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道纪》 楔子 白崖缓缓醒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胧。 光线柔和而不刺眼,他慢慢发现自己是一团幽蓝色的火炎,像是某些西幻小说中的灵魂之火。而他周围的环境根本就是一片混沌,被无边无际的迷雾所笼罩着。 白崖隐约能感受到这种迷雾并非是由气体组成,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物质。迷雾中闪烁着无穷无尽微小但璀璨的星光,但又不像是宇宙星空。 “我这是怎么了?”白崖的思绪断断续续,有些不太清晰。 突然间,白崖的灵魂之火猛然一沉,迷雾当中的某一点星光发出无可抗拒的吸力,拉扯着他的灵魂之火飞速前进。灵魂之火在与迷雾摩擦时,他甚至能够看见其中剥落消散的部分。 这些剥落消散的部分像彗尾一样拖在后面,慢慢凝结成一团小光点。 白崖的意识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阵阵疲惫感,仿佛已经数天数夜没有过睡眠。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来到那点吸引灵魂之火的星光前方。 星光从原本渺小的点滴,变成了一团被橘黄色光晕笼罩着的星云。 当白崖的灵魂之火接触到星云表面的橘黄色光晕之后,意识深处的疲惫感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爽快淋漓的舒畅。而那团灵魂之火剥落的小光点则像是得到了大补之物,迅速凝结成实体。 白崖能体会到灵魂之火在急速下沉,很快就穿过了那层橘黄色的光晕。 穿透星云的光晕层之后,白崖发现光晕当中全是层层叠叠的气泡,就像簇拥在一起的透明鱼卵,又像是无数在阳光下映照出绚丽色彩的肥皂泡。 这些泡泡有大有小,大的无边无际,小的宛如缥缈如烟的尘埃。 随着白崖的靠近,他感受到这些气泡有的十分排斥他,而有些则带着一点吸引之力。 这其中最大的一股吸力来自于星云中央的一个巨大气泡,它的旁边依附着许许多多的小气泡,像一个带着众多小弟的大佬在星云当中浮浮沉沉。 吸引白崖的力量越来越大,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万米高空跳伞,直直地朝着气泡坠落。气泡在白崖的意识中越来越大,迅速占满了整个视野。 灵魂之火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气泡表面的薄膜,他定神看去,发现气泡内部似乎装着漫无边际的大陆和海洋。就好像有人将一个世界装进水晶球,做成了浓缩型的世界盆景。 随着灵魂之火的坠落,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急剧扩大。 山脉、河流、城郭,无边无垠宛如格子状的绿色原野,整个大地都像是翻转了过来,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扑向白崖。 白崖只觉天旋地转一阵眩晕,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一章 顾临客栈 秦,凉州,武威郡。 历经数千年,秦国与西域各国的贸易往来已经十分发达,形成了著名的商路——“丝绸之路”。 为了躲避武威郡以西的郡城关税,很多小商队会选择直接在凉州城以北三十里的一个关隘出关。 因为这些小商队的存在,此关隘西北百里处的戈壁滩,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叫做石羊集。这只是一个商旅歇脚补给的小地方,完全依靠来往商队的支撑,没有商旅就没有石羊集。 因此,戈壁滩上的盗匪马贼形成了一个潜规则,任何商队只要从凉州城北关隘顺利西行百里,进入石羊集,他们便不会在接下来的旅途中继续骚扰和洗劫。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滩是腾格里沙漠的边缘,自然环境太过艰苦,中原的大商户都不愿在这里开店,所以这里只有一家客栈,叫做顾临客栈。 此时,客栈刚开门,店面的门槛上坐着一个面容木讷的小厮。 小厮大约十三四岁,髻角散乱,乱蓬蓬的如同鸟窝,上面满是尘土,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梳理过。 他身上还算干净,只是无袖的棉布短褂下摆留有少量污渍,而且显得有些短,下面露出了一截肚皮和穷绔的麻绳结,穷裤的裤筒塞进了脚上粗布缝制,还露出一根大拇指的软底布靴,用绑腿扎紧了靴口。 小厮的眼神原本空洞麻木,现在却慢慢聚焦,混浊的瞳孔居然开始清澈起来,木讷的脸孔微微抽搐,露出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 尽管只是初秋,但石羊集的清晨依旧寒冷,北风夹杂着沙尘在街道上打着旋,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阴沉。 白崖苏醒了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形象,举起手捏了捏晒成古铜色肌肤的手臂,又摸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这不是我!” 或许是重新得到了身体的关系,白崖的记忆开始复苏,点点滴滴涌入脑海,但其中有一部分却显得十分陌生,好像并不属于自己。 “我是白崖……还是楞棒?” 白崖面带茫然,记忆里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画面,让他有些无所适应。 “我是白崖,楞棒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名字吧!”不过,白崖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将两份记忆区分了开来。 他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现在回想起那团灵魂之火穿过的星云和世界气泡,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灵魂穿越到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的我怎么了?我还能回去吗?”白崖发现原本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顿时联想起穿越过程中灵魂之火剥落的碎片,顿时脑中一片混乱,愣愣地呆坐着。 “小愣棒,又犯傻呢,还不去后厨帮忙!三爷等会找不到人,又该拿烧火棍抽你了。”正在白崖呆坐着思考人生的时候,背后冷不丁传来的河东狮吼吓了他一跳。 白崖从门槛上站起来,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襦裙,梳着束发垂胸女真髻的俏丽少妇,正双手叉腰,张大了美目瞪着他。 临七姑,年龄不详,顾临客栈的老板娘…… 看见俏丽少妇的同时,白崖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相关记忆。顾临客栈没有男主人,所以这位主就是客栈的大boss。 老板娘的塞北口音有些独特,白崖本来是听不懂的,但这具身体的记忆让他自动明白了语义。 白崖怕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垂头朝客栈的后堂走去。 他走到半途感觉自己这样似乎也会惹人怀疑,便抬头想答应一声,结果发现临七姑已经转身拿一块抹布擦柜台了,根本没再留意他。 白崖眼珠一转明白过来,他夺舍的这具身体因为有点弱智,平时在客栈就沉默寡言,跟哑巴没区别。 “这……倒是挺方便的,否则被发现真实身份,客栈里的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白崖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客栈后院。 随着他冷静下来,这具身体的更多记忆出现在脑海中。 白崖附身的这个少年也姓白,无名,身世不详,这里的人都只叫他愣棒或者傻儿。因为白姓少年是个弱智,另外还有严重的面瘫,所以总带着一副木讷的表情。 白崖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脑中繁杂的记忆都给甩掉。他检查了一下身上,从怀里找到了一块红绳系着的玉佩和一颗龙眼大小的紫檀色丹药。 这块玉佩好像是少年自小带在身上的东西,正面雕刻着一匹小马,马身刻着一个“白”字。反面是一行小字,好像是少年的生辰和八字:“神州历4686年十一月廿二,甲午-癸酉-丙申-庚午”。 这种文字有点像小篆,但笔画似乎简单许多,跟真正的小篆相比,就像是简繁体字的差别。跟白崖认识的简体汉字区别很大,但他却感到了熟悉,似乎以前有人教过这个白姓少年识字,只是他不太记得了。 除了玉佩,白姓少年没有那颗紫檀色丹药的记忆,反倒是白崖隐隐记得这颗丹药是哪里来的。 这颗丹药就是他在穿越时,灵魂之火剥落的碎片光点。它在穿过星云时,产生了某种神秘变化,结果就变成了丹药的模样。 “这东西能吃吗?”白崖的脸皮忍不住抽了抽,因为面瘫的关系,又露出了刚清醒时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顾临客栈是那种老式的前后弄宅院,前面是客栈大堂,后面是厨房和众人的住所,中间隔着一个小庭院。 回想着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白崖走进厨房。 此时,厨房弥漫着烧煮的蒸汽,里面只有两个人。 那个站在灶台前,走路有点瘸的老人叫瘸腿三,是客栈的主厨。另一个满脸炉灰的烧火丫头叫小馨,年纪大概只有十来岁,平时只做一些烧水涮洗的工作。 瘸腿三年纪很大了,真实姓名没人知道,客栈众人包括临七姑在内,都叫他三爷。 三爷其实并不瘸腿,只是他每次右脚落地都不踩实,只用脚尖杵着。这样走路自然是一个肩膀低一个肩膀高,看上去跟瘸了一样。 “去后院拿点腊肉出来,材料不够了。”瘸腿三只是看了他一眼,一挥手又将他赶了出去。 顾临客栈只有六个人,除了白崖夺舍的白姓傻儿、老板娘临七姑,主厨瘸腿三,烧火丫头小馨,还有两个跑堂的亲兄弟——苏大和苏二。 苏大性格沉稳,苏二个性跳脱,两人都只比白姓少年大五六岁,算是刚刚成年。 石羊集太小,客栈又只有一家,所以往来石羊集的小商队一般都会驻扎在集镇外面的石羊崖下。石羊崖顾名思义是一座很像四蹄伏地山羊的石崖,它就坐落在集镇东面不远,石羊集也是由此得名。 即便如此,顾临客栈每到午间和傍晚,依旧食客满堂,六个人都忙得脚不点地。 白崖这一天下来,基本就是在众人的使唤中,浑浑噩噩地混了过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想办法早点离开这里!”白崖等到客栈打烊,满脑子就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趁着晚上打烊,他偷偷地溜出客栈,在石羊集边缘逛了逛。顿时发现周围荒无人烟,到处都是黄沙和戈壁,让他感到有些绝望。 如果以后真的无法回归自己的世界,他也不想在石羊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一辈子。只是以他的宅男属性,现在要是一个人离开客栈,绝对会饿死在外面。 在白姓少年的记忆里,石羊集百里之外就是凉州城。作为双料的郡治和州城,凉州城再怎么样也比石羊集更适合生活。 “必须想办法搞点钱,然后让人带我去凉州城。” 白崖静下心想了想赚钱的法子,居然只想到了偷……而且还是偷自家客栈! 记忆里客栈众人好像对他都很不错的样子,可他现在不是白姓少年,对于监守自盗,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怀着这种心思,白崖晚上准备第二天的熟食时,显得漫不经心,就等着天黑。可就在这种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件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那是厨房里多得烦人的绿头苍蝇,白崖在心情烦躁之下,无意识地拿起了灶头的剁肉刀…… 等白崖回过神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刀光一闪而过,然后他就看着汤锅里那只被一分为二的苍蝇张大了嘴巴。 “不是吧!!!我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白崖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不过,他显然吃惊得太早了。 等他想要再次用出劈苍蝇刀法的时候,他又变回了原本的宅男。几次没劈中苍蝇,差点把旁边的烧火丫头小馨给劈了。 对着小丫头喷火的眼神,白崖只好悻悻然地放弃了实验,但是偷钱离开的想法也被他暂时放弃。毕竟换一个环境以后,他也需要防身和工作的技艺。 经过每天晚上的一次次实验,他终于发现了刀法的秘密,同时也从记忆里找到了这门刀法的名称——剔骨刀法。 剔骨刀法发动时,右手臂的麻筋会突然一跳,然后握刀的右手就会自动扬起挥下,将某个位置的物体一分为二。 这个刀法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倒更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当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更容易发动。要是刻意去做,反而阻碍了本能的发挥。 这个发现让白崖稍稍减弱了穿越后的郁闷,感觉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也不是毫无福利。 ps:欢迎新老书友支持老饕新书,先收藏,后推荐票,再广而告之,一个不能少哦!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章 神州世界 今天,来到石羊集的商队有些多,大堂里除了原本的堂倌苏氏兄弟,老板娘临七姑还亲自上阵,甚至把后厨负责切菜的白崖也给拎了出来。 “给那桌送去。”七姑埋着头算账,看也不看刚从后厨端着猪头出来的白崖,翘着兰花指朝墙角指了指。 白崖的嘴角抽了抽,用脸上唯一能动的肌肉表达完反对,就无奈地端着这箩猪头朝墙角过去。 算上今天,白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整整一周。 按照他的个人看法,顾临客栈的待客之道绝对是恶劣之极。哪有用笸箩装着整颗猪头,就这么端上餐桌的! 可惜这里是塞北戈壁滩,白崖的观念不合时宜。这里的酒客大部分都自带刀具,一顿酒肉下来,有时候连筷子都用不上。 不过,今天有些特殊,墙角这桌的两位客人应该是首次出塞,还不太适应塞外客栈的待客之道。 这两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另一个是四十多的中年人,看两人有些相似的面容,应该是亲戚。 他们的打扮跟客栈里的其他人不同,即便在这个风沙漫天的戈壁滩,依然穿着青边白底的汉服长衫,头戴冠帽,脚蹬厚底布帛靴。 这那像是塞北行商,倒更像是出外踏青! 白崖刚放下盛着猪头的笸箩,身边就传来了一个充满怨气的声音。 “小二,你们店里的苍蝇可真多,这样让人怎么吃东西啊!”坐在桌子左侧,面容白皙的年轻人一边用丝帕捂着口鼻,一边用筷子点了点猪头上面飞舞的几只绿头苍蝇。 白崖木然地转头看了看他,右手从桌上的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 “唰唰唰!”筷子在猪头上空挥舞了一阵后,七只苍蝇像是脑袋被敲晕了的小朋友,围着猪头趴了一圈。 看着肚破肠流,还在微微抽搐的几只小东西,脸皮白净的年轻人就是脸色一白,差点呕出来,估计这下子彻底没食欲了。 他那个长辈模样的同伴,也盯着桌上的苍蝇有些愣神。 白崖停在桌边,没有说话,等着他们回神。 “小二,这猪头……能不能麻烦你端回去切一切?”四十多的中年人先回过神来,苦着脸客气地问道。 白崖点点头,左手抓起猪头,发力扔在空中,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抽出自己切菜用的剁骨刀。一片亮眼的白光之后,大猪头悄无声息地分成不规则的十几块,重新掉回笸箩。 两个客人微一皱眉,却没有再表现出刚才的惊讶。 白崖心中一动,想到白姓少年的记忆里,这种装扮的中原人很少会出现在石羊集,或许会是一个了解本世界的很好机会。 他顿时对这两人留上了心,趁着在大堂帮忙,时不时便靠近这桌,偷听两人的谈话。 “……二叔,以本家的商队实力,何须走这条沙漠商道,一路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过去不好吗?这条商路马贼众多,要是万一出个好歹……”年轻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小小年纪懂个什么,家主曾请一位大相师算过……腾格里沙漠的空间界膜是凉州区域最为薄弱之处……”中年人抚了抚长髯,轻声说道。 “二叔是说仙魔位镜……”年轻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慎言!”中年人举手一拦,看了看四周只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白崖,这才轻声答道,“那种地方……岂是家族可以窥视的!” 中年人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上面,“我等只是为人耳目,替上面那些……收集信息!” “仙门吗……”年轻人眼中泛起一丝兴奋。 “孺子可教也!”中年人笑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轻晃着脑袋说道,“自从天地裂变以来,神州开天辟地、化一为万……” 白崖在大堂里看似跑来跑去,忙碌异常,实际上注意力都在这对叔侄身上。两人的对话,语句清晰的不多,但就这点寥寥无几的内容却让他越听越是心惊。 原来,这个世界与他以前的世界有很大关联,但又有所不同。 于今数千年前,这个世界曾经也有春秋战国,但就在战国末期,秦国灭周的那一年,历史产生了巨大转折。 秦国没有统一列国,汉朝也没有出现,这个世界出现了被称为天地裂变的巨大灾难,严重程度相当于神话中才有的开天辟地。 神州大地裂变不断,各大列国疆域竟在悄无声息地迅速拓张。原本的地貌在数年间,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天地间充满了生命灵气,所有生命都开始逐步演化。 现今的华夏神州几乎无边无际,普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横渡神州大地。生命物种数不胜数,除人类外,居然还诞生了其他智慧种族,甚至是蛮荒神兽和妖魔鬼怪。 整个神州被分为冀、并、兖、豫、青、扬、荆、幽、徐、司、益、凉,交等十三州。 每一州疆域都比原本的州域要大无数倍,形成了以原本战国七雄为主,上百个诸侯国为次,甚至囊括了东、南、西、北,除华夏以外的各大蛮夷部族。 即便如此,人类的居住地和城池也只占据了神州很小的一部分地域,城与城之间以空中航线、众多驿道和传送符阵相连接,星罗棋布如漫天星辰般镶嵌在神州大地各处。 而在人类居住地和城池之外,则是荒野蛮域,那些地方是各种强大的蛮荒凶兽和妖魔鬼怪的地盘。 白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连那两叔侄结账离去都没有注意到。 “浮空楼船、传送符阵、空间界膜、仙魔位镜、仙武宗门”等等诸多谜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首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白崖此时已经明白这里绝对不是想象中的古代世界,按照那两叔侄话语里的意思,现今距离天地大裂变时期,已经过去了五六千年,算上春秋战国以前的年月,历史比他以前的世界还要悠久数千年。 “小楞棒,又在发什么呆呢?七姑又在瞄着你了,赶紧去端菜!”就在白崖胡思乱想之际,苏大悄悄捅了捅他,眼神朝柜台那边示意了一下。 白崖回过神,表情木然地朝后院走去。 临七姑没找到凶他的机会,很不爽地瞪了一眼苏大,让旁边的苏二偷笑不已,调戏小楞棒也算是客栈众人平时不多的娱乐了。 回到厨房,他发现灶台上已经堆积了不少下酒菜,赶紧装出一副傻样,在瘸腿三的怒视下端菜去大堂。 …… 这一周待下来,白崖已经发现原本被他忽略的客栈诸人,似乎一个个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因为剔骨刀法的关系,顾临客栈第一个让白崖注意到的人,就是记忆里将剔骨刀法教给傻儿的主厨瘸腿三。 在白姓少年有限的记忆里,似乎是以前把他捡回来的莫老头跟瘸腿三关系很好,在辞世前请瘸腿三照顾傻儿一二,所以瘸腿三就把剔骨刀法教给了他。 剔骨刀法初练时,瘸腿三就是让傻儿拿剁骨刀砍苍蝇。每天不砍下一只苍蝇,就会用烧火棍狠狠抽他,后来苍蝇就换成了各种肉排。剔骨刀法在烧火棍的督促下,也彻底变成了傻儿的身体本能。 客栈第二个让白崖记忆深刻的人,是老板娘临七姑。 临七姑和顾临客栈在石羊集很久了,她的年龄和来历一直是个谜。 白崖注意到临七姑的时候,是他穿越的第五个夜晚。 他发现老板娘深夜不睡觉,满脸忧郁地坐在客栈的屋顶,一个人抱着坛子喝酒。 白崖那时候突然脑抽了,无端端产生了文艺青年的浪漫情怀,很想学盗圣一样飞到俏丽的老板娘身边,陪她聊聊人生,侃侃大山。 结果他在客栈内外绕了一圈,都没发现能爬上屋顶的竹梯。就在他一不留神的当口,老板娘就跟幽灵一样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阴着脸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 经过这次爆头教训之后,白崖终于明白顾临客栈的水~很深,很深…… 疑似刀客的三爷,疑似会飞檐走壁的轻功娘……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存在很高深的武功! 哪怕是苏氏兄弟,他同样发现了武功的痕迹。那种偶尔脚尖踮一下的熟悉感,让白崖想起了并不瘸腿的瘸腿三。 难道三爷除了刀法,还会高深的腿法? 偶尔冒出来的灵感,让白崖经常不由自主地用诡异的眼神,偷看三爷的右脚,然后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次烧火棍。在厨房里被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只能缩在烧火丫头小馨的背后。 每当这种时候,小馨都会很勇敢地仰着小脸,张开双臂成为白崖的挡箭牌,让三爷只能无奈地放下烧火棍。 这丫头在客栈里最讨喜了,谁都不舍得骂她打她。 小馨是客栈六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她的年纪最小,在客栈只做烧水涮洗的事情。 因为每天对着灶台,所以一张小脸从早到晚都是乌漆墨黑,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灵性。 在傻儿的记忆里,过年过节他还是见过小丫头真面目的。白崖曾经见过不少明星嫩模,但也不得不承认露出真容的小丫头是个美人胚子,私下感觉这小丫头长大了,肯定是一锅祸国殃民的汤水。 此外,小馨居然还真跟白姓少年有点关系,她是傻儿三年前从戈壁滩捡回来的。 那时候小丫头昏倒在戈壁滩上,身上还满是别人的鲜血。 傻儿把她背回来以后,临七姑和瘸腿三都再三警告过他,不许他在外人面前提起小丫头的事情。 白崖现在想来,那两人可能知道点小馨的身世。或许小丫头身上带着大麻烦,所以才会被常年安排在厨房,而且还给她弄得满脸炉灰,估计就是不想别人看清她的相貌。 ps:看完了,别忘记收藏推荐票哦!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章 屠狗 “难道真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吗?”干完一天的活,白崖终于有时间躺在床上想心事了。 这些天来,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过程。 “既然我知道是怎么穿越过来的,那就能穿越回去!” 白崖习惯了现代生活,他实在不愿意在一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各种娱乐消遣的世界生活。 “不过,为什么会没有穿越前的记忆呢?是碰到了时空传送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想到这里,白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那对中原来的叔侄提到过空间界膜和仙魔位镜,莫非那就是一种异界传送门?既然连商人都知道这种信息,我应该也能找到!只是看他们小心谨慎的模样,那东西可能只有权贵能使用……” 白崖觉得有必要在这个世界得到一定的权势地位,那样才能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找到反向穿越的时空门。 可他以前读的是二流大学,而且是营销专业。既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造枪造炮。这个世界的历史又跟地球世界不同,他成不了先知。 细想下来,好像除了一门剔骨刀法,小说里穿越者的优势,他一样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再想当官……可真难倒他了! “如果不能当官做皇帝……那我就修炼一身好武功,方便天南地北的闯荡,哪怕找不到时空门,也能逍遥自在。”白崖自嘲地苦笑道,“那两叔侄不是还提到过什么仙武宗门吗?学好武功,说不定还能当神仙呢!” 做出决定后,白崖心里少了些许烦躁,这几天来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只是第二天刚一睁开眼睛,他就吓了一跳,一张瞪大了美目的俏脸正在眼前俯视着他。 “砰~~哎哟!”下意识蹦起来的白崖,跟床前的临七姑撞了个正着,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脑门。 白崖前几天就已经发现一点,可能是灵魂附体的关系,他的身体几无痛觉,率先反应过来后,顿时撒开脚丫子就跑。 “你个小楞棒,找死啊!一觉睡到大中午不说,还敢撞老娘!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这母老虎急了,真会吃人! 在客栈被临七姑和瘸腿三教育了好多次,白崖发现犯错的时候,最好就是跑到厨房,躲烧火丫头小馨的背后。那样隔着讨喜的小丫头,那两人最后都不得不放弃教他做人。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 白崖一溜烟跑进厨房,居然没发现小丫头的身影,反而看到瘸腿三阴着一张老脸,正斜眼瞄着他,这是三爷表示自己现在很不爽的典型神情。 顾临客栈本来就只有六个人,现在大中午时间正忙活。既然白崖早上没起来帮忙,他的活就只能由瘸腿三和小馨分担了,老东西的心情能爽快就奇怪了。 “不好,这回是前有老狼后有雌虎!”看到三爷的手摸向熟悉的烧火棍,白崖唯一能动的嘴角抽了抽,扭头就朝客栈大堂跑去。 “哈哈哈,看啊,小楞棒又要跑路了!” 大堂的苏氏兄弟,包括一大半熟客在内,看到白崖火烧屁股似的跑出客栈大门,熟练地在后面吹口哨拍大腿,笑得前仰后翻。 这种场景他们已经司空见惯,都快成为客栈不用付费的日常表演节目了。 “你个死楞棒,你带种就别回来,敢回来,老娘就给你收尸!”临七姑提着一根都快掉光毛的鸡毛掸子冲到门口,抬手就朝远处的白崖丢出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 远处飞奔着的白崖耳朵一抖,本能地回身一抓,便将香囊抓到了手里。 扯开囊口,他发现里面果然有一大把的铜钱。 别看顾临客栈的众人总叫他楞棒,时不时又打又骂。其实白崖通过白姓少年的记忆,知道包括临七姑和瘸腿三在内,大家都对傻儿很好。 客栈缺人手帮忙,却依然任由他睡到大中午,临七姑刚才肯定是放不下心来探望他了。 何况,这具身体能长成现在这么壮实,也可见平时没有亏待他。客栈每天剩下来的肉食,就差不多都进了他的肚子。 临七姑嘴上骂得凶,刚刚却又给他丢来钱囊,这是让他回来时,带一点店里缺少的油盐酱醋,找借口放过他。 这些事情都是白崖在七天里搞明白的,自从知道客栈众人都有些小秘密以后,他就彻底检查过傻儿的记忆。 因为这个,他总是处于发呆状态,很符合傻儿平时的形象,让他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馅。 …… 白崖胡思乱想地在集里闲逛,忽然间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 秉着热闹不看王八蛋的优良作风,白崖笼起手,缩着脖子加快了脚步。在南面的街口,一帮头皮刮得发青的混混正围成半圈嬉笑唾骂。 这帮穿着破袄,腰间大多插着剔骨尖刀和手斧的混混,白崖多多少少都在客栈的大堂里见过。 他听酒客们说过,这些混混跟普通混混不同,其实都是马贼放在石羊集的探子,属于地位很低的外围份子。 石羊集经常有马贼出没,他们也是除商队外,在石羊集消费最大的群体。 在傻儿的记忆里,塞北马匪成分复杂,他们有些是积年老匪,世代以马贼为职业。还有部分游牧民,以及犯了事的罪犯,他们没办法再回秦地,只好落草为寇。 此外,有些实力比较强的马贼,还合股在石羊集开了些铺子。 比如:石羊集所有的骡马铺、当铺、赌档、砖窑就是他们开的。一些遭劫的商队走进石羊集,有时候甚至能在骡马铺、当铺看见自己刚刚被抢走的大牲口和财物。 这些混混不如真正的马贼厉害,但也比常规意义上的混混凶残多了,谁要惹恼了他们就必定见血。 不过,石羊集的人大多不会去招惹他们,而他们也不会对熟面孔动手,省得遭到众人排斥。像这样围着圈子,肯定是在玩弄某个孤身进入石羊集的生面孔。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领头的真马贼,混混们平时受头领指使,对外来者进行试探勒索。除非外来者有瘸腿三、临七姑这样的本事或者人数众多,否则,就是不反抗也会被胖揍一顿,取走身上的财物。 白崖靠近一些就看到了混混围成的圈子中央,露出了一颗崭亮的大光头。跟混混们刮得发青的头皮不一样,这颗光头简直亮得跟大灯泡似的,上面还带着六个小白点。 “戒疤……是和尚!那些混混现在连和尚都不肯放过了吗?” 石羊集这种地方基本看不见和尚,这让白崖好奇心大起,绕开混混们堵着的路口,朝圈子里面看去。 他几乎只看了一眼,瞳孔就是一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朝那边走去。 混混围成弧形的圈子里,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中年和尚,正垂首顺目,单手竖掌挡在混混和另一个小身影之间。 大和尚面色紫檀,方头大耳,穿着一袭粪扫衣,背着一个小包袱,右手提着一根长棍,脚上打着绑腿,是一位游方僧人。 只是白崖此时的视线全然不在混混,还有游方僧身上,反而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摔倒在地的小身影。那是今天一直都没看见的烧火丫头小馨,在她身前还有一个倾倒了一地的食盒。 刹那间,白崖突然醒悟到小丫头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作为石羊集唯一的客栈,再加上人手不足,顾临客栈一般不会送菜上门。但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一个叫花楼的妓院。 花楼的姑娘很少走出妓院,饭菜都是楼里自己做。但也有些时候,姑娘们会因为各种原因错过用餐,于是就只好叫小厮去外面买,或者让顾临客栈直接送去。 平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傻儿来做。但白崖今天起床晚了,小丫头可能是为了让他多睡一会,所以就以身相代。 然而,小馨从进店开始,一直就被客栈众人藏在厨房,毫无存在感。整个石羊集都没几个人见过她,这帮经常换人的马贼探子同样也不认识她,半途撞上了,自然就会拿她找乐子。 不知为何,平日里小丫头张开双臂,倔强地仰着脸,用小身板替白崖挡下临七姑和瘸腿三的情景,再次一幕幕浮现在白崖眼前。 “死丫头,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差!凭什么我一犯错,你就要来背锅!你的命是那个傻儿救的,跟我没关系啊!” 突然之间,白崖只觉得嗓子仿佛被一块大石头给噎住了,浑身充斥着一股麻痒到难以忍受的热流。 或许是烧火丫头对傻儿的脚步声太熟悉了,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朝旁边正在走来的白崖看去。见到熟悉的身影,小丫头一直冷漠而平静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大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焦急,拨浪鼓似的朝他晃着小脑袋。 “摇个屁头,我是楞棒,看不懂好不好!” 白崖忽然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诧异的动作,他学着记忆里的傻儿那样歪着头,唯一能动的嘴角大大地咧起,朝小馨露出了一个外人看似全然痴呆的傻笑。 小丑一样的笑容,搭配上两颗烈日下闪闪发亮的门牙,让他看起来傻气极了,完全让人忽略了瞳孔中慢慢燃起的两点炽烈火星。 白崖需要极大努力才能露出的傻笑,不仅没有像平时那样逗笑小丫头,她反而扁扁了嘴,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不知何时滚下脸颊的泪水,将满是炉灰的小脸冲刷出了两道雪白痕迹。 “嘿,这不是顾临客栈的小楞棒吗?”小丫头的奇怪反应引起了混混们的注意,离白崖最近的一个混混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晃来。 “兄弟们,你们瞧啊!今天可真有意思,一个吃斋念佛的大和尚,一个脑子烧坏了的楞棒,居然都对一个瘦不拉几的黑丫头动了春心!” “哈哈哈!”放浪不羁的话语引得周围的混混们发出各种怪叫,互相挤眉弄眼。 “得,小楞棒,今天爷心情好,要不待会带你一起去花楼听个小曲,玩……” “嚓~”站在白崖面前的混混话未说完,就看见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然后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升上了半空,周围的景物像是走马换灯一般在眼前旋转。 “噗~”冲天而起的鲜血如同暴雨般浇了白崖满头满脸,无头的尸身手舞足蹈地转了一圈,仆倒在他脚下。 混混们放肆的笑声戛然而止,好像一群聒噪的鸭子被人突然捏住了脖颈,愣愣地看着血泊中的无头尸首。 剁骨刀垂在白崖身侧,紧贴着裤腿,血珠沿着刀锋缓缓滴下,渗进了土路上的黄沙。 他依然偏头看着小丫头,浓稠而滚烫的污血将脸上的傻笑,衬托得格外诡异,只有瞳孔中那两点火星却燃烧得越发炽烈。 ps:看完了,别忘记收藏推荐票哦!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章 哥不是楞棒 白崖在原本的世界是一个大宅男,中等个子,人长得也很普通,但偏偏人缘很好。公司领导欣赏他,死党们乐意找他玩,连单位一些女孩也经常给他抛媚眼。 这也是他穿越之后,没有半点在这个世界找穿越者的优越感,反而一直都想回去的原因。 他的人缘能这么好,主要是因为白崖责任心强,且平时乐于助人、古道热肠、好抱不平。用他那些死党的话来说,就是他这个人很有点古人的任侠之气。 尽管是生平第一次杀人,但白崖却奇怪地没有一丝不适,心里也没有任何罪恶感。他的心脏或者说傻儿的心脏,一阵阵猛烈地跳动着,身体里反而涌出一股股无法抑制的热流和兴奋。 “难道说我天生就该是个杀人犯?”白崖低头盯着手里的剁骨刀,尽管身体燥热异常,他却感觉此时此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冷静。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惊醒了场中的众人,原本立于小丫头面前的大和尚上前了两步,放下长棍,双手捧起地上那颗依然双眼圆睁、满脸茫然的头颅,放到无头尸身上面。又从粪扫衣下摆撕下一块碎布盖住头颅,盘腿在地轻诵起经文。 终于回过神来的混混们,眼睛齐刷刷地从尸身转移到了白崖身上。他们慢慢散开,默契地从各自腰间抽出尖刀和手斧,带着冰冷而凶厉的眼神围了上来。 石羊集的混混欺凌弱小的时候,跟其他地方的混混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认真起来的时候,不会撒泼耍赖,不会诬告栽赃,跳着脚骂“等着瞧,爷要把你怎么样,怎么样,把你全家怎么样,怎么样……”。 他们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尖刀,喜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讲究睚眦必报,以血还血! “死了或许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这样也不错!”白崖手里的剁骨刀微微一抖,心中首次涌上了一丝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反正身体也没有痛觉,杀个爽快好了!”白崖笑得有点狰狞,提着剁骨刀的手,攥得骨节发白。 瘸腿三教给傻儿的剔骨刀法,还算不上杀人刀法,因为它没有步法的配合。剁骨刀所及之处只有身前一米,而这个距离并不能挡住四面八方的尖刀和手斧,他只能以命换命! “楞棒哥,你快跑!”白崖忽然感到有双小手在用力扯着自己的裤脚,低头一看,原来是哭得小脸跟花猫似的小丫头。 这时候,他终于看清小丫头的右脚踝肿起了一个大包,难怪一直瘫在地上不起来。+ 望着脸上一道黑一道白,渐渐露出真容的小丫头,白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顽皮的念头。 “不管死后能不能回去,反正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收起傻笑,蹲下身将剁骨刀放进怀里,面无表情地双手捧住小馨的脸用力揉动,穿越后第一次开口。 “记住,哥不是楞棒,哥叫白崖,黑白的白,悬崖的崖。从今天起,你就是哥的人了!” 小丫头仿佛瞬间被雷劈中,身体僵在了那里,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白崖,小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 白崖笑得嘴角直抽抽,要不是面瘫的关系,估计这会儿脸都要扭曲了。在客栈被大家叫楞棒叫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称呼带给他的快乐。 “可惜临七姑和瘸腿三不在这里,不然表情一定也很精彩!”白崖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感遗憾。 他重新站起身,脸上再度浮起傻笑,提刀看着逼上来的混混们。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帮混混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所有人都迟疑着顿住了脚步,回头朝后方看去。顺着他们的视线,白崖马上就看到了一个坐在街口,手里拿着一根猪筒骨在啃的家伙。 这个混混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即便此时死了一个同伴,他也好像完全没看到,自顾自地啃着骨头。 他看上去三十来岁模样,长得五短身材,满脸横肉,沾满油腥的手掌骨节粗大,身上没有带着其他混混的尖刀或者手斧。 白崖在看到他的同时,马上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真正的马贼,也是这帮混混的头领。傻儿以前应该见过这个人,但是记忆很模糊,似乎这个马贼不常来石羊集。 不过,随着此人手上“咔吧”一声脆响,白崖的瞳孔就不由一缩,连心跳都感觉漏了一拍。 原来,这人此时快要吃干净了,想要吸骨髓。于是就五指一掐,硬实的筒骨居然就这样被他的指尖给戳出了五个小孔,关键是骨头整体还没碎! 这下子白崖知道他为什么不带刀了,这个矮矬子的爪子比金刚钻还厉害。 他仰头吸掉骨髓,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随手扔掉骨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就转身走了。 整个过程看都没看白崖和那帮混混一眼,仿佛当自己就是个路人。 见到那个矮矬子走了,那帮混混似乎也长出了口气。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终于有两个家伙一边警惕地盯着白崖,磨磨蹭蹭地上前两步,抓住尸体的脚拖远了一点,然后抬起来就走了。 望着连句狠话都没有的混混们,白崖心里却是一沉。石羊集确实有逆来顺受,处于底层的可怜人,但绝不是这些拿命出来混的马贼。 不过,白崖很快就高兴起来,没心没肺地将这个问题丢到一旁。不用死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可能会卷土重来的马贼,天塌下来有临七姑和瘸腿三顶着。 …… “两位施主,贫僧就送你们到此,有缘再会!” 远远望见顾临客栈门前的挂幡,一路跟随白崖和小馨的大和尚微笑着合什,不再前行。 背着小丫头的白崖回头看了一眼,朝和尚微微点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之前那个马贼头领没让混混们动手,可能是在顾忌这个大和尚,而不是自己手里的剁骨刀。 “大师,不进客栈喝碗茶水吗?”趴在白崖背上的小丫头抬起头,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 小馨蕙质兰心,这时候邀请和尚进顾临客栈,自然是怕那帮混混不敢来客栈,却去找和尚麻烦。 “小施主有心,只是贫僧正在苦行途中,回寺之前不可进片瓦之屋!”大和尚温和地一笑,挥挥手转身离去。 “楞棒?小馨?”白崖背着小丫头刚到店门口,客栈里面就传出了苏大惊疑不定的轻呼。 “他们俩怎么了?”下一刻,白崖便看见临七姑拿着抹布,急匆匆地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心中不由微微一暖。 与此同时,白崖刚才杀人后的不适终于涌了上来。现在再回想起那具无头尸首,他的胃里就翻腾不止,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起码证明他不是天生的冷血杀手。 今天傍晚,顾临客栈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打烊,大堂里只剩下了临七姑,以及磕着花生喝酒的瘸腿三。两人凑着脑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天的时候,小馨已经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客栈两个boss。而让原本以为要挨一顿烧火棍的白崖惊讶地是,临七姑和瘸腿三不仅没有揍他,而且还没骂他。 连旁边偷听的苏氏兄弟都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他,甚至鼓励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让白崖暗中直翻白眼,心说这帮人有毛病。再怎么样,他也杀人了好不好! 有心想听听临七姑和瘸腿三说些什么,白崖装着跟平时一样,从厨房端了一碗刀削面,坐到大堂后门的门槛上,竖着耳朵留心两个boss的谈话。 那两个家伙见到有人进来,马上停下了谈话。不过,看到是白崖这个楞棒,顿时又说开了,只是声音小的根本听不见,让白崖心里难受得想吐血。 就在他抓耳挠腮的档口,身后没声音了。白崖回头一看,差点把手里端着的面碗给扔掉。 临七姑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背后,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咳咳,小馨下午说,你好像开窍了,不再是楞棒了?!”母老虎转了转眼珠子,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咳嗽了一下。 “咕噜~”白崖一脸茫然地砸吧砸吧嘴,咽下满腮帮的面团,歪了歪头,将偌大的面碗递到临七姑嘴边。 “我不吃!”临七姑一脸晦气地推开面碗,转过身抽了抽脸皮,低声嘀咕了一句,“哈怂,还不是楞棒吗?那丫头一定是看错了!” 等母老虎走远,白崖赶紧端着面碗撤退,走到院子的昏暗处,才心有余悸地抹了抹满头冷汗。 深夜,或许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刺激到了,白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不行,不能拖到明天,我得找个理由接触一下那个大和尚。既然是游方僧,他一定游历过很多地方,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信息,至少给他送点吃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摸进厨房拿了两张面饼,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偷偷摸摸地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ps:看完了,别忘记收藏推荐票哦!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章 神仙倒 白崖想去找那个游方僧,不仅仅是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信息,他感觉白天一定忽略了什么。 结合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白天的时候,那些作风凶悍的混混应该不是顾忌他手里的剁骨刀。 这帮人平时就靠搏命吃饭,面子比命更重要。要是石羊集的人知道他们在傻儿的剁骨刀面前变成了软蛋,那他们就不用再在石羊集混了。 这件事情肯定没完,不然临七姑和瘸腿三就不会商谈那么多。 白崖回想事件的经过,越来越肯定自己和小馨是被那个游方僧人给救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和尚,能孤身一人游历到石羊集,肯定是个有本事的人。 “要真是个武林高手,说不定能求他教我两招!”白崖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顿时眼睛一亮,“虽然机会不大,但要是错过,可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学不到武功也不要紧,起码能从游方僧嘴里多了解一些石羊集外面的情况,至少要能弄明白现在处于什么年代。因为傻儿的身份关系,他平时可不敢拿这些问题问石羊集的其他人。 溜出客栈之后,白崖朝着游方僧白天离开的方向走去。 尽管游方僧说过自己在苦行途中,不会进片瓦之屋,但窑洞无砖无瓦不在此列。而和尚离开的那方向,窑洞群就那么几片,花点时间肯定能找到。 石羊集今夜明月清冷,凌厉的寒风在街道上呼啸而过,四周连一声鸡鸣狗吠都没有,一切都显得那么幽静寂凉。 白崖缩了缩脖子,将短袄裹紧了一些,猫着腰沿着背风处前行。 突然,一道黑影在街道的尽头横空闪过,没进黑暗之中。 “豺狗,还是狼?”白崖谨慎地停下脚步,将身影藏在街道的阴暗处。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滩时而会有豺狗和狼出没,或许因为这个世界生命灵气活跃,这些动物比地球上的豺狼体型更大,也更加凶残。 它们经常在夜里潜入石羊集偷食物,有时候还会袭击窑洞里的老弱妇孺。这些动物尽管不是传说中的蛮荒凶兽,但人数少点肯定对付不了。 只是刚才见到的那道黑影形状有些奇怪,又非常突然,几乎一闪而逝,他也只看到了一点大概轮廓。等了一会,见那道黑影没再出现,白崖便绕开那边继续前行。 …… “大师,大师!”白崖在一处空窑洞口轻声叫唤了几句,听不到任何回应,只好转身离去。 他微感诧异,这已经是他找过的第三片窑洞群了。最后一个窑洞群在集镇北边,离得有些远,那里是石羊集的边缘地带,住得人更少,和尚看来是不想跟石羊集的人产生过多交集。 “真是的,那个大和尚难道不知道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化缘吗?”白崖咕哝了一句,无奈地继续前行,“这都走了半夜了还没找到,难不成那和尚真的连夜走了?” 再次走了十来分钟,白崖接近了最后一片窑洞群所在的区域,但他很快就看着远处摇曳的火光停住了脚步。 尽管石羊集的夜里很冷,但依然很少会有人烧火取暖。原因很简单,这里周围是戈壁滩,烧火用的柴薪和木炭很少,价格也很贵,都要从其他地方运过来。 白崖朝发出火光的地方跑了过去,只是刚接近那地方,他就吃了一惊,立马将身体藏到了最近的一个小土坡后面,他又看见了白天的那些个混混。 混混只有三四人,人数没有白天那么多,他们手上拿着火把,似乎在周围搜寻什么。 “他们在找那个和尚!” 白崖眼中露出一丝凝重,他知道这些混混白天落了那么大面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他们没来顾临客栈找麻烦,居然真的先对付起了那个游方僧人。 “咦,不对,这些混混是地头蛇,怎么可能到这个时辰,还没找到那个和尚。” 隐在暗处看了一会,白崖就感觉到了不和谐的地方,细细地思考着,“莫非混混们跟那个和尚已经冲突过了,但是却被和尚给逃掉了?” 想到自己得出的结论,白崖感觉有些诧异。那些混混白天要是能打赢那个和尚,干吗还非要等到晚上动手,难道真是顾忌他背后的顾临客栈? “应该不是!”白崖想着摇了摇头,混混的靠山是马贼,马贼人多势众,而且悍不畏死。可不会因为顾临客栈有两个高手,就忍气吞声。 白崖放轻了脚步,绕开那几个打着火把的混混,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深入这片窑洞区,顿时看到了沿途很多的打斗痕迹,混混们果然已经跟那个大和尚做过一场了。 顺着打斗痕迹,白崖找到了一个破败的窑洞。 这个窑洞口的地面留下了很多脚印和血迹,其中有几个大脚印在地上留下了深达半寸的印迹,让白崖看得触目惊心,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和尚跺脚怒吼的身影。 白崖蹲下身,摸着这几个犹如刀削斧凿般的脚印,心中大为惊叹。 尽管这里的地面都是土路,但能留下这样的脚印,可见他对游方僧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和尚绝对是个武林高手。 