长时似乎被其他县委常委压了一头,自身的能力也有待提高。除了市政府重点扶持的工业区项目以外,久安县剩下的比如水利工程、自来水管改造等项目居然都没有经过她手,让人不禁猜测黄云心与凌隆是否关系不睦。 此外,黄云心的私生活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经常讨论的谈资,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她这样身居高位又风韵犹存的女人。早年与富商老公离婚,事业反而一路青云直上,配上她的能力水平,让人不得不怀疑黄常务往上爬究竟靠的是什么。在街头巷尾的传言中,黄云心的暧昧对象可以从县政府一楼直接穿过停车场排到大门口,但是不论大家如何猜测,沧源集团的老总都不是其中的重点怀疑对象,林沧熙的保密工作可谓一流。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林沧熙和黄云心的勾搭早已被凌祈和方惜缘误打误撞碰上过,虽然之后的进展无从考证,但这一点已经成为了汪洋那边怀疑黄云心的理由。久安工业区事故已经被汪洋查出是林沧熙在做背后推手,只是缺少决定性的证据,此时凌隆尸骨未寒,黄云心就上位成功,这期间一系列时间上的巧合,要说她和林沧熙没有什么关系,恐怕鬼都不会相信。 看完Z市新一届县领导换届公示名单,凌祈叹了口气,关闭了网站。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女孩心里始终有一股怨气积蕴不散。自打看到黄云心和林沧熙在威町酒店私会,她就对这个女人毫无好感,此时本属于父亲的位置鹊巢鸠占,主角偏偏还是让人反感的对象,这让凌祈如何能淡而视之呢? 母亲的电话很快也跟来了,经过她和爷爷凌墨扬进行的讨论,长辈们一致认为此时事情大局已定,再心有不甘也必须先接受现实。古舒娴就是怕凌祈年轻气盛又惹了什么事端,才赶紧电话提醒一下,顺便告诉她要管住“自己的男朋友”。 凌祈哭笑不得地挂断电话,她早就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人家黄云心上位可是省委常委会讨论通过的决定,难不成自己还要去省政府门口静坐?至于什么管住自己男朋友的理论,更是让女孩无言以对,原来在古舒娴的心中这么快就把方惜缘列为“女婿”的候选人了?看来虽然古舒娴不知道枪击事件的始末,但母亲的直觉已经让她确定方惜缘是为了保护凌祈才受的伤,从而给这个男人加分不少。 老妈呀老妈,我是说你有先知先觉之能呢,还是说你有朝三暮四之性呢?之前对林文枫倍加推崇,现在碰上方惜缘又趋之若鹜,敢情你的女儿始终逃不过给凌家光宗耀祖的工具身份吗? 第223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世事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特别是在现在暗流涌动的局面下,一个小小的变动都有牵一发动全身的效果。 嚣夜酒吧发生的聚众吸毒事件就是推波助澜的第一股力量,虽然陈奇和刘波借助公安内部深厚的关系网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危机,但嚣夜依然上了碎冰行动汇报材料的通报名单,着实被骂得灰头土脸。 奇怪的是,点名要求巡查重点地段的赵三林,在听过张龙升与文力丰的汇报之后,却没有想象中怒发冲冠、穷追猛打的态势。相反市委书记大人好像早知有这样的结果,只批示让政法公安#部门严格执法、秉公处理外,便没有进一步的新要求,让两大市委常委面面相觑,均感到摸不着头脑。 这次事件中最感到脸上无光的高官非于向前莫属,这几个月来他完全沉浸在老年得子的愉悦中,不但完全忽略了曾经与结发妻子留下的首个爱情结晶,还秘密把周希母子从HK转移回大陆来了个金屋藏娇。当然这一切事务的所有开销都由林沧熙包办,既然他有能力在东方之珠这样级别的国际大都市里搞到滨海别墅,在大陆弄他一套小庄园巴结于向前根本不在话下。 谁料于晓欢用最跌破眼镜的方式秀了一次存在感,感到情况不妙的林沧熙赶紧打点好把于大小姐送到国外避难的一切工作,让于向前在盛怒之下没有殃及池鱼。这一头还未喘过气来,方君彦对青炎会元老的一番“走访”又结结实实在沧源老总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 关系网四通八达的林沧熙早就知道方君彦的来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汪洋推到了前台。从任何一个角度说,方君彦都代表了汪洋此时最大的王牌,他的出现足以改变整个青炎会重要人物对汪洋的态度,从而让自己曾经的布置变得徒劳无功。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林沧熙这么感叹着。作为一个从小人物一步步走到权势巅峰的人,心血付诸东流时唉声叹气绝不是林沧熙的风格,他在谨慎评估形式之后,很快又从中找到了新的切入点。 是夜,林宅,一辆奥迪Q7匆匆停在了别墅门口,驾车人足不沾地掠进大厅,显然是应了房子主人的急切召唤。 “怎么样,同庆楼那边一切正常吧?给你玩的女人也够多了,别忘了紧紧拴住那个最重要的。”抬头确认来人已经关好房门,林沧熙不紧不慢地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说道。 林文枫眉毛一挑,他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行踪被人尽在掌握的感觉,可是对方是自己的老爹兼领导,有再多意见也只能憋着。由于上次侵犯凌祈未果,林文枫不管是自尊心还是欲望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林沧熙深知儿子个性,在痛骂他的同时也不忘用女人加以安抚,允许林文枫这段时间能够自由出入同庆楼,享用其中未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的佳丽。 把玩过陈欣怡的倾城姿色,也垂涎过凌祈的冷艳孤傲,同庆楼其他女子就算风骚入骨又更换频繁,在林文枫眼中也都变成了胭脂俗粉。因此品尝过N种床笫之欢后,他最流连的依然是陈欣怡的怀抱。考虑到陈欣怡对林文枫的痴恋,要拉住这位美人的心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待到儿子坐定,林沧熙顺手递了杯刚烫的新茶,正色道:“现在玩也玩够了,气也撒够了,是时候干正事儿了!上一回的行动没能取得预期的效果,反而引出方君彦这样的大人物,是我的失策。如今木已成舟,我只希望你接下去能按照我的要求行动,不要再自作主张。” 林文枫注视着茶杯里逐渐平静的波纹,头也不抬地反问:“我这边当然没问题,只是不知爸爸这次要如何应对呢?陈奇那边的关系确实很硬,嚣夜的事情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麻烦,只不过打发了于晓欢这个惹祸精而已。” “之前想让汪洋因为巨大损失知难而退的想法未能实现,不代表最后就达不成这样的效果。”林沧熙看出儿子心中还存有些不满,冷笑着说,“我挖空心思设下这个局主要有有两个目的,一是挑起汪洋和陈奇间的矛盾,二是让汪洋暂时退出青炎会大权的争夺,使他们连隔岸观火的勇气都没有。现在效果不是特别理想,主要是低估了凌祈那小姑娘的能力,没想到她竟然会带着方惜缘成功突围,所以后面招惹到方君彦也是不可估计的。” 难得听到父亲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误,林文枫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想听听林沧熙还有什么高见。 “但是这一次汪洋也吸取了足够的教训,所以没有采取过激的行动。方君彦前几天逐个走访了会里面的一些元老,却偏偏没有找我,这里头学问可深了。”林沧熙点上一支雪茄,夹在指尖却半天没有抽上一口,“表面上看他只是和老相识叙旧,自然和我无关,但也从侧面证明汪洋并没有找到那次事情的主使,否则这局棋就要乱了。” 林文枫眼中煞气徒现,冷冷地说:“那件事情不见得陈奇就没责任吧?如果你下次还有这样的计划,希望能提早和我打个招呼,枪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些钢棍子能比的!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林沧熙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该甩的牌都已经甩出,虽然效果没有达到预期,总体上也不算太差。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不在于陈奇那边要如何应对,而是形势逼迫我必须要去帝都走一趟,就怕这段时间出什么乱子。” 父亲在关键时刻出远门的决定让林文枫一愣:“方君彦有这么厉害,劳得你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帝都?” 林沧熙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事情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俗话说先下手为强,我们这边能制得住方君彦的只有邓金圣,但是此人反复无常,如果不提前做好工作,到时候很难保证他到底是帮我们还是帮陈奇,搞不好顺势倒向汪洋那边也有可能。” 最大的靠山却如同一枚无法判断爆炸时间的炸弹,让林文枫倒吸一口冷气。不等他进一步发表意见,林沧熙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况且我埋了这么多年的伏线终于上位,想要让它发挥作用,上头的工作当然也要打点一下。” “哼,到头来我们居然还要和那个姓黄的女人合作?”林文枫冷哼一声,脸色里有说不出的厌恶。 “还是那句话,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咱父子俩井水不犯河水。”林沧熙知道儿子心中所想,语气中软硬皆施,“而且我的女人也不算少,难道你每一个都要发一次脾气?黄云心对我们将来在久安扩张势力的帮助有多大,我早就和你说过了!现在只要干掉陈奇,我们就能放开手脚干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你还需要害怕什么汪洋集团碍手碍脚吗?” 林文枫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扭过头沉默下去。 一星火光闪过,林沧熙的嘴里吐出一袅青烟,点了许久的雪茄终于吸了一口。他沉下脸色,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道:“汪洋的内应最近因为方君彦的出现收敛了许多,根据他的消息我们暂时不必担心会在夺权的时候遭人背后捅刀子。可是陈奇那边的家伙就不那么可信了,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我也不会冒险跟他做交易。” “难道干掉刀疤脸非要用到那个阴险狡诈的人?”林文枫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还有那似笑非笑的冷酷表情,“他跟了陈奇那么多年,为什么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反水?如果他能够反了陈奇,你就不怕他以后再出卖我们?” 林沧熙微微一笑:“三国魏延的故事我也看过,这个人有他反水的理由,等到事情结束以后我就会让他知道,他一直凭恃的东西其实有多么可笑。但是现在此人还有用处,具体是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最近外出多点心眼,陈奇这家伙心狠手辣,逼急了经常不择手段,小心别被他的冷箭干掉了。” 一股凉意从林文枫的背后升起,很快又被特种兵的强烈自信给压下了:“我知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不过陈奇也知道我的水平,他不怕重要关头折了最得力的助手就尽管来吧!” 见该说的都已提点到位,林沧熙不声不响地转移了话题,顺道问了些同庆楼工作的开展情况。这次大规模的换届,除了旧有的关系网要维持外,不少新上任的实权部门也是打通关节的重点。根据过往的经验,想要收买#官员的时候,金钱和女人是向来无往不利的手段。 方君彦的突然出现虽然打乱了林沧熙的布置,但没有影响到最重要的局面走势,现在只要把最后一步保底的棋布置好,林沧熙有信心取得最后的胜利。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余政平一命呜呼之时,就是陈林双方刺刀见红之日了。 ———————————————————————————————————————— 孩子昨晚发烧,未能及时更新还望见谅,谢天谢地今天恢复健康了 第224回:避风港 距离云鼎湖别墅区不到一公里的高级住宅小区里,这是汪洋为凌祈安排的新住处。一对青年男女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不远处就是环湖路上的熙攘夜景。 方惜缘右手挂着绷带不方便,左手却一点也没闲着,肆意享受着掌中隐隐散发着幽香的乌丝。女孩的斜马尾如墨色瀑布般倾流而下,本该在肩头形成的落差现在却在他的手中细细把玩。但凌祈丝毫不在意发尾被人轻抚着,只顾着凝望窗外的车流与霓虹,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视线并没有凝聚,好像在发呆中想着自己的心事。 方惜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迷恋凌祈的长发,也许是因为那触手如丝的顺滑轻柔,也许是因为这个冷美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计较他的小动作了。女孩的背影在夜景灯光的衬托下柔美温和,细看却有些清冷倔强,好像背负了太多不属于年轻女子的重担。 “你怎么了,这几天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名的心疼让方惜缘皱起眉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微微回头之下,凌祈滑不留手的青丝就脱离了惜少的掌控,在玉背上荡出黛色的轻弧。她沉吟片刻,嘴边扬起一个邪气的翘角:“可以说因为你这几天总纠缠我吗?” 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让方惜缘呆愣了一秒钟,随即笑骂道:“你这女警察真是牙尖嘴利的,我不就是每天来接你下班吗?” 凌祈闻言双眼一眯,笑容里讥讽的意味更浓了“嘿,我可没叫你来哦!开车来接我的、每天守着我下夜班的可都是小骆哥,你这个伤残人士现在除了给人家添麻烦还能干吗?” 方惜缘嘴里轻啧一声,大刺刺把左臂架在凌祈的肩膀上,支着下巴摆出一副痞子态说:“你想啊,我是关心你才跟着跑出来熬夜的。而且如果我总是在家里躺着,到时候不小心发了霉难道你还会帮我洗澡不成?” 这小子……越来越不要脸! 青年带着炽热鼻息的俊脸近在咫尺,凌祈莫名感到心脏挂上了高速挡,条件反射地往后避了少许。然而她又迅速意识到自己心虚的反应竟然和一般少女无异,不禁感到脸上发烧,羞怒之下身体一晃,抬起右手毫不客气地端掉了肩膀上的大负担: “爬开!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很重!别说你发霉,长蘑菇了也不关我的事!” 方惜缘猝不及防之下上半身往下重重一抖,随即左手紧紧抓住右肩,龇着牙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看到方惜缘紧捂着右肩的伤处,凌祈心里一惊,焦急地扶住青年的双肩,探头想要查看他的伤势。不管刚才是打情骂俏还是啥,要是真把方惜缘的伤搞出反复,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身体刚刚靠上去,敏锐的本能就让女孩在余光中瞟见了方惜缘脸上突然漏出的一丝笑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一紧,身不由己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搂进怀里。不等凌祈挣扎,轻启的小嘴上就传来了温润的触感,如蜻蜓点水般一击即退。 “你……你无耻!”手忙脚乱地脱出青年的怀抱,凌祈的双眼瞪得滚圆,胸前的宏伟峰峦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如果换做别的男子,现在恐怕早已抱着脱臼的手臂在地上打滚了,可偏偏凌祈对方惜缘有种特别的感觉,让她除了紧张羞怒以外摆不出揍人的架势。况且眼前的大色胚重伤未愈,是个打不得的瓷娃娃,就算有揍他的欲望也不敢下手,如此再憋一会恐怕女孩就要搞出内伤来了。 诡计得逞的方惜缘左手摊开,就差再补一个耸肩的挑衅动作了。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亵玩调戏的意思,相反充满了深沉的情意,配上英俊邪气的面容和温暖的笑意,普通的少女怕是早已抵挡不住。 不能动手胖揍,嘴上也不能输了气势!此时凌祈的脸色就像天边的火烧云,心里想着一定要夺回一城!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擦了擦被偷香的朱唇,咬牙切齿地盘算了半天,才指着方惜缘的鼻子义愤填膺地说:“岂有此理!平时动手动脚的不和你计较,所以胆儿肥了是吧?欠教训了是吧?姓方的,你最好赶紧好起来,现在我不好意思揍残疾人,等到你痊愈以后我保证会再把你送回医院大修半年!” 方惜缘赶紧抬起左手挡住脑袋,一缩脖子作害怕状:“完了完了,汪总啊你偏偏这个时候跑外地谈生意,要是回来晚了恐怕就见不到儿子了!” “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凌祈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继续对惜少的脑袋穷追猛“指”,“你不要以为我让着你就是我好欺负,也别以为救过我一次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惹毛了,管你是谁的儿子照打不误!” “我觉得你舍不得打我吧?”方惜缘莞尔一笑,突然又张开手臂换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祈儿你知道吗,你生气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真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凌祈碰到这么个厚颜无耻之辈当真被搞得气结,但是方惜缘的后半句如醍醐灌顶,让她从羞怒中一下清醒了过来。回想自己刚才的情态,俨然就是个女孩嗔怒甚至是撒娇的样子,现在竟然在下意识中做得如此自然,是因为多年以女性身份生活的影响,还是因为对方惜缘有特别的感情呢? “祈儿,这样发泄一下情绪,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刚才还各种调戏耍宝的腔调突然变成了温言软语,凌祈从对自己举止的诧异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方惜缘。 “其实我猜得到,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无非就那几件事。”方惜缘脸上所有的不正经都消失了,缓缓站起身来搂住凌祈的肩膀说,“黄云心的上台让你想起了爸爸吧,还有曹望毕竟和你同学一场,是不是也很担心他的处境?” 凌祈抬起头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时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就像有了读心术般的超能力,把自己所想的都看得如此敞亮彻底,可偏偏没有被人看透了的不安,反而有种莫名的踏实温暖。女孩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把脸颊贴上那道宽广的胸膛,仿佛身心都浸入了最安详的避风港。 方惜缘的左手在凌祈玉背上轻抚着,喃喃说道:“祈儿,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从来不认输,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背负。” ———————————————————————————————— 高兴得太早了,娃娃的发烧还在反复,只能短更2K字左右,还请见谅 第225回:情不自禁 贴在方惜缘宽阔的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凌祈心理上并没有排斥感,反而觉得身体的本能使她享受甚至迷醉在这种安全感里。青年的左臂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透过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温暖如熙的体温。 性子要强不认输吗?我的灵魂可不是个柔弱女子,哪里能这样轻易认输! 女孩倔强地翘起嘴角,好像在宣誓着自己应该比普通女性更强大更坚定的内心,可是当她把头转向另一侧时,那颗生理上的女儿心却莫名揪紧了。 凌祈看到的是方惜缘右肩上刺目的护具和苍白的绷带。 他……本应该在美国好好深造,进而继承庞大的跨国集团,成为万人瞩目的青年才俊不是吗? 他……凭什么就这样心甘情愿帮我背负那么多,这是家族给他带来的宿命,还是因为我的拖累? 他……反复强调我不是一个人了,不就是把我当做恋人吗,假如到最后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是不是太过自私呢? 方惜缘的下巴轻轻靠在凌祈的头顶,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女孩的表情变化,只自顾自地说着心里的爱情宣言:“祈儿,为了你,我连死亡都不会惧怕!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取得最后胜利的!到时候,属于我们的幸福也不远了。” 连死亡都不会惧怕! 需要多大勇气才能说出的豪言壮语,方惜缘却表述得如此轻描淡写。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再发誓,因为这个男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凌祈的身体触电般绷紧,当日两人相互扶持、逃出生天的景象就像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重放着,恍如噩梦重现:青年推开女孩后肩头上绽开的彼岸花……女孩毫不犹豫脱下上衣为他止血……枪林弹雨中两人复杂的对视……一切的一切都慢慢汇聚成了晶莹的泪水,趁着凌祈失神的瞬间从眼角落下,朦胧中迷散出窗外霓虹七彩的柔光。 青年的腰上骤然一紧,女孩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已经奋力地抱住了他,那种触感并不是温柔,而是激动,因为他感到了对方轻微的颤抖。 方惜缘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去,一张精致的容颜随即映入眼帘。凌祈的双眼蕴着些水光,却没有一丝柔弱悲伤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咬的嘴唇——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你为我而死!否则我就一辈子都欠你了!” 若凌祈还是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的王牌特警,哪怕是被毒贩暗算英勇牺牲,也没有现在这般的激动惧怕。可是那一天情况完全不同了,她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的身边还有奄奄一息的另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凌祈心里狠狠烫下了不能回避的烙印:她不能失去方惜缘,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明明眼角已经溢出了泪,眼神却仍然坚定决绝,女孩纤弱的外表和要强的神情结结实实地触动了方惜缘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哪怕已经变相承认自己是她不能割舍的那一个,还非要把缠绵的情话说成绝不示弱的版本,这让方惜缘心中的情意瞬间决了堤—— 如果不是这样的孤傲倔强,她就不会是那个深深吸引自己的女人了!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在热切的拥吻面前都是苍白的。方惜缘把所有的情意都灌注进了这个吻,弥漫全身的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幸福,让他的动作无比的霸道放肆。凌祈的美目骤然大睁,却挣扎不过一秒就放弃了抵抗,男子贴面可闻的气息让她的女儿身毫无招架之力,那隐藏在识海深处的另一个灵魂逐渐清晰起来,呢喃的低语似乎就在耳边: “你要去追求属于你也属于我的幸福……” 一双藕臂丛青年的腰间抽出,焦急地环绕上他的脖颈,青年的左臂则紧紧扶住女孩的玉背,激烈的吻甚至逼得她的纤腰都微微后仰了。两个年轻的身体拥抱得几无一丝空隙,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体内一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跌进了黑洞,停滞成令人刻骨铭心的永恒…… 不知不觉间,凌祈的衬衫下摆已经从套裙的腰束中被抽出,一只大手越过了绸布的警戒,直接在她光洁的背部皮肤上游走着。虽然初冬的夜晚寒气逼人,可冷暖空调的存在让这些都不成问题,而且由于情绪紧张激动,女孩的身上反而渗出了香汗,更不会觉得冷了。 如此一来玉背上的触感更加滑腻柔顺,也让凌祈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对她背后那只大手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可偏偏又无法阻止。潜意识里凌祈知道这肯定不妥,可思想又沦陷在热吻中无法脱身,意乱情迷之下如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娇躯让她颇为不安,只能进一步抱紧那个强壮的身体以寻求依靠…… 由于天生的生理差异,女性在与心仪的异性做亲密动作时很容易就处于被动,哪怕是灵魂有异的凌祈也不例外。她隐藏的所谓男性意识在多年的雌性#激素侵蚀下早已所剩无几,此时面对方惜缘那般凶猛霸道的侵袭,残存的理智堤坝瞬间就被攻势所冲垮,几乎就要陷入情欲的漩涡中不能自拔…… 就在女孩已经要踏上沦陷边缘的时候,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微“咔哒”声跳进了她的耳膜,胸口的某种紧缚突然消失了,连带后背上勒紧的压力也被一只大手毫无阻碍的轻抚触感所代替。凌祈突然醒悟发生了什么事,被抛到南半球的理智瞬间又回到了身上,简直跟回了魂一般。 “喂!停手啊!你太过分了!” 既然回了魂,下一步就是让嘴唇也赶紧恢复自由,凌祈心急火燎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以脱离束缚。看到方惜缘一副还沉浸在欲海中的德性,气不打一处来的她马上来了个当头棒喝,然后就迅速后退了数步,与这男子保持了近丈的距离。 飘飘欲仙的方惜缘被这声娇喝唤醒了七七八八,手里残存的感觉让他意犹未尽地空握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啥蠢事。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想要为自己的毛手毛脚做出解释:“祈儿……我刚才……有点情不自禁,我……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啊……对不起……” 凌祈双手抱在胸前,银牙紧咬地怒瞪着方惜缘,憋了半天也没骂出个一二三来,心里除了羞怒实在找不出第三种情绪。两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数秒后,女孩冷哼一声,转身往卧房奔去,经过沙发时不忘顺手抄起放在上头的挎包。随着惊天动地的摔门声,方惜缘被一道木门隔在了卧室门外。 多年未近女色,对凌祈又一往情深,是这次方惜缘情欲高涨时做出不理智行为的主要原因。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仪已久的女孩此时又表现出了难得的接纳与配合,方惜缘会在热吻之余上下其手也是情有可原,可他错就错在猴急了些,凌祈特殊的灵魂想要接纳女性被爱抚的角色还需要时间。 是个人都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去敲门,否则只会火上浇油,你色胆包天到胸衣都敢解,难道还要在人家整理衣服的时候再去骚扰?于是青年只能懊恼地坐在沙发上,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那只闯了祸的左手,真恨不得砍掉算了,要不就跟右手一样缠起来,好歹不会乱来不是…… 十几分钟后,卧室的门终于打开,仿佛等了一个世纪的方惜缘触电般从沙发上弹起,小心打量了一下凌祈的装扮后不由得愣住了。 女孩当然已经把被弄得凌乱的装束全部整理完毕了,但是她身上的警用衬衫已经比刚才多了些变化,那些下班后就会被取下的警#号标志等小玩意儿现在全部贴了回去,配上凌祈寒霜般的表情,散发出强大的压力。 原来她把包抓进去就是为了拿里面的警用#标志吗?这架势是打算干嘛?方惜缘像个受审的犯人一样低下头,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来。这位与普通女子大不相同的高冷警花,会如何处置他这个大色狼呢? 凌祈的脚步平稳,刚才整理衣服的短短时间内似乎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顺手拿起门边衣帽架上的警#帽戴好,走到方惜缘身边冷冷地说:“小子,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祈儿,是我不好,你千万息怒呃。”方惜缘觉得自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昔日直面陈奇等黑道猛将时也没见他如此紧张害怕过。 “呸!我告诉你,你这是猥亵妇……哼,猥亵妇女!”凌祈显然对用“妇女”形容自己有些心理疙瘩,但是穿好一套女警装束就是为了教训色狼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岂有咽下之理? 方惜缘眼角一抽,姑奶奶呀你咋这时候来给我上刑法课呢? “现在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赶紧给我滚蛋!否则我……否则我就把你抓到局里去!”凌祈咬咬牙,拎起方惜缘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拽,身高的差距让她的动作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滑稽。 然而方惜缘一点也不敢笑,情不自禁闯下了祸端,恐怕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来补救了。 第226回:登门道歉 眼看已经是第三天了。 要不是方惜缘还年轻,这几天的挠头早就让他变成了秃子。急于求成的后果就是适得其反,凌祈的心扉刚被打开一条缝,又贴上了冷冰冰的封条。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哪怕同坐在一辆沃尔沃里,方惜缘也捞不上一次和女孩说话的机会,就连驾驶座上的小骆都能感觉到,冰美人眼神里那股逼人的寒气。 主子因为女人吃瘪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现在居然还被各种甩脸色,平时营造出的玉树临风简直不能毁得更多。小骆除了把偷笑的欲望憋在心里以外,对后头那位超个性美少女又多了几分佩服。 还好,方惜缘的优点在于处变不惊,哪怕差点被心爱的女子扔进黑名单,他依然能冷静地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在周末的晚上,抓住古舒娴来X市探望女儿的机会,汪洋少主甩出了赢回美人心的杀手锏。 要让早已对自己动心的女人原谅一些愚蠢的错误,除了诚信道歉赌咒发誓之外,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也是极为有效的手段。趁着有将来丈母娘的撑腰,方惜缘果断抱着赔罪礼物上门,顺便安排了一个自认为会很浪漫的夜晚。 “哎哟,是小方啊!真是不好意思!你看你伤都还没好,干嘛还跑上门来看我家阿祈,应该她去看你才对!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呢,快这边坐下!阿祈——小方来了,快出来!阿祈?” 母亲的大呼小叫隔着紧闭的卧室房门都能传进来,凌祈翻了个白眼,郁闷地用双手抱住了脑袋。赶在门铃响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立刻和古舒娴三令五申不许开门,然后躲进卧室避风头。没想到老妈顺着猫眼看清客人后,马上把女儿的叮嘱抛到了脑后,现在居然还帮着那人叫自己,简直就是猪队友!! 很快古舒娴的呼唤夹杂进了急促的敲门声,那架势摆明就是不见凌祈不回头,天知道方惜缘跟她说了什么,搞得这位亲娘如此激动……不一会儿,连方惜缘的道歉声也顺着门缝挤了进来,双管齐下让凌祈的额头险些凸起青筋,再憋一会恐怕她就会失去理智,从而把面前的欧式梳妆台拆成柴火。 一阵劲风刮过,古舒娴和方惜缘条件反射地眨了下眼睛,房门已经被女孩打开了,但她的脸色和声音都冷得像钢板一块:“都闭上嘴!让开!” 趁着古舒娴愣神的当口,凌祈已经铁着脸走进客厅,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抱起双臂顺便翘个二郎腿,浑身散发的寒气简直生人勿进。反应极快的方惜缘二话不说,恬着脸小碎步跟在后头,说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如说像个逗逼的超大企鹅。 回过神来的古舒娴马上意识到两个年轻人八成是闹了矛盾,她憋着笑赶紧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些上好的茶叶,麻利地烧水烫杯准备泡茶。 大块头在凌祈的身边坐下,女孩的注意力却被带来的礼物吸引了,压根没正眼看他。茶几边上那几袋看似奢侈补品的玩意儿一定是他让人扛上来孝敬古舒娴的,至于沙发另一头那个包装精美的巨大礼盒……看得她眼角不住地抽动。 “臭小子,要点脸!”生怕古舒娴听见骂声,凌祈只能压低自己的音量,瞪了方惜缘一眼说,“你是算准我妈来了我不能发火是吧?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什么鬼,全部拿走!” 憋了快60个小时,心上人总算跟自己说了一句话,方惜缘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但演技高超的他表面上依然是低头认罪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回答说:“祈儿你误会了,我只是趁这个机会给阿姨带点东西补补身子而已。” “啥补品还要用那么大的盒子装,难不成是二十周年纪念版的巨型脑白金?”凌祈讥讽了一句,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那个……那个当然不是补品了,是给你的礼物。”方惜缘眼珠一转,脑袋又低了三分,显得道歉姿态更加虔诚了,“我知道自己干了坏事对不起你,都怪我是个大色狼是个登徒子……要是那天多来一发子弹,把我另外这只坏手也打断就不会惹你生气了!” 方惜缘看似诚恳的道歉却触动了凌祈心中最敏感的地方,她身体微微一颤,迅速抬手整个儿捏住方惜缘两边的脸颊,顺便堵上了那张乱说话的嘴:“不许胡说!再多一下你就死了!别忘了我妈就在那儿,要是漏了口风看我不打死你!” 看着女孩因为紧张而憋红的脸,方惜缘感到心头一阵暖意,虽然凌祈在生他的气,但是她心里那份依恋根本就藏不住。只不过在影视作品里女孩堵男孩的嘴不是都用一只手指的吗,她的动作好像差的有点多啊……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原来是古舒娴端着先备好的茶点过来了,凌祈赶紧把手缩回来,迅速恢复了冷面气鼓鼓的样儿。古舒娴不禁笑意更浓,在她看来,女儿刚才分明是在和方惜缘打情骂俏,证明两人的感情进展不错。 待到她重回厨房,方惜缘才跟牛皮糖一样又凑上来低声说:“祈儿,你妈妈在总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万一我不小心说漏嘴就糟糕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出去透透气?” “怎么,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嫌弃我妈?”凌祈柳眉一竖,眼里藏着的分明不是娇嗔而是杀意。 “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无形的压力让方惜缘赶紧换成了无比正直的表情,同时从夹克肋部的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样儿的东西递上去,“晚上这事情你肯定感兴趣,哪怕没什么收获也可以当散散心嘛!” 凌祈狐疑地接过来一瞧,居然是两张演唱会的入场券,她睨了方惜缘一眼,耐着性子看下去,终于在出场明星的海报式合照里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她居然都成为这个级别的歌星了?你觉得我们能从她那儿得到什么情报吗?”女孩再三确认了票据角落里印着的明星邀请名单后,抬头问道。 “没去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其他的门路都走不通,这里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方惜缘的眼里露出请求的神色,嘴里配合无间地怂恿着。 凌祈沉默了数秒说:“安全吗?上回的教训可够深刻了。” “应该是安全的。那两个家伙的竞争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谁也不会再节外生枝。况且这次是在人数众多的场合,最多只能采用无声的近身手段,这在主办方的安保下太冒险了,而且根本跑不掉,只会暴露后台。”方惜缘肯定地甩出早已想好的分析内容,就等着女孩点头。 “……好吧,我去。”凌祈犹豫了一会终于同意,但马上又瞪着方惜缘说,“但我这只是为了去探听点消息罢了,你别以为我忘了那天的事儿!” “是是是,一切都你说了算!”方惜缘心中暗喜,赶紧点头哈腰做哄骗状。 与女儿情投意合的汪洋家大少爷要带她出去游玩,以古舒娴的尿性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在方惜缘再三保证绝对安全以后便放行了。凌祈对母亲的表现早已见怪不怪,随意换了套毛衣连身短裙加连裤袜,配了双休闲雪地靴就出了门。 这分明就是数年前元宵节时令人怦然心动的冬装打扮呀,女孩娇俏的外形和完美的曲线让方惜缘看得两眼放光,暗自感叹自己能得到这样一颗芳心青睐是多么幸运。 看到方惜缘的座驾时,凌祈不禁有些愣神。刚硬的轮廓、竖条式车灯还有香槟色烤漆,让人觉得是那么的熟悉和感慨。那一天除了凌祈的果敢勇猛之外,顶着枪林弹雨驰骋而出的防弹凯迪拉克无疑是最大的功臣,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它从伤痕累累恢复了旧观,真是意外之喜。 凌祈不知道,为了尽快让这辆结实可靠的座驾重新披挂上阵,汪凝直接用重金把它空运回美国进行维修,这一来一回的花销足够买两辆普通的凯迪拉克有余!对汪凝来说儿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那些身外之物根本就是数字而已。 看惯了女警装束,凌祈此时清新淡雅的邻家女孩打扮让司机小骆也感到眼前一亮,惜少的眼色证明前面的道歉有效,于是这个年轻人心情大好,好像开起车来都倍儿有劲儿了。很快沃尔沃来到了中心区一座庞大的体育中心,远远的就能看到不停向那边汇聚的庞大人流,看来此次演唱会的受欢迎程度非同小可。 凯迪拉克顺着VIP通道直接开进了内场停车点,身材高大却挂着护具的方惜缘显得特别扎眼,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汪洋少主,连带他身边的美貌女子也成为了八卦新闻追逐的对象。好在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得到通知,迅速驱散了苍蝇般的记者们,把二人引入了贵宾席。 美人在侧,方惜缘心情上佳,根本懒得计较刚才的插曲,凌祈则低调地跟随在后,由于职业习惯,她的一双美目顺便扫视了一圈贵宾席里已经落座的客人。突然,女孩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不禁缓慢下来。 第227回:爱上他 也许冥冥之中存在心灵感应,在凌祈有些愣神的时候,她注视的人也恰好把视线转向了这边。 “阿祈!你怎么也在这里的?”金雁翎漂亮的大眼睛一下亮堂起来,急急站起身想往这边挪过来。但当她看清凌祈身旁的人时,笑容顿时僵住了。 前方贵宾席的动静也吸引了方惜缘的注意,看清对方的他尴尬地迟疑了数秒,侧身把凌祈让到了前面,显然是准备让两个女孩近距离接触接触。坐在金雁翎身边的陶李蹊则显得要老成许多,他礼貌地向凌祈和方惜缘招手示意,然后选择了静观其变,实在是最妥当的反应。 于是两对纠葛羁绊甚多的男女,在这个特殊的场合碰到了一起。 毕业前由于关影的坦诚认错,凌祈与金雁翎早已冰释前嫌,慢慢恢复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友谊。只是参加工作之后两人各自忙碌,见面难了许多,除了上一回互通纪委情报时吃的那次夜宵就甚少联系。此次再相逢时偏偏多了方惜缘这个敏感人物,让她们不想起那段往事都难。 金雁翎和陶李蹊已经牵手两年有余,估计待到双方家长合意以后就会迈入谈婚论嫁的阶段。但是回想起曾经与方惜缘那段早夭的单方恋情,就算对凌祈不再心存芥蒂,金雁翎要原谅方惜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凌祈的内心则有些发虚,她好不容易才彻底看开,放金雁翎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而且现在人家得到陶李蹊这样的伴侣,也让她感到十分欣慰。只是想起金雁翎和方惜缘曾经短暂的孽缘,凌祈的脑海中马上蹦出了这几天与惜少的各种暧昧亲密,竟让她莫名生出了“背叛”金雁翎的愧疚感。 当年拼死拼活证明自己对方惜缘毫不动心,没想到时过境迁,几次被方惜缘诱导而恍惚后竟然都让他踏上了三垒……凌祈此时感到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是如果历史再重演一次,以她现在的心态恐怕很难再舍弃那个男人。 缘分、感情,往往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相比大二时的青涩,工作大半年的金雁翎早已成熟不少,她迅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主动揽起凌祈的小手开始微笑寒暄。在金雁翎心里,虽然以前和凌祈有过疙瘩,现在也早已把她视作了自己的闺蜜,至于后头那个尚有看法的大块头,干脆就当不存在算了! 前世恋人的豁达友好让凌祈心中的压力去了大半,她心领神会地把方惜缘晾在一边,接住了金雁翎起的话头。不论何时,能与这位满族女子亲密交流,是她心中最温暖的事情。 心虚的方惜缘在凌祈身边草草落座,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与同样的魁梧的陶李蹊直接隔着两个妹子交谈起来。醒目的陶公子知道此时不宜破坏气氛,心照不宣地顺着惜少的意思走,反正他正好对汪洋少东家肩膀上的奇怪物件感兴趣。 “阿祈呀,几个月不见,我感觉你变化很多哦!”金雁翎微笑着拍了拍凌祈的小手,仔细打量了一会说,“你给我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哈,你才是越来越漂亮了呢!不管是穿衣品味还是言行举止都更成熟了,你家桃子真是好命!”凌祈看到金雁翎心情不错,干脆不再想那些陈年旧事,有道是恋爱中的女人最可爱,她对金雁翎的称赞完全没有夸张的成分。说完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凌祈还轻翘起嘴唇做了个嫉妒陶李蹊的表情。 金雁翎噗嗤一笑,抬起食指点了一下凌祈的脑门说:“没错,就是这样!你现在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越来越女人了,看来你最近有好事发生哦~!” 越来越女人? 凌祈愣了一下,微微偏过头用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方惜缘,心中七上八下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她确认方惜缘是自己心中“不可或缺”的人以后,似乎对他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些“任性”甚至“娇气”的成分,这才以前自恃王牌特警时是不可想象的,难道这中间真的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慢慢变化了吗? 默默端详了许久,金雁翎才打破了沉默:“你放心,以前的事情我们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现在我有桃子,才懒得计较你背后那个混蛋又在玩什么把戏呢!但是阿祈啊,我感觉你和他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对他的看法产生了质的变化。” 什么质的变化?凌祈眨了几下眼睛,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让金雁翎不禁有些气结。她拉住凌祈往前一凑,在确定不会被两个男人偷听之后才低声耳语道:“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他在你心里十分重要,如果没了他一定会很难受对不对?” “我才不会……”凌祈条件反射地想要否认,可是看到金雁翎一双水汪汪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以后,所有的逞强言论都被憋回了肚子,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那个意思。现在我就是怕……怕他会出什么意外,觉得自己欠了他。” 金雁翎余光瞄了一下方惜缘,继续低声说:“你可别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女孩子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否则以后在恋爱中一定会很被动!我刚才就注意到了,方惜缘肩膀上那东西是医院的护具吧,他怎么受伤了?直觉告诉我,恐怕他就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 凌祈心中一颤,有些不安的咬住下唇。金雁翎可怕的女性直觉早在大一那次玩笔聊的时候凌祈就见识过,实在无法反驳。踟蹰片刻,她才有些不甘愿地承认:“算是吧,那个是车祸撞的,要不是有他保护,恐怕我会受重伤。” “那么严重啊!还好你没事,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啊!”金雁翎的脸白了一下,显然是担心凌祈的安全,但她很快又调整好心态,略带神秘地说,“那我的猜测就更没错了,这家伙从大学就对你一往情深,现在居然还能牺牲自己保护你,说明他是真心的!但是呢……” “……但是什么啊?你快说呗!”凌祈感觉自己的脸上正在莫名发烫,陌生的情绪让她有些焦躁,更听不得金雁翎卖关子了。 “但是呢,从你现在会担心失去他可以看出,你早就不是大学时候的你啦!”金雁翎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般,抓住凌祈的手肯定地说,“你已经爱上他了,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 “啊???” 凌祈樱口微张,金雁翎的言论在她听来不亚于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可是此时她却没有从前那般迅速否认的欲望,而是紧蹙着双眉认真思索起来。寥寥数句的对话中,金雁翎的推论有理有据,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变化就是她说的那样吗?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男人?? 心乱如麻之下,凌祈忍不住转头偷瞄方惜缘,没想到本来和陶李蹊交谈正欢的方惜缘好像有感应般也转动了目光,两人恰好来了一次对视。 毫无悬念的,凌祈心虚地闪开了视线,心跳剧烈加速起来。灵魂前世的记忆让她心中始终有一道心理障碍,就像深不可测的断崖,让她无法跨出直面感情的一步。此时金雁翎的点破就像让天堑变通途的大桥,使凌祈能够真正开始尝试克服前世带来的心理负担,顺应感情浪潮的方向。 看凌祈痴然地沉默了半天,金雁翎有些忍不住了:“哎呀你就别再犹豫了,虽然我对姓方的这小子印象不好,但是他既然会舍身保护你,说明他对你动了真情。这年头痴情种不好找了,你可要仔细把握啊,别错过了再后悔!” 这女人的心转变的未免太快了吧!凌祈颇为无语地看着金雁翎,实在想不通曾经对方惜缘用情不浅的她咋现在这么积极要把这男人推到自己身上……更想不通的是,自己明明做了男人二十多年,怎么不过五年多的女性#生活,就能爱上一个男人?? 其实凌祈并不傻,在金雁翎讲破一切之后,她已经迅速地把与方惜缘接触的大事件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越是对照越发现金雁翎所言非虚,自己其实早已对方惜缘动了情,只是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看到凌祈依然没什么反应,金雁翎皱了皱眉,俨然把理论上升到了纲常的高度:“阿祈,不是我乱点鸳鸯谱,我知道你也许心里对谈恋爱有些疙瘩,所以一直没找过男朋友。但是你要记住,我们一辈子都要当女人,能有一段合心意的感情不容易,千万不能大意错过了!” 一辈子都要当女人? 这八个字如醍醐灌顶,让凌祈突然开了窍——既然接下去的人生都要以女儿身度过,何必再纠缠前世的过去呢?既然可能的幸福就在不远处,何必再忐忑迟疑呢?爱上了方惜缘,难道就只是因为他的性别吗? 也许……这就是双魂幻境中,另一个灵魂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吧! 安心地遗忘过去,适应新的生活,去追寻属于你也属于我的幸福! 第228回: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不知不觉间,演唱会已经过半。 出场的歌手逐渐由闻所未闻到小有名气,现场的气氛也一波接一波地更加热烈。在这场大众音乐狂欢的最前沿,凌祈却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在各种风格的旋律包围中酝酿着奇妙的心事。 哪怕身边的金雁翎不停地为她喜欢的歌星尖叫雀跃,凌祈也无动于衷,她正在细细地回顾着,从转生为女子那一天起所走过的奇异人生路。有心动、有落寞,有欢笑、有痛苦,平行的世界、未知的命运,还没有完全回过味来,就跌宕起伏地跨过了五年…… 她从一个独在异乡的夺舍少女,逐渐变成了冷傲成熟的飒爽女警,期间不只是男女心态的潜移默化,还有重走人生的亦步亦趋。女孩阖上眼帘,任由嘈杂的喧闹和或温婉或动感的音符在耳边轮番环绕,就像金雁翎所说,这辈子注定要当一个女人,其实五年间这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每一天都是她和过去说再见的足迹。 上天赐给她千年难遇的眷顾,却同时附赠了无数个没有回头路的抉择,就连点醒她的金雁翎,也描绘了全新的人生轨迹。凌祈甚至还绝望地想过,难道孤独就是她此生唯一的旋律了吗?两个女子从亲密到决裂,最终又重归于好,只是她再也不会是凌祈的恋人。不过现在,命运已经把她推到了新的十字路口,似乎真正的伴侣,就在另一个岔路上等待着。 如果我想,是不是就会拥有全新的感情了?现在的我,是否已经具备拥有他的资格了呢? 凌祈的心跳微微错过了一拍,她感觉到那个人和她一样,在嘈杂的狂欢中保持着自己的沉静。这个在前世里与自己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如今却彷如同气连枝、命运相系,难道这才是老天爷在重生之余最大的馈赠吗? 军训时的初见,贴错门神一样针锋相对。 狼口脱险,紧接着是暧昧的赠礼和相互利用的勾心斗角。 然后惺惺相惜、一致对外,她却猜不到他何时对自己动了心,乃至竟能做出把金雁翎从她身边夺走的荒谬行径。 远渡重洋前,他鼓起勇气的表白,换来的是女孩的冷漠与愤恨,却也夹杂着一丝不忍和触动。 两年弹指一挥间,万里之遥割不断他对自己的眷恋,当他归来之时,好像一切都有了依靠。 夙夜狂奔,勇闯特事机构的龙潭虎穴,就为了救女孩于水火;得知她来自不同的时空,却没有丝毫嫌弃,还固执地来了个清醒的初吻。 还有家逢巨变时的寸步不离,挤在楼上偷听时的肌肤相贴…… 直到挺身而出、舍命相救,然后相互扶持、逃出生天,女孩的心其实早已在他的执着关怀下一步步软化、沦陷,才会有昨天意乱情迷的亲密接触。 还有必要再否认,还有必要再逃避吗? 手上传来了温暖踏实的触感,凌祈心中一动,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身旁那个在心中早已地位斐然的男子。 方惜缘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耍宝,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安详宁静。因为他在女孩的眼里看到了之前不曾有的东西,那是一种浅浅的依恋和豁然开朗的明净,等待了许久的答案终于在此刻透过那对剪水双瞳真真切切地传递到了青年的心里。 其实她是愿意的。 聪明的方惜缘很快猜到,凌祈的情绪会在短短几十分钟里产生这样的变化,八成是方才和金雁翎的耳语中听到了什么。想必那位满族女子说了自己不少的好话,看来还要感谢人家不计前嫌才是。 其实方惜缘忘了,如果没有自己多年来执着的追寻与付出,怎会有如今水滴石穿的效果呢?能够融化这位孤傲清峭的冰美人,恐怕再不作第二人想。 就在二人怔怔凝望对方的时候,演唱会的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个不甚标准却有些沙哑沧桑的腔调,通过音响传到了每一个角落。凌祈回过神来,轻转星眸望向舞台上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身影,正是被业内赋予“歌神”称号的老一辈实力派唱将。 歌神的作品向来是凌祈所喜欢的,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走神错过了偶像的表演。女孩嘴角微翘的同时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手上却没有挣脱的意思,让方惜缘心中暗喜。 “各位男性歌友们,如果可能的话,握住你身边那个她的手。这一首歌,是送给你们的,更是送给她们的!”歌神的开场白引来了一群年轻人的尖叫欢呼,直到悠扬的前奏响起,全场才逐渐安静下来。 凌祈条件反射地想抬手去牵金雁翎,却看到她的小手早已在陶李蹊的掌握,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牵手的那一个……女孩感到柔荑已被另一人握紧,不禁脸上一红,怎么也不敢望向身边的青年。 慢慢的,歌神极具感染力的表演让整个会场都鸦雀无声,凌祈也变成了沉浸其中的一员,周围的人仿佛逐渐虚化消失,只剩下台上的白影、优美的旋律、还有身边高大的身影。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她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 岁月在听我们唱无怨无悔 在掌声里唱到自己流泪 嘿……唱到自己流泪 一首歌在短短几分钟里描绘出女人在不同生命阶段里的爱情感触,引人共鸣感慨。一曲落幕,众人回味不已,慢慢地才响起热烈的掌声与激动的欢呼声,每一个人都被刚才歌神完美的表演所折服。眼里闪着水光的凌祈摇了摇头,还在感叹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手中传来的轻微力道让她下意识转过头,对上那双同样情意绵绵的眸子。 这家伙的表情……真是让人肉麻! 凌祈轻咬了一下嘴唇,垂下视线避过那道灼灼的目光,嘴角荡漾着幸福的笑意,就在此时此刻,她的人生终于绽放出了全新的光华与希望。“接下来有请著名的‘甜歌小天后’陈欣怡小姐登场!与我们伟大的歌神来一次万众期待的合作吧!” 熟悉的名字窜进耳膜,把凌祈浸在蜜糖里的心思拉了回来,她立刻挺直了身形,想要更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情况。方惜缘则好像早有预计般,好整以暇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示意她沉着冷静。原来在刚才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演唱会的主持人已经和歌神完成了一次互动,并拉出了晚上压轴的当红明星。 论资历,刚成名几年的陈欣怡当然还不能与歌神相提并论,但是她出自X市本地的掠影公司,算是半个本地人。对于家乡飞出的金凤凰,X市的歌迷们当然会报以更热烈的支持,而且以陈欣怡这几年红得发紫的势头看来,隐隐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气势,与歌神来次对唱的确是众望所归,不愧其压轴的地位。 没有华而不实的热场造势,踩着歌曲前奏的音符,陈欣怡就这样从后台款款而出。一身简单清新的短裙冬装,把她本就艳丽倾城的样貌衬托得更加出众,看得出掠影的造型团队水平绝对不简单。一老一少两个偶像与实力并重的歌手同时登台,把演唱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峰。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陈欣怡就是其中的表表者。凌祈面色严肃地盯着台上的倩影,大学时她领着自己和关影参加掠影面试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今日人家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歌坛新星,果然能力了得。 自从毕业之后,由于和陈欣怡交情有限,凌祈便与其断了联系,基本上只在电视上见过。那次模特队表演时凌祈就断定,此人的相貌与才华若是有贵人相助,必定能一飞冲天,如今陈欣怡的成就也印证了她的猜想。只是这背后的势力有些见不得光,林家父子有几斤几两,在多次交手中凌祈早已心知肚明,加上娱乐圈总有些见不得人的潜规则,于是凌祈大胆猜测陈欣怡和林家父子其中一人必定关系匪浅。 由于林沧熙完善的保密工作,同庆楼的事情在X市只存在与街坊传言的碎片中,陈欣怡的背景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连方惜缘也不甚清楚。晚上他心血来潮邀请凌祈来听演唱会,除了营造浪漫气氛之外,也考虑过把陈欣怡当做情报突破口的可能。以汪洋的势力,要个VIP座位根本不算个事儿,找个理由和陈欣怡来一次近距离接触,顺便告诉对头自己活得很健康,才是方惜缘晚上最主要的目的。 因为各有想法,本来理应把气氛烘托得更加温馨的合唱对他们失去了应有的效果,方凌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陈欣怡的一举一动,好像能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看出点什么。然而台上这位甜歌小天后根本对情况一无所知,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和歌神的对手戏上,反正台下一片黑压压,哪怕是最前面的VIP坐席,也看不清到底坐着何许人也。 这一场带着目的性的演唱会,终于要踏上尾声了。 第229回:一举两得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 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甜糯的、苍劲的,两条风格各异的声线却出奇地融洽,把这首老歌演绎得迷离又凄美,让一众年轻的歌迷都如痴如醉,年纪稍大点的更是忍不住在台下低声轻和起来,仿佛想起了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 凌祈和方惜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和赞叹的颜色,没想到几年不见,陈欣怡居然能达到如此程度。根据十几年听流行歌的经验,凌祈认为不少偶像派歌手在演唱会现场都会有假唱的行为,用来掩饰他们与专辑里相去甚远的唱功。但是陈欣怡明显是真材实料,通过音响放出来的歌声比记忆中的说话声要更甜更润,让人过耳不忘。 演唱会在这首老歌余音绕梁的旋律中缓缓落下了帷幕,陶李蹊想要一同宵夜的邀请被方惜缘婉拒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看到凌祈默认了惜少的决定,金雁翎猜想她听进了自己的开导,也打心眼里为凌祈感到高兴。二女双手相握互道珍重后,结束了这一次意义非凡的偶遇。 “真没想到桃子现在变得如此成熟稳重,看来小翎以后的幸福有保障了。”看着陶金二人的背影消失在VIP通道里,凌祈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 “这次活动的协办方就有他们所在的电信公司,所以他们会来并不奇怪。”方惜缘不声不响地把他的大脑袋凑上来,告诉凌祈刚才与陶李蹊交谈时得到的信息,“陶荣成最近换届提拔到市委宣传部当副部长了,我看他们的VIP座位就是这么来的,估计这个活动正好是陶李蹊的老爹分管。” 凌祈秀眉微蹙,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要是没有久安工业区爆炸的意外,他也许到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提拔到市里面当个副市长什么的也有可能。想到这里,女孩的面色严肃起来,一把拽过方惜缘的左手就往通道里走。 凌祈突然的情绪变化让方惜缘有些诧异,他赶紧调整好自己的步伐,急急问道:“祈儿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要去找陈欣怡探探口风吗?去晚了估计大歌星就回去了。”凌祈头也不回地说道,拉着方惜缘已经横穿了VIP区,向一群保安把守的后台走去。 方惜缘赶紧跨了几个大步走到女孩前面,一边避让着退场的贵宾,一边好整以暇地说:“放心,我已经和工作人员打好招呼了,你别走得太急,这样反而容易被保安误会而浪费时间。最好走得像个贵宾,他们才不敢为难你。” 觉得对方言之有理,凌祈只好平复下急切的心情,有些不情愿地跟在方惜缘身后,装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果然如他所说,汪洋少主简单地亮明了一下身份,工作人员与上级沟通确认之后便顺利放行了。几个认出了方惜缘的娱乐小报记者想要跟拍一下他身后的神秘美女,都被保安拦了下来。 进入到后台,虽然还有极少数的记者存在,但都是正规的大型媒体,方惜缘倒不在乎现在抛头露面,他只紧紧盯着那间陈欣怡专属的休息室。凌祈则对那些扛着长枪短炮的新闻工作者有些忌惮,全程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惜少的手都不敢牵。 汪洋集团少东家方惜缘的名号足够响亮,哪怕是陈欣怡的幕后团队人员也不敢轻忽,屁颠屁颠地跑进里屋汇报。两人在屋外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才候来可以进去的通知。 在沧源集团下属的掠影公司混迹多年,陈欣怡对整个企业的背景早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其实自从同庆楼残酷对待与她同批的佳丽时,这位俞南校花就已经有了觉悟。此时对头汪洋集团的少主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的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而且看见一同进来的还有凌祈时,陈欣怡的脑海中更是蹦出了千百个问号。 虽然陈欣怡对沧源的本质略有了解,但这段时间她忙着走南闯北跑事业,对陈奇和林沧熙之间的勾心斗角根本不知情,更不用提被双方刻意隐瞒的枪击事件,所以方惜缘肩膀上的奇妙物件和二人的来意都让她感到好奇。看架势,这对男女的关系可不一般,看来他们已经证实了当年在俞南里流传的绯闻,可是自己只是个掠影培养出来的歌手,这两人找上门来想要作甚? “欣怡学姐,好久不见了!你今天的表现实在太棒了,不愧是甜歌小天后啊!”不等方惜缘开口,凌祈抢先恭维了一句。善于察言观色的凌祈早就发现陈欣怡心存戒备,相比于汪洋少东家,她和陈欣怡至少还有点交情,先开口比较有利于拉近双方距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欣怡讶异于凌祈主动的夸赞,但心里听着还是颇为受用。她示意助手赶紧给来客准备好座位,微笑着说:“几年不见,阿祈比以前更漂亮了呢!两位快请坐,不知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今天带祈儿过来看演唱会,正好碰到校友变成大明星,哪能不来膜拜一下呢?”方惜缘脸上挂着标志性的邪气笑容,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打探消息的意愿。 陈欣怡看了看并排而坐的两个年轻人,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转了一下,故作恍然大悟状:“难道说两位……哎呀,真是恭喜你们了!” 凌祈睨了方惜缘一眼,尴尬地陪笑着,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变化并不是晚上的主题,自然不需要急着解释,否则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方惜缘轻笑一声,轻松地说:“这个嘛,估计我还要再努力努力。倒是欣怡学姐的唱功让我十分惊艳,不愧是掠影重点培养的瑰宝级歌手啊!环顾整个沧源集团,乃至整个X市恐怕都没哪个人在娱乐界达到你这样的成就,罗总晚上睡觉恐怕都会笑醒吧?” “惜少过奖了,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罗总的重点培养。”陈欣怡谦虚地回答,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为什么方惜缘要突然提起罗斌呢?他们之间很熟吗? 在陈欣怡的心目中,罗斌一直是个表面俊朗潇洒,实则隐藏着可怕黑暗面的角色,哪怕她表面多么风光,碰上这个掠影总经理都要低声下气。因为她知道,同庆楼的业务,很大一部分是罗斌在主持,特别是那些可怕的保安。 方惜缘轻轻地晃了晃食指,紧跟一步说:“欣怡学姐不必自谦,掠影招揽了那么多的美女苗子,最后只有你成功在娱乐圈站住了脚,要说自己没实力,那可是谁都不会信的哦!况且沧源集团有了你这块金字招牌,生意更是一日千里,林董奖励你都来不及呢,更别提加大投入啦!所以我说啊,欣怡学姐将来的星路只会越走越顺,越走越宽!到时候能沾光给你要点签名合影的请求可千万要满足啊!” 向来都只听过别人拍惜少的马屁,惜少拍别人的真是头一次听说,没想到他谄媚的功夫也如此炉火纯青,这家伙的话果然不能全信啊!凌祈恶意地想着,顺道把他对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丢进了“效力待定”的范畴。 陈欣怡隐约感到对方的言语中似乎有下套的成分,可一时间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机械性地凭直觉去回复:“林董嘛,对掠影的项目一直都非常支持的,不止我这一个点而已。如果没有沧源集团撑腰,我也不可能混到现在的水平。” “也是,这年头就算是才华横溢也需要包装打点才行!你自身的素质已经如此之好,配上雄厚的财力支持,我看再红个十年也不成问题!”方惜缘继续不着边际地吹捧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欣怡学姐有没有想过将来如果累了想要退出娱乐圈,要选什么出路呢?听说沧源林总的儿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是能和他走到一起,肯定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美眷啊!” 听到方惜缘提起林文枫,陈欣怡脸色一白,瞬间竟没能想出应对的言语。好在多年与狗仔记者斗智斗勇,她的随机应变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浅笑道:“惜少的建议听起来好诱人哦,林少爷的确是沧源不少女性员工的梦中情人呢,如果我真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试一试,到时候还要拜托你牵线搭桥哦!” 方惜缘大笑道:“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跟林文枫关系还可以,如果欣怡学姐真有这种想法我一定效劳!” 你来我往间,凌祈终于想明白了方惜缘晚上来观看演唱会的真正目的,不禁佩服起他能把人一步步诱导进陷阱的口才。这个时候趁着陈奇和林沧熙内斗时无暇对外的当口,方惜缘示威和刺探同时进行,不愧一举两得的妙计。 第230回:严冬将至 “看不出来,你对女人还真有一手,甜歌小天后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凌祈斯斯文文地对付着手中的一支烤鸡翅,头也不抬地说道。刚重生那会儿,女孩的吃相还颇有些男性化的大大咧咧,但是现在已经做了五年的女人,举手投足早应该有些变化了,要是还学不会大家闺秀应有的优雅动作,那就只能怪自己脑容量低于平均水平了。 方惜缘专门挑了一间高档次的大型烧烤店,除了食材干净可靠之外,拥有保密性较好的包厢也是一大考虑要素。司机小骆接到少爷交代,两人要谈一些私密话题,便很自觉地叫了几串食物守在车边解馋。方惜缘此时重伤尚未完全康复,对那些辛辣刺激还有忌口,不能像凌祈般肆无忌惮。但是就这么隔着桌子静静地看女孩吃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把手中撕下来的鸡肉吃进肚里,凌祈依然没得到方惜缘的回复,她疑惑地抬起视线,却发现那青年正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自己,眼角不禁一抽:“看什么看,问你话呢!傻了么?” “啊?不是,看你看专注了没注意其他的。”方惜缘只稍稍一愣,立刻抓住机会献殷勤,“陈欣怡虽然歌唱得好,但是跟我们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哪里有你那么聪明老道!我要的东西基本都从她嘴里套出来了,想必她回去也会把我想传达的消息告诉那边。” 凌祈轻哂一声,把吃剩的鸡骨头丢进垃圾桶,似笑非笑地说:“人家可是当红艺人,哪里像你这样不务正业只会跟黑社会打交道!还有你贬低人家就算了,用不着顺便抬举我,听着有点假哈!” 青年的脸皮厚度明显远胜常人,完全抵抗了凌祈的小讥讽,还变本加厉地夸赞道:“哎,我可不是在谄媚,换做哪个和你比较熟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吧!有的老顽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在我看来,祈儿你的聪明伶俐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记得不,我曾经说过,你完全有资格做我的白纸扇。” 要不是手上还有些食物的油渍,凌祈一定会扶住脑门翻个白眼,这家伙不但厚颜,还特别擅长打蛇随棍上!再这么扯下去,她的鸡皮疙瘩迟早会因为层出不穷的情话而掉一地!于是女孩揪过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手,顺势往椅子上一靠,故意摆出男性化嚣张无礼的姿态说:“别再扯啥纸扇红棍了,那都是小孩子的说法,你现在好歹也是个跨国集团的少东家,要当古惑仔早超龄啦!” “你觉得我该当个少东家,我就努力做个少东家。你觉得我该当个古惑仔,我自然就是古惑仔咯!”晚上心情大好让方惜缘恢复了应有的潇洒聪敏,连表达情意的字眼都是张嘴即来。 这货还有完没完?凌祈被青年肉麻的腔调电了一哆嗦,赶紧埋头找食物以避过他深情的注视:“你爱当啥随你啊,不关我的事……晚上你的目的应该就是刺探陈欣怡的后台,还有让她转告你的健康现状吧?难道你怀疑枪击事件是林沧熙在搞鬼?” 方惜缘面色一肃,瞬间恢复了正经的样儿:“你猜的不差,早在陈欣怡参加掠影面试的时候你就说过她和林家父子都认识,晚上她的表现更说明了林文枫和她关系不一般,不然不会在我提到此人时那样紧张。至于枪击事件嘛,我爸在回去之前曾经告诉过我有关枪击事件的细节分析,还好你们足够专业,找到了里头最大的漏洞。而我的健康状况,就是对幕后黑手最好的威慑。” 凌祈眉毛一挑,丢下手里刚挑好的烧茄子,满怀期待地说:“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漏洞让你会怀疑到林沧熙身上?” 方惜缘活动了一下左手,胸有成竹地说:“我和爸爸专门讨论了一次,你们分析出来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拿着手枪想要包围我们的人,他们的表现与狙击手差距很大,很可能来自不同阵营。目前想要取我们性命的只有陈林二人,假如那次暗杀成功,那么除已成死人的我们之外就再没人有能力判断谁是背后黑手。现在我们侥幸逃生,就应该注意主谋接下来的动向。” “你说的有点绕,最好简单直接点。”凌祈皱了皱眉,显然一时没跟上方惜缘的思路,但是从她自己的分析中也得出了很有价值的观点,“你的意思是后面双方谁的动作大谁就可能是凶手,那么跑来参加我爸追悼会的林沧熙肯定嫌疑不小。而且林文枫的脱险也可疑,这手法好像似曾相识……难道观灵山那次群殴也是林沧熙演的苦肉计?!” 方惜缘点点头说:“非常有可能,但是我们欠缺证据,无法采取进一步行动,只能提醒自己这边儿多提防而已。” “对了,既然你和方司令都认为枪击事件的凶手是两拨人,我猜陈奇也脱不了干系。”凌祈眯了眯漂亮的大眼睛,言语中已经有了三分把握,“要暗杀我们这种事,不管凶手是谁都只敢考虑用自己人,可是专业的狙击手很难找,必须要有实战经验才会有那晚的水平。我相信林沧熙就算有可靠的军火来源,手下也找不到这种人才,陈奇又不会跟他合作干这种事,所以那家伙多半是林沧熙从陈奇那儿‘借’的。” “你是说……陈奇那边内部可能有叛徒?”方惜缘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脑海里迅速把女孩的意见并入自己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这么说来就比较通了,拥有专业狙击手和前苏联的武器,还有杀我们的动机,很容易就能嫁祸到陈奇身上。除掉我们之后,还能让汪洋和陈奇纠缠,从而让他在青炎会的夺权斗争中获胜……好个一箭双雕的阴毒把戏!” “惜少啊,你可要记住,再怎么合情合理也只是我们的推论而已。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咱们不能贸然招惹他们任何一方,现在只能小心防备、静观其变了。”凌祈稳稳地把气氛冷静下来,似乎女孩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里有种隐隐的凶光闪烁,是复仇的意念。 方惜缘赞同道:“没错,既然一击不中,不管是搞鬼的林沧熙还是陈奇,都不会在这个敏感阶段再对我们出手。根据我爸的推断,重病的人往往熬不过大幅降温的冬天,恐怕青炎会的动荡最迟在明年春节前就会有结果了……” 凌祈点点头,似乎感到了一丝严冬降至的阴寒气息。 —————————————————————————————————— 中心区与外江区隔海相望的地方,是这几年X市新开发的热门地段。由于大部分人对“海景房”的莫名痴迷,这里的商品房建设项目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填满了中心岛北侧短小蜿蜒的海岸线。 相比于向前居住的海景住宅小区,有一片小巧的海景别墅区要更加奢华。除了没有高层住宅几乎能眺望对岸同庆楼的视野,这里无论是内外装修还是物业管理都更上一层楼,当然价格也不在一个档次,不是普通百姓住得起的。 一辆黑色途锐经过门岗的电子车牌等级系统后,缓缓停在了一座两层小别墅门口,陈欣怡面带疲色从后座走出,好不容易挨过演唱会庆功宴的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尽快扑向柔软的大床。屏退保镖并锁好院子大门之后,陈欣怡掏出钥匙打开了里屋防盗门,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妥,因为明亮的灯光一直延伸到屋子里头的餐厅和楼梯口,客厅里巨大彩电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明显有人来过。 扫了一眼门边的鞋架,没有发现属于林文枫的鞋子,陈欣怡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这套房子是林沧熙奖励给她的,对外宣称是感谢甜歌小天后为沧源品牌塑造做出的贡献,拥有钥匙的除了她以外就只有林文枫,那么现在屋里那个未知的第三人是谁? 陈欣怡越想越害怕,返身就想跑出去召回保镖,可就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通往二楼的地方传来,还有一阵熟悉的呼唤: “小怡?是小怡回来了吗?” 原来是她!陈欣怡听清来人的声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甩脱了高跟鞋,蹬着丝袜就向屋里奔去,紧紧抱住了刚从二楼下来的人影,竟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妈!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来的?” 来人正是陈欣怡的母亲沈如梅,业已中年的国企女员工依然保持着最朴素的平民打扮,和光鲜亮丽的陈欣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一点也不计较这些,只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背,为她擦去了眼角激动的泪水。 久居两地的母女因为重逢而激动地拥抱着,气氛甚是温馨,一点也没有受到屋外深夜的低温影响。电视里的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送着接下来一阶段的天气预报,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大寒流正在南下,数日内东南沿海地区即将迎来大范围降温。 第231回:出人头地的代价 作为唯一的至亲,一手把陈欣怡拉扯大的母亲在她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小看够了沈如梅因为当单亲妈妈而遭到的白眼,陈欣怡不止一次发誓要靠自己的努力在大都市里飞黄腾达,然后把妈妈接到身边享清福。如今攀上甜歌小天后的宝座让她的目标已经实现了大半,坐豪车住豪宅名利双收,但是此时距离她接母亲过来享福,还是太早了。 青炎会内部暗流涌动,陈奇和林沧熙为首的两大势力一触即发。虽然很多消息被严格封锁着,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常常出入同庆楼的陈欣怡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某个曾经的大人物已经危在旦夕了。 她对沧源和掠影的背景了解仅限于“有深厚黑道色彩”的程度,关于隐藏在后的青炎会连一知半解也算不上。虽然她们名义上隶属于掠影公司,听命于总经理罗斌,最多只对林沧熙有被领导的意识,但是余政平的大名在X市可谓如雷贯耳,哪怕是偏安在同庆楼这个小世界里的女人们都略知一二。 老一辈领袖去世,傻瓜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接下来的夺权大战一定会导致整个沧源产生巨大的动荡。联想到林沧熙在牺牲佳丽收买#官员时那种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陈欣怡就会一阵后怕,从而对母亲的不请自来感到深深的不安。 沈如梅则几乎完全被蒙在鼓里,她只知道女儿在东南沿海的大都市里当上了家喻户晓的明星,连娱乐传媒公司要如何发掘、炒作人才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对掠影和沧源能知道多少了。她现在心里只有泛滥的母爱,要好好疼一下独自背井离乡而奋斗的女儿。 母女俩互相寒暄之后,陈欣怡压住心底的不安感觉,拉着母亲上座,挽着她的手说:“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沈如梅怜爱地轻抚着女儿略显憔悴的俏脸,微笑着说:“今天傍晚到的,他们说你晚上有个演唱会的活动,我就不敢打扰你。你看你现在都成了大明星,一个人住也不请个保姆什么的,房子弄得那么乱,我就顺便帮忙收拾了一下。” “我……我这不是忙嘛,没什么精力去收拾。”陈欣怡眼珠一转,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和林文枫幽会的证据暴露在外,才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一周会固定叫人来打扫,平时就不用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有外人待在我家里。” “你这孩子!妈知道你忙,房子都没时间收拾,也没时间做饭,又不叫人帮忙,你平时都怎么解决的?”沈如梅装作沉了沉脸,心疼地追问。 陈欣怡耸耸肩说:“没事,我平时的饮食都有公司专业营养师负责,连跑外头拍摄表演的时候也有专用的伙食小队,吃饭根本不是问题。不过呢……我还是觉得妈妈你做的饭菜最好吃!” 听到女儿撒娇的话,沈如梅心花怒放,把她搂在怀里高兴地说:“既然我家小怡喜欢吃,妈就在这多留几天,专门给你做饭!”看到母亲心情大好,陈欣怡定了定神,决定趁热打铁问些情况:“这次是谁带你来的?怎么过来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这孩子,妈刚来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不想我呆在‘你家里’吗?”沈如梅嗔怪地捏了捏陈欣怡的鼻子,笑着说,“就是上次送东西的那几个小伙子带我来的,坐的是飞机,说公司帮忙报销。他们讲你最近比较忙,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所以干脆就带我来看看你。我也怕你忙久了身体受不了,于是专门和单位请了年假才过来想照顾你一段时间。” 送东西的年轻人?陈欣怡心里迅速过了一遍上次回家时的见闻,立刻想起了唯一留下线索的那个“平哥”。当时她回到X市以后立刻找过林文枫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个平哥八成是掠影的员工。陈欣怡当时不放心,还缠着让林文枫出面找罗斌问问情况,最终林文枫回复说那批人就是罗斌派的,把事情不了了之。现在这批掠影的神秘员工又再次出现,竟然直接把沈如梅带到了风暴将至的X市,不禁让人怀疑林文枫询问的结果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那你这次有确认哪个是上回听到的‘平哥’吗?”思考片刻的陈欣怡心中疑云渐浓,立刻追问。 沈如梅皱着眉回忆了半天才说:“妈妈年龄大了记性不大好,据我印象这次似乎没听到有哪个人被叫做平哥的。” “妈妈呀,你胆子也忒大了点!”陈欣怡脱出母亲的怀抱坐起来,顺手往沈如梅的脑门上轻点了一下说,“他们说是掠影的员工你也信啊?碰到这种事情就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确认才对!万一他们是坏人把你拐骗了呢?” “哎,我都是个老太婆了,拐骗能有啥价值?”沈如梅摸了摸被女儿点过的额头,抬手也在陈欣怡脸颊上轻轻揪了揪,才笑着说,“你真当妈妈老糊涂了?他们有出示过工作证,上头的掠影标志和上回送的礼物盒子上一模一样!而且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在这里吗?” 陈欣怡当然不会跟母亲透露沧源集团和掠影背后复杂的局面,她也不忍心打击沈如梅看望女儿的真挚母爱,只能把一切不安的猜测藏在心里。既然从母亲那里问不出什么破绽,只能从林文枫那边找线索了!想到这里,陈欣怡不动声色地更换了唠嗑的话题,并找个借口站起身来,把别墅周围几个重要的窗户都用窗帘遮挡起来。 周围经常有掠影安排的保镖出没,表面上确实为陈欣怡阻挡过一些企图一亲香泽的疯狂追星族和大胆狂徒,但本质上还是沧源派来监视她动向的。此时拉上窗帘,就是对沈如梅一种聊胜于无的保护。 陈欣怡心里很清楚,自己能爬到今天新生娱乐巨星的地位,掠影和沧源集团在背后的重金推手功不可没。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虽然陈欣怡资质优秀,但是并没有特别深厚的背景,也没有卷入肮脏的潜规则里。甚至可以说在这神秘又可怕的同庆楼里,能够保证身体只被所爱之人享用,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难道以林沧熙的个性,真的只为培养一个沧源集团的形象代言人就这样不计工本地投入?难道以林文枫拈花惹草的本性,凭着绯闻里是他女人的身份,陈欣怡就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其实甜歌小天后在功成名就之时,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也许只是林沧熙养的一只金丝雀,迟早有被牺牲掉的那一天。可是对林文枫的痴恋蒙蔽了她的理智,才让这个外貌内蕴俱佳的美人心甘情愿做沧源的门面。 如今母亲从偏僻但太平的老家被悄无声息地拉到了都市,母女俩迟早都会陷入沧源深不可测的泥沼里。她深刻认为掠影和沧源的这一手可能是一种无声的威慑,甚至是牺牲她之前的准备!此时在陈欣怡看来,如果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动荡,整个沧源集团里能救她且愿意救的恐怕就只有林文枫了。 自从林文枫侵犯凌祈未果以后,尽管好色的他依然四处寻花问柳,但最近对陈欣怡的关心确有了质的飞跃,让女孩暗暗猜想这位花花公子是否要回心转意了。要知道,能与林文枫长相厮守是陈欣怡留在X市并努力奋斗的最大动力,甚至超过了让母亲安享晚年的动机,此时她把希望寄托在苦恋的林文枫身上并不奇怪。 遗憾的是,后来的事实证明,陈欣怡高估了自己在林文枫心中的地位。或者说,她高估了林文枫在沧源集团中的地位。 同一时间,在沧源大厦董事长办公室里,林家父子正在密谋着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 尽管时间已近半夜,沧源董事长却仍然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他端坐在真皮老板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材料,题头“久安县项目规划预览”几个大字尤其醒目。办公桌前方不远处的会客沙发上,林文枫瞪着一双如狼般的眼睛,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林沧熙才放下了手中的材料,要听取儿子突然赶来要汇报的事情。 林文枫挺直了上半身,微眯着眼睛说:“今天的演唱会方惜缘和凌祈也去了,听手下人说,他们还专门找陈欣怡交流了一下,爸你觉得方惜缘这小子想干什么?他们会不会察觉了我们的计划?” 林沧熙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前段时间的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肯定会有副作用。但是你放心,汪洋那边不敢来招惹我们,因为他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更没有那个胆量和能力。方惜缘的公开亮相只不过想告诉我们,他现在活得好好的,让我们别找他们麻烦而已。” “按那个人的要求,我已经派人把陈欣怡的母亲带过来了,可是爸爸你觉得他透露的消息真的可靠吗?”林文枫忧心忡忡地问。 “可信的不是人的话,而是长期察言观色的结论和科学调查结果。”林沧熙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稍有的笃定狂妄。 第232回:托孤 2012年,一个被赋予了太多特殊意义的年份,正迈着不可阻挡的步伐渐行渐近。玛雅神话中这一年被理解为了世界末日,一部与年份同名的科幻灾难电影更是用逼真震撼的特效把气氛渲染得更加渗人…… 后来时间证明这只是以讹传讹的骗人把戏罢了,但是有些人却没机会验证这一年的世界末日是否真实存在,因为他们的末日已经提前到来了。 严格意义上说,常用历法里新的一年应该以元旦为开端,但是在华夏民族的传统文化中,春节才是更具意义的辞旧迎新。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民俗中有个说法,假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撑到开春,就有很大几率在接下来一整年都平平安安,当然仅限于自然辞世,不考虑意外情况。所以一定意义上说,天寒地冻的腊月,就是众多年长老人的一道坎。 这一波寒流的威力远远超出了预计,冰冷刺骨的一阵阵冬雨直接拽着温度计上的酒精柱直线下降,短短一周内气温就从深秋的20度左右跌到了5度以下。向来怕冷的凌祈在冬季警#服下备齐了保暖内衣连裤袜等等保温措施,才能跌跌撞撞地顶着湿冷的寒风出门。 由于担心低温对方惜缘的伤势恢复有不良影响,凌祈勒令那个蠢蠢欲动的大少爷必须躲在家中耐心休养。每到晚上下班后,她都会先用过晚饭再去汪宅探望,然后回到自己不过一公里外的住处。 尽管在经过金雁翎的开导点醒之后,凌祈心里已经住进了那个一往情深的高个子,但是她对双方之间的接触以及在对方家长面前的表现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由于方惜缘是为了保护她而挂彩,所以每日探望伤员是起码的礼节,但她绝对不会随便去人家家里吃饭,更不可能缠着汪凝套近乎。 连凌祈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作怪的究竟是残存的男性“自尊”,还是新身体带来的女性“矜持”。 方惜缘也逐渐发现他心仪的女子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他看来,凌祈表面上冷傲倔强,实则比一般人要更加保守甚至胆小。由于上次“咔哒事件”带来的惨痛教训,他现在对女孩都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行为准则,也许要耐心等待凌祈心中彻底消气,才能恢复前阶段可以随意搂抱亲吻的程度。至于更进一步的“摸索”嘛,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按下电灯开关,客厅里顿时灯火通明,凌祈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转身细心地把门锁好。年关将至,身处刑警支队的她当然清楚这个阶段是治安案件的高发期,做好安全措施是非常有必要的,只是她并不知道,为了保护好儿子的心上人,汪凝其实在周围已经安排了不少安保人员。 待到呼啸的冷空气被防盗门彻底隔在了外头,女孩才一步步把身上的围巾手套之类御寒物品卸下,顺手挂在了衣帽架上。旁边的鱼缸里,养了多年的黄喉水龟因为低温已经陷入了冬眠,窝在角落就像个鼓鼓囊囊的大石头。蹬着毛拖打开了卧室的灯,角落里一个高度超过一米二的巨型男娃娃正向她微笑,凌祈抿着嘴看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把自己的警#服换成了暖洋洋的居家棉服。 娃娃无论是五官长相、造型还是衣着,活生生就是个Q版的方惜缘,天知道这小子如何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找人订做了这么个逗逼玩意儿。按那天礼盒里的卡片留言所说,方惜缘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又怕凌祈心疼他受伤不敢下手,从而憋坏自己,于是就搞了这么个可爱又有弹性的替身供凌祈生气的时候发泄用。 实践证明方惜缘“替身娃娃加演唱会”的道歉计划非常成功,凌祈实打实对着娃娃招呼了几下以后果然气消了不少,才对手滑骚扰了她的大少爷恢复了笑脸。只是她还不习惯像普通女孩一样在床上放些娃娃抱枕和自己抢占睡眠地盘,因此方惜缘的替身就被扔在对门的地板上,随时等待主人的下一次殴打……或者是大发慈悲时抱它去晒太阳。 相比于凌祈宿舍里的温馨轻松,另一栋豪宅里则是一片愁云惨雾。 不知是否因为气温骤降的影响,余政平最近的状态是一天不如一天,尽管手下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完善的医护设备每天都在忙碌着,似乎还是留不住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叱咤风云数十年,却突然在如日中天的年龄一病不起,余政平觉得自己的晚景着实有些悲凉,似乎这都是他前半生犯下罪孽的报应。青炎会的魁首无时无刻都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如抽丝剥茧般被析出,然后点滴流逝掉,要不是他心中仍有挂念,加上顶级医疗手段的续命,恐怕早就去见马克思了。 这段时间陈奇似乎来得挺勤快,差不多三天就会出现一次,古人云事出反常必为妖,老谋深算的余政平就算行将就木,也能猜出手下的心思。这头刀疤猛虎被压制了太久太久,眼看着牢笼即将崩毁,他哪能不激动呢?另一方势力的代表林沧熙则一直保持着稳健,更像一条狡猾的眼镜王蛇,把身体死死地贴在草丛中,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用隐藏的毒牙来终结一切。 “阿越啊,看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虚弱的声音早已没了昔日的中气,可余政平的腔调依然能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一直守在身侧的卢越凑上来说:“大哥你不要急着下结论,最近是因为天气突然降温让你觉得不舒服,才会有这种错觉。我相信有这些医生的努力,您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化险为夷?不用指望啦!”余政平挤出一个憔悴的笑容,淡然道:“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不管这次我能不能好起来,局势的走向都不会改变。与其挣扎着痊愈,然后在他们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我还不如就此病死的好。” 卢越心中一紧,怅然道:“大哥你知道我阿越历来不擅长讲花俏,现在的局面也许不幸被你言中了。现在看来他们两个早已经跃跃欲试,就算大哥真的能好起来,他们也不会收手的,只会在您立足未稳的时候一举反了去,那时候对您确实只会更加折磨。” 余政平叹了口气,贪婪地吸了几口呼吸机里的氧气,才颤悠悠地说:“阿越,我余政平统治青炎会半生,却落得如今虎落平阳的下场,一个是因为我亲手养大了两条野狼,另一个是由于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接班人……让我心中遗憾啊!” “人各有志,大姐头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硬拉人家少爷下水。可惜我没那个能力接您的班,阿越实在无能啊!”卢越说得激动,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那是人家老汪总的遗愿,阿凝不接受我们也是正常的。”余政平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一边养神一边说,“我想把这偌大基业送给她都不要,那么久只能在组织没有严重威胁到汪洋的时候亲手了结掉它。阿越,你会不会觉得太可惜了呢?” “不会的,这是大哥的……愿望,我一定会全力帮你完成!”卢越说着,心里却跳出“遗愿”两个字,不禁感到心中一酸。 余政平笑了笑:“我果然没看错你,不愧是当年阿凝亲自指定的青璇统领!可惜啊,这支禁卫军早已没有和那两个人对抗的实力了,到时候我一死,你们恐怕连自保都难。所以阿越,你一定要在他们动手之前,拿着东西逃出去,然后等待时机把组织颠覆掉!” “可是……可是我要真的一走了之,大哥你怎么办?当一次临阵脱逃的懦夫我无所谓,可是大哥你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丢下你独自逃跑!”卢越情急之下,紧紧握住了余政平的手,几滴壮士热泪已经涌上了眼角。 “我已经和你说了那么多次,就当大哥我求你,不要再倔了好么?”余政平摇摇头,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你留下来非但救不了我,还会白白牺牲!这两个人我太了解了,不管他们是狠毒还是奸诈,只要主持了大局一定不会留我们活路!所以你只有尽快离开,才有为我实现心愿的机会!” 卢越痛苦地松开了余政平的手,垂下头低声说:“我知道了……大哥你就下命令吧,我该怎么做?”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只要按我的要求去做,保护好那些资料,它们迟早有一天会是撬动整个青炎会的契机!”余政平的眼里突然放出了光芒,让人怀疑他是否回光返照,“还有,团结内战失败者的残余势力,暗地里收集证据,在以后组织达到最巅峰的时候抖出去,才会引起上位者的重视,进而把青炎会毁掉!”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完成你的愿望!”卢越猛地抬起头,心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斗志。 第233回:堵杀 一辆体积庞大的黑色林肯防弹越野车,在四辆同样黑色涂装的别克轿车护送下,连夜穿过熙攘的市区,开上了跨海大桥。 这支清一色线条硬朗的美系车队步调统一、配合默契,整个队伍的车距如尺子量过般,单看外表就散发着一种刚劲有力的气息。明亮的路灯在玄色的烤漆车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金色线条,把它们的气质由凶悍变成了冷酷,令人不敢靠近。 车队的目标是距离中心岛边缘四十多公里外的太平港,这个全市最早开发的港口在北渡等新兴小弟的压迫下已经日薄西山,除了接待些载有运往外地货物的小型货轮外,就没有太多的营生了。然而讽刺的是,名唤“太平”的港口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注定不会太平。 经过近一小时的奔驰,车队的领头车已经可以看见太平港明亮的灯塔。里面的人员通过对讲机与后方车辆联系通气后,整体加快了行进速度,准备一鼓作气开进港区。不料拐入港区外围的小路之后,车上经验丰富的老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有双向四车道的水泥路两边是高度一米半左右的灌木绿化带,本应照明用的路灯此时却全数熄灭了,车队只能靠着自身的大灯才能看清路面情况。绿化带后头是狭窄的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零零星星停着几部轿车,气氛显得十分寂静诡异。 “卢大哥,今天有点奇怪,这里平时应该都会开路灯的,不会像现在一样乌漆嘛黑。”领头车的副驾上,一个中年人拿着对讲机,一边汇报一边四处张望,“而且港口旁边那些小厂区也没了声音,实在太安静了……” 突然车辆一个急刹,连带着后头数辆车一起发出了尖锐的刹车声。说话的中年人身体往前重重一顿,手里的对讲机险些飞了出去。 “你怎么开的车?!刹那么急……”训斥刚开了个头,中年人就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因为前方的路中间无中生有地横着一辆巨大的集装箱半挂车,把整条路堵得严严实实。集装箱在车灯的照耀下反射出阴森的金属光泽,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城墙。 “怎么回事,干嘛突然停下来?前面有什么东西?”对讲机里的声音有些急躁,显然对前车的急刹感到十分不满。 “卢大哥……我们前面堵了一辆半挂车,这条路过不去了。”中年人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咬咬牙说,“我觉得这个大家伙是被人故意放在路中间的,就是要堵我们!” 对讲机里的声音沉默数秒,突然提高了好几度,好像预感到即将发生可怕的事情:“赶紧掉头走!这是个陷……” 突然对讲机好像遭到了强烈的干扰,里面的声音被拦腰截断,变成了沙哑的杂音。中年人手里一颤,气急败坏地向身边的司机吼着掉头撤退的命令,但是排成一溜的车队要掉头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领头的别克刚转过车头,前排的人就感到数道强光射来,瞬间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发动机运转声和刹车的噪音。 待到他们好不容易适应了车大灯的照射,才看清车队后方已经被十几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轿车堵死,细看之下竟然就是刚才一路上停在路边的家伙!轿车群训练有素地排成了有效的路障,几十号人麻利地从车后箱取出一排排扎胎钉布置下去,十几秒内就在这条小路上设下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后路已断,黑色车队前方也无出口,哪怕是里面最坚固的林肯越野车,也不可能撼动集装箱半挂车这样动辄数十吨重的钢铁巨兽。黑色车队在轿车群和半挂车前后夹击之下,俨然已经被瓮中捉鳖了! 二话不说,黑色车队的几辆轿车上已经跳下了十几个清一色黑西装的人,熟练地掏出了腰上的手枪,借着车身的掩护开始对路障进行猛烈攻击。这边堵路的人似乎早有预料,立刻躲到了车辆背后,也掏出手枪进行还击。场中很快响起了让人心惊肉跳的枪声,短短几十米的小路瞬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漆黑的夜幕中不停地传来玻璃碎裂声和金属撞击声,仅有的车灯照明越打越少,相反枪口的火光则越来越烈,甚至跳弹产生的爆闪都隐约可见。不时有人中枪后发出绝望的惨叫,然后就是身体重重倒地的撞击闷响,有的车灯甚至已经被淋上了一层鲜血,把白光变成了狰狞的猩红。 堵路一方虽然人多势众,但车队这一边的人明显更有战术素养。他们在猝然被袭的情况下依然借助掩体组成了有效的防守队形,十几把手枪交织出的立体火力网,几乎打得对面抬不起头。但是久战之下,人数的劣势已经显现出来,每有一个人倒下对车队都是沉重的打击,而对面的敌人竟然还在增加,仿佛无穷无尽。 刚才还在与上级联系的中年人,手中的对讲机已经被流弹打烂,他咬着牙卸掉手里已经打空的弹匣,迅速从腰间又掏出一个装上—— 这是最后一个了! 中年人深呼吸一口气,刚想探出头去,突然远处一声远超手枪噪音的巨响传来,一大滩黏糊糊的东西就带着巨大压力崩了他一头一脸。中年人怒骂一声,抬手一抹,借着昏暗的车灯才发现手中竟是些红色与白色混合的半流质玩意儿…… 那是一个人的血和脑浆。 他的喉结剧烈颤抖了一下,瞪大双眼往身边看去,刚才还在与对手激烈交火的司机已经半瘫在车边,脖子以上没了一大半,整辆车的车顶和驾驶座早已被溅得一塌糊涂。 “是狙击手!有狙击手……” 中年人嘶哑地怒吼着,声音却戛然而止,因为第二发子弹接踵而来,就像划过脖子的死神镰刀,把他的头颅变成了同样碎烂的西瓜。 临场指挥阵亡,车队人员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波动,阵型顿时变得有些散乱。突然间,半挂车边闪出了数道人影,对着车队的背后来了一波猛烈进攻,立刻造成了大量伤亡。最终,在敌人前后夹击还有远处狙击手的压制下,腹背受敌的车队走向了末路。 虽然堵路一方也伤亡不少,但占据人数优势的他们还是获得了最终胜利。四辆别克上的人已经全部倒地,除了那部坚不可摧的林肯防弹越野车。无论外面的枪战多么激烈,林肯车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异动,就这么不动如山地停在那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几个堵路一方的杀手抬着枪依次检查着车队阵亡的人员,发现尚未断气的,竟毫不犹豫对着脑袋就是一下,确保完全死透。除了打扫战场的人之外,还有部分守着外围的防线,好像在等待着谁。 很快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从夜幕中走出,竟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陈奇助手阿平。他把背后的狙击枪卸下来递给接应的手下,然后便看着那辆金属堡垒一言不发。 一个年龄明显比青年狙击手大得多的男子却恭敬地低头说:“平哥,这是余老大当时专门买的防弹车,你的家伙估计也打不动它。卢越这小子一直躲在里头当缩头乌龟呢,但是我们有信号干扰,他不可能和外界联系。” “陈哥说了,不留活口,后头的事情他会处理。困住它,然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阿平冷笑一声,随便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便不再说话。 问话的男子心领神会,立刻招呼起手下,四辆轿车凶猛地撞向林肯车,把它死死卡住,熟练的小个子成员立刻钻进车底,迅速撬开底壳剪断油管,废掉了车子的动力。几个看似身强力壮的家伙从剩下的车子后箱中取出几把合金斧头,在几十把枪的掩护下,对着玻璃猛砸起来。就算是能抵挡9毫米口径子弹的防弹玻璃,也经不住用蛮力这样长久地攻击,五分钟后上面已经遍布了蛛网状的裂纹,打碎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林肯防弹车能抵挡不少常见的枪械,却无法防御来自车辆的巨大力量,前面粗暴的撞击已经让车内成员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玻璃被砸开,然后伸进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又是几道火光闪过,车中人员在狭窄的空间里避无可避,尽数毙命。随即车门被打开,阿平在喽啰的保护下走上前来。 不愧是青璇的人,他们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合作阵型都比我们更专业!可惜啊,陈哥反复研究了多年战术,这车再硬也没用!本来是用来对付余老大的,没想到今天却便宜了你卢越! 阿平默默复盘着这一战陈奇布置的战术,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他走到距离林肯车三米左右的地方站定,命令手下把车里的尸体全部拖出来确认是否死亡。很快三具已经成了蜂窝的尸体被摆在了阿平面前,地上被拖出了触目惊心的血迹,稍有常识的人看一眼都会知道,这三人不可能存活。阿平细细地观察许久,脸色突然一白—— 怎么没有卢越?? 第234回:稳赚不赔 “林董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个事情的确很难办。上回赵书记亲自督办了‘碎冰’行动的重点区域整治,已经把我和文常委忙了个半死,现在行动刚刚结束,说不准还会有什么任务,不能单单盯着那一个点。” “张局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让您费心去关注那些小事情。因为集团内部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想恳请您到时候帮着多罩着,别让风声走漏出去。” “集团内部的问题就应该在内部解决,不要把事情激化,现在群众的眼睛都很亮,万一出了状况不是想罩就能罩的。” “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您这样神通广大的领导才能帮我了。张局啊,如果鄙人在做事情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教才是。放心,我林某人绝不是知恩不图报的小人,以后若是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如果您有需要的话,纪部长那边我也会帮您走动走动。” “……好,我知道了,你和那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没事不要闹得太僵。我还是那句话,内部问题内部解决,我会尽量帮你们稳住情况,但是如果局势失去控制,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这个自然!我一定会尽力用安静的手段解决,不会给您添麻烦!到时候如果真出了差错,您就尽管公事公办,我绝对不会牵扯到您的!” “那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挂断电话,张龙升眯着眼睛思虑半晌,才扬声让办公室外等候多时的秘书进来。作为特区市正厅级的市委常委、公安一把手,他的办公室不仅宽敞阔气,还带有一股肃杀之气,不愧是曾经在警界叱咤风云数十年的硬派人物。 