想到这里,白崖有点兴奋起来,探头探脑地摸进了眼前的窑洞。 窑洞里面空无一人,地面扔着一个破碗,以及一个摔成了几瓣的瓦罐。 “这是……羊奶?”白崖捡起破碗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残留着一点点白色的液体,闻上去确实有点羊奶的腥臊味。 白崖心里奇怪,他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辩论,说得是和尚能不能喝牲畜的奶! 中原显教佛法,出家人戒荤与腥。荤是草属,指五辛,葱、蒜、韭、洋葱、小蒜;腥为肉属,指一切动物肉和卵。出家人并不是只吃植物和菌类,但凡无油无肉,无骨无血基本都可以吃。 羊奶不属腥,因其不害性命。佛门戒律没有具体规定羊奶不能喝,释迦牟尼就曾被牧羊女喂过羊奶。但喝羊奶等若与羊羔夺食,留下怨果。 因此,持大戒比丘一般不饮羊奶,就是普通出家人如若不是没有其他食物,也不会喝。 “和尚是从谁那里化缘得到的羊奶?”白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石羊集虽然地处塞北,但这个地方的人基本都是华夏族,没有喝羊奶的习惯。 何况,戈壁滩无草无树,根本没办法放牧。就连顾临客栈的羊肉基本都是穷苦的游牧民送货上门,或者定时从凉州来的商队那里收购,可不像游牧民那样经常能弄到羊奶。 那个初来乍到的游方僧或许不知道这一点,但白崖可是清清楚楚的,所以才感觉份外奇怪。 “难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用手指一蘸碗里残余的白色液体,放到嘴里尝了尝。 “不是羊奶,这是……仙人奶?!”感受着舌尖上淡淡的酸涩和麻感,白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既然有仙人奶,那么……”意识到了碗里的液体是什么东西,白崖有点紧张地看了看窑洞地面,注意力最后集中到了那个摔成了几瓣的瓦罐上面。 他小心翼翼地用脚一踢瓦罐的碎片,然后急忙跳远了一些。 “啪~”一块比较大的瓦罐碎片被他踢到墙上,里面居然掉出来两只半指长的小蝎子。 这两只蝎子个头不大,整体呈浅褐色,只是背上有一些细小的斑点,就好像是墨水滴上去一样漆黑如墨。 “仙人奶、黑斑蝎……果然是腾格里四凶,那些该死的马贼!”望着两只爬向墙角的小蝎子,白崖忍不住满腔怒火,现在他知道那个马贼头领为什么要等晚上再动手了。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滩处于腾格里沙漠边缘,这片沙漠里有四样东西合称腾格里四凶。 第一样称为毒日,就是这片地域六至七月间的太阳。 这两个月份的太阳,日照时间太长了,走这条商路的商队就算准备完善也顶不住几天。如果非要在这两个月里赶路,商队减员会非常严重,有时候一队人都会死在沙漠里。 第二凶叫红湖,离着石羊集北面大约六百里的地方,有一片很小的绿洲,里面有一个水质呈浅褐色的小湖。 红湖的水没有毒,但是却比毒药还厉害,它是一种碱性水。 不知内情的人假如饮用了湖水,初时毫无异状,但不知不觉就会肠胃溃烂,内脏出血。接下来别说是吃东西,就是喝点水也会立刻吐出来。而在沙漠里生了这种病,基本撑不了几天。 与前两种自然环境的凶物相比,腾格里沙漠的后两种凶物,一种是植物,一种是动物。 植物就是仙人奶,它本身是一种仙人掌的汁液,色泽乳白,味道和气味都跟羊奶差不多。 只是仙人奶带有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神经毒素,而且毒性很大。一点点剂量就能让人致幻,如处仙境,所以叫仙人奶,再多喝一点就会不自觉地发狂发癫。 如果那个和尚真的喝光了一碗仙人奶,白崖很担心他还能不能再清醒过来。 腾格里沙漠的最后一种凶物就是黑斑蝎,这种小蝎子的毒液不算剧毒,却是一种很优秀的麻醉剂。 白姓少年的脸蛋以前就被这种蝎子蛰过,他怀疑傻儿的面瘫症就是因为脸上被蝎子蛰了太多下,又没有及时治疗,导致面部神经萎缩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仙人奶加上黑斑蝎,能提炼出马贼们最常用的蒙汗药——神仙倒!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章 慧空 从“神仙倒”的名称就能知道这种蒙汗药有多厉害,不过,药效依然比不上两种东西的现采现用。 这帮混混居然花了大半天功夫,去附近找齐了这两种东西用在那个和尚身上。 白崖现在心中满是怒火,他隐约想明白了那个马贼为什么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同时对自己也很生气。 仙人奶和黑斑蝎不会让人直接死亡,那个马贼是要活捉和羞辱那个和尚,甚至有可能故意当众做给顾临客栈的众人看。 “都是我的错!”白崖对自己生气是因为游方僧现在的遭遇,他负有很大责任。 小馨毕竟年幼,看不透他们能获救主要因为和尚的存在,只以为是白崖吓住了那些混混。而白崖自己又在客栈诸人面前继续装疯卖傻,所以临七姑和瘸腿三自然就不太明白其中的关键。 如果早知这个结果,哪怕会惹起客栈诸人对自己的怀疑,白崖也会将白天的事情说清楚。 对比起和尚一条命,他最多是提前离开顾临客栈,那样这一切就可以避免,临七姑一定会想办法让和尚住在客栈附近,他们就能照应到了。 白崖的心沉了下去,现在回客栈求救已经来不及了。大和尚此时就算突出了重围,可身负毒创也逃不远,应该还藏在石羊集里面。 石羊集是个混乱之地,人们大多自扫门前雪,不会有人收留和尚。而且混混们有那么多人,肯定会比他们先找到和尚。 “对了,那个黑影……他会不会就是大和尚!”白崖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自己出门不久,在街道尽头见过的那道黑影。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体型怪异的黑影明显就是个人,搞不好就是大和尚。 毕竟这里是石羊集的边缘,地方空旷,无处藏身。和尚要是突出重围,又想藏起来了,他就只能朝石羊集里面跑,方向和时间都对得上。 想到这里,白崖再不耽搁,出了窑洞见四周无人,顿时狂奔向来时的土路。他必须趁混混们醒悟过来之前,先找到身负重创的大和尚。 来找和尚的时候,他花了好久,但现在奔回原来的街道,他却只用了十来分钟。 白崖顾不上平复一下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顺着记忆拐进那道黑影遁走的土路。 “果然是他……”借着今晚明亮的月光,白崖在这条土路中段,见到了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循着断断续续的血迹,白崖很快就在一处土坡后面,看见了坐靠着土堆、脑袋垂挂在胸前一动不动的大和尚。 “大师~”白崖大喜,连忙跑上前去,蹲下身查看和尚的伤势。 “谁?”一动不动的和尚突然抬起头,厉喝一声,张开大手朝白崖的面门拍来。 “呼~”猛烈的劲风刮得白崖脸皮生疼,和尚的铁掌在他眼中瞬间放大,犹如一座山峰迎面倒塌了下来。 “大师,是我!”白崖身体一仰,向后跌坐在地。 和尚的手掌几乎以毫厘之差划过他的鼻尖,惊得他满头冷汗。看这一掌的劲风,白崖毫不怀疑要是拍实了,脑袋会不会跟西瓜一样炸开。 “你是……白天的那位小施主?!”和尚将脸转向他,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 “是我,大师!”见和尚还能认出他,白崖不由地松了口气,和尚的意识看来还是清醒的。 只是靠近了一些,借着月光看清了和尚的脸,白崖不由地心中一颤。大和尚脸上原本是眼睛的部位,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一丝丝血水从里面不停渗出,沿着脸颊流下。 “大师,你的眼睛……”白崖只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 “小施主,莫要难过!出寺门之前,吾师便曾说过贫僧命中该有一劫。此行需持大戒,戒口欲,不进片瓦之屋。若平安回寺,则后半生无灾无难,若是犯戒则必死无疑。” 和尚说到这里,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没想到贫僧见石羊集已近神州,心神稍松,便是连犯两戒,遭此劫难也该是命中注定!” “大师哪有犯……”白崖正要反驳,但忽然想起一事,顿时心中一凛,住口不言。 和尚说自己连犯两戒,其中之一应该是仙人奶。虽然这东西并不是真的羊奶,大和尚也只是因为没有其他食物才喝了下去,但认真来说出家人心中所想便是因果,他确实算犯了口戒。 另外,窑洞虽然不是片瓦之屋,但那些马贼为了害和尚,往里面丢了一瓦罐的黑斑蝎。那瓦罐打碎之后,到处都是碎瓦片,可就不能说窑洞没有片瓦了。 和尚犯得这两戒太过牵强,你若说有便是有,说无那就无,只看和尚自己怎么想。放到平时,戒尺都不用打一下,可和尚是命中劫难,蚂蚁都给放大成了鲸鱼,白崖还能说些什么。 “大师福大命大,必能渡过此劫,不然上天又怎会让我先于那些马贼找到大师呢!”白崖勉强笑道,拉起大和尚的一条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想要搀扶起和尚。 “小施主且慢!”感觉到白崖想要拉起自己,大和尚却笑着将他推开,用已成两个血洞的眼睛看着他,“贫僧中毒已深,仅靠内气压制毒创,走不了多远了。何况,也不能为了这副臭皮囊就连累了小施主。” “大师说得什么话,白天若没有大师在场,只怕我和小馨已经成了两具死尸。”白崖摇头说道,“大师暂且忍一忍,等我们到了客栈,自会有人帮你解毒。” “小施主,听贫僧一言……小施主,小施主!”和尚喊了几次,见白崖依然不管不顾想要拉他走,终于发力一甩,两人同时跌倒在地。 “小施主,你我相见便是缘!贫僧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有一事放不下,想要托付给小施主。”和尚急喘了两口气,挣扎着坐起,从背后解下自己的小包袱。 “大师请说!”白崖看了看和尚满是血污,却依然平静如故的方脸,心中难过地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和尚死志已下,再劝也没有用。 见白崖不再劝他离开,大和尚终于咧嘴一笑,从包袱里摸索了一下,取出里面一个小瓷瓶和一个黄色绸布小包递给白崖。 “贫僧法号慧空,于益州汉中郡的金刚寺修行,此次西渡既是为了苦行避劫,身上亦有俗务在身。”慧空和尚说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吾师让贫僧去西域密宗取回一本般刺密谛法师手译的《楞严经》,并一路护送回金刚寺。” “大师放不下的就是一本佛经?”白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里的黄布包。 慧空似乎感觉到了白崖心中所想,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白崖不是佛教弟子,自然不明白这本手抄的价值。 “除了这本《楞严经》,包里还有一本贫僧抄写的珈蓝内经。”慧空说着又是一顿,想了想便有些谨慎地说道,“此经后半部记载了一门手印和一种无名心法,手印乃是贫僧与密宗法师切磋有感,自行研创。心法却是原经自带,不知何人所留,这便一同送于小施主,了却此事的因果。” “大师之难因我而起,我自当效劳,只是大师要我做的事情是……”白崖略感不妙,试探着问道。 “自然是请小施主替贫僧将《楞严经》送至金刚寺,切记要亲手交于吾师,金刚寺主持圆明禅师!”慧空低首,郑重地朝白崖做了个合十礼。 “大师不必如此!”白崖苦笑连连,让他从塞北送一本佛经去汉中,还真是高难度。 难怪大和尚把自创的手印掌法都送给他了,而不是留给自家的金刚寺。不过,看着慧空脸上的那对血窟窿,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大和尚变成现在这副惨状,都是为了救他和小馨。 “另外一个小瓶中装的是本寺的疗伤圣药——小金刚丹,还剩五粒。此丹至阳至刚,对外伤和阴毒内伤皆有奇效,只是药性太烈,切记不可多服,便给小施主此行护身所用。” 卸下了身上的责任,慧空心情一松,脸上也多了一丝祥和的笑容。 “疗伤圣药?大师现在为何不用呢?”白崖一惊,急忙问道。 “此丹至阳至刚,且会加速气血循环,贫僧若是用了此药,只怕身上的毒创就压不住了!”慧空一阵苦笑,无奈地说道,“虽然不知那帮歹人下了什么毒,但贫僧自知无法用小金刚丹化解!” 白崖一想,还真是这样。 仙人奶和黑斑蝎都不算致死性剧毒,一种是致幻剂,一种是麻醉药。慧空现在纯靠内气压制药性,要是用了加速气血循环的小金刚丹,只怕马上就会神智不清,任人宰割。 “此外,小施主若要修炼贫僧自创的这门手印没有问题,但若修习那门无名心法,最好要慎重一点。”慧空谨慎地嘱咐道,“贫僧观这门心法应是仅仅静气凝神所用,或无大碍,但贫僧始终未能彻底理清其中奥妙,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大师指点……”白崖将瓷瓶和黄布包塞进怀里。 “时间不多了,附耳过来!”慧空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白崖的领口,将他扯了过来,凑到他耳边轻声念诵了一段六十四字的口诀。 “这是贫僧那门手印的运劲法诀,手印必须配合法诀修习。”念了几遍之后,他也不管白崖记住了没有,猛然将他一推,“快走,那些歹人到附近了!” 白崖一惊,侧耳倾听,果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ps:不要忘记收藏推荐票哦!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七章 寂灭 “大师……保重!”白崖强忍不适,扭头朝土路的另一边跑去。 “他在这儿,找到他了……”白崖身后远远地传出惊呼,那些混混绕了石羊集小半圈,终于再次找到了慧空和尚。 白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突然间不想逃了,咬了咬牙,回身朝那条土路奔去。哪怕不能帮上慧空,他也要强迫自己看到底,见证和尚最后的时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本与他无关,他需要关心的只是如何回归,但不知不觉中,却已经无法对身边的一切都熟视无睹。 随着白崖靠近土路,摇曳的火光首先映入眼帘,那是混混们手里的火把。 他藏到一堵断墙后面,探出头小心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慧空被赶来的混混们团团围住,和尚挣扎着站起,双手合十靠在身后的土坡上,脸上虽然带着一对恐怖的血窟窿,但神情却显得异常祥和平静。 “嘿嘿!”伴随着一声得意的大笑,混混们围成的圈子闪开一条道,白天那个五短身材、满脸横肉的马贼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提着慧空之前遗下的长棍,一脸讥笑看着身受重伤的大和尚。 “和尚,不是爷不敬佛,这是你的命!束手就缚,明天陪爷演场戏,说不定还能捡条命!”矮壮马贼冷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这副臭皮囊,施主若是想要,拿去便是。只是施主如此行径,不怕恶有恶报吗?”慧空将脸转了过来,神色平淡地说道。 “恶有恶报?哈哈哈!”马贼像是听到了好大的笑话,与混混们对视了几眼,一群人仰天大笑,“和尚,石羊集这个地方从来不相信恶有恶报,我们只信手里的刀子!” “如此,贫僧无话可说,动手吧!”慧空脸色一肃,右脚猛然一蹬身后的土坡,魁梧的身躯腾上半空,双臂一展,像鹰一样朝话语响处扑落。 “嗯?”矮壮马贼没有想到慧空会这么干脆,居然到了这种绝境还要反扑。 他瞳孔为之一缩,一时间措手不及。不过,这个马贼毕竟厮杀经验丰富,大喝一声,伸手一拉身旁的一个混混,将他扯到身前,同时自己借力一闪,朝另一边扑倒。 “砰~”那个被他当成挡箭牌的混混,当即就被慧空的一双铁掌击飞。 混混的胸膛整个凹陷了下去,鲜血不要钱似的从嘴里喷出,落地后脑袋杵在地上,整个人跟虾米一样弓着,就以这么一个古怪的姿势死掉了。 “上!”马贼躲过一劫,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凶狠,大声朝周围的混混们喝道。 混混们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纷纷抽刀涌上。 他们将慧空团团围住后,和尚身上迅速绽开无数血花,原本就破烂的粪扫衣现在几乎成了红袍乞丐装。 尽管如此,慧空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伤痛,每次出手都会击飞击倒一个敌人。要不是他双眼已瞎,其实不用以伤换命,这帮混混也拦不住他。 “砰~”趁着一个混混被慧空发力击飞,一根长棍从后面狠狠地敲在他背上,将和尚打了个踉跄。 慧空回身一扫,却扫了个空。狡猾的矮壮马贼再次退进了人群,双眼闪烁着毒蛇一样的冷光,游荡在混混们身后,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他很快就再次等来了机会,随着慧空大量失血,魁梧的身躯终于开始摇晃,慢慢接近油尽灯枯。 马贼眯了眯眼睛,丢掉手里的长棍,弯下身对着空隙朝前一滚,像皮球一样悄无声息地滚到慧空脚下。 骨节粗大的手掌曲成虎爪,闪电般搭上慧空的右腿膝盖,左手一拍,右手一扯,竟然硬生生将慧空的小腿给卸了下来。 “啊~”断腿之疼哪怕以慧空的心性,也不由痛呼出声。 不过,仿佛是回光返照,慧空仅剩的左脚一曲一弹,迎面骨像装了弹簧,狠狠地拍在马贼身上,将他踢飞而起,而自己也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砰~砰~”马贼像打水的石子翻滚着在土路上连弹数下,他挣扎着翻身坐起,大嘴一张,忍不住飚出一道血箭。 “给我剐了他~~”矮壮马贼脸色狰狞,喷着血水朝混混们咆哮道。 混混们一顿,继而疯狂扑上,手上的尖刀不停朝已经倒地的慧空挥落,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只传出“噗噗噗”的闷响。 “咯嘣!”断墙后面的白崖看得目眦尽裂,差点咬碎了满口白牙。 过了一会,混混们终于停手。矮壮马贼在一个混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的一条手臂耷拉在身侧,看样子是被踢断了,蹒跚着来到慧空残破的尸体前面。 “呸~”矮壮马贼朝慧空的尸体啐了一口,抢过身旁一个混混手里的尖刀,弯腰剁下慧空的脑袋,单手将其高高托起,疯狂大笑道,“哈哈哈,宗派高手又如何,还不是让爷给玩得死翘翘了!” “去,到处找一找,看看这秃驴随身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白崖咬着嘴唇,浑然不觉嘴角流下的鲜血,从断墙后面缓缓后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今夜的这一幕已经永远铭刻在了他的心底! …… 白崖悄悄回了客栈,他以为自己没有惊动其他人,却不知房顶某个阴暗处正有一双眼睛看着他。见到他平安归来,那双眼睛的主人才暗自松了口气。 回到客栈之后,白崖忍着心烦意乱,将慧空托付给他的东西都塞到了床下。自己躺着床上,直愣愣地看着房梁。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保持了多久,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着矮壮马贼托着慧空的首级,疯狂大笑的身影。 “慧空大师,等我学好武功,一定为你报仇!”白崖喃喃自语,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慧空临终前,念诵的那一段六十四个字的口诀。 白崖想了想,从房间的火盆里找了一截木炭,在床角不显眼的地方默写下那段口诀,省得时间长了忘记。 或许是慧空死亡的那一幕对他冲击太大,原本仅仅听过几遍的口诀倒是让他一字不落地默写了出来。只是口诀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组合起来就完全抓瞎了。 “……意守丹田,劲行三阳,本冲三阴,敏思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白崖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起身到院子里打了点水,冰冷的井水顿时让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下拿出慧空托付给他的黄布小包。 打开黄布小包,里面有两本薄薄的书册和一个小小的玉石雕像。一本书册质地特别,纸张略微发黄,似乎是由某种轻薄的皮革制成;另一本则像是一块很长的丝布被折叠了起来,不像书籍更像是卷轴。 白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块丝布卷就是慧空提到过的《楞严经》,而那本皮革书册是和尚自己抄写的《珈蓝内经》。 他将《楞严经》重新收好,翻开《珈蓝内经》,想要从后半部分找到慧空记录的那门“拳法”。 慧空抄写《珈蓝内经》用了两种不同大小的字体,前面的佛经部分字体稍大,字迹工整。而最后面的七八页却都是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让白崖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出来。 小字具体分为三部分内容,第一部分是慧空苦行途中记录的奇闻轶事。这部分内容是白话文,除了个别生字不认的,白崖基本都能看懂。 第二部分是慧空所说的那门自创手印,最后一部分就是他抄自原经的无名心法。 白崖看着这门慧空自创的武功,终于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说是手印,而不是拳术或者掌法。因为这门武功没有具体招式,只有运功法门。 这门手印是慧空与密宗弟子切磋,将其运用的密宗大手印结合自身领悟,所创的佛门手印。威力不如原版的密宗大手印,但胜在修炼方式简单,不必配合密宗的真言法咒。 慧空将这门自创的手印称为“金刚大手印”,前二字取自金刚寺之名。 经书上有关这门手印的内容,除了一个名字,并未有太多文字介绍,主要是五幅简单的练功姿势图。两幅站桩图——双脚和单脚;一幅坐桩图;两幅躺桩图——侧躺和躯干悬空躺。 每幅人体姿势图上面都有勾勒的线条和黑点,看旁边的注解,分别是运功所经过的经脉和穴道。 看到这里,白崖突然明悟了那六十四字口诀上面的一些语句。 比如:劲行三阳,本冲三阴。三阳三阴应该是指的十二正经当中的手臂经脉:手三阳经和手三阴经。 慧空说得没错,这门武功必须有口诀才能练,否则光看人体姿势图,强行修炼必然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白崖不由暗赞。 看来慧空十分谨慎,如果昨晚没有自己,这门武功也不会落入那个马贼之手。以大和尚表现出来的刚烈,绝不可能为了活命,就把手印口诀交给歹人。 看到了修习金刚大手印的希望,白崖不由精神一振。虽然六十四字口诀依然还有很多不理解,但他相信配合这五幅图谨慎修炼,迟早都能全部破解出来。 看完这门武功,白崖顺手翻了翻那门无名心法。 这次他就没那么好运了,那门无名心法比慧空给他的六十四字口诀更加不可臆测,还有很多生僻字不认得。 看了一会,白崖就苦笑着放弃了,这门无名心法除非有个得道高僧给他详细讲解,否则连入门都困难。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八章 花楼 研究完这两门武学,白崖的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玉石雕像上面。 或许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慧空并没有给他介绍跟两本经书放在一起的小雕像。 这个巴掌大小的玉石雕像色泽乳白,内含絮状纹理,样式怪异。主体是一个身穿黄色僧服的罗汉,他裸露着右肩,胯下骑着一头吊睛猛虎,上身缠绕着一条三爪苍龙。 罗汉右手紧抓着猛虎的头皮,左手高高扬起,扣住苍龙的七寸。猛虎咆哮、苍龙吐信,整个雕像栩栩如生,让人如临其境。 说其怪异是因为这个罗汉有两张面孔,一张脸是慈目顺眉,另一张脸却是怒目金刚。这个罗汉雕像犹如降龙伏虎罗汉的合体,不知道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 白崖看得仔细,他发现玉石雕像的内部存在着一些青色的絮状丝线和斑点,似乎有点像金刚大手印的经脉图,但也可能是玉石的自带纹理。 “不知道慧空从哪里得到了这个雕像,难不成这里面也有一种佛门武学?”白崖隐约明白慧空为什么不跟他交代这个玉石雕像了,因为这东西恐怕和尚自己也看不懂。 随着时间推移,白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想了想便摆出金刚大手印当中的一幅躺姿,沉沉睡去。 常人侧躺,身侧都是贴着床榻,这幅图却是以肘驻床,以掌托头,双腿并直叠放,另一手臂紧贴着腿侧。 这样躺着自然是非常吃力,手臂容易麻木,颈椎和脊椎都很难一直保持笔直,一个撑不住还会受伤。 只是白崖今天受到了很大刺激,那怕是睡梦中都紧绷着身体,连偶尔翻身换手,居然还是保持了那个姿势,直到被窗外小院中传来的声响给惊醒。 醒来之后,白崖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他睡得很不踏实,梦中老是看见慧空那颗带着血窟窿的脑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半晌回神,他发现自己的双臂大筋勃勃跳动,肌肉鼓涨,手掌赤红如血,仿佛有一股劲力被硬塞进了双臂。 他甩了甩手臂,按照经文所述的那样按摩了一下,这种感觉才消退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筋肉麻痹后的酸胀和麻痒。 白崖不是很在意,慧空在经文中已有解释,应该是修炼起效的现象。 无论如何,这一夜终于是过去了。 …… 清晨,白崖跟苏二一起卸下客栈的门板,他拿着一张面饼像往常一样坐在店口的门槛上,一边啃饼一边呆望着门前的土路。 此时,土路上并没有多少人,清晨的冷风卷着地上一层层的细沙,像是河面上层叠的微波。 苏二看了看他的黑眼圈,神情有些惊讶,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客栈白天的客人不多,等到日头慢慢正中,苏大和临七姑都打着哈欠出来了,这两人起得这么晚倒也少见。 “苏大,花楼昨天打过招呼了,让送去一些小食,你跟楞棒去一趟吧!”临七姑竖着兰花指,递过来两个千层盒。 “诶!”苏大答应一声,招呼白崖拿上食盒一起出门。 两人沿着土路朝南边走去,那里是花楼的所在。 等他们走过两条街口,来到石羊集最为宽敞的中央空地时,两人突然都身体一僵,抬着头呆愣在了原地。 平时空旷的空地上,现在却蹲着几个混混。最重要的是他们旁边不远处驻着一根七米多高的旗杆,旗杆尖端插着一颗双目只剩下了血洞的首级。 这颗首级脸上满是血污,头顶无发,只有六点白色的戒疤。那帮混混居然在慧空死后还不放过他,用这种方式在石羊集彰显威风。 看见苏大和白崖,蹲守在旗杆下的几个混混嬉笑着对两人指指点点,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谈笑。 扫了一眼旗杆上惨不忍睹的首级,苏大眼中露出一丝愤怒,忽然间,他听到身旁传来了一个沉重的喘气声。 他回头一看,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傻儿依然在愣愣地盯着那颗首级,双目满布血丝,染成了一对恐怖的血目,无法活动自如的脸部肌肉几乎每一块都在抽搐,看上去狰狞之极。 “楞棒,别冲动!”苏大一把抓住白崖慢慢伸向腰间剁骨刀的右手,低声喝道,“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你拿着那两张面饼,真的去见过和尚了吗?” 白崖肩膀一颤,仿佛如梦初醒,愣愣地转头看着苏大,他没想到昨晚还有人看到了他。 “看来小馨说得没错,你好像真的开窍了,不过,开得还不够大。”苏大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那些混混都是搏命之徒,既然招惹了他们,你以为我们晚上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吗?我和七姑轮流在房顶守了一夜,我守的是上半夜。看到你溜出去了,只是来不及拦着你这个小楞棒。” 白崖目光一黯,苏大的话刺中了他的死穴,让他再次想到慧空的死,完全是自己的责任。他昨天应该放弃装傻充愣,将整个事情经过和盘托出,那样慧空就不会死。 只是现在……白崖回头看了一眼旗杆上的首级,心情奇怪地平静了下来。他紧了紧手里的食盒,继续朝花楼走去,再不看那几个混混上蹿下跳的猴戏。 苏大看着白崖的背影,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他皱了皱眉,又扫了一眼旗杆和那几个混混,冷笑一声,跟上了白崖。 …… 花楼是一座“回”字型四合院,一共有两层。 花楼的姑娘们有些是来自凉州和司州的逃奴,有些则是劳工带来的家属。因为男人死掉后没有了生活来源,只好靠一身皮肉维持生计。 花楼是石羊集唯一的娼寮,建立的年限并不长,大约是在五年前,神秘的花姨在这里开了这家妓院。 花楼出现之前,石羊集做皮肉生意的可怜女人,基本都属于暗娼。她们在一些破旧的窑洞接生意,过得极为凄凉,因为很多嫖客喜欢用刀子来付嫖资。 从这个角度讲,花楼已经算是天堂! 姑娘们平时基本都待在“回”字走廊的厢房里,厢房门前挂着她们的艺名花牌。 要是有客人要点哪位姑娘,花楼里的小厮就会摘下房前的花牌,直到那个客人重新出来之后再挂上。 “到地方了,看来那些混混大白天不会惹麻烦,你去把食盒送进花楼,我先回客栈一趟。”远远望见花楼门前的“气死风”红灯笼,苏大转身对白崖说道。 白崖默然点头,接过苏大手里的另一个千层盒,一手提着一个食盒朝花楼走去。 “小愣棒啊,进去吧!”花楼门前两个揽客的龟奴壮汉,看见提着食盒的白崖,脸上露出职业笑容,往两侧一分,闪开一条道。 “嘿,小愣棒,你怎么才送来。姑娘们都快饿死了,赶紧送到楼上去。记住,还是三号大厢房!” 白崖刚进大门,一个脸上涂得跟妖精似的老鹁就迎了上来。 这是一个美艳的半老徐娘,腰肢似柳,胸脯高高鼓起。她外穿一件粉色襦裙,梳着云髻,一双嘴唇红艳似血,嘴角有一颗美人痣,脸上带着挑逗性的媚笑。只是眼眉间遮掩不住的皱纹,显示出了她的真实年纪。 这老鹁就是花楼的主人花姨,也是花楼姑娘们视为再生父母的人。 或许是白崖找寻记忆的时间长了点,花姨一回头见他还在愣愣地盯着自己,顿时脸上的媚笑越发灿烂,带着一缕香风凑到白崖身边。 “哟,看不出小楞棒也长大了,知道看女人了。”花姨拿手指戳了戳白崖的胸膛,捂嘴娇笑道,“要不是你家那头母老虎盯着,花姨今天一定让你知道女人的滋味!” 白崖被她弄得一阵赧然,首次庆幸这具身体是个面瘫。他木然地看了花姨一眼,提着食盒,转身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切,这娃子真无趣!”花姨撇了撇嘴,扭着柳腰不甘离去。 因为石羊集的男人动不动就会抽刀子,所以花楼为了防止嫖客由于争风吃醋而见血,在楼里安排了刀客,外人很难在这里闹事。 通往花楼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上身只穿一件无袖马褂的汉子,他们露在外面的胳膊筋肉鼓起,宛如钢浇铁铸,腰间配着样式独特的短刀。 这种刀刀背厚实,刀身有巴掌宽,但长度只有尺半,名称叫做“句刀”,是塞北刀客最喜欢用的武器。句刀适合近身搏杀,劈砍威力不亚于斧头,一刀下去就能断颈斩首。 “刀留下……上去吧!”见到白崖来到跟前,两个原本面无表情的刀客露出一丝笑颜,摊开手让白崖交出剁骨刀,然后就闪开了一条道。 白崖记得这两人也是顾临客栈的熟客,每次他犯了错被临七姑拿鸡毛掸子追赶,起哄的客人里面就有他们一份。 上了二楼,一排门户出现在白崖眼前。已经关门的厢房是有客人的,没关门只有门帘挡着的厢房是没客人的。白崖望着众多门户,开始回忆起三号大厢房的所在。 尽管花楼的姑娘们没有所谓的休假日,但也不能一天到晚做生意。她们接完几个客人,总要休息一下的。三号大厢房就是空闲的姑娘们聚在一块,聊天吃东西的地方。 白崖略一停顿,便朝着“回字”最里面的一间大厢房走去。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九章 黑虎 “嘻嘻,你们知道吗?前几天来过的那个冯公子说要替梅娘赎身呢?” “小珍~~别乱说,冯公子……冯公子只是酒后失言……” “呵呵,这也难怪,梅娘可是我们花楼最红的姑娘……” “哼,这你也信,来花楼的哪个男人不是嘴花花的……” “这次可不一样,我听花姨说,那个冯公子是中原来的……” 三号厢房的门没有关,只挂着一条布帘,白崖能够很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和嬉笑打闹。 花楼的姑娘们大部分都年轻漂亮,她们把花楼看成家和庇护所。平时谈论最多的就是指望赚够了钱,被一个不介意她们过往的老实男人赎身娶回家。 话题里的梅娘,白崖听酒客们说过,是花楼最漂亮的姑娘。 他正要撩起门帘,里面再次传出的一句话语,却让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只怕冯公子真有这个心,他的商队也带不走梅娘,听说黑虎晚上要过来……” “黑虎……那个马贼头子?唉,梅娘真是命苦……” 厢房里面的音量忽然轻了下来,姑娘们好像都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而站在门口的白崖,眼中却寒光爆射。黑虎这个名字似乎唤醒了傻儿的记忆,他终于想起了昨夜那个矮壮马贼的绰号就是黑虎。 黑虎不常来石羊集,只在顾临客栈喝过寥寥几次酒,难怪傻儿对他留不下什么印象。 随着记忆复苏,更多黑虎的资料被白崖想起。 黑虎的父亲曾是黑虎寨的首领,他死了以后,黑虎寨十分混乱,几个头领为了夺位而内讧。黑虎在那段时间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已经武功大进,不仅抢回寨主宝座,还继承了老黑虎的名号。 “那家伙晚上会过来花楼?”白崖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慢慢隐去,伸手掀开门帘,提着食盒走进厢房。 这间厢房十分宽敞,屋里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热炕,五六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盘腿坐在热炕上闲聊。因为现在刚进初秋,白天天气不算很冷,热炕并没有烧。姑娘们也穿得很是清凉,有几个甚至还能看到小褂里面的红肚兜。 “啊呀,小楞棒,你可算是来了,都快把咱的肚子给饿坏了。” 见到白崖进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圆脸姑娘眼睛一亮,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千层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伸手就抓了一块甜糕塞进嘴里。 花楼的这些姑娘吃饭一点都不比男人斯文,当着白崖的面,很快个个都塞得腮帮鼓鼓。 她们吃了一会,突然发现白崖依然站在门口,没像以前那样拔腿就走。 “咦,小楞棒,你怎么还不走,想讨赏钱,还是……”之前那个圆脸姑娘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香糕,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走到白崖身前,用食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哈哈,小珍,要不你今晚就帮小楞棒办了这件人生大事吧~~” 几个姑娘起哄着围了上来,只有一个最漂亮的瓜子脸姑娘,依然无动于衷地吃着手里的东西。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相比较楼梯口的那两个刀客,花楼的这些姑娘,傻儿记忆当中是真的没有丝毫印象了。他以前每次来就会马上走,虽然听过名字,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白崖现在已经自己判断出来了,那个目光迷离,唯一没有挑逗他的瓜子脸姑娘,就是她们今天话题里的主角——梅娘。只有心有所属的人,才会是她这副模样,看来她确实喜欢那个什么冯公子。 “盒,盒子……”白崖装出一副畏缩的样子,后退了一步,让开这帮热情过头的姑娘,手指点了点炕上的两个千层盒。 “切,原来是惦记着你的破盒子啊,拿去,拿去!” 白崖对她们畏之如虎的傻样,顿时让这些姑娘大感无趣,便不再逗他。她们拿出一些碟子,将剩下的食物倒过来,把空的千层盒重新递给白崖。 白崖缩了缩脖子,抽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晚,晚间,可,可还要……” “咦?”姑娘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脸惊奇地盯着白崖。 “姐妹们,我刚刚没有听错吧?” “哎哟,你个死丫头,别拧我,你没听错!” “小楞棒晚上还想来也,莫非真的看上了小珍……嘻嘻!” 一帮姑娘“唰”的一下,同时回头盯住了那个小圆脸姑娘。 “别,别闹,他是问我们晚上还要不要吃东西!”圆脸姑娘故作镇定,只是绯红的脸蛋却让众人捂嘴不已,打打闹闹笑成了一团。 “你个小楞棒,拿本姑娘寻开心是不是?”圆脸姑娘顿时扛不住了,叉腰横眉瞪着白崖。 “好了,好了,别逗他俩了。”看到白崖吓得连连摆手,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娘出来打圆场,“这样吧,晚上来不及在楼里吃的报个名,小珍负责记,让小楞棒再送些糕饼过来……” “哼!”圆脸姑娘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提出反对,一会功夫便记下了几个报名的姑娘。 “三号、五号、六号……小楞棒,晚上过来,记得给这几位姑娘直接送到房里去!”小珍板着脸朝白崖说道,旋即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心事重重的瓜子脸姑娘,“梅娘,你晚上有客人,要不要给你叫份酒菜?” “啊~~哦,好,好的!”梅娘终于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八号,小楞棒,记住了吗?”小珍似乎还没消气,用食指戳了戳白崖的脸。 “哦!”白崖木然地应下,转身出了门。 “哈,你们说,小楞棒怕女人怕成这样,是不是跟顾临客栈那头母老虎有关系……”他刚放下门帘,里面就传出了压不住的轻笑声。 然而,白崖对此充耳不闻。背对着门帘,他慢慢捏紧了拳头,眼中露出血一样的红光,轻念道:“八号……那个人渣晚上会在八号厢房歇息!” 走出花楼之后,白崖没有直接回客栈,他扭头就朝石羊集东面的戈壁滩走去。尽管恨不得立刻剁了那个矮矬子马贼,但白崖知道自己不是黑虎的对手,他必须要做一点事先准备。 等回到客栈的时候,白崖身上多了一些尘土,衣服下摆也缺了一大块。 他悄悄绕开大堂的临七姑,直接提着千层盒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他用厚布裹住手,将千层盒打开,只见里面居然爬着十多只半指长的黑斑蝎。 见到所有黑斑蝎都生龙活虎,白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寒光。 …… 夜晚,白崖看着桌上的一个酒盅,眼神有些犹豫不决。 他刚才已经将黑斑蝎的毒液混入了酒中,只是黑斑蝎本来就小,十余只黑斑蝎只挤出了一两滴毒液,他不知道这点份量够不够让黑虎失去反抗之力。 限于时间和人手,他已经无法再找到更多的黑斑蝎了。那个马贼跟慧空一样,同样身居高明武功,如果不能麻倒他,死的就是白崖自己。 “只能这么做了!”白崖咬了咬牙,从怀里取出慧空留给他的那个瓷瓶。 这里面有五颗小金刚丹,慧空说过,这种疗伤丹药至刚至阳,且会加速气血循坏。大和尚中毒的时候,他就不敢吃这东西,生怕压不住毒创,这时候正好用上。 白崖拔掉瓶塞,倒出一颗小金刚丹,这种丹只有小指甲盖大小,色泽赤红。 他将丹药丢进嘴里,一仰脖子吞了下去。白崖要亲身感受小金刚丹的药效,体会气血加速的感觉,同时计算一下丹药起效的时间。 “果然是奇药!”片刻之后,白崖腾身站起,脸色有点酣红,宛如喝醉了酒。 他这时候只感觉浑身发热,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滚烫,略一用力就鼓起了数条青筋。 “这丹药有点气味,不能加的太多。”白崖再不迟疑,重新倒出一颗小金刚丹丢进了酒盅。 将酒盅放进食盒,白崖掀起一块面饼,看了看垫在食盒底部的另外一把剁骨刀。等会去花楼的时候,守在楼道口的刀客会收走他的刀,这是后备用的。 一切准备妥当,白崖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下后院和屋顶。见外面没人,这才提起食盒,朝客栈的后门走去。 今天,他在苏大面前露了馅,虽然苏大认为是原本的傻儿开了窍,可难保他不会告诉临七姑和瘸腿三。 白崖原以为临七姑和瘸腿三会来找他询问,可没曾想大家都一如往日,并没有特别留意他。 这让白崖在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失落,看起来自己这个小楞棒在众人心目中,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 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今夜如果刺杀黑虎失败,他必死无疑。如果刺杀成功,他也不得不离开石羊集。而且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自己跟顾临客栈撇清关系,免得马贼迁怒到客栈头上。 他已经害死了慧空,不想再连累客栈众人。 等溜出了客栈,白崖暗自松了口气。今晚大家似乎都睡得有点早,让他得以顺利行动。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章 梅娘 哪怕预想过各种状况,但进了花楼之后,白崖的心脏依然不争气地开始砰砰直跳。 这时候,他十分庆幸石羊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楞棒,又患有面瘫症,不然的话,他一定瞒不过那些察言观色十分老练的花楼龟奴和刀客。 “上去吧!”站在楼梯口的两个刀客像往常一样收走了他腰间的剁骨刀,但对他手里的食盒却没有看上一眼。 “白崖,镇定,你一定能行!”白崖定了定神,心中念叨着给自己鼓劲。 他顺着“回”字走廊朝八号厢房走去,但等他走到门前,紧闭的房门却让他心中一沉。 梅娘的花牌已经被取下,这意味着他来晚了,只能把食盒交给楼里的小厮进行转交。问题是花楼的小厮有偷吃陋习,万一被他们偷喝了点酒,白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就在他心忧之际,八号厢房中却传出了轻微的交谈声。尽管听不清谈话内容,但隐约能听见是两个男声。一个就是让白崖刻骨痛恨的马贼黑虎,另一个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桃师傅?”苍老的声音让白崖感觉十分熟悉,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精壮老人的形象。 石羊集北面有一片石窑叫桃铸舍,不过与穷苦人所住的窑洞不同,这些石窑虽然也背靠土坡,但里面却用烧出来的窑砖加固过,门口也都有厚厚的门帘。 这片石窑面积很大,围着中央一栋石羊集罕见的砖瓦围墙、飞檐斗拱的大宅子。 这座大宅子的主人姓桃,大家都叫他桃师傅,是一位手艺绝佳的铸刀师。宅子和周围那些石窑里住的人,基本都是他教出来的刀匠弟子。 石羊集没有耕地,不需要农具,人口很少,所以也不需要很多厨具。但这里有两样铁制品却是不能少的,一是商队大牲口用的马蹄铁,二是刀! 来这里讨生活的人,哪怕是白崖附身的傻儿,腰间都随时带着剁骨刀。石羊集的人可以没有粮食,却不能没有刀。没有粮食又没有刀的人,最后死掉的方式,一定不会是饿死。 桃师傅和他的弟子铸刀手艺都很好,所以桃铸舍的生意也很好,他才有钱从马贼的铺子里买砖瓦,雇人从凉州城带来木材硬生生在石羊集建造出了一座大宅子。 白崖听说大宅子刚建起来那会,还有过几批马贼乘夜色偷偷摸摸打算攻进去,洗劫铁匠们积攒的财富。 只是这些马贼夜里直着进去,白天都是横着出来。桃师傅和他的弟子们不仅会打铁铸刀,而且耍起刀来也很厉害,不比塞北的职业刀客差。 石羊集的人都说,这里如果能有第一个老死在床上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桃师傅。 “桃老头为什么会和黑虎在一起喝酒,他跟马贼不是死对头吗?”白崖有些不解。 正当他想凑到门前,听听里面两人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臂搭在了他肩上。 白崖大惊,伸手就摸向腰间的剁骨刀,只是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剁骨刀已经被楼下的刀客收走了。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站在他背后的人竟然是那个瓜子脸姑娘——梅娘! “嘘~~”梅娘竖起一根手指凑到嘴边,她伸手接过白崖手里的食盒,向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白崖大急,食盒由梅娘送进去是好事,可问题是他藏在食盒里的备用剁骨刀还没拿出来呢! 白崖咬了咬牙,朝四周瞟了一眼,发现周围无人,立刻从背后伸手抓住梅娘的手臂,将她拉到走廊的阴暗处。 梅娘一脸愣然,直到被他拉进了角落才想起来呼救,不过,已经被白崖捂住了嘴。 “梅娘,你可是喜欢那个中原来的冯公子?”就在梅娘想要挣扎之际,白崖却放开了她,盯着女人的眼睛低声问道。 “你……不是傻的吗?”听到白崖吐字清晰的话语,梅娘又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皱起柳眉,冷然说道,“这与你何干!莫非你这装傻充愣的半大小子,也学会了与人争风吃醋?” “自然与我有关!”白崖面无表情地伸手打开食盒,抽出放在糕饼底下的剁骨刀,“因为今晚我要宰了黑虎!” “杀黑虎……就凭你?”梅娘惊疑不定地看着白崖。 不过,正如白崖心中所想,听到这个消息,她依然没有高声叫喊。 “酒里下了药!”白崖指了指食盒里的酒盅,将剁骨刀插到腰间,用衣服盖住,“黑虎活着,冯公子就不可能带你走,否则出得了石羊集,他的商队也回不了凉州城。只有黑虎死了,你和冯公子才有机会双宿双飞!” 白崖一边说,一边注意查看梅娘的神色。见她脸色变幻莫测,久久不言,便知道已经说动了她。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食盒是我送的,与你无关。如果事情不成,只是我一人死在黑虎爪下。如果成了,马贼也怀疑不到你头上……”见到梅娘意动,白崖顿时趁热打铁,故意刺激到,“难道你怕了?” “老娘怕个球!”梅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崖,紧了紧手里的食盒。 见到表面柔柔弱弱的梅娘爆了粗口,白崖却反而嘴角抽了抽,笑了。 花楼的每个姑娘都吃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她们的性情比普通女人更加泼辣,也更加坚毅,敢动刀砍人的都不在少数。 况且,找一个肯替自己赎身的男人,是花楼每个姑娘的梦想,梅娘也不例外。 白崖现在被逼到了角落,不过,要是梅娘肯配合他,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和尚?”梅娘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白崖瞳孔一缩,石羊集的人或许知道和尚跟混混起过冲突,但并不清楚事情经过,更不要提白崖与和尚的关系。 “黑虎……他下午就来了,晚上的时候,桃老头也来了!”梅娘蹙着眉,目光躲闪地说道,“虽然他们把我赶了出去,不过,我隐约听他们提到了那个和尚,还有……顾临客栈!” “原来如此!”虽然梅娘说得隐晦,但白崖已经听懂了,顿时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他今天一时意起,想来刺杀黑虎,只怕他很难看透这里面的蹊跷。难怪这件事情会在短短两天内就发展至此,成了双方不死不休之局,原来这背后果然有阴谋在内。 石羊集的产业不多,而且绝大部分掌握在马贼手里,主要是骡马铺、当铺、赌场和砖窑。 不过,马贼的砖窑基本是自用,平时没什么生意。赌场的营业额也很小,因为商队的人不敢去,石羊集的穷苦人又没钱。至于骡马铺和当铺则基本就是销赃窝点,里面的东西都是马贼抢来的。 石羊集真正能够赚钱的产业只有三处,花姨的花楼、桃师傅的桃铸舍,以及顾临客栈。 马贼倒是动过这三处产业的脑筋,只是花楼养着一批职业刀客,并不好惹。桃铸舍的刀匠弟子悍不畏死,以前就有咬上去的马贼崩过牙,算是变相承认了它的存在。 最后剩下的顾临客栈,虽然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可马贼又不太愿意接手。理由是很简单的,小股马贼不愿意惹客栈里的两个高手,大股马贼则不想自己喝个酒都不安生。 石羊集的马贼有很多股,没有马贼愿意去其他马贼开的客栈喝酒,谁知道仇人会不会在酒里下毒。何况,马贼们要是接手了客栈,路过的小商队只怕宁肯饿着,都不敢买马贼的酒菜。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顾临客栈这些年虽然出过事情,但也没有马贼真正将主意打到它头上。 “可要是打客栈主意的人不是马贼,而是桃老头,那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白崖感到嘴里有些苦涩,他这个和平世界来的宅男,实在无法理解桃老头的行为。明明都有了那么一片大宅子,为什么还要把目光放在小小的顾临客栈上面,甚至不惜买通马贼。 “你一个小楞棒懂得什么,人越老就越喜欢钱!桃老头养着那么多的刀匠,光靠卖刀,他能存下多少钱。” 梅娘冷笑着说道,“他在外人前面装大善人,花楼的姐妹却都知道他不是好人。我们这里有不少姐妹以前都是刀匠弟子的家眷,家里男人才刚死就被桃老头卖进了花楼……” 白崖听得有些沉默,相比较这些可怜人,他忽然感觉以前那个傻儿过得很幸福了。 “这个酒里的毒药……有没有解药?”梅娘忽然有些顾虑地问道。 白崖醒悟过来,梅娘已经知道酒里有毒,要想不引起黑虎的怀疑,她也是要喝的。 “是黑斑蝎,你少喝点没事,麻一会就过去了,记得让他们多喝点!”白崖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 “那就好!”梅娘松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决然,提着食盒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白崖目光一闪,隐在走廊暗处,表情木然地靠着护栏。