名义上被称为局长助理的干警不过30出头却深知领导的个性,进来后丝毫不做铺垫,开门见山地说:“张局,沧源集团的郭副总求见,现在在接待室。” 张龙升扬起眉毛,稳稳地说:“你让他等着,我随后就到。” 局长助理微微鞠躬后便退出了局长室,剩下张龙升一人默默地点起一支香烟,吞云吐雾中逐渐理顺了刚才听到的一切。电话里那人提出的条件最诱人的莫过于在公安#部副部长纪明洲面前为他美言,而要求不过是让他在即将发生的大事面前袖手旁观而已。 这一次干部调整中,由于省公安厅一把手没有变动,已经身为正厅级的张龙升又不甘心跑到省委政法委当个副书记,从而放弃手中的实权,于是他的仕途没有在这个关键的节点更上一层楼。若是在公安#部能有更硬的关系,加上某些“雄厚资金”的大力支持,下一回飞黄腾达尤未可知呢! 唯一让张龙升担心的是,沧源集团接下来究竟会有何变动,会不会在他的任期内留下一个抹不掉的污点。根据以往的经验,电话里那个家伙绝不会只通过话筒就把事情讲清楚,所以很多事情根本还云里雾里。好在他还未登门拜访的时候,另一个情报来源已经送上门来了。 想清楚了来龙去脉,那支只燃烧了一半的香烟便在烟灰缸里熄灭了最后一丝火星。张龙升踌躇满志地推开了接待室的门,沙发上坐着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尤其是他额头上的伤疤令人过目不忘。 “郭总今天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泡茶啊?刚才有点急事耽搁了,不好意思了。”张龙升微微一笑,平静地往沙发上一坐,不怒自威。哪怕再大的企业家在他眼里也只是小商人,因为没有哪个做生意的人愿意得罪带着大盖帽的人,特别是正厅级的公安老大。 对方拱拱手,声音洪亮地答道:“张局言重了,我也只是刚到不久而已,在你日理万机的时候上门打扰,是我的不对。” 双方程序性地互相寒暄一番,手脚麻利的局长助理立刻为两人奉上了香茶,然后应着领导要求退出了房间。 张龙升对陈奇来说是老相识了,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样做刀头舔血的黑道生意,要是没讨好眼前公安#部门的领导,恐怕在电视剧中都活不到第二集。只是在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时候,陈奇使用的都是另一个身份,就连当年与凌隆一面之缘时也不例外,那是他在阳光下的身份——沧源集团副董事长郭品忠。 一杯热茶下肚,陈奇主动为张龙升续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最近集团里的业务有些分歧,需要做一次重大调整,如果您能给予适当的支持,郭某感激不尽!” 张龙升眼里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平静地反问:“郭总这话倒是有趣,你们集团内部的商业问题,怎么会找我一个抓贼的警察来帮忙呢?” “张局的能力地位大家有目共睹,区区公安队伍哪能体现您的才华呢?”陈奇好像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回答,应对得毫不犹豫,“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也知道,沧源集团在省里面都是地位斐然的大企业,一举一动都有人拿着放大镜盯着,谁知道有多少人想在我们处理内部矛盾的时候掺上一脚坐收渔利呢?所以我只恳求您能帮着断了那些观望鼠辈的念想,让我们能独自完成这次调整。” “郭总啊,你我认识这么多年,照道理说帮这点小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最近赵书记那边盯得紧,上回‘碎冰’行动偏偏又是你们嚣夜酒吧出了岔子,我看要处理好接下来的问题还要多‘花点’心思才行啊。”张龙升说道最后,似笑非笑地加重了几个关键字的语气。 陈奇递上一支烟,微笑道:“这个问题张局尽管放心,再过一个月会有百来辆汽车要入关,到时候我会跟于关长那边打个招呼,给您留一份操作的空间。后面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开口,只要是郭某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助您一臂之力!”“要我帮忙当然也没问题,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行动的尺度自己把握好。别给我搞出什么大事情来,不然公事公办大家都不好看对吧?”张龙升接过香烟却没有点上的意思,只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没让您失望过对么?”陈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身体凑近了低声说道,“另外呢,昨天半夜里太平港那边发生了一次车祸,伤的是我手下的人,顺便汇报给您知道一下,下次我们会更小心的。” 张龙升眼珠一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车祸这东西不要搞出人命来,就翻不过天去。但是你记住,不要留下什么把柄被我抓住,也别在赵书记的眼皮底下乱来!这里是经济特区的中心地带,你好自为之!” 又聊了十几分钟后,陈奇起身告辞,张龙升右手指头轻敲着茶几,心里满是得意。刚才的对话已经解开了他心中大部分的谜团,现在两个势力的碰撞已经势在必行,他只需要做好保密工作,然后耐心等待胜利者出现即可。不管沧源集团里谁笑到最后,张龙升都稳赚不赔,这就是他统领全市公安的好处。 刚迈出局长室没走多远,陈奇迎面便碰上了一个中年女警,他眉毛微微一挑,微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苏政委好!今天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去您那边泡个茶,改天有空到我那儿坐坐!” 苏安世微笑着回了礼,两人擦肩而过。当发现对方应该是从局长室里刚出来的以后,苏安世微微回过头,看着陈奇的背影深深蹙起了双眉。青锋的首领则没那么在意对方的眼光,走进电梯以后,陈奇立刻收起了笑容,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好个狡兔三窟的卢越,连续堵了两支队伍竟然都没有抓到他本人!我估计的不错,余政平果然是要放跑卢越作为后招,谁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掌握了组织的多少秘密。不管我和林沧熙谁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卢越都有可能成为颠覆掉整个青炎会的定时#炸弹!但是余政平应该知道,以我和林沧熙任何一人的势力,只要躲在国内迟早会被揪出来,卢越只有处境一条路可走。可是机场和港口都被堵死了,他还能去哪里? 唯一能肯定的是,既然我堵到了他的疑兵,就说明卢越不可能还留在余宅,也从侧面证明余政平命不久矣,和我每隔一天就去探望时看到的情况相同。如果作为首领的卢越出逃,那么剩下的青璇部队就算战斗力再强也只会是一盆散沙,恐怕昨晚太平港的战斗就是他们最后的有效反击了,因此现在是行动的最好时机,余政平已经孤立无援! 正沉思着,电梯门突然停在了中间的楼层,一名年轻的女警走了进来,看到陈奇不禁一愣。同样诧异的表情在陈奇脸上一闪而过,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那个好久不见的女子。 第235回:追与逃 当凌祈按下电钮准备下楼拿文件的时候就注意到,电梯是从局领导所在的楼层下来的,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与领导或者领导秘书同乘电梯的准备。可是当那扇金属门打开的瞬间,女孩几乎听见自己心脏发出了咯噔一声。 在她的印象中,陈奇是和毒枭、通缉犯划等号的,哪怕在这个世界他已经披上了“企业家”的外衣,也不应该这般理直气壮和“警察”打交道。此时这个与自己势不两立的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市公安局的电梯里,哪能不让凌祈感到诧异,甚至惊悚。 由于年龄和阅历上的优势,同样始料未及的陈奇比凌祈更快恢复了平静,他嘴角上扬,微微点头算打了招呼。身为黑道老手的他当然知道凌祈就在市公安局,但是在一幢近二十层能塞下百来人的大楼,两人这般碰上也算巧遇了。 在现代都市的社交环境里,电梯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地方,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与陌生人短暂相处的感受大家都心里有数,偶尔碰到相熟的人更是不得不打招呼,可是像这样冤家路窄的情况还真不多见。凌祈看到陈奇淡然优雅的表现,不想输掉气势的她同样回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施施然走进电梯按下了二楼。 “凌小姐,早就听说你考进了市公安局,没想到我偶然来一次就碰上了,真是有缘啊!”电梯门关上后,陈奇似笑非笑地打破了沉默。几年前在屏风酒吧的那场鸿门宴上,他已经对这个处变不惊的女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郭总叫我小凌就好了。”凌祈知道电梯里有监控,她果断把称呼由当时见面用过的“陈哥”改成了“郭总”,不管以后情况会如何,太早暴露自己与青炎会有交集总是不好的。 陈奇知道凌祈的心思,脸上的笑意更浓:“也对,叫凌小姐见外了些。不知小凌你现在在局里面哪个部门上班呢?” “刑警支队。”凌祈大胆地与陈奇对视着,四个字吐得清晰而坚定,“刚才看电梯的楼层,我还以为是局长或者政委要下楼来呢,没想到是郭总你在上头做客,早知道我应该上去给您泡壶茶才对。” 陈奇笑着摇了摇手指说:“小凌不用那么客气,你也有你忙的工作,我哪里能随便打扰,今天只是来听你们领导指点指点而已!对了,不知道惜少最近在忙什么?你们什么请我喝喜酒啊?” 喝喜酒??凌祈没想到陈奇会抛出这个没头没尾的说法,但心思聪慧的她愣了一下后马上就回过神来,佯装羞怯地低下头说:“这个……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就会有的。” “惜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看得出他对小凌你用情至深,我相信他会是个很好的伴侣!难得见上一次,我这边先恭喜你们了,到时可别把我忘了哦!”陈奇拱拱手表示祝福,堆着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他心中的真正想法。凌祈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电梯到达指定楼层的指示铃声响起了,她只好礼貌地与陈奇道别后,默默离开了轿厢。就在电梯门重新关上的瞬间,内外两人的表情同时恢复了冰冷严肃。 陈奇居然会亲自找到公安局来,可是看他的样子并不是来触我霉头的,那会是来找哪个领导?是张局?还是苏政委?难道这支看似正气凛然的警察队伍,也被青炎会渗透了吗? 想到这里,凌祈的脊背上不觉一凉,突然有了种无助的惊恐。加入公安队伍时她对抗青炎会的最大本钱,要是这里都不干净的话,还有什么能让她依靠呢?年轻的女警不禁停下脚步,在走廊上往下观望着,很快她便看到陈奇步伐稳健地穿过一楼的广场,走向大门外早已等待在那的奔驰600。 刚才这家伙非常自然地提到了方惜缘,从他表情中的细微变化上看,并没有任何心虚或者紧张的成分。如果他真的和那次枪击事件有关,似乎不应该这样完全若无其事才对,难道此人的心理素质真的毫无破绽了?可惜电梯里的时间太短,偶遇也没能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还是不要试探太多的好。想到“喝喜酒”的梗让她有些尴尬,也许对方只是试探她和方惜缘的关系,却正巧碰上了女孩有些纠缠不清的小心思,越想越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了…… 看着奔驰600消失在远方的车流中,凌祈紧紧地抿住嘴唇,确定自己在与陈奇的短暂交锋中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她慢慢捏紧了拳头,眼中恢复了坚毅的神色: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连根拔起,为爸爸讨回公道! 而陈奇这里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偶遇所影响,锐利的眼神中饱含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在他看来,现在自己在硬实力上已经占了上风,最忌惮的卢越虽然没能亲手除去,却也逼得他躲藏起来,不能再兴风作浪了。到时候只要抢下青炎会的大权,收拾林沧熙的势力易如反掌。 在陈奇看来,虽然林沧熙关系网错综复杂,但没有一个官员会在这种黑道内斗中轻易战队。有能力左右局势的邓金圣天高皇帝远,本身又是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现在只要让公安这边袖手旁观,他有九成的把握能够用武力把林沧熙那边的抵抗全数消灭!连老毛都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管你姓林的如何长袖善舞,耍些混淆视听的花招,只要你手中没有兵权一切都是空谈。 刚才凌祈那小姑娘的表现明显与平时冷傲的样子不符,要么她有所顾忌,要么是受了汪洋的指导。不论如何,凌家的顶梁柱已倒,汪凝一介女流又早已没了昔日的霸气,只会投鼠忌器。唯一有可能影响计划的高官只剩下了赵三林,但是贵为市委书记的他犯不着为了些故人的交情和市里面的纳税大户过不去,而且上回碎冰行动中无关痛痒的结局已经提醒了他,自己的势力没那么好惹。眼看着阳谋在无人可以抗衡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实现,陈奇只要解决掉卢越这个心腹大患,掌权青炎会、横扫全省黑道指日可待! 东南亚,缅甸,一个不起眼的港口。 几个穿着普通的男子顺次通过了入关的检查,其中三个人戴着墨镜和帽子,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一个黑色的密码箱混杂在众人行李箱中,要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 一行人刚走出港区,两辆面包车很快迎了上来,皮肤黝黑的司机从驾驶座的窗口探出脑袋,操着缅甸语对他们一阵叽里呱啦,看来是拉客的。最前方的男子微微一笑,熟练地用缅甸语做出了回复,很快众人分乘两辆面包车绝尘而去。 “卢大哥,这边已经是将军的地盘,前几年陈奇跟他们做交易把关系搞得有些紧张,我们是不是应该避避风头换个地方?”一个留着板寸头,目测不超过三十五岁的男子警惕地向窗外望了望,然后对身边的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黑色的密码箱,隔着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根据身边人的称呼,此人应是卢越无疑。 “没有关系,那个雇佣兵头子只能在这个小国家当土皇帝,还没有神通广大到去国内刺探我们的消息。”卢越抬起头,淡然道,“刚才打头的兄弟已经侦查过了,现在还没到雇佣兵出来找生意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风声漏出去。” 车子开出了拥挤的港口,驶上稍稍宽广的公路后,前方的司机才偏过头来,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市侩模样:“卢大哥,好几天前我们就接到通知说要来接应,直到今天才碰到您,真是担心死我们了,还好你们平安无事。” 卢越神色一黯,叹了口说:“我们的平安无事是以其他兄弟的牺牲作为代价的,我早就看出陈奇有反心,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心狠手辣!大家好歹也是在一个大哥手下干过,现在如此不留情面,也不怕将来别人反了他?好在余老大神机妙算,早一步在国内和这里做下安排,我们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板寸头拍了拍卢越的肩膀说:“卢大哥你也不要太难过,我们青璇失去谁也不能失去你!余老大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但是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们会绝对服从!兄弟们的牺牲只怪陈奇不念旧情,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一定会杀回去!” “余老大的愿望你们都知道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全自己,静待时机。”卢越抬起头,虽然有墨镜的阻挡,但车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接下来的几年时间,恐怕我们都只能在躲躲藏藏中度过了,我希望大家跟了我都不要后悔!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卧薪尝胆,一定有翻身报仇的那一天!” 在众人坚定的答应声中,卢越捏紧了密码箱的提手。 第236回:异样的保守 “这么说,陈奇估计已经觉得时机成熟了,才会跑到你单位去找领导。”汪凝优雅地坐在欧式田园雕花椅上,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以此可以推论出很多东西,因为时机成熟意味着他马上就要行动了。” 凌祈点点头说:“是的,以陈奇的实力和行事风格,有很大几率会使用武力夺权,这也是林沧熙那里不具备的条件。所以他今天去局里面找领导,很可能就是要求公安#部门袖手旁观,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找的谁。” 汪凝刚要开口,方惜缘插嘴说:“陈奇八成找的是局长张龙升,他比你们那个女政委靠谱多了,也更有权力。这样看来搞不好市公安和他们也有一腿,祈儿你在里头太不安全,要不要换个单位?” “不要!”凌祈像看傻缺一样瞟了方惜缘一眼,没好气地讥讽了一句,“你别拆了护具就那得瑟,我就是喜欢当警察怎么滴?” 换做其他人敢如此失礼,头脑灵活的方惜缘早就冷笑着反驳回去还顺带噎死个人了。可是看到凌祈那双瞪视过来的漂亮杏眼,他的反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个见了猫咪的耗子一样退缩了:“我这不就是……为了你安全着想嘛!你不想换就不换呗,以后我天天接送你上下班就是了。” 尽管心中的奇妙情感已经被金雁翎点明了七七八八,但凌祈可不是那种喜欢小鸟依人的温柔女子。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妞,骨子里的倔强与傲气让她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指手画脚,当年都敢顶着父母的反对加入特警队,现在想说服她离开公安队伍更是做梦,哪怕是有特殊感情的方惜缘也不行! 于是凌祈皱了皱鼻子,轻蔑地说“不需要,我又不是不会开车!等基本安全以后我还是自己上班就行了。” 汪凝淡定地端起一杯刚送来的花茶,在手中用小勺轻微搅拌,微笑着欣赏儿子和他女朋友上演的情景喜剧。这几天汪洋总裁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凌祈的心态有了变化,应该是儿子的不懈努力产生了作用。思想开放的她在度过初期对儿子因为枪击而重伤的揪心阶段后,马上恢复了冷静观察的本性。不得不说,方惜缘舍身挡子弹那一下已经证明了他对凌祈的爱,这对女人的杀伤力是致命的,哪怕是冰美人也该融化了! 凌祈这段时间的变化让汪凝是越看越喜欢,这女孩非常矜持懂事,从来不会随意留在汪家就餐,在和汪凝的交流中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尊敬,也保留着应有的尊严。当然凌祈的表现究竟是“女性矜持”还是“男性自强”,汪凝就无从得知了。在枪击事件之后,凌祈明显对汪洋少东家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可以说她身上的女人味越来越浓了,此时居然还会跟方惜缘这般“打情骂俏”,两人不是情侣是什么?能找到这样有个性又坚强懂事的儿媳,汪凝心中满意着呢!看到汪凝暧昧的笑容,凌祈心中一跳,意识到自己刚才条件反射的表现一定是被她赋予了更深刻的含义,不禁感到脸上发烫。女孩不自然地笑了笑,赶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茶,学着汪凝搅拌的动作来掩饰心中的尴尬。 糟糕,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方惜缘讲话的时候好像特别情绪化,还在人家老妈面前数落儿子,真是太幼稚了!于是她赶紧抛出自己分析的下文,想要转移大家的视线: “陈奇会主动去找我局里面的领导,应该就是像汪总所说想让咱们警察袖手旁观吧!这也从侧面说明他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了,余政平恐怕命不久矣。” 汪凝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不管那个人现在是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一个故友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总会让人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默默地放下茶杯说:“既然青炎会的动荡已经迫在眉睫,我们更应该做好准备。因为在陈林二人斗出结果以后,很难说胜利者会不会把我们当做下一个目标。现在我们暂时不具备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能力,就应该尽量远离漩涡的中心,免得波及到自己。” 印象中的母亲一直是个思想开明、行动果敢的女强人,此时她的表现却保守得近乎畏缩,方惜缘皱起眉头说:“妈,难道我们真的就因为那一次枪击就怕了吗?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应该瞅准机会去搅局,让青炎会就此一直混乱甚至分裂下去才对!不然至少也要在他们分出胜负以后去拉拢失败者,利用他去颠覆掉另一个,最后才全部干掉!” 方惜缘的建议乍听起来有些狂妄,实际上还是有很高的操作可能性,凌祈与他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虽然汪洋此时刚刚从久安爆炸事件中缓过气来,少东家又刚刚从枪击中死里逃生,但并不是汪凝所说的毫无招架之力。况且方君彦已经表明了支持的态度,沧源那边最大的靠山邓金圣又不会在陈林分出高下前表态,实是最好的行动机会。 可是汪凝却没有采纳儿子的建议,她分别打量了两个年轻人以后说:“我知道你们对青炎会有很深的怨恨,特别是阿祈你一直觉得凌书记的过世与沧源脱不开干系,但是越是局势动荡的时候我们就越应该保持冷静!上次的枪击事件到现在也没确定是谁下的黑手,可是已经差点取了你们的性命,万一他们在内斗的时候谁抽空再来一次呢?你们两个对自己的家族都太重要了,绝对不能白白牺牲掉!所以我决定,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韬光养晦、静观其变!” 说罢,汪凝站起身,为晚上的谈话做了个简单的总结陈词,便袅袅婷婷走上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留下一对年轻人面面相觑。 待到汪凝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凌祈沉吟片刻,站起来坐到方惜缘身边说:“喂,你觉得汪总晚上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以她的行事风格好像不应该这么保守吧?难道是因为你受伤了她才会因为害怕而谨慎吗?” 正在沉思的方惜缘一脸幽怨地抬起头对凌祈说:“祈儿,我发现你叫我的时候特别见外啊,要么直呼我全名,要么就是哎、喂、你之类的,咱就不能叫得亲近些?按你们这儿的习惯,叫我一声阿缘总可以吧?” 凌祈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没空,你赶紧说,你妈妈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那天我们看她和余政平似乎私交不错,难道他们以前有一起合作过?” “改个称呼没什么难的吧?说不定你一叫让我高兴,脑袋灵光就想出什么妙计了呢!”方惜缘不依不挠,微笑地看着凌祈。 女孩啧了一声,音量提高了少许:“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赶紧分析分析,那是你妈当然你比较了解!还有她以前和余政平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不?” 方惜缘歪着头扬了扬眉毛,脑门上挤出几条抬头纹,一副“你不叫我就不说”的无赖架势。要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在汪宅,方惜缘的肩膀也还没好,凌祈肯定早忍不住修理他了。 看到惜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凌祈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阿缘!这样行了不?你就别再遮遮掩掩了赶紧说!” 虽然只是一次应付的唤名,方惜缘已经感到身心舒泰,眯起眼睛装作回味的样子,慢吞吞地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我妈这样保守犹豫,可能真的像你说的,她在顾念从前的交情吧!不过你放心,我妈对林沧熙、陈奇就没那么友善,完全不影响我们以后展开行动。但是汪洋的资源主要是我妈在控制,现在她如果执意不松口,恐怕我们就只能按兵不动了。” 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一句“阿缘”换来的是大半段废话,凌祈不禁有些气结,忍不住嘲讽道:“你这家伙以前不是脑袋挺好使吗,难道肩膀挂了彩还附赠个脑震荡导致智商降低的后遗症?” “我可不是智商降低了,这边儿清楚得很呢!”方惜缘抬起没有绷带束缚的左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突然伸手把女孩拽到怀里说,“我是因为在乎你才故意变笨的,如果代价是要变白痴我也心甘情愿!” ……这货越来越没底线了!凌祈身上险些掉一层鸡皮疙瘩,她赶紧扭头躲过那道烫死人的目光,四下环顾着有没有地方可以逃跑。可是在一来一去的犹豫中,方惜缘的大脸已经凑了上来,顺便附赠了一个让她脑袋空白的热吻。 卧室里,汪凝坐在简约高贵的梳妆台前,默默注视着镜中满面担忧愁苦的倒影。她知道青炎会的大势已经不可更改,从前的那些快乐日子似乎也将随着这次剧变而彻底失落…… “余大哥,阿越,希望你们能活久一点吧。” 第237回:平安夜 圣诞节,一个在西方非常重要的节日,地位堪比华夏的春节。但是在东方大陆上就远没有在欧美那样的风光了,只是近几年嗅觉灵敏的商家发现了其中蕴含的商机,用不厌其烦地炒作在年轻人群里营造了圣诞节浪漫温馨的气息,从而创造了更多的商机。 耶稣诞生日在华夏这个基督教土壤不发达的地方能够火起来,除了商人的推波助澜,年轻一辈追求外来文化的热情也功不可没,其中最深入人心的概念应该是平安夜。至于他们喜欢把各种西方节日过成“打#炮节”从而影响社会风气的问题,就不在商家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能够增加酒店、花店、精品店甚至计生用品店的销售额就行。 又是一年平安夜到来,X市的大街小巷早已满满布置上了圣诞树、圣诞帽和糖果条之类渲染气氛的玩意儿,各种泡沫或干冰造出的人工雪雾让人恍惚中都会产生错觉,以为这个从不下雪的南国都市也开始进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隆冬。一座市区边缘的小丘陵蛰伏在夜幕中,远眺下只有半山腰能看见一小撮冷清的灯光,与山脚下平安夜里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一小撮灯光,便是堪称整个X市里最奢华的私人庄园所在地,余政平的豪宅。 此处背山而坐,风水极佳,余政平凭借青炎会攫取的巨大财富和自身万人仰望的地位,才能在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获批并建成这般颇有睥睨全岛气势的庄园。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清楚山上有个大人物,安保更是从山脚就开始设置关卡,凡是脑袋清楚的人都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时间慢慢进入了午夜,山脚下的熙攘人群已经逐渐散去,至于是去开房还是去干啥便是各自的隐私了。上山的去路只有一条,从山脚往前不过半公里就是余庄最外围的大门,待到路面上连夜宵店都渐次打烊的时候,两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从远处驶来,稳稳开近了铁门,领头的是门卫们早已熟悉的那辆奔驰600。 一名留着络腮胡的门卫走到车边,待到后座的车窗摇下,深深地鞠了个躬后说:“陈哥,今天您来的有些晚,会长已经休息了。为了不影响他老人家,还请您改天再来。” 陈奇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络腮胡,不冷不热地说:“我也不想半夜三更来打扰老大,但是现在有紧急情况,我必须当面和他汇报。” 络腮胡犹豫了一下,他知道眼前的刀疤男脾气一点也不好惹,但是组织的纪律更不能违背,于是他壮起胆子,语气依然恭敬地回答:“小的不敢得罪陈哥,只是您知道规矩,上面没有传下来预约的消息,这里是不能放行的。” “我当然知道规矩,我也清楚遇到紧急情况要怎么处理!”陈奇冰冷的视线让络腮胡心中一颤,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去,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好像考虑到紧急形势下不是追究门卫的时候,陈奇收起了触目惊心的可怕目光,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就算事情紧急也不能坏了规矩!阿平,到他们屋里去用内线联系上头,大概说一下情况。” “知道了陈哥。”阿平点点头,下车走向岗亭。车边的络腮胡在与阿平擦肩而过时微微皱了皱眉,他发现这个陈奇的心腹并不是从前西装革履的打扮,而是一身类似野营远足行头的墨蓝色户外劲装,戴着墨镜显得特别帅气。 他刚想直起身仔细观察,陈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络腮胡只好继续弯着腰聆听会里二把手的言论。阿平则步履轻松地绕过了另一个穿着制服的门卫,走进岗亭里。值班人员见状赶紧起身让出了内线电话,阿平走到话机边,刚拿起话筒,突然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岗亭陷入了一片黑暗,连带着外墙上的几处照明设施也失灵了。 第一道防线断电! 相比刚才灯火通明的环境,瞬间整个外门范围只剩下两辆轿车的车灯,照明水平和刚才不可同日而语。要知道人的眼睛在突然失去照明的瞬间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球至少需要五六秒的时间调节,才能适应骤然变黑的环境,戴着墨镜的阿平早已习惯黑暗,则不受影响。 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除了站在车边的络腮胡外,其余的门卫都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眨眼间,岗亭里闪过几下火光,夹杂着数声沉闷的低响,然后就是似有若无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络腮胡大惊失色,迅速直起身子,可是他的手刚摸上腰间的枪,全身的动作就僵硬了一下,然后仿佛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变成了无声息的尸体。 就像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一般,超过二十辆轿车幽灵般从夜幕中窜出,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逐渐在山脚布下了层层外扩的防线,以杜绝闲杂人等靠近。奔驰600的驾驶员迅速下车,从络腮胡的咽喉间拔出一支已经沾满鲜血的碳钢飞刀,擦净之后恭敬地递回了陈奇手中。 第二辆车里的数名清一色穿着门卫制服人员已经跳下车,迅速代替了前一批真门卫的位置。阿平则好整以暇地收起消音手枪,通过内线电话联系到山庄里的监控室,报告了大门岗亭这边停电的突发状况,并保证在十分钟内恢复照明。由于门岗和监控室人员时常轮换,双方都无法完全记住所有人的声调,这也让阿平假传消息变成了可能。待到突击的人员全数进入、假门卫就位并清理好尸体以后,用技术手段隔断门岗照明的小组恢复了通电,庄园里的监控室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很明显,陈奇在发动这次突击行动前做足了功课,整个儿由青璇首领卢越设计的防线已经被他吃透,尤其是监控的死角和人员通讯换岗的微小漏洞。青锋的精锐几乎倾巢而出,由于陈奇早有反心,所以他们早已经过多年暗杀训练,与曾经那支只会在正面战场蛮干的队伍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哪怕碰上了青璇的巡逻队,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们全数消灭。 阿平背起一个长条形的巨大背包,在听过老大临阵指示之后便带着三四个助手往半山腰的黑暗地段奔去。长期与陈奇前往东南亚进行毒品交易,时不时还要和雇佣兵来些短兵相接,使阿平积累了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那身墨蓝色的衣服就是最适合在夜幕中隐藏的装备。这个小组的目标正是与余宅海拔平齐,距离不到三百米左右的一棵高大杉木,树上合适的高度足以让狙击火力覆盖整个庄园。 接连干掉两支青璇的巡逻队以后,陈奇的青锋暗杀队已经摸到了庄园的围墙下,不再轻举妄动。因为这里从门卫开始都不是前面的泛泛之辈,里头甚至还有卢越亲自培养的近卫,稍有闪失就可能全军覆没。一支小分队则按着事先的计划从地下仓库的外围开始渗透,目标直指整座庄园的能源供电系统。 陈奇隐藏在后方的奔驰轿车里,用加密频率的对讲机指挥着前方的作战。他心里清楚,要对付强大的青璇近卫,零伤亡取胜只可能是幻想,因此所有的计划的目标都只能是尽量减少损失。目前青锋取胜的最大把握除了偷袭以外就是寄望青璇群龙无首,而卢越的失踪证明青璇已经察觉了他的意图,只是捏不准具体进攻时间而已,两边正面交锋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在能源被切断以后,庄园里立刻陷入了短暂的骚乱,虽然备用照明系统立刻产生了作用,但效果和之前依然有所差距。青锋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展开强攻,一场比太平港更血腥残忍的战斗开始了。 多年的卧薪尝胆让陈奇慢慢变得更加不择手段,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手下行事是否光明磊落,只要能取得胜利,哪怕是肮脏的偷袭也无所谓!在这样敌明我暗的大好情况下,青锋擅长团体攻坚的优势得到了最大体现,不少青璇的成员就算随身携带了武器,可根本来不及进入迎战状态,就被偷袭打得死伤大半。 一些经验丰富的近卫回过神来,开始利用丰富的战斗经验依靠掩体开始反击,也凭着精准的枪法打死了不少青锋成员。可是随着战况逐渐深入,双方胜负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远处偶尔传来的悠长枪响在不停地收割着青璇成员的生命,让他们意识到敌人竟然还有配备专业的狙击手!外围的巡逻队根本无法联系,看来已经凶多吉少,被火力压制在内场的青璇近卫根本不可能再抽调人手拔掉远处的狙击手,缺乏反狙击手段的他们被强行割裂开来各自为战,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队形,最后只能面对被各个击破的结局。 但是当庭院里的青璇成员被消灭以后,剩余的近卫退守大别墅内部展开了殊死抵抗。建筑的遮挡就使阿平的狙击效果大减,而对余政平忠心耿耿的近卫们在战斗中又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使战况陷入了胶着…… 第238回:杀与被杀 青璇的顽强超乎想象,人数和准备都处于绝对劣势,竟然依靠着有限的资源打成了均势。而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政平虽然行将就木,但在X市黑道依然有可怕的影响力,如果陈奇强攻余庄的消息走漏出去,很难说会不会有外围的援军把青锋来个包饺子。 因此在攻下地下室的时候,青锋已经做了一系列工作,通过切断电话线、设置无线信号干扰器等手段隔绝了所有通讯;外围的防线除了阻挡闲杂人等进入庄园外,还可以避免有漏网之鱼逃走。所以现在余庄所有对外联系方式都被彻底断绝,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岛。此时的青锋只需要使用消耗战术,迟早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停在半山腰的奔驰600在数辆轿车和大量人员的护卫下,俨然就是个临时战场指挥所,通过干扰器外围使用对讲机的方式与前线进行交流。双方陷入拉锯战的消息传来,是陈奇所不愿意听到的,所谓夜长梦多,为人谨慎的他开始慢慢担忧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对付建筑里负隅顽抗的残敌,爆炸性武器是非常好的选择,但是这里是都市边缘,枪声或许还能掩盖住,爆炸的声音和火光绝对会招来不该来的势力。于是陈奇思索片刻,决定对剩下的青璇反抗分子使用催泪#弹。 这东西可不是影视作品中看到的那些只让人涕泪不止的非杀伤性武器,而是装填有刺激性毒剂西埃斯的残忍凶器。因为陈奇虽然有充分的军火来源,可不代表他能够搞到正规警察最先进的玩具,所以手头的催泪#弹都是军用的、不人道的毒瓶。在青炎会呆了二十多年,他对青璇的人再了解不过,特别是保护会长的近卫,基本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不存在任何投降的可能。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就是我需要消灭的敌人! 至于房子里病危的余政平,陈奇根本不需要担心。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青璇近卫肯定早就把他转移到豪宅深处的避难所里面了,全封闭的大铁箱除了用炸药,一般的轻武器根本毫无用处,催泪#弹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接到命令的前线攻坚队员立刻从弹药箱中取出实现准备好的催泪#弹,通过观察员的指示,一个个通过喷射器射进了青璇成员躲藏的房间里。不过数秒钟的时间,浓烈的青烟混杂着剧烈的咳嗽和惨呼从玻璃破碎的地方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 一个青璇近卫猛地冲破窗户,砸在了屋外的草坪上。借着豪宅应急照明系统的昏暗灯光,可以隐约看到他脸上已经产生了刺目的起泡浮肿,还有歇斯底里的咳嗽干呕。很明显,由于此人在激战中不免流汗,催泪#弹里的西埃斯成分正在与潮湿的皮肤发挥作用,产生了剧烈的疼痛。而充血的呼吸道又把他的声音撕碎了,让这个男子就像武侠小说中身中剧毒一般惨烈地挣扎着。 饶是青锋精锐们大部分都有枪战经历,看到这般恐怖的景象还是感到触目惊心,一名成员不忍目睹,抬手一枪结束了那条饱受折磨的生命。 由于催泪#弹的使用,似乎青锋的突袭已经胜利在望。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又有数十辆汽车潮水般向余庄所在的丘陵涌来,很快和青锋布置在外围防线开始了激烈交火。消息了传到了半山腰,令陈奇有些措手不及。 根据山下的报告,新出现的势力似乎并不像有人走漏风声引来的各方黑道援军,因为他们配合默契、装备不错,根本不是那些乌合之众可比。山脚下也成了混乱不堪的拉锯战场。 “陈哥,这是怎么回事?根据消息,林沧熙应该正在外地,汪洋只会按兵不动,余庄这边消息又封锁得紧,怎么可能会冒出这些人来?”一名副手说话之余不停地往山脚下眺望,声音有明显的不安。 陈奇不愧是纵横黑道多年的老手,他处变不惊地说:“汪洋是不用想了,但是林沧熙在不在外地都不影响他拉拢势力来干扰我们。现在整个X市除了青璇,根本没有能与我们对抗的战力。只要攻下余庄,到时候干脆直接放这群人上来就地歼灭,顺道把袭击余庄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去!唯一让我好奇的是,林沧熙从哪儿搞来这么一队人马的,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帮助他?” 另一名助手点头道:“陈哥果然妙计,青璇那些家伙吃了催泪#弹支持不了多久,打下余庄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又多了现成的替罪羊,到时候您就名正言顺可以独掌青炎会了!” 手下的溜须拍马对陈奇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他此时已经陷入了沉思,在心中列出了数个有可能改变战局的突发情况。在进攻余庄行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山脚下这批势力的出现已经超出了预先的估计,如果再横生枝节,青锋将要如何因对呢? 山脚下激战正酣,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敏捷的身影已经像幽灵般突破了山脚下的外围防御,正向山上奔去。 此人一路猫着腰,行进路线都隐藏在黑暗中,显然是个擅长侦查与秘密行动的专业人士。他很快绕过青锋散落在周围的几个移动岗哨,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半山腰上的一从灌木中。远方不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就是陈奇的“临时指挥部”所在。 黑影从后腰上掏出一个折叠的望远镜向前方窥去,陈奇周围重兵把守的情况一目了然,如果他想一个人想杀过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黑影似乎没有一点进攻的意思,只好整以暇地把自己藏好,静静观察着陈奇一行的动向。 很快陈奇那辆奔驰600亮起了车灯,几部保卫的轿车把它牢牢护在中间,不紧不慢地向山上驶去,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守在原地,避免有人尾随偷袭。看来余庄里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陈奇迫不及待地要上去攫取胜利果实了! 黑影待到陈奇车队的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才收起望远镜,从背后变戏法般端出一把加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借着低矮灌木的掩护匍匐着向断后的守卫靠近。那些青锋的人因为知道胜券在握,似乎都有些放松了警惕,看戏般望着山脚下的战场,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接到命令退守余庄。 危险就在麻痹大意的时刻降临了,由于所有人都在眺望一个方向,前后参差的站位决定了站在大家背后的落单者必定是第一个倒霉蛋。消音步枪的声音在百米左右的距离几不可闻,首个死者中弹的瞬间居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任何反应,直到尸体重重倒地以后,这群人才像炸了锅般开始惊恐的四处张望。 可惜死神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不等众人散开,又是几发子弹袭来,两条生命瞬息间就随着脑门上崩起的血花而被夺走了。三条人命争取到的时间让剩下的人条件反射地准备趴了下来,其中反应较快的一人立刻从腰间掏出了对讲机。可惜反应最快死的也快,子弹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在对讲机刚凑到嘴边时,便把它打得粉碎,顺便穿透了那个人的咽喉。 剩下的人开始无脑地四处射击,被偷袭惊吓到的他们俨然忘记了自己晚上玩的也是偷袭的卑鄙手段。然而恐惧让他们忘记了,无畏的射击非但不能伤到对手,枪口的火光还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于是又过了不到二十秒,最后一声枪响戛然而止,陈奇留下的断后小分队全军覆没。 以一己之力歼灭对手的黑影在确认周围没有援兵以后,慢慢爬到了尸体堆旁边。摘下夜视仪的他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正是林沧熙这边最强的战力——林文枫。 在简单收集了一些战利品以后,林文枫也懒得收拾现场,弯下腰又无声无息地遁入了暗影之中,他的前进方向却不是余庄所在的地方,而是山脚下的战场。 —————————————————————————————————— 此时的凌祈正在柔软的大床上享受着难得的深度睡眠中,这几天的例行值班强度并不大,但是青炎会即将动荡的消息还是搞得她心神不宁。掌管汪洋势力的女总裁已经表态此时只会按兵不动,方惜缘就算站在她这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少人手支持的两个年轻人除了静观其变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翻来覆去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凌祈惊醒了,女孩愤恨地骂了一声,摸索老半天才抓住了床头柜上的“小砖块”放到耳边…… “是办公室的凌祈吗?我是支队的小李!晚上刑警支队和特警队有紧急任务,你现在马上到局里面报道,做好后勤工作!” 紧急任务?刑警支队和特警队?? 凌祈迷糊的脑袋被这几个词瞬间撞\醒了,她腾地从床上跳起来,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分明有些红蓝色的灯光从楼下的街道映照上来。 第239回:谁的胜利 相比于刑警支队其他一线干警的苦逼工作强度,内勤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工作一段时间后得到稳定的轮休机会,而不像其他人那样经常被剥夺休假权利。凌祈的休息时间恰好被安排在了平安夜和圣诞节这两天,让方惜缘可谓心花怒放,细致安排了一场浪漫的约会。 可惜女孩对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平安夜不大感冒,当她还是个英武少年时,为了讨好心爱的金雁翎基本上把能玩的浪漫都实施了一遍。况且此时的局势证明青炎会动荡在即,心事重重的她根本没有游玩的兴致,草草就结束了约会,让方惜缘有些意兴阑珊。 然而平安夜一点也不平安,局里面紧急任务的召唤让凌祈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让她辗转反侧的床,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奔下楼去。由于半夜时分来不及打电话给司机小骆,凌祈索性不再计较自己是否会在落单的时候遭人暗算,迅速跳上了停放在地下车库好久没用的高尔夫。谢天谢地这辆蓝色小车的蓄电池依然坚挺,女孩没费太大劲就启动引擎,随即冲进了茫茫夜色。 在赶往市公安局的路上,凌祈看到了不少亮着警示灯的警车正往同一个方向集结着,似乎除了正在调配的刑警支队成员外,各个街道的派出所也出动了。考虑到要避免大规模警笛齐鸣造成扰民,从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有警车不约而同地只亮起警#灯前进,夜半寂静的马路上只有沉闷的车声和不断闪烁的红蓝色灯光,显得诡异莫名。 开进公安大院的时候,凌祈心中大跳,她分明看到了广场中间停着两辆熟悉的黑色特警车,近20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已经站成队列等待领导的进一步指示。停好高尔夫以后,女孩强忍住冲上去加入他们的冲动,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所属办公室的楼层。 通过值班同事的消息,凌祈很快得知晚上特警队将配合市区基层民警展开一次特别行动,但出于任务安全保密的考虑,身为内勤的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可靠信息。所有办公室成员的任务就是负责协调各部门配合参与此次大行动,并做好随时接收各方报告并向上传达情况变化的工作。 凌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有些忐忑,能够惊动这么多警力,甚至包括战力出众的特警队,打击的对象实力一定非同小可。放眼整个X市,似乎只有隐藏在沧源集团背后的两大势力有这样的水平,莫非晚上就是青炎会动荡的开始?可惜凌祈的手机因为任务保密需要,已经和同事一起在进办公室以后全数上交,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和汪洋那边取得联系。现在看来,女孩除了兢兢业业完成手头的任务以外,就只能耐心等待前线干警完成任务后带回来的消息了。 陈队,如果对手真的是陈奇和林沧熙的人马,你们可千万要小心谨慎!一定都要活着回来! 在这个不同的时空,陈奇的实力不但没有丝毫的降低,反而比过去更可怕。死过一回的凌祈永远忘不掉那个毒枭的凶狠狡猾,她望着楼下有些模糊的特警队列默默祈祷着,心中的担忧久久不散。 —————————————————————————————————— 强横的大手紧紧箍住一个人的口鼻,同时凶猛的蹬踏直接招呼在他的膝弯上,受害者全身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倒。电光火石间,他还没来得及惊恐,就感到咽喉处一道冰凉划过,紧接着就是足以模糊意识的剧痛和大量温热液体喷涌而出的恐怖感觉。这个男人绝望张开嘴巴想嚎叫呼吸,却没有一丝氧气能够挤进他被割断的喉管,然后整个人便如烂泥般摊倒下去。 由于是从背后遇袭,死者在匕首划过咽喉时喷涌出的大量血液都溅落在了前方空无一人的草地上,昏暗中让人几乎错认为是浸湿了小草的雨滴而已。凶手把武器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几下,顺便翻了翻死者的装备,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把那柄锋锐藏进了腰间的皮套里。 这是林文枫干掉的第六个单人固定哨。 如幽灵般在夜幕中肆意穿梭的他,从山腰一路屠戮下来,手里已经握有近二十条人命,陈奇原本布置森严的防线已经生生被这个特种兵单枪匹马撕开了一条通路。山脚下的混战已经在望,林文枫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拎着一路搜集后弹药充足的突击步枪又遁入了黑暗中。 彼此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通讯一次的防线,终于在林文枫的暗杀进行了十五分钟之后发现了异常。由于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山脚的混战所吸引,因此发觉减员的时间比以往迟了不少,但是所有人都记得陈奇前往余庄收割胜利果实前的命令: 固守防线,待命而退。 青锋的老大明显早已经做好了夺下余庄,退守反击的计策。原本在他手下看来,晚上的计划十拿九稳,根本不需要制定太多方案来应对那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意外。但现实已经证明,这些黑帮分子虽然有不少战斗经验,但比起战场下来的专业特种士兵,水平实在判若云泥。本来陈奇对晚上的行动势在必得,但为人谨慎的他还是制定了应付所有可能的多个方案,恰好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陈奇布下的防线由于山脚不明势力和林文枫里应外合的破坏,已经出现了裂痕,如果不能尽快拿下余庄从而控制局势,青锋的山脚防线很可能会在不明势力与林文枫的内外夹击下崩溃,从而造成不必要的人员损失。 此时奔驰600已经开近了余庄豪宅外的花园,不少青锋的成员正在清理现场,驱散残留的催泪毒气。很明显,青璇近卫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待到空气水平已经接近正常水准,电力重新恢复供应以后,陈奇才不紧不慢地在保镖的掩护下走进了这座曾经奢侈华丽、如今却满目疮痍的豪宅。 几个窗口边都躺倒着被毒气放倒的青璇近卫,粗粗一算至少有十个以上,他们的尸身浮肿狰狞,基本上都是被催泪#弹剧烈的毒性送上了西天。经过余政平常呆的病房时,陈奇连头都没转一下,径直拉开了一道暗门,顺着阴暗的楼梯向地下室走去。 这里与外面同样处于地下的能源集线室并不连通,穿过一道曲折幽深的走廊后,陈奇一行停在了一座钢铁密码门前,想必是余政平藏于豪宅内的避难所无疑。几个手下已经按捺不住,也不管这个和银行金库同水平的钢铁大门是否有隔音效果,开始不停地威胁咒骂,要求大势已去的余政平立刻出来投降。 只有陈奇自己始终保持着冷静,他仔细环顾了四周,发现在穿过狭窄的走廊以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隐秘小房屋,面积大概不超过十平方。房屋正中间的墙面上便是这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金属门,而其他墙上则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制止了身旁几个无脑人士降低青锋形象分的叫阵喝骂,陈奇大胆往前走了几步,凑近大门说:“老大,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你让卢越逃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必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少了领头的指挥,青璇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难道你还要躲在这个铁盒子里,让剩下的那些兄弟继续白白送死吗?” 陈奇的行为无非就是大逆不道的背叛夺权,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风气下,普通人都给“交情”赋予了深厚的利益属性,更不用提黑帮中生死攸关的斗争了。陈奇压根不在乎业内人士知道他行径以后会如何评价,因为只要得到了青炎会的控制权,多年以后所有人都只会记住胜利者! 冷酷又嚣张的宣言让铁门里的青璇残部义愤填膺,不少针锋相对的喝骂已经从设在房间外的扩音器里传来,听得青锋几个暴脾气的成员就想从弹药箱里再翻几个手雷出来一劳永逸。但陈奇抬手阻止了手下的意气用事,依然耐心地开导着:“老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我陈奇依然是个念旧的人,只要你出来与我说上几句话,交代了组织的将来去向,我保证不会伤了你和青璇其他人的性命,包括卢越!”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十分钟,才有人通过里头的话筒说:“叛徒陈奇,余会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同意出来与你谈话,希望你遵守诺言,不要在背叛的污点上在多做一笔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 “一言为定!陈奇恭请余老大现身!”陈奇嘴角略过一丝冷笑,强弩之末的余政平分明是在虚张声势,既然他想保留黑道魁首仅存的尊严,已经大局在握的自己也乐于成人之美。 一阵金属摩擦的机栝运转声响起,数名贴身保镖立刻把陈奇团团围住,如临大敌般盯着那扇缓慢打开的大门。当这堵巨大的金属屏障完全移开之后,仅存的不到十名青璇近卫鱼贯而出,训练有素地集结成有效的防御阵型,拱卫着最后出现的那张轮椅,还有轮椅上日薄西山的人。 第240回:一个时代的落幕 轮椅上的余政平已经是面容枯槁,整个人就如风中残烛,让人无法想象他其实正值壮年。因为身体的原因,青炎会的昔日魁首选择了在如日中天时急流勇退,退居幕后虚掌大局,可是病魔似乎没有放弃对他的穷追猛打,想想此人发家过程中所踩过的冤魂枯骨,莫非此时的下场就是天道的报应? 细心的陈奇立刻发现,不论是行将就木的余政平,还是他身边那几个死心塌地的青璇死士,身上的衣着都干净整洁,不像是刚经过生死大战的样子,想来这拨人一定是在青锋切断电源强攻豪宅的时候就已经退守到这里了。没有电源,避难所狭小,外头又是枪林弹雨,一切的一切都决定了余政平必须要暂时和维系他生命的那些医疗器械说再见,难怪此时看到的他比几日前更加虚弱。 目前被匆匆带进避难所的维生装置只有氧气面罩而已,余政平深吸了几口,双目突然散发出与他状态格格不入的锐利目光,令在场的青锋叛乱分子心中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纵然虚弱濒死,但多年统领青炎会的积威仍在!缓慢环顾了站在前头的几个青锋精锐,余政平发出了低沉诡异的……笑声。 “小陈啊,你短短时间里就能把这群废物训练到现在的程度,果然好手段!不愧是我当年最勇猛的手下!” 余政平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传来,就像利刃划玻璃般让人浑身不舒服。在号称青炎会最强战力的青璇手中夺下了余庄,青锋暗杀队的成员们早已眼比天高,此时竟然被老会长用“废物”来形容,不禁让他们怒气攻心,纷纷骚动起来。要不是陈奇在场,恐怕早有人抬手一枪就了解掉眼前这个口出狂言偏又半死不活的臭老头了。 陈奇的反应却大不相同,他嘴角微微勾起,抬手制止了周围手下的躁动,然后把头微微一低施了个礼说:“老大说的是,他们确实进步了不少,可惜比我们当年还是差了几个档次。” “老大?嘿嘿嘿……”余政平轻蔑地干笑几声,瞪着陈奇说,“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从前的事情,可是你现在有那种还把我当老大的样儿吗?没必要啦,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额头上有刀疤的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扬起下巴冰冷地说道:“既然有你首肯,小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余政平,我想早在五年前你就已经感觉到我的想法了吧?可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凭空又给了我五年的时间,让我等到了现在的机会?难道你此刻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养虎为患吗?” “虎?你觉得自己真的达到这样的境界了吗?我培养你、引导你、甚至纵容你,为的是平衡,为的是制约住另一条狡猾的狼!”余政平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陈奇感觉到他眼神中的蔑视,沉下脸说:“你真以为那个狡猾的家伙有可能代替我?你可别忘了,我们两个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你说用我去控制他,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小陈啊,你虽然够凶够狠也够机智,但是你不够阴,也不够毒。”余政平说到一半,又吸了几口氧,才聚起足够的气力,“我知道你千方百计想除掉卢越,但是相信我,迟早有一天,你会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希望你三思而后行,杀了他就是断了你自己的后路。” 杀了卢越就是断自己的后路?陈奇眉头一皱,心里冒起千百个问号。卢越对余政平忠心可鉴,怎么会帮助反叛了他的自己?况且现在余政平和卢越大势已去,自己对胜利唾手可得,还需要什么帮助,需要什么退路? 看到陈奇脸上阴晴不定,余政平苦笑地摇摇头,喃喃道:“曾经发誓同甘共苦的兄弟们,如今却生死相搏,果真是命运无常啊!” 陈奇闻言心中一动,突然领悟了余政平话语的真谛,论感情论经历,他和余政平、卢越才是真正拜把子一同杀出个天地来的。而另一个掌管青炎会半壁江山的狡猾家伙,不过是半路出家的外来者,这其中的羁绊纠葛简直差天共地。 “如果你还想不明白,就推着我到屋里去好好说一说。”余政平盯着陈奇有些恍然大悟的表情,言语中继续煽动着,“如果有些事情你忘了,我会帮你回想起来。如果有些事情你没看透,我也会帮你把它变清楚。希望你能当个守信义的汉子,不要伤害我这些忠心的孩子。” 余政平显然是要和陈奇单独交流,青锋这边的人还没说出个一二三,仅存的青璇近卫已经开始骚动。青璇所有的幸存者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五,都是卢越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对卢越和他的大哥余政平绝对忠诚,此时老大竟然想和叛乱的首领独处,他们绝对不答应! 此时的陈奇心中已经起了一些微小的波澜,他打量了几下剩余不到十人的青璇近卫,平静地说:“可以,我保证会留下他们性命,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两边的手下都搞不清自己首领的想法了,待到两人各自下令退下之后,他们才犹犹豫豫地各后退几步,让出了一条直通往避难所内部的小路。余政平抬手轻巧地操作了几下,电控的轮椅柔和地掉了个头,就在众人视线被挡的瞬间,他隐蔽地取出一颗药丸,丢进了自己嘴里。 陈奇接过一把手枪放在腰后,顺手摸过自己藏在暗处的一排飞刀,才气定神闲地跟着余政平往铁屋走去,留下双方的手下继续剑拔弩张地对峙。 待到铁屋大门重新关好,余政平才不紧不慢地说:“小陈啊,你是不是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陈奇笑了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以你的行事风格,向来都是不留退伍一往直前的不是吗?怎么今天反而瞻前顾后起来?莫非你害怕失败?”余政平眯起眼睛看着陈奇,想从他的表情中再挖掘出点什么。 “这不是害怕失败,是以防万一,今天的我势在必得,你也别怪我不念旧情。”陈奇下巴微微扬起,表情逐渐又变得阴狠了。 余政平摇摇头,口气中略带遗憾:“看来你依然没有做好最充足的准备啊!你可否想过,万一自己今天最后输了,你要如何是好?” “今天的行动是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布置的,没有任何破绽!哪怕是那林沧熙此时杀上山来,我也能用最合适的方法消灭他。”陈奇冷笑一声,话语中包含着绝对的自信。 余政平低头吸了几口氧气,淡淡地说:“如果你真的赢了,接下去要干什么也不用我教。但是如果你今天最后输了,我会给你一个忠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 “哼,就是你这样瞻前顾后,青炎会才没办法更进一步!我就算输了也不会找那个藏头露尾的卢越!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夺回失去的一切,就像今天一样!”陈奇捏紧了拳头,有些激动地反驳着,“还有,你也别说得自己有多高尚,一心只关心我和组织的将来,你拉拢方家小子不就是为了让他做接班人吗?我为你出生入死多年,竟然比不上你对那个女人的痴心?!简直不知所谓!” 余政平摇摇头,遗憾地说:“痴心不痴心都是过眼云烟,我只想在死之前好好给我当年最勇敢的小弟留一点东西而已。曾经的大姐头不傻,他们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汪洋背后的东西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所以我奉劝你,如果赢了,好自为之;如果输了,更要好自为之!” “够了!”陈奇脸上最后一丝平静都消失了,“你看着吧,青炎会在我的手上只会更加强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它能够继续存在兴盛!”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余政平突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表情一肃,面色随即迅速由白变青,进而染上一层死灰。 陈奇一惊,快步冲上前扶住余政平摇摇欲坠的身体,仔细观察数秒后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这家伙!你竟然服毒自杀!!” “……嘿嘿,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这辈子……犯了那样多的罪孽,在报应……把我折磨致死前自己了断……也不错。阿凝啊……我算跑得……快……” 余政平身体轻微抽搐了一下,双目失去了光芒,声音气息就此断绝。一代黑道枭雄,在经历无数风雨考验后,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陈奇愣愣地看着面前失去生命的驱壳,期待了多年的时刻终于到来,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心中有的,除了莫名的空虚寂寞,还有一丝凄凉伤悲。死去的人,是自己多年的绊脚石,却也是多年的兄长,他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永远地落幕了。 突然,一阵凄厉的号叫撕裂了空气,猛地窜了进来:“陈哥!不好了!山下出事了!” 第241回:阵脚大乱 姗姗来迟的寒冬加速了余政平生命流逝的速度,而在面对昔日兄弟的反叛逼宫时,他淡然地自我了断,也算是躲开了后面可能的命运折磨,寻得解脱。但青炎会老首领的陨落却不是晚上这场大戏的终结,相反却是更动荡的开始。 山脚下的层层防线经过陈奇的精心布置,一般人根本没有突破的可能,甚至连普通的刑警也难以做到,因此青锋的突击队精锐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进攻余庄。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的对头手上还真有两个能够以一己之力撕开防御的人,一个是能力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凌祈,另一个就是此时正如阴影中的毒蛇般肆意掠夺生命的林文枫。 相比前世更擅长用枪和徒手格斗的特警队王牌突击手,特种部队侦察兵出身的林文枫在夜幕中进行山地暗杀无疑更加专业。而且因为生活在大都市中被压抑了太久,短时间内的大量杀戮让林文枫心中越来越兴奋,状态也越来越好,几乎就是人挡杀人的架势。青锋布置在半山腰的一圈岗哨被他如狂风扫落叶般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杀个精光,此时更把目标转向了山脚下的战场。 由于林沧熙手头缺少陈奇那样由余政平特别开辟的走私军火途径,其手下成员又多在大陆行动,因此在这个枪支管控严格的国度缺少枪战的经验,林文枫在私家靶场几次练手都找不到好枪好对手就可以证明。如果真的用这些人来对抗时常在东南亚与毒枭对抗的青锋,与以卵击石无异。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交火,双方竟然处于胶着状态,青锋的成员越来越觉得他们的对手根本不是沧源老总手下的虾兵蟹将。 陈奇原本的计划是,如果林沧熙真的胆生毛敢用他的人来掺一脚,就在打下余庄以后把他们引上来围歼,或者将计就计把余庄陷落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但是陈奇算漏了林文枫,目前一点点改变战局走向的人就是这个加拿大的特种兵。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再完美的防线也会因为微小的破绽被抓住而最终崩溃。 由于山腰上的岗哨全被清除,青锋除了直接攻打余庄的精锐外,剩下的人手就像中场被掐死的足球队,前后严重脱节,陷入了首尾难顾的被动局面。就在他们陷入苦战的时候,对方的援军来了,而且是气势相当强大的“正规军”。 大老远就可以听见一阵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而近,逐渐变成了排山倒海之势。能把警笛响到这个地步,没三十辆警车根本不可能,结合X市常备的警力估计,整个市区的公安战力恐怕已倾巢而出!见大事不妙,山脚下的人赶紧联系了余庄那边的同伙,这才让陈奇知道局势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张龙升竟然出尔反尔?他是那些好处都不要了,还不怕我把那些事情都抖出去,难道这小子疯了? 陈奇面色铁青地听着手下的汇报,心里一股怒火正熊熊燃烧。以他手下的战斗力,除非出动特警队,否则市区一般的刑警哪怕全部出动,也讨不到一点便宜,市公安的人难道真想顶着可能造成巨大伤亡的压力来跟青锋死磕吗? 仅存的青璇近卫们得知了老大的死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的有之,咬牙切齿意图报仇的也有之,但陈奇现在根本没心思和他们纠缠,一声令下就让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手下强行缴了青璇的武装。他记得余政平临终前的要求,不到万不得已也没必要杀掉那些已经没有威胁的人,但任凭他们骚动喧哗也不是个事,于是索性下令将青璇残部全部击昏捆绑之,待到战局明朗后再作打算。 站在余庄豪宅顶层的平台上,整座丘陵及附近的景观一目了然。山脚下一大片红蓝闪烁的警#灯在夜幕中异常刺眼,也让陈奇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思考片刻,果断让手下做好撤退的准备,先命令山脚的成员且战且退,到余庄附近集合后一同突围。以青锋的实力,在警察的包围下自保逃生并不难,但是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纠缠久了,会不会引来比警察更可怕的东西。 华夏对于民间武装这种东西向来是极为严肃的取缔态度,别说拉起一只游击队什么的,个人拿把超标的仿真#枪都能送到高墙里去吃牢饭。在这样的高压管理下,想青锋和青璇这样通过走私搞到大量军火用于装备队伍恐怕在整个东南沿海地区都是绝无仅有,要达到这般境界,除了雄厚的资金支持外,手眼通天的关系网更是不可或缺。可是此时警察的出现摆明了公权力一方准备来一场硬碰硬,武警部队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战况久攻不下,谁也不敢保证警方会不会直接把军队的武装力量“借”来,那个时候青锋再怎么凶悍,恐怕都难逃一死。 青锋的动向目前都在警方的预料之内,为了降低伤亡,他们没有选择把青锋的外围势力逼得太紧,特警也还留在局大院里按兵不动。但是几辆轿车隐藏在警车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林沧熙端坐在宝马740的后座上,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内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晚上的行动并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但是陈奇既然已经行动,逼着他也必须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对抗。否则一旦陈奇夺权成功再站稳脚跟,青炎会将再也不会有林沧熙的容身之地,哪怕他仗着复杂的关系网把组织分裂成两部分,最后也迟早会面对被吃掉的结局。因此,这个应对计划势在必行,成败在此一举! 待到青锋的外围防线且战且退时,经过观察的他们终于发现,前面与自己纠缠许久那波人根本不是林沧熙手下的那些半桶水,而是经过正儿八经训练的便衣刑警!简单的说,警方晚上出动的实力,恐怕远远不止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而公安这边发现对手开始收缩阵地时也不急着逼上,颇有默契地以同样的节奏跟上。在余庄那边观察的陈奇发现了情况的变化,当机立断下令攻打余庄的精锐先行撤退,避免被警方的隐藏势力合围。 选择在这座不高不矮的丘陵上建造奢华宅院,余政平除了看中此处优秀的风水外,就是面向海岸的山背。这部分远不如上山一面那样平坦,复杂的地势隐藏有不少下山的通路,不熟悉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漏掉,是绝好的遁逃之处。为了今晚的夺权大计,陈奇不止一次派人秘密踩点,几乎把整座山都已吃透,所以就算碰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依然不慌不乱。 此时,林文枫通过杀戮开辟的通路起到了作用,这里避开了青锋外围防线撤退的路径,却不影响越野车之类交通工具的通行。因此就在公安推进阵线的同时,林文枫已经按照计划坐上了一辆前来接应的牧马人。奇怪的是牧马人后头还跟着一辆同款,甚至还有两部载着便衣的汉兰达随行护卫,而林文枫并没有下山的意思,反而指挥着车队向山上开去。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个轮子,何况是数十人的队伍,这支小规模的诡异车队迅速通过预定的路线开到了豪宅院前,然后被青锋成员毫无悬念地包围。 林文枫当然不是来送死的,他非常淡定地跳下车,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武器,然后对貌似小头目的人说:“我是林沧熙的儿子林文枫,去通知陈奇出来,现在情况很微妙,我们是来谈判的。我不会攻击你们,也请你们不要随意攻击我们,否则车上的炸弹就会引爆,把我们全部送上天。” 青锋的小头目听得目瞪口呆,晚上的局势变化早已远远超出了他能够理解的范围,在这个诡异的时候,再怎么不伦不类的情况出现好像都变成了理所当然。炸弹这玩意儿的威力很难说,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何况此时陈奇还在余庄内,要是因为哪个手下的愚蠢而搞出个三长两短,后果一定不会很善良。 陈奇自然不是那种随便一吓就会现身的年轻人,被十几把步枪指着脑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阵脚大乱的?青锋的首领站在豪宅的某个阳台上,用望远镜冷冷注视着院口那支奇怪的小车队,心中立起又推翻了无数个可能。 林沧熙的儿子这个时候出现想搞什么?他真以为自己当过特种兵就能一骑当千了?难道张龙升派了那么多条#子过来有他的原因?还有阿平到底在磨蹭什么,难道他还不知轻重地在支援下面撤退上来的人?最多只能再等三分钟,到时候必须撤退! 见陈奇迟迟不现身,林文枫有些不耐烦地从车上揪下了一个女人,就在这一瞬间,向来渊渟岳峙的陈奇突然出现了不应有的慌乱。 是的,真有让他阵脚大乱的人。 ———————————————————————————————————————————————— 最近连续加班,平均每日工作时间近14个小时,难以保持稳定更新还请见谅。似乎身体也有点状况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第242回:要挟 余庄在经历了枪林弹雨的洗礼后外表有些千疮百孔,但恢复电力供应的它依然保持着豪宅庄园应有的尊严。围墙外数排高亮路灯让方圆五丈内的能见度没有任何问题,这样的奢侈照明除了展示主人的地位以外还有极高的安保价值。 林文枫所在的小型车队既然开到了大门口,就完全处于了灯光的笼罩下,间隔了一个小型广场的陈奇通过望远镜看清每个人的长相根本不成问题。 那张脸每次出现在陈奇的梦中时,都带着似水年华的青春靓丽,可当他再次于现实中目睹时,才想起两人原来已经分隔了二十多年……昔日的妙龄少女早已人老珠黄,岁月在那张俏脸上无情地刻下了憔悴的痕迹,连两鬓曾经如瀑的乌丝也染了风霜。 但陈奇依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认出了那个最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他放下望远镜,缓缓低下头,双眼第一次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彻底失去了往日的犀利,进而变成了直勾勾盯着虚空,充满震撼和惊恐带来的失神。 林沧熙怎么会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这事情连余政平都不知道! 不可思议的惊变让陈奇无名火起,咬着牙抬起望远镜又向庄园门口看去。他想告诉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可是残酷的现实彻底否定了他的自欺欺人。青锋的首领,本应该成为青炎会新的魁首,此时却被牢牢把住了脉门。他甚至忘记了半山腰还在往这里撤退的手足,忘记了外面警察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忘记了之前自己脚踩的地方刚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搏杀…… 这个时候只要一走了之,陈奇就安全了,连带着手下的青锋精锐也能保留下来,到时候伺机扳倒张龙升、干掉林沧熙都不在话下。可是他不能走,因为那个女人正命悬一线,他拥有决定对方生死的权力。 每个人都有心灵的弱点,哪怕是心狠手辣近乎冷血的陈奇也不例外,很明显的,林文枫的举动攥住了他的死穴。因为此时此刻,陈奇整个脑袋里都是那个分别了二十多年的女人,那个挚爱的女人。 被数个荷枪实弹的青锋成员包围着,林文枫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他擅长的是暗杀偷袭,此时按父亲的安排走了这一步,几乎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险棋。在行动前,林沧熙已经给儿子完完全全地分析过了局势,此时陈奇已经占据了主动,如果不用这样的法子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幸运的是,林文枫在经历了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几分钟以后,终于看到陈奇的身影在保镖簇拥下逐渐清晰——林家父子赌对了! 毕竟是黑道的老手,经历过无数次的险死还生,陈奇在几分钟内已经藏好了自己心中的巨大波动,一副墨镜更是挡住了他双眼所有的变化。林文枫是见识过他可怕眼神的人,此时看到正主儿出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立刻掏出手枪顶住了人质的太阳穴。同时车上的其余人等都跳了下来,迅速在沧源少东家外围形成了简单有效的保护阵型。 双方冷面对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那个女人惊恐地盯着周围,眼前平民百姓或许一生也看不到的景象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或许,我现在应该叫您一声陈老大?”林文枫在确认不会被突然暗算以后,先开了口,“没想到您手下如此兵强马壮,居然连青璇都不是对手,小林佩服。” 对方语带讥讽,陈奇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抬手制止了身边蠢蠢欲动的手下,平静地说:“是林沧熙让你玩这一出的?看来他知道大势已去,已经做好了林家绝后的准备了吧!” 林文枫脸色一变,勒住女人脖子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好半天才冷笑道:“您也不用虚张声势了,既然现在决定出来见我,说明您一定认出她是谁了吧?” 陈奇下巴微微扬起,冷冷地说:“你带什么女人过来也改变不了大局,看来你那个只会耍花招的蠢爹黔驴技穷了才会使这种歪招。希望他为你选好了小盒,因为那就是你以后永远的家了。” 对手一再的嘲讽让林文枫气极反笑,他不再和陈奇扯皮,凑到女人的耳边轻声说:“沈如梅,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今天要把你带到这里来吗?你看,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人!” 这个让陈奇念念不忘的女人,竟然就是一直在另一个省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独自把陈欣怡拉扯大的沈如梅! 林文枫的音量小到连附近的保镖都听不见,沈如梅却全身一颤,无比震惊地死死盯着陈奇,良久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奇哥?” 陈奇瞬间捏紧了拳头,除去电话中因为数据传输而失真的声音,这一声呼唤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亲耳听到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不能认,也不敢认,眼前的沈如梅,就是在他心中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女人。 在国企工作了二十多年,生活单纯而贫苦的沈如梅思想远没有这些黑道分子来得复杂,而且周围冰冷的枪口和杀伐之后留下的血腥与硝烟都让她无比紧张。骤然听到挚爱之人就在左近,她就像即将溺死的旱鸭子抓住了一根稻草,忍不住叫起来:“奇哥!真的是你吗?让我看看你!求你快救救我们的女儿!” 女儿??! 陈奇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脑袋好像被重锤击中了一般,只听到嗡嗡的响声。在陈奇早已被金钱权力和杀戮污染的心中,沈如梅是唯一的净土和牵挂,以至于他每次觉得自己即将有去无回时都会打电话听听沈如梅的声音。可是……可是现在,一个计划外中,他一无所知的“女儿”突然又冒了出来,让陈奇始料未及。 见陈奇久久没有反应,林文枫知道这个男人原本无懈可击的心防已经出现了漏洞。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自信心大增的情况下连称呼都改了:“陈奇,你可别以为我们是在虚张声势,既然能把沈如梅给你找来,自然也能找到你的女儿。不巧的是,她恰好就在我们沧源手上。现在你需要做一个选择,是有可能被山下的警察所剿灭的青炎会,还是你妻儿的命!”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的老子也怕我怕到这个地步了吗?”陈奇突然仰天大笑,既然身份已经在沈如梅面前暴露,他索性摘下墨镜,露出了自己那张相比当年已经沧桑不少的脸。 沈如梅嘴巴无意识地半张着,死死盯着陈奇额头上那条狰狞可怖的伤疤,怔怔地流下泪来。在她的印象中,陈奇还是那个英俊潇洒,胸怀大志的倔强青年,没想到分别了这二十多年,盼来的却是这样一张不知经历了多少摧残的面容。 林文枫却没有给这对久别重逢的苦命鸳鸯任何叙旧的机会,警惕地看了看陈奇的表情后说:“不是我和我爸怕你,咱说实话确实没有你那么多把枪,但是不代表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你的女儿,就是沧源一手培养出来的,掠影公司最耀眼的明星——陈欣怡!现在只要我们一声令下,你漂亮的女儿就会变成历史。” 陈奇的眼睛霍地张大了,他当然知道林文枫说的是谁,早在同庆楼刚落成投入使用的时候,陈奇就奉余政平之命前去考察过,陈欣怡是沧源那一届“红粉军团”中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佳丽。当时陈奇便觉得这个出类拔萃的女孩有些面熟,甚至还专门派心腹阿平前去调查过,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此时的局势一子下错便满盘落索,谨慎的陈奇立刻望向沈如梅,想从挚爱的眼神中得到否定的回答。可惜,沈如梅无比焦急地点着头,指望他能拯救陈欣怡,却成了最不愿意看到的答案。 千算万算,这个黑道枭雄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留下的情丝竟然真的孕育出了爱情结晶,甚至那个亲生骨肉就在自己眼前一步步成长都懵然不知。他双眉紧蹙地低下头,眼球无意识地左右轻转着,第一次在危急关头感到脑袋有些空白。 “如果你能放弃青炎会,我爸一定不会亏待你,还会继续保留你现在的地位,为青炎会的壮大继续出力!”看到陈奇的表现,林文枫自信心大涨,立刻趁热打铁,“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妻儿保不住的同时,你还要对抗公安的力量,你觉得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这一时刻,胜负的天平似乎在逐渐往林家这边倾斜。 然而陈奇的右手却在背后做出了几个隐蔽的手势,站在他身后的手下立刻心领神会,把老大的意思通过暗号传递了出去。 此时此刻,想要逆转局势,陈奇想到的最好法子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沧熙,你敢用我的女儿做要挟,那么你的儿子就会是最好的人质! 第243回:无中生有 在办公室主任经验丰富的指导下,负责后方内勤的女警们正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工作。如此大规模的出警行动在这些年轻人短暂的从警生涯中可是第一次见,哪怕是前世已经在特警队呆过数年的凌祈也不例外。与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是,凌祈超强的适应能力和更高的工作效率让她能够比同事更快地完成手头任务,从而在断断续续的空闲中思考局势的走向。 前方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刚才不时从大院外主干道上经过的警车已经销声匿迹,夜幕恢复了它应有的寂静,可是楼下的特警队依然待命着,让气氛变成了暴风雨将来的样子,诡异莫名。 通过调动各个区局派出所的警力大小和先后急缓,凌祈慢慢缩小着行动的目标范围。聪明的她在失去与外界的通讯后,依然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理出,晚上警方的目标指向的就是那座市区边缘的小丘陵。 余庄在整个X市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平民百姓不知道这个地方实际上隐藏着什么而已。凌祈早就从汪洋那边得知了那座豪宅的真正主人,自然也很容易猜到晚上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在女孩的预见中,按理说警方对青炎会老大的针对性行动不应该这么早就出现的,傻子都能想到,能让组织在整个省里如鱼得水,青炎会的高管层与警方之间绝对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可是今晚的大规模行动是否意味着——双方图穷匕见了呢? 真的到了青炎会覆灭的时候了?时机一点也不成熟啊!不管是明面上的林沧熙、阴影里的陈奇,甚至是隐藏在幕后的余政平都还处于人生巅峰,警方真的有能力通过一个晚上的突击就撼动这个庞然大物的根基吗?可如果不是拥有了十足的把握,公安系统的领导怎么会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呢,如果扑空的话,责任是谁也担当不起的。 推理似乎陷入了死胡同,凌祈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直到对方的声音响起,才把她的注意力从神游物外唤回了现实: “小凌,苏政委让你去她办公室一下,你的工作急的先交接给小王,不急的等回来继续。” 凌祈和说话的主任点点头,服从命令的习惯让她没有多问,迅速把工作做好移交,迈进了前往局领导办公室的电梯。 这个时候,市公安的高层领导肯定都集中在指挥室,局长张龙升和分管刑警的副局长李越圣也不例外。而主要负责政治思想工作的苏安世政委则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只是她照例也应该以局领导的身份出场才对,此时找凌祈这样一个小小的科员要做什么呢?想到前几天陈奇出现局领导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还有晚上的特殊情况,这次会面似乎被赋予了许多意味深长的含义。 女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苏安世的办公室,按领导的要求关上房门后坐在了会客的座位上。 “小凌,你现在是在做刑侦的内勤对吧?晚上的情况怎么样了?”苏安世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脸上带着稳重的笑容,一身警#服的气质非常干练。 凌祈眯了眯眼睛严肃地答道:“报告政委,晚上调动的警力很大,但可能因为权限不足,我并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 非常标准的军事化回答让苏安世十分满意,她微笑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警花,似乎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女孩包裹在冬季常服外套下的玲珑曲线依然明显,衬衫的风纪扣与领带都一丝不苟,笔挺的坐姿体现出力量与灵秀的完美结合。从警二十多年又身居高位的苏安世,看过的女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眼前这位的飒爽英气,实在是她人生中所仅见。 “那以你在晚上工作中得到的消息,你觉得究竟是哪里出了事情呢?”苏安世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眼神,言语间却有些奇怪,令凌祈心生警觉。 苏政委为什么会问我这种问题?她对我的背景又知道多少?那一天陈奇在这层楼出现,找的究竟是局长还是她? 女孩的脑海中闪过数个问号,对方的问题实在太过反常。在情况不明了的时候,她认为装傻是最合适的回答:“很抱歉政委,我当警察才半年不到,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好多规矩也不懂,实在猜不出来。” 苏安世微微点点头,有些戏谑地说:“市里面的著名企业沧源集团你应该知道吧,他们的少东家好像在追求你呢,听说前段时间还来局里面送过花?” 凌祈眼角一抽,晚上局政委的话各种不着边际,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她已经点明了林文枫的身份和送花事件,说明此人对凌家和沧源的纠葛很有研究,必须小心应对才是!于是女孩谨慎地说:“对不起政委,那只是局里面年轻人流传的八卦而已,送花是沧源林少爷的个人行为,与我没什么关系。” 好像确认了什么一样,苏安世轻松地往老板椅上一靠,继续说:“沧源在正式使用现在的名称之前就是个规模可观的大企业,老掌柜余政平先生以前可是市政府的红人。几年前高潮换代以后,业务倒是越做越大,接替的林董确实能力很强。另外副总郭品忠也是老掌柜钦点的另一个接班人,算是我们局长的老相识。” 郭品忠不就是陈奇吗?难道政委在暗示我那天陈奇来找的就是张龙升局长?她这么说的目的何在? 凌祈的心中大跳,表面依然不动声色:“我只是和沧源的林少爷有过几面之缘,他们的其他领导就不认识了。” “哦?那可能是我想错了吧。”苏安世端起手边的保温杯浅饮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小凌还记得前段时间的‘碎冰’行动吗?市委赵书记在综治维稳例会上特别要求我们要排查重点地段,上回抓到聚众吸毒人员的嚣夜酒吧就是指定的一个点,据说和郭品忠还有点关系。晚上的行动,我们就是怀疑郭品忠涉及毒品问题,所以才会这么大动干戈。” 这个女政委……别看平时不怎么说话,她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究竟是敌是友?凌祈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苏安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好像事事了如指掌,那么她对自己到底观察了多少,又有什么企图呢?嚣夜酒吧事件指向陈奇无疑,怎么晚上的行动也和他有关了? 一时间女孩还猜不透苏安世的用意,而这位女政委说的所谓沧源副总“郭品忠”,此时正面临着极为困难的抉择。 林文枫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行动结结实实抓住了陈奇的软肋,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考虑对头为什么知道沈如梅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救下挚爱之人,然后把对头的儿子挟作人质,才能反客为主去解救那个从未相认的女儿。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历练的陈奇,一面与林文枫言语交锋,一面隐蔽地用手势对手下发号施令。青锋的精锐们很快贯彻了老大的意图,做好了解救人质的准备。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特种训练出身的家伙,立刻通过气氛的细微变化察觉了正在成型的包围圈。而且在林文枫背后还有个几乎算无遗漏的老狐狸,早已在事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就在陈奇准备一声令下,让隐蔽在暗处的枪手击碎林文枫外围防护阵型的时候,一声不该有的枪声却抢先响起,随即夺去了一条性命。 一名青锋精锐的脑袋瞬间开花,反应迅速的贴身护卫立刻把陈奇扑倒在地保护起来,同时十几把枪稀里哗啦地举起,把林文枫一行围了个水泄不通,局面一触即发。 林沧熙这家伙竟然还有安排狙击手?他哪里搞来的枪?而且这家伙的手下有这么厉害的专业人士? 电光火石间陈奇已经看清了刚才突发的事情,立刻在护卫的保护下通过无线电命令手下与外围的岗哨联系,可惜没有得到一声回答。 林文枫左臂紧紧箍住沈如梅,右手上的枪随时有可能把这与世无争的女人变成一具尸体,他看着陈奇被狙击手搞得有些狼狈的样子,轻蔑地说:“不用挣扎了,你外围布置的人都被我干掉了。不过这位狙击手可不是我们布置的,他是你那边的人。” 阿平?他怎么会打自己人? 陈奇一怒之下,挣开保镖的护卫,阴沉着脸站起来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无聊的挑拨离间!你不用想拖延时间了,在警察冲上来之前,我可以让你死十次有余。” 林文枫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在虚张声势吗?看看后头别墅顶上的人,下一个死的就在他们中间!” 仿佛要证明林文枫所言非虚一般,又一声枪响,余庄天台上一道人影在周围人的惊叫声中毫无声息地坠落到地面,摔出一地的触目惊心。 第244回:末路悲歌 被狙击枪子弹穿过的身体,就像失去扯线的木偶一样急速地垮倒、坠落。因为弹头巨大的冲击力,中枪处部分肌肉筋骨已经被撕碎得残缺不全,然后尸体在一片惊叫声中从天台砸向地面,在漂亮的花岗岩地砖上摔得支离破碎。 电光火石间,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十数年的陈奇立刻通过直觉确定了子弹来袭的方向,同时也确定了开枪的人,这是一个让他感到结结实实震惊的结果。 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远处的狙击手阿平就已经开了两枪,结束了两个青锋成员的性命。如果说第一枪有可能是偶尔的打偏,那么第二枪绝对是再清楚不过的故意瞄准,那个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文枫眉间微蹙,谨慎地观察着陈奇的表情,直到确定这个黑道枭雄确实已经无法保持平时的冷酷镇定,他才深吸一口气说:“现在你知道了吧,不要妄想通过劫持我来保住你老婆孩子的命!别说抓我要赔上青锋多少兄弟,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狙击手是什么水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准备给老相好收尸吧!” 陈奇的脸阴沉得就像飓风前的乌云,他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完美无缺的,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攻下余庄,然后通过收编青璇的力量,用最直接的方式把林沧熙拉下马。要知道沧源董事长手下最多只有以前青炎会负责情报工作的“青云”,战斗力在另两支队伍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而且他最大的靠山远有邓金圣近有张龙升,都是隔岸观火、谋定后动的老江湖,在大势已定之前根本不会提供什么直接的帮助。 但是最坚固的堡垒往往就是从内部攻破,阿平的背叛让陈奇和整个青锋渐渐滑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把他不见二十多年的老情人都拉下水,顺便附带了一个首次听说的女儿。 一瞬间陈奇似乎突然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在沈如梅的事情上犯了这么大的漏洞。早在同庆楼刚建立不久,他就发现了陈欣怡的似曾相识,照道理说要查出其母亲就是沈如梅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陈奇当时派的人偏偏就是阿平,因此这个最大的问题被叛徒掩盖住了。 至于阿平如何知道陈奇与沈如梅的旧情,作为一个跟在青锋首领身边多年的心腹,有的是机会探听他的秘密,甚至搞一些陈奇父女的头发之类做个亲子鉴定都不是问题。要怪只能怪陈奇没有抓出身边的白眼狼,才让自己现在如此被动。 阿平是陈奇自小亲手培养的,除了一手令人惊叹的狙击枪法,还有极为狡诈阴险的个性。没想到恰恰就是陈奇教的东西,让阿平的反心始终没留下蛛丝马迹,甚至前段时间奉命狙杀青璇逃往太平港的人马也毫不犹豫,让陈奇看不出任何破绽。这个年轻人卧薪尝胆了数年,终于等到了今天翻盘的时候。 青锋的首领双目中凶光越来越盛,心里却在激烈地斗争中。此时他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要么冒着狙击枪的火力先毙了林文枫,然后带着青锋撤退,等待机会找林沧熙秋后算账,代价是牺牲掉沈如梅和陈欣怡;要么按林文枫的意思放弃抵抗,保住妻女的性命,然后把胜利果实拱手相让,最终还有可能被警察逮捕永不翻身…… 局势竟在青锋一片大好的时候急转直下到如斯地步,无论是谁都不禁会感叹命运弄人。以陈奇的凶残个性,换做任何一个他的兄弟变成人质,都会毫不犹豫地戮力死拼,唯独在自己心中唯一的弱点——沈如梅身上做不到。可是就算他当委曲求全,最多也只能换得沈如梅母女一时的平安,待到自己引颈就戮之后,林沧熙有可能善心大发放过她们吗? 向来凶狠果断的黑道枭雄,第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痛苦境地。 在令人觉得性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险恶环境中,一介平民的沈如梅慢慢平静了下来,压下恐惧的是她心中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感情。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却真真切切是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当年意气风发,发誓定要出人头地的青年恍如昨日,可这一见竟就迟了二十年!沈如梅仿佛已经忘记了太阳穴上还顶着冰冷的枪口,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陈奇,想从他额前狰狞的伤疤和脸上阴冷的表情中看出年轻的模样。 “奇哥,不要再犹豫了,我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次已经值得!趁还来得及,赶紧跑吧!”沈如梅忍着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热泪,咬紧牙关说,“欣怡确实是你的女儿,可惜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就在身边……如果实在保不住她,只能怪欣怡命苦!但如果你都没了,那还有谁能替我们报仇?!” 陈奇猛地绷紧了脖子上的肌肉,身体明显产生了轻微的颤抖,好像在死命压制着即将决堤的感情。也许多年未相认的妻女就是他被财权洗礼后残存的人性,却偏偏要用最不留情面、最痛苦残酷的方式撕扯出来!一双已经蒙上了水雾的虎目,也许已经预示了青锋首领最终的结局。 看到陈奇显现出从未见过的感情,林文枫忐忑不安的心虽然逐渐平定下来,却百味杂陈。当知道一直对自己痴心不改的陈欣怡竟然就是死对头的女儿时,林文枫表现出的震惊一点不比现在的陈奇少。要让他对一个女人全心全意,以沧源少爷风流不羁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否则也不会拥有一个倾城红颜之后还千方百计要打凌祈的主意。可是林文枫对陈欣怡也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早在红粉军团刚成立时,他坚决反对把陈欣怡当做收买#官员的筹码就可见一斑。如今就算是你死我活的权势斗争,可要亲手把那个女人的父亲打入深渊,林文枫还是感到了一丝矛盾与遗憾。 如果陈奇宁死不从,他真的舍得了结掉陈欣怡母女吗?如果陈奇屈服了,他以后要如何告诉陈欣怡,她的父亲就是因自己而死的?两代人间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变成了死死缠在每个人身上的荆棘,令人无法呼吸…… 就在众人陷入短暂沉默的时候,几声枪响撕裂了夜空,随即陈奇的耳机里传来手下气急败坏的声音:“陈哥,阿平背叛了你!我们派去杀他的人都被他干掉了!现在我会再派几个擅长隐蔽的兄弟上去!” 引狼入室,作茧自缚啊! 陈奇怒极反笑,像在耻笑阿平的忘恩负义,又像在嘲笑自己的功亏一篑。此时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出,阿平事先一定是接到了林沧熙的指示要留自己一条命,否则以那家伙百步穿杨的枪法,加上青锋之前的毫无防备,要杀自己一百次都绰绰有余。那么林沧熙留自己不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山脚下的断后部队已经尽数撤上了山,把林文枫的一小撮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但青锋所有成员都遵守着规矩,没有陈奇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开枪。尤其是看到他面色不善,更没有人敢跳出来,生怕误了老大可能的计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又是一阵枪响,方向却有了轻微的变化。明显狙击经验丰富的阿平已经舍弃了之前危险的隐蔽点,顺手又干掉了几个追兵,现在这个青锋的叛徒就像隐藏在黑夜草丛里的眼镜蛇,随时有可能以任何角度亮出致命的毒牙,夺去昔日手足的生命。 “够了阿平!住手吧”陈奇终于忍不住,通过无线电向阿平吼道,“如果你贪图林沧熙给的好处,那就去吧,不需要屠杀曾经的兄弟!” 沉默了片刻,阿平冰冷的声音顺着耳机传来:“抱歉了老大,我可不把他们当什么兄弟。还有,你一生杀人无数,也许早就忘了自己都欠下过什么血债,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你手里,可你根本不会记得他们是谁!现在我还叫你一声老大,是感谢你教我一身本领,让我能够等到亲手葬送你的今天!” 这小子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报仇?陈奇突然感到脊背上一凉,没想到自己重视培养的心腹竟然从一开始就是条包藏祸心的白眼狼!他重重地垂下头,把面容藏进了灯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慢慢的,一阵似有若无的冷笑飘出来,慢慢变成了凄凉的惨笑…… 陈奇啊陈奇,你这辈子作恶多端,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脚下不知道践踏了多少冤魂,终于得到了报应吗?!而这报应,连带你的爱人、你未相认的女儿,都不能幸免!! “老大,出大事了!我们的后路被断了!” 这是耳机里传来的最后声音,陈奇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数十个穿着武警制服的人,端着自动步枪如幽灵般从夜幕中走出。 那方向,正是他们要撤退的地方。 第245回:银耳汤 在华夏这个社会治安相对稳定的国家,没有意大利的黑手党,也没有日本的山口组,甚至连被官方承认的“黑社会”都没有,只有所谓“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这种擦边球。可在这个夜晚,“黑帮火拼”这样本应只在影视作品里面出现的字眼,却货真价实地在X市公安干警之间口口相传。 晚上的行动虽然阵仗不小,但全市被调动的大部分派出所民警都只在外围负责隔离警戒,与山下青锋成员交火的都是市局刑警队的成员。等到陈奇下达撤退指令以后,一路包抄上去的都换成了武警部队,山上最后发生了什么,普通的警察根本一无所知。 一晚上的震动堪称X市在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枪战,可处于维护社会稳定和一些不知名的背后原因,消息被公安高层牢牢封锁,少数的知情者限于领导的命令也不敢多透露。最后层层传递到负责后勤的凌祈耳中时,就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片段和谣言了。 余庄所在的山区发生了大规模枪战……沧源前董事长余政平遇害……沧源现掌门人林沧熙寻求警方帮助……副总郭品忠涉及走私军火和毒品…… 每一段传言都是触目惊心的内容,凌祈平静地注视着办公室里一群女警七嘴八舌地议论,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根据目前得到的一些破碎信息,青炎会的动荡就在今晚,那个深藏不露的女政委苏安世竟然把事情猜得一点不差,让女孩不禁冒出了些冷汗。这样一个敌我难辨又地位颇高的人就隐藏在身边,凌祈顿时觉得自己的安全变得非常没有保障。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公安系统的通宵工作已成定局,凌祈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和汪洋那边取得联系来交换情报,把青炎会这次内斗的结局弄清楚。可惜手机由于工作保密需要被上缴,她只能继续耐心等待机会。 正在一个一个科室宣告保密纪律的政治处人员很快找上门来,向留守在办公室里的后勤人员三令五申,要求大家“不得信谣传谣”、“严守办案纪律”云云,配合党卫军一样严肃冷酷的表情,生生把女警们的八卦之心给压扁了。所有的后勤人员立刻结束了议论活动,迅速分散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不情不愿地进入了彻夜“待命”的苦逼状态。 稍微有经验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警方在事发地点的善后工作除了打扫战场、救伤捡尸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隔离现场并封锁消息,一切以维护社会稳定为出发点。所以凌祈并不指望在这个意味深长的平安夜里能够得到更多的消息,唯独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在楼下整装待发了一晚上的特警队,居然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就收队了,难道与自己曾经那个时空相比,现在的陈奇只是外强中干? 在结束了一整夜高强度又信息寥寥的加班以后,一众后勤女警终于进入了轮班模式。离开市公安大楼时已是次日的午饭时间,凌祈草草从超市里买了些酸奶面包午餐肉之类的食物,便顶着通宵工作的疲惫强打起精神,开着她的小高尔夫回到了住处。 把身体往柔软的沙发上一扔,女孩这才打开了手机,然后数十条短信未接带着汹涌的气势扑面而来。她皱着眉大致瞅了瞅,基本上都是来自老妈和那个男人的。在与古舒娴通电话报平安之后,凌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再考虑是否回复那个越来越粘人的家伙。 待到她一身热气搓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浴室时,立刻听到客厅传来了爱疯清脆的铃声,可惜在凌祈拿到手机之前几秒就已经挂断了。放在桌上的手机明显与刚才的位置有些不同,八成是连续呼叫引发的振动产生了位移,会这么打电话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女孩耸耸肩,刚想转身到卧室去寻找电吹风,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阵的门铃…… 要不要这样啊?