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一章 血债血偿 梅娘进房已有一炷香的时间,白崖心中暗暗焦急。掺了小金刚丹的毒酒发作很快,但他就怕黑虎和桃老头暂时不喝酒。 这条走廊偶尔会有小厮和嫖客经过,虽然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楞棒,可在这里躲久了难免惹人怀疑。 “小婊子,你敢害我~~”就在白崖胡思乱想之际,八号厢房中隐隐传出碗碟打碎的声音。 “成了!”白崖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就朝厢房冲去。 梅娘进屋时,房门是虚掩着的,白崖一推就开。花楼的厢房都不算太大,刚进到房里,他就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八号厢房内,此时共有三人。 梅娘脸上印着一个红红的大巴掌,仰面倒在地上。看见白崖闯进来,她也只是翻了翻眼皮,依旧一动不动,看来也被麻倒了。 她的对面侧身倒着一个紫檀脸的老人,正一脸焦急地望着白崖,似乎将他当成了花楼的小厮。 最后一个人正是黑虎,他盘坐在小案前面,左手打着绑带挂在胸前,这是昨夜被慧空踢断的。另一只右手正奋力撑着一片狼藉的桌面,维持身体的平衡。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崖第一眼看到黑虎,双目便已然尽赤,反手抽刀,大踏步朝他奔去,将速度提到了极限。 “是你?!”黑虎感觉到身前有人,努力抬起头,看到白崖的同时,瞳孔瞬间放大。 马贼头子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知道自己这时若不反抗就必死无疑。竟然在全身麻痹的情况下,一挺身站了起来,撑着桌面的右手化为虎爪,狠狠地朝白崖抓去,同时嘴巴一张便欲呼救。 “晚了!”白崖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左手一扬迎向黑虎的右爪,右手的剁骨刀化为一道闪电,捅向仇人的心脏。 “噗~~”房间里响起一声利刃入体的闷响,黑虎张大的嘴巴里涌出一口鲜血,本欲呼救的喊声变成了嗓子被堵塞的呼噜声。 这个狡诈彪悍的马贼头子,眼中终于露出浓浓的恐惧。 “没想到吧!”白崖咬着牙一扭剁骨刀,将黑虎的心脏彻底绞成了粉碎。 马贼头子满是横肉的脸扭曲成了一团,喉头“咯咯”作响,口中如同开了闸,血水蜂拥而出。他的身体慢慢软倒,朝白崖靠去。 白崖任由黑虎靠在自己身上,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酒里让我掺了黑斑蝎的毒液,等会我还会剁下你的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砍下慧空大师脑袋的时候,没想过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吧! “小杂~~种,爷先去……等着你~~”黑虎自知必死无疑,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狞笑。 “哼!”白崖冷哼一声,猛一抽刀,黑虎尚未倒下,一道寒光便抹过了马贼头子粗壮的脖颈。 黑虎的头颅冲天而起,不等落地,便被白崖一把抓住发髻,提在了手上。 杀死黑虎之后,白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另一个倒地的人身上。 “少侠只管自便,小老二什么都没看到,还望少侠高抬贵手!”另外一边的桃老头见白崖看着他,顿时脸色一白,急忙说道。 他亲自去顾临客栈喝酒的次数不多,白崖此时又与平日里的形象大异,他居然没认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客栈里打杂的小楞棒,只以为黑虎遇到了马贼仇杀。 不然的话,他就是拼着一死,刚才也会向花楼的刀客呼救。 “留着你再祸害顾临客栈吗?”白崖目光一闪,踏前一步,剁骨刀直接在桃老头的咽喉抹过。 石羊集唯一一个可能老死在床上的人,这时候瞪大了双目,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死在了当场。 连杀两人,白崖脑中却依然冷静无比,他摸了摸两具尸体怀中的东西,得到了两个钱袋,一本黑皮典籍和一把鱼皮鞘的短刀。 短刀是桃老头的,黑皮典籍是黑虎的,封面写着“五断虎爪功”五个小篆,顿时让他想起了黑虎那手凌厉的爪功。 他胡乱地将东西都揣进怀里,丢弃了剁骨刀,扯过床上的布单擦干净头脸的鲜血,将黑虎的头颅草草一包塞进了千层盒。千层盒去掉中间的隔层,刚好放下一颗首级。 看了一眼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白崖便开始脱衣脱裤,将其反过来穿上。 这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左手受伤了,手背处刚才被黑虎的大拇指扣了一个血洞,伤口直透掌心,里面还能看见指骨的断渣。 白崖匆匆一包手掌,插进怀里,单手提着食盒,朝还躺着地上的梅娘咧了咧嘴,大步走出了厢房。 再次下楼看到两个守在楼道口的刀客,白崖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直跳,终于感觉有了做贼的心虚。 …… “夏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望着白崖的背影,左边的一个刀客忽然皱了皱眉,疑惑地向同伴问道。 “你这么说的话……”右边的刀客脸色一肃,“你在这守着,我去楼上看看!” 这两个职业刀客手上沾过不少血,对血腥味很敏感,但他们此时依然没有怀疑白崖。只以为是楼上其他嫖客闹出了事,让白崖染上了血腥味。 这也不怪他们,白崖以前的楞棒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了。 等他们找到八号厢房,见到那把熟悉的剁骨刀,白崖也已经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花楼。只要出了花楼,花楼的刀客就不会再追他,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通报花姨,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白崖出了花楼,立刻朝着顾临客栈狂奔而去,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 “小楞棒,你怎么才回来,今晚早点睡,别再乱跑了!”他刚从后门悄悄溜进客栈,背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白崖一听声音,顿时松了口气,站他后面的人是苏二,而不是临七姑或者瘸腿三。 “今晚好像大家都很安静,七姑呢?”白崖唯恐苏二发现自己身上的异状,紧张之下居然忘了装傻充愣。 “七姑、三爷,还有我哥都有点事出去了!咦,你……”幸好苏二此时似乎也有点神不守舍,说完之后,才发现白崖有点不对劲。 白崖会说话,这客栈里的人都知道,但话语内容和吐字如此清晰,苏二却从未听到过。 “砰!”苏二尚未回过头,后颈就被人重重一击,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之色朝前倒下。 白崖一把扶住苏二,低头看他呼吸均匀,这才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刚才他可是用了全力,就怕打不晕这个家伙。 “临七姑、瘸腿三,还有苏大居然都不在,这是命运注定的吗?”回想着苏二刚才所说,白崖心中露出一丝惆怅,“不过也好,正方便我行事!” 白崖放下苏二,扭头就进了自己的屋子。他飞快地从床下取出一个包袱背在身上,又跑到厨房抱出一大堆柴薪堆到客栈各处。 片刻之后,白崖回头看了看已经同样被他打晕抱出客栈,跟苏二并排躺在街面阴暗角落的小馨,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火把丢向客栈门前的柴薪。 白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让顾临客栈跟他撇清关系的办法。 望着慢慢升腾起来的火光和浓烟,白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客栈,深吸一口气,转身奔进黑暗之中。 …… 石羊集天干物燥,白崖也没想过自己这把火会成功得过了头。 等到临七姑、瘸腿三,还有苏大回来的时候,顾临客栈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篝火堆。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升腾起的浓烟和火光让石羊集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七姑!”见到大人们终于回来,小馨扑进临七姑怀里,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此时,临七姑三人都穿着一身夜行衣,瘸腿三腋下还夹着一个布包,粗一看上去居然像是个人头。 “你们没事吧!”临七姑紧张地摸了摸小馨身上,发现小丫头除了满脸黑灰,身上并没有受伤。 “这是谁干的!”苏大一把拉住旁边垂头不语的苏二,厉声问道。 “是……小楞棒做的,他一回来就把我给打晕了!”苏二看了看哥哥,摇头苦笑道。 “小楞棒?!”三人顿时愣在当场,临七姑看了看怀中没有反驳的烧火丫头,这才确信苏二没有撒谎。 “三爷?”临七姑回头去看瘸腿三,眼中带着一丝询问之色。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苏大白天说得没错,小楞棒恐怕不是我们认识的小楞棒了!”瘸腿三皱了皱眉,缓缓说道,“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正在客栈众人迷惑之际,街口街尾居然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各自涌出来一帮人。街口涌来的是二十多个手持尖刀和手斧混混,街尾却是一帮带着长刀和铁锤的刀匠。 “临七姑,你家的小楞棒呢?”一个混混面带狞色,用舌头舔了舔手中的尖刀。 “我家的小楞棒?他做了什么?”临七姑不动声色地抱起小馨。 “花楼的人说他杀了桃师傅和黑虎!”一个中年刀匠脸上带着激愤之色,长刀一指客栈众人。 “呵呵,小楞棒能杀了桃师傅和黑虎?真是笑话,花楼的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苏大冷笑着说道。 “不要抵赖了,黑虎的脑袋现在还插在南街口的木桩上。交出小楞棒,否则我们今天铲平顾临客栈!”刀匠面带悲愤地大叫道。 “南街口的木桩?”临七姑和瘸腿三脸上同时露出一丝怪异之色,互相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苏大、苏二跟好!”临七姑娇喝一声,抱着小馨腾身而起,凌空飞渡犹如大鸟一样朝着另一边的混混们扑去。 可还有一人比她更快,走路一瘸一拐的瘸腿三,这时候却不瘸了,两脚只有脚尖点地,快如奔马般撞进人群。 “拦住他们!”刀匠和混混们同时大叫。 不过,他们只要一接近这两人三米之内,就会不由自主地腾空飞起,完全无法阻挡客栈众人的去路。 几乎只是喝口茶的功夫,四人已经甩掉身后大一帮人,跑到了南街口……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二章 别离 此时,南街口也闪耀着火光,正有一大帮人手持火把,站在一根木桩之下,为首者居然是花楼的花姨。 她的身后站着一排刀客,自己则抬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木桩,仿佛上面有什么稀罕的东西。 借着这些人手里的火把,顾临客栈的众人也看清了木桩上的东西,顿时都是一脸古怪。那上面有一颗面容狰狞、死不瞑目的头颅,看面容果然就是马贼头子黑虎! “嚯嚯嚯,七妹子来了啊!你家小楞棒今晚可是做了一件大事!”花姨对着临七姑捂嘴笑道,“他来了我的花楼,不仅把黑虎给枭了首,还顺手把桃铸舍的桃老头也给抹了脖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你说是小楞棒杀的,就是小楞棒杀的啊,谁知道是不是你……”苏大高声喊道,只是他刚说了一半,就见瘸腿三伸手一拦,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瘸腿三与临七姑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凝重,他们看得出花姨说的是实话。 桃师傅都七老八十了,自然不会去花楼找第二春。他跟马贼头子黑虎凑在一起,且都被白崖所杀,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苏大、苏二看不透,以临七姑和瘸腿三的江湖经验,他们岂会不懂! 其实他们今晚穿着夜行衣出去,就是为了给慧空和尚收尸,顺便也想宰了黑虎。 木桩上原本摆放的和尚首级就是他们拿的,可和尚的尸身却不知被那些混混扔到了哪里。花了他们大半晚功夫才在石羊集郊外找到了,回来时已经没有时间再找黑虎麻烦。 现在想来,慧空和尚那件事只是黑虎的一个借口,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顾临客栈! 今天没有慧空这件事,明天也会找其他借口。 原本以为是小楞棒闯了祸,需要他们出面摆平,可现在看来傻儿根本是在为客栈挡枪! 瘸腿三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挺直腰背上前一步,撩开夜行衣的下摆,腰间露出了一把样式与白崖剁骨刀有些类似的短刀。 “花姨,可能告知我家小楞棒的所在?” “三爷客气,小花在您面前,可当不起一个姨字!”花姨有些忌惮地看了看瘸腿三腰间的短刀,后退一步,将身体藏在一众刀客身后,轻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小楞棒的去向,也不打算找他,反正他不在我的花楼就是!嘿嘿,这等小英雄,我可是佩服得紧!要是老娘年轻二十岁,那绝对是非他不嫁!” 花姨说完,场中便是一片沉寂。这时候,花楼也知道了白崖杀人,并非是受到临七姑的指使。 想通这一点,无论是顾临客栈,还是花楼众人,脸上都带上了一丝古怪和尴尬。以前被大家当弱智儿的小楞棒,这次是实实在在把所有人都涮了一把。 就像是总叫别人傻瓜的人,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瓜! “咯咯咯~~”临七姑望着那颗黑虎的首级,忽然笑得前仰后翻,眼神有些迷离,转头朝瘸腿三说道,“三爷,我们这些年都瞎了眼,把一条蛟龙当成泥鳅养在鱼缸里,还沾沾自喜……” “七妹子……”瘸腿三苦笑连连,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临七姑。 他懂临七姑的感受,因为他自己现在就是同样的感受。他不知道傻儿是什么时候开了窍,但显然那小子一直没有跟他们明说的意思。 现在看来,他们把傻儿当亲人,傻儿却只把他们当恩人。杀黑虎烧客栈,傻儿把自己跟顾临客栈撇清了关系,宁肯替客栈众人以身挡祸,也不愿意让大家一起承担。 虽说是英雄般的侠义之行,但也斩断了他与客栈众人的亲情,怎么不让临七姑伤心之极。 “三爷,客栈烧了,我也要带小馨去天山了,我们就此别过吧!”临七姑笑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去。 瘸腿三望着临七姑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话。最终向苏氏兄弟挥了挥手,摇着头也朝石羊集外面走去。 “主上,就这么放这两人离开吗?”一个刀客轻声向花姨问道、 “呵呵,那你想要如何!”花姨抬头望着黑虎的首级,轻笑着说道,“桃老头死了,顾临客栈没了,这里只剩下了我们,难道还不好吗?再说,我就是想拦,鬼脚狂刀黑三又岂是你们这帮废物能拦得住的?” …… 三天后,距离凉州城北关隘三里处,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从沙漠中慢慢朝城门口走来。 仅仅只是三天三夜,白崖的形象已然大变。原本他在顾临客栈时仅算是不修边幅,但现在却是双颊深陷,面黄肌瘦,一路上的缺衣少食,担心受怕让他消耗极大。 这三天来,因为怕遇上马贼的追杀,白崖昼伏夜行。戈壁滩很难辨认方向,他只能顺着商队留下的痕迹前行,期间还有一次走错了方向。 唯一的好消息是左手背的伤势已经结疤,断骨还是他自己接的,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紫褐色圆斑。 慧空和尚没有骗他,小金刚丹确实对外伤有奇效,只是每夜一粒,现在刚好吃完了。 或许是小金刚丹的关系,又或许因为白崖夺舍白姓少年有了一段时间。左手的伤口渐渐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痛楚,这具身体的痛觉神经正在恢复,他不再是那个毫无疼痛感的铁人了。 这几天来,白崖的心思一直有点恍惚。尽管整个事件过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他还是不懂自己怎么会从一介宅男,突然变成了一个有胆量连杀三个凶徒的铁血硬汉。 最后白崖得出一个令自己感到匪夷所思的结论,他脑子里有关白姓少年的记忆恐怕不像他认为的那样,仅仅是一份记忆资料,它还深刻地影响到了自己。 或许他本身就有古人的任侠之气,但是当他为了小馨,挥刀砍死那个混混的时候,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掺杂白姓少年的个人感情色彩。 或许他被慧空之死激起了义愤,但很难想象一个和平时代熏陶出来的宅男,会跑去花楼连杀两人,最后还狠下心烧掉了顾临客栈。 不过,无论如何做出这一切事情的人是他,而不是白姓少年。不管那份记忆影响了他多少,白崖觉得自己都心甘情愿地抛弃掉了过往属于宅男的软弱。 “可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艰难!”白崖爬上一处土坡,抬头朝远处地平线露出的城墙看去。 “小楞棒!”就在白崖眺望凉州关隘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大喊声,惊得他差点摔下土坡。 白崖回头一看,发现苏大、苏二正从百米外朝他走来,他们身后就是一脸阴沉盯着他看的瘸腿三。 白崖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扭头逃跑。不过,他刚动了动腿,就回过神来,嘴角一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笑,他哪里跑得过苏氏兄弟和瘸腿三。 苏氏兄弟看着白崖腿脖子打转,一脸僵硬的傻样,心里都有点想笑。 不过,想起这小子骗了大家那么久,而且还把他们当成家的顾临客栈烧了个精光,逼走了临七姑和小馨,顿时又是满腔怒火,心情复杂之极。 三人来到白崖面前十余米站定,瘸腿三习惯性地歪着头,吊着眼角用余光瞄着他。 “姓白的小子,当年莫老头把你托付给我,却是没说你有那么深的心机。开窍多久了,居然让小老儿跟七妹子都看走了眼。” 白崖垂首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三爷你认识的小楞棒早就挂了,身体还被我给夺舍了。 “嘿,你不愿开口,我不怪你。可你也把小老儿跟七妹子看得太轻了点吧!你以为一把火烧了客栈,就能把自己从客栈里摘出去,那些马贼就不朝我们蹦跶了?” 瘸腿三说着,感觉心火都冒了上来,右脚尖狠狠一跺,居然插进脚下的岩面寸余深。 “我黑三跟七妹子在这戈壁滩混了十多年,难道还需要你一个小娃娃来帮我们扛江湖恩怨?”瘸腿三朝着白崖怒吼道,“你特么混蛋,要滚就给我滚远一点,以后别再回来。” 瘸腿三说完,抖手将两样事物抛来。白崖接住一看,发现是一块涂满了字迹的兽皮和一颗乳白圆珠,兽皮当先两个小篆标注着“鬼脚”二字。 “和尚的尸首已经烧了,这是他的舍利!记住,以后行走江湖,别给顾临客栈丢脸!”瘸腿三大声喊道,喊完了转身就走,再不回头看白崖一眼。 苏大和苏二面面相觑,远远地朝白崖拱了拱手,同样转身而去。 白崖木然地看着手里的兽皮和舍利,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望着远处渐渐消失在风沙中的三个黑影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感觉自己好丢脸,好俗套,可他这个现代来的大宅男,这时候却只觉喉咙里噎得厉害,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内心的复杂情感。 …… “老大,师傅为什么不带傻儿一起走!他还那么小,一个人能行吗?”苏二看了眼前面的黑三,悄悄推了推身边的苏大。 “呵呵,你忘了我们在傻儿房里见到的佛经吗?那些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和尚托付给他的。江湖事江湖了,有些事情他必须亲手去做,我们帮不上忙。” 苏大叹了口气,轻声给兄弟解释道,“不过,你别担心,傻儿在石羊集待了那么多年,只要不是真傻,他就懂得驱祸避灾。何况,师傅已经将鬼脚功给了他,配合他的剔骨刀法,应该有自保之力。” “那七姑和小馨呢,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苏二皱了皱眉,有些不舍地说道。 “臭小子,年纪不大,怎么那么婆妈,还不如那个楞棒的心肠硬实!”前方传来黑三的笑骂声,“七妹子跟我这个独行大盗不一样,她是正儿八经的天山弟子。” “当年,她的师兄不顾她一片痴情,娶了一个世家嫡女。她一气之下就跑到鸟不拉屎的石羊集开店,就是不想别人找到她。” 黑三叹了口气,回忆着说道,“现在十多年了,她的气也该消了。要不是舍不得我们和客栈,她早就该回去看看了!” “说起来,傻儿这把火也烧得正是时候,七妹子跟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不一样,她不该再把青春耗在这无情无义的大沙漠里。” 黑三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是老了,恋地方了!要是换在当年,哪轮得到傻儿放火,我早就烧了客栈,逼她回去了!再说小馨也到学武的年纪,正好跟她一起回天山。” “那……师傅,我们三个现在去哪呢?”苏二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们的武功基础已经打好,可以去以前说的那个仙门了!”黑三看着苏氏兄弟微笑道,“有个老家伙还欠老头子一个人情,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给你们谋个好前程!” “师傅,我们宁愿跟着你……”苏大低声咕哝道。 “放屁,跟着我一个老头子干嘛,找棺材板吗?”黑三仰首望天,轻叹了口气,“何况,老头子也有一些事情要亲手了断,总不能等死了带进坟墓里!”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一章 凉州之闻 凉州城,古称姑臧、武威。 先秦时为月氏驻牧地,神州史前千年,匈奴击败月氏,占领此地,匈奴休屠王在此筑姑臧城。 史前879年,塞北突降百年不遇的大雪,无数休屠部落陆续迁入城中避难。 生命灵气的暴~动引来空前灾难,天雷骤降、大地龟裂,姑臧城死伤无数,时任休屠王不得不带着幸存族人向西迁移,托庇于其他匈奴部落。 从此之后,此地便慢慢被先秦子民占据,形成了诸多城镇居住地。 史前62年,先秦在姑臧旧址重新建城,并改称武威。 神州历改制后,原雍州分成司、益、凉三州,此地以其金行,土地寒凉故称西凉。 西凉分置陇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等十郡。州城设在武威郡,原武威城改称凉州城。 凉州城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这条商路的起点是秦国新都长安,经河西走廊到敦煌。 再从敦煌郡进入西域三十六国,南路经楼兰、于阗、莎车到达安息、以及身毒(即天竺),北路从敦煌到龟兹、疏勒,再穿越大宛到达西方世界。 这里向西方输出茶叶、丝绸、瓷器、粮食和奢侈器皿,向神州输入金银、珠宝、牛羊良驹和各种土特产。 鼎盛的商业和人口流通造就了城市的异样繁华,据凉州府统计,凉州城连同周围城镇长住居民不下五十万,流动人口则更是该数字的两倍以上。 诸多人口让凉州城遍布商铺酒肆和娱乐场所,府令没有宣布宵禁令时,大街小巷彻夜通明,乃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此时,临近午膳时间,凉州东大街一家名为“醉今宵”的酒楼厨房内,已经处于热火朝天的状态。 “小崖,莫管食材了,先将烧好的菜肴送去肖家班,二掌柜已经催了数次……该死,早让他们再招两个堂倌,每次都让厨房的人去跑外送!”灶台边一个圆桶状的胖子抹了抹额头汗水,朝远处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喊道。 “诶!”小厮木讷的脸上毫无表情,低声答应一句,将酒菜放进食盒,朝酒楼外面走去。 小厮自然就是混进凉州城的白崖,当日白崖与黑三三人别过后,很顺利地混进了凉州城北的关隘。 这处关隘的门卒和税吏对过往商队征收重税,但对不带货物的外民却十分宽松,只要了他十文钱。白崖给了他们一块碎银,居然还拿回了余钱,简直颠覆了他脑海里对城门小卒的概念。 何况,塞北并非是秦国疆域,此处城隘算是一国边疆关卡,就这么轻易放他一个黑户入关了? 不过,白崖的疑问很快就在入关后得到了解答。 原来进入此处关隘容易,进入凉州城就困难了,那里的城关终于需要户籍和身份证明了。 在此处关隘和凉州城之间,共有三十里缓冲区,到处都是搭建的简陋瓦棚和帐篷,宛如白崖那个世界的贫民窟。 这其中有西域各国设立的互市,也有塞北游牧小部落常驻的牛马集,还有凉州城商户在此开设的各种商铺、酒肆、赌档和勾栏! 总之应有尽有,不亚于一个正规城市。 白崖这种没有户籍的外来人口,在这里是最受欢迎的人! 原因是繁华的凉州城需要底层劳工,常住居民不愿意干的苦活重活,都将由他们来承担,就像白崖现世的劳工移民。 没有户籍没有关系,只要凉州城有人肯作保,外民就能入城。 凉州城的大户和商家便利用这点,来招收仆佣和杂工。 他们提供的契约大致有三种,一是短工,三月至半年;二是长工,一年至五年;最后一种十年以上,相当于卖身契了。 当然,时间越长,契约待遇越好! 白崖了解到这一点之后,马上找到一家酒楼的招工处,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刀工,便成功签下了一年的杂工契约,拿到了一块制作精美的凉州城“临时签证”。 白崖本来打算进了凉州城,了解一下城市环境,然后就找机会溜。 他身上有黑虎和桃老头贡献的钱袋,又不缺钱,才不要老老实实在凉州城窝上数年,等待户籍“转正”的机会。但了解到一些情况之后,他不得不改变想法,开始一边打工一边等待真正的机会。 …… “哟,是‘醉今宵’的小哥啊!食盒给我,优伶们正等着开饭,下午还有两出剧要排!” 白崖从酒楼出来,走过两条街巷便见到了在董福门搭台表演的肖家班。班里的检场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刚一见到他,便抢过食盒匆匆朝里面走去。 白崖有些遗憾地砸吧砸吧嘴,他本来还想进去看看这里的戏班跟他那个世界有何不同的。 在凉州城只待了几天,他就见到了很多不敢想象的东西,再次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这里看着像古代,实际却有很大不同! 比如:最简单的吃穿住行! 吃就不提了,他那个世界的古华夏就是吃货帝国,这里也一样,饮食文化和酒文化还要超越现代世界。 穿衣服饰同样打破了白崖对于古代的观念,不仅有最常见的面料麻布、棉布、丝绸皮草,还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合成布,像是多种人工制品的混纺。 尽管没有牛仔裤、西装等舶来品,但也不限于传统的周礼长衫。短衣长裤等简便“胡服”反而最为常见,款式色彩也多种多样,设计十分个性化。 至于“住”是白崖最为吃惊的一项! 凉州城内虽然到处可见飞檐斗拱、白墙碧瓦的传统华夏建筑,但建筑高度远远超乎想象。 即便是普通平民区的建筑也大多有五六层,城北区一座佛塔高达三十层,目测超过三十丈百米高。 秦人培育的铁桑木为建筑主材之一,其不怕水火虫蛀,硬度超越钢铁。虽然没有没有水泥,但秦人有一种大作坊调配的“培垒土”,凝固后硬度和黏性都堪比水泥。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土地疆域远超他那个世界,又没有住房压力,他相信以秦人的建造技术,绝对能造出众多摩天大楼! “娘亲,快看,长安来的飞船~~” 正在白崖回想着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不远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幼~童忽然指着天上,兴奋地又蹦又跳。 白崖顺着幼~童所指看去,顿时嘴角抽了抽。 一艘样式犹如古华夏的风帆楼船,正从凉州城上空千余米处飞过。 白崖知道这船叫飞轮宝船,这几天来他已经见过数次。它唯一与楼船有所不同的地方,便是船身两侧两个风车一样的大轮子。 虽然不是技术宅,但他第一次见到飞轮宝船的时候,也恨不得长双翅膀上去看看。 这尼玛没有螺旋桨,又没有喷气发动机,它到底是怎么飞上天的?! 除了这飞轮宝船,白崖还从酒楼的食客口中得知,连接凉州城与其他城市的大驿道使用了一种新的“飞渡车”。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人人都说其能够日行千里,速度不比汽车和火车慢。 不出井栏,安知湖海之广! 凉州城的所见所闻,终于让白崖彻底抛开了这里是一个古代世界的认知! 怀着重重心事,白崖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高大围墙的近处。 “嘿,那个小子,莫在这里耍!” 两个守在附近的青衣壮班正好巡逻到此,见到白崖靠近围墙,顿时提着水火棍过来驱赶。 “喏!”白崖回过神来,轻应一声,便走远了一些。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建筑,便朝着“醉今宵”走去。 这座占地面积很大,围墙高达三丈,上面还有铁荆棘篱笆的建筑,便是白崖没有立刻离开凉州城,而选择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的主要原因。 这座建筑里面的事物,是白崖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相的“传送符阵”! 在他的世界,科技高度发达,飞机列车只是寻常之物,一如这里的飞轮宝船和飞渡车,但远距离空间传送依然只存在于科幻想象,白崖很难理解这世界的“传送符阵”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白崖这几天已经打听过了,从凉州城去益州汉中郡没有大驿道和空中航线,因为中间隔着无边无际且危险重重的荒野蛮域,距离说法从数万里到数百万里都有。 数百万里的路途到底有多远,白崖完全没有概念,但他知道欧亚大陆桥从海参崴到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仅仅不过一万三千公里左右,这还不是直线距离,而是铁路。 换而言之,不借助传送符阵,白崖有可能一生都到不了汉中郡! 这么一对比,白崖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有了空中航线和大驿道,还会出现远距离的传送符阵了。 他在顾临客栈时,那对中原来的叔侄就曾说过,神州无边无际,人类只占据了极小地域,居住地和城池像星辰般星罗棋布镶嵌于神州,周围大部都被蛮荒凶兽和妖魔鬼怪的荒野蛮域隔断。 当时,他只是半信半疑,直到现在来了凉州城,他才终于信了! 凉州城的大型传送阵分为军用和民用,军用传送阵都在凉州城外的“护城”中,只供秦军和官府使用,普通民众只能使用城内的民用传送符阵。 然而,哪怕是民用传送阵也要求使用者出示正式户籍和身份证明,而且不是白崖的“临时工作签证”。 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机检一样,不明身份的黑户是坐不了飞机的!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章 五断虎爪功 “厨长,到时辰了!”白崖忽然放下手中的菜刀,木然地看着厨房里圆桶身材的大胖子。 “小崖啊,今日忙,可能多留一个……哦不,半个时辰?”大胖子主厨将油腻腻的手掌在围裙上抹了抹,讪笑着竖起一根肥大的食指,“我让二掌柜将你今天的白筹换成红筹如何?” “醉今宵”是凉州城一家中等规模的酒楼,全天十二个时辰不歇业。 楼内掌柜、主厨、账房等主要人员分两班倒,帮厨、刀工、碗工、堂倌和伙计等主要劳力是三班倒。与凉州城其他酒楼一样,他们同样也缺人手。 白崖的刀工又快又稳,跑外送速度飞快,一个顶别人三四个。 从他来了以后,与他同班的人都轻松了许多,自然老是被当班主厨要求多留一会。 可惜白崖并不需要这种看重,他嘴角抽了抽,却是闷不作声,直愣愣地看着主厨,让大胖子顿时一阵无奈,只得忍痛挥手让他离去。 醉今宵酒楼以红白筹算工钱,白筹是十五钱,红筹便是二十钱。可白崖不缺钱,还要回去练功,自然不贪图这点小利。 他虽然是个黑户,但凉州城因为本身就缺劳动力,为了吸引外来劳工,对于商户欺压小工管得很严。一旦起了劳资纠纷,哪怕一方是黑户,只要不违反自己签下的契约,那官府判决都会偏向劳工。 酒楼后院有安置伙计的住处,白崖在城内没有宅子,现在便是住在这里。 回了房间,他从床下拿出自己的包袱,看着里面的东西有点发愣。 不知不觉,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有半月,对于如何找到想象中的异界传送门,他依然毫无头绪。这段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期间发生的事情却恍若隔梦。 白崖知道自己无法再做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包袱里的一切都证明了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一颗龙眼大小的紫檀色丹药,这是他穿越时,灵魂碎片结合世界薄膜的产物。虽然白崖隐隐感觉吃掉丹药,会对自己有好处,但现在无病无灾就挺好,实在是不敢随便吃。 慧空托付的两本佛经《楞严经》、《珈蓝内经》,其中记载了金刚大手印和无名心法。而小金刚丹则已经吃完,只剩下了大和尚的舍利子和降龙伏虎的罗汉雕像。 一块瘸腿三送给他的兽皮,上面记载了一门鬼脚功,配合三爷曾经教他的剔骨刀法,白崖确信这应该便是那个老人能给予他的一切了。 最后一本黑皮封面的武功典籍得自黑虎这个仇家,是矮矬子擅长的《五断虎爪功》。虽然两人不共戴天,但武功就是武功,与个人感情无关,他并不排斥修炼五断虎爪功。 包袱内除了这些武功典籍,还有两个钱袋和一柄鱼皮鞘的短刀。 黑虎贡献的钱袋银两不多,桃老头的钱袋里却有三十两黄金和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应该是用来买通黑虎的佣金,最后都便宜了白崖。 不过,这些钱财依然没有那把短刀珍贵。 桃老头是铸刀名师,这把他用来护身的短刀刀身如水淸泓,厚度适中,连柄长约尺许,宽三指。虽然比白崖惯用的剁骨刀轻了一些,刀身窄了一些,减弱了劈砍威力,但大大加快了他的出刀速度。 在醉今宵酒楼帮厨时,白崖就有意识地放弃了厚背剁骨刀,开始让自己习惯使用刀身偏窄,重量更轻一点的切菜刀。 这几门武功当中,最先有一幅躺桩入门的金刚大手印,他一直在坚持练习,但收效不大,其他四幅桩图往往都坚持不住半个时辰。 这倒不是白崖缺乏练武的毅力,而是他的身体从离开石羊集开始,痛觉和身体触感都在逐步加强,那几幅桩图练到最后,都是因为全身麻痹而不得不结束。 尽管如此,白崖通过这几幅桩图的练习,依然能发觉自己以前没有锻炼过的身体肌肉在逐步增加力量和柔韧性。 这让白崖意识到金刚大手印没能彻底入门,是因为身体条件还达不到要求,而不是他的练法出错。 与此相比,白崖在鬼脚功和五断虎爪功的修炼上,却是一日千里。 鬼脚功之所以能顺利修炼,那块兽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它跟功法描述简略的金刚大手印不同,兽皮上不仅记载了功法招式,而且瘸腿三还唯恐他看不懂,后面又增添了很多心得和摘要,让白崖对这门武功的要点了解得十分透彻。 因为他在酒楼要送大量外卖,鬼脚功的基础步伐已经彻底掌握,只是腿脚的肌肉强度不够,暂时没有伤害力,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修炼。 最诡异的事情是让白崖感觉收获最大的,竟然是得自黑虎的黑皮典籍。 这本武功秘籍不仅详细记载了五断虎爪功的图解和总纲,而且黑虎还写上了很多武道知识,让白崖面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有关这个世界武道境界的大门。 据黑虎在典籍中所述,神州世界的武道跟白崖想象中的武功有很大不同,它不是白崖那个世界所描述过的武功,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仙武,能够蜕凡化仙、破碎虚空的仙家之武。 仙武有两大并行交错的体系,第一套体系是武学技巧,第二套体系是武道境界,两者相铺相成,密不可分。 仙武的武学技巧并非单指武功招式,而是指修者对整套武学的理解和演化程度,分为略懂皮毛、基础入门、登堂入室、熟能生巧、融会贯通、返璞归真、功德圆满七个等级。 “略懂皮毛”这个等级就像是白崖对金刚大手印的掌握,他已经熟记了整门功法,并能长久坚持一种躺桩。如果等到他将其他四种桩图都能长久坚持下来,那就算是“基础入门”了。 而“登堂入室”这个等级,则需要修者将武学练出一定的成果,起码不是个花架子,能够用于实战,便可称为“登堂入室”。 至于“熟能生巧”,在典籍的描述里,白崖发现自己的“剔骨刀法”就处于这一级。而等他的刀法什么时候不再局限于剁骨刀,能够被运用在其他刀具上,便能再进一步,进入“融会贯通”境界。 最后两种“返璞归真”、“功德圆满”,黑皮典籍上没有具体描述,想来黑虎自己也不是很懂。 不过,武学技巧的等级并不能完全代表武力,比如一种武功十分简单,但它是学习另一种武功的前提条件。哪怕将前者练到融会贯通,可换成后一种武功来看,却只是刚刚达到它的基础入门。 相比较武学技巧,武道境界的分门别类就比较复杂了。 因为马贼头子的见识有限,黑皮典籍里面有关仙武的武道境界描述极为简略,只将其分成了三个境界:后天武功、先天武道和仙武境界。 黑虎没见过先天武道和仙武境界,只知自己处于后天修炼阶段。 据典籍记载后天修炼的武学层次,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独特的阶段划分,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黑虎也只是根据五断虎爪功的不同修炼阶段,将其分为三重。 五断虎爪功的第一重称为摧劲,虎爪功并非单一的指功,它还兼顾了掌功。第一重达成的标志是武者以一双肉掌将一块厚达一寸的硬木凌空击碎。 第二重称为透劲,达成的标志是武者劲透指尖,在不击碎目标的条件下,抓穿一寸厚的硬木,而且指洞周围不能留下一丝裂痕。 第三重称为断劲,相当于前两重的综合。实战中,武者不仅需要抓透敌人的骨骼,而且还要同时利用掌力击断敌人的肢体,可谓是凶狠异常。 而在典籍最后一页,白崖见到了一段字迹明显与前面不同,看起来年月悠长的另一段记录。这段记录既像是回忆,又像是忏悔,白崖猜测应是黑虎的父亲老黑虎留下来的。 这段记录里叙述五断虎爪功本不叫这个名字,而叫虎擒功,源头来自周国都城洛阳的佛门祖庭——白马寺! 老黑虎曾经是白马寺一名外围俗家弟子,后不耐寺中的清规戒律,选择了叛寺逃跑。因怕寺中掌律弟子追捕,便隐姓埋名在塞北做了一个马贼,以一双虎爪闯出了黑虎的名号。 虎擒功是白马寺一名高僧观摩猛虎扑食而创,是一门顶尖的外家功夫,原功共有五重。因为后两重随劲和心劲需要运气吐纳法的配合,所以老黑虎也没有学到手,造成这门五断虎爪功残缺不全。 “竟然又是一门佛家武学?”白崖放下黑皮典籍,心里感到有点怪异,“难不成我还与佛有缘,以后要做和尚?” 白崖用力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他放下典籍,按照五断虎爪功的一门图解,双手成爪状按住地面倒立而起。想要练成五断虎爪功,必须有强大的指掌之力。 如此倒立了一炷香~功夫,白崖只觉一双爪子充血胀大,便依着典籍中记载的方法手指轮流对准地面敲击,直到手腕处的阳池穴传出一丝丝热流,直透指尖,顿时知道双掌已到极限。 他翻身站起,只觉十指微微颤抖,随着血液倒流,一阵阵麻痒从指尖直达手腕,阳池穴鼓胀火热。 “明天必须去药铺,按照典籍记载的药方配点膏药,不然一定会练伤的!” 白崖目光一闪,脚尖一勾,挑起地上的一颗卵石,右掌化为虎爪猛地一拍。 “砰!”卵石应声而碎,他以前练刀就已经打好了手掌的力量基础,照现在的修炼进度,只怕很快就能达成五断虎爪功的第一重——摧劲!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章 厨艺擂台 “小崖,跟我去见一下二掌柜!”第二日清晨,白崖刚进厨房就被胖主厨给拖走了。 两人来到酒楼的顶层阁楼,一个身材瘦小,下巴留着一缕鼠须的老掌柜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小崖啊,这几日在酒楼过得还习惯吧?”二掌柜脸上带着商人职业性的笑容,友善地看着白崖。 “还好!”白崖不明这两人的用意,木着脸惜字如金。 不过,这两人也不在意。白崖进酒楼之前,便已说明自己脸上有疾,对着任何人都是这副表情。 “老蔡说你刀工颇为不错,做事也很勤快,你可愿意跟酒楼换签一份五年的长契?”二掌柜背着手踱了几步,直接说明了叫白崖过来的目的。 “签了长契,可能让酒楼担保,取得正式户籍?”白崖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有了正式户籍,他就能利用传送符阵离开凉州城了。 “这个……还不能!”二掌柜脸上有些尴尬,摆着手解释道,“凉州府有一条硬性规定,外来人想要获得秦民身份,至少要在凉州城定居三年以上!不过,换了长契,酒楼至少会给你涨一倍工钱!” “那便不用了!”白崖摇头婉拒。 签不签长契,他都不会在凉州城待好几年。但签了长契就意味着他不能换工作,将自己绑死在了醉今宵酒楼,无形中减少了非正规途径获取正式户籍的机会。 他不是不信二掌柜所说的官府规定,而是他以前就见多了规定不如人定的事情。这个世界虽然不是他的世界,但这方面是一样的。 醉今宵只是一家中等酒楼,实力不够,如果他现在效力的东家有官宦背景,那未必不能给他提前弄到正式户籍。 见到白崖油盐不进,二掌柜终于不耐,挥手让他离开,单独留下了那个胖主厨商谈了一会。 白崖没有在意此事,他不像其他劳工身无分文,只能依靠雇人的东家。他原本进了凉州城之后,便可以不再理会契约。只是他发现在酒楼干活,并不妨碍自己,所以才一直没走。 在厨房帮厨可以练刀,跑外送可以练腿功,工作完毕便能练五断虎爪功和金刚大手印。因为这几门武功都是外功,超出极限会伤身,所以酒楼这份工并不耽误练功。 何况,酒楼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能收集各种消息,又不用再操心食宿,何必溜走给自己找麻烦呢! 要不是白崖身负重托,心中时时挂念着去汉中郡。他倒是不介意在凉州城待几年,等这具身体长大一些,几门外功有所成就再出外闯荡。 起码对比起风沙满天,环境恶劣的石羊集,凉州城已经算是天堂。 不过,傍晚歇工后,胖主厨老蔡又将白崖再次叫去。 “小崖,其实今天二掌柜找你,是我的要求!”老蔡搓了搓胖手,斟酌了一番说道,“因为三日后需要你……陪我一起去参加一个比赛!” “比赛?”白崖眼中露出一丝错愣,不过,老蔡很快就跟他解释清楚。 原来,凉州城东区有点名气的酒楼大多都集中在东大街,这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节目——厨艺擂台! 东大街的大中型酒楼明日将各出一名主厨、一名帮厨集中于街口广场,现场制作众酒楼即将新推出的主打菜肴。厨子们将在三个时辰内尽量多做新品菜肴,半价请前来助兴的街坊和观众品尝赏鉴。 不过,厨艺擂台的目的并不是非要拿第一,而是推广众酒楼每年新推出的菜品,二是借助擂台形成的良好口碑,提升酒楼的名气和业绩。 这种厨艺擂台最是清楚透明,因为观众基本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很难作弊。如果某个酒楼推出的菜品十分出众,三个时辰内必定能卖出最多数量。 因此,就算有些人只看不吃,他们也能凭空盘子的多寡,了解到哪种菜肴最受欢迎。这种当日就扩散开来的口碑,往往会给这家酒楼接下来一段时间带来不菲的利润。 因为众酒楼的主厨各有绝活,观众口味又不太相同,往往会出现很多菜品都大受欢迎,这时候制作速度就成为了关键。 当然,酒楼不会单纯因为速度关系,就让主厨制作冷盘、小菜等简单的菜品。一碗炒饭再精致也卖不出百钱,但一盘荤菜珍肴往往就是数两银子,利润空间要大多了。 可是每家酒楼的主厨、帮厨合起来也只有两人,还必须现场处理食材,防止作弊,所以这两人的分工配合就成为了关键。 此外,菜肴出锅需要一定时间,为了将观众牢牢吸引在摊位前面,主厨的厨艺重要,帮厨的刀工也很重要。 如果帮厨有一手又快又稳的华丽刀工,那么既吸引了眼球,吊足了观众胃口,又帮主厨处理了尽可能多的食材。 听到这里,白崖算是明白二掌柜今日为何要找自己换长契了,他是怕自己在厨艺擂台上露了刀工,一年后会被其他酒楼拉走。 “嗯,晓得了,只要不超过工时,厨长随意调遣就是!”白崖有些无语,随口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他对什么厨艺擂台毫无兴趣,反正主角是胖大厨,不是他。其实他跟醉今宵其他几个帮厨比较起来,唯一的优点就是刀快,论起杂耍一样的刀技,还真不一定就能把人家比下去。 “嘿嘿,有小崖的快刀帮忙,这次一定能赢那几个老家伙!”胖主厨咧着嘴笑道,他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就是体型太胖,转来转去太费劲,处理起食材有点慢。 …… 到了厨艺擂台这一天,白崖随着胖主厨来到东街口广场,顿时被擂台外面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给吓了一跳,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什么厨艺擂台,居然能吸引这么多街坊观众。 此时,广场中央已经搭起了偌大的木台,木台离地只有一米,前方是各种厨具灶台,后方堆满了用箩筐和大盆装的食材,周围站着二十多位盛装打扮的美女司仪。 她们都是众酒楼里最漂亮的迎宾,胸前绣着各大酒楼的招牌,在比赛期间,她们负责将烧好的菜肴送到台下,交给付账品尝的客人。 这也是众酒楼招揽食客的一种小手段! “小崖,你活动一下手脚,等会先处理肉材,虽然酒楼的伙计已经在盆里放了一些冰块,但放久了肯定会影响口感。”老蔡有些唠叨地嘱咐道。 “嗯!”白崖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群,罕见地感到一丝紧张,他以前毕竟只是一个宅男,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工作过。 众酒楼的厨子很快都悉数到场,这些人十个里面倒是有九个膀肥腰圆,有两人的腰围比老蔡还大一圈。 而跟白崖一样的帮厨刀工倒是个个显得精瘦干练,跟平时在酒楼不同,他们这次没有任何帮手。要是跟主厨一样肥胖,暂且不论刀工如何,首先就没体力来回搬运食材。 随着一声锣响,凉州城东大街一年一度的厨艺大赛终于拉开帷幕! “咄咄咄~~”锣声刚落,菜刀敲击砧板的声音便已经响成一片,而各个主厨也没闲着,在观众期待的叫好声中生火开锅。 “嗖嗖嗖~~”白崖一拿起刀,注意力便开始高度集中,手下洒出一片片雪白刀光,快得根本看不见手臂的实体。 他今天用得刀不是酒楼的菜刀,而是自己的短刀。平时在酒楼,老蔡对他颇为照顾,这种时候自然要回报一下胖厨师。 “小崖~~注意!”随着白崖切完一堆肉脯,旁边传来了酒楼伙计的提醒声。 四个酒楼里的伙计正抬着一整扇的猪肋排等在一旁,随着白崖微一点头,便齐声呼喝将正扇猪肋排扔上了半空。 厨艺比赛不允许除帮厨外的任何人上台,但为了填补菜肴出锅前的空隙,防止观众因无聊而离开,便特别允许帮厨进行刀工表演。 繁华的凉州城酒楼众多,拥有出色刀技的帮厨数不胜数。 这台上的二十多名刀工,其中就有人能顷刻间用刀将一根萝卜雕刻成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有人能用冰刀切菜,还有人在切菜同时进行喷火表演,反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与这些人相比,白崖的快刀并不如何出众,所以现在就有了这一幕。 白崖微微偏头看着飞来的肉排,脚尖一点跳起迎上,手里的短刀化为一道雪亮匹练,闪电般从肉排中间一闪而过。 空中的肉排似乎毫无变化,直到再度飞行了一段距离,才突然化为无数肉块掉进了灶台上摆好的数口大锅里,引得台下的观众惊叹连连,带起大片叫好声,成功吸引了一群人的眼球。 “哦~”人群中一个戴着戴笠,身穿青袍长衫的青年看到白崖这一刀,忽然微微抬头,斗笠下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睛盯住了白崖。 他想了想便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随意翻了一下,顿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册的这一页画着一张酷似白崖的头像素描,底下写着一段小字,当先一句话便是:“石羊集、客栈小厮、白姓、身世不详,本月二十日杀黑虎寨主并桃铸舍刀匠桃严,于今下落不明!”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章 红人 “哈,今日多亏小崖,几位掌柜都是喜笑颜开,连我们都得了赏钱!” 夜幕临近,几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人拥着白崖朝醉今宵酒楼走去,待到了后院门前,才各自散去。 白崖叹了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今日还未练功。本以为厨艺擂台三个时辰便会结束,没想到因为成绩出众,酒楼几个掌柜一高兴便搞了个庆功会,一直闹腾到现在。 到了房门前,神情懒散的白崖忽然驻步,仔细看了看门前,顿时目光一凝,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退出十多米之后,他立刻转头狂奔,头也不回地朝院子后门小巷跑去。 “嗖!”只是他尚未跑出小巷,巷口前方便落下一条人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呵呵,果然如传闻般坚忍果决,滑如游鱼,只是某自认气息闭绝,并未露出破绽,小兄弟又未在房间周围画符布阵,到底如何得知房内有人?” 堵住白崖去处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却是一位头戴大斗笠,身穿青袍长衫的青年人。 