你小子就这么急?凌祈翻了个白眼,先给自己套上了保暖的加绒居家服,才慢吞吞地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的就是那位带着三分邪气笑容的大高个。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全天候在监视我?怎么我一回家你就跟过来了?”凌祈没好气地睨了方惜缘一眼,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外头的防盗门,这个时候她只想随便咬几口面包然后倒头大睡,偏偏这个不识相的小子要来打扰,把人家就这么关在外头似乎也不是个事。 方惜缘脸上堆着笑容,侧身从女孩和门框间的空隙溜进房间,变戏法一样亮出手中的保温桶和饭盒说:“你可以当我料事如神嘛!下头的车一看就知道你回来了。我猜你昨晚肯定熬夜加班,中午对食堂也不会有胃口,所以我带了些甜汤来给你润润喉咙,至于这些饭菜吃多少算多少,吃完赶紧睡一觉。” 凌祈像看外星人一样上下打量着惜少和他手里的玩意儿,抽着眼角说:“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难道你其实是个贤惠的厨娘?啊不,厨郎?” “呃……你先尝尝好不好吃再说。”方惜缘有些心虚地避过女孩调侃的目光,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当他回过头看清凌祈的样子时,不禁有些发愣。 女孩的长发裹在毛巾里,在头顶上盘成了可爱的一堆,几缕潮湿的乌丝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显得特别可爱。本就白皙水灵的皮肤由于热水的浸润由内而外泛起了嫣红,吹弹可破的脸蛋犹如半透明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宽大厚实的加绒居家服把玲珑凸浮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偏偏在领口处留下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两人的身高差距有小二十公分,以方惜缘的视线角度瞟下去居然还能从绒绒的领口往里再多探索个把寸,进而瞧见一丢丢事业线。 就在他感到喉咙有点儿发干的时候,凌祈还不知就里地略微弯下腰,从鞋架上拎起一双大号的拖鞋,于是乎在电光火石间,惜少几乎要看到更多的精彩画面了…… 啪嗒!一阵清脆的响声把他从桃色的绮念里惊醒过来,原来是凌祈已经把拖鞋不客气地丢了过来。 “喂喂,这地板不是你拖,别穿着外头的鞋子在我这儿到处乱走!把拖鞋换上!”凌祈有些嫌弃地扫了一眼方惜缘脚上油光铮亮的皮鞋,一抬头正好看到他蠢愣的眼神,不禁皱起眉头,“看什么看?跟个傻子似的!还不赶紧换鞋!” 方惜缘尴尬地避开了女孩嗔怒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提着拖鞋走到门边,一边换一边说:“没,第一次看你穿这么软萌的居家服,和你的样子很搭哦!” ……软萌??凌祈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玫红浅粉交相辉映的流氓兔,郁闷地翻了个白眼走向餐桌:“你别胡猜,这我妈买的,和我无关!我会穿它只是因为暖和!” 这娃娃,明明有颗少女心还非要装冷艳,要强得不行!方惜缘微笑着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完全猜错了。凌祈是因为没有经过女性着装购物的系统训练,所以在衣饰购买上的经验少得可怜,除了吃身体留下的少女装老本就是依前女友金雁翎的打扮画葫芦,撑死再加个古舒娴给她添置的乖乖女衣装。要指望这个半路出家的女孩依着自己冷傲孤高的性格购置一套和性子的装束,不亚于痴人说梦。 耐着性子打开保温桶,一阵扑鼻的清甜香气让凌祈精神一振,她顺手捞过一只调羹在里头搅拌了几下,抬起头一脸怀疑地说:“老实交代,这么有水平的银耳汤会是你做的?” 方惜缘挠了挠头说:“我可从来没说是我做的啊,不过菜谱是我定的没错。关于做吃的这种事情本人还在摸索阶段,因为过程中废了太多的食材,我妈实在看不下去就抢过去代劳了……” 居然是汪凝做的?凌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汪洋的总裁应该是只上厅堂不下厨房的模范女强人才对,没想到她竟然厨艺也颇有造诣,这一罐银耳汤单看卖相和闻气味就知道绝对是可口的佳肴。 趁着凌祈发呆的档口,方惜缘已经从消毒柜里拿出了碗筷,顺手拿过保温桶,很快用汤勺盛了一碗放在女孩面前:“吃吧,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我在配方上还是花了不少心思。里头除了银耳百合冰糖之外,还加了桃胶和蔓越莓,保证甜度又不会太腻,配出来的比例应该没问题。” 这小子……还能搞出这么复杂的东西?桃胶和蔓越莓是啥玩意儿?凌祈可不知道那些女性的美容食材吃起来是啥口感,在她的印象中,银耳汤就是泡着白木耳,最多再飘着些枸杞红枣之类点缀的糖水而已。但是人家汪洋家的少爷如此强力推荐,又加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玩意儿,难不成还能搞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 由于最近生病,断更好多天实在抱歉。刚接上思路还不是很顺畅,先来些温情章节调节调节吧! 第246回:进食的艺术 看到凌祈将信将疑地舀了一小勺银耳汤,方惜缘的表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对母亲的厨艺信心十足,一方面又对自己搭配的配料有些不放心。毕竟是第一次调配给心爱女子吃的东西,哪能不紧张呢? 当然凌祈并不是那种通过故意刁难男人来撒娇的女子,她只不过单纯对这道有趣的甜点有些好奇而已。随着朱唇轻启,如白玉般的银耳滑入口中,女孩随即眼前一亮——这份甜汤的食材配比和火候都相当不错,银耳入口即化,百合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香脆,加上桃胶蔓越莓和冰糖混合在一起的奇妙酸甜,让人不禁食欲大开。 “好吃吗?”方惜缘看到凌祈惊艳的表情,心中一喜,兴奋地说:“如果你喜欢,我抽空就多练练,总有一天会让你吃到完全由我自己做的好东西!” 凌祈头也不抬,完全就没把惜少献的殷勤当一回事,她只顾着细细品味着嘴里的美食,待到全部咽下后又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好像这种清新酸甜的小点正好符合了她此时的口味。方惜缘发现自己信誓旦旦的情话好像压根儿就没有美食有吸引力,不禁有些尴尬,但看到女孩十分中意的“大条”吃相,他心里又浮起了一丝甜腻的幸福,索性微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近距离观赏冰美人大快朵颐的呆萌样子。 真想不到,这小子搞的甜汤这么好吃,小觑了他!经历了一夜疲劳工作的凌祈,现在正安心沉浸在所营造的小世界里,一边细细品味着喉舌间那丝清甜,一边暗自赞叹地连连点头。一眨眼小罐甜汤就去了大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着方惜缘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弱弱地说:“不好意思这东西一吃差点停不下来,我猜你做好了自己还没试过吧,要尝尝不?” 女孩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蠢萌表现让方惜缘险些没忍住大笑出来,他紧紧抿着嘴牵动了几下腮帮上的肌肉,才宠溺地揉了揉凌祈的头顶说:“没关系,你觉得好吃就好,以后我会学着自己做,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那不行,无功不受禄,这汤本来就是你弄的,好歹要分你一点。”凌祈一脸嫌弃地躲过头顶上的大手,把保温罐往方惜缘手里一塞,那表情分明就在说:吃吧吃吧别憋着,我知道你想很久了! 接过外壳被女孩捂热的保温罐,方惜缘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凌祈不假思索地就把刚使用过的餐具给他,这分明是情侣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嘛!结果汪洋少爷表面上在品尝精致的甜汤,实际上止不住地往女孩的身上瞅。 对方无比暧昧的眼神看得凌祈心里发毛,她皱了皱眉头,突然哎呀一声,赶紧站起身从消毒柜里又拿出一只调羹,递给方惜缘说:“糟糕,刚才忘记了,那调羹我吃过,给你个新的。” 青年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心里的桃红色一下崩塌了大半:这玩意儿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不用了,我尝一下就行,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家里还有呢!”心里斗争了两秒钟,方惜缘无奈地把保温罐又放回凌祈面前,顺手把那只又干净又尴尬的新调羹放在了饭盒上。 凌祈狡黠地笑了笑,重新搅动了几下甜汤里小巧的桃胶和蔓越莓,毫不客气地说:“这你说的哦,可别回头又说我没给你留。” 一瞬间,方惜缘看到年轻女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瑕疵,淡淡的黑眼圈让那双精致水灵的眼睛带上了些疲色。他温柔地拉过凌祈的手,心疼地说:“你当刑警也太辛苦了,动不动就要上夜班,你看都累成啥样了!饭盒里是我妈亲手做的饭菜,赶紧吃一下去睡觉,晚上我6点左右来接你,一起去吃点好的。” 凌祈的小手还捏着调羹,她努力了几下发现根本抽不回来,脸上蕴起淡淡的红霞:“……你放手啦,不然我怎么吃!警察这样加班很正常的,反正我不怕累没事!而且昨晚上局里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还没搞清楚呢!” 方惜缘闻言眉间微蹙了一下,松开手说:“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我这边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说着,青年已经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凌祈说:“我还是先回去吧,不打扰你休息。记得哦,晚上6点我来接你,抓紧时间睡觉!” “好吧,那你路上慢点儿,晚上可一定要告诉我!”凌祈耸耸肩,朝方惜缘扬了扬手,然后便好奇地打开饭盒观察里头的美食去了。那架势根本不像情侣间的依依惜别,倒像是两个挚友兄弟间的短暂道别而已。 这孩子,看来食欲被甜汤勾起来咯!方惜缘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附身趁女孩不注意往她脸颊上香了一口,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门口,闪电般穿好鞋子逃之夭夭。 这混账东西!反应过来的凌祈气呼呼地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房门关上前一瞬间的样子,她郁闷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与惜少送来的美食较劲去了。 要让她进入我的圈子,看来还有不少东西要教呢!电梯里的方惜缘想到刚才凌祈呆萌的表现,嘴角翘起了欢快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或许……昨天晚上的事情,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推测。 晚6点半,X市一间极为华丽高端的法式餐厅。 加绒长款卫衣,加厚连裤袜再配双雪地靴,就是凌祈现在应对寒冬最喜欢的装束,既轻松又保暖。然而某些环境对人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特别是在这种高雅华贵的地方,女孩除了觉得自己穿着太过随便以外,整个人都不免正襟危坐起来,生怕搞出哪些不雅的仪态而丢人现眼。 尤其是桌子对面这个男人,没事穿什么正装,西装外套和领带一应俱全,敢情您这是准备去参加酒会?由于方惜缘没有提前告知晚上的目的地,也没有告诉凌祈他的正装是因为下午的一个重要会议,所以女孩在心里的吐槽也变得可以理解了。 也不知道方惜缘是何居心,早早在这里订了一间豪华包厢。店里的服务员显然是经过极为严格的训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高雅的气质。方惜缘识别度相当高的外观让他的身份早已显露无疑,店里所有的人对这对年轻男女无不是彬彬有礼到近乎谦卑,让前世今生最多只参加过政界聚会的凌祈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包厢里的灯光是一种非常柔和的暖色调,让桌面上玲珑剔透的水晶灯台和烛光显得更加温馨浪漫。待到上菜间两人独处的空隙时,凌祈才略微放松了些,好奇地环顾着周围线条优美的欧式装潢。 “怎么,没来过这种高端的西式正餐店子吗?”方惜缘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身体与椅背留有十几公分的空隙,望着凌祈似笑非笑。 凌祈皱了皱眉,死撑着说:“我去的高端餐厅都是中式的,那里吃的比较习惯!” 凡事都这么要强啊,偶尔撒个娇多好嘛!方惜缘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半调侃地说:“所以我带你来换换口味,人要敢于尝试新鲜事物嘛!” 女孩抿了抿嘴,正在构思如何反驳,侍者已经敲门进来,送上了法式正餐的头道开胃菜——冷盘鲑鱼。 “这量也太少了吧,简直应付了事嘛。”凌祈瞅了瞅巨大餐盘中央被各种装饰边菜包围的几片鲑鱼,每一片都切得纸一样薄,几乎能通过半透明的鱼片看见盘底的花纹。 方惜缘嘴角微微上扬说:“这只是开胃用的,不要太计较细节,好好尝尝味道,不会让你失望。” 女孩打量了一下面前一排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的刀叉,凭着依稀的印象从最外围拿了一对。眼见对方选择正确,方惜缘脸上赞赏的表情初具规模。然而凌祈居然只尝了一片后,便如同失去耐心一般,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剩下的鱼片卷成一团,来了个风卷残云,期间刀叉与瓷盘还不时碰出清脆的响声。 “我就说了,这量太少,看来在这种店吃有一大半是吃店租装修和面子啊。”凌祈煞有介事地用餐巾在唇边轻点了几下,还不忘吐槽一句。 半张着嘴巴愣了一小会,方惜缘笑着摇了摇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方式处理掉了开胃菜,全程刀叉和餐盘竟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凌祈只露出了极短时间的惊讶以后,便摆出了嫌弃的神情——开胃菜而已,吃这么累干什么? 第二道醇美的海鲜汤很合女孩的意,但有了方惜缘前面的表现,凌祈为了维护应有的形象也开始谨慎进食起来,从头到尾汤勺与汤碗没有任何刺耳的撞击。然而西里呼噜的喝汤声还是让方惜缘皱起了眉头。 “祈儿,你先别急着喝完。” “干嘛?难道喝汤也有规矩?我可没让餐具发出什么声音了!” “可是……喝的时候嘴巴也不能发出声音。” “……不要太过分啊喂!” 第247回:他的笑容,倾国倾城 口中的美食和手中的煎熬,真是非常矛盾的体验。 雪葩的清爽甘甜还在舌尖荡漾,又一道冒着热气的副菜,堪称法式正餐形象代表的焗蜗牛已经在面前铺开。凌祈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方惜缘,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好像在观察侧前方郁金香杯,其实里头的香槟和隐隐冒出的小气泡都像极微小的笑脸,在提醒她这不过是两人间单独进餐而已。 说实话,就算是出身官宦家庭,要接触这样正规的法式正餐也是机会寥寥,前头略有“不雅”的吃相已经被人家礼貌地吐槽了几下,自尊心很强的凌祈为了不再闹笑话,变得异常谨慎拘束起来,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绝不轻举妄动。 方惜缘的眼里漾着玩味的笑意,似乎很享受凌祈微噘着嘴认真又拘谨的模样。两人刚相识的时候,由于凌祈还不适应女儿身又对黑道不甚了解,惜少在各方面接触中都稳占上风,甚至对凌祈还有些玩乐之心。可当他不慎对这女子动了真情以后,两人间的地位似乎就调了个儿,方惜缘由居高临下的优越变成了如履薄冰的犹疑,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凌祈,从而让女孩离他远去。这样的奇特情况在各种凌祈的疑似追求者出现后逐步加强,直到他们与金雁翎产生诡异三角关系时达到了最高点。 如今在经历了一系列波折甚至一同出生入死之后,二人的关系变成了十分微妙的亲密,方惜缘现在非常肯定凌祈的心里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接纳了他,在那个枪林弹雨的晚上女孩毫不犹豫地脱下上衣为他包扎就是明证。所以现在凌祈为了在他的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居然连吃个饭都那么认真投入,看来晚上的“法式正餐调教计划”效果喜人,除了让凌祈学习如何融入商界巨贾的交际圈外,还可以增加她身上欠缺的“女人味”。 沉浸在若即若离的感情中,让方惜缘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凌祈身上依然承担着巨大的包袱,还有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 凌祈发现对面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指导的意思,反而一副想要看笑话的嘴脸,不禁心中有些气结——难道你重金请我吃大餐就是来看我出丑的?为了不再擅自行动闹出什么幺蛾子,她决定先把不清楚的问个明白再说。于是女孩左手两指拈起一只蜗牛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眉间微蹙头也不抬地问:“这就法国大蜗牛对么?这东西怎么吃,总不会向田螺那样用吸的吧,这么大哪里吸得动?” 抿着嘴挑了挑眉毛,方惜缘忍住笑意从餐桌上拿起两个不锈钢小物件说:“这是勃艮第蜗牛,法国最著名的食用蜗牛,肉质香鲜嫩滑,配合香槟效果很不错哦!至于这吃法嘛……首先不建议用手直接拿,容易把手弄脏,要用这个吃蜗牛专用的钳子夹,然后用这个小叉子把蜗牛肉挖出来,记得动作不要太大,尽量保持蜗牛肉的整体性以免影响口感。” 说着,方惜缘已经用非常麻利的手法挑出了一块鲜白油光的蜗牛肉放在了凌祈的盘子里。就在他往前探身的一瞬间,那张棱角分明又略带邪气的脸在烛光映照下显得煞是好看,让凌祈不禁呆了呆。 “尝尝吧,要趁热吃!我吃过好几家法式正餐,这家的蜗牛做的最为地道。”方惜缘放下手里的餐具,发现女孩的怔怔望着他出神,笑着开口提醒道。 凌祈微微一颤,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对方竟有些失态,赶紧放下手里的蜗牛壳,把视线集中到盘子上,却明显感到心跳有些加速。居然……会对这个男人产生疑似“倾慕”的感觉,这有点不对劲呀! 奇妙的心事让并非天生女子的凌祈有些慌乱,她知道那人在自己心里地位特殊,也被金雁翎点破过想法,可是当有些女儿家正常的心思因为身体的本能而出现时,却依然让不适应的她感到尴尬和紧张。此时凌祈的余光瞟见方惜缘那双含情的目光,正透过烛火投射过来,好像和跳跃的火苗一起摇曳着,迷蒙又摄人心魄。女孩不敢再多看,手忙脚乱地用不大熟练的餐具挑着手里的蜗牛,完全忘了盘子的一边已经放了只早就处理好的。 凌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在她看来完全不正常的反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反应已经和一个真正的女人非常接近,那是被情郎注视时特有的羞怯和忐忑。这个时候,女孩想的只是赶紧把手里的食物挖出来放进嘴里,然后再装作十分自然地喝一口配酒,把这页尴尬给掀过去…… 然而手里早已被煮熟的软体动物却一点也不给面子,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异常倔强,任凭凌祈怎么掏就是不出来。心烦意乱下她也没想到用“换个角度用力”之类的技巧,什么吃田螺的技术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晓得一个方向瞎使劲。急切之下她已经皱起眉头朱唇紧抿,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让方惜缘干脆好整以暇地欣赏起心上人的囧态了。 突然之间,好像什么特别有弹性的橡胶物体被扯断一样,凌祈感到手上的阻力猛地消失了,心里暗叫不好。一团细小的东西顺势划出了诡异的抛物线,极为巧合地直直穿过银制烛台上三根蜡烛间的缝隙,掉进了对面那位仁兄的盘子里…… 房间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盘子中间一小坨卷曲起来的、油光白嫩的肉#团。这只宁死不屈的蜗牛好像迸出了所有的生命力,在做了不亚于飞跃黄河的壮举后,用身体在凌祈面前摆了个嘲讽的微笑。 噗嗤一声,方惜缘有型的撩妹表情被再也忍不住的笑声打破了,他微翘着嘴角,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盘中那坨堪称今晚最佳表演奖的小东西。凌祈则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火速站起来,弯腰探身一把用叉子把刚进行弹射越狱的小蜗牛缉拿归案。那一瞬间,女孩雪白的颈子、优雅的锁骨还有包裹在卫衣里因为重力而显得更加宏伟的上围都一览无遗,让人不禁扼腕叹息晚上她的领口似乎高了些…… 方惜缘回过神的当口,凌祈已经把惹事的小混蛋塞进嘴里,似乎还带着情绪在用力地嚼着。也没品尝出什么滋味,囫囵吞下小蜗牛的凌祈故作优雅地端起旁边的香槟浅呡了一口,若无其事地说:“不好意思,小失误。” 女孩飘忽的眼神暴露了她心里的七上八下,方惜缘也不点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站起身,淡定地走到她背后说:“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蜗牛。” 这小子,还敢调侃我!凌祈秀眉一紧,刚想反唇相讥,突然感到一个肌肉结实的身体已经从背后靠了上来,好像隔着厚厚的加绒卫衣都能感到他的体温。两条包裹在西装袖子里的强壮手臂已经一左一右环绕上来,附带着充斥在耳边让心都有些灼热的气息。女孩身体不禁一僵,一时不知要做什么动作好,甚至连手里的香槟都忘了放下。 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凌祈纤手中的郁金香杯放在一边,随即又把她柔荑包裹进手掌:“别紧张,我来教你怎么弄,其实很简单的。” 方惜缘就像个在进行精细创作的雕塑家,手把手让凌祈拿起吃蜗牛专用的餐具,熟练地从一只新壳里挖出了令人食指大动的鲜嫩肉食,然后凑在凌祈耳边用无比宠溺的声调说:“学会了吗?趁热吃哦!刚才我给你的那只冷掉就不要了,别急着咽下去,要好好品味才行。” 痒……很痒…… 不只是耳边,还有心里。 灼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凌祈清晰地感觉到心中一条被称为“心弦”的丝线结结实实被撩动,奏出了最暧昧又最动听的音符。她的脸上腾起了火烧云,哪有一点一滴的心思会放在盘中新弄好的美食上,只顾着偏头怔怔看着那个男人。砰砰作响的心跳,让她樱桃小口微张,配合着琼鼻的呼吸,因为凌祈好像突然感觉,这房间里的氧气有点稀薄…… 如果那男人这时候吻下来,一定是天旋地转的后果。可他好像突然读懂了女子的心思一般,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直起了身子,让两人的唇变得遥远了许多。前一刻似乎还怕让女孩生气的他,此时突然又变成了邪魅的精灵,用一条若隐若现的情丝把女孩的心不松不紧地环绕着,好像在欣赏对方微痴的表情,还有那一瞬间表现出的,如润玉凝脂般的女人味。 而在凌祈眼中,方惜缘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配合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深邃如海的双眸,彗星般撞上了她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此时此刻,凌祈心里再不是以前“他倒和我从前一般帅气”,而变成了另一种思绪—— 他的笑容,倾国倾城。 第248回:故地重游 最后一块精致的甜点下肚,凌祈轻巧地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纸在朱唇边轻点了几下,为这顿高档的法国大餐画上了句号。越吃到后头,凌祈越感到驾轻就熟,反正连“飞翔的蜗牛”这种糗事都闹出来了,她反而抛下了心理包袱,充分发挥起自己强大的学习能力来。反正不懂就问,又不是吃给啥社会名流看的,要不然连身上这套休闲装扮都是极为失礼的呢! 只是后头这一段就餐过程中,凌祈都不敢与对面的男人对视超过五秒钟。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家伙有这么一双勾人的眸子,还有勾人的嘴角呢?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偏偏在今晚才发现,这个英俊邪气的青年竟是如此地让她心动神摇。下半辈子看来注定要以女儿身过了,若要找个终身伴侣,似乎也许可能会接受他么? “怎么样,吃的习惯吧?时候还早,要不要去哪里转转散个心?” 好像连声音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听了,让人的心灵能够逐渐变得静谧,他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凌祈扬起修长挺翘的睫毛,把视线从晶亮的烛台转到了桌子对面,同时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对方目光的准备:“高雅的东西吃起来确实感觉很特别,谢谢你带我来长见识了。今天我学到了很多,相信以后不会再那么笨的,多多包涵。” 下巴轻扬,深邃的眸子被微眯的眼睑遮住了小半,女孩字正腔圆的回复着实把他逗乐了。方惜缘慢慢抚平了轻翘的嘴角,淡定地说:“我相信以祈儿你的学习能力,下次的表现一定会给我更多的惊喜,就像你从前那样!” 他是说……从前在和青炎会较劲时我的推理能力和见识吗?凌祈秀眉微蹙,好像突然被点醒了什么,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我觉得……你今天应该不只是带我出来吃大餐这么简单吧,以汪总的能耐,昨天晚上的故事应该查出不少消息了才对,不打算告诉我吗?” 方惜缘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笑说:“果然,你还是那个最聪明的祈儿。放心吧,我这有不少你想知道的事情,不过咱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那就好,我们还等什么?”既然谈到最关心的事情,凌祈丝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拎起身边的小包站起身,好像刚才的桃色浪漫都不存在一般。 焕然一新的凯迪拉克平稳地行驶在霓虹渲染的喧嚣夜色中,凌祈斜靠在座椅上假寐,看来中午短暂的休息并没有让她完全消除疲倦。反正晚上有的是时间听“故事”,抓紧时间让自己的精神更加抖擞才是上策。方惜缘体贴地放下了副驾前方的遮阳板,尽量让头顶上明亮的路灯不会打扰到女孩的闭目养神。经过一段时间的轻微颠簸以后,凯迪拉克逐渐放缓了车速,直至完全停止。 “到了吗?”恰好醒过来的凌祈感觉到车子的变化,立刻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西装外套。这小子,八成是等红灯偷偷给我盖的吧,看来真是太累,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她赶紧坐起身来,面色微红地把衣服递换给对方。 方惜缘却没有马上抬手接过,反而温柔地说:“早知道你还这么疲劳就不该晚上折腾你,想睡就再睡会,现在还没到点。” 到什么点?到地方就行了,赶紧说说情报吧!凌祈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休息,执拗地把西装往方惜缘怀里一塞,转身打开车门便溜了出去。冬夜里阴冷的寒风拂面而过,让习惯了车内暖气的女孩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赶紧伸展四肢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可就在体内的血液循环逐渐加强的时候,凌祈突然意识到这里的景色有些面熟,定睛细看一圈不由得愣住了。 “没错,也许国内的传统文化会认为这里对我们来说是个不详之地,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方惜缘浑厚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同时他高大的身躯已经站到了凌祈身边的上风向,瞬间挡住了不少寒气。 “喝了几年洋墨水,胆子也变大了啊,居然还敢回到这里来!”凌祈双手插在肋部的口袋里,玩味地看着身边的大个子。 熟悉的绿地步道蜿蜒远去,一排白色大理石雕成的护栏隔开了这边被玉兰灯照亮的江岸与另一边昏黑奔腾的江水,这里竟是银城区的江滨广场。 故地重游,让凌祈难免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那个枪林弹雨、险死还生的夜晚,那个舍身为自己挡子弹而危在旦夕的男人,现在依然神圆气足地站在身侧,右臂的伤势也好了九成。 一切恍如隔世。 那条曾被怀疑是否能保住的胳膊,现在又重新有力地搂住了女孩的肩膀,方惜缘的呢喃声在耳边就像最深情的告白,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祈儿,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凌祈按捺住内心的悸动,不动声色地微转身体,脱出了方惜缘的怀抱,然后重新回到凯迪拉克旁边,好似不以为然般回答:“不用特意谢我的,一开始要不是你先帮我挡了子弹,恐怕我早就死了。而且要不是你的车子够坚强,咱们俩也逃不出去呢!” 轻抚着线条刚硬却触手柔和的凯德拉克,凌祈就像在感谢一个和她在战场上共同进退的战友。细心的方惜缘却从她有些飘忽的眼神里发现了破绽,女孩显然对晚上自己一波又一波的强势情感攻势有些招架不住,此时理应见好就收,不然对性子刚硬要强的凌祈搞不好会弄出反效果。 于是方惜缘变戏法一般从身后亮出一杯还带着暖手温度的奶绿递给凌祈,轻松地说:“晚上咱还有正事儿,感叹过去就先缓一缓,喝点这个暖暖身子,一起走走吧。” 照顾人还挺周到嘛,看来睡着期间他不只是开车而已呢!变成女性之后凌祈对食物的口味也发生了一些轻微变化,像奶绿这种东西以前并不喜欢,现在却觉得尤为上口。于是她一边含着吸管,一边信步跟在方惜缘的侧后方,等待他告诉自己想要的东西。 “昨天晚上是青炎会的内部在大动荡,几方势力的碰撞就发生在余政平的宅邸余庄,最后是林沧熙胜了。” 开门见山,已经透露出了事件的结局。凌祈眉间颤了颤,这的确是一个有很大可能性的结果,但是一旦听到它成为现实,却反而有些接受困难。 “这么说……昨晚上公安这边的大行动,难道是去配合林沧熙的?!那另外两个人呢?陈奇和余政平?” 方惜缘并没有回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偶尔泛起粼粼波光,却最终湮没于黑幕中的江水,淡淡说道:“陈奇逃跑失踪,余政平死了。” 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凌祈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方惜缘被夜风扬起的发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评价这样的结局。 那天和方惜缘二人躲在楼上偷听余政平与汪凝谈话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一转眼这个老奸巨猾、叱咤风云多年的黑道巨擘就归西了?而那个额上带有疤痕,悍勇斗狠到直接断送自己前世性命的人,就这样窝囊地败退逃走了? 城府极深的林沧熙的确有能力夺取大权,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特别是日前还看到陈奇在市公安领导层出没,似乎所有的局势都往他那边倾斜,怎么突然就被林沧熙给反了盘,顺带干掉了在青炎会里举足轻重的余政平,这姓林的到底如何做到的? 千百个问号在心中凝聚成了巨大的不安,凌祈绝不会忘记林沧熙对她凌家的所作所为,包括与她父母的接触,还有那个林家少爷的兽行…… “现在距离事情发生的时间还太短,我们调查的内容并不完整。只知道陈奇的势力内部可能出现了叛徒,才会被林沧熙趁虚而入、一举翻盘。只是我们确实没想到,余政平竟然就这么死了。”方惜缘也停了下来,复杂的眼神证明他心中也有太多解不开的谜团。 “余政平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和陈奇的失踪谁先谁后?”心中的问题脱口而出后,凌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补了另一个方向的提示,“以你对青炎会的了解,林沧熙和陈奇谁有能力逼死余政平?” 方惜缘意味深长地看了凌祈一眼,默默地点点头说:“谁先谁后现在难以定论,但是从事情发生前的局面推断,能逼死余政平的只能是陈奇,林沧熙还差得远了。” 凌祈把身体靠上了大理石护栏,一言不发地抬头看起了星星,显然是在思考什么。足足五分钟后,她才开口道:“按你这么说,余政平的结局八成就是陈奇干的,到他们那个层次,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斗争里应该每一步棋都有绝对的把握才敢下。所以我觉得,如果余政平一倒,陈奇对胜利果实应该十拿九稳才对,你觉得区区一个‘叛徒’真的能调动咱公安的大批人马,然后一举逆转取胜吗?” 方惜缘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陈奇的失败另有隐情?” —————————————————————————————————————————— 最近极其不稳定的更新对大家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我在此表示诚挚的歉意!首先本人承诺,这本书拥有完整的大纲和结局,虽然更新缓慢但绝对会完本的!其次,最近接近年关,俺碰到了不少事情,除了历来的年底考核工作之外,工作岗位的变动和换置新电脑也占用了不少的精力,导致更新速度受到了影响。接下去还会有至少一到两星期的连续加班,在年底工作困难时期过去之前,更新的频率很难保证,应该在一周一到两更左右,还请各位见谅并继续支持!对大家的理解感激不尽哦~ 第248回:故地重游 最后一块精致的甜点下肚,凌祈轻巧地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纸在朱唇边轻点了几下,为这顿高档的法国大餐画上了句号。越吃到后头,凌祈越感到驾轻就熟,反正连“飞翔的蜗牛”这种糗事都闹出来了,她反而抛下了心理包袱,充分发挥起自己强大的学习能力来。反正不懂就问,又不是吃给啥社会名流看的,要不然连身上这套休闲装扮都是极为失礼的呢! 只是后头这一段就餐过程中,凌祈都不敢与对面的男人对视超过五秒钟。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家伙有这么一双勾人的眸子,还有勾人的嘴角呢?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偏偏在今晚才发现,这个英俊邪气的青年竟是如此地让她心动神摇。下半辈子看来注定要以女儿身过了,若要找个终身伴侣,似乎也许可能会接受他么? “怎么样,吃的习惯吧?时候还早,要不要去哪里转转散个心?” 好像连声音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听了,让人的心灵能够逐渐变得静谧,他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凌祈扬起修长挺翘的睫毛,把视线从晶亮的烛台转到了桌子对面,同时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对方目光的准备:“高雅的东西吃起来确实感觉很特别,谢谢你带我来长见识了。今天我学到了很多,相信以后不会再那么笨的,多多包涵。” 下巴轻扬,深邃的眸子被微眯的眼睑遮住了小半,女孩字正腔圆的回复着实把他逗乐了。方惜缘慢慢抚平了轻翘的嘴角,淡定地说:“我相信以祈儿你的学习能力,下次的表现一定会给我更多的惊喜,就像你从前那样!” 他是说……从前在和青炎会较劲时我的推理能力和见识吗?凌祈秀眉微蹙,好像突然被点醒了什么,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我觉得……你今天应该不只是带我出来吃大餐这么简单吧,以汪总的能耐,昨天晚上的故事应该查出不少消息了才对,不打算告诉我吗?” 方惜缘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笑说:“果然,你还是那个最聪明的祈儿。放心吧,我这有不少你想知道的事情,不过咱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那就好,我们还等什么?”既然谈到最关心的事情,凌祈丝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拎起身边的小包站起身,好像刚才的桃色浪漫都不存在一般。 焕然一新的凯迪拉克平稳地行驶在霓虹渲染的喧嚣夜色中,凌祈斜靠在座椅上假寐,看来中午短暂的休息并没有让她完全消除疲倦。反正晚上有的是时间听“故事”,抓紧时间让自己的精神更加抖擞才是上策。方惜缘体贴地放下了副驾前方的遮阳板,尽量让头顶上明亮的路灯不会打扰到女孩的闭目养神。经过一段时间的轻微颠簸以后,凯迪拉克逐渐放缓了车速,直至完全停止。 “到了吗?”恰好醒过来的凌祈感觉到车子的变化,立刻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西装外套。这小子,八成是等红灯偷偷给我盖的吧,看来真是太累,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她赶紧坐起身来,面色微红地把衣服递换给对方。 方惜缘却没有马上抬手接过,反而温柔地说:“早知道你还这么疲劳就不该晚上折腾你,想睡就再睡会,现在还没到点。” 到什么点?到地方就行了,赶紧说说情报吧!凌祈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休息,执拗地把西装往方惜缘怀里一塞,转身打开车门便溜了出去。冬夜里阴冷的寒风拂面而过,让习惯了车内暖气的女孩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赶紧伸展四肢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可就在体内的血液循环逐渐加强的时候,凌祈突然意识到这里的景色有些面熟,定睛细看一圈不由得愣住了。 “没错,也许国内的传统文化会认为这里对我们来说是个不详之地,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方惜缘浑厚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同时他高大的身躯已经站到了凌祈身边的上风向,瞬间挡住了不少寒气。 “喝了几年洋墨水,胆子也变大了啊,居然还敢回到这里来!”凌祈双手插在肋部的口袋里,玩味地看着身边的大个子。 熟悉的绿地步道蜿蜒远去,一排白色大理石雕成的护栏隔开了这边被玉兰灯照亮的江岸与另一边昏黑奔腾的江水,这里竟是银城区的江滨广场。 故地重游,让凌祈难免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那个枪林弹雨、险死还生的夜晚,那个舍身为自己挡子弹而危在旦夕的男人,现在依然神圆气足地站在身侧,右臂的伤势也好了九成。 一切恍如隔世。 那条曾被怀疑是否能保住的胳膊,现在又重新有力地搂住了女孩的肩膀,方惜缘的呢喃声在耳边就像最深情的告白,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祈儿,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凌祈按捺住内心的悸动,不动声色地微转身体,脱出了方惜缘的怀抱,然后重新回到凯迪拉克旁边,好似不以为然般回答:“不用特意谢我的,一开始要不是你先帮我挡了子弹,恐怕我早就死了。而且要不是你的车子够坚强,咱们俩也逃不出去呢!” 轻抚着线条刚硬却触手柔和的凯德拉克,凌祈就像在感谢一个和她在战场上共同进退的战友。细心的方惜缘却从她有些飘忽的眼神里发现了破绽,女孩显然对晚上自己一波又一波的强势情感攻势有些招架不住,此时理应见好就收,不然对性子刚硬要强的凌祈搞不好会弄出反效果。 于是方惜缘变戏法一般从身后亮出一杯还带着暖手温度的奶绿递给凌祈,轻松地说:“晚上咱还有正事儿,感叹过去就先缓一缓,喝点这个暖暖身子,一起走走吧。” 照顾人还挺周到嘛,看来睡着期间他不只是开车而已呢!变成女性之后凌祈对食物的口味也发生了一些轻微变化,像奶绿这种东西以前并不喜欢,现在却觉得尤为上口。于是她一边含着吸管,一边信步跟在方惜缘的侧后方,等待他告诉自己想要的东西。 “昨天晚上是青炎会的内部在大动荡,几方势力的碰撞就发生在余政平的宅邸余庄,最后是林沧熙胜了。” 开门见山,已经透露出了事件的结局。凌祈眉间颤了颤,这的确是一个有很大可能性的结果,但是一旦听到它成为现实,却反而有些接受困难。 “这么说……昨晚上公安这边的大行动,难道是去配合林沧熙的?!那另外两个人呢?陈奇和余政平?” 方惜缘并没有回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偶尔泛起粼粼波光,却最终湮没于黑幕中的江水,淡淡说道:“陈奇逃跑失踪,余政平死了。” 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凌祈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方惜缘被夜风扬起的发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评价这样的结局。 那天和方惜缘二人躲在楼上偷听余政平与汪凝谈话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一转眼这个老奸巨猾、叱咤风云多年的黑道巨擘就归西了?而那个额上带有疤痕,悍勇斗狠到直接断送自己前世性命的人,就这样窝囊地败退逃走了? 城府极深的林沧熙的确有能力夺取大权,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特别是日前还看到陈奇在市公安领导层出没,似乎所有的局势都往他那边倾斜,怎么突然就被林沧熙给反了盘,顺带干掉了在青炎会里举足轻重的余政平,这姓林的到底如何做到的? 千百个问号在心中凝聚成了巨大的不安,凌祈绝不会忘记林沧熙对她凌家的所作所为,包括与她父母的接触,还有那个林家少爷的兽行…… “现在距离事情发生的时间还太短,我们调查的内容并不完整。只知道陈奇的势力内部可能出现了叛徒,才会被林沧熙趁虚而入、一举翻盘。只是我们确实没想到,余政平竟然就这么死了。”方惜缘也停了下来,复杂的眼神证明他心中也有太多解不开的谜团。 “余政平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和陈奇的失踪谁先谁后?”心中的问题脱口而出后,凌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补了另一个方向的提示,“以你对青炎会的了解,林沧熙和陈奇谁有能力逼死余政平?” 方惜缘意味深长地看了凌祈一眼,默默地点点头说:“谁先谁后现在难以定论,但是从事情发生前的局面推断,能逼死余政平的只能是陈奇,林沧熙还差得远了。” 凌祈把身体靠上了大理石护栏,一言不发地抬头看起了星星,显然是在思考什么。足足五分钟后,她才开口道:“按你这么说,余政平的结局八成就是陈奇干的,到他们那个层次,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斗争里应该每一步棋都有绝对的把握才敢下。所以我觉得,如果余政平一倒,陈奇对胜利果实应该十拿九稳才对,你觉得区区一个‘叛徒’真的能调动咱公安的大批人马,然后一举逆转取胜吗?” 方惜缘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陈奇的失败另有隐情?” —————————————————————————————————————————— 最近极其不稳定的更新对大家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我在此表示诚挚的歉意!首先本人承诺,这本书拥有完整的大纲和结局,虽然更新缓慢但绝对会完本的!其次,最近接近年关,俺碰到了不少事情,除了历来的年底考核工作之外,工作岗位的变动和换置新电脑也占用了不少的精力,导致更新速度受到了影响。接下去还会有至少一到两星期的连续加班,在年底工作困难时期过去之前,更新的频率很难保证,应该在一周一到两更左右,还请各位见谅并继续支持!对大家的理解感激不尽哦~ 第249回:情感问题 在没有现场目击又缺乏情报获取渠道的情况下,仅凭方惜缘的几句话就能抓住问题要点,证明凌祈的大局观和推理能力已经远超常人。可是要想让在这般苛刻的条件下马上就想到陈奇和陈欣怡、沈如梅的纠葛细节,那可不叫推理,而叫占卜了。 所以当方惜缘用求证的目光盯着她时,女孩淡然地耸耸肩说:“我只是说陈奇的失败肯定不单纯是一个小小的叛徒可以搞定的,八成是他有什么把柄在林沧熙手上,最后投鼠忌器才会功败垂成。” “据我所知,陈奇这家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会有什么把柄让他居然会放弃掉整个青炎会的基业而逃之夭夭?”方惜缘双眉紧蹙,半交流半自言自语着。早在大学前他统治明华路黑道的时候,就和陈奇有过多次交手,对这个可怕的敌人可谓相当了解,因此心中的疑惑也越发浓烈。 “这就要问你咯,汪洋大少爷!”看到方惜缘找不着头绪的窘态,凌祈略带调侃地嫣然一笑,背着双手走到了前面。她的行姿并不像普通女子般娇柔矜持,依然带有部分男性的洒脱自在,衬着高挑有致的身段,反而更加令人心动。 方惜缘知道对方的性子,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跟在侧后方一尺左右的距离。对陈奇太过了解,反而让他的思维陷入了定势的困扰,手头的情报由于时间有限也未能和汪凝等老江湖做进一步的沟通,此时他的确需要眼前这个智勇双全的心上人来指点迷津。这就如当年分析在休闲吧重创小马的元凶一样,靠着凌祈不一样的思维方式和切入角度,才能拨云见日。 两人又往前走了近百米,凌祈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捋了捋额前飞扬的发丝,严肃地说:“我想了想,要让陈奇败退,靠什么外部势力夹攻根本不可能。在昨晚那种争权夺利的生死关头,以陈奇的性子一定会绝地反击,甚至拼到同归于尽。所以我觉得,林沧熙肯定是抓住了陈奇心中最大的弱点,而这人心灵上弱点,则以情感问题居多……” “情感问题??”方惜缘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和我们汪洋斗了这么多年,在黑道上又树了不少仇家,要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恐怕早就被人杀了全家吧!我知道他对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很讲义气,但是这还没到能让他放弃青炎会逃走的程度。最重要的是,陈奇最看重的手足而且还活着的就那么几个人,比如掠影公司的总经理罗斌和嚣夜酒吧老板刘波,这两个人都不是易于之辈。” 凌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紧不慢地问:“那你知道这两个人现在的情况吗?掠影公司好像是沧源集团的财产吧,怎么总经理居然是陈奇的人?还有上次‘碎冰’行动已经把嚣夜酒吧搞得鸡飞狗跳了,如果这次咱们公安上头真被林沧熙给收买去,陈奇一倒嚣夜绝对跑不掉!” “好家伙,你这小姑娘干了几个月警察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啊!”方惜缘笑着摸了摸凌祈的头顶,连连点头说,“掠影公司虽然是沧源的企业,但是以前分配罗斌过去的可是于政平,林沧熙敢说啥?现在罗斌好像按兵不动,看起来立场成迷,背叛陈奇的很可能就是他,但是他并没有扳倒陈奇的能力。而嚣夜那边已经关门大吉,刘波和陈奇一样失踪了,现在上了公安的通缉名单,你作为刑警居然不知道?” “谁小姑娘?你才小姑娘!”凌祈没好气地打飞头顶上的大爪子,双手抱在胸前,故意把视线转到远处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我只是个内勤好吗!又不是你这种有钱有势的大公子!不说这事情有没有涉密,就算真的公布了,这段时间我在睡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孩子,就没见她服软过!凌祈高高扬起下巴的样子让方惜缘不禁莞尔,他腆着脸皮搂住女孩的肩膀,凭借体型优势强迫身旁佳人先迈开步子,才半笑半哄地说:“祈儿你这可就错怪我啦,我可没有丝毫敢看轻你的胆子!你看我这不还是来征求你的意见嘛!反正现在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么?” 凌祈不爽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挣脱不开肩上那条强壮的胳膊,想到这货的“右前肢”刚吃了带响的花生米,要是动作大把人家搞得旧伤复发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女孩只好忍气吞声,任凭方惜缘搂着她并肩而行,只是心里的不爽全部都混进了说话的内容里:“呸,你这人的这些花花肠子就别在我这献丑了,还是留着去骗别的美女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看上回演唱会你该代替歌神同志去和陈欣怡来个情歌对唱才是,人家可是俞南一代名校花哦!” 难道她也会吃醋?不过这个醋好像吃的有点莫名其妙啊?方惜缘把凌祈纯粹的讥讽误会成了女儿家的酸妒心思,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忙不迭表态道:“我绝对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哄女孩,而是真心诚意夸奖你的!而且我发誓心里绝对只有祈儿一个人,什么陈欣怡李欣怡我是完全……呜……呜……啊……” 话还没说完,方惜缘感到脸上一紧,两颊已经被一只小手用力掐住了,只是以他190公分体格比例出来的大脸来看,这只手已经张得相当勉强…… 凌祈歪着脑袋,抽着眼角,盯着方惜缘因为不解而瞪大的牛眼无比嫌弃地说:“拜托方少爷您下次别说这种调调来恶心我了,鸡皮疙瘩掉一地啊!我说咱能不能把话题拉回正常轨道上来,赶紧先把局面给捋清楚行不?” 心上人一反普通女子的表现让方惜缘有些措手不及,但早已见怪不怪的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大脑袋点得如鸡啄米,凌祈这才松开了手。 女孩解放了方惜缘的脸以后,先把手心放在面前瞟了眼,确定没有被喷上啥口水之类的玩意儿后,才嫌弃地甩了甩,毫不犹豫藏进了外套口袋里:“OK,刚才我们讲到哪里来着?哦对,陈奇的情感问题。按你说他再怎么讲义气也不会为了兄弟放弃权势,那这条基本可以排除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亲情和爱情问题,你们汪洋对这个老对手的家底了解多少?” 凌祈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方惜缘的眼睛,他无奈地自嘲苦笑一番,才答道:“我刚才已经说了,陈奇这种过着刀头舔血生活的人能在黑道混这么好,基本上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人,不然他的家人会有非常大的危险。你看林沧熙就知道了,老婆早逝之后儿子还特地去练了一身功夫……” “不要废话,讲重点!”听到对方扯到林文枫,凌祈目光一冷,立刻制止了方惜缘继续扩大谈话范围。 “呃,陈奇在加入青炎会的时候只有二十出头,孤家寡人一个。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没听说他有什么真正上心的恋人,有的都是玩过就扔的。”方惜缘知道自己无意中踩了雷,赶紧按着凌祈的意思认真说道,“所以他没有妻儿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整个儿就一天煞孤星。” 凌祈双眉紧锁,方惜缘给的情报无疑否定了她的推理,但是除了这一个可能,其他的都被排除了。现在陈奇这个危险人物因为潜逃已经从前台躲进了暗处,只要一天没有伏法,林沧熙那边也一天不好过,对于汪洋和凌家这边更是不可名状的定时#炸弹。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凌祈,肯定不能再失去任何至亲! 看到女孩的情绪好像瞬间低落了下去,方惜缘轻轻挽起她的手说:“祈儿,我答应你,一定会继续追查这件事情的真相,汪洋也绝对有能力保护好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陈奇的危险性不言而喻,既然现在已经失势,我们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借林沧熙斩草除根的东风彻底把陈奇势力粉碎掉!” 凌祈叹了口气,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惜缘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去。在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想真正像一个“女人”一样去依靠男人,可是现在的现实早已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女儿身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是多么的脆弱,她要做的不应再是无谓坚持所谓的“男性自尊”,而是应该用最可靠的方式去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再受到侵害。当然,这样的代价,是让她在女性化的路上越走越远。 