此人身量颇高,臂长至膝,腰间配着一把紫红鞘长刀,一张马脸上长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犀利的目光盯着白崖,竟然让他脸上有一种针刺之感。 白崖木着脸沉默不语,右手慢慢伸向腰间短刀。 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手,自从他在醉今宵酒楼安顿下来之后,每天出门都会在门前撒下一层稀疏的面粉,以防马贼的突然报复。 他会发现房内有人,自然是因为面粉上有一对脚尖朝门的淡淡脚印。 “小兄弟不愿说也罢,师傅总言某恃才傲物,行走江湖必会吃亏。没想到某尚未走出秦地,便已经得了一个教训!”马脸青年自顾自地摇头说道。 白崖从对方现身开始,视线便没有一刻离开青年,此时见他摇头,目光游离,顿时立刻暴起。 他双膝一曲腾身而起,双脚脚尖犹如蜻蜓点水,在小巷左侧墙面交替一点,双臂张开像苍鹰一样朝青年扑去,短刀不知何时已握在右手,刀光如同一条白练般泄下。 刀出如瀑! 白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昔日瘸腿三教导白姓傻儿时,口中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白姓傻儿浑浑噩噩练刀数年,直到白崖此时在生命受到重大威胁下,才让剔骨刀法再上一层,首次达到了“刀出如瀑”的境界。 此刀一出,白崖便知自己的剔骨刀法终于跨越了那条若有若无的界线,进入了“融会贯通”的技巧等级。 “呵~”面对重重刀影,马脸青年却毫不动容,轻笑着一拍腰间长刀。 刀出如瀑是剔骨刀法较为高深的境界,但在马脸青年所属的那个宗门里,却仅仅只是刀法的基础入门。 就好像一个大学生在体育课上做了一个单杆大回环,在普通高校里,这是一个十分吸引眼球的骚包动作,身体素质好的才能玩。 可要是放到国家重点体校里面,这个动作就变成了基础,人家体校生练的都是单臂大回环接腾空转体,你要怎么比? “噌~”小巷中响起一道清亮的长刀出鞘声,仿佛是疯狂演奏的重金属摇滚乐里突然响起了华夏古筝的琴音,一下便将整个摇滚乐画面撕得支离破碎。 “叮!”一点白光直接穿透重重刀光,无比精准地点中了短刀刀尖。 白崖浑身一颤,如遭雷殛,小巷中一片雪亮的刀光瞬间涣散,整个人都被劈得倒翻了出去。 “他是如何出得刀?”身在空中,白崖的瞳孔便已放大。 他第一次碰到自己根本看不见痕迹的快刀,他的快刀与对方比起来简直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原来我自持的快刀在这人面前犹如狗屁!”白崖这些天凭借剔骨刀法和其他几门武功建立的自信轰然倒塌,脑中一幕幕闪过自穿越以来的画面,一幅幅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一闪而逝。 “不!三爷留下的刀法岂会是狗屁,是我自己没练到家!” 倒飞出去的白崖喉咙里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咆哮,犹如受伤的野兽在发出临死前的不甘嘶吼。 他腰身猛然一扭,强行控制住失去平衡的身体,上身借着倒飞的力道一个铁板桥,变成了头下脚上的倒立姿势,右手短刀“嚓”的一声,刀身尽数没入了地面石板,右腿和身体呈弓状,脚尖像蝎尾一样点向青年的咽喉。 与此同时,白崖空着的左手呈虎爪,悄无声息地探向对手下身。 “咦?”马脸青年的鹰隼眼寒光绽放,神情竟带上了一丝惊喜之色。 他左手化拳向白崖的脚掌轻轻一锤,右脚一抬,用小腿挡下了探往自己胯下的虎爪。同时,右手长刀一摆,刀身重重地拍在了白崖的背部。 “砰!”白崖好像被攻城锤敲了一击,身体再也无法自控,在地面打着飘,弹飞出去老远,沿途洒下一串红色。 “哈哈哈!”马脸青年击飞白崖之后,看着自己被撕下一截裤管的小腿却是狂笑不已。 “不错不错,心性坚韧,不折不挠,是个可造之才!有你在手,此次宗门巡察必得上佳之评!”马脸青年压抑不住喜色,一翻身居然也将长刀插地,右脚蝎尾,左手虎爪,摆出了白崖刚才的姿势。 他试了试招,便挺身站起,回头问道:“这招不错,叫什么?” “呀,出手重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白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就昏迷了过去,顿时有点尴尬地咧了咧嘴,上前几步扛起白崖,一闪身便没入了夜幕。 …… 白崖恍恍惚惚只觉身处炼狱,周围烈火熊熊,嗓子干得冒烟,仿佛天地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炉,只剩下自己一人挣扎求存。 “啊~~”他大叫着翻身坐起,刚一睁开眼,便被身前一团烈火闪到了眼睛。 白崖条件反射般伸手一挡,顿感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又是一声闷哼! 他之前临机应变使用的一招,正是鬼脚功里的“魔蝎摆尾”,只是原功图解里是双掌撑地,这里被白崖临时改为以刀驻地,力道尽数压在了右腕上。现在仅仅只是韧带受伤,骨头没断已是万幸。 “你醒啦!”等到白崖看清那团烈火只是一堆篝火的时候,火堆对面也传来了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白崖身体一僵,这才发现篝火那头正盘坐着那个戴斗笠的马脸青年。 “你……不是来杀我的?”白崖这时已回想起来了,顿时疑惑地问道。 “嘿,某要杀你,一刀足以,何须这般费事!”马脸青年轻笑着说道,“昨夜某见猎心喜,出手重了些。幸好你身板结实,骨头没有断折,只是脑部受了点震荡!现在已给你敷了膏药,你检查一下,身体可还有不适之处。” 不适之处多了!白崖很想吐个槽,他这一回过神,顿感身体无处不痛,浑身都像散了架。仔细看了看身上,果然发现右手腕和肋部都抹上了一层墨绿色的药膏,冰冰凉凉的有些畅快。 “昨夜?这么说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白崖抬头看了看繁星,面无表情地问道,“若前辈只是见猎心喜,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家?”马脸青年好笑地看着他,回身拿起一物丢了过来。 白崖接住一看,顿时嘴角一抽,原来手里的东西正是他藏在房中的黄布包袱。 他急忙打开检查了一遍,顿时发现里面除了一件事物,其他都分毫不差。而少掉的东西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黄金珠宝,居然是那颗紫檀色的圆丹,也就是他的灵魂碎片结合世界薄膜形成的东西。 “你在找这个?”马脸青年一翻手,那颗紫檀色的圆丹便出现在了指间。 白崖脸皮一动,却是没有开口。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吃了那颗丹药。这东西既然是从灵魂之火上剥落的,想来对他应该没有坏处。 “看你这一脸心疼的模样,似乎也知道元灵丹的用处?”马脸青年有点意外地看着白崖,扬手将紫丹丢了过来,“此物极为珍贵,对某却是无用,还给你吧!” 哥是个面瘫,你都能看出心疼表情来?白崖连忙接住紫丹,心里忍不住又吐了个槽。 “元灵丹?”白崖连忙接住紫丹,试探着问道,“前辈莫非知道此丹?” “元灵丹是生灵魂魄所凝,用途很广,特别是前辈高人留给自己血脉后裔的元灵丹,那更是妙用无穷,至于具体效果则要看凝丹之人当时的用意。不过,此丹不能乱吃,万一与自身属性不合,反而对身体有害。” 马脸青年笑着说道,“还有不要叫某前辈,都被你叫老了。某姓王名鹏,乃是圣刀宗的乐都一脉,你以后若是进了本宗,又选了乐都一脉,说不定你我还要以师兄弟相称。” “哈?”白崖听着有点傻眼,打生打死了半天,原来人家是要拉他入伙啊! “前……那个王……鹏,你说的圣刀宗,可是……仙武宗门?”白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身带面疾,也能进仙武宗门吗?” “你小看自己了,可知当下疯传于塞北马贼和商旅之间的两句歌谣!”王鹏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崖,张口低唱道。 “石羊集,顾临店,装傻充愣十数年;斩黑虎,灭桃严,以身挡祸义满天……” 望着目瞪口呆的白崖,王鹏一脸好笑地打了个哈哈,“小楞棒,你现在可是红人呐!”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章 血刀门 “你莫要说笑!”聊了一段时间,白崖已知道眼前这个叫王鹏的青年有点自来熟,心中恐惧一去,顿时语气也随便起来。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是借着点旁门左道杀了个马贼头子而已,你的武功胜我百倍,圣刀宗怎么会缺我这么个小喽啰?” “嘿,说得也有理……你的刀功虽有了点基础,但别说与那些成名的宗门刀客相比,就算是我十来岁的时候,也比你强上半筹!” 王鹏脸色一肃,认真说道,“但我圣刀宗收徒首重心性,以你这等年纪,心性就如此坚忍,应变如此狠绝果敢,却是相当罕见。以某来看,你乃是天生的杀才,很是符合本宗武道……” 你才是杀才,你们全家都是杀才! 白崖心中暗骂不已,以他的观念,可接受不了天生杀才这个评价。这就跟被别人当着面骂天生杀人犯一样,那肯定是要火大的。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道:“圣刀宗只是因为我杀人放火太果断,所以才要收我进门的?不是因为我的侠义之行吗?” “小兄弟可不要妄自菲薄,某八岁时,凭着祖传斩首之术拿上了衙门的鬼头刀,十岁已是张掖府的头号刽者。师傅夸某天赋异禀,可若是异地而处,某自问做不到小兄弟这般心狠手辣!”王鹏摇头叹道。 你十岁就已经是郡府的刽子手头子,还自认不如我心狠手辣?这特么是捧我,还是在损我,难道我一副宅男的皮囊之下,还真藏着一颗天生杀才之心? 不对,不对,我那是受到小楞棒的记忆影响,这肯定不算数!白崖连连摇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圣刀宗讲究刀出无情,任前方血海尸山,也能本心不动,最是讲究坚忍狠绝。若是婆婆妈妈,心存仁慈,那必定无法踏上本宗的至高刀道!”白崖这边正感沮丧,王鹏那边却没有停口,继续说道。 “至于侠举义行,那只看你个人,你若想行便行,若是不想行也不强求。只要不对同门动刀,不惹众怒,哪怕在俗世偷偷杀上一些人试刀炼心,宗门都不会管你!故而世间也有些自命正派的宗门,将本宗称为血刀门!” 血刀门,血刀门,血刀门…… 颇感熟悉的三个字犹如一个雷霆在白崖脑海里炸开,让他头皮一麻,慢慢瞪圆了眼睛,连王鹏接下来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 “少侠,您请进!”只是看了一眼王鹏丢过去的铜牌,城门官就满脸谀笑,挥手让两个门卒搬开城门前的拌马桩。 望着面前高大的瓮城,白崖只觉不可思议。 他们面前这座城墙高达十丈以上的五角棱堡是凉州城的四座护城之一。它是彻彻底底的军城,城内只驻扎了秦军,没有普通民众,很难想象王鹏仅凭一面铜牌就混进去了。 何况,从城门官对王鹏的称呼来看,他似乎知道两人并非是官府中人。 在城门洞里走了几步,白崖终于忍不住凑近问道:“王……大哥,血刀门跟官府也有关系吗?” “……都跟你说了,要叫本宗为圣刀宗,血刀门是那些无聊之人对于本宗的称呼!”王鹏瞥了白崖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官府跟本宗的关系,你以后会知道的……或者说天下仙武宗门跟列国的关系大抵都是如此!” 白崖眨了眨眼,没有再问。王鹏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什么“侠以武犯禁”的忌讳,虽然不知道官府跟仙武宗门之间有什么联系,但至少不是敌对关系。 白崖紧跟在王鹏身后,一边好奇地观察着这座军城的内部。 穿过城门之后,前方是一座巨大的校场,一眼望去,起码有七八百步宽长(一步六尺,一尺23.1厘米),面积换算下来至少有一平方公里。 在校场两侧皆是青砖瓦房,里面到处是穿行往来的兵卒,看瓦房周围环绕的箭塔、篱墙,似乎是官兵们的驻扎兵营。 校场后方是一座离地约有五米的石台,上面架着四面大鼓和两面巨大的铜锣,两端各有一根旗杆,左侧那根悬挂着一方狼头旌旗,后侧的旗子则绣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问过王鹏,白崖方知这是军城里的点将台,狼旗是驻扎在这城里的秦军军旗,“魏”字旗则是镇守大将的大纛。 越过点将台,是一座巨大的牌坊门楼,它后方的一片建筑就是这里的军衙。 这座军衙并不是单一的一栋建筑,而是一片建筑群,并排一共有三个洞开的衙门。让白崖惊诧地是,王鹏拿着他那块铜牌在守门的兵卒面前晃了晃,就毫无阻拦地进了右侧的衙门。 “只是一种身份证明,你以后若是进了本宗,也会拿到这样的铜牌!”见到白崖好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铜牌,血刀客笑了笑,将牌子直接丢了过来。 铜牌入手冰凉,质地却不是白崖之前以为的黄铜,而是一种玉石材料,有着酷似金属的光泽。铜牌制作的很是精致,上面有各种他不解其意的花纹,中间刻着“巡察”二字。 “巡察?官府的巡察,还是血刀门的巡察?”白崖胡思乱想着将玉牌还给王鹏,对血刀门跟官府的关系更加好奇了一些。 进了军衙的黑油大门之后,白崖发现这里的环境不像衙门,倒像是一座优雅别致的园林。 里面石板铺路,山水萦绕,厅榭精美,花木繁茂。花圃、竹丛、果园、桃林,堂、楼、亭、轩应有尽有,建筑物稀疏错落,池广树茂,景色自然。 当然,与真正的园林有区别的是,这里没有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名流仕女,反倒是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卒。 随着王鹏一路走来,白崖心中的好奇也越发浓郁,直到两人进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后院,终于才恍然大悟。 这处后院中没有假山水榭,只有一个占地约有一亩,底盘是石台的怪异符阵。 说它怪异是因为这座符阵到处摆放着好像动物骨骼的符石,符石上面镌刻着晦涩深奥的符纹。既像是骨骼的天然纹路,又像是顽童涂鸦的字符。 符石与符石之间的石台地面以银边朱纹相连,某些节点镶嵌着一种半透明的玉石,看其光泽似乎能够内部发光,是一种夜明玉石。 “这难道就是……传送符阵?”白崖指着那个怪阵迟疑着问道,这东西跟他想象得实在差太远了。 要不是已经猜到了一些,乍一见到,他还以为是某个原始部落的祭台! “你是第一次见到传送符阵吧!”王鹏笑着应道,看了看符阵,点头说道,“还不错,是空翼雕的符骨所成,极限应能送出三万里之遥!” “这些……真是动物的骨头?”白崖不由瞠目结舌,用动物骨头做传送阵? “空翼雕可不是动物,是一种蛮兽!”王鹏笑着解释道,“它拥有空间天赋,体内骨骼天生有传送符纹,很适合作为低级传送符阵的材料,晶石消耗也比较少……” “传送万里的符阵还只是低级符阵吗?”白崖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可还有其他高级的符阵,比如说传送到其他异界所用的?” “异界?哦,你是指仙魔位镜?位镜所用似乎并非是传送符阵,只是我也未曾去过,不甚了解!”王鹏似乎不太愿意谈论仙魔位镜,转换话题道。 “中低级传送符阵一般用于列国国内,传送距离大多在十万里以内。国与国,州与州之间使用高级符阵,那些大阵使用高级的蛮兽符骨,更高等的则使用符阵师铭刻的符石符金……” 两人谈话间,已进了院子。符阵守卫检查过王鹏的铜牌后,便放两人入阵。 “我们要去哪里?”白崖望着周围如同玉石般的空翼雕骨骼,忐忑不安地问道。 他昨夜被王鹏掳走,已经知道血刀客虽然态度随和,但不可能再放他离开。如果不是身负重责,他倒是不介意跟对方离开凉州城。 “我们要去陇西郡的郡治狄道城,洮河正在发大水,宗门想知道那边的民情如何!”王鹏正色地说道,“做完这个,我本次的巡察任务就算圆满了。本来还要多去其他几个地方,不过有你在手,那几个地方就不用去了。” 白崖听得心中怪异无比,血刀门不是还杀人炼心吗,这会怎么又要体察民情了,莫非这是在考量杀哪里的百姓更合适? 他不知道狄道城在哪,洮河在他那个世界倒是听到过,似乎是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至于陇西郡他非常熟悉,白崖以前很喜欢玩三国类的游戏,知道陇西郡在武威郡南边,跟汉中离得更近了。 “这传送符阵能将我们直接送到狄道城吗?”白崖好奇地观察着地面的银粉朱纹。 “不能,还需中间转场,所幸耗费不大。”王鹏从怀里摸出两颗血红色的圆珠,小心翼翼地塞进阵中心一个酷似鸟类头骨的眼眶里。 “站好,不要乱动,阵门就要开启了!”王鹏郑重地嘱咐了一句,便在原地站定。 “嗡~~”头骨眼眶中慢慢亮起两点血红光芒,整个符阵发出轻微的震颤之声,连接着符骨的银粉朱纹逐段亮起,阵中心慢慢出现了一道蔚蓝色裂缝。 在白崖惊奇的目光中,裂缝缓慢扩大,变成了一道竖瞳状的蔚蓝光门。 “阵门开了,我们走!”王鹏一把拉住白崖,带着他跨入光门。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章 论武(上) 白崖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再回神时,发现周围景物大变,身处一处高崖平台。 “真的传送万里之外了?” 高崖之外山脉连绵起伏,翠峰层峦叠嶂,白崖眺望着远处有些愣神。他知道这里不是凉州城附近,凉州城地处平原,以北是沙漠戈壁滩,向西南千里才有山脉。 他定了定神,发现地面是一处打磨平整的青石平台。与凉州军城那座传送符阵不同,这里的传送符阵不是蛮兽骨骼组成,周围耸立着众多一丈多高的石碑柱,看上去如同石碑之林。 这些石碑上面同样也有空翼雕骨骼上的传送符纹,应该是人工雕琢上去的。 观摩了石碑片刻,白崖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重影,耳旁恰好传来王鹏的提醒声。 “不要看那些石碑,平时见你挺机灵,这会怎么变蠢了,也不想想这大阵附近为何会没有镇守者!”见到白崖醉酒一样摇摇晃晃,血刀客有些好笑地说道,“此处是本宗所有的传送阵,阵法融合了另一个小迷魂阵,等会低头跟紧我!” 白崖吃了小亏,顿时不敢再看,低头盯着血刀客的脚跟,随着他东绕西转,一会就出了高崖平台的传送符阵,沿着山间小路朝山下走去。 “这里是哪?怎么不在符阵里继续转场?”回头看了一眼崖顶的石碑阵,白崖暗自松了口气。 “这里是祁连群岳的东段,好像叫唐述山脉。”王鹏看了白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连续使用传送符阵?你当传送晶珠是琉璃弹珠啊,那东西贵得要命,我身上都不多。这里山外便是湟水河,我们去那边坐船,顺水南下。” 白崖随着王鹏在山里兜兜转转,走了大半天功夫,便完全迷失了方向。他沿途见到了很多怪异的野生动物,三瓣嘴能够像喇叭花一样绽开的兔子,尾巴像毒蛇的猿猴,长了两个脑袋的棕熊,能够喷吐烟火的三尾狐…… 据王鹏所述,这段山脉紧靠人类居住地,所以这些怪异的动物并非是荒野蛮兽,而只是普通野兽。虽然它们伤不了武者,但对普通人的威胁依然很大,所幸这些生物一般不会走出大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 日头西落,天色越来越暗,在“启明星”挂上枝头后,两人终于找了一处山脚下的空地歇息。 “那个是什么?” 白崖惊奇地看着王鹏手中的一个小皮囊,这东西不过巴掌大小,但血刀客刚才竟然从里面取出了一块厚实的皮毯铺在草地上,面积足有十来平方米。 “这个?摄空鼠的皮囊!”血刀客举了举手里的皮囊,又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和两袋食物,丢了一包给白崖。 白崖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只烤制好的烧鸡,而且温度尚暖,并非完全冷却。 “俗世市面很少见芥子储物袋,不过,此物却是大部分宗门正式弟子的必备之物,我等武者游历天下,若无此物多有不便。”王鹏又从皮囊里取出一壶烧酒,抬手将其丢给白崖仔细观看。 白崖连忙接住皮囊,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皮囊为棕色,表面光滑柔顺,皮质很薄但很结实。 他好奇地拉开袋口,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物品繁多,有日常用品,有换穿衣服,还有一些瓶瓶罐罐。让白崖惊奇的是这些物品都缩小了数百倍,杂乱得堆放在一起,里面像是一个微型仓库。 芥子储物袋的袋口荡漾着一层如同水波状的涟漪,白崖尝试着伸进两根手指,顿时发现手指一穿过这层水波涟漪,就变得跟绣花针一样了,而且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真是……神奇!”他惊叹了一声,将芥子袋递还给了王鹏。 “吃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王鹏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身边的小香炉,见到白崖又好奇地看了过来,顿时叹了口气,解释道,“里面装了蟾涎香,人嗅着无色无味,但对蛇虫毒蚁来说,却是奇臭无比。在这山林之中,若是没有此物,那晚上就不用睡了!” “嗯!”白崖应了一声,只是他没有听王鹏的用餐休息,反而站起身,在空地上练起了所学的几种武功。 王鹏看他练功,也没有再劝说,只是侧躺着喝酒,时不时扫一眼白崖,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一个武者想要成为高手,甚至晋升先天,勤奋、根骨、悟性、资源、运气都很重要,但只有勤奋贯穿始终,其他方面欠缺一点没关系,只有勤奋决不可少。 白崖练了一会,只觉浑身发热滚烫,汗水化烟蒸腾而起,特别是以虎爪倒立两炷香时分,便只觉指关节肿胀发麻,知道已到了极限。 “在指关节、手腕和脚踝上都抹一层!”见白崖收功,王鹏从芥子袋里取出一盒药膏丢给了他,“你这样练不行,筋骨会留下暗创,教你功夫的人难道没将练功所用的药物给你吗?” “虎爪功的秘笈里面记载了一份药方,但我还没来得及配药!”白崖摇头苦笑,要是那天晚上没被血刀客抓走,他第二天或许就去凉州城的药店抓药了,“至于鬼脚功,里面并无记录药方。” “你的这门虎爪功形意朴实,估计大有来历,只是你练得多了一份杀气,少了一点真意,应该是没理解功法宗义。”王鹏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至于那门鬼脚功……只是江湖把式,不练也罢!” 白崖听得皱眉,王鹏对于鬼脚功的评价,让他有点无法接受。 鬼脚功是瘸腿三临别所赠,尽管白崖知道三爷是将他当成了白姓少年,但心中依然十分感激。何况,白崖一直觉得三爷是个高手,鬼脚功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信?”王鹏看着白崖的脸色嗤笑一声,淡笑着说道,“你的刀法和脚法,应该是塞北的独行大盗——鬼脚狂刀黑三教你的吧?黑三在塞北那块算是个传奇游侠,但他所练的武功确实不怎么样!” “你也知道三爷?能给我说说嘛,他在客栈时从来没说过自己的事情!”白崖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我也只是从宗门收集的鉴事录上,看到过有关他的简介和评价。”王鹏摇了摇头,平淡地说道,“传闻黑三原本是个厨师,因为妻女为仇家所杀,为了报仇而习武。” “黑三的天赋很高,是个鬼才!凭着到处偷学的江湖把式和做厨子练就的快刀,居然练出了一丝刀意,在后天武者当中,算是一个高手。只可惜他练武太晚,那时候已经年近四十,根骨已固,注定成就不高。” 王鹏说着轻叹一声,“若非如此,凉州地界应该会有仙武宗门愿意收他。这种武道遗珠最是让人惋惜,以他的天赋,原本只要在三十岁之前进了本宗,就有晋升先天的机会。” “某说鬼脚功只是江湖把式,并非看不起他,相反能将一门江湖把式练到那种程度,某是自叹弗如!”王鹏笑着说道,“但凡筑基所用的武功,招式变化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基础的桩功,这才是打熬筋骨的关键。” “鬼脚功步法繁杂,却没有相应的炼体桩功。越练脚下就越轻浮,武功浅时看不出来影响,但等到跟脚形成相应肌理,身体姿势一定会很怪异,那时候就反而成为了继续进步的障碍。” 白崖沉默了下来,他想起了三爷平时走路一摇三摆的怪异姿势,以前看着很酷,但现在想来那果然是练功练偏了路子。 “那……我所学的刀法呢?”此时,白崖对王鹏的判断已经信了一大半,便又开口问道。 “还不错,刀功的基础是快、准、狠三字。‘快’字刀出如瀑,你已经入门。‘准’字刀随意动、‘狠’字一刀两断,还欠缺火候。这跟你上肢力量不足有关,等入宗之后,勤练桩功即可!”王鹏灌了一口酒,随意说道。 “这么说来,我的剔骨刀法连基础入门都还不够?”白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问道,“那刀法除了快、准、狠的基础,更上一层是什么境界?” “噌~~”王鹏喝着酒也不回话,反手抽刀,响起一声清亮的刀吟。 “嗤~~”一道白亮的刀光电射劈出,刀光所向草木皆断,土石翻飞。待到白崖视网膜里的炫目光华敛去,他才发现一道深深的沟壑自王鹏所坐之处笔直延伸到了百米之外。 白崖倒吸一口冷气,血刀客的一刀之威竟至于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信武功能练到这个境界。 “这是……先天刀气?”白崖惊疑不定地望向王鹏。 “某只是个后天武者,哪来的先天刀气!”王鹏忍不住笑道,“刀功练成快、准、狠三字,便算筑基成功,再循序修习特定的吐纳法,便能将内力转化为刀气。刀气一成,外家转内家,才能说自己是一个刀客,否则就是江湖把式。” “那刀气之上呢?先天境界的刀功又是什么样子?”白崖穿越以来,首次对这个世界的武学产生了浓厚兴趣。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七章 论武(下) “刀气之上是刀意,刀意之上为刀势,某曾见过师傅施展刀势,如刀岳崩塌使人根本兴不起丝毫抵御之心。”王鹏苦笑着摇了摇头,“某暂时还只是初涉刀意,摸不到刀势的门槛,更不要提先天刀道。” 王鹏目光迷离,喃喃地说道,“仙武宗门对后天武功的阶段划分各有特色,但万变不离其宗,大致脱离不了基、气、意、势四字。吾师曾说仙武之学分为功与道,后天武者修的是功,功到极处始见道。有了自己的道,才能成为先天武者。” “基就是指筑基吗,那……是不是需要打通全身经脉,比如: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什么的?”白崖想起前世在小说中看到过的某些常识,不由脱口问道。 “打通全身经脉……你从哪儿听到的歪理邪说?”王鹏挑了挑眉,惊讶地回头问道。 “经脉乃是运行气血、连接脏腑内外,沟通上下的肉身通道,只要不是身体有残疾和重病,任何人身上的经脉都是畅通的。特别是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这些身体的主要经脉要是淤塞了一部分,那人肯定会出毛病!” “咳咳~~”白崖一阵急咳,低头掩饰羞红的脸色。 “不过,你的意思某能明白,经脉与穴道乃是刀气的通路和关卡,若想顺利修成刀气,强壮经脉、疏通穴位是关键。只是人体的经脉与穴道数不胜数,任何武者都不可能全面照应,只能依着本身所学,锻炼其中的主要部分。” 王鹏说着顿了一下,思考着说道,“关于如何锻炼穴脉,天下武门各有手段,走穴法、内外丹法、炼神法、元婴法、观想法等等不一而足。本宗在后天阶段采用的是走穴法,只是你尚未入宗,某不能多言。” 与血刀客的一番夜谈,让白崖失眠了。他裹着毛毯辗转反侧,始终都睡不着,只得双眼贼亮,愣愣地盯着天上的繁星。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些时日,现在他已经明白天上的那些星星并不是一颗颗星球,或许都是穿越时见到过的那些世界气泡,又或者是这个世界人们口中的仙魔位镜。 白崖隐约觉得自己回不去以前的世界了,可能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前世的记忆虽然还十分清晰,但是却像梦中花水中月一样遥不可及。 第二天,白崖起来后,跟熊猫一样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血刀客看得一阵好笑。 “走吧!”草草用过早饭,两人再度出发。 据血刀客所说,唐述山脉只是神州大地不起眼的一条小山脉,他们之前所在的传送符阵也处于外围,但是想要走出群山,依然颇费功夫。 这也让白崖彻底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地域的广大! …… “敏思不动,何解?”白崖捧着珈蓝内经问道。 “敏思顾名思义为敏捷的思维,你这门手印功夫出自佛门,佛家讲究入定,所以敏思不动应解为放空思绪,不动杂念。”王鹏在篝火上烤着一只野兔,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几天来,他们犹如野人般在群山里游历,用王鹏的话来说,这也是一种修行。白崖跟他慢慢混熟,知道血刀客并不贪图他身上的几门武学典籍。 于是也放下了戒备,借此良机向他请教秘籍上看不懂的词句。特别是金刚大手印的六十四字总纲,还有几本秘籍里提到的穴道和经脉位置。 血刀客很好说话,除了涉及圣刀宗的功法,又或者超出自身理解的武学,其他问题基本都有问必答。 “你现在所练的刀法暂且不提,金刚大手印和五断虎爪功能增强上肢力量,你练练无妨,但鬼脚功除了移形换位的步法,其使劲法门最好别练,省得腿部肌肉长岔了,以后很难再纠正过来。”王鹏郑重地告诫道。 白崖没有说话,但却记在了心中。 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血刀客虽然将他拐走,但并没有害他,反而对他助益良多。况且,他也不想以后走路跟三爷一个德行,总是一摇三摆,明明没有腿疾,却走得像个瘸子。 如此五日之后,两人终于走出了群山,看见了远处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大河。 “这就是湟水河?”白崖站在山坡上,远远眺望着漫无边际的河面,吃惊地问道。 白崖读书时曾是一个轻度军事迷,特别喜欢巨舰大炮。他知道在海况和天气良好的情况下,战舰的瞭望手能用肉眼看见十几公里外的敌舰。 如果是地平线,那么以他目前所在的山坡高度,至少能看出20公里以外的模糊景象。即便如此,他依然看不见对岸的任何景物。 换而言之,这段湟水河起码有20多公里宽。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入海口,只是湟水河的上游,而湟水河又只是黄河的一条支流。 “不错,这就是湟水河,某以前来过几次,决计不会错!”王鹏耸了耸肩,平淡地说道,“你久处塞北戈壁,没见过如此宽的河流吧!只是湟水河干流最宽处不过两百里,倒也算不上什么大河!” “两百里宽的,还不算大河?”白崖不由瞠目结舌,他不知道前世的黄河、长江有多宽,但除了两者的入海口,其他河段的宽度绝对只有眼前这条河的零头。 这条湟水河要是两头堵一堵,在他那个世界都能叫成内海了吧!现在他总算对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天地裂变,有了那么一点点实质的概念。 “松林渡口离此还有二十里,我们走快点,争取入夜前找到一条客船!”王鹏从储物袋摸出一张兽皮地图看了看,确认两人位置后便招呼白崖赶路。 …… 王鹏判断很准,入夜之前,他们果然到了松林渡口。 松林渡口共有十余处码头,岸堤长约数千步,沿岸停泊着数百艘大小船只,一眼望去,船桅林立、灯火如萤,一片繁华喧闹景象,让白崖越发感叹。 这处未知名的河岸小渡口,竟比他前世见过的大海港还要壮观几分! 王鹏领着白崖在一处商埠交了钱,被伙计带至一艘大客船前方。 “真是雄伟!”白崖望着眼前的大船,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 这艘大客船乃是方头平底的楼船,长百步,宽十五步(约一百四十米长,二十米宽)。前部为平整竖帆船头,后面三分之二为船楼,共有七层。 每层船楼皆灯火通明,周围挂满“气死风”灯笼,站在码头远处,隐约可听见里面传出的鼓乐小曲和推杯换盏的酒令声,竟是一艘类似白崖前世远洋游轮的花舫。 “我们为何要上这样的船?”白崖向血刀客轻声问道。 “此船日行千里,正合我们所需。放心,我们的舱位在七层,你练功可以上楼顶,凑合几天吧!”王鹏显得也有些无奈,不经意地翻了翻白眼。 血刀客是心志坚定的武者,白崖前世是宅男,这辈子开始习武之后,更是喜欢清静,两人都不耐烦待在这样喧杂的环境里面。 踏上花舫后,两人捏着鼻子进了各自的房间。尽管两人舱位处于船楼顶层,但薄薄的船板根本挡不住底下的喧闹声响。 白崖不知道血刀客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是被吵得头晕眼花,习武以来第一次缺勤了。 虽然无法静下来修炼,但他还是拿出黄布包袱,翻看起几本武学秘籍。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到身下微微一震,花舫满客后,趁夜出发了。 白崖推开木窗,遥望着窗外的景色。 这条似海般宽广的湟水河河面平静,水波粼粼,倒映着天上的无数星辰。他发现花舫前行的速度确实很快,完全不像是平底风帆船,船身两侧荡开的浪花像尺子般一层层推向远端。 夜色渐深,楼下的喧闹慢慢沉寂,只剩下了楼船行进间的哗哗水声。 由闹入静,让白崖心中慢慢一片安宁,他的眼角余光忽然扫见包袱一角的那颗紫檀色丹药。 “王鹏说过元灵丹是生灵魂魄所凝,十分珍贵。只要属性相合,对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白崖自语道,“这东西是我的灵魂碎片所凝,应该没有副作用吧?” 白崖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吃掉它。他以后如果真的进了圣刀宗,随身物品只怕还是会被人反复查看。 虽然还不知道圣刀宗是个什么样的仙武宗门,但他想来王鹏这么磊落的刀客,恐怕不会太多。万一有人见财起意,这颗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元灵丹估计就保不住了。 “吃了算了,或许还能找回穿越之前的相关记忆!”白崖用两根手指夹起丹药,一仰头就丢进了嘴里。 元灵丹入口即化,好像一股无色无味的琼浆直入咽喉。 白崖等了片刻,居然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是白期待了!”白崖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暗自想到,“王鹏曾说前辈高手为自身穴脉留下的元灵丹妙用无穷,但我原本只是一个宅男,不是什么前辈高手,灵魂碎片形成的元灵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妙用无穷’了!” “咦,不对啊,我的身体……”白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低头一看,顿时慢慢瞪大了眼睛。 他站立着的身体居然变成了半透明状,回头看去,床榻那边竟然还坐着另外一个神情木然的“白崖”。 “这尼玛……元神出窍?还是我变成鬼了?”白崖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八章 舍利入体 白崖站起身走了两步,发现这具半透明的身体轻飘飘,还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竟然真的成了灵体。 他围着端坐在床榻边的肉身绕了一圈,发现其毫无知觉。 “该不会永远这样了吧?”白崖苦笑着以同样的端坐姿势与肉身重合,希望能够重新附身。只是刚一坐下,他就被自己的发现给惊呆了。 原来,他与肉身完全重合的部位居然以立体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比如:灵体的右掌与肉身右掌重合,他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只半透明的手掌,其中的骨骼肌肉纹理毕现,连经脉血管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简直比b超还要清晰。 最为关键的是这种投影图像还可以放大,他发现如果将精神集中在某个局部,那么就能更加清晰地获悉身体细节,甚至观察到了在毛细血管当中泊泊流动的血液。 白崖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现在并非完全不能对外界物体产生影响。如果他集中意念的话,还是可以稍稍拨动一些质量比较轻的东西,比如,桌上的茶杯! “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白崖震惊过后,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这种离魂现象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就是不知道灵魂归体以后,会不会产生其他的后遗症。 好奇劲一过去,白崖顿时就感到无聊了。 “咦,包袱里怎么有个会发光的东西?”围着桌子绕了几圈,白崖忽然被解开的黄布包袱吸引了注意力。 在包袱稍微里面一点,一点柔和的白光投射了出来,只是在灯盏的照映下不太明显,否则他早就发现了。 “是慧空的舍利,还有……那个雕像?!”白崖费了好大劲,将包袱上面的黄布掀开,发现发光的物体正是慧空和尚的舍利和玉石雕像。 慧空的舍利和玉石雕像一直跟《楞严经》放在一起,白崖打算将舍利跟《楞严经》一起还给金刚寺的主持,也就是慧空和尚的师傅。 “大和尚的舍利子居然还会发光?还有那个玉石雕像……难不成这雕像原本也是一块佛骨舍利雕刻成的?”白崖惊讶地伸手摸向慧空舍利。 “咦?怎么可能?”他的手刚一摸到舍利子,就体会到了一股清凉的感觉。要知道他目前可是灵体状态,这颗舍利居然让他得到了肉身才有的温度触感。 不过,下一刻让他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白崖亲眼看着一团舍利子的虚影从实体上脱离,像弹珠一样滑进了自己的灵体,一直滚动到肚脐的位置,才停顿了下来。而舍利子立刻失去了光泽,崩成了一堆细密的糜粉。 “舍利子也有灵魂的吗?”白崖看了看桌上的舍利粉末,又看了看灵体肚脐上的那颗舍利虚影,下巴都差点惊掉了下来。 他集中意念,想让灵体里的舍利虚影重新滚出去,却发现这东西好像是浪子回头,游子归家,任他再怎么使劲都不动了。 “听说舍利子是和尚体内的结石,可我这算什么,灵体结石吗?”白崖一脸囧相,“慧空大师,这可不是我故意亵渎,您大人有大量,记得跟佛祖解释一下!” 既然没法将这颗鹊巢鸠占的舍利虚影给赶出来,白崖也只好放弃了,注意力转到了那个玉石雕像上面,只不过,这次他不敢随便用灵体去摸了。 慧空和尚圆寂前,并没有交代这个玉石雕像是什么东西。 外形来看,雕像似乎是降龙伏虎罗汉的合体,玉石里面的絮状丝线和斑点既像是天然纹理,又像是罗汉肉身的经络图,让白崖联想到这个雕像是不是也蕴含了一门佛家武学。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这东西也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罗汉雕像。 不过,现在他处于灵体状况下,见到罗汉雕像跟舍利子一样会发光,终于能确认这东西应该是个宝贝。 此时,这尊降龙伏虎罗汉通体晶莹剔透,在灵体的视野中发出蒙蒙光亮,它体内的那些絮状丝线和斑点仿佛活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白崖现在处于灵体状态下,看东西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意念,所以才能看清这些东西。 丝线和斑点组成了一幅神奇的动图,那些絮状丝线好像气血在经脉中缓缓流动,而一个个斑点则像是人体的穴道,内部都有着一个个小小的微光~气旋。 最奇异的是罗汉雕像的头颅泥丸宫居然藏着一篇微型蝌蚪文,白崖需要极度集中意念,才能看清那些尘埃般细微的文字。 这种文字看上去既像是藏文,又像是古代的甲骨文。白崖一点都不认识,但他却知道这里面肯定藏着秘密。 “不行,我要想办法记下来。”白崖不知道自己的灵体状态还能维持多久,这种蝌蚪文他肯定是记不住的,可惜现在这种状态也没办法写字。 “有了!”白崖忽然灵光一动,他集中意念到灵体的手指上,将茶水滴进舍利粉末,用变成的粉末糊涂涂画画,将那些蝌蚪文临摹了下来。 “不行了!”当白崖强撑着写完整篇蝌蚪文,终于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疲惫。原本端坐在床榻上的肉身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让他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刹那,当白崖再次睁开眼睛,房间里依然静悄悄的,只有摆放在桌案上的罗汉雕像和旁边那堆由粉末糊组成的蝌蚪文,证明他并没有做梦。 …… “你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王鹏回头扫了一眼。 “嗯!”白崖凭靠着楼船顶层的护栏,河面偌大的劲风将他的长衫吹得烈烈作响。 这身周礼长衫是刚买的,这种专门在大河上长途跋涉的楼船有各种小商铺,负责给旅客提供日常用品。 白崖本来觉得穿一身短袄更加方便,但血刀客却硬是要他换了一身长衫。理由是白崖穿着短袄太土了,跟在他身边,连累着他一起掉架。 白崖听得悲愤欲绝,很有一股冲动让裁缝铺老板裁剪一套现代礼服出来,亮瞎那家伙的狗眼。不过,他也就想想,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十多年没出过塞北戈壁的土包子少年。 “王大哥,你昨日说没有总纲的武学秘籍都不能乱练,是什么意思?”白崖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朝血刀客问道。 跟前些日子比起来,他现在叫大哥叫得已经很溜了,虽然他前世的年纪,实际上比王鹏还要大上几岁。 想起小说里的穿越客叫陌生人哥哥姐姐,爷爷奶奶都不用打草稿,白崖就感觉很郁闷。反正在他心里,很不习惯无端端将陌生人叫成哥哥姐姐,叔叔伯伯的,这要将前世的亲人置于何地。 白崖的这个问题,血刀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某前几日跟你说过,武学分为功与道。高深武学的总纲不仅具备指导意义,而且还涉及到了道,跟武道境界的晋升有关。 而比较粗浅的基础武学,总纲是精益所在,没有参照总纲修炼,往往会走火入魔。因此,你一定要记住,以后就算得到那些大宗门的武道绝学也不要贸然修炼,因为越是出自大宗门的武学秘籍,总纲就越少出现在纸面上。 这种绝学的总纲要么是师门长辈口口相传,要么会以暗码的形式隐藏在秘籍当中。况且,天下宗门的道义各不相同,无论武者的资质有多高,若是绝学与己身武道相悖,那只会越练越困惑,甚至动摇道心。” 白崖听得一阵心惊,看来他能得到现在的几本武功秘籍,纯属侥幸,也难怪王鹏会没有窥视这几种武学。 金刚大手印的总纲在他脑子里,鬼脚功没有总纲,属于江湖把式。而唯一记载总纲的五断虎爪功只有三重法门,缺少了吐纳法,无法练出爪功的随劲和心劲,而且这门功夫出自佛门,明显跟血刀门的武道不合,王鹏也不需要像他一样拿来打基础。 白崖暗自摸了摸怀里的一张纸,这是他前几天从罗汉雕像上临摹下来的蝌蚪文。现在听血刀客这么一说,他怀疑这篇蝌蚪文可能就是罗汉雕像所录武学的纲要。 他这几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王鹏,现在想来还是暂且不说为妙。 虽然血刀客一路上都对他颇为照顾,但目的是拿白崖交差,提升巡察任务的评价。 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是绑架和被绑架,虽然血刀客性情豁达,不拘小节,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但若要白崖对他感激涕零,那实在是没必要,他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再说白崖其实不太愿意加入圣刀宗,这个宗门听王鹏所述,就算不是魔道,也很难称得上是名门正派。白崖现在对武学的兴趣大增,也想加入一个仙武宗门,但绝对不希望以后成为一个过街老鼠一样的邪门弟子。 “王大哥,我前几天吃掉了那颗……你说的元灵丹!”白崖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另外一件事,他对于那天的元神出窍依然心有余悸。 “哦,那你现在感觉如何,那颗元灵丹有什么效用?”王鹏好奇地转头望来,“增强了某方面的身体素质?还是得到了先人留下的武学传承?” “都没有!”白崖苦着脸说道,“吃下去以后,我的元神就出窍了,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灵体,老半天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九章 元灵丹 王鹏听得嘴巴越张越大,眼睛瞪成了铜铃状,失神了一会,突然跳了起来,大喊道:“灵视心镜!!!你个蠢货,你居然没告诉某,那颗元灵丹是从你自己身上凝结出来的!” “啊!”白崖一阵傻愣,幸好面瘫掩饰得好,看上去依旧八风不动,镇定异常。 血刀客激动得起身挥了挥手,只是低头见到白崖还是那副木然的傻样,顿时怔了怔,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原处。 “唉,也怪某当初没跟你讲清楚,只以为那颗元灵丹是你的先人之物。”王鹏苦笑着说道,“现在想来你身患失魂症十数年,身边又有一颗元灵丹,便该想到此丹源自你自身。” “那颗元灵丹……跟我以前的失魂症还有关系吗?”白崖装模作样地问道。 他当然知道白姓少年的失魂症与此无关,元灵丹是自己穿越时的副产品。不过,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倒是让他更好的弥补了身份破绽。 以后再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就可以推到元灵丹导致的失魂症上面。 “某曾说过元灵丹乃是生灵魂魄所凝,只是当时没有细说……”王鹏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元灵丹虽然属于生灵魂魄所凝,但这个生灵并不单指人类,而是包括了所有蛮兽、神兽和妖魔鬼怪。 元灵丹按其效用,大抵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先天境界以上的武道大能所留,一类是拥有智慧的蛮荒神兽所留,还有最后一种则是刚出生的婴儿所诞。 武道大能所留的元灵丹也叫传承丹,这是以某种特殊的武道手段剥离自身灵魂碎片,将自身某种绝学烙印在内,变成一种类似灵魂投影的东西。 传承丹很难制作,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武道大能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大多数传承丹都只能烙印很少量信息,往往只能留下一种绝学,一旦制作完成,制作者非死即疯。 而且剥离自身魂魄非常痛苦,如果不是书籍话语不能传达绝学奥义,而制作者又时日无多,无法再教导弟子,几乎没有人愿意这么干。 因此,传承丹一般出自那些虽然道行神通广大,但血脉断绝,没有弟子能继承自身武道的独行大能,只有他们才不得不通过传承丹,寄希望于今后有合适人选继承自己的武道和理想。 第二种异类的元灵丹与传承无关,蛮荒神兽的传承不是通过学习,而是直接通过血脉。这类元灵丹一般都是人类抓住蛮荒神兽之后,使用炼丹的方式从它们身上提取出来的。 这类元灵丹保有了蛮荒神兽身上的某种素质,比如说力量、敏捷、体质、五行、天赋、神通等等。所以这类元灵丹也被称作兽灵丹。 与此同理,这类元灵丹如果出自妖魔鬼怪,那么也可以叫妖灵丹、魔灵丹…… 当然,这种丹不能乱吃,如果服食者与丹药的属性不契合,很容易就会吃出毛病来,甚至把自己弄得非人非兽,变成了异形怪物。 上述两种丹,无论是传承丹,还是兽灵丹,都是有缺陷的。 因为这两种丹都是成年人,或者成年蛮兽所制,且是魂魄所凝,所以都不可避免地带有生前的秉性和记忆。使用者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它们的影响,心志不坚者甚至会性情大变,宛如换了一个人。 因此,这两种元灵丹虽然十分珍惜,但除非没有更好选择,否则很少有人会使用,这也是王鹏当初会将元灵丹还给白崖的原因之一。 然而,最后一种丹就不同了,这种元灵丹乃是婴儿出生时所凝,也称婴灵丹或是伴生丹。 神州自天地裂变以来,生命元气浓郁,所有生命种族都开始进化,人类也不例外。 经过数千年的生命演化,在某些世家大族,或父母双方皆是武道高手的情况下,婴儿自娘胎里就神魂强大,导致弱小的肉身无法完全容纳,故而出生时神魂外溢,伴生出一颗元灵丹。 这种元灵丹没有武学传承,也没有兽灵丹的种种好处,但关键是只要五行相合,人人都可以服用,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服下这种元灵丹后,使用者会短暂的元神出窍,元神与肉身重合时,便会产生白崖前几日观察到的状况,被称为灵视心镜,意思是好像一面镜子一样能窥视到身体内部的所有细节。 灵视心镜对普通人没有丝毫好处,但在武者,特别是处于后天瓶颈的武者心目中,却有无可替代的妙用。 它可以让武者观察到身体内部的状况,从而发现自己修炼中的不足。很大程度上就能缩短瓶颈期,甚至直接破开瓶颈,让武者晋升到下一阶段。 这种婴灵丹只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婴儿可能会由于神魂缺失而导致智力发育延迟,幼儿时期会表现出失魂症。 “你现在就服用此丹,真是暴殄天物……”王鹏神情复杂地看着白崖。 “没了就没了吧!”白崖看着血刀客一脸痛惜的模样,心里却有点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还看破了罗汉雕像的秘密。 他那颗元灵丹肯定不是婴灵丹,但似乎跟婴灵丹差不多。因为他服用之后,并没有得到失去的记忆碎片,想来应该是穿越世界薄膜时,已经被抹干净了。 王鹏虽说性情豁达,但得知自己与宝物擦身而过,依然有些沮丧。在他看来,那颗婴灵丹应该是自己的,白崖目前根本用不上,他完全可以用其他东西来弥补白崖的损失。 见到血刀客久久无言,白崖便知道他心情不好,顿时下了顶楼,想去船头吹吹风。 “看啊,漓龙,瑞兽漓龙~~” 他尚未走出舱口,便听到船楼外面传来了各种兴奋的喊叫声。 “漓龙?什么东西?”白崖加快脚步,跑到船头,远远一望江面,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楼船前方的江面堵着三只大如山岳的怪物,领头的怪物体型最大,埋在河水里的下肢不提,光是露在水面的背部就有上百米高度,上面覆盖着一块块磨盘大小的厚甲,看着像是一头头乌龟趴在背上。 它的形体颇似白崖前世见过的长颈龙,只是脑袋后面长着两根尖角,下颚有肉须,果然有点像龙。 三只漓龙在河中缓慢移动,朝着右岸游去。尽管它们离楼船尚有数里远,但荡起的波浪依然让楼船摇摇晃晃,仿佛是水面上的一片花瓣。 “漓龙乃是瑞兽,成年漓龙的智慧不亚于人类!”王鹏不知何时来到了白崖身后,略带疑惑地说道,“只是漓龙虽然喜欢居住在水边,但湟水河只是一条小河,这三只漓龙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宽达两百里的河流,还只是条小河…… 白崖无力吐槽,试探着问道:“会不会跟洮河发大水有关?” “或许吧!”血刀客今天有些不太爱说话,看来依然没能消化婴灵丹带来的打击。 “漓龙这样的巨兽出现在人类居住地附近,难道就没有武者去清理掉它们吗?”白崖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呵,蛮兽当中也有瑞兽,漓龙就是其中一种,它们对人类有益无害,自然就不会有人去管它们。”王鹏笑着说道,“其实像这种瑞兽还有很多,它们大多居住在河流、驿道和放牧地的周围。 人类不去捕杀它们,而它们也会变相守护交通要道,防止其他蛮兽闯入和破坏。否则的话,那些长达万里的驿道该需要多少来回巡视的人族军队!” “原来如此!”白崖顿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果然无比奇妙,人类居然还能跟这种体型的巨兽共生共存,换成他前世的世界,只怕这些庞然大物早已灭绝。 半个多时辰后,三只漓龙终于离开了这片水域,消失在岸边的丛林里。短暂停留的楼船再度出发,顺着河流东去,船上的人们纷纷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所见所闻。 不过,白崖和王鹏两人却失去了兴趣,各自回房休息。 盘坐在床榻上,白崖只觉一股股睡意涌上心头。自从那夜灵视心镜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一种莫明变化。他的头脑更加清晰,反应更加灵敏,连记忆力也好了很多。 虽然那天他用舍利粉末记录下了那篇蝌蚪文,但事后却发现只临摹过一遍的蝌蚪文在脑海中历历在目,根本就没有忘记掉一丝一毫。 当然,灵视心镜的副作用也是有的,导致精神太过疲劳,他这几天一直非常嗜睡。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腹部肚脐位置就会涌出一股冰凉的气流,让他精神一振。 白崖知道这是那颗舍利虚影的作用,这也是那晚灵视心镜的另外一个收获。 与罗汉雕像一样,他没有再将这件事情告诉血刀客。这些秘密他打算烂在肚子里,省得引来不必要的窥视。 王鹏在白崖眼里不算坏人,但他知道人性是最不值得考验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崖按部就班地吃饭、睡觉、修炼,直到两周后,王鹏终于招呼他下船,他们到地方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章 天灾 “到狄道城了吗?”白崖有些高兴地问道,在船上待了这么久,哪怕以他的宅男性格,都感觉有些腻了。 “不,我们昨日过了湟水河与黄河的交汇口,现在刚进了洮河的水域。从这里开始,我们要步行前往狄道城,部分路段可乘坐大驿道的飞渡车,毕竟某要考察民情,不能一直坐船啊!”王鹏苦笑着说道。 对他这样的武者来说,考察民情显然是个苦差。要不是没得选择,只怕他宁愿去跟蛮兽搏杀。 沿着河岸走了几日,两人就不得不绕路。 前方已经成了泥泞的泽国,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湿滑的泥土里随处可见破碎瓦罐、碎石砖砾,断折的木梁像蛇一样半埋在沼泽里,偶尔还能看见被水泡得发胀的人畜尸体。 白崖前世没有见过洪水天灾的现场,最多也就在电视上见过一些贫穷国家的洪水新闻。 不过,那些只持续几秒的新闻画面,实在无法对比他眼前的灾难场景。 随着两人的前行,他们开始见到一群群北上避难的灾民。 “好像灾情不是很严重!”白崖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灾民队伍,有些疑惑地说道。 他们眼前这些灾民或推着独轮车,或坐着牛车,壮劳力背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手中牵着牛驴,妇孺抱着母鸡羔羊,拖家带口三三两两走在大道上。 虽然人人面带忧色,但看得出来并非处于绝境,只要地方官府处置得当,他们很快就能安顿下来。 “不,某从凉州城得到的讯息,洪水决口之处在郡府狄道城南面五百里,离此地尚有数千里之遥。这里最多只是遭受了洪灾的余波。”血刀客却没有白崖这么乐观,反而脸色严峻地说道,“他们本来不必迁移。” “什么?那他们……”白崖一惊,看了看王鹏难看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莫非这些人是受了真正灾民的冲击,才不得不离开家园?” 白崖感到难以置信,前世看到过黄河花园口决堤的历史记载,洪水泛滥长达数百公里河段,受灾人口上千万。今世神州地理状况特殊,人口没有那么密集,但灾区面积无疑更大。 只是一次洪灾能影响到数千里之外,依然让人很难想象! “若是如此,只怕当地灾情远超原先预计,大部分人只有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铤而走险,对乡邻同胞出手。”王鹏思索了一番,抬头说道,“本想一路走访过去,现在看来必须加快速度,我等要先去附近县城,直接传送至狄道城。” 两人加紧了步伐,终于在日落下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县城。 原本此处已被县长下令封城,不过,在王鹏的巡察铜牌下,该县县令不得不让他们使用了城内的一个小传送阵。 …… 眼前景物一阵恍然,再睁开眼时,两人已至此行的目的地。 “什么人?”见到早已被封的传送阵亮起传送光华,守在军衙附近的士兵顿时持戈以待,直到王鹏向闻询赶来的一个锦服官员出示了巡察铜牌,这才被放行出了军衙。 这座军衙属于狄道城附近的一座护城,两人刚一出城,门卒就好像屁股后面烧着了火,急匆匆地关闭了城门,而两人也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护城属于军城,并不允许闲杂人等聚在城池附近,但距离护城仅有百米处,便已经到处搭满了破烂的布棚。这些布棚并不规整,由各种碎布缝制而成,白崖甚至在上面看到了许多被裁开的旧衫。 布棚当中似乎都有人居住,只是一片茫茫无边的棚地,两人居然没有听到一声鸡鸣狗吠,安静地好像是一处野葬岗,只剩下寒风将布棚的碎布吹得烈烈作响。 一股莫明恶寒自白崖脊背升起,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快走,离开这里再说!”王鹏轻声招呼一句,展开身法便欲远离此地。 白崖不敢怠慢,紧跟在血刀客身后,只是目光依然忍不住看着那片棚地,想要看透这里面的蹊跷。 前面的王鹏跑了一会,忽然停住了脚步,差点让紧跟在后面的白崖撞上去。 “怎么了……”白崖疑惑地回头,只是一看到王鹏身前的景象,便只觉头皮一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了。 在血刀客身前不远,有两人一狗。其中一人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状的尸体,尸体缺了右手小臂,旁边趴着另外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少年双颊深陷,颧骨高~凸,肋骨根根显露,四肢的皮肤紧贴着骨头,差不多就是一具活着的骨架。他虚弱得无法站立,只能四肢驻地爬行。 他一只手臂抱着那具骷髅状的尸体,一只手臂缓慢地在身前摆动,像是在驱赶前方的野狗。 那只野狗同样瘦得皮包骨头,正低头啃着什么东西,只是依然时不时抬头死盯着少年和他怀里的尸体,眼中闪烁着惨绿的光芒。 此时,见到王鹏和白崖,野狗才似乎受到了惊吓,口中低咆一声,叼起啃着的东西,夹着尾巴跑开了。 这时候,两人才看清它刚才啃着的东西,居然是一截连着臂骨的骷髅手,看来应该就是那具尸体缺少的右手臂。 趴在尸首旁的少年终于意识到旁边有人,艰难地转过头看着两人,眼眶深陷的双目苍白如珠,只有两点黑瞳闪烁着跟刚才那只野狗同样的幽光,慢慢朝两人伸出手。 “嘶~”白崖紧咬着牙关,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快走!他们都出来了。”他耳旁忽然传来血刀客的低呼。 白崖一惊,朝周围看去,果然发现那些原本沉寂如墓地的布棚当中,慢慢爬出了众多枯瘦如柴的人们,看模样似乎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这些人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干柴一样的四肢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身体,在地上爬行。他们的目光反射着鬼魂般阴冷森寒的幽光,身上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和一副骨架,宛如冢中枯骨。 似乎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死寂的色彩,这片棚地笼罩的淡薄雾气看起来像是发自死神的召唤。 白崖只觉头皮发麻,浑然忘记了身处何处。直到王鹏扯着他跑出这块地界,脑海中依然刻印着那片人间鬼蜮里众多犹如鬼魅般的眼神。 “某自八岁起便斩人如麻,见过无数凶悍如恶鬼的死囚,没想到居然会有一日害怕起这些临死之人。”血刀客急喘了两口气,叹息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狄道城不是一郡之府吗?就算不如凉州城繁华,难道连给这些灾民一口粥的粮食都没有吗?”白崖终于缓过神来,震惊地看着王鹏。 “某……不知!”王鹏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想了想,却咬紧牙关,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光,“走,我们去狄道城,某看看这里的官府和郡守都做了些什么!” 护城离狄道城不到三里,但两人沿途走来,看见了无数如同之前的布棚地。只是两人不敢再过分靠近,甚至连眼神都有些躲闪,生怕看见无法忍受的景象。 远远望见狄道城的城墙,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只是白崖马上就感到了羞耻,脸上不由火辣辣地一阵滚烫。 狄道城外围筑了一道沙土垒就的临时土坡,关卡后面的郡卒全副武装,手持长戈,两人甚至见到了一列如同轿车大小的连弩。难怪那些灾民只能困顿在护城外的布棚,无法接近郡府狄道城。 关卡后面依然也有灾民的棚屋,看样式应是官府统一发放的帐篷。 不过,与关卡外面的棚海相比,这里的灾民几乎是沧海一粟,百中无一。 “外面的灾民至少有上百万之众!”王鹏站起土坡上,脸色铁青地眺望着关卡外面的棚海。 过了关卡,两人本以为这里得到官府救济的灾民情况会好一些。 但沿途走来,却发现道旁草丛遗骨遍地,三三两两蹲坐着的灾民,虽然不像关卡外那些灾民只剩了一副骨架,但也是饿得有气无力,神情木然,眼神空洞。 “看,那边有一个救济的粥棚。”王鹏眼尖,拉着白崖朝粥棚走去。 两人远远地就望见粥棚里堆叠的一摞摞面饼,粥棚旁还有一水井。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粥棚没有士兵看守,也没有发放食物的人,周围只有少量灾民,好像其他人都刻意遗忘了这个地方。 “这不是面饼……”白崖大感奇怪,走进粥棚,伸手拿起一个饼,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轻呼道,“这是……泥饼!” “什么泥饼?”王鹏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粥棚里面堆叠的饼,顿时脸色一变,伸手取了一个饼,略一用力就碎成了土块。 果然如白崖所说,这是黄泥晒干的饼!他回身再看旁边那口水井,却发现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灾民用泥饼充饥,莫非狄道城中已经断粮?”血刀客喃喃自语,有些无法置信地念道。 “白崖,白崖,白……”王鹏想到这里,顿时无心再逗留在城外,招呼了几声,却见白崖背身僵立在原地,并没有回应他。 血刀客皱了皱眉,凑到他跟前,发现少年失魂落魄地盯着粥棚对面,根本没听见他的招呼。 王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对衣衫破烂的母女正因为他们的关系,不敢靠近粥棚,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妇人赤着上身,皱巴巴的乳~房犹如干瘪的水袋贴在胸前,怀中抱着一个只有一两岁的幼~童。她身后则紧跟着另一个头发蓬松,约莫四五岁大的女童,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哇~”妇人怀中的幼~童有气无力地抽泣了半声,随即便开始全身抽搐。 妇人听见孩子的哭声,空洞麻木的双眼一下便亮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将手指伸进嘴里狠狠一咬,紧接着便将滴血的手指塞进幼~童口中。 幼~童只是吸了两口,马上又开始抽搐,妇人取出手指一看,却发现指头已经不再流血,于是又狠狠一咬…… “娘亲,给弟弟吃饼!”她身后的女童不知何时溜进过粥棚,手上抓了两个泥饼,踮着脚递给妇人。 看着妇人露出白骨的手指和女童手上的泥饼,白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出粥棚,蹲在一旁双手捂住了头脸。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一章 人祸 白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烂好人,实在是今天这一幕太过震撼,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 王鹏静静地站在白崖身后,脸色复杂地看着将脸埋在双膝间的少年,他突然觉得白崖不一定适合圣刀宗的武道,但又有一种莫明的冲动,想看看这个少年如何在刀道中炼心。 半晌之后,等白崖平静了一些,血刀客才淡淡地说道:“别哭了,我们走吧!” “某没哭,只是有些难过!”白崖抹了抹脸,红着双眼,抬头低声问道,“能帮帮她们吗?” “某已经给了她们一些食物,只是不敢给得太多,怕她们留不住。”王鹏叹息了一声。 “不能带她们一起走吗?”白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血刀客。 “不能!”王鹏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仿佛自语般说道,“这里的灾民千千万,我们能帮得了几个,妇人之仁罢了。” “治标不治本,若想治本……”王鹏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远处的狄道城。 白崖目光一黯,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刚才的难受心情似乎也随着时间淡漠了一些,让他不再感到那么悲伤。 两人刚走出粥棚,却发现那个妇人抱着幼儿,跟女童一起跪在面前。 白崖转头看着王鹏,却见血刀客脸皮抽搐,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妇人连连磕头,血流满面,见到王鹏依旧摇头,顿时脸色死灰,眼中闪烁的希望慢慢熄灭。 “啊~”妇人突然站起,抱着幼儿冲过粥棚,待到白崖和王鹏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的时候,皆是脸上变色。 “等……”王鹏腾身而起,伸手去抓那妇人,但已经来不及了,妇人抱着幼儿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旁边那口枯井。 “娘亲~~”女童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冲向水井,却被反应过来的白崖一把抱住。 血刀客僵立在水井口,良久之后才转过身来,脸色铁青,神情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茫然。 “你既然心软给了她们食物,又为何夺走她们唯一的希望。”白崖忽然发泄般将怀里的女童推向血刀客,冷冷地说道,“这对母子是你杀的,血刀门不是讲究杀人炼心吗,你何不再斩了这女童坚定道心?” 王鹏一愣,看着两人中间茫然无措的女童垂首不语。 白崖刚推开女童便已经后悔,但见血刀客沉默不语,顿时瞳孔一缩,右手慢慢伸向腰间的尖刀,眼中迸出两点炽烈的火星。 “你为了这女童,竟然敢跟某动刀,还真是不怕死!”王鹏忽然抬头,指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疯狂大笑,“好,好,好,好你个小楞棒,某没看错你,你果然是天生杀才!” 王鹏笑了片刻,喟然一叹,淡淡地说道:“某就算要杀人炼心,也还瞧不上这女童。你要救她,那便由你带着,只是记得要有始有终,否则某就斩了你!” 血刀客说完就走,再不看白崖和女童一眼。 看着他的背影,白崖回过神来一阵后怕,只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魔怔了,居然为了一个陌生女童跟血刀客扛上了。但想了想,这次好像不是受白姓少年的记忆影响,只好苦笑着摇头。 “跟我走吧!”白崖蹲到一脸麻木的女童面前,抱起她朝前方的血刀客追去。 女童将脑袋靠在白崖肩膀上,呆呆地望着粥棚里的那口水井,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轻声抽泣起来。 …… “小昭,多吃一点,快快长大!”白崖夹了一块死肥死肥的回锅肉,放进小囡的碗里,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不顾小囡幽怨的眼神,伸手摸着她的丫角。 他身旁坐着的这个排骨小囡,就是两日前那个死了娘亲和幼弟的女童。现在跟着白崖和王鹏进了狄道城,换了一身新衣裳,经过两天的休养,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血色。 小囡乳名叫小昭,姬姓,大名还没有起。父亲死在逃难路上,原本还有个哥哥也死了,现在又死了娘亲和幼弟,算是彻彻底底变成了孤女。 “她饿了太久,不要让她吃得太油腻,省得拉肚子。”王鹏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冷着脸提醒了一句。 白崖有些尴尬,回身一看,却见血刀客已经扭过头,拿后脑勺对着他。 “真小气!”白崖暗自咕哝了一句,自从他拔刀相对,血刀客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浑然没有了以前的关切。 小昭抬眼看了看两人,继续低头板着小脸对付吃食。尽管内心知道娘亲和幼弟的死不能怪在他们头上,但她心中对两人的怨恨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逝。 白崖没有顾忌身旁女童的心思,扭头看着酒楼内外。 窗外的路人行色匆匆,酒楼内欢声笑语,并没有城内粮尽的迹象。 尽管郡城被灾民团团围住,但有着传送符阵和空中航线的存在,狄道城并非是一座孤城。城里的人们似乎刻意遗忘了城外的上百万灾民,好像关起了城门,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不是想看某如何杀人炼心吗,今夜可敢跟某走一趟。”白崖正想着,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蚁语。 他转头看了看,发现血刀客依然背对着他,仿佛并没有说话。而这个声音也只有自己听到,身旁的小囡好像一无所觉。 “或许城中只是粮食不多……”白崖大抵明白血刀客想要做什么,顿时自言自语地说道。 “哼,某本以为灾情没有如此惨烈,所以有一事没有告诉你!”他耳边再度响起蚁语。 “秦国但凡是一郡首府,必然备有巨粮之仓,此仓为官府所有,一般只供应军队,诸事不得妄动。但狄道城郡守有临机决断之权,只要他肯担责开仓放粮,哪怕不够这数十万灾民就食,至少也能撑上两三个月,直到中央的救援到来……” “……狗官!”白崖想起前两日所见所闻,顿时为之色变。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侠客,但听到这样的秘闻,心中依然冒出了浓烈的杀人冲动。 “你可能逼那些狗官开仓放粮!”白崖忽然灵机一动,轻声问道。 只是这一次他却半晌没有听到回答,正当他失望之际,终于听到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某不能这么做,仙凡誓约铁律,仙武宗门不得插手世俗……暗中杀了那个狗官无妨,还可称作杀人炼心。若是逼他开仓放粮,必定会给本宗带去大祸。” 白崖听得心中凉了半截,但随即便是眼睛一亮,马上闭口不再提及此事。 三人用餐完毕,王鹏带着两小朝住宿的客栈走去。 刚走到半途,他就脸色一紧,停住了脚步,旋风般转身,朗声问道:“是哪一路的朋友,何不现身跟王某一叙,鬼鬼祟祟见不得人吗?” 白崖一惊,迅速抱起小昭,警惕地转身回望。 只见小巷拐角走出两名身姿婀娜的女子,一着白衣,一着黄衣,两女身配长剑,皆像王鹏一样带着个大斗笠。 白衣女子脸蒙白纱,只露出一双明媚的丹凤眼,另一黄衣女子柳眉水眸,只是俏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煞气,将妩媚的气质破坏得一干二净。 “后黎门生张梅、甄姻,见过朋友!”两女中蒙脸的白衣女子似乎是领头者,谨慎地朝王鹏拱了拱手。 “后黎学宫?张梅……”王鹏微一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吃惊得看着白衣女子,“丑仙姑!” “没想到朋友也听说过妾身的贱号!”白衣女子紧盯着王鹏腰间紫红鞘长刀,淡然问道,“不知朋友跟血刀门有何关系?” “某是圣刀门人,乐都王鹏!”听到白衣女子称自己宗门为血刀门,王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硬梆梆地回道,“不知后黎学宫的两位仙子找某何事?” “乐都王鹏……”白衣女子略一思索,脸上又多了一丝凝重,“酆都城前断人头,乐都门中洗刀郎!你是洗刀郎王鹏?不知王公子来狄道城有何贵干?” “些许琐事,不劳仙子过问,某可不知后黎学宫何时成了此地监察!”王鹏手搭刀柄,垂眉说道。 “哼,血刀门杀人炼心有谁不知,难不成还怕同道问责?”听到王鹏说话不太客气,张梅旁边的黄衣女子顿时竖眉冷对。 “师妹……”张梅伸手拦住黄衣女子,不让其再多言,转头平淡地对着王鹏说道,“王公子若是到此无事,还望速速离城,免得徒招祸端!” “某若是想走,自会离去,无需仙子挂念!”王鹏撇了撇嘴,给白崖使了一个眼色,慢慢向后退去。 “大师姐,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见到王鹏三人远离,黄衣女子有些不甘地问道。 白衣女子望着三人的背影闷不做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而另外一边,王鹏带着白崖、小昭离开之后,神情同样凝重许多。 “王大哥,今夜还去吗?”白崖暗中观察着血刀客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之前不去无事,但现在却是不得不去。某既然已经决定以杀炼心,自然不能因为些许妨碍就驻步不前,否则必定留下心魔,以后再也无法晋升先天。”王鹏苦笑着说道,“只是后黎学宫已经插手,只怕今夜之行不会太顺利……”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二章 史前神州 将小昭送去歇息,白崖与王鹏在客房里相对而坐。 “王大哥,后黎学宫是什么地方,难道也是一个仙武宗门吗?”白崖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可听说过诸子百家?”血刀客并未马上回答白崖的问题,反而表情郑重地问道。 “诸子百家?自然是听过的!”白崖略一思索,便点头应道。 这个世界在春秋战国时期,与白崖前世的古华夏是一样的,自然也有诸子百家等诸多学术派别。 但是历史转折点出在秦国灭周之时,这个世界经历了类似开天辟地的天地裂变,结果神州无限扩大,秦没有再统一列国,汉朝也就没有建立。 既然没有了汉朝,那么汉武帝时期,董仲舒的“推明孔氏,抑黜百家”也就没有了。 何况,这个世界分隔成了诸多列国,没有前世大一统的封建王朝。只要列国还有纷争,白崖觉得诸子百家就不会缺少生存土壤,甚至会发展得更加兴盛。 “哦!”王鹏惊讶地看了一眼白崖,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少年居然真的听说过诸子百家。 与白崖的想当然不同,诸子百家确实没有消亡,但存在方式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学术派别。距离春秋战国已有将近六千年的现今世界,类似白崖这样的下层民众,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诸子百家。 “你既然听说过诸子百家,那么应该听说过史前时期的一个大学术流派——法家!”王鹏缓缓地说道,“后黎学宫是法家弟子在武兴时代建立的学宫,乃神州五大学宫之一,主要教授法家学说和法家仙武。” “史前时期?武兴时代?神州五大学宫?”白崖听得有些发蒙,王鹏一句话说下来,他发现自己半点都没听懂。 法家学说他能明白,可法家仙武又是什么鬼? “王大哥,那个……史前时期、武兴时代是什么时候,还有那个法家仙武……”白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连诸子百家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史前时期和武兴时代?”王鹏诧异地看着他,“史前时期自然就是天地裂变的那段历史,至于武兴时代……” “王大哥,大哥,你等等!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天地大裂变是怎么回事……”白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表现出勤奋好学的萌样。可惜他是个面瘫,再一瞪眼睛,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傻样。 “……”王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你知道,我以前患了失魂症,是个楞棒,没人教过我这些啊!”白崖木着一张脸,嘴角微微抽搐。 “算了,某不跟你一般见识!”血刀客伸手点了点白崖,无奈地说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起问吧!” “先说那个天地大裂变……”白崖不好意思地越说越轻。 “……”王鹏捂了捂脑门,认命般解释起来。 战国末期,长平之战九年后,秦国自商鞅变法始,通过一百多年来的陆续扩张,吞并了巴蜀,相继击败相邻的赵、韩、魏、楚四国,在关东占领了大片领土,一举成为战国七雄当中最大的霸主,奠定了统一九州的国力基础。 在秦昭襄王五十一年,也是现今所称的神州史前1089年,秦国起兵攻韩,兵下阳城和负黍。 这两城与周室都城洛邑只有咫尺之遥,当时的周赧王大为恐惧,于是跟燕、楚密谋合纵,联合列国共御秦国。但是这个事情却泄露了,秦昭襄王大怒,想要灭亡周室。 秦将赵掺率军将周都洛邑团团围住,结果某夜天灾突降,秦营为天雷所击,大地裂变。自秦将赵掺以下三十万精锐秦军皆灭,洛邑城西赤地千里。 这便是今后千年的天地大裂变开端,史称洛邑之变。 “从那一年后,秦国实力大损,关东四国再度合纵攻秦,楚国收复故都郢都和楚长城,并襄城以北十二城;魏国收复故都安邑、南阳,并河东之地,次年取原河西之地;韩国收复宛城、垣雍等河南之地;赵国收复代郡、上党等河北之地。” 王鹏说着叹息一声,“我大秦自此尽失关东,函谷关外再无一寸秦土,秦昭襄王以为国耻,七旬高龄呕血而亡!接下来的千年间……” “接下来我知道!”白崖恍然,顿时想起了在客栈时,听到那两叔侄的对话,“是不是神州大地裂变不断,土地疆域开始拓张,慢慢变得无边无际……” “只是列国为何没有统治那些新的土地,导致现在都是荒野之域,被各种蛮兽和妖魔鬼怪占据呢?”白崖好奇地问道,“难道说列国忙于战争,没有人口去开发那些土地?” “不,与此正相反,天地裂变之后,列国便纷纷息兵罢战,千余年间没有发动过大规模战争。”王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因天地裂变虽无法预测,但却存有一定规律……” 原来,那时天地间充满生命灵气,灵气稳定的山林和城池,天灾密度比较小。而贫瘠的野外平原如若短时间内出现大量生灵,极容易触发灵气暴~动,就会引来天雷和地裂。 结果变相导致各大列国无法集结大军进行战争,并且无法迁移大量人口去开发那些野外新增的土地疆域。 “不过,那时的神州虽然无法统一,但并不意味着世间再无动荡……”王鹏叹道。 神州史前778年,以蜀道断绝,秦国吞并的巴蜀再次独立为标志,疆域逐步扩张的战国七雄,境内各自迎来了一波裂土封疆的浪潮。 原本被战国七雄在春秋时期吞并的各个诸侯国,纷纷竖旗独立。 其中比较大的有被秦国吞并的巴蜀,楚境的鲁国、吴国和越国,魏国吞并的卫国,韩国吞并的郑国,被齐、楚、魏三雄瓜分的宋国,还有神州唯一一个由狄族鲜虞部落建立,夹在燕赵之间的中山国。 当然,除了这些实力较强的诸侯国,还有一些实力和国土都比较弱的小诸侯国,如:周、徐、陈、蔡、郯、莒、杞、邹、滕、倪等数十个小国,以及一些原大国权臣的封地侯国。 这是土地骤然扩大,但是人口流通和信息传递难以适应的必然结果。为了应对国家的分裂,战国七雄以境内诸侯国承认其宗主权为代价,恢复了周朝时期的诸侯分封制度。 此时,周室虽然依旧保有九鼎,但名义上也不再是列国共主,成为了与其他列国平等地位的一个小诸侯国。 “这一时期因为人族无法进行大量人口的迁移,基本都待在人口茂密的居住地和城池里。因此,荒野中的其他生命物种数量暴涨,并在浓郁灵气的催化下,逐渐演化出了灵智。” 王鹏苦笑着说道,“植物进化出花草树木类的精怪,动物则诞生了拥有各种天赋神通的蛮兽、凶兽、妖兽和神兽。甚至一些生灵死后得到阴属性灵气的滋养,肉身或是魂魄变成了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难道人族在此期间一直都没有察觉吗?”白崖脸色微变,脱口问道,“那……这些异物今后可有袭击人族!” “当然有,蛮兽又或妖魔鬼怪各自拥有强大的天赋神通,并视人族为食粮。”王鹏平淡地说道,“那段时期,它们慢慢蔓延和侵犯人类的居住地,城池与城池之间的联系被切断,神州各地变成了一个个闭关锁国的孤岛。” “所以我们就有了大驿道和空中航线,还有……传送符阵?!”白崖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呵呵,大驿道确实是当时人族的应变之策,不过,空中航线和传送符阵却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王鹏笑道,“人族起初并未重视那些蛮兽和妖魔鬼怪,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神州史前122年,邙山境内的兽潮第一次攻破魏韩交界的大城——轵邑,将这一地区的五十余万人类吞噬一空。兽潮退去后,轵邑城内遍地白骨,郊外鬼火盈野,鸟兽匿踪。 这一事件震动了整个神州大地,各大列国诸侯在种族危机的威胁下,终于放下了历代宿怨,开始联合邻国派出大批小规模的狩魔队伍,清理和驱逐占据了交通生命线的蛮荒凶兽和妖魔鬼怪,将其重新赶进渺无人烟的荒野山林。 在这一过程中,诸国开始在各大城池之间修建专用的驿道和驿堡关隘,并使用骑兵和驯化后的瑞兽,来巡守这些驿道和关隘。 例如:白崖前些日子见过的漓龙,就是守护河道的瑞兽之一! “这些原始的驿道和驿堡,经历悠久岁月后,慢慢被浮空楼船、飞轮宝船,以及远程传送符阵所代替。”王鹏续说道,“然而在那时候,它们依然为神州各地的贸易和联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史前1089-778年,在天地裂变最为频繁的三百余年,以及史前122年至神州历元始年,蛮兽和妖魔鬼怪肆虐最厉害的百余年,因为各大列国政令不通,人类居住地几乎断绝了所有外部交流,所以这两段时期的很多史料已经不可考证。 等渡过将近11个世纪,世人蓦然回首,整个神州的疆域几乎已经扩展到了漫无边际的地步,并且从西周时期的冀、并、兖、豫、青、扬、荆、雍、幽等九州进入了十三州时期。 原青州分出了徐州,雍州发展分裂为司、益、凉三州,扬荆两州南部分置出了交州。 “后世史家将秦国攻周时,首次天雷击世的那一年,直到咸阳至洛邑的第一条驿道竣工间的一千多年,称为史前时期。而首条大驿道建成的这一年,被称为神州历元始年!” 王鹏有些神往地说道,“那个时代,狩魔英杰辈出,发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迹。我等武人未曾亲见,实在是一件憾事!”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三章 文兴与武兴 “那武兴时代又是何时?”白崖听到津津有味,这比他前世看过的好莱坞大片都有意思多了。 “说到武兴时代,便需先说文兴时代和秦楚大战!”王鹏说着说着,也带上了一丝亢奋,一如他曾经第一次听师傅介绍这些秘闻一样。 神州元年,经过一百多年的斗争,在无数狩魔队付出了巨大牺牲之后,各大列国慢慢摆脱了蛮荒凶兽和妖魔鬼怪的威胁,而且开始尝试着向其他物种盘踞的荒野区域开拓领地。 神州元年至802年,这段时期的神州世界,天灾逐步减少,其他物种的威胁也慢慢消退,神州的人口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繁衍增加。 相比较土地疆域和人口数量的变化,世俗人类在千余年的适应过程中,身体素质也有了显著进步。 然而,在缺少大规模战争威胁的安逸环境下,世俗民众的精神世界却日益匮乏。 于是乎,春秋战国时期,百花齐放的各种学术派别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都得到了巨大发展。尤其是提倡清静无为,顺应天道的道家更是深入人心,得到了极大的普及和信仰。 从元始年开始,直到神州802年佛教传入中土为止,这一时期被称为诸子百家的文兴时代。 “原来如此,那文兴时代之后便是武兴时代咯?”白崖尝试着问道。 “小子别急,听某慢慢说来!”王鹏也来了谈兴,斟酌了一番,继续说道,“文兴时代与武兴时代并非无缝连接,中间尚有数百年的空档,武兴时代的起因则是由于神州历997年开始的秦楚大战,也被称为第二次神州统一战……” 神州历997年,楚烈王熊信昏庸,对境内诸侯严苛,对百姓横征暴敛,不知体恤,终于激起全境范围的民变。 楚人百奇信聚众起义,自领太平五十六道,号清贤道人,得越女剑一脉辅佐。 楚境诸侯吴、越和鲁国更是推波助澜,秘供其武备,起义军连战连捷,携百万之众逐步逼近楚国都城“郢”。 其时,楚烈王熊信不顾一切,调集精锐楚军六十万,与太平道决战于都城外,成功击溃了士气旺盛,但缺少训练和军纪的起义军,百奇信兵败自杀。 越女一脉也散为两支,自此分别托庇于吴、越两国。 然而,楚烈王虽然击败起义军,但却无法再压制国内各诸侯,楚国陷入了持续的动乱。 位于楚境的这一次大规模战争,让神州各大列国如梦初醒,发现两千多年前开始的天地裂变,现在已经不再影响军队的大规模集结和作战。 同时,因为上千年来的和平繁衍,各大列国的人口开始饱和,需要新的生存空间和土地财富。而荒野区域的开拓往往困难重重,还不如直接抢夺其他列国的城池,于是神州大地重燃战火。 “两千年前的旧事重演,我大秦为一雪前耻,于神州历1016年,再度调集大军东出函谷关,侵入楚、吴、越、鲁四国混战的原楚境,挑起了第二次神州统一战。”说到秦楚大战,王鹏眼中多了一丝无奈。 因为神州疆域已然扩大了无数倍,哪怕有着飞船、驿道和传送符阵的交通联络手段,军队的动员、集结和信息传递依旧十分迟滞。 秦国的突然袭击让焦头烂额的楚国措手不及,同时也没能得到其他列国的支援。匆忙迎战的楚军一败涂地,楚国很快就丢失了荆州北部的数十座城。 其中,割据上庸郡的小诸侯国——堰国,更是全境沦陷。攻入堰国境内的秦军烧杀抢掠,导致生灵涂炭、天怒人怨,从而意外地激怒了一群人。 “当时,堰国境内的武当山属于道家圣地,山上道观无数,为首的三大道观分别为真武观、三清观和玉虚宫……”王鹏目光深邃地继续说道。 道家针对上层统治者主张清静无为、无所不容;反对争斗,与自然和谐相处。但相对于下层民众,历代道家祖师同样也有不言而教、济世救民的慈悲胸怀,讲究出世应劫,以补天道。 如司州道士的茅氏三兄弟就因在句曲山中采药炼丹,救助山民,而被世人尊为三茅真君,将句曲山更名为茅山。 承钟吕传教的全真道,更是将济世救民的具体思想融入了教派。三代祖师长春子,还曾在文兴时代的末期,传出了“一言止杀”的美谈。 经历过天地大裂变的道家,因为融合了穷亦兼善天下的理念,其道统普遍得到下层民众的认可。相比较其他诸子百家大多走上层路线,道家的受众更大,漫长的岁月中演变成了诸子百家的第一大传世宗教。 就算是数十年前,楚地首揭百姓起义的百奇信同样也是假借太平道教名义,才能迅速聚众起事。 武当山三大道观的祖师玉谦子、净天道人、佘吕为阻止秦军在堰国的肆虐相继下山,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三人各领一千道家弟子夜袭秦军大营。 “结果这一场本被认作是殉道之举的夜袭,却大出世人意料之外……”王鹏苦笑着说道。 三千道家弟子挡者披靡,三大道观祖师更是在数十万秦军营中闲庭信步,视刀戈强弩如无物,举手投足皆有天雷之威,杀裨将以上的秦军将领无数。 待到天明时,数十万秦军竟被三千道家弟子一夜杀散,军营中浮尸无数,流血漂橹。 这场战争的结果让整个神州都为之震惊,华夏有文字记载的数千年历史当中,少数团体的个人武力第一次凌驾于国家暴力机器之上,武者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前。 “此战为我大秦又添一国耻,但撇开战争和历史影响,同样也是修者武道境界的一次里程碑!”王鹏神情复杂地说道。 鉴于某些道观弟子在此战中,已经能够表现出天人合一,沟通天地灵气的能力,后世将他们的武道境界划分为先天武道,与以前的后天武技相区别。 而三大道观祖师的修为,后人不敢妄评,只是猜测他们的修为还在先天之上。 后世经诸子百家的学者推演考证,认为武者能够修炼到此种地步,毫无疑问跟天地裂变有莫大关系。天地裂变在使土地疆域拓张的同时,所伴随的充沛灵气也让修炼者的武道境界得以更进一步。 特别是诸子百家当中的道家、墨家、阴阳家、兵家、医家等教派,讲究养生和文武皆修。 在不知不觉中,这些教派的弟子已经完成了生命层次的蜕变。配合他们修炼的搏击之技,往往能够以一敌百、敌千,甚至是真正的万人敌。 认识到了这一点,原本只以学术见长的其他诸子百家纷纷效仿,如法家、儒家、名家、农家也开始文武皆修。 侠以武犯禁!但各个列国国君和诸侯此时却无可奈何。经过两千余年的发展,诸子百家的势力已经深深扎根于庙堂和民间,无法再被彻底根除。 于是,各大列国开始想方设法拉拢那些文武皆修的学术教派,并驱使他们为马前卒攻打敌国。武者势力开始从修身养性的少数人,逐步向世俗间扩散。 “好像是在神州历1503年,三茅真君的二十代徒——弘景道人在茅山开山立派,这是后世公认的第一个正式仙武宗门。”王鹏笑着说道,“约莫百年之后,武当三大道观分分合合,最终合立武当真武道,主祀真武帝君,净天道人的徒孙——通玄子为首任派主!” “武当派?”白崖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问道,“那后黎学宫呢……” “这就说到了!”王鹏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茅山上清道建立的次年秋,墨家矩子弘在宋都商丘广收门徒,建立了主要教授墨家学说和仙武的应天学院……” “不过,与道家不同,法家弟子原本并不注重养生武道,也不像墨家那样因为“非攻”的思想主张,从而人人习剑练武,准备阻止战争。所以总部在秦国咸阳的后黎学宫比应天学院迟了两百余年才建立。” 王鹏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某若没有记错的话,应是在神州历1738年。法家的后黎学宫不仅教授法学,还在养生武道中融入法家精神,形成了独特的法家仙武……” 至此,其余诸子百家纷纷效仿。 神州历1788-1912年期间,儒家与其他学派也陆续在齐都临淄、楚国岳麓山、庐山合作建立稷下学宫、岳麓书院和白鹿洞书院。 这四大学院与数百年前墨家建立的应天学院,被后世并称为神州五大学宫!并在列国各大城开设分院,教授百家学术。 其中后黎学宫以教授法学为主,应天学院以墨家学说为主,白鹿洞书院以儒学为主,岳麓书院以兵家战道为主,而稷下学宫则海纳百川,不仅教授儒、墨、法、道、兵家学说,也不排斥阴阳家、纵横家、医家、农家和杂家学说。 “从茅山立派到五大学宫建立的数百年间,神州武风盛行,人人修炼,后世便将这一时期称为武兴时代!”王鹏一口气说完,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四章 丑仙姑 “这后黎学宫竟然已经立世将近三千年!”白崖为之咋舌。 按血刀客所说,后黎学宫在神州历1738年建立,而现今是神州历4700年秋,两者相距可不是已经相差三千年了吗! 他前世纵观古今华夏,别说三千年,就是长存三百年以上的学院也几乎没有。 白崖印象里最古老的几所学院都在西方世界,轮到华夏这边,历史最长的恐怕只能是宋明清三朝的国子监了。 “后黎学宫算不上真正的仙武宗门,他们与列国朝堂牵涉太深。”血刀客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典籍,复述般说道,“法家的核心思想是‘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法家弟子的最大理想便是像管仲、商鞅、吴起等诸圣一样,辅佐明君,成就不朽功业。” “为此他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不惜以身殉道。后黎学宫的正统法家弟子从来不当自己是一个武者,他们习武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实现理想。” 王鹏感叹地说道,“不过,后黎学宫设有护道武堂,其中不乏强者。虽然受限于仙凡誓约,先天武者无法与佛道两家的顶尖仙武宗门相比,但列国分院众多,后天武者的数量却远超其他宗门,世俗实力庞大。所幸列国的法家弟子各为其主,并不能扭结成一股力量。” “今天碰上的那两个女子,就是后黎学宫护道武堂出来的吗?”白崖好奇地问道。 “不错,领头的白衣蒙面女子号‘丑仙姑’,是后黎学宫的新一代佼佼者。”王鹏皱眉说道,“据说此女原本求学时貌美如仙,长安分院的山长怕她影响学院众生功课,于是婉拒此女入学……你可知她得知这一消息,做了些什么?” “难道她为了求学,便自毁容貌?”白崖想起张梅“丑仙姑”的外号,顿时瞪大了双眼。 “不错,此女为了入学在学院门前跪了三天两夜,后来学院一个斋夫心中不忍,便偷偷将山长所言告诉了她。”王鹏眼中露出一丝崇敬。 “此女闻言,当场就寻了一块碎石,划花了自己谪仙般的容颜。最后,长安分院的山长大开学门,亲自收她为门生,后来又加入了该院的护道武堂。如此巾帼,若不是道心有悖,某亦不愿与她相斗!”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拦阻我们行事?”白崖吃惊地问道,“狄道城的狗官为了头顶乌纱,弃百万饥民于不顾,狄道城外犹如人间鬼蜮,难道还不该死?” “法家弟子讲究以法治国,狄道城郡守在我等眼中固然该死,但在法家眼里却又未必……”王鹏垂首说道。 白崖为之哑口无言,他前世来自现代法治社会,自然懂得血刀客所说的意思。 法不容于情,法不等于理,合法不合理的事情很多,合情却不合法的事情也存在。 以城外灾民的情况来看,洮河灾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狄道城郡守乃是老吏,无论他在灾前做了多少违法之事,只怕现在表面上也抹干净了屁股。 无论秦国朝堂事后会不会拿他开刀,起码现在于事无补。而狄道城外时时刻刻都在死人,要是这个狗官不死,局面就不可能有所改变,只有他马上挂掉,才能刺激其他官吏站出来开仓放粮。 “我们什么时候去?”白崖语气低沉地说道。 “不是我们,是某一个人!”王鹏瞄了一眼白崖,平淡地说道,“本来某还想带你去见识一番,不过,后黎学宫既然已经插手,带着你反而是拖累。何况,你难道忘了隔壁房的小囡吗,她可是你非要带在身边的,你若陷在郡府,她该怎么办?” 白崖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此物收好,某五更后若还没有回来,你便依着某前日里所说的法子,带着小囡自行离去。”血刀客摘下腰间的芥子袋,从里面取出一些血珠后,便将袋子随手丢给白崖。 “看好,这种珠子叫传送晶珠,乃蛮兽精血元气所凝,可以提供元能开启传送符阵。”王鹏将血珠展示给白崖看,“这里面烙印有山川地貌图的血珠,便是特定地域的‘门票’。没有烙印的血珠是空珠,在各地军衙可以花钱烙印特定的传送区域。” “我一个人也能进军衙吗?”白崖皱眉问道。 “可以的,某已经将自己的巡察铜牌放进芥子袋,军衙官吏认牌不认人,不会管你是谁!”血刀客说着一顿,仔细嘱咐道,“某在袋子里放了一份传送节点地图,你照着上面的节点符阵传送去乐都。到了乐都,便去找……” 听到自己可以借用血刀客的铜牌,还有传送晶珠,白崖不由大喜过望。至于王鹏后面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白崖十分庆幸一直都没有告诉王鹏,有关慧空和尚的重托。这下子他可以去汉中郡了,也不用再纠结是不是要加入血刀门,他可不信血刀客事后会一直追到汉中郡来。 “别这么看着某,就算此行不顺,某脱身还是有把握的。”王鹏看着一脸歉意的白崖,顿时会错了意,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 …… 王鹏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门口回头说道:“此行能与小兄弟相伴近月,某所获良多!我二人就此别过,等乐都再会,某再与小兄弟畅饮。” “王大哥,若事不可行,先保重自身!”白崖低着头,尽管知道自己这张脸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但他感觉有负血刀客看重,有些不敢直视对方。 只是王鹏心中有事,丝毫没有察觉到白崖的心思,身形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白崖驻步在门口,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幽幽一叹,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 王鹏与他相识不到一个月,两人都有点义气相投的味道,彼此都将对方当成了朋友。只是他与血刀客终究不过萍水相逢,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成年人,他很难接受血刀门的价值观,两人注定要分道扬镳。 “那个大哥哥去杀人了吗?”就在白崖感叹人生之际,脚下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白崖两人所住的地方是一家大客栈的独门独院,房子偏僻幽静,是古典型的干阑式建筑,也就是俗称的“高脚屋”。地板下面是空的,用木柱撑起来一截,以防地气和潮湿。 此时,从门口走廊的玄关下面正探出来一颗小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 “死丫头,你钻那里去干吗……”白崖定神一看,可不就是他以为早睡下了的小昭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小囡的后领,把她像猫咪一样提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白崖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板着脸凶巴巴地看着她,“嗯?不对,你不是都不跟我们说话吗,这会怎么……好啊,死丫头,看不出来人小鬼大,你在房子下面躲多久了?” 小昭盯着白崖,撅着嘴不说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顶了一会牛,白崖反而坚持不住了,泄气般放下她。 “这世界就是这点不好,五六岁的孩子成熟得跟小大人似的,换成哥以前,还在玩老鹰捉小鸡呢!”白崖低声咕哝,无奈地看着小昭问道,“还睡不睡,不睡的话,我们就动身了。” “我想去郡府……”小昭轻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 “哈?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白崖瞪大了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我想看大哥哥杀了那个狗官!”小昭抬起头,凑到白崖耳边大喊道。 “我叉,姑奶奶,小姑奶奶,你轻点声!”白崖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捂住她的嘴,将小丫头拖进房里。 小昭从白崖怀里挣扎着出来,气鼓鼓地看着他。 “我们俩的话,你刚才都听全了?”白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围着小丫头转起圈来。 一个大活人藏在地板下面,他没发现也就算了,王鹏这大高手居然也没发觉。 莫非小丫头还自带潜行天赋,那背刺、暗影步什么的…… “打住!”白崖连忙甩了甩头,将前世带来的一些不靠谱记忆给抹掉。 “我们不能去,会拖累王大哥的!”白崖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不让人发现,不就行了,莫非你怕了!”小昭一脸鄙视地斜眼看着他。 “我像是那种会吃五岁小丫头激将法的人吗?”白崖哭笑不得,狠狠地搓着小昭的丫角髻。 “你就是怕了,就是,就是!”小丫头努力扳着白崖的魔爪,涨红了小脸,“不然你就应该跟那个大哥哥一起去,每次都让他做决定,你还是不是男人!娘亲和弟弟那会就是……” 小昭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白崖愣在了原地,半晌无言。 “你果然还在怨我们……”白崖苦笑着一叹,“怪不得你,若是没有我们,你的娘亲和弟弟或许还活着……” “我……”小昭红着眼睛,低下了头,却没有再掉眼泪。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决定。王鹏要杀官也是因我而起念,既然现在连你都想去,我又怎么能不去。”白崖咧了咧嘴,极力露出一个僵笑,“同去,同去……”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五章 潜入府衙 “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做些准备!”白崖想了想,吩咐了一句,便独自朝客栈前院走去。 半晌之后,白崖从前院回来,回房给小昭添了一件厚衣,两人便出门而去。 虽说决定了一起去郡府看看,但他带着小昭只走了两条街就后悔了。 