怀着心事的凌祈又走了几十步,才突然意识到前方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型活动的开场。她疑惑地拿出手机,眼前的时间和那天晚上遭遇枪击是差不多,照道理银城江滨公园早该冷清了才对。 “祈儿,先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一定要共同进退,齐心协力把他们彻底打垮!”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凌祈的手中感受到对方温暖的力量和鉴定的信心,“今天带你来也不单纯是谈那些沉重的话题而已,看来时间差不多了,好戏马上就上演!” 第249回:情感问题 在没有现场目击又缺乏情报获取渠道的情况下,仅凭方惜缘的几句话就能抓住问题要点,证明凌祈的大局观和推理能力已经远超常人。可是要想让在这般苛刻的条件下马上就想到陈奇和陈欣怡、沈如梅的纠葛细节,那可不叫推理,而叫占卜了。 所以当方惜缘用求证的目光盯着她时,女孩淡然地耸耸肩说:“我只是说陈奇的失败肯定不单纯是一个小小的叛徒可以搞定的,八成是他有什么把柄在林沧熙手上,最后投鼠忌器才会功败垂成。” “据我所知,陈奇这家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会有什么把柄让他居然会放弃掉整个青炎会的基业而逃之夭夭?”方惜缘双眉紧蹙,半交流半自言自语着。早在大学前他统治明华路黑道的时候,就和陈奇有过多次交手,对这个可怕的敌人可谓相当了解,因此心中的疑惑也越发浓烈。 “这就要问你咯,汪洋大少爷!”看到方惜缘找不着头绪的窘态,凌祈略带调侃地嫣然一笑,背着双手走到了前面。她的行姿并不像普通女子般娇柔矜持,依然带有部分男性的洒脱自在,衬着高挑有致的身段,反而更加令人心动。 方惜缘知道对方的性子,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跟在侧后方一尺左右的距离。对陈奇太过了解,反而让他的思维陷入了定势的困扰,手头的情报由于时间有限也未能和汪凝等老江湖做进一步的沟通,此时他的确需要眼前这个智勇双全的心上人来指点迷津。这就如当年分析在休闲吧重创小马的元凶一样,靠着凌祈不一样的思维方式和切入角度,才能拨云见日。 两人又往前走了近百米,凌祈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捋了捋额前飞扬的发丝,严肃地说:“我想了想,要让陈奇败退,靠什么外部势力夹攻根本不可能。在昨晚那种争权夺利的生死关头,以陈奇的性子一定会绝地反击,甚至拼到同归于尽。所以我觉得,林沧熙肯定是抓住了陈奇心中最大的弱点,而这人心灵上弱点,则以情感问题居多……” “情感问题??”方惜缘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和我们汪洋斗了这么多年,在黑道上又树了不少仇家,要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恐怕早就被人杀了全家吧!我知道他对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很讲义气,但是这还没到能让他放弃青炎会逃走的程度。最重要的是,陈奇最看重的手足而且还活着的就那么几个人,比如掠影公司的总经理罗斌和嚣夜酒吧老板刘波,这两个人都不是易于之辈。” 凌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紧不慢地问:“那你知道这两个人现在的情况吗?掠影公司好像是沧源集团的财产吧,怎么总经理居然是陈奇的人?还有上次‘碎冰’行动已经把嚣夜酒吧搞得鸡飞狗跳了,如果这次咱们公安上头真被林沧熙给收买去,陈奇一倒嚣夜绝对跑不掉!” “好家伙,你这小姑娘干了几个月警察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啊!”方惜缘笑着摸了摸凌祈的头顶,连连点头说,“掠影公司虽然是沧源的企业,但是以前分配罗斌过去的可是于政平,林沧熙敢说啥?现在罗斌好像按兵不动,看起来立场成迷,背叛陈奇的很可能就是他,但是他并没有扳倒陈奇的能力。而嚣夜那边已经关门大吉,刘波和陈奇一样失踪了,现在上了公安的通缉名单,你作为刑警居然不知道?” “谁小姑娘?你才小姑娘!”凌祈没好气地打飞头顶上的大爪子,双手抱在胸前,故意把视线转到远处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我只是个内勤好吗!又不是你这种有钱有势的大公子!不说这事情有没有涉密,就算真的公布了,这段时间我在睡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孩子,就没见她服软过!凌祈高高扬起下巴的样子让方惜缘不禁莞尔,他腆着脸皮搂住女孩的肩膀,凭借体型优势强迫身旁佳人先迈开步子,才半笑半哄地说:“祈儿你这可就错怪我啦,我可没有丝毫敢看轻你的胆子!你看我这不还是来征求你的意见嘛!反正现在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么?” 凌祈不爽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挣脱不开肩上那条强壮的胳膊,想到这货的“右前肢”刚吃了带响的花生米,要是动作大把人家搞得旧伤复发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女孩只好忍气吞声,任凭方惜缘搂着她并肩而行,只是心里的不爽全部都混进了说话的内容里:“呸,你这人的这些花花肠子就别在我这献丑了,还是留着去骗别的美女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看上回演唱会你该代替歌神同志去和陈欣怡来个情歌对唱才是,人家可是俞南一代名校花哦!” 难道她也会吃醋?不过这个醋好像吃的有点莫名其妙啊?方惜缘把凌祈纯粹的讥讽误会成了女儿家的酸妒心思,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忙不迭表态道:“我绝对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哄女孩,而是真心诚意夸奖你的!而且我发誓心里绝对只有祈儿一个人,什么陈欣怡李欣怡我是完全……呜……呜……啊……” 话还没说完,方惜缘感到脸上一紧,两颊已经被一只小手用力掐住了,只是以他190公分体格比例出来的大脸来看,这只手已经张得相当勉强…… 凌祈歪着脑袋,抽着眼角,盯着方惜缘因为不解而瞪大的牛眼无比嫌弃地说:“拜托方少爷您下次别说这种调调来恶心我了,鸡皮疙瘩掉一地啊!我说咱能不能把话题拉回正常轨道上来,赶紧先把局面给捋清楚行不?” 心上人一反普通女子的表现让方惜缘有些措手不及,但早已见怪不怪的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大脑袋点得如鸡啄米,凌祈这才松开了手。 女孩解放了方惜缘的脸以后,先把手心放在面前瞟了眼,确定没有被喷上啥口水之类的玩意儿后,才嫌弃地甩了甩,毫不犹豫藏进了外套口袋里:“OK,刚才我们讲到哪里来着?哦对,陈奇的情感问题。按你说他再怎么讲义气也不会为了兄弟放弃权势,那这条基本可以排除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亲情和爱情问题,你们汪洋对这个老对手的家底了解多少?” 凌祈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方惜缘的眼睛,他无奈地自嘲苦笑一番,才答道:“我刚才已经说了,陈奇这种过着刀头舔血生活的人能在黑道混这么好,基本上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人,不然他的家人会有非常大的危险。你看林沧熙就知道了,老婆早逝之后儿子还特地去练了一身功夫……” “不要废话,讲重点!”听到对方扯到林文枫,凌祈目光一冷,立刻制止了方惜缘继续扩大谈话范围。 “呃,陈奇在加入青炎会的时候只有二十出头,孤家寡人一个。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没听说他有什么真正上心的恋人,有的都是玩过就扔的。”方惜缘知道自己无意中踩了雷,赶紧按着凌祈的意思认真说道,“所以他没有妻儿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整个儿就一天煞孤星。” 凌祈双眉紧锁,方惜缘给的情报无疑否定了她的推理,但是除了这一个可能,其他的都被排除了。现在陈奇这个危险人物因为潜逃已经从前台躲进了暗处,只要一天没有伏法,林沧熙那边也一天不好过,对于汪洋和凌家这边更是不可名状的定时#炸弹。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凌祈,肯定不能再失去任何至亲! 看到女孩的情绪好像瞬间低落了下去,方惜缘轻轻挽起她的手说:“祈儿,我答应你,一定会继续追查这件事情的真相,汪洋也绝对有能力保护好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陈奇的危险性不言而喻,既然现在已经失势,我们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借林沧熙斩草除根的东风彻底把陈奇势力粉碎掉!” 凌祈叹了口气,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惜缘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去。在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想真正像一个“女人”一样去依靠男人,可是现在的现实早已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女儿身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是多么的脆弱,她要做的不应再是无谓坚持所谓的“男性自尊”,而是应该用最可靠的方式去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再受到侵害。当然,这样的代价,是让她在女性化的路上越走越远。 怀着心事的凌祈又走了几十步,才突然意识到前方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型活动的开场。她疑惑地拿出手机,眼前的时间和那天晚上遭遇枪击是差不多,照道理银城江滨公园早该冷清了才对。 “祈儿,先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一定要共同进退,齐心协力把他们彻底打垮!”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凌祈的手中感受到对方温暖的力量和鉴定的信心,“今天带你来也不单纯是谈那些沉重的话题而已,看来时间差不多了,好戏马上就上演!” 第250回:火树银瀑 前世今生,银城区对凌祈来说都不是什么特别有吸引力的地方,因此对这个面积广大潜力无限的地方了解有限。根据她从前的记忆,遍布工厂和批发市场的银城区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对年轻人产生吸引力的地方,更何况前段时间刚在这里经历了一次险死还生,那印象就更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看到面前这个造型先进审美现代的建筑物,凌祈实在瞧不出它的作用和来头,骨子里的傲气让她不喜欢开口就像身边的男人咨询,只顾着自己不停地观察揣摩着。可惜看了半天,女孩也没猜出个一二三来,只能根据周围群众的人口密集程度来判断这里八成是个吸引人的文艺表演场所。 一道表面嵌着赤黄色花岗岩的拱形梁,如腾飞的火龙横跨而过,上头几道探照灯四散而开,亮白色的光束直冲天际,逐渐氤氲消失在前方鸱尾江涛涛奔腾产生的水雾中。拱桥的靠近中段的两侧,数道红色的支柱交织撒开,保证了整体超过三十米的巨大跨度能够实现,同时给整个现代化的建筑艺术增加了难以名状的动感,让人好像看见了黄土高原上奔放的腰鼓和飞扬的流苏。 “你不会专程带我来这种江边舞台看文艺晚会吧?”实在猜不出所以然,凌祈睨了方惜缘一眼,反问的同时顺道套一套口风。 方惜缘知道这女子不同常人,要指望她像好奇少女一样问个没完是不可能的,于是勾了勾嘴角也抛了个反问句:“你觉得我的审美会如此低端吗?” “嘿哟,还学会膈我了?我觉得你的娱乐应该也就这个水平而已。”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凌祈故意调侃了一句,索性不再纠缠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穿过人群似乎非常顺利,好像有人事先为他们开道一般,只是女孩此时注意力都在那座奇异的建筑艺术品上,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待到二人走到距离拱门不足十米的地方,脚步被栏杆所阻止后,凌祈才恍然大悟。 拱门下方有个巨大的水池,里头隐约可见的喷头预示着这座动静结合完美的艺术品原来是个喷泉设施。曾经还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大学生时,凌祈便带着昔日的恋人金雁翎在某地观看过华丽的音乐喷泉表演,想不到方惜缘居然也出此计,看来大家泡妞的手段都差不多嘛! “搞了半天原来是音乐喷泉啊,神神秘秘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凌祈说着,满不在乎地含起手中奶绿的吸管,如樱桃般小巧红润的芳唇看得方惜缘心中一动。 汪洋少爷悄悄凑近她的耳边,直到气息可闻的距离,才轻声说:“你要对我的手段有信心,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切,难不成这喷泉的水还能上天?”凌祈偏了偏脑袋让过那男人使自己左耳发痒的气息,一脸的不以为然,但细心看去就会发现,女孩深邃灵动的眼中荡漾着满满的期待。 好像印证着惜少的话一样,拱门顶上的探照灯一盏盏依次熄灭,只剩下附近路灯似有若无的照明,整个场地顿时昏暗下来,引起了人群小规模的骚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江岸对面隶属中心区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一颗火球拖拽出深红色的尾巴,在夜幕中恍如逆飞冲天的彗星,迅速消失在数十米高的夜空中,然后便是清脆的炸响和照亮半个江面的华丽。 “原来是……焰火表演啊?” 凌祈喃喃自语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墨蓝色的天空,一个又一个光球火柱争先恐后地在夜空中闪耀着,迸发出最辉煌灿烂的光芒,然后逐渐消失湮没。隔江而立的观众们被染上了各式各样奇彩炫目的颜色,一双双眼睛里都是欢喜悦动的神采。 就在此时,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号令,伴随着动感十足的交响乐,跟前的巨大水池由底部同样涌出了被灯光渲染得光彩亮丽的水流,数十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十多米的高空中洒落。水雾弥漫,烟花缤纷,折射现象就像最伟大的艺术家,把光与水完美地糅合,塑造出了让人叹为观止、赏心悦目的奇景。 音乐喷泉并非没有见过,焰火表演更是节庆期间政府为丰富群众生活的常见项目,可是当司空见惯的东西巧妙结合时,却产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不知是凌祈最近工作疲惫需要放松,还是她已经发芽的女儿心性正在壮大,年轻的女孩竟然渐渐看得痴了,倒想让自己永远迷醉在这一幕火树银瀑落九天的美景中。 方惜缘虽然早已知道晚上的表演,但他也是第一次来银城区观看两大表演合一的情景,在惊叹这视觉冲击力的同时,凌祈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或许,她的生命的确应该再增添一些这样的亮色了,年轻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那些灰暗的沉重而已! 强健有力的右边臂膀把凌祈搂在身侧,好像在宣告它的主人已经完全从枪弹的伤害中恢复了过来。女孩此时出奇地温顺,不但没有任何异动,还顺势把侧脸倚上了方惜缘的胸膛,好像已经会本能地寻找那一处温暖安定的港湾。周围观众嘈杂的议论和惊叹,以及喷泉与烟花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全身心地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心灵宁静。 那喷泉想必是有个眼疾手快又充满文艺心思的人在操控,背景灯光的色彩变化无不与天上的焰火配合得丝丝入扣。时而衬着远方金碧辉煌的火焰瀑布变成一塘黄金泉,时而绕着姹紫嫣红的光焰牡丹化作蹁跹的水蝶,每一次总会带给人惊喜,令人沉溺。于是所有的新老观众都一致认为,这是近几年最成功的一次表演。 水火共舞的表演持续了长达半个小时,终于在最后一丝光华在夜空中隐没之后落下了帷幕。眼见喷泉的水流也逐渐降低直至消失,意犹未尽的人群正待散去,却发现一阵优雅清新的音乐响起,新的表演已经掀起了面纱。 地面上几个本不引人注目的灯台状装置突然发出了光芒,直指向拱门的方向,确切地说,光线直接打向了拱门下方的空白地带,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突然喷泉一改刚才清晰水柱的风格,变成了喷洒模糊的水雾,当空气中的朦胧达到一定浓度时,奇迹发生了。 两只巨大的、比翼双飞的白色鸟儿在虚空中逐渐成型,光线在无数细小水滴的反复折射投影下形成了如有实质的立体感,令人叹为观止。 “水幕电影?!”凌祈瞪大了双眼,仔细看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种高成本的玩意儿她早已听说,但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那种实际观看的感觉远非电视屏幕上观看可比。 方惜缘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错,好看吗?这是银城区今年刚开发出来的新项目,看来他们再也不满足于屈居中心外江两区之下,要搞一些新动作咯!” 凌祈没有回答,只继续盯着那片浮在空中如梦似幻的巨大“银幕”。光照、激光和水幕交相辉映,刚开始的白色海鸟正是X市的象征,之后的景象华丽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在全市首创的新型表演项目让在场所有的观众都感到不虚此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十分钟已经过去,水幕电影的内容似乎也接近尾声。凌祈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得不承认,方惜缘在晚上的安排深得她的喜欢,这一场视听盛宴足以让女孩在接下去好几年都可以好好回味。慢慢的,灯光暗淡柔和了下来,却逐渐在水幕左半边的虚空中凝成了一个潇洒的行书字—— 祈。 毫无先兆地不按套路出牌,女孩眉头一皱,一度怀疑这是不是银城区政府又一个耍宝环节,估摸右边的空白地方会再冒出个“祷”或者“福”字。很快第二个字也像有一把无形的毛笔在虚空中写出来一般,没想到却是个“缘”。 傻瓜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银城区的意思,凌祈小口微张,怔怔地看着面前两个若隐若现的字,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随即她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在左近,还有那温柔到像要滴出蜜糖般的声音: “祈儿,我现在相信,你我的缘分,原来早在名字里就已经注定了。” 这勾人的情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凌祈已经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去猜测揣摩,因为它就像一句魔咒,结结实实地攥住了女孩的心。 原来,缘分早已经注定了吗? 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眼角有些温热毫无来由地涌了出来,好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怀和轻松,伴随着甜蜜和幸福彻底拥抱了那颗孤独的心。 “也许真的是吧!” 凌祈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静谧的微笑,注视着那个带着同样表情的男子。可这份宁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被她迅速缩小的瞳孔给打破了。 第250回:火树银瀑 前世今生,银城区对凌祈来说都不是什么特别有吸引力的地方,因此对这个面积广大潜力无限的地方了解有限。根据她从前的记忆,遍布工厂和批发市场的银城区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对年轻人产生吸引力的地方,更何况前段时间刚在这里经历了一次险死还生,那印象就更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看到面前这个造型先进审美现代的建筑物,凌祈实在瞧不出它的作用和来头,骨子里的傲气让她不喜欢开口就像身边的男人咨询,只顾着自己不停地观察揣摩着。可惜看了半天,女孩也没猜出个一二三来,只能根据周围群众的人口密集程度来判断这里八成是个吸引人的文艺表演场所。 一道表面嵌着赤黄色花岗岩的拱形梁,如腾飞的火龙横跨而过,上头几道探照灯四散而开,亮白色的光束直冲天际,逐渐氤氲消失在前方鸱尾江涛涛奔腾产生的水雾中。拱桥的靠近中段的两侧,数道红色的支柱交织撒开,保证了整体超过三十米的巨大跨度能够实现,同时给整个现代化的建筑艺术增加了难以名状的动感,让人好像看见了黄土高原上奔放的腰鼓和飞扬的流苏。 “你不会专程带我来这种江边舞台看文艺晚会吧?”实在猜不出所以然,凌祈睨了方惜缘一眼,反问的同时顺道套一套口风。 方惜缘知道这女子不同常人,要指望她像好奇少女一样问个没完是不可能的,于是勾了勾嘴角也抛了个反问句:“你觉得我的审美会如此低端吗?” “嘿哟,还学会膈我了?我觉得你的娱乐应该也就这个水平而已。”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凌祈故意调侃了一句,索性不再纠缠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穿过人群似乎非常顺利,好像有人事先为他们开道一般,只是女孩此时注意力都在那座奇异的建筑艺术品上,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待到二人走到距离拱门不足十米的地方,脚步被栏杆所阻止后,凌祈才恍然大悟。 拱门下方有个巨大的水池,里头隐约可见的喷头预示着这座动静结合完美的艺术品原来是个喷泉设施。曾经还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大学生时,凌祈便带着昔日的恋人金雁翎在某地观看过华丽的音乐喷泉表演,想不到方惜缘居然也出此计,看来大家泡妞的手段都差不多嘛! “搞了半天原来是音乐喷泉啊,神神秘秘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凌祈说着,满不在乎地含起手中奶绿的吸管,如樱桃般小巧红润的芳唇看得方惜缘心中一动。 汪洋少爷悄悄凑近她的耳边,直到气息可闻的距离,才轻声说:“你要对我的手段有信心,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切,难不成这喷泉的水还能上天?”凌祈偏了偏脑袋让过那男人使自己左耳发痒的气息,一脸的不以为然,但细心看去就会发现,女孩深邃灵动的眼中荡漾着满满的期待。 好像印证着惜少的话一样,拱门顶上的探照灯一盏盏依次熄灭,只剩下附近路灯似有若无的照明,整个场地顿时昏暗下来,引起了人群小规模的骚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江岸对面隶属中心区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一颗火球拖拽出深红色的尾巴,在夜幕中恍如逆飞冲天的彗星,迅速消失在数十米高的夜空中,然后便是清脆的炸响和照亮半个江面的华丽。 “原来是……焰火表演啊?” 凌祈喃喃自语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墨蓝色的天空,一个又一个光球火柱争先恐后地在夜空中闪耀着,迸发出最辉煌灿烂的光芒,然后逐渐消失湮没。隔江而立的观众们被染上了各式各样奇彩炫目的颜色,一双双眼睛里都是欢喜悦动的神采。 就在此时,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号令,伴随着动感十足的交响乐,跟前的巨大水池由底部同样涌出了被灯光渲染得光彩亮丽的水流,数十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十多米的高空中洒落。水雾弥漫,烟花缤纷,折射现象就像最伟大的艺术家,把光与水完美地糅合,塑造出了让人叹为观止、赏心悦目的奇景。 音乐喷泉并非没有见过,焰火表演更是节庆期间政府为丰富群众生活的常见项目,可是当司空见惯的东西巧妙结合时,却产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不知是凌祈最近工作疲惫需要放松,还是她已经发芽的女儿心性正在壮大,年轻的女孩竟然渐渐看得痴了,倒想让自己永远迷醉在这一幕火树银瀑落九天的美景中。 方惜缘虽然早已知道晚上的表演,但他也是第一次来银城区观看两大表演合一的情景,在惊叹这视觉冲击力的同时,凌祈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或许,她的生命的确应该再增添一些这样的亮色了,年轻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那些灰暗的沉重而已! 强健有力的右边臂膀把凌祈搂在身侧,好像在宣告它的主人已经完全从枪弹的伤害中恢复了过来。女孩此时出奇地温顺,不但没有任何异动,还顺势把侧脸倚上了方惜缘的胸膛,好像已经会本能地寻找那一处温暖安定的港湾。周围观众嘈杂的议论和惊叹,以及喷泉与烟花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全身心地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心灵宁静。 那喷泉想必是有个眼疾手快又充满文艺心思的人在操控,背景灯光的色彩变化无不与天上的焰火配合得丝丝入扣。时而衬着远方金碧辉煌的火焰瀑布变成一塘黄金泉,时而绕着姹紫嫣红的光焰牡丹化作蹁跹的水蝶,每一次总会带给人惊喜,令人沉溺。于是所有的新老观众都一致认为,这是近几年最成功的一次表演。 水火共舞的表演持续了长达半个小时,终于在最后一丝光华在夜空中隐没之后落下了帷幕。眼见喷泉的水流也逐渐降低直至消失,意犹未尽的人群正待散去,却发现一阵优雅清新的音乐响起,新的表演已经掀起了面纱。 地面上几个本不引人注目的灯台状装置突然发出了光芒,直指向拱门的方向,确切地说,光线直接打向了拱门下方的空白地带,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突然喷泉一改刚才清晰水柱的风格,变成了喷洒模糊的水雾,当空气中的朦胧达到一定浓度时,奇迹发生了。 两只巨大的、比翼双飞的白色鸟儿在虚空中逐渐成型,光线在无数细小水滴的反复折射投影下形成了如有实质的立体感,令人叹为观止。 “水幕电影?!”凌祈瞪大了双眼,仔细看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种高成本的玩意儿她早已听说,但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那种实际观看的感觉远非电视屏幕上观看可比。 方惜缘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错,好看吗?这是银城区今年刚开发出来的新项目,看来他们再也不满足于屈居中心外江两区之下,要搞一些新动作咯!” 凌祈没有回答,只继续盯着那片浮在空中如梦似幻的巨大“银幕”。光照、激光和水幕交相辉映,刚开始的白色海鸟正是X市的象征,之后的景象华丽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在全市首创的新型表演项目让在场所有的观众都感到不虚此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十分钟已经过去,水幕电影的内容似乎也接近尾声。凌祈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得不承认,方惜缘在晚上的安排深得她的喜欢,这一场视听盛宴足以让女孩在接下去好几年都可以好好回味。慢慢的,灯光暗淡柔和了下来,却逐渐在水幕左半边的虚空中凝成了一个潇洒的行书字—— 祈。 毫无先兆地不按套路出牌,女孩眉头一皱,一度怀疑这是不是银城区政府又一个耍宝环节,估摸右边的空白地方会再冒出个“祷”或者“福”字。很快第二个字也像有一把无形的毛笔在虚空中写出来一般,没想到却是个“缘”。 傻瓜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银城区的意思,凌祈小口微张,怔怔地看着面前两个若隐若现的字,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随即她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在左近,还有那温柔到像要滴出蜜糖般的声音: “祈儿,我现在相信,你我的缘分,原来早在名字里就已经注定了。” 这勾人的情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凌祈已经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去猜测揣摩,因为它就像一句魔咒,结结实实地攥住了女孩的心。 原来,缘分早已经注定了吗? 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眼角有些温热毫无来由地涌了出来,好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怀和轻松,伴随着甜蜜和幸福彻底拥抱了那颗孤独的心。 “也许真的是吧!” 凌祈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静谧的微笑,注视着那个带着同样表情的男子。可这份宁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被她迅速缩小的瞳孔给打破了。 第251回:一朝被咬,十年胆小 不!不要再来一次!! 女孩的脑袋里充斥这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外人看来像丧尸扑活人一般把方惜缘猛扑倒在地上。 因为她看见了那个男人脖子突然无中生有地蹦出一个红色光点,在昏暗的照明中显得那么刺眼。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因为不只是这对在地上滚成一团的年轻男女,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几道黑影迅速窜出,在人群中硬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方才还温馨旖旎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莫名起来,除了近处几个受惊的年轻女性在原地不时发出尖叫以外,所有的吃瓜群众都像从礁石上退去的浪潮一样,迅速后撤出大片空地,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突变。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前奏,凌祈的心里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所填满。她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鲤鱼打挺般翻起身,半跪着挡在方惜缘面前,同时抽出了包里藏着的一把全新战斗匕首。至于她手上原本端的那杯奶绿,早已被丢弃在地板上,大半部分乳白色的液体无可奈何地渗入了水泥地砖里,顺道溅湿了周围数名群众的鞋子。 可是当她看清楚面前的情况时,不禁愣住了。 一个年轻女子像炸毛的家猫一样,双手握拳拢在胸前,歇斯底里地尖啸着,显然吓得不轻。数名身着便服的彪形大汉俨然堆成了一座肉山,只能勉强辨认出底下压着一个双手被反剪到背后的青年,正一脸苦逼地惨叫着。一根隐约还发着红色光束的金属小棒子滚落在地,很快连最后一丝红光也消失了。 这好像……是个教学中常用的激光笔? 凌祈死死盯着那个小玩意儿,再三确认没有杀伤力以后,心里好像突然卸掉了什么巨大的包袱,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再也无法维持英气勃发的半跪预备姿态。就在她瘫软下去之前,方惜缘有力的双手已经紧紧扶住了女孩的双肩,进而把她搂紧。 “祈儿别怕,误会而已!” “真的……真的不是……不是枪!” 凌祈的呼吸沉重而散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在看到方惜缘被“疑似瞄准”的瞬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紧张和恐惧。 “这些人是谁?你安排的保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年轻的女警手里一松,崭新的利器与水泥地撞出了清脆的响声。 方惜缘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说:“是的,自从那次事情之后,我不会再那么大意了。别害怕,他们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谁要乱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扑闪着剔透的双眼,凌祈仔细盯着方惜缘镇定的表情看了一会才说:“如果是狙击枪呢?” “祈儿,别紧张,你看看四周就知道了。” 凌祈闻言略略环顾了一圈,才发现这是银城江滨广场一个极为空旷的中心地带,周围根本不具备合适的狙击环境。而且两人方才站在人群中,想要在同一水平高度不伤到别人而实施狙击根本不可能。以她平时的冷静和战斗经验早该发现才对,难道真的是因为一朝被咬十年胆小吗? 这小子……不动声色还真准备得挺好,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啊。凌祈冷静下来,很快想清楚了局面,不禁对方惜缘的进步多了些赞赏。不待她夸奖两句,又一句惊恐万状的尖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你们快住手!你们是谁?!快放开阿伦!” 这声音好耳熟啊?对了,刚才那位被扑倒的家伙是无辜躺枪的呀!凌祈一个激灵,赶紧收起匕首,站起身跑向事发地点,却发现尖叫的女子不是别人…… “小影?那地上的难道是叶伦?” 看清关影那张因为惊吓和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凌祈也顾不得叙旧,赶紧过去拉拽那些还压着青年的大汉。被数人专业擒拿的待遇,在叶伦不到三十的年龄以及之后数十年的人生中肯定仅此一次,绝对让这位守法公民印象深刻。 几个显是方惜缘安排的保镖见少主的恋人上来,丝毫没有放松对下头那位“疑似刺客”的压制,只有一人迎上来挡在面前说:“凌小姐,这个人的动机不明,为了安全起见,建议先不要靠近的好。” 凌祈眼角一抽,心里暗骂方惜缘说这小子难道找来的保镖是听死命令的超级大兵?她深吸一口气说:“这纯粹是个误会而已,那个人是我朋友,刚才只是在开玩笑,放了他吧!” 然而这个留着短寸头的型男并没有采纳凌祈的意见,只是略微低了低头表示歉意,脸上分明写着“很抱歉我们只听从惜少的命令”。直到方惜缘走上来示意解除警戒,那个彪悍的保镖才退在一旁,与其他放过叶伦的人一起开始驱散人群,用的无非是“电影现场拍摄”之类忽悠弱智的措辞。看过这堆人可怕的战斗力以后,普遍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天朝群众便逐渐散去,只有些胆大的在拍照摄像未遂后还远远围观。 看到男朋友重获自由,关影也顾不上看是谁帮忙解的围,立刻扑上去抱紧叶伦放声大哭,向来胆小的她估计这次被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叶伦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被扭曲许久的肩关节,根本腾不出舌头安慰她。 “小影你别紧张,只是个误会而已。叶伦,你没事吧?”毕竟是曾经的同窗好友,凌祈赶紧蹲下身去检查叶伦的情况,还好只是轻微挫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熟悉的声音让关影全身一震,也顾不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形象,就像个触电的可达鸭一般嘴巴半张看着凌祈,好半天才说:“阿祈?!怎么是你啊?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阿伦不就玩了个激光笔吗,他们神经病啊!” 凌祈尴尬地笑了笑说:“呃……就是误会而已啦,叶伦刚才的激光笔照到了方惜缘的身上,估计被那些保镖当成了带激光瞄准器的枪。” “激光什么器?”这几年素来以乖乖女身份生活的关影当然不知道那些枪械上的新奇东西,只会义愤填膺地大声喊冤,“那什么保镖都是疯子吗?!这是华夏的大都市!怎么会有枪这种东西!那是人家阿伦当助教用的激光笔!我要报警把他们抓起来!阿伦伤得这么重谁来赔!?” 凌祈听到关影一番白莲花般“单纯”的抢白,简直有当场扶额苦笑的冲动,正当她要继续解释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方惜缘沉稳有力的声音:“不好意思,叶伦因为这次误会产生的所有医疗费都由我承担,如果需要什么补偿的话也不用客气,毕竟咱们以前是同学嘛!” 方惜缘恰到好处的冒头以及身上无形的压力让关影把后面所有愤怒的吐槽都咽回了肚子,只能一脸不甘心地抱着心爱的男人。叶伦的适应能力则强很多,先仔细确认了惜少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地说: “哎哟我说,真没想到这么多年,咱几个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啊。惜少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是能得到女武神青睐的人呢!” 这家伙……大学时不是沉默寡言么,怎么现在这么会耍宝了?听到叶伦在如此苦逼的情况下还能出言调侃,凌祈脸上一红,立刻想到自己曾经和方惜缘一同到关影家中拜访过,八成是她把二人的关系添油加醋告诉了叶伦吧! “搞出这种乌龙实在不好意思!叶伦,我们带你去医院检查,反正用最好的治疗,所有费用他担着就是!”凌祈用一种非常生硬的方式打破了尴尬,想借关心叶伦伤势来转移话题,殊不知这句话的语气更坐实了她和方惜缘在外人眼中的“疑似情侣”关系。 听到凌祈话中透出的“自然”,方惜缘顺手把那根经测试还能使用的坚强激光笔递给关影收好,忍着心里的欢喜说:“那我们赶紧把叶伦先带去检查一下,如果不严重的话就先请你们吃点东西当做赔罪吧!” 因为广场边缘水泥地桩的限制,所有车辆只能停在数百米外的空地上。这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对于刚被按了“苏秦背剑”的叶伦来说不亚于半途马拉松,好在几个保镖经验丰富,用不会对肩关节增加压力的方式搀扶着倒霉的叶伦挨到了凯迪拉克旁边,再七手八脚把他固定在后座上。 “唉,早知道今天就不手贱带那东西来玩儿了……”待到关影在身边坐定,叶伦才一脸苦逼地抱怨了一句。二人显然是知道晚上的水幕电影表演,顺手带了激光笔来亲自测试光电水交织的奇特感觉,当然在表演最后那两个“高级定制”的汉字他们是没想到的。 所有乘客已坐定,方惜缘便发动了沉重的座驾往中山医院开去,凌祈半回过头看着关影说:“没办法,那群神经质的保镖把咱们晚上的偶遇气氛给破坏了,不过小影你别担心,我刚才稍微看了一下,叶伦的伤应该不严重。” 关影默默地点点头,避过了凌祈的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251回:一朝被咬,十年胆小 不!不要再来一次!! 女孩的脑袋里充斥这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外人看来像丧尸扑活人一般把方惜缘猛扑倒在地上。 因为她看见了那个男人脖子突然无中生有地蹦出一个红色光点,在昏暗的照明中显得那么刺眼。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因为不只是这对在地上滚成一团的年轻男女,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几道黑影迅速窜出,在人群中硬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方才还温馨旖旎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莫名起来,除了近处几个受惊的年轻女性在原地不时发出尖叫以外,所有的吃瓜群众都像从礁石上退去的浪潮一样,迅速后撤出大片空地,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突变。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前奏,凌祈的心里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所填满。她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鲤鱼打挺般翻起身,半跪着挡在方惜缘面前,同时抽出了包里藏着的一把全新战斗匕首。至于她手上原本端的那杯奶绿,早已被丢弃在地板上,大半部分乳白色的液体无可奈何地渗入了水泥地砖里,顺道溅湿了周围数名群众的鞋子。 可是当她看清楚面前的情况时,不禁愣住了。 一个年轻女子像炸毛的家猫一样,双手握拳拢在胸前,歇斯底里地尖啸着,显然吓得不轻。数名身着便服的彪形大汉俨然堆成了一座肉山,只能勉强辨认出底下压着一个双手被反剪到背后的青年,正一脸苦逼地惨叫着。一根隐约还发着红色光束的金属小棒子滚落在地,很快连最后一丝红光也消失了。 这好像……是个教学中常用的激光笔? 凌祈死死盯着那个小玩意儿,再三确认没有杀伤力以后,心里好像突然卸掉了什么巨大的包袱,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再也无法维持英气勃发的半跪预备姿态。就在她瘫软下去之前,方惜缘有力的双手已经紧紧扶住了女孩的双肩,进而把她搂紧。 “祈儿别怕,误会而已!” “真的……真的不是……不是枪!” 凌祈的呼吸沉重而散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在看到方惜缘被“疑似瞄准”的瞬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紧张和恐惧。 “这些人是谁?你安排的保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年轻的女警手里一松,崭新的利器与水泥地撞出了清脆的响声。 方惜缘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说:“是的,自从那次事情之后,我不会再那么大意了。别害怕,他们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谁要乱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扑闪着剔透的双眼,凌祈仔细盯着方惜缘镇定的表情看了一会才说:“如果是狙击枪呢?” “祈儿,别紧张,你看看四周就知道了。” 凌祈闻言略略环顾了一圈,才发现这是银城江滨广场一个极为空旷的中心地带,周围根本不具备合适的狙击环境。而且两人方才站在人群中,想要在同一水平高度不伤到别人而实施狙击根本不可能。以她平时的冷静和战斗经验早该发现才对,难道真的是因为一朝被咬十年胆小吗? 这小子……不动声色还真准备得挺好,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啊。凌祈冷静下来,很快想清楚了局面,不禁对方惜缘的进步多了些赞赏。不待她夸奖两句,又一句惊恐万状的尖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你们快住手!你们是谁?!快放开阿伦!” 这声音好耳熟啊?对了,刚才那位被扑倒的家伙是无辜躺枪的呀!凌祈一个激灵,赶紧收起匕首,站起身跑向事发地点,却发现尖叫的女子不是别人…… “小影?那地上的难道是叶伦?” 看清关影那张因为惊吓和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凌祈也顾不得叙旧,赶紧过去拉拽那些还压着青年的大汉。被数人专业擒拿的待遇,在叶伦不到三十的年龄以及之后数十年的人生中肯定仅此一次,绝对让这位守法公民印象深刻。 几个显是方惜缘安排的保镖见少主的恋人上来,丝毫没有放松对下头那位“疑似刺客”的压制,只有一人迎上来挡在面前说:“凌小姐,这个人的动机不明,为了安全起见,建议先不要靠近的好。” 凌祈眼角一抽,心里暗骂方惜缘说这小子难道找来的保镖是听死命令的超级大兵?她深吸一口气说:“这纯粹是个误会而已,那个人是我朋友,刚才只是在开玩笑,放了他吧!” 然而这个留着短寸头的型男并没有采纳凌祈的意见,只是略微低了低头表示歉意,脸上分明写着“很抱歉我们只听从惜少的命令”。直到方惜缘走上来示意解除警戒,那个彪悍的保镖才退在一旁,与其他放过叶伦的人一起开始驱散人群,用的无非是“电影现场拍摄”之类忽悠弱智的措辞。看过这堆人可怕的战斗力以后,普遍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天朝群众便逐渐散去,只有些胆大的在拍照摄像未遂后还远远围观。 看到男朋友重获自由,关影也顾不上看是谁帮忙解的围,立刻扑上去抱紧叶伦放声大哭,向来胆小的她估计这次被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叶伦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被扭曲许久的肩关节,根本腾不出舌头安慰她。 “小影你别紧张,只是个误会而已。叶伦,你没事吧?”毕竟是曾经的同窗好友,凌祈赶紧蹲下身去检查叶伦的情况,还好只是轻微挫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熟悉的声音让关影全身一震,也顾不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形象,就像个触电的可达鸭一般嘴巴半张看着凌祈,好半天才说:“阿祈?!怎么是你啊?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阿伦不就玩了个激光笔吗,他们神经病啊!” 凌祈尴尬地笑了笑说:“呃……就是误会而已啦,叶伦刚才的激光笔照到了方惜缘的身上,估计被那些保镖当成了带激光瞄准器的枪。” “激光什么器?”这几年素来以乖乖女身份生活的关影当然不知道那些枪械上的新奇东西,只会义愤填膺地大声喊冤,“那什么保镖都是疯子吗?!这是华夏的大都市!怎么会有枪这种东西!那是人家阿伦当助教用的激光笔!我要报警把他们抓起来!阿伦伤得这么重谁来赔!?” 凌祈听到关影一番白莲花般“单纯”的抢白,简直有当场扶额苦笑的冲动,正当她要继续解释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方惜缘沉稳有力的声音:“不好意思,叶伦因为这次误会产生的所有医疗费都由我承担,如果需要什么补偿的话也不用客气,毕竟咱们以前是同学嘛!” 方惜缘恰到好处的冒头以及身上无形的压力让关影把后面所有愤怒的吐槽都咽回了肚子,只能一脸不甘心地抱着心爱的男人。叶伦的适应能力则强很多,先仔细确认了惜少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地说: “哎哟我说,真没想到这么多年,咱几个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啊。惜少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是能得到女武神青睐的人呢!” 这家伙……大学时不是沉默寡言么,怎么现在这么会耍宝了?听到叶伦在如此苦逼的情况下还能出言调侃,凌祈脸上一红,立刻想到自己曾经和方惜缘一同到关影家中拜访过,八成是她把二人的关系添油加醋告诉了叶伦吧! “搞出这种乌龙实在不好意思!叶伦,我们带你去医院检查,反正用最好的治疗,所有费用他担着就是!”凌祈用一种非常生硬的方式打破了尴尬,想借关心叶伦伤势来转移话题,殊不知这句话的语气更坐实了她和方惜缘在外人眼中的“疑似情侣”关系。 听到凌祈话中透出的“自然”,方惜缘顺手把那根经测试还能使用的坚强激光笔递给关影收好,忍着心里的欢喜说:“那我们赶紧把叶伦先带去检查一下,如果不严重的话就先请你们吃点东西当做赔罪吧!” 因为广场边缘水泥地桩的限制,所有车辆只能停在数百米外的空地上。这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对于刚被按了“苏秦背剑”的叶伦来说不亚于半途马拉松,好在几个保镖经验丰富,用不会对肩关节增加压力的方式搀扶着倒霉的叶伦挨到了凯迪拉克旁边,再七手八脚把他固定在后座上。 “唉,早知道今天就不手贱带那东西来玩儿了……”待到关影在身边坐定,叶伦才一脸苦逼地抱怨了一句。二人显然是知道晚上的水幕电影表演,顺手带了激光笔来亲自测试光电水交织的奇特感觉,当然在表演最后那两个“高级定制”的汉字他们是没想到的。 所有乘客已坐定,方惜缘便发动了沉重的座驾往中山医院开去,凌祈半回过头看着关影说:“没办法,那群神经质的保镖把咱们晚上的偶遇气氛给破坏了,不过小影你别担心,我刚才稍微看了一下,叶伦的伤应该不严重。” 关影默默地点点头,避过了凌祈的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252回:失去父亲的感觉 大学四年,别说方惜缘和叶伦有什么交情,恐怕连交集都谈不上。就算今天是个误伤,若是没有凌祈的关系,汪洋的大少爷才懒得带受害者去医院,更别提中间还夹着个让他心存芥蒂的关影。 这些年工作以后心理年龄大有长进的关影自然是猜得出其中奥妙,因此刚才被吓得不轻的她全程只是安静地抱着受伤的男友,顺便欣赏一下惜少异于普通豪车的座驾,不敢与副驾上的凌祈随意交流半句。 凌祈心知方惜缘不是锱铢必报的小心眼,可是对摊上自己的事情向来记得很牢,所以只和后头的关影随意聊了几句便索性假寐起来,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充满尴尬气息的车厢,免得某些人又翻出些陈年旧事来做文章。 这回的伤员不再是少主捧在心口的恋人,伤势也并不严重,那些个保镖与中山医院的医护人员便不再紧张,按部就班地为叶伦安排了“相对急诊更为优待”的诊疗待遇。奇怪的是方惜缘似乎对事情突然变得异常关心起来,本应全权交给手下处理的事情他也去掺了一脚,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他在故意为我们俩营造独处的空间吧,难道他也觉得这里能套出些内容? 凌祈冰雪聪明,立刻猜出了方惜缘的用意,于是再三保证中山医院会对叶伦处以最优秀待遇以后,便领着关影来到了角落里为陪护人员准备的休闲吧。 “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叶伦好像开朗健谈了不少呢!”抿了一口热巧克力,凌祈顺势打开了话匣,手中偏娘的热饮似乎几年前在某人宿舍里尝过之后便习惯了。 半张着嘴好不容易把视线对上凌祈的大眼睛,关影平复了心情后说:“他虽然还没毕业,但是已经给导师当了两年助教,性格和口才都长进了。” 凌祈的微笑中多了些欣慰:“说起来,你们在一起也好久了哦,真是让人羡慕,当年好多被看好的班对都散了。” “是啊,比如曹望和程珺,听说思玄那边也分手了。” 遇人不淑沾上毒品,现在已不知所踪的青年吗?年轻的女警心中微微刺痛,想起好像那晚“碎冰”行动引起的闹剧以后,便没了曹望的消息。 “可是也有些本来大家没发现苗头的,最后却在一起了,就像你和惜少。” 关影没有注意到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只顺着见闻说出了心中所想,她的瞳孔中倒映着凌祈有些迷茫和慌乱的样子。 要是太慌乱地否认,恐怕只会欲盖弥彰吧?而且这算是“在一起”么?凌祈强自镇静的心里有些迷茫,低下头灌了一口饮料才说,“现在比当时好点,算是朋友了,你不用想太多。” “哦。”关影淡淡地撅起嘴发出一个音节,却想从对方如水的双眸中看出些什么,片刻后才说,“也许等叶伦毕业,我们就会结婚了。” 也许?凌祈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那太好了,恭喜你们!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哦!” 关影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淡淡地说:“我爸爸的事情他知道了。” “然后呢?”凌祈的眉毛轻微抖动了一下,表情变成了不动声色的严肃。 “他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一直在安慰我,并且说对我的心不会变。”关影的视线偏向一侧,看得出她的眼中有些欣喜,可更多的是害怕。 “看来……你选对了人。” “是的,也许因为叶伦的爸爸生病走得早,他理解‘失去父亲’的感觉。”关影慢慢捏紧了拳头,仿佛下定决心般,“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嫁给他了。” 失去父亲的感觉…… 凌祈蓦地咬紧了牙齿,用力忍住眼眶中涌起的热流,现在有谁比她更能体会这样悲惨的遭遇呢?而且……而且眼前的人,似乎和爸爸的离去也脱不了干系啊! 关影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桌子上,溅出星点的水花,然后蕴进让桌面颜色变深的水迹里。 “对不起阿祈,对不起!前段时间黄老板来拜访,我才知道凌书记已经……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 紧紧阖上双眼,用力咬住下唇,凌祈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控制住情绪,冷冷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爸爸现在还在服刑,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关影好像没听见凌祈的话一般,只把头更深地低了下去,偶尔发出些被勉强压制住的呜咽,慢慢地让四周一些顾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别哭了,被人看到不好。”