小昭的身体太过虚弱,哪怕已经修养了两天,还是经不得夜风。白崖倒是有力气背着她,可是她被夜里的寒风一灌,就忍不住咳嗽不已。 尽管看得出小丫头已经极力克制,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无法忍耐。这样别说潜入郡府,就是这一路上的打更队也无法躲避。 “放下我吧!”再一次惊险万分得避开坊里的巡夜队伍,小昭从白崖背上挣扎着下来,小脸露出失望之色,“看来小昭不能陪两位哥哥去郡府了,我一人回去客栈吧!” “既然我要去郡府,你便不能留在客栈!”白崖平静地抚了抚小昭的丫角,“再忍耐一下,我带你去狄道城的水门,你就在那里等我回来。” 因为狄道城门禁的关系,即便白崖手上有血刀客的巡察铜牌,明日午间之前,城门也是不会开的。 王鹏在出门之前,曾经教过白崖如何溜出城去,以防自己失手后,两人被城卫抓捕。 狄道城东面频临洮水,街道下方的水渠就与河道贯通,两者之间以水门相隔。 说是水门,其实就是内外三道铁栅栏。这些铁栅栏都有儿臂粗细,中间空隙是过不了人的。但这个阻止不了白崖,因为他手中有桃老头亲手锻造的短刀。 这把刀在血刀客眼里算不上什么神兵,但也算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 水门处于地下水渠,虽然阴湿了一些,但至少可以挡挡风,小昭可以在那里躲上几个时辰,等他回来一起出城。 狄道城内的居民聚居地段多为方形或矩形,称“里坊”,坊前建有一座人字短脊飞檐的红漆坊门。 里坊分区如“田”字,每区皆有小十字街和小巷,俨然城中之城。 若是在城中大道上遥顾四望,只能看到一片片坊墙和犹如牌坊的坊门,结合城中小河石桥、道旁绿荫,街景可谓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沿着坊街来到坊门处,白崖抽刀靠近墙角。 他带着小昭无法越过高达三丈的坊门,但坊街铺有水渠,他可以走地下。 白崖手中刀光一闪,渠道尽头的石沟板便断为两截,一股恶臭涌入鼻端,熏得白崖不由捂鼻。 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小昭,却见小丫头倘然自若,仿佛浑然闻不见这股恶臭味道。 “城外更臭……”见到白崖看他,小昭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脸色平静地说了一句。 灾民营中遍地遗骨,尸臭聚而不散。想起那份场景,白崖顿觉眼前的水渠都香了不少。 既然小昭能习惯这股恶臭,白崖再不迟疑,纵身跳下水渠,半站在臭水当中接住跳下来的小丫头。 “走吧!”他背着小丫头,点起一支火折子,一脚深一脚浅地朝渠道深处走去。 白崖回忆着前两日与王鹏两人在城中探查的方向,在渠道中弯弯绕绕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的渠道慢慢加宽加高,两侧也有了一条窄窄的走道。 白崖心中估量了一下,将背上的小昭放下,取出芥子袋里的水壶开始清洁身体,重新换了一套衣衫。 “你就待在此处,等我回来。”白崖想了想,又取出一些碎银和刀币包成一包,递给小囡,“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也要活下去!” “小昭不需要银钱!”小丫头一扬手,将整包银钱丢进了一旁的臭水沟里,眼神平静如初,“小哥哥若是不回来,小昭如何能独活,不如就等死在此处!” 白崖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觉这丫头真是不可爱,难道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可怕吗? 记下小昭所在的位置,白崖又在渠道里前行了一段路,在一段顶上有石沟板的路段停了下来。 他将长衫下摆系在腰间,牙齿咬住短刀,脚尖一点墙面,就窜上了一丈高的渠顶。双脚一撑墙角,右手虎爪向上一托,五指犹如抓豆腐一样没入了渠顶。 只是白崖有苦自知,五断虎爪功的摧劲,他已经练成,但透劲就没那么容易了。别看他现在施展得轻松,实际是水渠潮湿,垒土疏松的关系,就这样依然指骨欲裂,痛彻心扉。 勉强挂住身体,白崖赶紧用短刀清理石沟板的间隙。 此处已经不是民坊区域,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将石沟板一刀两断。万一被巡逻兵卒发现,说不定就会暴露行迹,给三人都带来危险。 …… 深夜,一个黑影从地下悄悄冒了出来。 白崖看了看身旁高大的宫墙,暗自松了口气。 狄道城的结构很有意思,从上空俯瞰,像是一圈圈的“回”字。最外层一圈是民坊,内层一点是商埠,最内层是宫城。 这里的宫城并不是指皇帝居住的王宫,而是指郡治所属的各个衙门,以及官吏富商居住的贵族区。只因这片区域外面筑就了一道四方的围墙,所以就被称为宫城,也就是内城。 这道宫墙的作用跟坊墙其实差不多,但里面要自由一些。因为宫城内部有大量酒肆、红楼,到处挂满了气死风,又不禁走动,所以灯红酒绿十分热闹。 相比较夜深以后就不得不沉寂下来的民坊,这里倒像是一个小小的不夜城。 白崖纵身一跳,中途以刀插墙换气,很快就攀上了高大的宫墙,消失了墙的另一边。 狄道城府衙原本是秦国一位县侯的宅邸,后来这位县侯出了点篓子,被当代秦王抄家灭族,家宅就变成了现在的郡府府衙。 据说这位县侯晚年向道,在自己家的后院修了一座塔台,取名为“飞升台”,以此对比城外岳麓山的凤台。 此岳麓山也叫东山,不是衡山山脉的那个岳麓山。 前两日,白崖随同血刀客在此探查的时候,他才从凤台的典故上面,知道了所谓的狄道城,在他前世是哪里。 凤台也叫超然台,正是道家圣人老子西出函谷关,在此讲道且飞升而去的地方,还有个典故叫做老子点太极。 这城因为老子的缘故在白崖前世就大名鼎鼎,他以前来过此处旅游,从而醒悟狄道城就是前世的临洮县。难怪当初他一听到洮河就隐隐感到熟悉,原来在那个世界,他就已经来过。 飞升台高达数十丈,哪怕在黑夜中也是一望而知。 白崖顺着高墙下的阴影前行,时不时躲开那些寻欢问柳归来的酒客,很快就来到了府衙的红墙之下。 此时,戌时已过,约是二更时分,白崖心知血刀客还未发动。 不过,他既然来了,却不想只是做个过客,看看就算。 黄昏时分,王鹏言谈中就透露出信心不足,他来此恐怕只为解开心魔,实际并无把握杀掉目标人物。 当时,白崖就有一个想法,如果血刀客的暗杀行动暴露了,或许他可以利用对方作引子,自己潜入府衙逼那个狗官开仓放粮又或是干脆杀了那个狗官,让其他官吏开仓放粮。 只是后来考虑到小昭的关系,才没有实行。现在既然小昭都不怕死,那他就可以按照心中的想法行动了。 翻过府衙的红墙,白崖蹲下身,扒着面前的竹篱四下观望。 这处府衙原本是县侯的宅院,虽说后期整改了很多地方,但大致格局还是不变的。里面小桥流水,幽池飘荷,亭榭假山一应俱全。 不过,官衙毕竟是官衙,没有外面那么灯红酒绿,现在这个时辰,静悄悄的一片沉寂。 白崖不敢随意走动,前两日过来探查时,远远就能看见府衙里面到处是巡逻卫士。现在虽然是深夜,但这里应该也有潜哨暗桩。 王鹏都还没有发动,他可不想先做个猪队友。 只是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就在他潜伏之际,远远传来一对男女的轻声调笑,而且听脚步声居然朝着他这边来了。 “尼玛,没这么狗俗吧!” 看着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拥着一个丫鬟钻进竹篱丛,白崖只觉无数匹草泥马从心头狂奔而过。而刚钻进竹篱丛的两人,也看着眼前的面瘫少年傻眼了。 “你……”脸上还有青春痘的公子哥面红耳赤,刚想开口,便被白崖一个手刀砍晕在地。 “啊……”容貌姣好的丫鬟此时也从娇羞状态解脱了出来,看着倒地的公子哥花容失色,本能地便欲尖叫。 白崖那容得她叫出声来,上前一步,右手如铁钳般掐住了少女的咽喉,粗暴地将她扯了过来。 “莫要叫喊,否则明年的今天……咦,晕了?”白崖白作恶人状,小丫鬟黑夜里咋一对上那张面瘫的木脸,白眼一翻就吓晕过去了。 等到小丫鬟施施然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缚着,嘴里塞着东西,脸上蒙着布条无法视物。 “醒了吧!”随即,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令丫鬟浑身战栗起来,拼命地向后缩去。 “不要怕,某要问你些事,若是好好回答,你,还有你旁边那个小子都能平安无事。”白崖学着王鹏说话的语气,说到那个公子哥的时候,居然发现少女停止了颤抖,迟疑着挺起了上半身。 “爱情的魔力吗?”白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依然昏迷的公子哥,暗自摇头。不过,他这恶人还得继续做下去,“听到了吧,某现在取走你口中之物,记得莫要叫喊,否则你这肤白肌嫩的小情夫可就……嘿嘿!”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六章 人质 “你是府中何人?”白崖捂着嘴,语气冰冷地问道 “小婢荷花,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小丫鬟口音颤抖,战战兢兢地答道。 白崖前世只是一个宅男,不懂什么审讯技巧。不过,他看过很多影视,觉得提问还是循序渐进,别让俘虏心生抵触比较好。只是他没曾想到这小丫鬟慌乱之下,就没想过撒谎,本能地有问必答,几乎不用他多花心思。 “二小姐?”白崖讶然。 “是老爷……郡守大人的小姐!”小丫鬟迟疑着回道。 “啊?!”白崖为之一愣,随即大喜,他还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碰到两个人,居然就跟那个狗官有关系,这小丫鬟既然是狗官女儿的贴身侍女,那么肯定知道郡守住在何处。 即便如此,白崖想骗让小丫鬟带他去找郡守也很困难。这丫鬟再笨,也知道带个潜入郡府的陌生人去找郡守会有什么结果。 他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了地上那个公子哥的身上。 “你这小情夫又是何人?”白崖踢了一脚地上的年轻人。 “你,你莫要伤害公子,公子乃是王郡丞的独子,你若害了他,必定走不出宫城。”小丫鬟目不能视,听到动静,顿时大急,竟然还敢出言威胁白崖。 只是白崖没有在意,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小丫鬟荷花对这公子哥越是在乎,那就越容易控制。 “郡丞?狄道城的郡丞也在府中?”白崖微微皱眉,这宅院是府衙,郡守一家住在这里并不奇怪,但郡丞的公子这么晚也在,就不正常了,除非那个王郡丞今晚也在。 不过,随着他徐徐问来,马上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不是他运气好,随随便便就碰上了跟郡守、郡丞有关的人。而是因为这狄道城里凡是官位大一点的官吏,此时都带着家眷住在郡府当中。 狄道城外有百万灾民,这还只是郡治一城。而洮河大水可是淹没了大半个陇西郡,以及金城郡一部。狄道城郡守一直都没有开仓放粮,惹得全郡民怨沸腾。 从月前开始,就不断有义士游侠潜入狄道城,想要逼迫郡守开仓赈灾,而且事情越闹越大。 除了郡守、郡丞,其他官吏府中也有人使用各种方式逼宫,还有亲人死在洪灾里的人想要复仇,投毒、暗杀事件层出不穷。 在几个底层官吏真的被杀之后,狄道城的大小官吏就人人自危,不得不合伙抱团,都迁入了府衙,接受郡兵和侍卫的保护。 “既是如此,你与这小子怎么还能如此轻松地出来幽会!”白崖怀疑地问道。 “大人们晚间都宿于飞升台,小婢是……是与王公子偷偷溜出来的。”小丫鬟霞飞双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飞升台?”白崖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还跟飞升台有关。 飞升台实际是一座塔楼,样式跟佛塔一样,只是内部空间很大。以前居于此地的秦国县侯盖了这座塔楼,一是给自己炼丹修仙所用,二是作为藏宝楼。 塔楼共有九层,取意为九层玲珑宝塔,里面房间众多。原是用于藏书纳宝,摆放丹炉和修炼的静室,现在则都改成了厢房,只怕那些官吏都住在里面。 “麻烦了,难怪大家都说做官的是人精,这帮狗官不仅怕死,而且也很聪明。”白崖磨了磨牙,有点无奈地想到,“塔楼周围空无一物,乃是一片空旷院落。他们晚上宿于飞升台,外面再围上一圈侍卫,别说刺客,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了!” 白崖觉得幸好自己也来了,否则只有王鹏一个人,只怕这趟非白跑不可。要是这帮狗官再准备一些强弓劲弩,只怕血刀客还得死在这里。 王鹏武功再强,也只是个后天武者,跟传说中那些视刀剑弓弩如无物的先天强者,那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强攻进不去,那么……”白崖心念一转,不由得扫了一眼地上的公子哥。 这公子哥要么是在这种环境下心理压力太大,要么纯粹就是一条淫虫,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找婢女发泄。不过,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混进去的好机会。 “只是不知此人秉性,不管性情刚烈,还是狡诈,都比较难控制。”白崖有点头疼,视线重新转回小丫鬟,“还不如就选这丫头,起码公子哥是她的弱点,不愁她不就范,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飞升台外面的侍卫!” 白崖想装扮成这公子哥,借着小丫鬟的掩护混进飞升台塔楼。 不过,他这具身体今年不到十四岁,身材跟已经成年的公子哥有差距,相貌就更不用说了。想要混进去,小丫鬟的演技就非常关键,而且还得心甘情愿配合他。 “你们想死想活?”白崖叹了口气,淡淡地问道。 “求……求少侠饶……饶命!”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只是情根深种,这时候还想着地上的公子哥,“小婢和王公子与少侠无冤无仇,还望少侠高抬贵手!” “想活就好,等会我要你帮我一个小忙……”白崖伸手扯掉小丫鬟的蒙眼布。 小丫鬟一能视物,马上转头四顾,直到看见地上昏迷的公子哥才松了口气。那个王公子尽管双手双脚也被捆缚着一动不动,但胸膛依然还在起伏,自然是还活着。 “你如此待他,不知这公子哥今后可会记得这一片深情!”白崖暗自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当初石羊集的梅娘。 时间仿佛会倒流,他又一次不得不利用一个女子的痴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知梅娘现在可达成了心愿……” 心中有些感慨,但白崖没有心软的打算。 他当着小丫鬟的面,捏开公子哥的牙关,塞进去一个小药丸,面无表情地说道:“嘿嘿,我给他喂了七步断肠丹,此物只有我有解药,你若不帮我,他必定肠穿肚烂而死!” 丫鬟荷花的眼睛眨了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知少侠要小婢做些什么?” “还不到时候,等会再说,现在坐好!”白崖闭目养气,静静地等待着。 如此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片寂静的府衙忽然从远处传出一阵人声。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很快就一片喧杂。 “怎么了?”小丫鬟惊愣地望着竹篱外面。 “来了!”白崖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站起身走向昏迷的公子哥。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忽然一皱眉,伸脚踢去。 “已经醒了?” “呜呜呜~”白崖脚尖刚点在青年的腰眼上,公子哥被塞了布条的口中就传出了一阵惊恐的呜呜声。 “胆小鬼,比个小女子还不如。”白崖不由暗骂一声,脚尖一摆,重重地抽在俘虏的太阳穴上,顿时公子哥又一声不吭地瘫在地上,重新晕了过来。 这一次,白崖踢得很重,只怕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了。 “不,不要……不要伤了王公子!”见他踢人,小丫鬟荷花顾不得触怒白崖,跪行了几步,扑在青年身上抽泣起来。 “噤声,他还没死呢,脱了他的衣服,给我换上!”白崖手中刀光一闪,挑断了荷花手上的布条。 不消片刻,白崖就换上了王公子的长衫,只给他留了一身亵衣。 “现在可以了吗?”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偷眼看着白崖。 “再等一等!”白崖望着竹篱外面的院子,只见郡府当中,此时一盏盏灯火亮起,人声喧闹,好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 “那边……在那边!”两人所在的小院远处慢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白崖连忙将小丫鬟扯了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提着灯笼飞奔而过,朝着郡府的东面跑去。那边隐隐传来刀剑的交击声,应该是血刀客被人发现了。 白崖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直到没有士卒再经过,这才站了起来。 “半个时辰内,你的小情夫若还是没有服下七步断肠丹的解药,那就必死无疑。”白崖抽搐着嘴角,装出一副狰狞的模样,“现在带我去飞升台,等我假扮王公子混进了塔楼,我就给你解药救他。” “哦,哦~”小丫鬟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答应下来。 白崖看着她这样子,顿时眉头一皱,“这丫头难道看出了什么,还是我装得不够凶狠?” 其实小丫鬟荷花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心神一定,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白崖虽然是个面瘫,但外表和年纪却骗不了人。 荷花见他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心中的恐惧大为减轻,正琢磨着想要自救呢! 只可惜荷花自己也是个小丫头,心机不够深沉,稍一迟疑就被白崖看出了破绽。 “哼,看样子还要再加一重保险!”白崖心思一转,忽然转身,弯腰又是一刀。这一刀他只用了半分力,使得是巧劲,刀尖恰好划过公子哥的脉门,顿时青年手上血流如注。 只是刀伤不深,并没有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你,你……不是说好不伤王公子的吗?”荷花大惊,正要上前,却被白崖一把拉住。 “他死不了,不过以这流血速度也撑不了太长时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了!”白崖冷然说道,“抓紧时间带我去飞升台,那么他就还有救。否则迟了时候,可怪不得我!” “呜呜,飞升台外面皆是老爷的家将,你虽然换了王公子的衣裳,但根本就不像他。那些人一望便知,如何能瞒得过!”小丫鬟抽泣着坐倒在地。 “呵呵,你终于说了实话!”白崖抽了抽嘴角,荷花说的事情,他已经猜到,自然也有一个应对之策。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七章 坑 白崖抬头望着星空,重重地叹了口气。 无论前生今世,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做英雄。别看死党夸他有古人的任侠之气,可他心里明白这也仅限于朋友和熟人之间,反正当不了舍己为人的雷锋。 前世看书看影视剧,他就很讨厌那种婆婆妈妈,一口一句仁义道德的圣母,恨不得以身相替,拿把刀大杀四方。 但今世在石羊集也好,在狄道城外也好,面对不平之事,面对那些遭遇悲惨的灾民,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将看到的一切抛之脑后,做一个忍者神龟。 因缘际会之下,他终于走到了眼前这一步。现在每每一回想起来,白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当积些功德吧,反正穿越都让我碰上了,说不定功德这种东西也是有用的!” 白崖一阵自嘲,心中一发狠,便从地上摸了一把碎石,双掌一分,狠狠地朝脸上搓去。 碎石夹着泥土犹如砂纸一样刮得他血流满面,硬生生磨掉了一层脸皮。泥沙混着碎石镶嵌进了脸上的皮肉,看上去血淋淋一片,恐怖至极。 只是白崖却感受不到多少疼痛,虽然他现在神魂与肉体逐渐契合,疼痛感一直在恢复,但他是个面瘫,脸部神经萎缩,导致疼痛感大减。 哪怕是现在这种伤势,也只是有点轻微刺痛,算不上太严重。 “要做就做个彻底!”白崖感受到疼痛感比想象中还要轻微,眼中火星一闪,短刀在手掌上打了个旋,又在脸上狠狠一划。 这一刀割得有些太狠了,伤口从白崖左眉斜挂到右腮,整张脸被一分为二,鼻梁都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从绽开的皮肉中蜂拥而出,沿着下巴几乎滴成了串。 “啊~~”小丫鬟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浑身颤抖。 “看着我!现在那些侍卫认不出来了吧?”白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顿时心中耐性全无,有些粗暴地捏住小丫鬟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对着自己。 丫鬟荷花瞄了一眼白崖,顿时脸色发白,紧闭双眼,拼命地点着小脑袋,看样子快吓晕过去了。 白崖现在这张脸已经完全毁容,脸皮被砂石尽数磨破,全是鲜血的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里,看上去活像是被剁碎了的猪肉。那条斜挂在面容中央的刀口更是皮开肉绽、狰狞可怖。 这德行现在别说是那些侍卫,就是公子哥他老爹王郡丞看见了,一时半会都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那就好,走吧!”白崖将短刀揣进怀里,拉住小丫鬟半倚靠在她身上。 可是拉了几下,小丫鬟却是一动不动,定神一看,顿时发现她双股战栗,竟是吓得腿软动不了了。 “快走,别忘了你那小情夫也在流血,再等下去,我们两个就要结伴上西天了。”白崖低喝一声,惊醒了小丫鬟。 想起昏迷的公子哥,荷花终于鼓起勇气,扶着白崖走出竹篱丛。 两人依偎在一起,朝着飞升台走去。刚走出一段路,白崖便听见远处的打斗声渐渐朝着这边庭院转移。 他换了个姿势,将脑袋枕在小丫鬟的肩膀上,侧着头朝后面看去。 透过院墙上镂空的窗栏,只见远处庭院里灯火通明,刀光剑影,在重重兵卒围成的圈子里,四条人影兔起鹘落,身形如电。 这四人分成两对,时而从地面打到房顶,时而又从房顶扑落地面,身形每一交错之际,都爆出一团团灿烂的火星,仿佛在黑夜里燃放的烟花。 借着周围兵卒手上的火把,白崖大致看清了四人的模样。 其中一对很好认,一身青衣,带着大斗笠的蒙面人应该就是王鹏,他对战的持剑女子一身白衣,脸蒙白纱,果不其然就是丑仙姑张梅。 另外一对干架的人,白崖就不认识了。 这两人一个是穿着一身百衲衣的驼子,背上背着一个大葫芦,手中的兵器是黑铁手杖。另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蟒袍官服,头戴冠冕,手上套着一双寒光闪闪的铁爪。 “莫非王鹏还找了帮手?!”白崖略一思索,就马上被自己否定掉了,冷笑着暗忖,“城中看不顺眼那帮狗官的义士不只一个两个,这帮人搞得天怒人怨,现在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快走!”见到四人打斗的圈子迅速朝着这边移来,白崖赶紧催促小丫鬟。 小丫鬟荷花这时已经镇定了许多,依言加快了脚步。 “少侠不惜自毁面容,也要混进飞升台,可是……可是为了刺杀郡守老爷!”荷花压低了声音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你这不废话吗!哥要不是实在咽不下心头那口恶气,凑这热闹干吗!白崖暗自吐槽,不过,嘴上却没有这么说。 “不是,小爷要为民请命,让郡守开仓放粮!”白崖不假思索地撒谎道。 “城外饿殍盈野,百万灾民嗷嗷待脯,你可曾尝过用泥土晒成的饼,可曾吃过弟妹尸骨熬成的汤……”本来他只是想骗得小丫鬟安心,但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城外的惨景,顿时心里的邪火不由噌噌窜起。 “少侠莫要再说了,小婢带你进飞升台便是!”感受到白崖压抑着的愤怒,小丫鬟这时却没有感到紧张,只是情绪有些低落,轻声回道,“只望少侠守诺,进了飞升台之后,便放小婢离去,救治王公子!” “成,只要你将小爷带到郡守的所在,我就放你离开!”白崖大喜,知道这丫头起码不会暗地搞鬼了。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小丫鬟安了心,顿时配合许多,提醒白崖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受了重伤,完全靠着荷花的搀扶才能慢慢行走。 片刻之后,他们终于靠近了后院戒备森严的飞升台。 白崖开眼偷看,只见塔楼前面设置了一道路障,路障后面是两排手持劲弩的重步兵。 这还不算,塔楼周围还搭建了数个临时的亭子,亭子里或坐或站着一帮奇装异服的人。这些人有的在喝酒吃肉;有的在赌博下棋;有的抱着身旁的侍女上下其手;居然还有两个大半夜拿着折扇,摇头晃脑装秀才的文士…… 白崖心里一凛,他和血刀客显然低估了那帮狗官的怕死程度。那些兵卒也就算了,眼前这帮人显然都是他们请来保航护驾的武道高手! 虽然这些人不一定是王鹏那种宗门高手,但能被郡守请来的人应该都不是弱者。后天武者跟先天强者不同,民间可不会缺少类似瘸腿三这种野路子高手。 血刀客能不能打赢这些人,白崖不知道,但他估计这些人随便出来一个,都能一指头摁死他。 这尼玛……混不混得进去再说,等会宰了那帮狗官之后,要怎么出来呢?! 英雄做不得,哥还真是犯贱啊!才一装逼,这脸就被打肿了,连投降输一半的选择都没有啊! 白崖只觉得一肚子苦水,后悔没早问问小丫鬟飞升台的防备情况。 他完全是想当然了,以为血刀客发动之后,将那两个后黎女弟子一引走,他就可以偷偷摸进去宰了那帮狗官,然后再拍拍屁股跑路。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了退路,前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士卒朝他们走来。 “小荷花?!你怎么不在二小姐身边伺候,这人是……王郡丞的公子吗,怎么搞成这样?”中年将领刚一靠近,脸上就露出了惊容。 他看了看靠在小丫鬟怀里的白崖,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白崖那张脸毁得太成功了,加上穿着公子哥的衣裳,又弯腰靠着荷花,稍稍掩盖了体型差距。这还没等小丫鬟开口解释,中年将领就下意识地认错人了。 不过,中年将领毕竟重任在身,顿时不敢怠慢,就想靠近了再检查一下白崖的伤势。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突然传出“轰”的一声,一道亮丽的长虹好像流星般划过天空,硬生生砸塌了院落的一截围墙。 而尾随着它的一点白光迅速放大,好像一块磨盘从天上掉了下来,朝着崩塌之处砸落。只是白崖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像是一块印玺,只是比例太大太奇怪了。 一条人影从碎石间跳了出来,迎着印玺磨盘冲上天去。 “是王鹏……”白崖眯着眼睛,心惊胆战地看着血刀客。 不过,他显然是白操心了。只见王鹏腰间的紫红色刀鞘突然解体,宛如纳米金属一样变成了液体状,然后在左拳重新聚合,放大成了一个水缸大小的金属拳头。 “噹~~”天空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巨响,刀鞘变成的巨拳砸在磨盘印玺的底部,将它远远击飞。而血刀客也再次被轰飞,又砸塌了一段围墙。 不过,白崖这次看清了,变成巨拳的紫红色刀鞘这回变成了一块盾牌,堪堪护住了王鹏的背部。而被击飞的印玺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真的变成了一方玉印落在赶来的丑仙姑手上。 “法宝?变形金刚?”见到这一幕,白崖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心中立马就抓狂了,“这是武功?这也叫武功?尼玛还有这种武功?”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八章 杀官 “你们快进去,让府里的几位先生赶紧给王公子处理一下伤口!”望着远处的大战,中年将领顿时紧张起来,再也顾不得检查白崖的伤势,朝小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塔楼。 白崖这时候心里的滋味就不提了,别扭的一塌糊涂。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圣刀宗叫仙武宗门,而不是武林门派。今夜他看到的某些东西显然脱离了武功的范畴,又或者说这不是他理解的武功。 王鹏的紫红色刀鞘,还有丑仙姑张梅手上的印玺,跟武功没有半点关系。那两样东西以他的理解,应该叫做法器或者法宝才对。 现在他算看出来了,王鹏这小子有圣刀宗的背景护着,肯定不会有事。而后黎学宫的张梅也只是拦着不让他杀人,并没有跟他死战的打算,否则塔楼门前这帮看戏的高手早就上去争功了。 定了定神,白崖轻轻捏了捏小丫鬟暗中颤抖的手臂,两人相依着越过路障,走进了飞升台的塔门。 飞升台是一座八角形的塔楼,占地面积很大,楼道沿着外墙螺旋向上,里面的厢房以中线为轴环形布置。 或许是担心被奸细混入,塔楼内没有把守的士兵,沿途经过的仆人见到小丫鬟怀里的白崖都惊乱不已,尖叫着躲到一旁。 白崖估计这些奴仆都分属于不同官吏,居然没有人搭把手。偶尔有两个年级颇大的老仆上前询问,也被小丫鬟轻松打发。 “少侠,小婢刚才问过,老爷和其他大人都在这一层的会堂议事……”等上了三楼,小丫鬟单手指了指前方的大厢房,压低了声音说道。 “就是这里吗?”白崖看了看四周无人,顿时挺起身,眼中露出一丝厉芒,“我说话算数,你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再掺和了。” “解……解药?”小丫鬟闻言,连忙放开白崖,束着手拘谨地问道。 “我骗你的,那小子吃下的是百草丹,对人有益无害,你叫人帮他止了血就没事!”白崖说完,就朝厢房走去,小丫鬟见状转身就跑。 来到厢房门前,白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开雕花木门,一步跨了进去。 白崖进门快速扫了一眼,看清大堂内的情形,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间大厢房面积颇大,布置成了议事堂的样式。堂前有一张檀木大案,后面坐着一个身穿青底蟒服的老年官吏,大堂两侧各有小几,跪坐着二十余名形容各异的官吏。 见到一个浑身是血,面容可怖的陌生人走进大堂,众官吏神情诧异,纷纷转头看着他。 “你……你是何人?”大案后面的老倌惊疑不定地看着白崖,厉声喝问。 只是他话音未落,左侧下案就抢出一人,惊呼失声,“祺儿,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白崖不答,平静地回身掩上房门,挂上门闩,这才转头打量这两人。 大案后面的老倌没有着冠,只是戴着常服所用黑介帻,面圆体胖,浓眉吊睛,脸上带着一丝长年位居人上的淡淡威严。左侧的人是一个清癯老者,面颊瘦削,颌下留了一缕长须。 白崖深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也不废话,大步流星朝着大案后面的老倌走去。 “你就是陇西郡守鲁元?” “大胆!王郡丞,这是如故?”官服老者大怒,转头瞪着堂下的王郡丞。 只是堂下的王郡丞这时候却面露异色,看着满脸鲜血的白崖皱起了眉头。 白崖一开口,他就听出声音跟自己的儿子不太一样,再仔细打量,虽然对方穿着儿子的衣物,但身形好像又瘦矮了一点,倒像是个少年人。 “祺儿,大人面前不可放肆,还不快快退下!”只是这时候上司问责,他也只好再试探了一句。 不过,白崖没有理他,这两人一问一答,已经表明了身份。 “是你就好!”白崖脚尖一点,一个箭步窜上桌案,反手抽刀,爆喝到,“鲁元,受死!” 一道亮丽的刀光伴随着一股冲天血柱,在众人视网膜中久久不散。 待到刀光消散,众官吏只见少年一袭血衣,脸上皮肉翻绽,满面血污。他右脚踩着鲁元的脊背,左手提着一颗满脸惊惧的头颅,如同一头噬人猛兽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地虎视着他们。 鲁元的无头尸身趴在长案上,手脚还在不停抽搐,断颈处血流如注,在案前地面汇集成了一个血塘。 众官吏人人侧目,只觉头皮发麻,一股恶寒自小腹升起,慑于白崖的淫威,一时之间竟是满堂死寂,落针可闻。 “啊~~”窒息般的压迫下,终于有人崩溃尖叫,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有刺客~~”一众官吏回过神来,手脚并用,滚爬着越过身前小几,互相推搡着朝大堂门口蜂拥而去。 “哈哈哈!”白崖看着这帮人如同猪猡般的表演,仰头朗笑,竟然有了天地无垠,唯我独尊的感觉。 与石羊集那次的紧张愤懑不同,这一次的杀戮居然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深入骨髓、淋漓尽致的巅峰快感。 白崖举刀挑开发髻,一头乌发如瀑披下,遮盖住了血面,只露出一对双目,瞳孔中迸射着红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们想去哪?”白崖双脚一错,腾身而起,踩着几个满地乱爬的官吏,抢着所有人前面落在门口,背身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你,你……是人是鬼!”看着白崖黑发遮面,如魔似鬼,顿时又吓瘫了几个胆小的官吏。 “小爷自然是鬼,城外百万冤魂托小爷来给诸位大人请安!”白崖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齿惊得众人仓惶后退。 众官吏簇拥着退到后面,却发现白崖没有再动手杀人,顿时面面相觑,发现人人脸上苍白如霜,惊魂未定。 “少……少侠,我等并非不知城外灾情,只是鲁郡守一意孤行,不肯开仓放粮,我等也是束手无措啊!”众官吏磨蹭了一番,刚才那个清癯老者,也就是误以为白崖是他儿子的王郡丞终于站了出来,一脸苦色地说道。 “是啊,是啊!”众官吏偷眼互望,纷纷附和。 “现在鲁元已死,你们可能开仓放粮?”白崖垂首,冷笑着问道。 “开仓,自然开仓……”王郡丞与几个领头的官吏对视一眼,满口答应下来。 “呵呵,这么爽快!”白崖抓着短刀的手掌慢慢攥紧,轻笑着慢步逼向众官吏。 “少侠,少侠……且慢!”众官吏大惊,知道糊弄不了眼前这少年。 “我等,我等不是不想开仓,只是,只是……”王郡丞满脸大汗,支支吾吾地说道。 “只是陇西大仓的粮食已不足两成……”人群中不知何人忽然开口叫道,让众官吏都是身体一僵。 “原来如此!”白崖脑中闪电般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鲁元不肯开仓放粮,原来是狄道城众吏早就监守自盗,导致大仓亏空,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赈济灾民。 “大仓现有粮食若是放开就食,只够灾民半月之用,而长安粮队至少还需月半才能送来郡治!”王郡丞越说越轻,面露仓皇,“只有再拖一月,才能,才能……” “再拖一月……”白崖默然不语,以他在城外看到的情形,灾民已到山穷水尽,几乎择人而噬。 别说再拖一月,就是再拖一天,也有无数人倒下饿毙,成为其他人的口中之食。若不是所见所闻已经突破了他做人的底线,让王鹏这种杀人如麻的刀客都看不下去,他哪会冒着生命危险来逞英雄。 秦国自商君变法起,就以法治国,讲究治灾不赈灾。碰到天灾,先秦一般不开仓救济,而是由官吏组织灾民上山入林,以狩猎自救,防止民众不劳而获,养成惰性。 但今时不同往日,天地大裂变后,荒野山林太过危险,灾民很难自救,所以法律就变成了半治半赈,尺度全部把握在当地最高长官的手上。 这也是血刀客当初为什么会说,狄道城的郡守不一定违法,他们前去杀人炼心,后黎学宫的法家弟子就有可能出手阻止。 这世界有空中航线,有大驿道,有传送符阵,但这种涉及大量粮队的运输,传送符阵无法承担,空中航线也运量有限,只能通过大驿道。 大驿道的飞渡车日行千里,但神州地域太过广大。又因狄道城这边刻意隐瞒灾情,长安朝堂不知此次洪灾百年一遇,所以决定调粮南下时,时间已经过去数月。 天灾加上人祸,这才是狄道城外变成人间鬼蜮的缘由。 “那么……城中富户的存粮呢?”白崖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地问道,“某在城中数日,可未曾见到粮尽之相!” “城中富户……”众官吏面面相觑,王郡丞苦笑着说道,“惠王之后,秦法严禁官吏私下征粮,骚扰臣民。犯官多是腰斩之罪,除非今上特赦,否则就算事出有因,最轻也是免官充军。” “哼,你们不必再行推诿,不然哪怕今日躲过一刀,事后也是在劫难逃。”白崖冷冷地说道。 众官吏顿时人人变色,显然被白崖说中了死穴。 他们今天可以做鸵鸟,但此间事了,正如白崖所说,就算秦国朝廷不治罪,也有的是想出名的游侠义士拿他们祭刀! 这个世界可没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的控制力仅限于世俗,真有武者高人非杀他们不可,普通兵卒是拦不住的,眼前这披发血面的少年就是一例明证。 “我等无权下令征粮,否则不仅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族。”王郡丞忽然转身看着伏案的无头尸身,神情怪异,“但若是有郡守‘遗命’,那倒是可以一试!”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九章 龌蹉 “不错,不错,今日郡守召集我等,本就是为了下令征集城中余粮……” “还有……鲁郡守曾令东西两市配额售粮……” “……护城军粮亦可抽调……” 宛如一点墨汁滴进了水盆,大堂里嗡嗡作响,众官吏你一句,我一句,将郡守的“遗命”补充了个七七八八。 在众官吏的讨论声中,白崖也明白了城外如此状况,他们之前为什么还是不敢动城内的“富户”。 陇西郡北面是丝绸之路的两个重要节点——金城和凉州,西面是慕容鲜卑建立的吐谷浑,南面是益州汉中,东面是司隶长安。 此郡西拒吐谷浑,南御汉中国,既是司隶的西面屏障,又掩护着北面的丝绸之路,可谓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最为重要的是陇西郡地理环境极为特殊,它的东西两端分别连接秦岭、祁连两大岳群,南北的六盘、昆仑岳群也离得不远,境内有大通、达坂、唐述等山脉,是湟水、洮水、黄河、渭水四大水系的交汇地。 山多水多,在本世界就意味着拥有众多洞天福地和修炼圣地。 因此,这块地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宗门和武道世家。其中既有仙武大宗门,也有普通的江湖门派,既有千年世家,也有新兴大族。 狄道城作为陇西郡治,城中商贾云集,人口约有十八万,虽然还比不上凉州城,但也是一个大城。 城内关系脉络错综复杂,世家大族、仙武宗门在这里都有据点。其他跟武道世家、江湖门派有关联的大户更是数不胜数,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种情况之下,这些官吏哪敢轻举妄动,招惹是非。 官场贪污,最多人头落地,招惹了仙武宗门和世家大族,却会连累子孙后代。 何况,陇西郡仓这件事情里面,城中大户未必就能避嫌,这背后谁能说得清还有什么污秽和泥垢。 白崖目光森然,看着这群人煞有其事地谈论郡守遗命,心中只觉堵得慌。 他看得出来,这帮人根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当官的都是人精,他们其实比寻常人还要聪明。面对天灾,这帮官吏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办法可不可行,出了岔子有没有人背锅的问题。 狄道城的大粮仓是一个黑洞,鲁元就是这个黑洞的盖子。 当然,以秦国的官制,郡守也无法一手遮天,这帮人必定是雨露均沾。 狄道城现在犹如火山口,他们难道看不到死期吗? 当然不是,他们看得到。在白崖一刀剁下鲁元的脑袋之前,他们只是装鸵鸟。如果没人肯背锅扛事,那么他们就宁愿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一直拖着城外的百万灾民给他们陪葬。 现在鲁元已死,有死人背锅了,他们自然要想办法自救,而假借郡守“遗命”就是最好的办法。 白崖用屁股都能想得到,等他们用“遗命”赈完灾,接下来就会将粮仓的污水全都泼到鲁元身上,想方设法把自己给摘出去。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了,他能做的都做了,已是问心无愧。再说鲁元最该死,现在背锅也不冤枉。 白崖正这么想着,忽然耳朵一抖,眼中精光大涨。 他纵身一跃,跳进人群,刀光一闪,又一颗人头冲天而起,竟然毫无征兆地砍了一个官吏。 那人的无头尸身手舞足蹈,白崖不等人头落地,便是飞起一脚,踢得那个人头像皮球一样朝大门飞去。 “噗~”人头撕破雕花木门的贴纸,撞在对面过道的墙上,不知反弹到了何处。 “啊,是徐从事!”人头飞出之后,门外很快就传出数声压抑的惊呼。 “让门外兵卒退出楼外!”白崖举刀一指惊恐失色的王郡丞,面无表情地说道。 “汝等不可轻举妄动,快快退出飞升台。”王郡丞不愧积年老吏,强自镇定了一下,朝门外厉声喝道。 刚刚惊呆了的众官吏终于回过神来,部分人脸上竟然露出了忿恨之色。他们倒不是恨白崖,反而怪起了门外赶来护驾的兵卒。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白崖现在达到了目的,只要不再刺激他,大堂里的诸人就不会有危险。至于要不要抓捕犯人,那是以后的事情。 “王郡丞,鲁大人和诸位大人都没事吧?”门外一片静寂,片刻后,终于响起了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白崖听着像是那个在塔楼前把守的中年将领。 “门外乃是何人?”白崖轻声向王郡丞问道。 “都尉鲁通,任事前乃是鲁元的心腹家将!”王郡丞脸上多了一丝忧色,“他要知道鲁元已死,必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 “哼!”白崖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撤步向左,手上又是刀光一闪。一个官吏应声倒地,又一颗人头被他踢出门外。 “诓他郡守无事,若还不退兵,某就杀了鲁元!” “鲁通,还不快退,你想要害死郡守和诸位大人吗?”王郡丞额头冒汗,声音已有些颤抖。 众官吏望着倒地的两具无头尸身,脸色皆是一片苍白,凝神屏气地望向议事堂大门。他们当然希望能得救,但谁也不想做最后的牺牲品。 “末将这就退兵,请阁下莫要再害诸位大人。”门外很快就有了回应,大堂里响起一片呼气声。 “还不死心!”只是白崖却目光一闪,刀光再起,这一次他连砍两人,两颗人头前后接踵飞出。 “你……”门外响起惊怒交加的怒喝。 “告诉他,再耍花样,下一个就是鲁元!”白崖撇了撇嘴,朝王郡丞摆了摆短刀。 王郡丞深吸一口气,依言高喊。 “好,末将这就退兵!”门外传来羞怒不已的怒吼。 听见鲁通的怒吼,白崖不由得咧了咧嘴。 这人不知房里的官吏为了保命,已经将他的底子透露给了自己。既是家将,哪有没听见主子声音,又不谈判,光听王郡丞喝问两声就退兵的,自然是在耍花样。 不过,鲁通不知鲁元生死,肯定是不敢坚持到底的,只要白崖比他更狠,他就不得不选择妥协。 这也拜这个世界人命太不值钱所赐,换成白崖前世的法制社会,谈判专家多如狗,被看穿的人只会是白崖自己。 众官吏再次胆战心惊地转头盯着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刀,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过了半晌,见白崖只是闭目倾听,终于齐齐地松了口气。 “呕~~”精神一松懈下来,大堂里的众官吏看着地上的四具无头尸体,纷纷俯身干呕,有几人还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失禁。 “呵,这就受不了了,那若是叫你们看见城外以尸为食的人间鬼蜮,岂非连肠子都要吐出来!”白崖冷笑着说道。 “呕~~”听到白崖此话,大堂里的呕吐声又响成了一片。 众官吏都吐得全身酥软,稍稍定神之后,已是不敢再看白崖,纷纷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 鲁元死后,这帮人刚才高谈阔论,浑然当自己已经脱险。现在对着四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这才明白眼前这少年人根本就是个断头狂魔。 “解了腰带,脱了亵裤!”白崖见已经控制住局面,顿时淡淡地吩咐道。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是时候考虑如何脱身了。 众官吏纷纷依言而行,竟是连一句废话都没有,一个个乖得跟绵羊一样,让白崖大感惊奇,他本来还打算再砍几个脑袋的。 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不怕死又洁身自好的狄道城官吏不会躲进飞升台。会躲进飞升台的官吏,都是心里有鬼的怕死分子,“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这种硬气是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的。 “将腰带相连,各人抓一段,亵裤罩头!”白崖指使一名官吏,将地上一具尸身的官服剥下交给自己,厉声吩咐道,“等会我带你们出去,一应人等抓紧腰带,一个跟着一个,不许说话,不许取下头罩!等我喊‘冲’时,不许驻步,谁若不跑,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官吏面面相觑,明白了白崖的打算。 “少……少侠,不知小儿……”王郡丞脸色挣扎了一番,抓着亵裤,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没事!”白崖看了他一眼,淡声答道。 王郡丞顿时松了口气,他知道白崖这种人不屑于骗他,倒是安了大半心。 等白崖套上死人的官服,众官吏也都已经准备妥当。一个个头罩亵裤,像是呆头鹅一样抓着腰带排成一列,被白崖牵着走出大堂。 白崖谨慎地推开门,发现鲁通果然依言退走,门外空无一人,并没有埋伏。 “小心脚下!”他牵着众官吏,让他们一手抓着腰带,一手扶着塔楼的外墙。 飞升台的楼道靠着塔墙,这群人扶着墙正好顺道走,不会无故跌倒。 只是走了一段路,众官吏心中就疑惑大生。因为白崖没有带着他们朝楼下走,而是朝楼上走,而且走走停停,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只是白崖的狠辣深入人心,这帮人不敢询问,生怕惹怒了他就成了下一个刀下亡魂。而白崖也不解释,只是看着各楼层紧闭的房门,以及门后那一双双惊恐不安的眼睛暗自冷笑。 这世界的人不像他看过那么多的警匪片,众官吏能猜到脱身计划的开头,却不一定能猜到结尾!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章 乱斗 鲁通望着紧闭的塔门暗自焦急,之前小婢荷花要求出门抓药,他已经略感奇怪,只是并没有深思。 楼中有医无药,他是知道的。但荷花是二小姐的婢女,受伤的王公子则是郡丞之子,开头扶着他进来,还能说是路上巧遇,但后面还由她出去抓药,似乎有点不对劲。 当然,鲁通那时候要能想到那个“王公子”是假货,他就真的是神仙了。他虽算不上宿将,但也从军多年,自然能看出那人脸上的伤做不得假。 直到楼中奴仆跑来告诉他,议事堂里面好似出事了,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鲁通暗中稳住那奴仆,迅速带着一队劲卒上楼。只是他没想到劫持众官吏的那人十分警觉,一点点兵甲的碰撞声,就引得堂中飞出了一颗人头。 他认得那颗人头是徐从事,郡守的心腹之一,两人以前还喝过酒。 不过,一颗人头在鲁通心中不算什么,他成为都尉前是鲁家家将,跟郡守鲁元是本家。鲁元既是上司,又是恩主,只要保住鲁元,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只是鲁通没想到堂内那人如此狠辣,根本不吃他的拖延之策,尚未等他下令强攻,堂内就接二连三飞出人头。 等到第四颗人头飞出,鲁通终于慌了,他怕下一个人头真是鲁元。虽然堂内发话的人是王郡丞,让他内心觉得郡守可能已死,但他却不敢赌,不得不依言退出飞升台。 “都给我瞪大眼珠子,一只飞鸟都不许放跑。”鲁通有些色厉内荏地对着楼外兵卒吼道。 作为一名军将,他比鲁元更清楚狄道城的形势,前些日子甚至还出城巡视过那些灾民。他内心深处觉得要是楼内那帮官吏做的事情大白于天下,那么身死族灭就是唯一的下场。 而他作为鲁元心腹,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候,他都有点羡慕官职在他之下的那几个校尉,他们虽然现在只能冒着夜风巡察外城,但至少不用担心项上人头。 “都……都尉,你看,他们冲出来了!”鲁通正在遐思之际,身旁的亲兵大叫着提醒道。 “什么?”鲁通定睛看去,果然发现塔门大开,众官吏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这帮人头上罩着亵裤,宽大的官服因为没有锦带,倒像是套了一件样式古怪的长裙。出了塔门之后,他们个个犹如火烧屁股,拼了命似得提着官服下摆四散奔逃,像是一群被豺狼追撵的兔子。 这幅奇景一出,别说门外的兵卒,就连鲁通都被唬住了,握着长刀愣在了那里。 “快,快给我拦住人犯……哦不,诸位大人!”鲁通只是愣了几秒,便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朝手下兵卒大吼。 其实,众官吏也不全是胆小鬼,他们头上虽然罩着亵裤,看不见前方,但因为亵裤套头后并没有扎上口子,所以依然能看见脚下地面和外界的火光。 等这些人一跑出塔门,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身后那个断头狂魔不可能再追杀自己。其中一些胆子稍大的官吏立刻扯掉了头上的亵裤,对着身前的官兵大喊。 “犯在官中,犯在官中……” 这帮人被套上亵裤之前,亲眼看见白崖穿上了死人的官服,意识到这个披发遮面的少年魔头,是想混在他们中间逃离郡府。 官吏中有些人便暗中发狠,只要一脱险就反戈一击,将这个可恶的小贼碎尸万段。 不过,人有百相,有胆子大的,就有胆子小的。有敢于反抗的,就有唯唯诺诺,生怕断头一刀的。 大喊“犯在官中”的官吏毕竟是少数,更多官吏听到楼外兵甲的铿锵之声,反而吓得魂不附体,大呼小叫着冲击官兵防线。 因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官服,头罩亵裤,拦阻他们的兵卒顿时不知所措,借他们个胆子都不敢拿弓弩乱射。投鼠忌器之下,居然被几个家伙通过路障的缺口,冲破了防线,朝着院落的围墙奔去。 一时之间,塔楼外面乱成了一锅粥,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老鹰捉小鸡! 与此同时,跟官兵的尴尬窘迫不同,飞升台外面的另一群人就表现得相当有意思了。这群人就是白崖混进塔楼之前,看到的那批形容各异的“江湖人士”。 实际上,这批人跟白崖想象得不太一样,他们并不全是官府招揽过来的“江湖高手”。这批人的成分很复杂,既有官府招揽的人,也有附近赶来“助拳”的“游侠义士”。 官府招揽的人基本上都是瘸腿三、黑虎那一类的绿林高手。以陇西郡府目前的所作所为,他们只能招揽到这些人。至于特意过来“助拳”,且无法婉拒的“游侠义士”,反而大部分都是宗门弟子。 当然了,这帮“游侠义士”白天“助拳”,夜里是不是变身“要你命没商量”的蒙面客,那就谁都不知道了。 因此,鲁元等人才会不得不抱团躲进易守难攻的飞升台。 他们早些天就已经对这帮江湖人士死心了,只希望重金请来的“绿林高手”跟“游侠义士”能够互相牵制,其他的就完全没指望了。 鲁通早先意识到议事堂出事,他就没跟外面这帮人通气,所以这帮人直到此时才知道飞升台里面出事了。 “哈哈,这些天都闷出个鸟来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件趣事!” 飞升台左侧小亭里,一个光头大汉推开怀里的侍女,扔掉酒杯站了起来。 这光头大汉满脸横肉,眼中凶光四射。他身量极高,几乎过了九尺,换算下来差不多两米零八,而且身上筋肉鼓胀,将小衣撑得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可谓雄壮之极。 他抓过身旁一根蟠龙熟铜棍,提气纵身就朝一个漏网的官吏追去。只是他刚奔到半途,身形就是一顿,庞大身躯灵活得一扭,让开身后射来的一点寒星。 大汉脸上横肉抽动,眼神凶狠地盯着身后偷袭之人。 “阮公子,这是何意?” “秃驴,本公子早就看你这一身肥膘不顺眼了,今夜正值良辰美景,做过一场助助兴吧!” 偷袭者转过身来,收起手中折扇一点大汉,俊脸带笑,温文尔雅。只是他口中说的话却呛人之极,正是白崖之前看到过的两个手持折扇,吟诗作对的两个青年文士之一。 这人名叫阮羽,是阮家镖局的少镖头。阮家镖局总局在天水,行镖业务主要针对丝绸之路,狄道城也有分部。 阮羽的父亲曾在华山镇岳宫修炼,这家镖局实际上是镇岳宫的外围。因为陇西洪灾的缘故,阮羽一月前便一直停留在狄道城,他也是主动进入郡府“助拳”的“游侠义士”之一。 作为阮家镖局的少镖头,阮羽即将成为华山镇岳宫一脉的外门弟子。阮父曾多次叮嘱过他,让他在行镖时多为自身积累名声和人脉,以便今后在华山有个更高的起点。 阮羽文武皆修,外柔内刚,表面是个谦和君子,实则性如烈火。郡府众鼠倒卖军粮,导致百万灾民饿殍遍野,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毫无秘密。 要不是阮家门风严苛,他又刚被内定为镇岳宫外门弟子,今夜学血刀客杀人炼心的刺客,肯定有他一份。现在加入“助拳”队伍,也是寄望于趁乱杀几个狗官,好出出胸中的一口抑郁之气。 被阮羽称为“秃驴”的光头大汉,其实并不是和尚。他姓金名宝,名字很俗,但却是绿林鸦头寨的匪首,有个绰号叫“恶头陀”,所以被叫成了秃驴。 “干你妹!”被人叫成秃驴,大汉气得七孔生烟,提着熟铜棍就跟阮羽战在一起。 实际上,在楼中众官吏跑出飞升台的那一刻,这帮原本就“泾渭分明”的人马上就拆伙了。 这些人虽然不清楚楼里发生了什么,但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出事了。 官府重金请来的“绿林高手”想要拦截那几个冲破官兵防线的官吏,而来“助拳”的“游侠义士”自然要帮那几个“官吏”逃得更远一点。 其他江湖人士此时也都差不多心思,原本跟阮羽站在一起的另一个青年文士,正提剑跟一个面容如枭的中年人放对,两人“乒乒乓乓”打得比阮羽和恶头陀还要热闹。 一眼望去,飞升台外面刀光剑影,战团四起,一下子就跟煮沸了的茶壶一样,刀剑声、吆喝声响成了一片。 此时,离飞升台所在院落还有一段距离的官衙屋顶上,也有两对搏杀的人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 “咦?出事了!”张梅凤目微张,脸上白纱无风自动,手上挽了一个剑花逼开面前的血刀客,就欲冲向飞升台。 “哼,叨扰了张仙子这么久,来而不往非礼也!”王鹏眼中精光暴涨,手中长刀泛起璀璨的青色刀芒。 受到他心中战意影响,身后夜空竟然隐隐升起一轮巨大的蟒蛇虚像,蛇口吐信如虹,猛然朝着丑仙姑噬去。 “刀意化形,好个洗刀郎!”张梅凤目掠过一丝精芒,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将左手的小印一抛,半空中化为磨盘大小的巨玺,迎上了巨蟒虚像! “哈哈,那两人开始动真格了,倪大人,不如咱俩也亲近亲近?”另一对武者中那个背着大葫芦,穿着百衲衣的蒙面驼子嬉笑着拦住对手。 “老叫花,给本座滚开,鲁元固然该死,却不能由尔等施刑!”戴着冠冕的官服中年气急攻心,手上爪芒骤然放大,如山如岳般碾压下来。 因为飞升台出事,四人的立场顿时倒掉了过来,现在拦着不让人接近飞升台的人,反而变成了王鹏跟那个驼子。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一章 追逃 “都尉,诸位……诸位大人都拦住了,共计一十七人,其中没有那个血面魔头!” 尽管众官吏的冲击造成了混乱,江湖人士也都打成一团,但围在飞升台外面的官兵毕竟数量众多,短暂的慌乱之后,依然将几个惊魂未定的漏网之鱼给兜了回来。 “没有?怎么会没有,难道……”鲁通大惊,很快就是脸色一变,“郡守呢,十七人当中可曾看见郡守老爷?” “郡守,郡守大人……”见鲁通追问,回禀的亲兵却目光躲闪,有些不敢回话。 “给我快说!”鲁通大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郡守大人死了!据跑出来的大人们所说,那个血面魔头刚进议事堂就将郡守大人给砍了,连头都掉下来了!”亲兵哭丧着脸回道。 “死,死了?!”鲁通脸上泛起一团不正常的红晕,只觉眼冒金星,差点晕厥了过去。 “大人,大人,你快看!”旁边的亲兵连忙扶住摇摇晃晃的鲁通,忽然瞳孔一缩,指着面前的飞升台大叫。 鲁通狠狠一咬舌尖,借着剧痛清醒了过来,顺着亲兵的视线,转头看向塔楼。 只见高达九层的飞升台,从顶层开始,一层层亮起火光。最上面几层,已经有火苗窜出了窗沿,舔舐起塔楼外墙。下面几层的火光虽然还有些暗淡,但也在迅速高炽,眼见着很快也会被烈火吞噬。 “楼内的家眷……”鲁通的瞳孔瞬间放大,脸色一片死灰,身体倒在了亲兵怀里。 “出来了,出来了,大人,大人,他们从里面冲出来了!”身旁的亲兵显然比他清醒,抓着鲁通的官服用力摇晃。 “出来了?出来就好……”鲁通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呼出肺里的一口浊气,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双股打颤,竟是下半身瘫软了。 此时,只见飞升台塔门大开,数百人从里面争相恐后地蜂拥而出。因为塔门宽度有限,不少妇孺老幼都被挤倒在地,呼救声、哭喊声震耳欲聋。 实际上,白崖在议事堂时,就没有打算混在官吏当中逃走。 官吏人数有限,最多让楼外兵卒投鼠忌器,不敢乱射弓弩。但兵卒众多,他又没有王鹏那样的武力,自然不能硬冲。 白崖在众官吏面前穿死人官服,只是想给他们留下一个假象。实则在众官吏跑出塔门的时候,他就反其道而行,重新上楼了。 他之前带着官吏没有立刻下楼,反而先上飞升台顶层,那是因为他从客栈里出来时,就搜刮了大批引火之物放在芥子袋里。因为沿途的闲杂人等,现在都躲进了房间,他的引火布置十分顺利,根本无人阻拦。 他要从上至下放火烧楼,然后驱赶楼内家眷二度冲击官兵防线,给自己制造逃遁的机会。 在每个楼层放火时,他都会混在人群里,将那些女眷的发髻挑散。等到众人跑下底层,几乎大半人都是长发遮面,跟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躲进飞升台的官吏大多都有家室,加上伺候他们的家奴婢女,九层塔楼住了将近两百人。这些人里面大多都是女眷,也有少数男仆。 此时,大部分人都是披头散发,被烟火熏得乌头蓬面,惊慌失措。 这些人跑出来后,心里只惦记着远离火场,并没有聚在塔楼门前。加上飞升台外面的兵卒刚刚由于拦截众官吏,早就不成阵型,顿时整个院落都变成了一盘散沙。 现在就连那帮江湖人士也不打了,一是有心无力,没办法拦阻这么多人。二是这么多妇孺冲进院落,留下的战斗空间太狭小,只好停手罢战。 不过,这帮人虽然不打了,但他们不像官兵那样茫然无措,而是凝神定睛,仔细察看那些跑出来的官吏家眷。 绿林高手是想抓住刺客换赏金,游侠义士则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同道,做了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事。 而院落外围的高墙上此时也站了四个人,四人分据角落,神情各异地看着烈火熊熊的飞升台,正是之前在远处搏杀的王鹏等人。 飞升台火起的时候,他们就各自停手了。因为再打下去也没有必要,飞升台烧成这样,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快拦住他们,那个血面魔头肯定在她们中间。”鲁通见冲出来的家眷大多披头散发,看不清形容,心中顿时一片雪亮。 “都尉,拦不住了!”身旁的亲兵无奈苦笑,指了指身后。 鲁通转头看去,只见兵卒们零零散散还聚在那些官吏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了阵型,这样子哪里还来得及组织。 “完了!”鲁通只觉手脚冰凉,寒彻心扉。 他眼前的飞升台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火炬,火光和浓烟直冲云霄,将夜空照映地通红一片。 “她在那儿!”忽然,一个绿林高手兴奋地跳脚大叫,顿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看了过去。 顺着那人的手指,大家只见一个穿着翠绿襦裙的婢女,正提着裙摆,偷偷摸摸地爬上高墙。见到数百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那个婢女忍不住手一抖,手舞足蹈地掉到了院墙另一边。 仿佛是高潮前的停顿,飞升台所在的院落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就爆出了比之前更响的喧嚣声。 一帮江湖人士再次纠缠到了一块,又打成了一锅粥。而原本就站在院墙上的四个人也同时纵身,宛如火星撞地球,在空中猛地碰撞在一起。 夜晚的院落犹如正在演奏的摇滚乐队,激情四射,火花飞溅! “你妹,这帮人眼睛真毒,哥都装女人了,居然还能被指出来!”白崖咬牙切齿地撕掉身上的高腰襦裙,拍拍屁股朝远处狂奔。 白崖这具身体并未成年,装婢女比装男仆要合适,为了鱼目混珠,他也只好牺牲一下了。 “女侠,可能留下个名号!” 就在白崖刚跑了几步,身后就远远地传来了一个让他崩溃的大叫声。 白崖觉得纯爷们再怎么样也应该辩解一下这种误会,心思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阮羽此时很兴奋,俊脸发光,刚才那声大叫就是他喊的。少镖头觉得今晚真是没白来,虽然没能杀上几个狗官,但能看到这场刺激的大戏也值当了。 阮羽喊的时候只是热血上头,但他没想到院墙后面还真的传来了回应。 “酆都城前断人头,乐都门中洗刀郎!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让少镖头听得心里一阵别扭。 院中正在激斗的血刀客和丑仙姑同时一个踉跄,王鹏脸上虽然蒙着黑布,但张梅清楚眼前的对手才是真货洗刀郎。因为仙凡誓约的约束,这两人其实都没有心思揭穿对方,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那日你身边的少年人?”张梅微微发愣,她还真没想到看着毫不起眼的小鬼,会干出这么一件大事。 “这小子……杀人放火干得这么麻溜,某早该想到是他!”王鹏眼神有些复杂,不过看到张梅愣在那里,嘴角顿时挂上了一丝笑意。 “你以为他能逃得掉?”见到血刀客眼神诡异,张梅不由暗自羞恼,冷声说道,“莫非你忘了妾身还有一个师妹在此城中!” …… 虽然高手们都被绊住了手脚,但白崖不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他沿着来路狂奔,顺利得出了郡府,再次潜进地下水渠。 只是他没有看到头顶高空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以他的位置为中心绕圈。 “小哥哥,是你吗?”咋一看到白崖披头散发,满面血污,哪怕见惯了死人的小昭都吓得小脸煞白。 “不要紧,只是皮肉伤!”白崖脸上已经抹药止血,只是皮开肉绽,看起来有些恐怖。 白崖前世就不是帅哥,对于容貌看得很淡,这辈子又是个面瘫,才不在乎多几个伤疤。况且,前世华夏从古至今的医学都很发达,这世界的历史比前世还要悠久数千年,不可能会很差。 大不了以后找个神医整整容,不求变成冠希彦祖,只要能祛了疤,可以出去见人就成。 “我们走,赶紧出城,省得夜长梦多。”白崖背起小囡,让她举着一个火折子,沿着渠道狂奔而去。 就在他刚离开不久,渠道另一头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黄衣女子用丝帕捂着口鼻,脸色难看地观察着白崖留下的痕迹。 “该死,居然躲进了这种地方,连小樱都没办法继续追踪了。”黄衣女子皱着眉头,烦躁地自语道,“等本姑娘抓到你,一定先抽上三十鞭子出出气!” 这黄衣女子正是丑仙姑张梅的师妹甄姻,她今夜并没有在郡府内。她的江湖经验不多,此次只是跟来见识一番,张梅怕她有失,便没有让她进府。 甄姻出自大世家,身边带着一头蛮宠飞禽,刚才接到张梅飞信,便兴冲冲地顺着白崖留下的踪迹追过来了,把张梅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的告诫抛之脑后。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二章 死战 白崖背着小昭在渠道里狂奔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身体已经极为疲惫,但精神却越发亢奋,一对虎目更是亮如星辰。 “小哥哥,歇息一下吧!”背上的小昭蕙质兰心,很是体贴地小声说道。 “不,现在差不多已是五更,天明之前,我们必须出城。”白崖抬了抬小囡的屁股,让她靠得更加舒适一些,“我们都再坚持一下,快到水门了,出了城再说。” 白崖杀了郡守鲁元,天明之后,狄道护城就会得到消息。他身上虽然有王鹏的巡察铜牌,但脸上的伤口太明显了,他不知道护城官吏是否还会让他使用传送符阵。 仙武宗门跟列国朝堂关系复杂,但从血刀客暗杀郡守,也需要掩饰身份来看,白崖猜测它们并没有凌驾于朝廷之上。万一对方得到消息,坚持不让他使用传送符阵,甚至出手抓捕,那就麻烦了。 退一万步来看,对方就算不抓他,光是不能离开狄道城区域就够他喝一壶的。现在无法联系上王鹏,城外又已是人间鬼蜮。他就算有点武力,外表也仅是一个半大少年,再加上还要带着小昭,这实在是太凶险了。 脑中过滤了一遍两人的处境,白崖越发坚定了想法。他必须在天明之际赶到护城,争取第一波传送走人,于是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再是两炷香时间,白崖背着小昭终于听到了远处哗哗的水声,一道仅有两米宽的铁栅栏出现在两人眼前。 狄道城的地下水门到了! 水门共有三重,内窄外宽,像是河道的入海口,这样越是接近外界,水流就会更加平缓一些。 尽管现在尚未入冬,但地下水渠阴湿冰冷,白崖拖着小昭在水中游动,冻得有点够呛。等他们出了水门,沿着河岸爬上来之后,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 “不能就这么赶路,不然小丫头的身体必定留下隐患。”望着小昭乌青发黑的小脸,白崖心中暗忖。 “丫头,去擦干净身体,将这套衣服换上。”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干净衣服递给小昭,自己沿着河岸捡了一些干柴点起篝火。 火光慢慢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意,白崖将披散的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根绳带简单的绑了一下。 “怎么了?”拢起头发后,白崖发现小昭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小丫头却没有说话,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滚下脸颊。 “很难看吗?”白崖醒悟过来,伸手摸了摸脸,些许刺痛中发现面部坑坑洼洼,特别是左眉到右腮的狰狞伤口,摸上去犹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是我自己砍的,就当是给你的娘亲和幼弟赎罪吧!”白崖咧了咧嘴,平静地说道。 小昭抹去眼泪,往白崖身边凑了凑,抱着双膝靠在他怀里,两人对着篝火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就在白崖想要重新起身赶路的时候,他忽然脸色微变,怀抱着小昭,将头埋进胳膊里。 “有人来了,莫要说话!” 小昭身体一紧,随即便松弛了下来,抱着白崖闭上了双目,两人看上去像极了两个相依取暖的灾民兄妹。 他们身后果然很快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并且直直地朝着这边走来。 “你们……你们可曾看见一个血面人从此经过?” 透过胳膊的空隙,白崖看清来人后就是一凛,面前这个柳眉明眸,满脸英气的黄衣女子可不就是丑仙姑张梅的师妹吗? “她是怎么追上来的?”白崖心中警声大作,暗自想到,“这些宗门弟子身上的手段真是太多了,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她。” 装出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白崖半晌才抬了抬手,指了指河岸右边的旷野。 “多谢,拿去吃顿饱饭吧!”黄衣女子似乎有些怜悯两人,抬手丢了一块银锭在面前,身形闪动朝右方电射而去。 “傻鸟,灾民缺的是粮,不是钱,银子可填不了肚子!”白崖对女子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依然收起银锭,蹲下身背起小昭,“我们快走,那女人找不到人,肯定会回头!” 实际上,黄衣女子追上来的速度还出乎白崖意料之外,他前往护城的路途才走了不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了劲风。 “小贼,哪里逃,你竟敢骗本姑娘!”远远传来黄衣女子恼怒的娇喝声,“灾民身上哪有如此崭新的衣物。” “这傻鸟还没有笨到家,但我们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白崖苦笑着放下小昭,摸了摸小囡的丫角,轻声说道,“跑吧,跑得远远的,一定要活下来。” “小哥哥……”小昭抱紧白崖的大腿,固执地摇了摇头,“小昭不跑,小昭已经没有了娘亲和弟弟,要死就和你死在一起吧!” “滚,哥又不是萝莉控,才不要和你死在一起。”白崖腿脚一抖,将她踢飞了出去。 “不要……”小昭手脚并用,倔犟地爬了回来,让白崖一阵无奈。 “好,既然你想死,那咱们就赌一把!”白崖抽刀在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眼中慢慢燃起两点火星。 …… “小贼……咦?” 黄衣女子追得很快,待她来到跟前,却发现白崖将短刀横在身前那个小囡的脖颈上,正在原地等着她。 “你若再追,小爷就砍了这个小女娃的脑袋。”白崖呲着牙说道,狰狞可怖的脸庞微微扭曲,宛如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你……” 甄姻微微皱眉,她认得那个小女孩。昨日她跟张梅遇见血刀客的时候,白崖和小女孩就在旁边。只是她不敢确定小女孩跟另两人是什么关系。 虽然出身于大世家,但甄姻本性还算善良,再说小昭面黄肌瘦,一看就很可怜,她也不忍心伤害。 “小贼,你如此行径,算什么侠义之士?”甄姻磨着银牙,俊脸蒙霜,冷冰冰地说道。 “小爷本就没打算做侠义之士!” 白崖一副凶相,视线却片刻不离黄衣女子。见到甄姻目光闪烁,不经意地时不时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心中冷笑。 “小贼受死!”待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了十步之遥,甄姻终于柳眉倒竖,娇喝一声朝白崖扑来。 她左手化爪,虚空一抓,右手长剑青芒一吐,犹如霹雳闪电般射来。 “剑气!”白崖瞳孔一缩。 他只觉右臂一震,胳膊整个麻痹,不仅短刀脱手飞出,小昭也被甄姻这一抓之力给带离了怀抱,竟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不过,白崖没有慌张,双目深处的火星猛然高炽,双脚微蹲,发力一蹬,引着剑光扑了上去。 之前因为小昭挡在身前,所以甄姻的长剑是对着他的左肩。他这么一扑,左肩立刻飚射出一股血箭,被剑气从前到后刺了个通透。 因为两人本就只有十步之遥,再同时向前一扑,瞬间就已是面对面,眼瞪眼。 甄姻没想到白崖如此不要命,顿时眼中不由地露出一丝慌乱,竟然被白崖直直地撞进了怀里,顷刻间两人已是贴身肉搏之局。 长剑顺着白崖左肩剑孔刺入,直至剑柄。她慌乱之下根本就没想过弃剑,左手又被两人的身体紧紧夹住。对方脸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顿时脑中一片空白,竟然被白崖带着滚倒在地。 白崖的赌博成功了一半,从甄姻追来之际,他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其对手。 他在郡府见过张梅出手,跟血刀客不相伯仲。甄姻是她的师妹,就算没有达到剑意层次,至少也练成了剑气,而他的刀法连基础三字诀都只练成了“快”字。 如果不能拉近距离,对方光用剑气就能把他切成肉片,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不过,他现在也不好受,右臂依然完全麻痹,毫无知觉。左肩膀被长剑贯穿,根本用不上力。虽然已经带倒了对方,但他可没信心一直压着甄姻。 “噹!”白崖知道不能让对手缓过气来,心中发狠,一个头槌狠狠地撞上了甄姻的脑门,顿时两人眼前都眼冒金星,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只是白崖撞击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甄姻是骤然受袭,所以白崖清醒得更快。 他一定神,见到甄姻依然双眼茫然,毫无焦距,眼中立刻凶焰高炽,张嘴露出一口白牙,狠狠地朝女子雪白的鹅颈咬落。 “砰!”只是他的牙齿刚触到甄姻白嫩顺滑的肌肤,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撞飞。 “咯嘣!”白崖双颌一合,传出了一声让人战栗的脆响。 他犹如打漂的石子在草地上弹了几下,只觉骨架都散了,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婀娜身影正从远处缓步走来。 “丑仙姑!”白崖只来得及咕哝了一句,便瘫软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师姐!”甄姻捂着脑门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黄衣现在已满是泥泞,狼狈不堪。 她摸了摸脖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余悸。张梅要是来得再晚一点,她说不定真会死在白崖嘴下。 “唉,师妹,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张梅叹了口气,看着甄姻摇了摇头。 “我……我,都是这小贼太过奸猾!”甄姻满面通红,越说越轻,慢慢低下了螓首。 “我去杀了这小贼!”在一向崇拜的师姐面前丢了脸,甄姻恼羞不已,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长剑,剑气一吐便欲将动弹不得的白崖斩成两段。 “不要~~小哥哥……”一个身影在甄姻眼前一闪,猛地扑上白崖,用自己的小身躯遮挡住了剑气。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三章 识破身份 “住手!”就在甄姻因为小昭的举动而愣神时,耳边传来了张梅的声音。 “师姐?”甄姻不解地看向丑仙姑。 “桃严……”张梅没有理会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短刀刀柄上的两个小篆,蹙眉沉思。 半晌之后,丑仙姑终于再次开口。 “你不能杀他!” “那……我们要将这小贼押回府衙吗?”甄姻暗自松了口气,其实她刚才也只是羞恼难耐,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同样不想在一个幼女面前杀人。 白崖一直以为甄姻追上来之后,就只能鱼死网破。 实际上,这两个法家门人为了守法,连血刀客暗杀郡守鲁元都要阻止,怎么可能非杀他不可。最多也就是将他逮捕归案,交给官府处理。 甄姻之前用剑伤他,其实也是为了解救被挟持的小昭。白崖以己度人,才把局势搞成现在这样,身上的剑伤只能算是自作自受了。 “抓人犯是捕快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张梅淡淡摇头。 “啊?!”甄姻有点傻眼,支吾着问道,“可是……师姐之前不是还说一定要阻止血刀客杀人炼心,扰乱法纪吗?” “嗯,不错!”丑仙姑回头看着甄姻,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师妹,我来问你,我们法家门生最忌讳的是什么?” “知法犯法,执法不公……” “你记得很清楚!”张梅朗声说道,“我后黎门生遍布列国朝堂,君王依靠我们,官吏畏惧我们,百姓尊重我们,盗匪见了我们如鼠遇猫,哪怕是宗门同道也对我们忌惮不已,为什么?” “只因正邪善恶都懂得这世间可以无君无王,可以无仙无佛,却不能乱序无法!”张梅凤目泛彩,平静地说道。 “修文的后黎门生出世为官,为列国明正法典,维护世俗纲常。而习武的武堂弟子则隐世修行,守护世俗与仙武宗门之间那条无形的界限!” “师姐说的是仙凡誓约?”甄姻讶然问道,“可……这与眼前小贼有何关系?” “又是仙凡誓约……”躺在不远处的白崖心中一动,他虽然无法动弹,但并没有失去意识,顿时留神倾听。 仙凡誓约这个词,他已经在王鹏口中听到过数次。只是血刀客每次提到都是轻轻揭过,只说他以后加入了圣刀宗自会了解,让他无可奈何。 “自然是有干系的,我先前拦阻洗刀郎,并非为救一个龌蹉郡守。只是提醒那人恪守仙凡誓约,莫要过线。”张梅淡然说道,“仙凡誓约对血刀门,乃至对学宫的武堂弟子皆有约束力,他与我等都必须谨守。” “宗门同道互相搏杀,甚至丢命陨落,纯属正常。只是一旦加入誓约所限的宗门,就不能再干涉朝堂政务。”张梅继续说道,“而我后黎武堂弟子不仅要维护仙凡誓约,还要遵守世俗之法。你若杀了这少年,便是知法犯法。” “咦,师姐刚不是说宗门同道互相搏杀,丢命陨落也属正常吗?怎么……”甄姻瞪大了美目,不解地问道。 “可若这少年不是宗门武者呢?”张梅淡笑着问道。 “不是宗门武者?他不是跟那个……洗刀郎一起的吗?”甄姻不禁眨了眨眼,看向地上的白崖。 丑仙姑不再继续解释,缓步走到白崖身边,温言问道:“小姑娘,姐姐可能跟你的小哥哥说两句话?” 小昭迟疑着让开,她年纪虽小,却很聪明,知道这蒙面女子没有伤害白崖的意思。 “少年郎,你可是姓白,来自凉州?”张梅看了看手上的短刀,轻声问道。 白崖目光一闪,明白过来,恐怕这丑仙姑跟前些日子的血刀客一样,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 这女人刚才说了一通道理,不仅是教育师妹,其实还在说给他听。只是他不喜欢听,也不想跟她废话,索性闭上了眼睛,不理不睬。 “姓白,来自凉州?”甄姻皱眉,细细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圆了一双明眸,“师姐,你说这小贼是石羊集那个,那个,那个……” “十有八九!”见白崖不理他,张梅也不生气,抬手将短刀丢给甄姻,“你看看刀柄上的字,石羊集那名铸刀师便叫桃严,若再对上这少年的年纪和今夜所行之事,应该没错了!” “就算是他,可他跟在洗刀郎身边,或是已经入了血刀门……”甄姻越说越小声。 她心中知道这可能性很小,但凡出世历练的宗门弟子,至少也应该达到气境,否则行走江湖太凶险了。别说荒野蛮域的蛮兽和妖魔鬼怪,就是遍地的盗匪马贼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而眼前这少年明显连筑基都没有达到,就算身边有洗刀郎提携,血刀门也不可能门规松懈到放他出来历练。 “我们不能杀他,难道还不能抓他去官府,他可是用私刑杀了郡守,至少算犯法了吧!”甄姻想了想,还是有些气不过,她刚才可是差点就被白崖给咬死了,作为一个气境武者,丢脸可谓丢到姥姥家了。 “可以是可以的,但你别忘了这少年可不是宗门武者,只能算个游侠儿。”张梅轻笑着说道。 “他出手斩杀鲁元,算不得杀人炼心,在世人眼里是一桩义举。官差抓他天经地义,旁人说不了什么。可我们要是抓了他……你以后出门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可我就是气不过吗……师姐,要不让我抽他几个大耳聒子出出气,好不好?”甄姻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躺在地上的白崖听到这里,顿时气了个半死,心里默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别闹了,你先回城,我等下就过来!”张梅轻轻摆手,示意她先走。 甄姻无奈,只好跺了跺脚,将手里短刀丢下,转身而去。 丑仙姑转身看了看白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昭。忽然闪电般出手,击晕了小丫头,将她抱在怀里。 “你……”白崖大急,双目喷火,强撑着挣扎起身,只是他四肢无力,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你莫急,我不会伤害此女。”张梅轻声说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杀你,但这女童却不能再跟着你,否则你终有一日会连累了她。我会给她找户好人家,让她平安长大。” “或许对小昭来说,这样更好!”白崖闻言全身一松,不再挣扎,平静地望着天空。 “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 张梅略有深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土坡,抱着小昭飘然而去。 白崖强撑着一口气,此时见张梅和甄姻尽数离开,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等他悠悠然再度醒来,顿时只觉全身酸痛,饥肠辘辘。 “小兄弟,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崖一惊,翻身坐起,发现身前站着一个蓬头乌面,面容苍老的老乞丐。老乞丐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百衲衣,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手持铁杖,让白崖看着很是眼熟。 “你不是驼背的吗?”白崖心头一动,脱口问道。 “呵呵!”老乞丐捉狭一笑,全身传出噼里啪啦的脆响,高大的身形忽然短了一截,脊背高高隆起,果然变成了白崖昨晚见过的老驼子。 “雕虫小技耳,只为掩人耳目!”老乞丐笑着说道,“老朽刚刚帮你缠了伤,小兄弟现在感觉如何?” 白崖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左肩被剑气洞穿的地方已经绑了绷带,身上其他伤处也贴了膏药。 “不碍事,多谢老前辈,不知小子昏迷了多久……”白崖动了动胳膊,感到疼痛似乎已经消了许多。 “大约半个时辰吧!”老乞丐笑着答道。 “还好!”白崖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老前辈该如何称呼?” “老朽是落莲堂的外门执事,你叫一声老童就行!” “童前辈是跟着那个……丑仙姑来的吗?”白崖思索着问道,“你们既然都出现在了此地,那么王大哥现在如何了?” “嗯,老朽不想见刚才那两女,一直躲在土坡后面。你口中的王大哥,可是说的洗刀郎王鹏?”老乞丐摇头笑道,“那小子刀法还行,但身法实在太差,被那个官痞倪成给缠上了,可需要老朽帮你去送个口信?” “不,不要找他!”白崖连忙摆手,苦笑着说道,“童前辈刚才既然也在此,那应该知道我不是血刀门弟子!” “你可是不愿加入血刀门?”老乞丐目光闪动,面带笑意,“老朽不愿背后说人闲话,但血刀门良莠不齐,乃是凉州宗门公认,你的选择没有错!” 白崖苦笑,他从王鹏口中就能听出来血刀门不受同道待见,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老驼子昨夜跟王鹏并肩作战,但同样也看不上血刀门。 不过,他受过王鹏诸多照顾,又感觉血刀客人品并不算差,所以不愿意说他坏话。 “小兄弟不愿加入血刀门,那可愿跟老朽去落莲堂?”老乞丐试探着问道。 “落莲堂……是丐帮吗?”白崖迟疑着反问道。 “丐帮?”老乞丐一愣,随即笑道,“倒也贴近,落莲堂确实乞儿颇多,称之为丐帮也没错!” “我不想做乞丐!”白崖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小兄弟倒是实诚,也罢,缘在天定,不可强求。”老乞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么……小兄弟现下要去何处?不如让老朽送你一程,现在狄道城地界对你来说,已是龙潭虎穴,不可久留。” “没关系,我身上有王大哥的巡察铜牌,可以借传送符阵离开!”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王鹏的铜牌,在老乞丐眼前一晃。 “哈哈,小兄弟,你这铜牌没用啦!”老乞丐哈哈大笑,摇着手指说道,“你忘了吗?昨夜在郡府,你杀了鲁元不说,还把洗刀郎的名号给留了下来。要不是如此,那倪成怎么会死缠着洗刀郎王鹏……” “啊?”白崖顿时傻眼,他没想到一句戏言,竟然还坑了王鹏一把。 “走吧,老朽送你一程。等出了狄道城地界,你就无事了!”老乞丐笑着拉起白崖。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四章 明心 白崖回头看了一眼,清晨的雾气中,远处狄道城高大的城墙若隐若现,他心中感概万千,百味滋生。 昨夜之事犹在眼前,但又宛如千年一梦。 “人命真是脆弱,不过指间细沙,一不留神就会消逝不见。”白崖喃喃自语,一阵失神 前世他经常在电视上看见过很多恐怖袭击,那时候毫无感觉,有的只是惊疑和好奇。 直到昨夜,白崖亲自做了一回“恐怖分子”,他才发现人命是如此的脆弱,世界是如此的危险。 世上那些茫然懵懂的人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悬崖边缘行走,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与亲人阴阳相隔。 现在抬眼看世界,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鲜活生动,展现出勃勃生机,但又觉得自己只要一伸手,仿佛就能将这些生命之火给掐断灭绝。 白崖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喉中,不由精神一振。 他隐约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了,昨夜的杀戮就像一泓清泉,洗涤掉了心头的尘埃,让他焕然一新,脱胎换骨。 白崖现在有点理解血刀客所说的杀人炼心了,作为接受过道德教育的现代人,他知道杀人是不对的,但却无法遏制这种挣脱了世间所有束缚的自由感。 现在他有点庆幸自己被送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了。 如果说他前世的网络时代能够享受各种影视大片,进行诸多娱乐消遣,那么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他则是更加自由的创作人。 他就是自己曾经向往并憧憬过的影视主角,只要心之所向,无惧无悔,就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我能来到这个世界,身处这个时代,真是太好了!”白崖抬头看着星空,伸出手掌虚握,“自由就在我手中,只要放飞想象,我就是自己的主人。” “小兄弟,小兄弟……”正在白崖感概之际,远处传来老乞丐的召唤。 “来了!”白崖咧了咧嘴,快步跟上,走到老乞丐身边,他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童前辈,你好像也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白崖问得没头没尾,但老乞丐却懂得意思,回头看着他一笑。 “不错,石羊集的小楞棒嘛!” “王大哥、丑仙姑、现在又加上前辈你……这是为何?”白崖苦笑着问道,“小子不过只是杀了一个马贼头子,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呵呵,小兄弟,你长年生活在石羊集,为何反而小看了这地方。”老乞丐略有深意地看着白崖。 “一个破集子,不就是路过商队多一些吗,还都尽是些小队伍。”白崖奇怪地问道。 “听说小兄弟幼年患过失魂症,现在看来不假!”老乞丐讶然失笑,“石羊集可不仅仅是一个塞北小集,它北面是铁勒回鹘,东面是党项西夏,西面是西域三十六国。这地方马贼云集,过往商队众多,其中可有不少国家和势力的探子……” “哈?!”白崖一惊,略一回想,还真是如此。他曾经偷听过的那对叔侄,就是依附某个宗门的商队探子。 这也不怪他以前没想到,他本人其实只在石羊集待了一周多。白姓少年又是个楞棒,从没注意过这些,脑袋里也就没有相关记忆。 “这种地方出了那么大事情,自然会被过往商队和马贼大肆宣扬,所以洗刀郎、丑仙姑这类出外历练的宗门弟子,大多都会收到相关消息。” 老乞丐说着顿了一下,“仙武宗门派这些弟子出外游历,顺带会要求他们为宗门做些事情。比如:考察宗门的地方产业,探查附近地域的民情状况,剿灭山贼盗匪等等。 接引门人虽然不是由历练弟子专门负责,但若是见到习武的好苗子,那肯定不能放过。而且大多数宗门对这方面都很重视,要是能招收到心性资质都适合本门的天才,历练弟子会得到很高的奖励和评价。” “原来如此!”白崖顿时明白过来。 招收优秀弟子的“加分”既然有那么高,那么类似王鹏、丑仙姑的历练弟子每到一地,宗门情报人员自然会给他们一份潜在的“招生簿”。 不过,地方上稍微有点小名声的年轻武生,比如阮家镖局那位少镖头阮羽,一般早就被附近宗门“内签”。只有白崖这样突然冒出来的“小鲜肉”,才是宗门历练弟子的“幸运彩蛋”。 “只是宗门收人首重心性,次重资质,像小兄弟这般的遗珠并不太多。”老乞丐摸着下巴,嘿嘿笑道。 “心性比资质还重要?”白崖讶然问道,“可少年人心性多变,该如何考察?” “心性自然比资质重要!”老乞丐正色说道,“武道发展至今,武是基础,道才是本义。无道不先天,任何宗门若是有武无道,门人弟子必不成器,哪怕是魔门邪宗也有自己的道。” “至于说考察吗?”老乞丐微笑着说道,“自然是听其言、观其行,长年相处下来,宗门长者一般都会心中有数。当然,某些人是可以例外的……” “送礼贿赂吗?”白崖撇了撇嘴。 “非也,非也!”老乞丐朝白崖挤眉弄眼,调笑着说道,“比如像小兄弟这样舍身搏命做件大事,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你是个什么人物,那就不用考什么察了!” “咳,咳~~”白崖一阵急咳,饶是他脸皮够厚,这下也有些扛不住了。 “石羊集那次也就算了,小兄弟昨夜可是宰了一个郡守,还有另外四个郡府高官,又把偌大名气的飞升台给烧成了白地……”老乞丐啧啧赞叹道,“再过几日,只怕小兄弟的大名,整个凉州地界都要家喻户晓了。” “小兄弟是不知道啊,你从郡府遁走后,遗下的那件绿裙子都引得几个少侠打破了头,最后被阮家那头火麒麟给夺到了……” “你妹啊!”白崖目瞪口呆,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诡异。 “那洗刀郎回去要是没见到小兄弟,只怕要悔青肠子了。”老乞丐忍不住笑道。 “不过,小兄弟的决定没错,血刀门不是个好选择。以你现在的名声,只要肯报上大名,凉州地界的宗门只怕会有很多愿意收你。那些不肯收你的,也只是因为你与他们的武道宗义不合。” 白崖顿时领悟过来,他的刀功基础还算不错,而且心狠手辣,很符合血刀门的武道宗旨,因此王鹏才会强迫着将他掳走。 而丑仙姑虽然放过了他,但他的心性无法无天,肯定不适合后黎学宫,所以才没有带他走。至于老乞丐的落莲堂,则是因为人员组成有些特殊,并不强求别人加入。 两人谈话间,狄道护城已是近在眼前。 “戴上,用它遮了你脸上的伤!”老乞丐见到城门口把守的兵卒,从怀中取出一个戏曲面谱丢给白崖。 “这也行吗?”白崖看着某些动物皮制成的面谱,不由啼笑皆非。 “自然行,把守传送符阵的官吏认牌不认人,只要不用洗刀郎的铜牌,那就没事!”老乞丐笑着摊了摊手。 …… 五日后,武都郡沮县护城,城门口走出了一老一少。 老者身穿百衲衣,背着大葫芦,手持铁杖。少年短袄穷裤,脸上带着一个搞笑的戏曲面谱,正是落莲堂的老乞丐和白崖两人。 “白兄弟,沮县已是武都与汉中的边界,前方就是汉中国,老朽就送你到此,咱们就此别过吧!”老乞丐微笑着说道。 “前辈万里相送,这番情谊白崖感激不尽。”白崖摘下面具,恭敬地俯身一躬。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此物送你!”老乞丐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丢给白崖。 白崖入手一看,发现这东西跟王鹏留下的巡察铜牌竟然有些相像。正面是山川河图,反面也有两字,刻着“商执”两个小篆。 “这东西是我落莲堂的下属商队行商之用,亦可借用民间的传送符阵,但不能使用军城符阵。”老乞丐郑重地说道,“小兄弟,你那块血刀门的巡察铜牌最好还是少用,毕竟此宗门在江湖上风评不佳,省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如此,这块王大哥的铜牌就托付给前辈吧,还请前辈交给血刀门的下属。” 白崖想了想,便从芥子袋里找出巡察铜牌递给老乞丐,顿了顿说道,“前辈若是遇上王大哥,便帮小子带一句话。就说白崖有负美意,今后如能江湖相逢,再与他一醉。” “哈哈,小兄弟好洒脱!”老乞丐一笑,拱了拱手说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望着老乞丐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白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只觉心头一片空净。 “有人曾说人生是由各种选择组成的,若是月前给我一个选择,我一定会回归前世……”白崖默默地想到,“现在吗…… 为官为相,敛财掌权,不是我的志向;修仙长生太过渺茫;大丈夫本该以自由意志立于天地之间,畅游这方无尽世界,才不枉费穿越际遇,辜负了那个白姓少年送于我的这身皮囊。”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五章 大驿道 按下心中波澜,白崖抬头看着前路。虽然他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但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迷茫无措,立志在这个世界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武都郡最东部的沮县,也是秦国跟汉中国的边界。 前几日,白崖与老乞丐同行之际,他就向其询问过汉中国的一些情况。 此地跟狄道城已有数十万里之遥,这里群山起伏,绵延不绝,属于大巴山岳群。他面前的山脉就是前世赫赫有名的定军山,山对面是属于汉中国的沔县。 汉中国乃是一个小诸侯国,境内只有一郡,就是汉中郡。 汉中郡地理上僚属益州,北依秦岭,南屏大巴山岳群,地形为盆地,称为汉中盆地。 这里因为北部有秦岭作为屏障,寒流无法南下,又有沔水(即汉水)由东至西贯穿盆地,气候温暖湿润,水量充足,适合农作物生长,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 汉中历史悠久,在西周时期,这里叫做褒国,国君为褒氏。 褒氏祖先辅佐大禹治水有功,故而受封立国,历经夏、商、周三朝。但真正让褒国名扬天下的,却是一位绝世美女——褒姒。著名的“烽火戏诸侯”,说的就是周幽王和这位不爱笑的绝世美人褒姒。 春秋战国时期,汉中在秦蜀之间数度易手。直到秦国吞并巴蜀,这里才设立了汉中郡。 然而,秦国也未能占据汉中郡很长时间,史前神州时期,蜀地和汉中各自独立。当时周国的一位公子姬央在汉中举旗,带着家臣建立了汉中国。 虽然汉中国在秦蜀多次攻伐下频临灭国,但凭着左右逢源,最终都化险为夷,得享国祚至今日。 因为秦强蜀弱,若秦再度吞并蜀国,汉中亦无法独存。又因汉中郡僚属益州,所以汉中国名义上向蜀国称臣,与其结盟共同抵御秦国。 秦国与汉中没有能够直接传送的符阵,空中航线也随着两国关系的变化时有时无,所以想从沮县前往汉中郡,办法就只剩下了两个。 一是借助沔水(即汉水)河道乘船,二是通过群山之间断断续续的大驿道。 白崖前些日子在陇西郡就坐过十几天的花舫,所以这一次他打算见识一下闻名已久的大驿道,以及据称能够日行千里的飞渡车。 沮县的大驿道站点位于郊外三十里处,叫做飞林渡,是一个类似庄园牧场的地方。 飞林渡外面有高大的外墙,但与防备森严的传送符阵相比,这里并没有很多兵卒把守,只有一些衙役和壮班维持秩序。 乘坐大驿道的飞渡车既有零散旅客,也有携带众多货物的商队。这两者的入场口不同,旅客的入场口在飞林渡南面,只需出示路引就好。而商队的手续就复杂多了,还要检查一遍携带的货物。 白崖顺着排队的人流慢慢向前,轮到他时,当值衙役只是检查了一遍老乞丐送于他的“商执”铜牌,付了五钱碎银的旅资就被放行了。 进了外墙,白崖只见里面的场地空旷至极。除了最前方的一排旅亭,整个飞林渡宛如跑马的草场,入目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并没有形似马车之类的东西。 所有进入飞林渡的旅客,进门之后就直接走向旅亭。虽然这些旅亭都是一边进人,一边出人,但出入双方都不是同一批,仿佛之前进去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不过,白崖对此并不吃惊,他尽管是第一次乘坐飞渡车,但之前也打听过一些情况,不至于闹出笑话。 白崖跟着旅客队伍走进其中一个旅亭,只见此亭地面是一个通向地下的地道口,平整的阶梯斜向延伸,朝下看去至少有百余米深。 沿着阶梯走到尽头,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出现在白崖眼前。 地下广场的构造跟白崖前世的地铁站有些相像,穹顶和墙壁镶嵌着照明用的明萤石,两侧各有一些小铺面提供饮食和旅行用品。 与地铁站区别最大的,便是广场中央的“隧道”了。白崖前世的地铁隧道平直向前,铺有铁轨,而这里的“隧道”准确来说,更像是通往地底的倾斜洞穴,广场上只露出了隧道的起始部分。 洞穴式的隧道呈滚筒状,直径几乎达到了五十余米。白崖在露出广场地面的隧道内侧,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银色符纹,几乎刻满了整个隧道内壁。 隧道口停着一辆闻名已久的飞渡车,因为隧道倾斜向下的缘故,白崖只看到了一部分,但已经让他很是吃惊了。 这东西其实跟“车”完全搭不上边,它的外形几乎就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如果说一节节相连的扁平车厢还有点列车味道,那么车厢外面跟蜈蚣脚一样的节肢,就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了。 飞渡车,或者说蜈蚣车的每一节车厢大概都有二十余米宽,二十余米长,跟个正方体一样,车厢两侧的节肢各有七八米长,整体宽度大概是三十五六米左右,完全能够被隧道所容纳。 只是让白崖颇为好奇,这条“蜈蚣车”到底要怎么前进呢?总不会是像真的蜈蚣那样,用车厢外面的节肢在隧道里爬行吧? 那样的话,白崖觉得实在是太渗人了,而且很难想象速度能达到日行千里的程度。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很快就上车了。 飞渡车的车厢内部,倒是挺舒适的,大体都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里面桌椅板凳俱全,还摆着茶水和糕点。此外,还有类似地铁列车的水晶窗,能够看到隧道中的情形。 “这算是木牛流马的蜈蚣版本吗?”白崖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实很佩服这世界古人的想象力。 实际上,他曾经听说过在大驿道刚刚兴起的时候,它并不是地下驿道,而是修建在地面上的,造型类似于列国的长城。 古人用巨石垒砌的城墙修建地上驿道,并每隔一段路就设立一个驿堡。 只是当时还处于天地大裂变的前期,神州地域还没有现在这么广大,荒野蛮兽和妖魔鬼怪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地上驿道是可行的。 随着天地大裂变的深入,到了中后期之后,地上驿道就撑不住了。 神州地域变得太宽广了,地上驿道越来越长,沿途受到的危险也越来越多。就算人类后来驯化了一些蛮兽,但依然没有那么多人力沿途把守。 可是如果不把守的话,地上驿道就会被蛮兽和妖魔鬼怪给冲击得千疮百孔,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 于是,聪明的古人就将地上驿道变成了地下驿道,那意思就是“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地上驿道不可行,那我就建在地下,有种你爬进来袭击啊!” 这个措施果然让大驿道重新变得安全无比,真正成为了神州人类联通各地的大动脉。 即便在现今拥有了更加安全快捷的传送符阵和空中航线,但大驿道的货运功能依然无法代替。传送符阵消耗太大,空中航线运量有限,只有大驿道才能满足各地的货运流量。 思索之际,白崖只觉身下一震,这辆蜈蚣飞渡车终于启动了。 等到飞渡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白崖终于通过水晶窗观察出了它的运行模式,顿时大为赞叹,同时也知道了飞渡车为什么会设计得跟蜈蚣一样。 