凌祈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感情色彩,心性比普通女孩更加坚强的她已经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悲伤和愤怒,耐心等着关影抬起头来,才继续说,“你刚才提到的黄老板是谁?” 关影疑惑地看了凌祈一会才答道:“就是聚流公司的黄明亮老板啊,他有来看过我们。” 爸爸的死是经过保密的,在久安爆炸案还没彻底查清之前不会完全公布,这个黄明亮是怎么知道的?对了,他好像就是和耳钉老爸一起帮关泽凯请律师的人吧,消息八成是林沧熙透露给他的,又是青炎会的走狗! 凌祈的脸色忽明忽暗,看得关影心中发虚。片刻之后,从推理中钻出来的女警用一种平和但隐含着压力的目光盯着对方说:“小影,你和你妈妈对这个聚流公司了解多少?还有耳钉他爸爸了解多少?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真的……了解不多。”关影被凌祈看得心中发抖,搜刮肚肠想了半天说,“我妈好像听说他们最近会有几笔大生意,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大生意?如果正主儿不是沧源集团,恐怕白德胜没必要和这个黄明亮“一起”搞事情吧!那么林沧熙想做什么“大生意”呢?是因为战胜了陈奇以后迫不及待要发展势力,还是为之前斗争伤到的元气还债?凌祈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思维似乎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一些因为和方惜缘你侬我侬而忽略掉的信号正在被不断挖掘出来,狠狠塞进她的脑海里。 青炎会的统一是迟早的事情,掌控大局的林沧熙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发展壮大他在走私方面的帝国吗? 利用黄云心扩张在久安乃至整个Z市的势力吗? 是不是在站稳脚跟以后来对付下一个目标,也就是……“我们”? “你们在这里啊?叶伦已经没事了。” 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凌祈的思索,好像一股清泉冲散了她心中大部分的凝重和不安。女孩抬起头,抑制住心中轻微的悸动,望向那个高大的身影:“那他人呢?检查结果怎么样?” “两个肩关节有一些软组织挫伤,一个月内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不要提重物,其他的都好说。”方惜缘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在凌祈身边坐下,并没有多看关影一眼,显然他心里对这个人还有些看法,那天是为了套出消息才装出“稍微”热情的样子上门拜访的。 关影慢慢低下头,用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谢谢,谢谢惜少了!” 凌祈顺手把多准备的一杯咖啡推到方惜缘面前说:“那怎么还不见叶伦出来?” 略有些冷并不能成为阻止惜少喝下咖啡的理由,因为这是凌祈为他点的。青年把只剩一半棕色液体的瓷杯放回碟子,不紧不慢道:“正在贴膏药呢,顺带开了些活血化瘀的内服药,一会就出来了。” “那就好。”礼节性地点点头,凌祈转向关影说,“你们有开车吗?叶伦受伤估计要开有困难吧?” 关影尝试让视线不与方惜缘交汇,怯生生地说:“不,我们是做夜路公交去银城的,一会我打的回家就行,劳烦你们送一下叶伦吧,他现在都住在俞南的研究生宿舍。” 方惜缘刚要回答,凌祈隐蔽地在他大腿上按了按,微笑着说:“不行,这么晚你一个人打的不安全,就让惜少分别送你和叶伦回去吧!” 一男一女两人愣愣地看着凌祈,摸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凌祈很快阻止了关影客套的推辞,顺便用眼神制止了方惜缘发表意见。惜少不愿违逆她,关影不敢违逆她,于是这次意外的相遇便按着凌祈的意思往下发展了。 待到叶伦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走出来以后,便起身买了单走向停车场。关影也顾不得打探凌祈的心意,赶紧去照看她已经起了“嫁心”的男人。只有方惜缘仗着腿长,几步便追了上去。 “为什么要我亲自送他们?刚才保镖也没把那男的搞出什么大事,你要是担心他们的安全,尽管让我手下送就是了。” “怎么,你对关影当年玩的闹剧还有看法对吧?”凌祈回眸一笑,笑容中却有些复杂的颜色,“如果说,是因为我想回俞南看看呢?” 第252回:失去父亲的感觉 大学四年,别说方惜缘和叶伦有什么交情,恐怕连交集都谈不上。就算今天是个误伤,若是没有凌祈的关系,汪洋的大少爷才懒得带受害者去医院,更别提中间还夹着个让他心存芥蒂的关影。 这些年工作以后心理年龄大有长进的关影自然是猜得出其中奥妙,因此刚才被吓得不轻的她全程只是安静地抱着受伤的男友,顺便欣赏一下惜少异于普通豪车的座驾,不敢与副驾上的凌祈随意交流半句。 凌祈心知方惜缘不是锱铢必报的小心眼,可是对摊上自己的事情向来记得很牢,所以只和后头的关影随意聊了几句便索性假寐起来,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充满尴尬气息的车厢,免得某些人又翻出些陈年旧事来做文章。 这回的伤员不再是少主捧在心口的恋人,伤势也并不严重,那些个保镖与中山医院的医护人员便不再紧张,按部就班地为叶伦安排了“相对急诊更为优待”的诊疗待遇。奇怪的是方惜缘似乎对事情突然变得异常关心起来,本应全权交给手下处理的事情他也去掺了一脚,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他在故意为我们俩营造独处的空间吧,难道他也觉得这里能套出些内容? 凌祈冰雪聪明,立刻猜出了方惜缘的用意,于是再三保证中山医院会对叶伦处以最优秀待遇以后,便领着关影来到了角落里为陪护人员准备的休闲吧。 “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叶伦好像开朗健谈了不少呢!”抿了一口热巧克力,凌祈顺势打开了话匣,手中偏娘的热饮似乎几年前在某人宿舍里尝过之后便习惯了。 半张着嘴好不容易把视线对上凌祈的大眼睛,关影平复了心情后说:“他虽然还没毕业,但是已经给导师当了两年助教,性格和口才都长进了。” 凌祈的微笑中多了些欣慰:“说起来,你们在一起也好久了哦,真是让人羡慕,当年好多被看好的班对都散了。” “是啊,比如曹望和程珺,听说思玄那边也分手了。” 遇人不淑沾上毒品,现在已不知所踪的青年吗?年轻的女警心中微微刺痛,想起好像那晚“碎冰”行动引起的闹剧以后,便没了曹望的消息。 “可是也有些本来大家没发现苗头的,最后却在一起了,就像你和惜少。” 关影没有注意到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只顺着见闻说出了心中所想,她的瞳孔中倒映着凌祈有些迷茫和慌乱的样子。 要是太慌乱地否认,恐怕只会欲盖弥彰吧?而且这算是“在一起”么?凌祈强自镇静的心里有些迷茫,低下头灌了一口饮料才说,“现在比当时好点,算是朋友了,你不用想太多。” “哦。”关影淡淡地撅起嘴发出一个音节,却想从对方如水的双眸中看出些什么,片刻后才说,“也许等叶伦毕业,我们就会结婚了。” 也许?凌祈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那太好了,恭喜你们!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哦!” 关影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淡淡地说:“我爸爸的事情他知道了。” “然后呢?”凌祈的眉毛轻微抖动了一下,表情变成了不动声色的严肃。 “他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一直在安慰我,并且说对我的心不会变。”关影的视线偏向一侧,看得出她的眼中有些欣喜,可更多的是害怕。 “看来……你选对了人。” “是的,也许因为叶伦的爸爸生病走得早,他理解‘失去父亲’的感觉。”关影慢慢捏紧了拳头,仿佛下定决心般,“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嫁给他了。” 失去父亲的感觉…… 凌祈蓦地咬紧了牙齿,用力忍住眼眶中涌起的热流,现在有谁比她更能体会这样悲惨的遭遇呢?而且……而且眼前的人,似乎和爸爸的离去也脱不了干系啊! 关影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桌子上,溅出星点的水花,然后蕴进让桌面颜色变深的水迹里。 “对不起阿祈,对不起!前段时间黄老板来拜访,我才知道凌书记已经……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 紧紧阖上双眼,用力咬住下唇,凌祈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控制住情绪,冷冷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爸爸现在还在服刑,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关影好像没听见凌祈的话一般,只把头更深地低了下去,偶尔发出些被勉强压制住的呜咽,慢慢地让四周一些顾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别哭了,被人看到不好。”凌祈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感情色彩,心性比普通女孩更加坚强的她已经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悲伤和愤怒,耐心等着关影抬起头来,才继续说,“你刚才提到的黄老板是谁?” 关影疑惑地看了凌祈一会才答道:“就是聚流公司的黄明亮老板啊,他有来看过我们。” 爸爸的死是经过保密的,在久安爆炸案还没彻底查清之前不会完全公布,这个黄明亮是怎么知道的?对了,他好像就是和耳钉老爸一起帮关泽凯请律师的人吧,消息八成是林沧熙透露给他的,又是青炎会的走狗! 凌祈的脸色忽明忽暗,看得关影心中发虚。片刻之后,从推理中钻出来的女警用一种平和但隐含着压力的目光盯着对方说:“小影,你和你妈妈对这个聚流公司了解多少?还有耳钉他爸爸了解多少?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真的……了解不多。”关影被凌祈看得心中发抖,搜刮肚肠想了半天说,“我妈好像听说他们最近会有几笔大生意,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大生意?如果正主儿不是沧源集团,恐怕白德胜没必要和这个黄明亮“一起”搞事情吧!那么林沧熙想做什么“大生意”呢?是因为战胜了陈奇以后迫不及待要发展势力,还是为之前斗争伤到的元气还债?凌祈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思维似乎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一些因为和方惜缘你侬我侬而忽略掉的信号正在被不断挖掘出来,狠狠塞进她的脑海里。 青炎会的统一是迟早的事情,掌控大局的林沧熙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发展壮大他在走私方面的帝国吗? 利用黄云心扩张在久安乃至整个Z市的势力吗? 是不是在站稳脚跟以后来对付下一个目标,也就是……“我们”? “你们在这里啊?叶伦已经没事了。” 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凌祈的思索,好像一股清泉冲散了她心中大部分的凝重和不安。女孩抬起头,抑制住心中轻微的悸动,望向那个高大的身影:“那他人呢?检查结果怎么样?” “两个肩关节有一些软组织挫伤,一个月内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不要提重物,其他的都好说。”方惜缘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在凌祈身边坐下,并没有多看关影一眼,显然他心里对这个人还有些看法,那天是为了套出消息才装出“稍微”热情的样子上门拜访的。 关影慢慢低下头,用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谢谢,谢谢惜少了!” 凌祈顺手把多准备的一杯咖啡推到方惜缘面前说:“那怎么还不见叶伦出来?” 略有些冷并不能成为阻止惜少喝下咖啡的理由,因为这是凌祈为他点的。青年把只剩一半棕色液体的瓷杯放回碟子,不紧不慢道:“正在贴膏药呢,顺带开了些活血化瘀的内服药,一会就出来了。” “那就好。”礼节性地点点头,凌祈转向关影说,“你们有开车吗?叶伦受伤估计要开有困难吧?” 关影尝试让视线不与方惜缘交汇,怯生生地说:“不,我们是做夜路公交去银城的,一会我打的回家就行,劳烦你们送一下叶伦吧,他现在都住在俞南的研究生宿舍。” 方惜缘刚要回答,凌祈隐蔽地在他大腿上按了按,微笑着说:“不行,这么晚你一个人打的不安全,就让惜少分别送你和叶伦回去吧!” 一男一女两人愣愣地看着凌祈,摸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凌祈很快阻止了关影客套的推辞,顺便用眼神制止了方惜缘发表意见。惜少不愿违逆她,关影不敢违逆她,于是这次意外的相遇便按着凌祈的意思往下发展了。 待到叶伦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走出来以后,便起身买了单走向停车场。关影也顾不得打探凌祈的心意,赶紧去照看她已经起了“嫁心”的男人。只有方惜缘仗着腿长,几步便追了上去。 “为什么要我亲自送他们?刚才保镖也没把那男的搞出什么大事,你要是担心他们的安全,尽管让我手下送就是了。” “怎么,你对关影当年玩的闹剧还有看法对吧?”凌祈回眸一笑,笑容中却有些复杂的颜色,“如果说,是因为我想回俞南看看呢?” 第253回:懂你的思念 时钟已经指向了午夜,本应安静下来的校园里依然回荡着些充满动感的、有节奏的声音。 那是篮球和地面或篮板撞击的声音。 借着还算亮堂的路灯,几个少年丝毫无惧冬夜的寒冷,在球场上激烈对抗着,得非他们有一股青春热血和强壮体魄,再加上胆大包天,才敢在这个时候无惧随时可能出现的保安,用上蹿下跳的躁动去撕破夜空的寂静。 又是一个漂亮的突破反手上篮,得分的胜利者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的对手则懊丧地把球往身边狠狠一按,鼓着腮帮趴下去开始做起俯卧撑。 “看来这几个孩子赌得挺大呀,莫非输一个球做十下?” 一把甜糯的声音脆生生地顺着夜风飘来,让人的骨头不禁一酥,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齐刷刷循声望去,顿时感到心跳有些加速。球场边林荫道的路灯旁,娇俏地立着个曲线玲珑的倩影,一身简单得有些幼稚的卫衣配上冷凝沉稳的目光,偏有些成熟与天真糅杂的矛盾魅惑。 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倚靠着路灯杆子,下巴微微扬起一个高傲的角度,两条修长的美腿再随意不过地交叉立着,却紧紧攫住了场上数个男生的目光。因为被打底的裤袜紧紧包裹着的腿部曲线显出普通女孩没有的力量感,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温婉顺滑,实在为他们仅见。 可惜,不待少年们咽下喉中的口水,又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直接在男生们的脸上大笔刷上了失望的颜色。 “你到是很有闲情逸致啊,大半夜跑来这里看人打篮球?” 随着灯光逐渐将其笼罩,说话的那人俊俏又邪气的面容,还有一身笔挺的西装革履逐渐清晰起来,让几个还活在象牙塔里的男孩们莫名地感到自惭形秽。淡定的耸耸肩摇摇头,想要告诉自己人家早已名花有主,目光却舍不得从那道倩影上离开,顺便腹诽个“好菜都被猪拱了”云云。 男生们的表情变化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女子只是笑笑,似乎对这样幼稚的表现早已见怪不怪。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音量似乎有些大才被人听了去,接下来便有意识地降低了声音: “这么晚了还有动力,年轻人果然活力无限哦。” “年轻人?你也才刚毕业嘛,怎么说得像个中年人了?” “是啊刚毕业。” 女子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微微侧脸睨了身边的青年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球场上。输掉的那队孩子已经重整了旗鼓,准备在美女的观看下大展身手了。 以真实的心理年龄来看,她叫那些场上的大学生为“孩子”似乎并不过分。至于这毕业是否是“刚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祈儿,好不容易回学校一趟,怎么也该四处逛逛,不用在这一直看人打球吧?而且时候不早,你昨天刚值了夜班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凌祈略有不满地蹙起峨眉,像是要有意与身边的人对着干一样,不但不答话,反而站直了身体,径自向篮架走去,留着方惜缘在她身后有些愣神。 “同学,球借一下。” 如莺的声调却有些不可违逆的英气,让几个刚准备进行下一轮对抗的篮球少年呆了呆,一个反应快的立刻堆着笑容抄起篮架下多出来的备用球,用一种极其温柔的方式向女子抛来。 并没有想象中乖乖女带着惊呼双手抱住球的景象出现,凌祈略微侧身,右手轻松地把球一卸,顺势在背后左右连续换手运了几下,才不紧不慢地控着球往另一个篮架走去。这一手简单的动作显示出她扎实的篮球功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讶的赞叹。 当然,方惜缘除外,早在大学时他就知道凌祈这一手不逊于系队球员的球技,只是她秀的时间地点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迈开长腿快步跟了上去,心中一丝淡淡的暖意正在发芽。 她好像慢慢也学会在自己面前耍性子了。 脚上的雪地靴仿佛在提醒主人,这样的装备是不适合进行剧烈活动的,所以凌祈放弃了来个潇洒上篮的打算,慢悠悠地走到了三秒区的边缘,一边运球一边盯着夜空中勉强显出轮廓的篮筐。待到方惜缘走到场边时,正好赶上她以一个十分柔和的单手投篮,把篮球送上半空。 表面略有粗糙的圆家伙在铁框上轻轻弹跳了几下,有些勉强地掉进了圈中。 “啧有点生疏了。” 凌祈嘀咕了一句,小跑着拉回了想要躲进场边草地的篮球。一旁的方惜缘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女孩的身影在冷傲、自信、跃动之余,还有些寂寥。 “一时手痒了,找些东西分散分散注意力,会过得轻松些。”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发牢骚,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已经很安静的午夜还是让方惜缘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她和关影单独相处了那么久,以她的性格在学校的那些陈年旧事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那么 方惜缘思虑片刻,眼中突然泛起明了的光芒,很快又染成了心疼,他知道与关影有关的事情会影响到凌祈的,除了曾经的儿女情长,就是关泽凯和凌隆。 她在想爸爸了吗? 一个简单的小勾手,由于心有旁骛,这一球崩在了篮脖子上,顺势弹到了方惜缘面前。他轻轻接住球,不紧不慢地走到凌祈面前,趁着女孩抬手想要拿球的瞬息,一把将她搂紧。至于那个带着弹性的球形小东西,就由得它在旁边自个儿弹跳去吧。 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凌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很快又变成了欣慰和忧伤交缠的复杂神色。 他居然也能这样懂我的。 也不知道对面场子里的少年们有多少单身狗,但是此情此景着实已经让他们无心打球了,几个男生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就差大声吼些“秀恩爱死得快”的言论。脸皮本来就薄的凌祈通过拥抱的小空隙看到了他们的样儿,脸上不禁一红,再也没心思享受这怀抱里片刻的温馨宁静,用巧妙的手法一扭身体,像游鱼般灵活地恢复了自由。 “公众场合,注意形象!”女孩“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卫衣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微微扬起嘴角打量了方惜缘一会才说,“呐,大学时候只见过你打人没见过你打球,今天露一手呗。” 汪洋少东家皱了皱眉,刚才这气氛不是挺好么,明显他的善解人意得到了对方的青睐,这女人的脸咋说变就变了?不过人家都提出了要求,不表现表现说不过去吧!只是这个篮球 方惜缘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圆滚滚,顺手运了几下,才架起个还算标准的单手肩上投篮姿势,可是在凌祈这个半行家眼里看来,那架势怎么都有些太浓重的“摆”。而且此时青年的身上还穿着下午参会、晚上用西餐的高档正装,那双铮亮的皮鞋怎么看都不如个普通篮球鞋来得和谐。 果然,不够自然的姿势让这球偏的离谱,显然惜少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 “啧啧啧,白煞了你这身高和力量,在美国呆那么久连个篮球都不会?” “呃我玩橄榄球比较多。” “啥?!” 凌祈眼角一抽,心里嘟囔起来:好小子,难怪一身怪力腱子肉,原来除了自由搏击还有这个副业啊,赶明儿说不定就成了冰球之类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项目了! 方惜缘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耸耸肩说:“术业有专攻嘛,我看俞南这边儿球技比你好的男生都没几个。” 哎哟,还知道以退为进夸奖我呢!凌祈眯了眯眼睛摆出一副好像在说“死相”的讥讽表情,心里却有些甜蜜涌起冲淡了刚才思念父亲的忧伤。 不过这里球技比我好的人还是有的,至少我身边就有几个。 方惜缘高大的身影在路灯的朦胧光线中逐渐模糊起来,似乎聚成了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形象,一个断了联系一年多却还在一直帮助她的人。 黝黑的皮肤、瘦削却结实的肌肉、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些特征在那个人身上已经逐渐被社会的忙碌与风霜所打磨,逐渐淡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毅、成熟和冷峻的气息,唯独与生俱来的、由特定五官拼凑出的娃娃脸没有太大的变化。 数千里之外的帝都,不知道是第几个在中纪委大楼里加班的深夜了。在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并按下打印之后,蔺繁的身体随着一阵深呼吸逐渐放松下来,可是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显现出来的那般古井不波,相反青年的眉间始终凝聚着一股浓重的阴云。不顾烟灰缸里跟砂锅老蛏煲一样插满了烟屁股,他熟练地摸索出下一支烟点上,想要借此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清醒起来。 打印机里,一份文件缓缓探出头来,烟雾缭绕中隐约可见标题上“f省x市海关”的字样。 第253回:懂你的思念 时钟已经指向了午夜,本应安静下来的校园里依然回荡着些充满动感的、有节奏的声音。 那是篮球和地面或篮板撞击的声音。 借着还算亮堂的路灯,几个少年丝毫无惧冬夜的寒冷,在球场上激烈对抗着,得非他们有一股青春热血和强壮体魄,再加上胆大包天,才敢在这个时候无惧随时可能出现的保安,用上蹿下跳的躁动去撕破夜空的寂静。 又是一个漂亮的突破反手上篮,得分的胜利者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的对手则懊丧地把球往身边狠狠一按,鼓着腮帮趴下去开始做起俯卧撑。 “看来这几个孩子赌得挺大呀,莫非输一个球做十下?” 一把甜糯的声音脆生生地顺着夜风飘来,让人的骨头不禁一酥,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齐刷刷循声望去,顿时感到心跳有些加速。球场边林荫道的路灯旁,娇俏地立着个曲线玲珑的倩影,一身简单得有些幼稚的卫衣配上冷凝沉稳的目光,偏有些成熟与天真糅杂的矛盾魅惑。 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倚靠着路灯杆子,下巴微微扬起一个高傲的角度,两条修长的美腿再随意不过地交叉立着,却紧紧攫住了场上数个男生的目光。因为被打底的裤袜紧紧包裹着的腿部曲线显出普通女孩没有的力量感,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温婉顺滑,实在为他们仅见。 可惜,不待少年们咽下喉中的口水,又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直接在男生们的脸上大笔刷上了失望的颜色。 “你到是很有闲情逸致啊,大半夜跑来这里看人打篮球?” 随着灯光逐渐将其笼罩,说话的那人俊俏又邪气的面容,还有一身笔挺的西装革履逐渐清晰起来,让几个还活在象牙塔里的男孩们莫名地感到自惭形秽。淡定的耸耸肩摇摇头,想要告诉自己人家早已名花有主,目光却舍不得从那道倩影上离开,顺便腹诽个“好菜都被猪拱了”云云。 男生们的表情变化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女子只是笑笑,似乎对这样幼稚的表现早已见怪不怪。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音量似乎有些大才被人听了去,接下来便有意识地降低了声音: “这么晚了还有动力,年轻人果然活力无限哦。” “年轻人?你也才刚毕业嘛,怎么说得像个中年人了?” “是啊刚毕业。” 女子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微微侧脸睨了身边的青年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球场上。输掉的那队孩子已经重整了旗鼓,准备在美女的观看下大展身手了。 以真实的心理年龄来看,她叫那些场上的大学生为“孩子”似乎并不过分。至于这毕业是否是“刚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祈儿,好不容易回学校一趟,怎么也该四处逛逛,不用在这一直看人打球吧?而且时候不早,你昨天刚值了夜班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凌祈略有不满地蹙起峨眉,像是要有意与身边的人对着干一样,不但不答话,反而站直了身体,径自向篮架走去,留着方惜缘在她身后有些愣神。 “同学,球借一下。” 如莺的声调却有些不可违逆的英气,让几个刚准备进行下一轮对抗的篮球少年呆了呆,一个反应快的立刻堆着笑容抄起篮架下多出来的备用球,用一种极其温柔的方式向女子抛来。 并没有想象中乖乖女带着惊呼双手抱住球的景象出现,凌祈略微侧身,右手轻松地把球一卸,顺势在背后左右连续换手运了几下,才不紧不慢地控着球往另一个篮架走去。这一手简单的动作显示出她扎实的篮球功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讶的赞叹。 当然,方惜缘除外,早在大学时他就知道凌祈这一手不逊于系队球员的球技,只是她秀的时间地点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迈开长腿快步跟了上去,心中一丝淡淡的暖意正在发芽。 她好像慢慢也学会在自己面前耍性子了。 脚上的雪地靴仿佛在提醒主人,这样的装备是不适合进行剧烈活动的,所以凌祈放弃了来个潇洒上篮的打算,慢悠悠地走到了三秒区的边缘,一边运球一边盯着夜空中勉强显出轮廓的篮筐。待到方惜缘走到场边时,正好赶上她以一个十分柔和的单手投篮,把篮球送上半空。 表面略有粗糙的圆家伙在铁框上轻轻弹跳了几下,有些勉强地掉进了圈中。 “啧有点生疏了。” 凌祈嘀咕了一句,小跑着拉回了想要躲进场边草地的篮球。一旁的方惜缘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女孩的身影在冷傲、自信、跃动之余,还有些寂寥。 “一时手痒了,找些东西分散分散注意力,会过得轻松些。”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发牢骚,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已经很安静的午夜还是让方惜缘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她和关影单独相处了那么久,以她的性格在学校的那些陈年旧事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那么 方惜缘思虑片刻,眼中突然泛起明了的光芒,很快又染成了心疼,他知道与关影有关的事情会影响到凌祈的,除了曾经的儿女情长,就是关泽凯和凌隆。 她在想爸爸了吗? 一个简单的小勾手,由于心有旁骛,这一球崩在了篮脖子上,顺势弹到了方惜缘面前。他轻轻接住球,不紧不慢地走到凌祈面前,趁着女孩抬手想要拿球的瞬息,一把将她搂紧。至于那个带着弹性的球形小东西,就由得它在旁边自个儿弹跳去吧。 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凌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很快又变成了欣慰和忧伤交缠的复杂神色。 他居然也能这样懂我的。 也不知道对面场子里的少年们有多少单身狗,但是此情此景着实已经让他们无心打球了,几个男生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就差大声吼些“秀恩爱死得快”的言论。脸皮本来就薄的凌祈通过拥抱的小空隙看到了他们的样儿,脸上不禁一红,再也没心思享受这怀抱里片刻的温馨宁静,用巧妙的手法一扭身体,像游鱼般灵活地恢复了自由。 “公众场合,注意形象!”女孩“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卫衣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微微扬起嘴角打量了方惜缘一会才说,“呐,大学时候只见过你打人没见过你打球,今天露一手呗。” 汪洋少东家皱了皱眉,刚才这气氛不是挺好么,明显他的善解人意得到了对方的青睐,这女人的脸咋说变就变了?不过人家都提出了要求,不表现表现说不过去吧!只是这个篮球 方惜缘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圆滚滚,顺手运了几下,才架起个还算标准的单手肩上投篮姿势,可是在凌祈这个半行家眼里看来,那架势怎么都有些太浓重的“摆”。而且此时青年的身上还穿着下午参会、晚上用西餐的高档正装,那双铮亮的皮鞋怎么看都不如个普通篮球鞋来得和谐。 果然,不够自然的姿势让这球偏的离谱,显然惜少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 “啧啧啧,白煞了你这身高和力量,在美国呆那么久连个篮球都不会?” “呃我玩橄榄球比较多。” “啥?!” 凌祈眼角一抽,心里嘟囔起来:好小子,难怪一身怪力腱子肉,原来除了自由搏击还有这个副业啊,赶明儿说不定就成了冰球之类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项目了! 方惜缘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耸耸肩说:“术业有专攻嘛,我看俞南这边儿球技比你好的男生都没几个。” 哎哟,还知道以退为进夸奖我呢!凌祈眯了眯眼睛摆出一副好像在说“死相”的讥讽表情,心里却有些甜蜜涌起冲淡了刚才思念父亲的忧伤。 不过这里球技比我好的人还是有的,至少我身边就有几个。 方惜缘高大的身影在路灯的朦胧光线中逐渐模糊起来,似乎聚成了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形象,一个断了联系一年多却还在一直帮助她的人。 黝黑的皮肤、瘦削却结实的肌肉、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些特征在那个人身上已经逐渐被社会的忙碌与风霜所打磨,逐渐淡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毅、成熟和冷峻的气息,唯独与生俱来的、由特定五官拼凑出的娃娃脸没有太大的变化。 数千里之外的帝都,不知道是第几个在中纪委大楼里加班的深夜了。在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并按下打印之后,蔺繁的身体随着一阵深呼吸逐渐放松下来,可是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显现出来的那般古井不波,相反青年的眉间始终凝聚着一股浓重的阴云。不顾烟灰缸里跟砂锅老蛏煲一样插满了烟屁股,他熟练地摸索出下一支烟点上,想要借此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清醒起来。 打印机里,一份文件缓缓探出头来,烟雾缭绕中隐约可见标题上“f省x市海关”的字样。 第256回:把戏 一般来说,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六零后,很少会喜欢用耳机这种东西,这个年龄段的人大部分排斥那种耳蜗里的不适感。沈如梅显然是个例外,她在闲暇时最喜欢的娱乐居然是捧着个廉价老旧的MP3,挂着颜色已经发黄的白色小耳机来听音乐。 由于几年来长时间的反复播放,面前那个在漆黑夜色中闪着荧光的小东西性能已经大不如前,甚至连通过耳机发出的音乐都有些失真走样儿。可是沈如梅依然固执地、习惯性地用它来排遣寂寞,就因为这是女儿在大学时勤工俭学为她省下来的生日礼物。奇怪的是,如今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就睡在身边,这位刚刚辞职没多久的国企老员工却依然用音乐在对抗着漫漫长夜。 拇指大小的荧光屏右上角,一撮蝇头小字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午夜三点,沈如梅借着窗外渗过真丝窗帘的淡淡月色,凝望着自己生命中“仅存的全部”。房间的气温被空调稳定在20度,薄薄的丝绒被勾勒出甜歌小天后曲线玲珑的侧卧姿态,让这位母亲自豪,却又伤感。 是的,女儿已经初步实现了人生的目标,但是飞黄腾达的背后却隐藏着噬人的浊流,偏偏她对此一无所知、毫无防备。而自己这个在她身边唯一可靠的知情人,却不能、不敢、不忍告诉她真相,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命运的残酷玩笑,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短短的一个月间沈如梅翻来覆去想了无数次,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无力无奈的结局。 一个月前的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改变了太多太多,沈如梅的人生经历了之前完全不能想象的大起大落,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一个平民百姓,连警匪枪战片都不感兴趣的普通中年女子,竟然直接被数把真枪实弹指着脑门。硝烟、弹壳、催泪瓦斯、尸体……一幕幕比恐怖片更恐怖一万倍的场景劈头盖脸地砸进她的意识里。 就在她惊恐万状的时候,那个分离了二十多年,最多只能接到无声电话的男人像彗星一般地出现,再如彗星一般地消失……好不容易捡回了心中失落了近半甲子的残片,偏偏又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它再次、甚至是永远地缺失下去。 当看到他率部义无反顾地冲向武警的火力封锁线,沈如梅的万念俱灰直接导致了数十秒的晕厥。当她醒来时,早已经远离了那个喧嚣的战场,被软禁在了这间豪华别墅里。 得非她没有见过林文枫在余庄一战中的骁勇表现,否则那把沾满十数人鲜血和冤魂的匕首,会成为她永久的噩梦。但是这不代表她对这个年轻男子没有恐惧,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证明,他牢牢地控制着沈如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那个表面光鲜却随时可能付出性命的女儿。 林沧熙和陈奇间的战斗,像沈如梅这样的外人,如果知道的太多早就该被处理掉了。但是由于陈奇的成功逃遁,她和陈欣怡的利用价值再一次被无限放大,使得林沧熙暂时留住了二人的小命。在陈欣怡在外巡回演出的这一个月间,如何对沈如梅威逼利诱洗脑,就是林文枫的任务了。 在新闻上看到陈奇的通缉令,是沈如梅在这个月里最激动的瞬间。这一切证明,那个男人还活着,他闯过了那可怖的一夜,闯过了十面埋伏围追堵截,至少他还活着! 那么,自己和女儿,是不是也应该坚强地活下去? 沈如梅抬手轻抚过女儿柔顺的青丝,换做几年前她还一个人在挣扎地供养陈欣怡上学时,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能够享受到沿海一线城市的华丽豪宅。可是她更想不到,平静的生活破碎得这么快,情人和女儿曾经与现在的辉煌,都要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想到这里,沈如梅倒宁愿继续过着以前那般贫苦但安定的生活了。 虽然她一直是个偏远小城的普通老百姓,但是多年独自将女儿拉扯大所累积的生活经验和阅历一点不比别人少。在那辆大型豪车停进车位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什么人回来了,后来车子的剧烈晃动,还有女儿回来以后有些不自然的情态,更是让她心知肚明。将陈奇逼上绝路,又随时有可能让她母女二人蒸发的仇人,自己的女儿偏偏又对人家的儿子死心塌地,这如何不叫人绝望…… 林文枫不止一次警告过她,此生想要脱离沧源的掌控那是痴人说梦!陈奇现在已经树倒猢狲散,那些曾经追随青锋首领左右的手足,要么已被剪除,要么陷入绝境,甚至还有罗斌这样投诚的反复之辈。想要借助陈奇东山再起的势力而脱身是不可能的,现在她们母女最重要的任务,或者说最重要的存在意义,就是作为威慑而存在。 想活,沈如梅就应该好好配合沧源的其他人继续玩这场把戏,让林沧熙、林文枫这些“厚道老板”的形象继续保持下去,那么还能换得暂时的荣华富贵和生命安全保障。想死,那也容易,只不过你自己两腿一蹬一了百了,留下这个举目无亲的女儿就难说会有怎样的遭遇了,沧源能把她捧上富贵的天堂,自然也能把她打进沉沦的地狱! 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如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选择。 接下来的生活,注定要在长久的如履薄冰、提心吊胆中度过,她只能乞求那些个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人,能够对母女俩有些许恻隐之心,让她们能像笼中的金丝雀般残存下去。当然,她也不止一次向上天祈祷发生奇迹,让那个久别重逢就险些生离死别的男人能够再次归来,把她们救出苦海…… 伴随着因为耳机老化产生的轻微电流声,一阵清冷孤寂个歌声缓缓渗进沈如梅的耳中,让她的心死死地揪紧。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而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 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海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 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 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 “这马上要过年了,你不会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吧?” 干练的女式小脚牛仔勾勒出线条引人入胜的长腿,上半截儿却藏进了长款风衣里看不真切,只是微微摇晃的二郎腿让主人的淑女气质打折不少,多了些潇洒不羁的味道。 凌祈轻轻抿了抿嘴唇,掩饰掉了热巧克力残留的细小泡沫,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静待对方又要玩儿什么把戏。 “什么叫阴谋诡计呢?这个活动都连续举办十五年了,我只是想带你去和那些高官巨贾打打照面而已。”方惜缘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女子那略带深意的冷锐目光,本是西装革履的他此时的样子就有些滑稽了。 “切,明显就是做贼心虚。”凌祈似乎特别享受惜少窘迫的样子,手里捧着温暖的热饮,若有所思地望向咖啡馆外云鼎湖的夜色,“不过你的把戏创意不错,以后别搞那么大阵仗就行。” 方惜缘心中一喜,其实他并没有对凌祈那么毕恭毕敬,只是心知这高傲的女子喜欢占据主动的样子,自己也就随她的意略有示弱罢了。重要的是,凌祈刚才的话显然不只是戏言,看来她对上一回在银城江滨的那次“高端定制”的水雾电影桥段相当满意呢! 不等他开口,女孩的话便接了上来:“洽谈会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以前一直在电视上看直播和新闻,这次来个现场观摩的机会也不错。莫非……你们汪洋也有几个大项目要上马了?” “祈儿确实很聪明嘛!”讲到即将在洽谈会上一展拳脚,方惜缘心里的豪气涌了上来,立刻恢复了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要上马的项目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这个机会了。这次可不单纯是现场观摩而已,那些来参加的重要对象随便认识几个,都对你以后的发展大有帮助。” 凌祈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这个闻名遐迩的国际性投资招商盛会她并不陌生,前世今生都从爸爸那里得到过不少资料,只是现在她再也没机会和父亲一起参加,心中不免有些寂寥怅惘了。 女孩飘忽的眼神让惜少心有所感,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不过在这之前呢,你的造型还需要设计一下,今天的打扮相当不错,但是到那个场合还需要更专业一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凌祈皱了皱眉,低头瞟了瞟自己身上的打扮,今天这身衣服算是比较“知性”“成熟”“女人”的了,居然还被人嫌弃,他到底是想怎样? “所以呢,明天你不是放假了吗,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方惜缘的语气和笑容都透着神叨叨的玄气儿。 第256回:把戏 一般来说,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六零后,很少会喜欢用耳机这种东西,这个年龄段的人大部分排斥那种耳蜗里的不适感。沈如梅显然是个例外,她在闲暇时最喜欢的娱乐居然是捧着个廉价老旧的MP3,挂着颜色已经发黄的白色小耳机来听音乐。 由于几年来长时间的反复播放,面前那个在漆黑夜色中闪着荧光的小东西性能已经大不如前,甚至连通过耳机发出的音乐都有些失真走样儿。可是沈如梅依然固执地、习惯性地用它来排遣寂寞,就因为这是女儿在大学时勤工俭学为她省下来的生日礼物。奇怪的是,如今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就睡在身边,这位刚刚辞职没多久的国企老员工却依然用音乐在对抗着漫漫长夜。 拇指大小的荧光屏右上角,一撮蝇头小字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午夜三点,沈如梅借着窗外渗过真丝窗帘的淡淡月色,凝望着自己生命中“仅存的全部”。房间的气温被空调稳定在20度,薄薄的丝绒被勾勒出甜歌小天后曲线玲珑的侧卧姿态,让这位母亲自豪,却又伤感。 是的,女儿已经初步实现了人生的目标,但是飞黄腾达的背后却隐藏着噬人的浊流,偏偏她对此一无所知、毫无防备。而自己这个在她身边唯一可靠的知情人,却不能、不敢、不忍告诉她真相,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命运的残酷玩笑,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短短的一个月间沈如梅翻来覆去想了无数次,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无力无奈的结局。 一个月前的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改变了太多太多,沈如梅的人生经历了之前完全不能想象的大起大落,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一个平民百姓,连警匪枪战片都不感兴趣的普通中年女子,竟然直接被数把真枪实弹指着脑门。硝烟、弹壳、催泪瓦斯、尸体……一幕幕比恐怖片更恐怖一万倍的场景劈头盖脸地砸进她的意识里。 就在她惊恐万状的时候,那个分离了二十多年,最多只能接到无声电话的男人像彗星一般地出现,再如彗星一般地消失……好不容易捡回了心中失落了近半甲子的残片,偏偏又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它再次、甚至是永远地缺失下去。 当看到他率部义无反顾地冲向武警的火力封锁线,沈如梅的万念俱灰直接导致了数十秒的晕厥。当她醒来时,早已经远离了那个喧嚣的战场,被软禁在了这间豪华别墅里。 得非她没有见过林文枫在余庄一战中的骁勇表现,否则那把沾满十数人鲜血和冤魂的匕首,会成为她永久的噩梦。但是这不代表她对这个年轻男子没有恐惧,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证明,他牢牢地控制着沈如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那个表面光鲜却随时可能付出性命的女儿。 林沧熙和陈奇间的战斗,像沈如梅这样的外人,如果知道的太多早就该被处理掉了。但是由于陈奇的成功逃遁,她和陈欣怡的利用价值再一次被无限放大,使得林沧熙暂时留住了二人的小命。在陈欣怡在外巡回演出的这一个月间,如何对沈如梅威逼利诱洗脑,就是林文枫的任务了。 在新闻上看到陈奇的通缉令,是沈如梅在这个月里最激动的瞬间。这一切证明,那个男人还活着,他闯过了那可怖的一夜,闯过了十面埋伏围追堵截,至少他还活着! 那么,自己和女儿,是不是也应该坚强地活下去? 沈如梅抬手轻抚过女儿柔顺的青丝,换做几年前她还一个人在挣扎地供养陈欣怡上学时,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能够享受到沿海一线城市的华丽豪宅。可是她更想不到,平静的生活破碎得这么快,情人和女儿曾经与现在的辉煌,都要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想到这里,沈如梅倒宁愿继续过着以前那般贫苦但安定的生活了。 虽然她一直是个偏远小城的普通老百姓,但是多年独自将女儿拉扯大所累积的生活经验和阅历一点不比别人少。在那辆大型豪车停进车位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什么人回来了,后来车子的剧烈晃动,还有女儿回来以后有些不自然的情态,更是让她心知肚明。将陈奇逼上绝路,又随时有可能让她母女二人蒸发的仇人,自己的女儿偏偏又对人家的儿子死心塌地,这如何不叫人绝望…… 林文枫不止一次警告过她,此生想要脱离沧源的掌控那是痴人说梦!陈奇现在已经树倒猢狲散,那些曾经追随青锋首领左右的手足,要么已被剪除,要么陷入绝境,甚至还有罗斌这样投诚的反复之辈。想要借助陈奇东山再起的势力而脱身是不可能的,现在她们母女最重要的任务,或者说最重要的存在意义,就是作为威慑而存在。 想活,沈如梅就应该好好配合沧源的其他人继续玩这场把戏,让林沧熙、林文枫这些“厚道老板”的形象继续保持下去,那么还能换得暂时的荣华富贵和生命安全保障。想死,那也容易,只不过你自己两腿一蹬一了百了,留下这个举目无亲的女儿就难说会有怎样的遭遇了,沧源能把她捧上富贵的天堂,自然也能把她打进沉沦的地狱! 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如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选择。 接下来的生活,注定要在长久的如履薄冰、提心吊胆中度过,她只能乞求那些个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人,能够对母女俩有些许恻隐之心,让她们能像笼中的金丝雀般残存下去。当然,她也不止一次向上天祈祷发生奇迹,让那个久别重逢就险些生离死别的男人能够再次归来,把她们救出苦海…… 伴随着因为耳机老化产生的轻微电流声,一阵清冷孤寂个歌声缓缓渗进沈如梅的耳中,让她的心死死地揪紧。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而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 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海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 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 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 “这马上要过年了,你不会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吧?” 干练的女式小脚牛仔勾勒出线条引人入胜的长腿,上半截儿却藏进了长款风衣里看不真切,只是微微摇晃的二郎腿让主人的淑女气质打折不少,多了些潇洒不羁的味道。 凌祈轻轻抿了抿嘴唇,掩饰掉了热巧克力残留的细小泡沫,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静待对方又要玩儿什么把戏。 “什么叫阴谋诡计呢?这个活动都连续举办十五年了,我只是想带你去和那些高官巨贾打打照面而已。”方惜缘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女子那略带深意的冷锐目光,本是西装革履的他此时的样子就有些滑稽了。 “切,明显就是做贼心虚。”凌祈似乎特别享受惜少窘迫的样子,手里捧着温暖的热饮,若有所思地望向咖啡馆外云鼎湖的夜色,“不过你的把戏创意不错,以后别搞那么大阵仗就行。” 方惜缘心中一喜,其实他并没有对凌祈那么毕恭毕敬,只是心知这高傲的女子喜欢占据主动的样子,自己也就随她的意略有示弱罢了。重要的是,凌祈刚才的话显然不只是戏言,看来她对上一回在银城江滨的那次“高端定制”的水雾电影桥段相当满意呢! 不等他开口,女孩的话便接了上来:“洽谈会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以前一直在电视上看直播和新闻,这次来个现场观摩的机会也不错。莫非……你们汪洋也有几个大项目要上马了?” “祈儿确实很聪明嘛!”讲到即将在洽谈会上一展拳脚,方惜缘心里的豪气涌了上来,立刻恢复了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要上马的项目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这个机会了。这次可不单纯是现场观摩而已,那些来参加的重要对象随便认识几个,都对你以后的发展大有帮助。” 凌祈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这个闻名遐迩的国际性投资招商盛会她并不陌生,前世今生都从爸爸那里得到过不少资料,只是现在她再也没机会和父亲一起参加,心中不免有些寂寥怅惘了。 女孩飘忽的眼神让惜少心有所感,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不过在这之前呢,你的造型还需要设计一下,今天的打扮相当不错,但是到那个场合还需要更专业一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凌祈皱了皱眉,低头瞟了瞟自己身上的打扮,今天这身衣服算是比较“知性”“成熟”“女人”的了,居然还被人嫌弃,他到底是想怎样? “所以呢,明天你不是放假了吗,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方惜缘的语气和笑容都透着神叨叨的玄气儿。 第257回:设计师 腊月二十八,街上的年味儿越来越浓厚,气温也越来越冷,到处可见人们在采买着各种年货,为除夕做着最后的准备。在这个不会下雪的南国城市,那种浸润了海水气息的阴冷寒风,反倒比东北干燥的白毛风更让人防不胜防,好像忽略防御的魔法攻击一样,直接透过厚厚的冬装钻进人的骨头里去。 还好寒风再肆虐也穿不透结实的车辆装甲,何况里头还开着暖气,香槟色的凯迪拉克在车流中敏捷地穿梭着,后头拖拽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红色尾灯残影。嬉皮笑脸地从古舒娴那里“租借”了人家的宝贝女儿,方惜缘当然不敢怠慢,直直领着她奔向前几天说好的地方。 好不容易排到了节前最后一次轮休,凌祈本计划着和母亲到超市里多采买些食材回家美美炖一道川味火锅,却被这小子搅了局。她不禁心中有气,一路上言语甚少,只想着到了那小子说好的目的地,究竟会遇上个怎样的神仙。 “那个人是个专业中的专业,绝对能为你设计出最合适最漂亮的造型。” 切,看来是个形象设计师吧,不就参加个国际贸易洽谈会,又不是米兰时装周,犯得着这么重视?想到这里,凌祈无聊的白眼又向上滑了几分,本就不是原汁原味的妹子,对形象造型自然也就不那么看重了,或者说对女性在那种正式场合该有如何打扮还不甚了解。因此她自然不理解,方惜缘提早大半个月就带她去做造型准备的良苦用心。 脸上的不屑神情溢于言表,身上的打扮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以凌祈平常的穿着习惯,下班吃完晚饭配母亲逛街,八成就是卫衣牛仔裤连裤袜羽绒服之类的休闲套路,今天的造型却大不一样。方惜缘偶尔趁着路况简单的时候偷眼欣赏一下身边意中人,心里不禁暗喜:一种女人味前所未有地出现,难道这位漂亮女警终于改性子了?嗯,这一定就是恋爱的力量,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然鹅……他能看到凌祈的外表,却看不穿凌祈的心,因为那是严重有别于一般女子的心。 “不过在这之前呢,你的造型还需要设计一下,今天的打扮相当不错,但是到那个场合还需要更专业一些。” 这是前几天在咖啡馆里方惜缘的原话,算是踩到了凌祈灵魂里的那抹小尾巴:我就是因为受不了老妈的唠叨,难得打扮得淑女点跟你出来喝咖啡,你知道这么穿多憋屈么?你居然还有脸嫌弃?什么叫“需要更专业一些”?我是警察!不是模特!能这样很给你面子了! 今天那又是什么表情?我不就穿个休闲装要去超市买火锅料么,你要穿着什么淑女风衣长裙恨天高啥的哪里抱得动那么多豆皮丸子!行,你不让我跟我妈吃个鸳鸯锅,还嫌弃我的衣服,那我就认真给你准备一次!我倒想知道,你那个吹的神乎其神的形象设计师,能变出个什么金缕玉衣还是霓裳羽衣,让我成仙上天去! 无人能够考证,凌祈这种心态是出于男性的自尊还是女性对外表的执着,总之她把方惜缘一个人晾在客厅看了半小时大风车,然后拽着母亲避进卧室。凭着网上马上搜索的穿衣心得,辅以古舒娴的建议,按照几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韩国模特造型给自己来了一身淑女冬装,就出现了现在这么个局面。 只要我打扮得够好,那个什么形象设计宗师肯定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我倒想看看,你方大少爷那莫名的自信要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凌祈的嘴角微微上扬,连带着下巴都翘了起来,娇俏冷傲的芳华让方惜缘不禁看得有些发痴。 “红灯了!还不刹车,你嫌分儿多是不?” 凯迪拉克抽搐了一下,大半截车身都压到了斑马线上……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了一片闹中取静的联排别墅区。在X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容积率在0.6以下的联排别墅住宅区屈指可数,然而在这其中偏偏有一栋独立别墅,就不得不让人感到有些玩味了。显然方惜缘的目标就是那座特立独行的建筑,凯迪拉克慢慢开进了楼边的车位,示意凌祈可以下车。另一个位置上则已经停放了一辆黑色朗逸,看来不像是其他住户的。 顾不得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职业本能让凌祈以最快的速度环顾了整座两层小洋楼。论奢华豪气它远不及汪凝的豪宅,高度也不见得比附近的联排别墅优胜,可是这个小院子好像是专门隔出来的一般,连栋距都与其他住房有显著差别。造型考究的铁艺大门,细腻的草坪庭院和碎石路,处处透发着一种和土豪不一样的闲适淡雅。 对了,这是一种奇特的艺术气息!整个格局似乎是开发商一开始就为主人量身打造的,这样房子的主人会只开朗逸?还是说,这是另一辆客人的车? 缺少美学的专业训练,凌祈能看到这里已经是相当不容易,趁着她环顾观察的档口,方惜缘已经通过可视门铃与主人取得了联系。铁门自动打开后,他领着凌祈穿过精致的小庭院,走进了客厅。 “阿缘,两年没见,成熟干练了!”一名目测年龄不过四十的中年美妇从客厅中款款而出,举手投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优雅,偏偏又不似华夏的传统。从称呼来看,她好像与方惜缘相当熟捻。 “云姨过奖了,您也是越发光彩照人啦!”方惜缘微笑点头,跨步上前与对方来了个贴面礼,看得凌祈一愣一愣:和长辈打招呼还有这样的?这是国外的礼节吧?难道这位“艺术家”还是个海归?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被称为“云姨”的美妇朝他微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凌祈小姐了吧?阿缘你形容的很贴近,我想当年给她的那套应该很合适。” “是的,这里还应该再谢谢云姨才是!”方惜缘缓步上前,轻轻搭上凌祈香肩,把她领到云姨面前,“祈儿,这位是著名的国际服装设计师李云玫女士,也是我妈妈的老朋友。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的那套生日礼物吗,就是她设计的。” 原来是她!凌祈扑闪了几下大眼睛,两手轻轻相握,来了个标准的淑女礼:“李老师好!能得到您亲自设计的作品,我非常荣幸!” 当了那么多年女子,又是官宦家庭出身,女性在正式场合举手投足间的基本礼仪凌祈还是学会了不少的,有关这位国际服装大家的名头更是早在大学时就有所了解。只是她现在却不能全身心去观察对方,因为脑海里满满都是些或甜蜜或苦涩的回忆。 那套浅粉衬衫配牛仔短裙,应该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穿上的淑女装束,而这背后不但有二人当时勾心斗角相互利用的心思,还有那一晚血腥残酷的搏杀,如今想起来竟是恍如隔世。 等一下,自己今天刻意打扮一番,不就是为了体现自身的“女性审美”么,可不能再发愣被惜少给看低了下去,要自信才行! 突然增强的自尊心让凌祈的瞳孔一放即收,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用温柔友善又不卑不亢的眼神对上了李云玫的目光。其实在凌祈进来的时候,李云玫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为这位女子的穿着打扮打了个印象分,但此时凌祈那种骤然变强的自信光芒令这位大设计师眼中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或许只有心思细腻的女性之间才会有这样奇异的感应,近在咫尺的方惜缘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他只是按部就班地请两位女士坐下,顺道乖巧地泡上一壶香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云姨,当年虽然没有与祈儿打个照面,您设计的作品依然让人赞不绝口。本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应该随意来叨扰,不过节后有个重要活动我要带她出席,想来想去还是请您出山才最有分量了!” 李云玫款款一笑说:“你小子再怎么长大,就是这个嘴巴拌蜜的功夫不见少,凌小姐可不是被你给骗来的吧?”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本事。”方惜缘微笑着摇了摇头,深情地看了凌祈一眼说,“她比我要聪明,我根本不可能骗得了她。” 对此凌祈不置可否,只是笑而不语,李云玫看她的笑容则更加意味深长了。 “那我就不开这玩笑了,你是想让我给凌小姐设计一套晚装去参加那个国际贸易洽谈会吧,算算时间还有大半个月,你倒是很会挑时候。”李云玫轻轻搅拌着手中的香茶,浅笑道,“不过和你一般心思的还有一个人呢!” “二姨,您看她这个造型如何?” 好像要证明李云玫所言非虚,一把洪亮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凌祈竟缓缓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257回:设计师 腊月二十八,街上的年味儿越来越浓厚,气温也越来越冷,到处可见人们在采买着各种年货,为除夕做着最后的准备。在这个不会下雪的南国城市,那种浸润了海水气息的阴冷寒风,反倒比东北干燥的白毛风更让人防不胜防,好像忽略防御的魔法攻击一样,直接透过厚厚的冬装钻进人的骨头里去。 还好寒风再肆虐也穿不透结实的车辆装甲,何况里头还开着暖气,香槟色的凯迪拉克在车流中敏捷地穿梭着,后头拖拽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红色尾灯残影。嬉皮笑脸地从古舒娴那里“租借”了人家的宝贝女儿,方惜缘当然不敢怠慢,直直领着她奔向前几天说好的地方。 好不容易排到了节前最后一次轮休,凌祈本计划着和母亲到超市里多采买些食材回家美美炖一道川味火锅,却被这小子搅了局。她不禁心中有气,一路上言语甚少,只想着到了那小子说好的目的地,究竟会遇上个怎样的神仙。 “那个人是个专业中的专业,绝对能为你设计出最合适最漂亮的造型。” 切,看来是个形象设计师吧,不就参加个国际贸易洽谈会,又不是米兰时装周,犯得着这么重视?想到这里,凌祈无聊的白眼又向上滑了几分,本就不是原汁原味的妹子,对形象造型自然也就不那么看重了,或者说对女性在那种正式场合该有如何打扮还不甚了解。因此她自然不理解,方惜缘提早大半个月就带她去做造型准备的良苦用心。 脸上的不屑神情溢于言表,身上的打扮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以凌祈平常的穿着习惯,下班吃完晚饭配母亲逛街,八成就是卫衣牛仔裤连裤袜羽绒服之类的休闲套路,今天的造型却大不一样。方惜缘偶尔趁着路况简单的时候偷眼欣赏一下身边意中人,心里不禁暗喜:一种女人味前所未有地出现,难道这位漂亮女警终于改性子了?嗯,这一定就是恋爱的力量,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然鹅……他能看到凌祈的外表,却看不穿凌祈的心,因为那是严重有别于一般女子的心。 “不过在这之前呢,你的造型还需要设计一下,今天的打扮相当不错,但是到那个场合还需要更专业一些。” 这是前几天在咖啡馆里方惜缘的原话,算是踩到了凌祈灵魂里的那抹小尾巴:我就是因为受不了老妈的唠叨,难得打扮得淑女点跟你出来喝咖啡,你知道这么穿多憋屈么?你居然还有脸嫌弃?什么叫“需要更专业一些”?我是警察!不是模特!能这样很给你面子了! 今天那又是什么表情?我不就穿个休闲装要去超市买火锅料么,你要穿着什么淑女风衣长裙恨天高啥的哪里抱得动那么多豆皮丸子!行,你不让我跟我妈吃个鸳鸯锅,还嫌弃我的衣服,那我就认真给你准备一次!我倒想知道,你那个吹的神乎其神的形象设计师,能变出个什么金缕玉衣还是霓裳羽衣,让我成仙上天去! 无人能够考证,凌祈这种心态是出于男性的自尊还是女性对外表的执着,总之她把方惜缘一个人晾在客厅看了半小时大风车,然后拽着母亲避进卧室。凭着网上马上搜索的穿衣心得,辅以古舒娴的建议,按照几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韩国模特造型给自己来了一身淑女冬装,就出现了现在这么个局面。 只要我打扮得够好,那个什么形象设计宗师肯定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我倒想看看,你方大少爷那莫名的自信要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凌祈的嘴角微微上扬,连带着下巴都翘了起来,娇俏冷傲的芳华让方惜缘不禁看得有些发痴。 “红灯了!还不刹车,你嫌分儿多是不?” 凯迪拉克抽搐了一下,大半截车身都压到了斑马线上……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了一片闹中取静的联排别墅区。在X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容积率在0.6以下的联排别墅住宅区屈指可数,然而在这其中偏偏有一栋独立别墅,就不得不让人感到有些玩味了。显然方惜缘的目标就是那座特立独行的建筑,凯迪拉克慢慢开进了楼边的车位,示意凌祈可以下车。另一个位置上则已经停放了一辆黑色朗逸,看来不像是其他住户的。 顾不得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职业本能让凌祈以最快的速度环顾了整座两层小洋楼。论奢华豪气它远不及汪凝的豪宅,高度也不见得比附近的联排别墅优胜,可是这个小院子好像是专门隔出来的一般,连栋距都与其他住房有显著差别。造型考究的铁艺大门,细腻的草坪庭院和碎石路,处处透发着一种和土豪不一样的闲适淡雅。 对了,这是一种奇特的艺术气息!整个格局似乎是开发商一开始就为主人量身打造的,这样房子的主人会只开朗逸?还是说,这是另一辆客人的车? 缺少美学的专业训练,凌祈能看到这里已经是相当不容易,趁着她环顾观察的档口,方惜缘已经通过可视门铃与主人取得了联系。铁门自动打开后,他领着凌祈穿过精致的小庭院,走进了客厅。 “阿缘,两年没见,成熟干练了!”一名目测年龄不过四十的中年美妇从客厅中款款而出,举手投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优雅,偏偏又不似华夏的传统。从称呼来看,她好像与方惜缘相当熟捻。 “云姨过奖了,您也是越发光彩照人啦!”方惜缘微笑点头,跨步上前与对方来了个贴面礼,看得凌祈一愣一愣:和长辈打招呼还有这样的?这是国外的礼节吧?难道这位“艺术家”还是个海归?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被称为“云姨”的美妇朝他微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凌祈小姐了吧?阿缘你形容的很贴近,我想当年给她的那套应该很合适。” “是的,这里还应该再谢谢云姨才是!”方惜缘缓步上前,轻轻搭上凌祈香肩,把她领到云姨面前,“祈儿,这位是著名的国际服装设计师李云玫女士,也是我妈妈的老朋友。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的那套生日礼物吗,就是她设计的。” 原来是她!凌祈扑闪了几下大眼睛,两手轻轻相握,来了个标准的淑女礼:“李老师好!能得到您亲自设计的作品,我非常荣幸!” 当了那么多年女子,又是官宦家庭出身,女性在正式场合举手投足间的基本礼仪凌祈还是学会了不少的,有关这位国际服装大家的名头更是早在大学时就有所了解。只是她现在却不能全身心去观察对方,因为脑海里满满都是些或甜蜜或苦涩的回忆。 那套浅粉衬衫配牛仔短裙,应该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穿上的淑女装束,而这背后不但有二人当时勾心斗角相互利用的心思,还有那一晚血腥残酷的搏杀,如今想起来竟是恍如隔世。 等一下,自己今天刻意打扮一番,不就是为了体现自身的“女性审美”么,可不能再发愣被惜少给看低了下去,要自信才行! 突然增强的自尊心让凌祈的瞳孔一放即收,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用温柔友善又不卑不亢的眼神对上了李云玫的目光。其实在凌祈进来的时候,李云玫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为这位女子的穿着打扮打了个印象分,但此时凌祈那种骤然变强的自信光芒令这位大设计师眼中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或许只有心思细腻的女性之间才会有这样奇异的感应,近在咫尺的方惜缘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他只是按部就班地请两位女士坐下,顺道乖巧地泡上一壶香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云姨,当年虽然没有与祈儿打个照面,您设计的作品依然让人赞不绝口。本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应该随意来叨扰,不过节后有个重要活动我要带她出席,想来想去还是请您出山才最有分量了!” 李云玫款款一笑说:“你小子再怎么长大,就是这个嘴巴拌蜜的功夫不见少,凌小姐可不是被你给骗来的吧?”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本事。”方惜缘微笑着摇了摇头,深情地看了凌祈一眼说,“她比我要聪明,我根本不可能骗得了她。” 对此凌祈不置可否,只是笑而不语,李云玫看她的笑容则更加意味深长了。 “那我就不开这玩笑了,你是想让我给凌小姐设计一套晚装去参加那个国际贸易洽谈会吧,算算时间还有大半个月,你倒是很会挑时候。”李云玫轻轻搅拌着手中的香茶,浅笑道,“不过和你一般心思的还有一个人呢!” “二姨,您看她这个造型如何?” 好像要证明李云玫所言非虚,一把洪亮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凌祈竟缓缓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258回:试衣 大嗓门的主人果然有一身匹配的大体格,陶李蹊像一尊反绿巨人装甲般屹立在二楼平台的边缘,让人担心那块承重的水泥倒板会不会经受不住坍塌下来。他身边是个纤细的身影,一套深豆绿的华丽晚装紧紧包裹着玲珑的曲线,与陶李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场景凌祈曾经幻想过好几次,一直无缘得见。 早在前一世,凌祈就曾想过金雁翎穿上礼服晚装会是怎样的雍容华贵,也曾在脑海中不止一次勾勒过满族女子身着象牙白婚纱的靓丽形象,可是随着金雁翎因为意外香消玉殒而全部落空。如今时过境迁,多年前的幻想竟然变成了现实,怎能不让她讶异、痴迷、陶醉? 显然刚才陶金二人在里屋试装,并没有听到楼下人的谈话,他们对凌祈和方惜缘的到来也有些猝不及防。反应快速的陶李蹊很快换上了程序化的笑脸向楼下点头致意,金雁翎则半晌回不过神来,因为她从凌祈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久违的异样颜色,好像已经相隔千年却又近在咫尺。 偌大的客厅就这么安静了几秒钟,才被李云玫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个先下来吧,都是老同学正好叙叙旧。”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缓缓步下楼梯,金雁翎身着晚装的模样也逐渐清晰起来。凌祈慢慢收起了心里的那一丝悸动,换上了柔和的目光和微笑,金雁翎则有些害羞,落后陶李蹊半步并把小半身影藏在这个壮汉背后,显得更加小鸟依人。 自从上次陈欣怡的演唱会一别,两对年轻男女也有一段时间未曾碰面,此刻的方惜缘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因为“咔哒”事件而心中充满忐忑,思想也更加冷静沉着。他迅速把刚才获得的信息碎片整理了一下,大致推断出以下信息: 陶李蹊的姓名里分别包括了父母的姓氏,他又称呼李云玫为“二姨”,看来这位大设计师和陶母八成是姐妹关系,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如此看来,李云玫那边对双方“老同学”关系的了解也是出自陶李蹊之口了。赶在这个时候带着女朋友过来拜访,还试穿了一件晚装,难道他们也在为大半月后的国际贸易洽谈会做准备? 想到这里,方惜缘的眼中多了一些玩味。本来因为在大学时期的种种恩怨,他对陶金二人就有些微戒心,如今在这个暧昧的时机和场合碰面,里头似乎包含了不少特殊的含义。接下来双方的寒暄与李云玫不时的发言证明,方惜缘的脑袋算相当的好使。 “小金的形象的确不错,骨子里透着乖巧与个性,李蹊你的眼光很好。”李云玫从上到下迅速打量了一下金雁翎现在的装扮,满意地说道,“她的头发和眼睛偏棕色,皮肤很白,挺适合这个颜色,满族女孩的确和汉人不大一样。” “谢谢李老师!”金雁翎心里砰砰跳个不停,也顾不上和凌祈做什么眼神交流,低下头藏住了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早在大学时她就是个时尚小达人,能够通过衬衫上的标志一眼认出这是李云玫操刀的珍品,足以证明她对这位世界级大设计师的崇拜。如今偶像就在眼前,竟然还有幸直接试穿她的作品,简直让金雁翎恍如梦中。 示意四位年轻人坐下之后,李云玫向方惜缘使了个眼色,心里通透的汪洋少主眉毛扬了扬,立刻往旁边挪开,在凌祈与自己之间腾出了个空位。 李云玫往年轻女警身边一坐,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祈说:“至于小凌嘛,长相身材是没的说,只不过你的气质有些特别。” 凌祈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晚装版金雁翎身上拉回来,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禁有些好奇,脱口而出说:“李老师过奖了,不知您觉得是哪里特别?” “你有一种普通女子没有的坚毅和冷静,但偏偏又融入了不一样的温柔,我觉得你倒像个矛盾的个体。” 李云玫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评价让凌祈心中一凛,不愧是阅人无数的形象设计大师,能够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中对性格和风格作出初步判断。当然她不可能猜出这女子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但是好奇心还是让凌祈想要一探究竟:“您这个说法可新鲜了,不知能不能再详细指点我呢?” “也许我不能了。”李云玫淡然一笑,好像早料到凌祈有此一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凌你的情况尤其有趣,我觉得还是通过衣服来表现会更容易让你看清自己。” 通过衣服来看清自己?作为服装艺术上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凌祈对李云玫这样的解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出于礼貌她不便继续追问下去,只能照着对方的安排走。反正是方惜缘带来的,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于是李云玫优雅地站起身,向着金雁翎微微一笑说:“小金,请你帮我个忙,和小凌去挑选一套你觉得合适她的晚装来看看效果。我只有一个要求,选择黑色为主色调,其他的就相信你们自己的眼光。” 金雁翎一愣,小嘴微张了数秒才回过神来。毕竟人家是陶李蹊的长辈,又是自己一直崇拜的时尚界领袖级人物,突然下达了这么个任务,就好像导演给配角来了个精彩加戏一般,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李云玫鼓励的眼神温暖了她,金雁翎才忙不迭地点点头,投向凌祈的目光立刻多了些小嫉妒和更多的俏皮成分,那大眼睛好像在说:那恭敬不容从命咯! 被金雁翎看得心里发毛的凌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上了二楼,静待金雁翎关好试衣间的房门,她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起内部的陈设。这一看不打紧,凌祈好像刘姥姥进了IMAX电影院,惊讶之余几乎要产生细微的头晕了。 一间长方形目测面积不下于50平方的超大房间里,五分之四的面积里满满当当全是陈列柜,里头挂着摆着难以计数的衣帽鞋袜、围巾饰品等等,简直就是一个女装博物馆。剩下的五分之一陈列着几个玻璃柜,里头是穿着华丽衣服的塑胶模特,看来是李云玫的得意作品。 半路出家的女子本来就对女性时尚就不甚了解,现在当了公职人员更是因为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凌祈半张着嘴巴四下环顾,突然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在形容这种情况时遇上了几十年人生里没遇到过的“匮乏”。还好她不会像金雁翎那种纯粹女孩般,好像看到梦中的公主寝宫一样险些尖叫出声。凌祈只是觉得,这位大师未免也太能花钱了,这些衣服单看材质就绝非凡品,还特地搞出个排场如此之大的陈列室!万一自己哪天不慎暴富,是不是也应该在房子里开辟一间仿真#枪或者高达陈列馆什么的? 金雁翎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凌祈心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惊讶,她笑吟吟地拉着好友的手,把她带到晚装的陈列柜前,一边翻看一边说:“阿祈,真没想到你也会来找李老师设计衣服,不过想想当年你就已经拿到过她的作品了,现在来也是正常。快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你中意的黑色晚装?” 凌祈心中一动,从侧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再三确认金雁翎并没有因为某些不美好的回忆而不悦后,才谨慎地说:“我对这个实在不懂,还是你帮我挑吧。” 当年李云玫的作品哪里来大家都知道,毕竟她、金雁翎和方惜缘间的狗血纠葛太多了点,谁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能冲淡多少,看来新的恋情才是最好的解药,这里倒要谢谢陶李蹊了。 “我就知道,问你等于白问!还好你现在不会总是T恤牛仔裤了,比以前进步不少。”金雁翎好像早猜到了凌祈的回答,耸耸肩不以为然,继续专心地在黑色系的晚装中搜索着,就是这吐槽内容让凌祈有些哭笑不得。 足足耐心等候了十分钟,金雁翎才从浩如烟海的几十套黑色系晚装里挑出了一套:“看来这些试穿的晚装都是有弹性的均码,反正你身材不错也不会有问题,来看看这套如何?我觉得它最合适了。” 凌祈接过来上下前后打量半天说:“这个……会不会太露了点?” “拜托,这是晚礼服,不性感点难道你还穿军大衣吗?”好像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论断,金雁翎原地转了个圈以显示自己姣好的身段,那套深豆绿晚礼服不敢说肉光四射也算性感火辣,要不是房间里暖气十足,怕她不是要冻出病来。 “呃嗯……好吧,我试试,你不要笑我就是。”凌祈强迫自己暂时忽略掉那些细的快断掉的吊带和大量漏风的背部镂空,把晚装往旁边一挂,刚脱下外套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对了,你在外头等着呗,我换好就出来。” “都是女人你害羞什么?”金雁翎眯着眼睛冷笑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滴,但是我觉得如果我没有在旁边指导,你穿不上去事儿小,不注意把这衣服弄坏就事儿大了。” 怎么……她要全程“观摩”?!凌祈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第258回:试衣 大嗓门的主人果然有一身匹配的大体格,陶李蹊像一尊反绿巨人装甲般屹立在二楼平台的边缘,让人担心那块承重的水泥倒板会不会经受不住坍塌下来。他身边是个纤细的身影,一套深豆绿的华丽晚装紧紧包裹着玲珑的曲线,与陶李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场景凌祈曾经幻想过好几次,一直无缘得见。 早在前一世,凌祈就曾想过金雁翎穿上礼服晚装会是怎样的雍容华贵,也曾在脑海中不止一次勾勒过满族女子身着象牙白婚纱的靓丽形象,可是随着金雁翎因为意外香消玉殒而全部落空。如今时过境迁,多年前的幻想竟然变成了现实,怎能不让她讶异、痴迷、陶醉? 显然刚才陶金二人在里屋试装,并没有听到楼下人的谈话,他们对凌祈和方惜缘的到来也有些猝不及防。反应快速的陶李蹊很快换上了程序化的笑脸向楼下点头致意,金雁翎则半晌回不过神来,因为她从凌祈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久违的异样颜色,好像已经相隔千年却又近在咫尺。 偌大的客厅就这么安静了几秒钟,才被李云玫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个先下来吧,都是老同学正好叙叙旧。”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缓缓步下楼梯,金雁翎身着晚装的模样也逐渐清晰起来。凌祈慢慢收起了心里的那一丝悸动,换上了柔和的目光和微笑,金雁翎则有些害羞,落后陶李蹊半步并把小半身影藏在这个壮汉背后,显得更加小鸟依人。 自从上次陈欣怡的演唱会一别,两对年轻男女也有一段时间未曾碰面,此刻的方惜缘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因为“咔哒”事件而心中充满忐忑,思想也更加冷静沉着。他迅速把刚才获得的信息碎片整理了一下,大致推断出以下信息: 陶李蹊的姓名里分别包括了父母的姓氏,他又称呼李云玫为“二姨”,看来这位大设计师和陶母八成是姐妹关系,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如此看来,李云玫那边对双方“老同学”关系的了解也是出自陶李蹊之口了。赶在这个时候带着女朋友过来拜访,还试穿了一件晚装,难道他们也在为大半月后的国际贸易洽谈会做准备? 想到这里,方惜缘的眼中多了一些玩味。本来因为在大学时期的种种恩怨,他对陶金二人就有些微戒心,如今在这个暧昧的时机和场合碰面,里头似乎包含了不少特殊的含义。接下来双方的寒暄与李云玫不时的发言证明,方惜缘的脑袋算相当的好使。 “小金的形象的确不错,骨子里透着乖巧与个性,李蹊你的眼光很好。”李云玫从上到下迅速打量了一下金雁翎现在的装扮,满意地说道,“她的头发和眼睛偏棕色,皮肤很白,挺适合这个颜色,满族女孩的确和汉人不大一样。” “谢谢李老师!”金雁翎心里砰砰跳个不停,也顾不上和凌祈做什么眼神交流,低下头藏住了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早在大学时她就是个时尚小达人,能够通过衬衫上的标志一眼认出这是李云玫操刀的珍品,足以证明她对这位世界级大设计师的崇拜。如今偶像就在眼前,竟然还有幸直接试穿她的作品,简直让金雁翎恍如梦中。 示意四位年轻人坐下之后,李云玫向方惜缘使了个眼色,心里通透的汪洋少主眉毛扬了扬,立刻往旁边挪开,在凌祈与自己之间腾出了个空位。 李云玫往年轻女警身边一坐,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祈说:“至于小凌嘛,长相身材是没的说,只不过你的气质有些特别。” 凌祈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晚装版金雁翎身上拉回来,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禁有些好奇,脱口而出说:“李老师过奖了,不知您觉得是哪里特别?” “你有一种普通女子没有的坚毅和冷静,但偏偏又融入了不一样的温柔,我觉得你倒像个矛盾的个体。” 李云玫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评价让凌祈心中一凛,不愧是阅人无数的形象设计大师,能够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中对性格和风格作出初步判断。当然她不可能猜出这女子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但是好奇心还是让凌祈想要一探究竟:“您这个说法可新鲜了,不知能不能再详细指点我呢?” “也许我不能了。”李云玫淡然一笑,好像早料到凌祈有此一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凌你的情况尤其有趣,我觉得还是通过衣服来表现会更容易让你看清自己。” 通过衣服来看清自己?作为服装艺术上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凌祈对李云玫这样的解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出于礼貌她不便继续追问下去,只能照着对方的安排走。反正是方惜缘带来的,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于是李云玫优雅地站起身,向着金雁翎微微一笑说:“小金,请你帮我个忙,和小凌去挑选一套你觉得合适她的晚装来看看效果。我只有一个要求,选择黑色为主色调,其他的就相信你们自己的眼光。” 金雁翎一愣,小嘴微张了数秒才回过神来。毕竟人家是陶李蹊的长辈,又是自己一直崇拜的时尚界领袖级人物,突然下达了这么个任务,就好像导演给配角来了个精彩加戏一般,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李云玫鼓励的眼神温暖了她,金雁翎才忙不迭地点点头,投向凌祈的目光立刻多了些小嫉妒和更多的俏皮成分,那大眼睛好像在说:那恭敬不容从命咯! 被金雁翎看得心里发毛的凌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上了二楼,静待金雁翎关好试衣间的房门,她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起内部的陈设。这一看不打紧,凌祈好像刘姥姥进了IMAX电影院,惊讶之余几乎要产生细微的头晕了。 一间长方形目测面积不下于50平方的超大房间里,五分之四的面积里满满当当全是陈列柜,里头挂着摆着难以计数的衣帽鞋袜、围巾饰品等等,简直就是一个女装博物馆。剩下的五分之一陈列着几个玻璃柜,里头是穿着华丽衣服的塑胶模特,看来是李云玫的得意作品。 半路出家的女子本来就对女性时尚就不甚了解,现在当了公职人员更是因为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凌祈半张着嘴巴四下环顾,突然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在形容这种情况时遇上了几十年人生里没遇到过的“匮乏”。还好她不会像金雁翎那种纯粹女孩般,好像看到梦中的公主寝宫一样险些尖叫出声。凌祈只是觉得,这位大师未免也太能花钱了,这些衣服单看材质就绝非凡品,还特地搞出个排场如此之大的陈列室!万一自己哪天不慎暴富,是不是也应该在房子里开辟一间仿真#枪或者高达陈列馆什么的? 金雁翎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凌祈心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惊讶,她笑吟吟地拉着好友的手,把她带到晚装的陈列柜前,一边翻看一边说:“阿祈,真没想到你也会来找李老师设计衣服,不过想想当年你就已经拿到过她的作品了,现在来也是正常。快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你中意的黑色晚装?” 凌祈心中一动,从侧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再三确认金雁翎并没有因为某些不美好的回忆而不悦后,才谨慎地说:“我对这个实在不懂,还是你帮我挑吧。” 当年李云玫的作品哪里来大家都知道,毕竟她、金雁翎和方惜缘间的狗血纠葛太多了点,谁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能冲淡多少,看来新的恋情才是最好的解药,这里倒要谢谢陶李蹊了。 “我就知道,问你等于白问!还好你现在不会总是T恤牛仔裤了,比以前进步不少。”金雁翎好像早猜到了凌祈的回答,耸耸肩不以为然,继续专心地在黑色系的晚装中搜索着,就是这吐槽内容让凌祈有些哭笑不得。 足足耐心等候了十分钟,金雁翎才从浩如烟海的几十套黑色系晚装里挑出了一套:“看来这些试穿的晚装都是有弹性的均码,反正你身材不错也不会有问题,来看看这套如何?我觉得它最合适了。” 凌祈接过来上下前后打量半天说:“这个……会不会太露了点?” “拜托,这是晚礼服,不性感点难道你还穿军大衣吗?”好像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论断,金雁翎原地转了个圈以显示自己姣好的身段,那套深豆绿晚礼服不敢说肉光四射也算性感火辣,要不是房间里暖气十足,怕她不是要冻出病来。 “呃嗯……好吧,我试试,你不要笑我就是。”凌祈强迫自己暂时忽略掉那些细的快断掉的吊带和大量漏风的背部镂空,把晚装往旁边一挂,刚脱下外套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对了,你在外头等着呗,我换好就出来。” “都是女人你害羞什么?”金雁翎眯着眼睛冷笑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滴,但是我觉得如果我没有在旁边指导,你穿不上去事儿小,不注意把这衣服弄坏就事儿大了。” 怎么……她要全程“观摩”?!凌祈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第259回:雅典娜 冬天的衣服的确较其他季节要更复杂些,脱起来肯定更加缓慢,只是凌祈的动作好像放了慢动作一般,导致整个更衣过程令人等得几乎要不耐烦。 经常出入健身房之类场所的凌祈并不是没有在“如今的同性别”面前坦诚相对过,可是身后那个与自己不过两步之遥的女子实在太过特殊,让她的动作在犹豫、羞涩、忐忑等复杂情绪中毫无悬念地踟蹰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在慢慢让自己接受这次崭新的人生,以及周围似是而非的各种人际因缘。满族少女在找到合适的归宿后,凌祈也逐渐将对她的心态调整到“同性密友”或者说“闺蜜”的状态,然而在这样私密空间里的亲密接触,好像一切的一切又被无声息地放大起来。因此,她不得不背对着对方,来掩饰自己脸上精彩的表情。 凌祈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那颗经过长期锻炼后相对普通女子要更加强壮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有节奏的颤动。年轻的女警看不到对方的目光,却越发觉得对方的目光早已经洒遍了她的全身,让她举手投足间那种“不自然”更加明显,光洁的皮肤上甚至已经渗出了细微的香汗。 而全程观摩美女更衣的美女,此时的笑容也有些复杂。金雁翎的感受和凌祈差的并不太远,一些几年来纠葛的恩怨情仇,在这个一对一的密闭环境中又清晰地涌上了心头。但是还未来得细细品味,她的注意力就被眼前身上只剩贴身衣物的女子所吸引了。 论年轻女性引以为傲的前凸后翘,金雁翎自信并不比对方差多少,可是无论如何,她自己在镜中也只是柔媚动人,远远没有眼前人那种别样的气质。 凌祈局促地扶了扶自己的手腕,深呼吸之下把心一横,转过身毫无保留地向那个前世的恋人展现着自己今生的形态。象牙白的肌肤由于沁上了一层薄汗,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整个身姿挺拔修长,曾经天生的小溜肩在硬朗与柔顺完美结合的臂膀线条支撑下,没有一丝瘦弱的印象。稍一用力,隐约可见的手臂肌肉便会让金雁翎感觉到了她的力量和坚定。 清峭的锁骨下是坚挺的峰峦与深不见底的沟壑,但更吸引眼球的是下方清晰的六块腹肌与令人艳羡的马甲线。若是那姬小蛮名扬天下的细腰能以柳枝形容,那凌祈猛然收紧的腰部曲线则更像是迎风傲立的白杨。 与纤细但有力的腰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凌祈的胯部勾勒出左右两条严谨对称又起伏惊人的曲线,加上之前在背影里所看到的紧致翘臀,当真是完美再现了那句万千少女追求的歌词“不管是正面侧面,都是完美弧线”。 不知为何,金雁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这分明是一具不论男女都会怦然心动的完美胴#体,只是身体的主人心事重重,让整个姿态有些不自然,但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应有的魅力。而从上往下打量下来,凌祈身体的最后一部分无疑给金雁翎的心情在惊艳之外又增添了妒忌甚至自惭的情绪。 这双无论长度、比例还是线条都美得令人触目惊心的腿,根本就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相比之下,金雁翎向来引以为傲的美腿就变得柔弱普通起来,她那双标准的美少女细腿并不具备凌祈这般的柔美与张力,让人一眼就会想到“灵巧、弹性、柔韧”等等运动员才会享受的形容词。 这哪是二十出头的少女风姿?这分明是一尊火辣的雅典娜雕塑! 作为在公务员体测800米项目中把别人套圈、立定跳远甩第二名三十几公分的家伙,凌祈除了长期锻炼出的坚强耐力与柔韧弹跳之外,就是依靠这双足以抓住所有眼球的大长腿。金雁翎当然不知道,年轻的女警在背后付出的是以特警为标准的自我锻炼,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摧残,因为在凌祈心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己的一身本领配上手中的钢枪来得可靠。 “你……别那么盯着我,把衣服拿来!” 金雁翎好似扫描仪一般的目光看得凌祈面如火烧,她本能的横起左臂护住胸前,抬起右手就去夺对方手里的晚礼服。就算现在是同性别,就算对方是曾经特别的那一个,也不能让人家这么肆无忌惮地“观赏”吧! 金雁翎反应还算敏锐,趁着凌祈因为羞涩而动作迟钝了半拍,侧身后退小步让那只玉手在晚礼服前扑了个空,然后眯起眼睛,带着三分妒恨七分调侃的语调说:“我想我知道方惜缘为什么对你如此痴迷了。” “啊?”凌祈眨巴了几下眼睛,下意识低头一看,等到事业线塞满自己的视野时才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他怎么想和我无关!快把衣服给我穿上,有点儿冷了!” 金雁翎一边抬手力拒对方在半米开外,一边摇头发出几个“啧啧啧”的挑衅音节:“你不会想就这么穿这件吊带露背晚礼服吧?把内衣秀在外头招摇过市成何体统!快把bra也脱了!” 凌祈的脑袋嗡了一声,当了那么多年女人,“bra”是什么玩意儿她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个情况好像有点刺激过头了啊!不过聪明的大脑和那套晚礼服的造型告诉她,金雁翎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嗫嚅道:“一定不能穿吗?这……真空上阵也有伤风化吧?” “谁叫你真空上阵了?”金雁翎哑然失笑,转身捞过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的一个精致挎包,“这次你可就要感谢我了,凡事我喜欢准备两套方案,就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凌祈看着她从挎包里摸出的塑料盒子和里头的诡异物件,脑袋里蹦出千百个问号:这什么鬼东西?裸色调又软趴趴的游泳眼镜?好像尺寸大了点吧?没有玻璃镜片也没有挂在脑后的带子啊?怎么看上去一面还粘着塑料膜? 看到凌祈一脸懵逼的样子,金雁翎无比嫌弃地说:“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air bra啊!穿晚礼服必备啊!” 经过一系列神奇的联想和演绎,凌祈似乎大概可能想明白了这货的用途,她眼角抽搐了一下,发现自己平时推理无往不利的脑袋在这时候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因为金雁翎接下来说的内容明显更加劲爆了: “算了,看你的样子还和大学一样没什么长进,肯定不知道怎么穿吧?我就帮人帮到底!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还有,下半身的衣服这次没办法,以后自己搞定,我可没义务再帮你了!得非这件不是深V,不然你还要用更刺激的东西哦!” 然后就是什么“无痕”“T-back”“胸贴”之类的字眼不一而足,好像新春祈福的撞钟锤,一下下带着节奏砸得凌祈眼冒金星。 “啊!” “呀!” “哎哎哎!喂!” 一楼的方惜缘和陶李蹊面面相觑,楼上更衣室不时传出的奇怪声音让他们不禁有些担心。可是这里是人家服装设计大师的豪宅,当然不能随意造次,两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只能忍着心里的莫名其妙与不安,耐心等待着结果。 又过了十五分钟,当凌祈出现在楼梯的转角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凌祈知道自己刚才为了这套晚礼服都遭遇了什么……为了穿air bra做的肌肤清洁,被人拿着湿纸巾上下其手,然后生怕哪里不小心撕坏了这件贵重物品而小心翼翼,再花上五分钟让自己调整呼吸,褪掉脸上的嫣红……当她走出房间时,已经决定为了李云玫大师的作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毕竟人靠衣装嘛! 实践证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高跟鞋与大理石楼梯敲击出有节奏的清音,好像是在为这位坠入凡间的精灵演奏恭迎的乐曲。细吊带镂空款深黑晚礼服就如一片苍茫夜幕,衬托出如满月般皎洁的容颜与两点璀璨星眸。相比之下,刚才还光彩照人的金雁翎和她身上那件深豆绿晚礼服,好像被凌祈攫夺了神采,变得黯然失色。 凌祈采用的是少有的淑女步,这是她之前学会却从未使用过的,而她脸上的似笑非笑在大方得体中偏偏带着一丝妖媚野性。那一刻方惜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见了摄人心魄的九尾妖狐,要不是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几乎就要色授魂与。 陶李蹊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咋见凌祈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倾城之姿,失神半刻也是自然,但他很快意识到凌祈身边还有自己的恋人,立刻就敛定心神,只是心中那一抹惊讶与震撼久久不能散去。 走到李云玫面前,凌祈施施然点了点头,含笑不语。阅人无数的李大设计师此时却有别与之前的云淡风轻,在她的眼中明显可以看到那种骤见瑰宝的惊艳与兴奋。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那个我寻找了很久的人呢!” 第259回:雅典娜 冬天的衣服的确较其他季节要更复杂些,脱起来肯定更加缓慢,只是凌祈的动作好像放了慢动作一般,导致整个更衣过程令人等得几乎要不耐烦。 经常出入健身房之类场所的凌祈并不是没有在“如今的同性别”面前坦诚相对过,可是身后那个与自己不过两步之遥的女子实在太过特殊,让她的动作在犹豫、羞涩、忐忑等复杂情绪中毫无悬念地踟蹰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在慢慢让自己接受这次崭新的人生,以及周围似是而非的各种人际因缘。满族少女在找到合适的归宿后,凌祈也逐渐将对她的心态调整到“同性密友”或者说“闺蜜”的状态,然而在这样私密空间里的亲密接触,好像一切的一切又被无声息地放大起来。因此,她不得不背对着对方,来掩饰自己脸上精彩的表情。 凌祈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那颗经过长期锻炼后相对普通女子要更加强壮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有节奏的颤动。年轻的女警看不到对方的目光,却越发觉得对方的目光早已经洒遍了她的全身,让她举手投足间那种“不自然”更加明显,光洁的皮肤上甚至已经渗出了细微的香汗。 而全程观摩美女更衣的美女,此时的笑容也有些复杂。金雁翎的感受和凌祈差的并不太远,一些几年来纠葛的恩怨情仇,在这个一对一的密闭环境中又清晰地涌上了心头。但是还未来得细细品味,她的注意力就被眼前身上只剩贴身衣物的女子所吸引了。 论年轻女性引以为傲的前凸后翘,金雁翎自信并不比对方差多少,可是无论如何,她自己在镜中也只是柔媚动人,远远没有眼前人那种别样的气质。 凌祈局促地扶了扶自己的手腕,深呼吸之下把心一横,转过身毫无保留地向那个前世的恋人展现着自己今生的形态。象牙白的肌肤由于沁上了一层薄汗,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整个身姿挺拔修长,曾经天生的小溜肩在硬朗与柔顺完美结合的臂膀线条支撑下,没有一丝瘦弱的印象。稍一用力,隐约可见的手臂肌肉便会让金雁翎感觉到了她的力量和坚定。 清峭的锁骨下是坚挺的峰峦与深不见底的沟壑,但更吸引眼球的是下方清晰的六块腹肌与令人艳羡的马甲线。若是那姬小蛮名扬天下的细腰能以柳枝形容,那凌祈猛然收紧的腰部曲线则更像是迎风傲立的白杨。 与纤细但有力的腰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凌祈的胯部勾勒出左右两条严谨对称又起伏惊人的曲线,加上之前在背影里所看到的紧致翘臀,当真是完美再现了那句万千少女追求的歌词“不管是正面侧面,都是完美弧线”。 不知为何,金雁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这分明是一具不论男女都会怦然心动的完美胴#体,只是身体的主人心事重重,让整个姿态有些不自然,但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应有的魅力。而从上往下打量下来,凌祈身体的最后一部分无疑给金雁翎的心情在惊艳之外又增添了妒忌甚至自惭的情绪。 这双无论长度、比例还是线条都美得令人触目惊心的腿,根本就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相比之下,金雁翎向来引以为傲的美腿就变得柔弱普通起来,她那双标准的美少女细腿并不具备凌祈这般的柔美与张力,让人一眼就会想到“灵巧、弹性、柔韧”等等运动员才会享受的形容词。 这哪是二十出头的少女风姿?这分明是一尊火辣的雅典娜雕塑! 作为在公务员体测800米项目中把别人套圈、立定跳远甩第二名三十几公分的家伙,凌祈除了长期锻炼出的坚强耐力与柔韧弹跳之外,就是依靠这双足以抓住所有眼球的大长腿。金雁翎当然不知道,年轻的女警在背后付出的是以特警为标准的自我锻炼,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摧残,因为在凌祈心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己的一身本领配上手中的钢枪来得可靠。 “你……别那么盯着我,把衣服拿来!” 金雁翎好似扫描仪一般的目光看得凌祈面如火烧,她本能的横起左臂护住胸前,抬起右手就去夺对方手里的晚礼服。就算现在是同性别,就算对方是曾经特别的那一个,也不能让人家这么肆无忌惮地“观赏”吧! 金雁翎反应还算敏锐,趁着凌祈因为羞涩而动作迟钝了半拍,侧身后退小步让那只玉手在晚礼服前扑了个空,然后眯起眼睛,带着三分妒恨七分调侃的语调说:“我想我知道方惜缘为什么对你如此痴迷了。” “啊?”凌祈眨巴了几下眼睛,下意识低头一看,等到事业线塞满自己的视野时才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他怎么想和我无关!快把衣服给我穿上,有点儿冷了!” 金雁翎一边抬手力拒对方在半米开外,一边摇头发出几个“啧啧啧”的挑衅音节:“你不会想就这么穿这件吊带露背晚礼服吧?把内衣秀在外头招摇过市成何体统!快把bra也脱了!” 凌祈的脑袋嗡了一声,当了那么多年女人,“bra”是什么玩意儿她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个情况好像有点刺激过头了啊!不过聪明的大脑和那套晚礼服的造型告诉她,金雁翎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嗫嚅道:“一定不能穿吗?这……真空上阵也有伤风化吧?” “谁叫你真空上阵了?”金雁翎哑然失笑,转身捞过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的一个精致挎包,“这次你可就要感谢我了,凡事我喜欢准备两套方案,就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凌祈看着她从挎包里摸出的塑料盒子和里头的诡异物件,脑袋里蹦出千百个问号:这什么鬼东西?裸色调又软趴趴的游泳眼镜?好像尺寸大了点吧?没有玻璃镜片也没有挂在脑后的带子啊?怎么看上去一面还粘着塑料膜? 看到凌祈一脸懵逼的样子,金雁翎无比嫌弃地说:“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air bra啊!穿晚礼服必备啊!” 经过一系列神奇的联想和演绎,凌祈似乎大概可能想明白了这货的用途,她眼角抽搐了一下,发现自己平时推理无往不利的脑袋在这时候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因为金雁翎接下来说的内容明显更加劲爆了: “算了,看你的样子还和大学一样没什么长进,肯定不知道怎么穿吧?我就帮人帮到底!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还有,下半身的衣服这次没办法,以后自己搞定,我可没义务再帮你了!得非这件不是深V,不然你还要用更刺激的东西哦!” 然后就是什么“无痕”“T-back”“胸贴”之类的字眼不一而足,好像新春祈福的撞钟锤,一下下带着节奏砸得凌祈眼冒金星。 “啊!” “呀!” “哎哎哎!喂!” 一楼的方惜缘和陶李蹊面面相觑,楼上更衣室不时传出的奇怪声音让他们不禁有些担心。可是这里是人家服装设计大师的豪宅,当然不能随意造次,两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只能忍着心里的莫名其妙与不安,耐心等待着结果。 又过了十五分钟,当凌祈出现在楼梯的转角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凌祈知道自己刚才为了这套晚礼服都遭遇了什么……为了穿air bra做的肌肤清洁,被人拿着湿纸巾上下其手,然后生怕哪里不小心撕坏了这件贵重物品而小心翼翼,再花上五分钟让自己调整呼吸,褪掉脸上的嫣红……当她走出房间时,已经决定为了李云玫大师的作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毕竟人靠衣装嘛! 实践证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高跟鞋与大理石楼梯敲击出有节奏的清音,好像是在为这位坠入凡间的精灵演奏恭迎的乐曲。细吊带镂空款深黑晚礼服就如一片苍茫夜幕,衬托出如满月般皎洁的容颜与两点璀璨星眸。相比之下,刚才还光彩照人的金雁翎和她身上那件深豆绿晚礼服,好像被凌祈攫夺了神采,变得黯然失色。 凌祈采用的是少有的淑女步,这是她之前学会却从未使用过的,而她脸上的似笑非笑在大方得体中偏偏带着一丝妖媚野性。那一刻方惜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见了摄人心魄的九尾妖狐,要不是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几乎就要色授魂与。 陶李蹊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咋见凌祈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倾城之姿,失神半刻也是自然,但他很快意识到凌祈身边还有自己的恋人,立刻就敛定心神,只是心中那一抹惊讶与震撼久久不能散去。 走到李云玫面前,凌祈施施然点了点头,含笑不语。阅人无数的李大设计师此时却有别与之前的云淡风轻,在她的眼中明显可以看到那种骤见瑰宝的惊艳与兴奋。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那个我寻找了很久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