原来地下驿道的环境状况要比地上复杂许多,因为部分地下岩层属于高硬度岩层,而且部分地段还有危险的地下蛮兽,所以修建的地下隧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迂回起伏,线路犹如过山车。 为了保证飞渡车的安全,这才被设计成了蜈蚣型。 车厢两侧的节肢其实类似于探针,它们跟隧道内壁镌刻的银色符纹会产生一种磁力。 这样既可以避免飞渡车在行进时撞上隧道内壁,又能通过磁力加速,让承载了巨大重量的飞渡车依靠惯性高速行驶。 这种设计让白崖想起了前世尚未得到普及推广的磁悬浮列车,这丑陋的飞渡车竟然达到了这种科技高度,让白崖怎能不心生感概。 尽管飞渡车能够日行千里,但从武都郡的沮县到达汉中郡的沔县,依然需要十日以上。 白崖之前听老乞丐说过,其实在先秦时期,天地大裂变尚未开始的时候,沮县和沔县乃是咫尺之遥。两座县城相隔只有十多里,几乎就隔了一座山。 天地大裂变开始以后,咫尺就变成了天涯。到了现今,两座城池已经相隔万里了。 尽管如此,以神州地域无边无垠的状况来看,沮县和沔县依然唇齿相依,属于“邻县”。 十日之后,白崖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地下大驿道。 渡过了刚开始的新鲜感,他终于体会到了乘坐飞渡车的辛苦。虽然这车并不算颠簸,但试想一下连续在列车上生活十天时间…… 不过,等白崖呼吸到外界的清冷空气以后,他还是精神一振。现在已经进入了汉中郡地界,他可以使用传送符阵了,不必再坐飞渡车。 最为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完成慧空和尚的遗命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六章 云龙寺 白崖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山,此山在定军山脉北端,山势绵延不绝,曲折蜿蜒,犹如龙蛇盘踞。 虽然不如定军山主脉那么陡峭巍峨,但是崖岩层叠,如龙披鳞。山间云霞弥漫,又好似龙隐云端,可谓山如云龙,景秀地灵,故而被称为云龙岭。 白崖来此之前,曾经打听过,云龙岭乃是天地大裂变时期才诞生的,远古时期并没有此山。 云龙岭南麓便是历史悠久的褒城,曾为褒国的王城,现在亦是汉中郡除都城南郑之外的第二大城。 白崖会来到此处,因为慧空和尚修行的金刚寺,应该就在这片地域。 “小官人,可要今日就上山?” 正在白崖抬头观望之际,身后传来了一个瓮声瓮气的憨厚口音。 白崖转头看去,他身后正站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叫做涂三郎,家住山脚下的三溪村,长得虎头虎脑,身后背着一副弓箭,手持三尖鱼叉。 涂三郎一家世代都是猎户,对云龙岭十分熟悉,被白崖雇为了向导。 其实白崖两日前就已经通过传送符阵,从沔县来到了褒城。 这片地域背靠大山,道观寺庙众多,只是他四处询问打听,当地居然无人知道金刚寺,最为出名的就是这云龙岭里面的云龙寺。 这让白崖大感郁闷,有点怀疑慧空和尚当时喝了仙人奶之后,是不是神智已经不清醒,居然给了他一个找不到地址的金刚寺。 不过,这想法也就一掠而过,因为他跟老乞丐同行时,对方表示听说过汉中郡的金刚寺,而且还是一个历史颇为悠久的佛家宗门,驻地就在褒城附近。 “既然世俗的普通人不知道金刚寺,那么就只好去最有名的云龙寺询问了,或许同为佛门,这帮大和尚会知道金刚寺的所在。”白崖无奈地想着,朝涂三郎点了点头。 “嗯,我们今天就进山,早日找到那云龙寺。” “小官人,云龙寺在云龙岭深处,大概有两日路程。山中豺狼虎豹众多,是不是再雇些人一起进山。”涂三郎面容憨厚,却不是笨蛋,迟疑了一下便建议道。 “只是豺狼虎豹,没有蛮兽吗?”白崖挑了挑眉,再次问道。 “应该没有蛮兽,云龙岭跟褒城很近,一出现蛮兽,官府便会组织人手清剿。”涂三郎想了想便说道,“只是山中豺狼虎豹亦十分凶悍,往日村中都要十多名猎户结伴,带着熊犬才敢进山。我们现在就两人,是不是……” “没有蛮兽就无妨!”白崖伸手拍了拍腰间的短刀,嘴角一抽,笑道,“人多了,我反而照应不了!” 涂三郎看着那张红白交间,皮肉翻卷,满是疤痕的僵尸脸,心中有些忐忑。 他都不敢想象这张脸是怎么弄成这样的,眼前这少年似乎比他还小两岁,但站在那里,村里的老猎户都不敢抬眼直视。 涂三郎虽然年幼,但也见过不少豺狼虎豹。这少年看着就像一头凶兽,特别是他笑的时候,嘴角肌肉一抽,整张脸像是扭曲的金属面具,看着比夜叉还恐怖。 胆小者要是夜里咋一见到,只怕能吓死过去。要不是这样,向导的活哪轮得到他,早有老猎户抢走了。 想到眼前这小夜叉给出的丰厚报酬,涂三郎咬了咬牙,便抬步走在前面。 …… “噹~~” 两人在山中走了整整两日,待到第三天午间,隐隐听到前方山中传出悠远绵长的铜钟声。 “小官人,我们就快到云龙寺啦!”涂三郎面露一丝喜色,朝身后的白崖说道。 在群山中相处了两天,少年猎户已经知道白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残,在他做向导带过路的人当中,反而算是相当和善的,并没有像某些进山烧香的富商乡绅那么盛气凌人。 “哦?!”白崖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前面那座翠峰的山腰露出庙宇的一角飞檐,顿时大感轻松。 他跟小猎户在山中两日,炒米肉干实在是吃得腻了。到了云龙寺,终于能吃上一顿热食了。 “我们走快一点,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寺,不然就又要在外面露宿了。” 白崖跟小猎户精神一振,各自加快了脚步。 来到云龙寺所在的山峰前,只见一条青石阶梯蜿蜒向上,路旁青草幽幽,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还有那么高?”白崖不由一愣。 “小官人,不高,云龙寺在半山腰,不到五里地了。”小猎户高兴地笑道,健步如飞,率先登上了石阶。 不过,进入云龙寺的过程,比白崖想象得要容易许多。 他们在石阶上走了一段路,就碰上了一个云龙寺里出来的小沙弥。听到白崖两人是进寺烧香,小沙弥便主动返身,给两人在前方带路。 白崖这两日与涂三郎闲聊,知道了自己相貌吓人,刚才便一直忍着不说话,任由少年猎户跟小沙弥交谈。但等他看到石阶前方一块巨岩时,终于有点诧异,忍不住发问。 “小师傅,这块巨岩是怎么回事?” 白崖所说的这块巨岩端端正正就处在石阶中央,宽约五米,高达七米,将整条石阶遮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两侧各自不足一米的小道。 巨岩上青苔碧绿,中央刻着两句佛偈。 “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小施主,此石乃是阻人上山拜佛所用!”小沙弥见到白崖询问,微笑着合十答道,丝毫都没有因为白崖相貌可怖,而露出异色。 “阻人上山拜佛?”白崖大感惊讶,挑了挑眉追问道,“这是何意?” “小施主,此佛偈意为‘本来有的,现在失去了。本来没有的,现在得到了。万物都在轮回,所有一切都是暂时的,不是永恒’。”小沙弥郑重说道。 “烧香拜佛并不能让你事事如意,不如顺其自然,多行善事,那么迟早都会得到善果!” 白崖默然,一时间竟是回味无穷。 “小师傅,如何称呼?”绕过巨岩后,他目光闪动,笑着问道。 “小僧法号净如!”小沙弥有问即答,但又绝不多说一句。 “一个小沙弥,竟然就有如此修养,这云龙寺看起来有点意思。”白崖暗暗想到。 再走了片刻,石阶到顶,一行三人终于见到了云龙寺高大的外墙。 白崖抬眼打量周围,发现这里是云龙岭山腰的一个大平台。 云龙寺的外墙绕着平台成一个弧形,寺内建筑一半建在平台上,另外一半却建在半空的山崖上。看上去都只露出了一角,与山崖浑然一体,若隐若现。 进了寺门,白崖见到的一切倒是跟前世见过的寺院差不多,前方是一个青石铺就的大广场,中央是一尊巨大的香炉,几座供奉佛像的大殿沿着中轴线排列。 “两位施主,地方已到,小僧就先告退了!”净如小和尚合十退去,远处一位中年知客僧带着一个小沙弥,已经朝着这边走来。 “贫僧法境,敢问两位施主,烧香还是住宿!”中年知客僧来到眼前,大圆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 “烧香,也住宿,还有些问题想向大师请教!”白崖笑着递上一个小包,包里封了十两银子。 法境和尚接过银包,却没有看里面,垂目扫了一眼白崖腰间的短刀,以及涂三郎身上的弓箭。他看出白崖是两人中做主的那个,便朝他笑了笑。 “施主,还请见谅,本寺禁动刀兵,可能将护身之物交于贫僧!” “这个自然!”白崖毫不犹豫地解下短刀,身旁的涂三郎也将弓箭和鱼叉交给法境。 “如此就好,净难带两位施主前去大殿礼佛!”中年知客僧托着兵刃微笑,朝身边的小沙弥吩咐道。 “且慢,礼佛让小师傅带我这位同伴前去就好,我却有些事情还想请教大师!”白崖连忙说道。 寺院的知客僧都是负责接待宾客,他们是寺院与外界交流最多的人。白崖来云龙寺是想找人问问金刚寺在何处,自然不能放走这个法境和尚。 本来白崖不用这么急,但慧空的事情在他心里放了这么久,都快成为一桩心病了。现在已经到了汉中郡,他越发有点迫不及待。 “施主,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见到小沙弥带着涂三郎远去,法境和尚顿时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奇相”的少年人。 “大师,实不相瞒,我来云龙寺却不是为了礼佛,而是想找汉中郡的另外一家寺院。只是褒城中无人知晓那家寺院,而贵寺又是这片地域最为知名的宝刹,这才不得不上山来问上一句,还请大师海涵!”白崖迟疑了一下便说道。 “哦?另一家寺院?”法境微微眯起眼睛,试探着问道,“不知施主想找的寺院叫什么?” 有门!白崖见到法境和尚的神情,顿时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恐怕找对了地方。 “我要找的寺院叫金刚寺!”白崖低声说道,“一位慧空大师有事相托,让我前去金刚寺找他的授业恩师,亦是金刚寺主持圆明禅师!” “慧空?”法境似乎对金刚寺毫无所觉,只是蹙眉细思慧空的法号,忽然间他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小施主,请随贫僧来!”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七章 圆悟禅师 法境和尚带着白崖绕过大殿,朝寺院后面走去。 两人沿途碰上了不少僧侣,白崖这些时日来跟随血刀客和老乞丐,已经有了不少见识。他看这些僧侣脚步虚浮,步伐沉重,顿时心里有数,只怕这些和尚都是普通僧人,而不是武者。 法境带着他穿过两处寺内庭院,在一间静室门口停下。 “师叔祖,法境参见!”法境和尚在静室门口躬身,轻声喊道。 “进来吧!”半晌之后,静室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施主稍等片刻,待贫僧先通禀师叔祖!”法境跟白崖告罪一声,脱了鞋推门进去,又返身将门户关好。 不消片刻,法境就重新出来,朝白崖一摊手,说道:“小施主,师叔祖有请!” 白崖迟疑了一下,便学着法境刚才那样脱鞋入内,只是法境却待在了门外,没有跟进来。 他入内后,只见此静室四壁皆空,只有后墙贴着一个大大的“禅”字,中间放了一张小几,数个蒲团,小几后面盘坐着一个雪白长髯的老和尚。 老和尚面如枯树,闭着双目,手中捏着一串檀木念珠,浑身散发着死寂迟暮的气息,让白崖着实吃了一惊,隐隐觉得这老和尚只怕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小施主,请坐!”老和尚听到动静,只是指了指面前的蒲团,依然闭着眼睛。 “禅师可是圆明?”白崖依言坐下,试探着问道。 “老衲圆悟,乃是这云龙寺的主持,圆明是老衲的师兄!”老和尚微微一笑,合十答道。 “你的师兄?圆明禅师莫非已经圆寂?”白崖一惊,这和尚已经老成这样,他的师兄岂不是更老,难不成已经老死了? 不过,他回头一想,又镇定了些,这寺院叫云龙寺,就算跟金刚寺有些关系,此圆明也不一定就是彼圆明。 “小施主过虑了,老衲的师兄尚在人世,并未圆寂!”圆悟禅师似乎知道白崖在想些什么,微笑着说道,“若小施主口中的慧空,是从西域密宗归来,那便无错,应是圆明师兄的门人!” “禅师,不知此云龙寺,跟金刚寺有何关系?”白崖皱眉,不想再跟老和尚打马虎眼,直接了当地问道。 “云龙寺即金刚寺,但金刚寺并不是云龙寺!”老和尚笑着打了一句禅语。 不过,白崖听懂了,眨了眨眼问道:“就是说云龙寺只是金刚寺的一部分!” “小施主机智过人,云龙寺只有礼佛之人,修禅不习武,大部分僧众却是不知还有金刚寺!”圆悟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了,禅师,可能让小子一见圆明禅师!”白崖按捺不住兴奋,从蒲团上豁然站起。 “小施主莫急,刚才老衲已让法境去请金刚寺的武僧,等会就有人带你去金刚寺。”老和尚伸手虚按,和善地笑道,“还有些许时间,不知小施主可能说一说慧空师侄的事情!” 白崖无奈,只好再坐下,将慧空和尚在石羊集的遭遇说了一遍。只是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楞严经》的事情说出来。 慧空当时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将《楞严经》交给圆明,在没有见到圆明之前,他是不会提《楞严经》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圆悟听到慧空已经遇难,顿时念了一句佛号,只是脸上并无悲怆之色。 待他听到白崖为此斩杀了白虎和桃严,烧了宿身的顾临客栈,终于脸皮微动,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目,看了一眼白崖。 与圆悟禅师的双目对上,白崖顿知他刚才为什么都闭着眼睛。原来老和尚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白翳,根本就不能视物。 只是白崖依然被那双白蒙蒙的眼睛看得很是不舒服,那双眼睛仿佛有一种将人完全看穿的魔力,让他如同赤身裸体处于烈日之下。 “……白众等听说,初夜无常偈;烦恼深无底,生死海无边;渡苦船未立,云何乐睡眠;勇猛能精进,摄心常在禅……”圆悟禅师再度缓缓闭上双目,一遍又一遍地低颂道。 白崖听着这老和尚的轻声念颂,初时烦躁无比,只觉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但很快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老和尚的声音犹如洪钟响彻。 慢慢地一股睡意涌上心头,他顿时再也支持不住,眼皮子缓缓闭上,竟然坐在蒲团上垂头睡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只是圆悟禅师的佛偈却依然听得清晰无比,一字一句犹如金光闪闪的标语从心底流过。而他不知道的是,体内的舍利虚影此时正缓缓转动,一圈圈乳白光晕荡涤全身,让他的身心都感到了一股柔和的暖意。 “小施主,小施主……”白崖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度清醒过来,圆悟禅师已经不见了,身旁站着法境和尚,轻轻地推醒了他。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白崖大惊,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已是午夜!” 白崖推门朝外看去,果然发现繁星闪烁,夜幕深重,他这一睡居然就睡了大半天。 “圆悟禅师呢?”白崖愣了一会,回头问道。 “师叔祖……师叔祖已经回房安歇!”法境和尚扭过脸去,眼底掠过一丝悲痛,却没有被白崖察觉。 定了定心神,法境继续说道,“小施主放心,贫僧已将你的消息告知金刚寺,明日就会有人来带你前去,现在先行随贫僧去厢房休息吧。” “那就好!”白崖松了口气,率先走出房去,只是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涂三郎,回身问道,“我那个同伴……” “小施主放心,明日贫僧会安排人带他出山!” 白崖再无疑问,随着法境来到了一间厢房。此厢房中已经备下素斋,但几日来的第一顿热食,并没有让白崖吃得很愉快,他依然困惑于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酣睡。 用过素斋,白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变化,只觉神完气足,浑身都好像轻松了许多,身体状态竟是出奇的好,让他不由大感诧异。心知应该是那个圆悟老和尚对他做了些什么,但似乎并不像是害他。 尽管时辰已是深夜,但白崖反而睡不着了,脱了外衣,出门在院子里开始练习五断虎爪功。 招式打过,再练完指桩功,他就心中大震。原本只能坚持两柱香的指桩,现在居然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甚至还没有达到极限。 虎爪功的摧劲,他已经练成,透劲原本遥遥无期,估摸着至少还需要数年苦练,因为透劲的基础便是以指倒立一个时辰。但以现在的进度看来,只怕很快就能达标。 “会不会跟那个老和尚有关?” 白崖隐隐觉得这跟他莫名其妙地在静室睡了一觉有关系,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看上去就快断气的圆悟禅师,到底是怎么用什么办法,引起了他身体的变化。 “白众等听说,初夜无常偈;烦恼深无底,生死海无边……”白崖轻轻念诵,他依然记得老和尚口中的那几句佛偈,但自己念来却是毫无感觉。 “不管了,反正是好事!”白崖叹了口气,心中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慧空教他的金刚大手印。 这门佛家大手印,他以前只练成了一样躺桩,其他几种桩功都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不是他毅力不行,而是身体不允许,最后都是全身麻痹结束。 “既然现在状态这么好……” 白崖想到就做,立刻就在院中摆出了其他几种桩功。轮番练了一会,他就兴奋地蹦了起来。 “成了,桩功记载的几处重要穴道都有了热涨感,开了这个头,以后就能循序渐进了。”白崖满心欢喜,就差抬头大笑三声。 不过想了想,白崖还是不敢怠慢,继续摆出了大手印的桩功。他不知道这种身体状态能持续多久,自然是能练多久,就练多久,让身体牢牢记住这种感觉。 …… 等到天明,法境过来相见时,竟然发现白崖右手托着头,左手抱着左膝,单脚站立,身体与地面成六十度夹角,就这么金鸡独立,倾斜站着睡去了,就好像他身下靠着一堵无形之墙。 虽然少年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但此时却在清晨寒风的吹拂中满面红光,身上还蒸着一丝热气,看上去诡异之极。 “小施主,小施主……”法境见状,不由讶然,尝试着轻声呼唤。 “不要叫他!”不过,他只呼唤了两声,就被身旁一个身穿无袖短装,脚缠绑腿的中年武僧给拦住了。 中年武僧看着白崖眯起双眼,和法境就这么静立在一旁,抱胸微微点头。 不过,白崖没让两人等多久,他在睡梦中依然意识到了面前有人,缓缓睁开双目,眼中如有电光闪耀,一丝精芒转迅即逝。 “小施主,你醒了!”法境见他醒来,便双掌合十,上前说道,“可需用些早斋……” “无妨,这位是……”白崖目光落在他旁边的中年武僧身上,试探着问道。 “这位是金刚寺的师兄,他刚刚过来!” “贫僧慧难,吾师圆明遣贫僧来请小施主。”中年武僧笑着合十答道。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八章 金刚寺 白崖站了大半夜的桩,不由胃口大开,饭量是平常的数倍。不过,他不是云龙寺食堂吃得最多的人,身旁那个中年武僧更能吃,数十人共用的木桶饭,被他一人干掉半桶。 这个世界的米跟白崖前世所吃过的所有米都有所区别,颗粒更大,外观晶莹剔透,饱含元气,一吃下去,腹中就暖洋洋一片。 云龙寺僧侣自产的米似乎又比外界要好一些,加上素菜味道极佳,白崖直吃得肚皮圆滚才停下。 两人吃饱喝足,中年武僧终于带着白崖启程。 不过,让白崖奇怪的是武僧慧难并没有朝山下走,而是直接朝着此山的山顶前行。 “慧难大师,金刚寺莫非就在山顶?”白崖好奇地问道。 “小施主到了便知!”慧难神秘的一笑,却不明说。 白崖最讨厌这种神神叨叨,这又不像当初~血刀客碍于门规不能说。 等两人到了山顶,他眼中不悦之色更浓。 云龙岭这座山峰高达两千多米,因为四周群山林立,水汽不得流动,故而山峰周围云海萦绕,景色美不胜收。但山顶只有一座古亭,崖边一棵迎客松,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哪里有什么金刚寺。 然而,不等白崖发问,慧难和尚就抬步朝着迎客松之外走去。 白崖见状一惊,迎客松就在悬崖边上,再往外一步就是千丈深渊,这要掉下去别说是人,就是神也得摔成肉馅。 不过,慧难和尚在白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还就真的一步跨出了悬崖,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只是一个小小的迷障法阵,大凡仙武宗门基本都有设置。白施主,还请跟紧贫僧!”在白崖惊奇的眼神中,旋即又有一条粗壮的手臂凭空出现,朝他招了招手。 “法阵?”白崖知道错怪了和尚,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跨出悬崖。 白崖这一步跨出,只觉身体穿过了一层镜帘,眼前顿时景色大变。等他看清一切后,顿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他所站的地方乃是一条巨大的铁索吊桥,铁索为栏,青石为板,横贯当空,脚下便是翻腾不息的茫茫云海。最为让人吃惊的是铁索吊桥的对岸,它居然连着一块巨型的悬浮石台。 石台上大下小,上方平整如镜,底部却是圆锥状,像一个果冻布丁一样悬浮高空,在云海中浮浮沉沉。仔细看去,石台的另一头又是一条铁索吊桥,连接着另一处石台…… 众多悬浮石台和铁索吊桥浑然天成,宛如青龙驾云,如梦如幻。 白崖隐隐能够见到由石台起承转合,蜿蜒曲折的铁索吊桥连接着对面一座山峰,而周围其他山峰之间,似乎也有类似的交通结构。 这些悬浮石台和铁索吊桥,竟然将这一片区域的众多山峰连成了一体。 在离他最近的山峰之上,他依稀能够看见飞檐斗拱的庙宇建筑。这些建筑的风格大多跟云龙寺有些类似,跟山峰地形互相契合,半隐半现,加上周围云海萦绕,霞光照映,俨然一派仙家气象。 “这就是……仙武宗门?” 这一刻,白崖心中的震撼实在难以言表,他现在知道慧难和尚刚才为什么不说金刚寺在何处了。对于没见过金刚寺本体的人,一两句话好像很难解释清楚,还不如让他自己亲眼看看。 “大……大师,这……金刚寺到底有多大?”白崖半晌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恭敬地问道。 “除了一些特别陡峭险峻,无法住人的山峰,云龙岭基本都是本寺驻地。”慧难笑了笑说道,“至于世俗所知的那些山脚和山腰的寺院,则是本寺提供信徒烧香礼佛的场所……” 白崖倒吸一口冷气,现在他知道列国朝堂为什么会用那种奇怪的态度,对待仙武宗门了。 就算世俗朝廷、皇帝君王对仙武宗门不爽又能怎么样? 云龙岭长达千里,撇开双方的个体武力差距,要用多少军队才能攻占云龙岭,覆灭金刚寺? 何况,云龙岭在如今的神州,不过仅仅是定军山北端的一条小山脉,天地大裂变时期才诞生的新山。若是换成华山、武当山、衡山之类,古今驰名的名山大岳…… 联想到这些山脉以前还有蛮兽和妖魔鬼怪盘踞,白崖猜测列国或许不是不想占地盘,而是无法占据。 列国军队是由普通人组成,在地势险要的地方更难发挥战斗力,也只有强悍的武者才能逐一清理这些名山大岳,并最终以此为根基,建立起延承数千年的仙武宗门。 “白施主,我们走吧!”见白崖已经缓过劲来,慧难笑了笑,沿着铁索桥朝前走去。 “嗯?!大师,你怎知道小子姓白?”白崖一愣,连忙跟上,此时他终于想起了慧难之前也叫过他一声白施主,而不是小施主! “白施主不必惊讶,金刚寺虽是佛门,但并非对外一无所知。秦国多次对汉中用兵,故而本寺在秦地也有些消息渠道。”慧难和尚脚下毫不停顿,头也不回地说道。 “况且,慧空师弟本该在月前回归,延迟至今自然是出事了,寺中已派人沿途打探过。圆悟师叔修禅不习武,或许不知慧空师弟之事,但贫僧等人却是早已心中有数。” “原来如此!”白崖恍然大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既然大师知道小子姓白,那……” “嘿,白施主可是想问狄道城之事,本寺知不知晓?”慧难和尚终于顿步,回头挤了挤眼,露出一个笑脸,“贫僧乃是出家人,施主所为,贫僧无法置评。不过,倒是可以给施主转达一下陇西灾民的几句打油诗……“ “打油诗?”白崖一下黑脸,他在石羊集杀人放火之后,就有了几句打油诗,被当初的洗刀郎王鹏一阵戏谑。没想到现在还没隔多久,居然又传出了一首。 “断头侠怒人断头,飞升台焚官飞升; 郡守无良灾民泣,血面仗义污吏哭!” 慧难丝毫没在意白崖的脸色,眼中露出一丝憧憬,“贫僧习武至今,一直想做个伏魔金刚,没想到小施主年纪轻轻,却已经走在了前面。” 你才走在前面,你们全寺都走在前面!听到打油诗之后,白崖感到极度郁闷。 他刚立志自由自在,随心而行,不受拘束地畅游这方世界,却没想义侠的帽子越戴越大,好像都有点骑虎难下的味道了。 以后要是阿狗阿猫看见他,都跑来找他行侠仗义,他到底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以后行事要更狠一点,好人坏人统统杀掉,那就不会有人给哥扣侠客的帽子了!”白崖磨了磨牙,心中发狠。 琢磨了一阵,白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看着慧难和尚轻问道:“大师,金刚寺如此规模,相比较凉州的血刀门如何?在神州可算是大宗门?” “宗门大与不大,可不能只看驻地规模!”慧难和尚转头笑道,“白施主,可曾了解过佛门在神州的起源?” “可是天竺僧人东渡所传?”白崖想了想前世看过的一些常识,试探着问道。 “不错,天竺那时还称为身毒!”慧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还真没想到客栈小厮出身的白崖,会知道这种堪称神话的远古历史。 “约在神州历792年,周垣公夜梦神人全身金色,顶上有光,在殿前绕梁飞行。翌日问询群臣,得知身毒有佛,遂派使者西行求法。” 慧难和尚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史料,继续说道,“待到神州历802年,西域僧人迦叶摩腾、竺法兰历经数年磨难,终于以白马驮着经卷和佛像,来到周国都城洛阳,第一次将佛教传入神州。 周垣公为了表示欢迎,在洛阳建起了神州第一座佛教寺院——白马寺。自此之后,佛教才慢慢出现在世人眼前,开始传播宣扬。” “神州历802年就已经有了佛寺?不是说茅山上清道才是神州公认的第一个正式仙武宗门吗?” 白崖骇然,他隐隐记得王鹏说过茅山上清道是在神州历1503年才立派的,这可比白马寺还要迟了七百年。而在堰国杀退数十万秦军的武当山众道观,还要再晚一百多年,在神州历1614年,才成立了武当派。 “呵呵,白施主想错了,有了白马寺,并非就有了仙武宗门。想那武当立派是在神州历1614年,但武当山上的道观可是早就有了!”慧难抚掌轻笑着说道。 “哦,对,是我想错了!”白崖一拍脑门,醒悟过来。 白马寺建立之初,不过迦叶摩腾、竺法兰两个外国和尚,就算周垣公给他们配几个仆役和沙弥,那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自然算不得仙武宗门。 “既然白马寺是神州佛门的祖庭,那么金刚寺与其可有什么联系?”白崖继续好奇地问道。 “金刚寺与白马寺无关,神州佛门的祖庭也不止白马寺一个!”慧难笑着说道,“白施主好像从何人那里了解过一些仙武宗门的常识,不知可听说过神州四大寺?”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九章 神州四大寺 “神州四大寺?”白崖心中一动,好奇地问道,“可是跟神州五大学宫类似?” “不一样!”慧难笑着摇了摇头,“神州五大学宫乃是除道门之外,其他诸子百家推广学说理念的学院,虽然也设有护道武堂,但门人弟子主要以济世救民为己任。 像法家、儒家、兵家、纵横家大多出世为官,辅佐朝堂君王,而墨家、农家、医家则是研究世间万物演化之道,以其道化为己用,拟新具、造农器、创丹药造福百姓。” 慧难说着顿了顿,“而我佛门和道家却是不重外物,讲究隐世修行,开辟心灵之园,以安神州万民之心。神州四大寺虽然宗派不同,道理有异,但总体而言,乃是一脉相承。” 慧难的一番讲解,让白崖明白过来。 其实他通过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早就不当这个世界是古代华夏,而是将其看成了文明道路与前世科技文明有所区别的另外一种现代文明,甚至未来文明。 不过,文明道路虽然有所区别,但有些东西是一样的。 比如:充斥列国朝堂的儒家、法家、兵家等弟子,在白崖的心里就相当于后世的三权分立。 当然,这三权并非是指司法、行政和立法,而是指礼、法、兵三权,儒家司礼,法家立法、兵家掌兵。 至于墨家、农家、医家、阴阳家,似乎就相当于前世各个领域的科学家,他们引领了世间绝大部分的创造发明。像是大驿道、传送符阵、飞轮宝船等等,其中就有墨家、阴阳家弟子的心血。 而佛门和道家则如慧难所说,他们抛开物质层次、社会结构方面的研究,转而为世俗黎民提供精神慰藉,让百姓在遭受苦难,陷入绝境时,依然有信仰可以寄托心灵。 “那……神州四大寺都是哪四家,可有少林寺?”白崖眼珠一转,咧着嘴笑问道。 “呵呵,原来白施主听说过少林寺啊……” 白崖本来只是拿前世的著名寺院调侃,没想到慧难和尚还真的给予了肯定答复。他看过前世少林寺的一些介绍,知道少林寺始建于南北朝的北魏,而这个世界显然是没有南北朝的。 不过,有一些历史好像并不以时代的变迁而变化,这个世界同样也有少林寺。 据慧难所说,神州历1371年,天竺高僧跋陀尊者来到周国洛阳,后被当代韩王请至都城新郑,并在境内嵩山少室山北麓敕建成少林寺。 不过,为少林寺奠定后世崇高地位的僧人,却不是跋陀尊者。 神州历1506年,释迦摩尼第二十八代徒——禅宗神僧菩提达摩来到嵩山少林寺。 他在少林开山祖师跋陀的基础上广集信徒,开门授宗,并传法于当时的少林主持慧可禅师,留下禅学真意和武道七十二绝技,禅宗少林派至此立世。 它比洛阳白马寺成为仙武宗门的时间更早,比茅山上清道都只晚了三年,算是第一个佛家的仙武宗门,从此奠定神州四大寺之首的佛门祖庭地位。 “大约少林立派的两百年后,神州历1712年,天竺神僧善无畏、金刚智上师再次东渡神州,得秦王善待,于太白山敕建华严寺,传下密宗五教。” 慧难和尚说着,忽然有些郑重地双掌合十,垂首一礼,“华严寺乃是神州密宗祖庭,本寺就与它有些关系。只是白施主非本寺弟子,贫僧碍于门规不可多言。” “自该如此!”白崖也不在意,换话问道,“那最后一个神州四大寺呢?” “最后一个神州四大寺,却是在蜀地以南的大理国内。”慧难笑道,“大约在神州历1878年,原南越大理国的段氏族长经无名僧点化,皈依佛门,建立法相宗崇圣寺,大理百姓称为天龙寺。” “不过,天龙寺虽然立派最晚,但传教效果却是最好,大理国全国尊崇佛法,历代国君多有暮年禅位为僧的习俗。”慧难继续说道,“若以武道而论,天龙寺也颇具特色。历代佛门宗师层出不穷,甚至还胜于华严寺和白马寺,在神州四大寺当中可排第二。” “嵩山少林寺、大理天龙寺、太白华严寺、洛阳白马寺,这四家便是神州四大寺,皆为神州佛门祖庭释源。”慧难恭敬地说道,“不过,少林为禅宗,天龙为法相宗,华严为密宗,三派宗义有所区别。 至于白马寺则有些复杂,因为它建成最早,又是第一家神州寺院,所以后续数百年东渡的西域僧人大多在此停留过,寺内宗派交错,并不能归入任何一宗。 如若不是内耗太大,比少林早建成七百多年的白马寺,岂会在神州四大寺当中排名第三!”慧难无奈地摇头一笑,“只是神州四大寺虽然立派都很早,但当时的佛门传教并不顺利,在世俗当中并无太大影响力。” “这又是为何?”白崖有些奇怪地问道。 要知道在他前世的世界,神州最为盛行的两大宗教道教和佛教,还是佛教更胜一筹。本土道教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佛家寺院则还能像公司一样上市敛财。 “因为佛门受到诸子百家的诸多打压,特别是道家!”慧难苦笑着说道,“同为隐世宗教,道门岂会允许外来者抢夺世俗信仰。” “那……佛门后来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呢?”白崖饶有兴趣地问道。 “世间万物皆有兴衰,佛门虽然在当时受到诸多打压,但总归会迎来契机,而这契机就在武兴时代的末期……”慧难说着,回头问道,“白施主可曾听说过秦楚大战,以及武兴时代?” “嗯,我知道!”白崖当下便将王鹏曾经说过的秦楚大战,以及武兴时代转述了一遍。 “不错,秦楚大战之后,列国在武当山道家弟子身上,见到了武者的威力。朝堂有识之士开始认识到单纯依靠普通军队,无法再强行镇压世俗百姓,否则便会引来武者的干预。”慧难叹了口气,说道。 “又因诸子百家深深扎根于朝堂和世俗,无法再被彻底根除,故而采用了怀柔的办法,拉拢百家武者作为攻伐邻国的工具。不过,这个方法虽然有效,但也为后来埋下了巨大祸患。” 随着慧难和尚娓娓道来,白崖眼前仿佛出现了数千年前的历史画卷。 神州历1016年的秦楚大战,对后世影响极大,从而也开启了文兴时代之后的武兴时代。 这段时期,诸子百家相继建立神州五大学宫,还有茅山上清道、武当真武道等等道家的仙武宗门。世间武风盛行,人人修炼,可谓是武者的盛世。 这一时期大约持续了一千多年,经过近千年的发展,百家武者的势力越发庞大,并且不再满足于成为各大列国王公贵族的战场征伐工具。 或为了理想,或为了权势,他们逐步开始渗透庙堂,控制君王和朝廷。 “贫僧记得史料当中,约莫在神州历2280年,当时的秦怀王逝世,新王年幼,法家出身的范太后主政。”慧难回忆着说道,“后黎学宫和华山截教弟子充斥秦国朝堂和军队,于次年春,发动了第三次神州统一战。” “这么牛叉!”白崖听得不由咋舌。 秦国在他前世就统一了整个神州,这个世界似乎也牛叉到了极点。秦楚大战就是第二次神州统一战,若是再加上这一次,已经是三次,简直比他前世的某个西方国家还尚武。 “这次大战将战国七雄全部卷入,互相征伐,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五百多年,号称神州第二战国时代。”慧难摇头叹道,“神州百姓苦难众多,苦哉,苦哉!” “大师,第二战国时代可是跟佛门信仰得到推广有所关系?”白崖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点概念,顿时打断问道。 “不错,但这却非我佛家弟子心之所向,只能说时也命也!”慧难重重地叹了口气。 神州历2281年至2845年,将近五百多年的时间,处于第二战国的神州大地众生涂炭,民不聊生。 各大列国在这场战争中都精疲力尽,百家教派和武门同样损失惨重,最终以秦国和其盟友齐蜀两国在名义上承认战败而结束。 这一场战争的后果相当严重,策动战争的列国王族固然吃到了苦头,但损失最大的却不是他们,反而是同样大规模加入战争的百家武者。 百家武者在秦楚大战之后,在列国百姓心中积蓄的正面形象轰然倒塌,消弭殆尽。 而提倡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众生平等,人人皆可成佛的佛教,却在此时填补了百姓心中的空虚和信仰,使他们将希望寄托于轮回转世,死后成佛,从而得到了极大的传播和发展。 神州四大寺和西域僧人在第二战国时代,于各大列国境内的洞天福地建立了诸多寺院。佛教宗义开始真正扎根于神州大地,堪与诸子百家中信众和势力最大的道教相提并论。 “当然,佛门兴起也并非没有代价,至少当时的诸子百家与道教就将佛门视为了天敌,直接导致了后世佛道之间的道统之争。”慧难说到这里,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停嘴不说了。 “大师,怎么不讲了?”白崖按捺不住问道。 “白施主,你尚未正式加入某个仙武宗门,贫僧刚才却是说多了,不可再多言。”慧难苦笑。 “可是与仙凡誓约有关?”白崖心中一动,连忙追问。 慧难依然笑而不语,顿时让他郁闷无比。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章 圆明 慧难与白崖边走边聊,两人也不知走过了多少条铁索吊桥和悬浮石台,终于到达了对面的山峰。 此峰比云龙寺所在的山峰更加险峻高耸,那里的山顶最多只到此峰的山腰。不过,此峰胜在山腰以上平台众多,能够容纳大量建筑,建设武者所需的练功场所。 据慧难所说,类似云龙寺这类提供世俗民众烧香礼佛的普通寺院,一般都建在小山的山腰和山脚,山顶上都是连通金刚寺各个主峰的铁索吊桥。 而金刚寺真正所在的各大主峰,基本都是大山,而且只有山腰以上的大平台才会有寺院建筑。山腰以下大多没有道路,就是原本有山路也会被武僧毁去,并设置障碍和迷魂幻阵。 这些高峰地势陡峭险峻,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攀登,从而将金刚寺与世俗隔绝。这也是褒城除了极少数人,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这片区域还有一座金刚寺的真正原因。 至于云龙岭那些既地势险峻,又无法容纳寺院建筑的另类山峰,金刚寺大多作为特殊用途。比如:种植珍惜的植物药草,放养驯化的瑞兽和仙禽。 凡是寺院,除了主持之外,还有班首和执事。班首是指导禅堂或念佛堂修行的高僧,普通寺院分为首座、西堂、后堂、堂主等等。 执事则是专管全寺各项事务的僧人。比如: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寮元、衣钵、书记等等。 如是细分下来,各级执事能有一百多种。比如:负责厨房、斋堂的典座,下面就管着贴案、饭头、菜头、水头、火头、茶头、行头、门头、园头、圊头、照客等等各级执事。 而金刚寺作为占据整条云龙岭的仙武宗门,门人弟子除了师承之间的关系,僧侣职务更加复杂。比如:他们现在到达的山峰就是金刚寺的西堂外门分寺,主持正是圆明禅师。 白崖抬头观望着这座金刚寺的分寺,发现跟云龙寺大不一样。 他们面前是一个偌大的平台广场,地面由青石铺就,面积巨大,直到最边上才有一些遮挡的石栏。只是这些石栏之外便是断崖深渊,胆子大如白崖也不敢站得太近。 这个平台广场的最后方,靠着山壁有一座巨大的宫殿。据慧难介绍,这是西堂外门分寺唯一的禅堂,乃众僧侣早晚课所用。 分寺的建筑除了这个广场和大殿,其他房舍绕着山峰上下,分布于大大小小的悬崖平台之上。有一些房舍甚至半悬空在崖边,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这些房舍之间连接着狭窄曲折的山道,地势诡奇险峻。还有部分房舍只以悬空栈道相连,而且是那种木板铺就的简陋结构,让白崖很怀疑金刚寺每年是不是都有几个摔死的和尚。 山峰除了大殿、广场、房舍,白崖还看到两侧山壁雕刻了很多佛像。既有单个佛像,也有群像。 这些佛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大的高达百余米,如同高高在上的神袛迎着日月星辰,俯视着座下的茫茫云海。 此时,平台广场上正有不少武僧在练武,他们大多都是青少年,甚至还有五六岁的光头孩童。 白崖为此多看了几眼,他很好奇金刚寺既然与世俗隔绝,那么到底是怎么招徒的。不过,他没有去问身旁的慧难,大和尚估计是不会告诉他这些的。 “白施主,这边请!”慧难和尚见他驻步观望,也没有催促他,等他看了个大概,才带着他朝前走去。 两人绕过平台后方的大殿,沿着一条盘山小路朝上面走去。约莫再走了半个时辰,慧难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小小的悬崖之上。 这处悬崖平台上面只有一座十分简陋的单间草庐,庐前有一个小菜园和几棵茶树。 “圆明禅师该不会住在这里吧?”白崖看着草庐有些吃惊。 “呵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莫说草庐,只要心中有佛,出家人席天幕地也是无妨!”隔着远远,草庐中传出一个清朗的笑声,“白崖小友,还请入内一叙!” 白崖听着这笑声中气十足,似乎不像圆悟禅师那般的老朽,顿时疑惑地看向慧难。 “正是家师圆明!”慧难和尚原地站定,朝白崖点了点头。 白崖见他不再前行,只好绕过菜园,推开木门,进了草庐。 草庐内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简陋无比,靠着墙壁有一个木案,案上供奉着一尊三头六臂的怒目金刚。房间中央有一方不大的石几,上面摆放着两杯热气蒸腾的香茗,像是刚刚泡上的。 小几前后各有一个蒲团,后面那个蒲团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颌下无须的青年和尚。和尚慈眉善目,穿着一身灰色僧袍,手持念珠,正笑盈盈地看着白崖。 “你是圆明?”白崖不由皱眉,不太相信地看着和尚。 虽说习武能够延年益寿,但作为圆悟禅师的师兄,这和尚未免也太年轻了。看上去还没有慧难和尚大,说他是慧难的弟子,恐怕还差不多。 “老衲正是圆明,不知小友怎样才肯相信?” 尽管白崖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但这和尚却显得修养极好,丝毫没有动怒,只是乐呵呵地看着他。 “你若是圆明禅师,那便说说慧空大师是如何模样!”白崖半信半疑地问道。 他感觉慧难和尚应该不会欺骗自己,何况,他身怀《楞严经》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帮和尚没必要联合起来骗他。 “理当如此!”青年和尚缓缓将慧空的相貌道来,竟是说得丝毫不差。 “既是如此,那么你可知慧空大师缘何出外修行?” 等和尚说完,白崖已经信了一半。不过,作为一个久经骗子考验的现代人,他觉得还要再试探一下,眼珠一转,便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老衲让慧空出世游方,既是前往西域密宗取回一本《楞严经》,又是为了让他避开生死劫!”和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没想到慧空始终福缘太浅,没能化险为夷,阿弥陀佛!” 和尚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目光清澈地看向白崖,“虽说老衲已经派人去石羊集打探过诸事,但慧空遇难的细节却是不甚了了!白崖小友,可能一解老衲的心中之惑!” 白崖沉默下来,他终于相信了眼前这年轻的和尚,就是慧空和尚的师傅,圆悟禅师的师兄——圆明禅师。 若是假冒者,哪怕知道慧空和尚取回《楞严经》的任务,也不可能知道他身负劫难。因为真正的圆明禅师在慧空遇难或者回来之前,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慧空的劫难,否则必定留下口业。 “禅师,既然知道慧空有难,为何还要将他派遣出去,留在寺中岂不更好!” 想起那个对自己和小馨多有恩惠的大和尚,白崖不由目光微黯。 “世事难料,留他在寺中又能如何,永不出外修行,做个木偶人吗?”圆明禅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涩。 “何况,老衲那个弟子虽然天资愚钝,但也进了后天的气之境。只要不是宗门同道又或蛮兽妖魔出手,世俗凡物能威胁到他的少之又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崖硬邦邦地打断了和尚的话。 尽管圆明做了解释,但白崖却已经不想再听。慧空一事几乎成了他的心病,在白崖内心,这和尚就是被他害死的,什么劫难不劫难,他根本就不信这一套。 “眼前这和尚既然真是圆明,那我也该了结此事了!”白崖暗自想到,上前两步,在蒲团上落坐。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慧空大师乃是为我所累……” 白崖目光平静,将昨日与圆悟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给圆明禅师。只是这次不仅述说了慧空和尚的遇难过程,还将桃严勾结黑虎,对付顾临客栈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是慧空大师遇害之前,托付给我的《楞严经》,以及他自己抄写的《珈蓝内经》。”白崖说着打开芥子袋,将一卷丝布和一本佛经放在石几上面。 圆明禅师看着两部佛经默然不语,仿佛神游物外。 不过,白崖却看得出和尚有些心伤,于是也陪着他为慧空默哀。 “慧空……可还有其他话交代小友转告于老衲吗?”圆明沉寂了一会,终于再次开口。 “没有了,他只是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将这卷《楞严经》亲手交于禅师,并以《珈蓝内经》里记载的两种武学相酬。”白崖摇头说道,“其中一门是他与密宗弟子切磋有感,从而创立的金刚大手印,我已经入门。另一门无名心法,连慧空大师也没搞懂,我就没有修习。” “白崖小友真是实诚!”听到白崖自承修炼了《珈蓝内经》里面记载的武功,圆明禅师也不由微微一愣。 “学了便是学了,这有何不能认的。”白崖脸色平静,淡然说道,“若是禅师觉得有所不妥,我今后不用这门武功便是,莫非禅师还信不过小子?” “小友性子刚烈,老衲已有耳闻,岂会信不过小友。”圆明摇头苦笑,“此手印为慧空自创,他既送与了白崖小友,本寺自然不会过问。” 白崖心中暗喜,刚才他也只是试探圆明,他又不是迂腐之人,不懂变通,哪会真的不用。 何况,这门武功是慧空给他当报酬的。为了送《楞严经》,他从石羊集南下,不远数十万里来到汉中,算是圆满达成了慧空所托,自然不会放弃这门金刚大手印。 不过,圆明禅师如此通情达理,却让他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一章 摩伽勒 “其实……慧空大师还有一件遗物在我这里!”白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个降龙伏虎的罗汉雕像拿了出来,放在石几上面,“慧空大师那时或是来不及交代,并未告诉我如何处理此物,现在就一并交于禅师!” 慧空当初没有交代他如何处理罗汉雕像,他可以不拿出来。 不过,白崖觉得还是应该归还掉,原因在于他虽然将《楞严经》送了回来,但途中无意间将慧空的舍利给吞掉了。此物已经成了除两本佛经外,慧空的唯一遗物,自然是交给圆明保管更好。 虽说这个罗汉雕像很可能也记载了一门武功,但白崖那晚灵视心镜期间,记忆力似乎好得不像话,已将雕像里面的那篇蝌蚪文和经络图尽数记下,觉得现在要不要这个雕像都无所谓了。 “降龙伏虎法身舍利!!!”见到石几上的玉石雕像,圆明禅师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右手一拂,罗汉雕像就被抓在了手中,仔细看了一会,居然愣在了当场。 白崖见和尚紧紧抓着罗汉雕像,目无焦距,脸色变幻莫测,顿时心中有些不喜。他这时哪里还不知道这东西肯定是一件宝物,圆明分明是起了贪念。 再想起慧空和尚明知身负劫难,也要挺身救下他和小馨的情操,便觉得圆明此时面目可憎,心中越发鄙夷。 不过,既然东西交出去了,他也不后悔,反正里面的蝌蚪文他也已经记住。还不如送佛送到西,干脆将话一次性说个明白,也算彻底了结了跟慧空的因果。 “此物内中载有一门武功,需灵视心镜之下方可看见!”白崖当下起身,冷冷地说道,“禅师若是无事,小子这就告辞。” “且慢!”听到白崖的话,圆明又是一震,宛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叫住了他。 “禅师这是何意?”白崖眼中爆出两点火星,木着脸伸手摸向腰间,但却是摸了个空,这才想起短刀已经在云龙寺的时候交出去了。 “阿弥陀佛!”圆明禅师苦笑一声,将罗汉雕像轻轻放回石几,双掌合十,“倒是让白崖小友见笑了,老衲修行不足,刚刚竟是起了不善根,实在是愧煞人矣!” “小友请落坐,还容老衲详述此物根底!”圆明的脸色恢复平静,目光清澈,直视白崖。 白崖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回原处。 “介绍此物之前,老衲尚有一问,不知小友如何得知,此物需要灵视心镜下才能观之!”圆明笑着一指罗汉雕像。 “我吃了自己凝结的元灵丹……” 白崖对此倒是无所顾虑,反正元灵丹也吃掉了。顺便还将无意间吸收掉慧空舍利的事情一并说出,顿时觉得全身轻松,再无任何心理债务。 圆明禅师见白崖像是挤牙膏一样,每次都挤一点秘密出来,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他还是首次见到有人如此不信任他,不过想到自己刚才就起过贪念,倒也不怪面前的少年有所隐瞒。 “此物名为降龙伏虎法身舍利,传言中一共有四个,乃是千年前的一位佛道宗师所留。”听白崖讲完,圆明细思了一番,开口说道。 “宗师?”白崖一惊。 他以前在五断虎爪功的秘籍上看过有关武道境界的简略描述,先天以上还有一个武道境界,叫做仙武境界。仙武境界的武者才能被称为宗师。 王鹏曾说后天境界大致分为基、气、意、势四大阶段,气境武者已能劲气外发,比如说刀气、剑气。而意境武者更是深不可测,白崖见过两个意境武者交手,就是王鹏和丑仙姑张梅。 王鹏自称初入意境,刀气能够化形为兽,两人打起来简直跟白崖前世见过的仙侠大片一样。要不是收敛着打,分分钟就能将周围一切夷为平地。 至于势境武者,白崖没见过,王鹏倒是见过一次他师傅的出手,自叹犹如刀岳崩塌,让人根本没有抵御之心。 可即便这样强大的武力,依然没能达到先天。白崖有时候臆想先天武者,恐怕已经跟神仙没什么区别了,更不用说先天之上的仙武宗师。 降龙伏虎罗汉雕像居然是一位仙武宗师所留,难怪连圆明禅师都起了贪欲。 “那位佛道宗师本是西域东渡僧人,名摩伽勒,但来到中土神州后,却蓄发还俗进了全真道门,被天下僧众引以为耻!”圆明闭目,缓缓说道,“两百年后,摩伽勒修道有成,但出人意料的是此人却再次剃度出家,结果又被道门视为叛徒。” 白崖听得目瞪口呆,难怪圆明说摩伽勒是佛道宗师,原来还真的是兼修佛道两门。 不过,这位宗师这样反复无常,兼之连续得罪佛道两教,只怕天下之大亦无他容身之处。 “那……这位宗师后来如何?”白崖好奇地问道。 “摩伽勒尊者虽为佛道两教所不纳,但却毫不在意,一杖一钵游方天下。”圆明摇头赞道,“待到弥留之际,他孤身一人攀临不周山绝顶,将毕生所学化入法身,而后以大毅力解体法身,仅余一道元神飞升西归。” “因飞升之前,他曾遗书佛道两门弟子。故而后续千余年间,有无数宗门同道奔赴葱岭,尊者的法身遗宝自此陆续出世。”圆明微笑着说道,“其中四个降龙伏虎罗汉雕像,便是摩伽勒尊者的右臂骨舍利所化。” “那么说除了降龙伏虎罗汉雕像,还有其他的法身舍利?”白崖听得神往,连忙追问道。 “不错,只是得到宗师法身遗宝的人,大多敝帚自珍,不对人言,故而流传出来的并不多。”圆明禅师看着石几上的罗汉雕像说道。 “此外,摩伽勒尊者所遗的法身舍利,囊括了从后天到仙武境界的一系列绝学。此降龙伏虎法身舍利不是头骨,而是出于法身右臂,应是后天或者先天绝学。” “不是仙武绝学啊!”白崖略感失望。 “呵呵,小友不必患得患失,即便此物只记载了后天武功,但其中亦有宗师高人对于佛道两门的独特领悟,可谓是重宝中的重宝,今后切莫再轻易示于人前!”圆明禅师微笑着将罗汉雕像推到白崖面前。 “禅师不要此物?”白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圆明。 “遗宝无常主,佛赠有缘人!” 圆明郑重地双掌合十,轻声说道,“此物算不得慧空所遗,况且小友已窥得其中奥秘,自然就是有缘人。老衲若是贪下此物,只怕天地难容,又修得什么禅,礼得什么佛!” 白崖不由肃然起敬,这他吗才是高僧! 他也不矫情,将罗汉雕像收入芥子袋,想了想这和尚既然如此高节,自己似乎也该有点回报。 想到这里,便伸指蘸了蘸茶水,在石几上默写起自己从雕像里所见到的那篇蝌蚪文。 “小友莫要再写,此乃是天竺梵文!”只是白崖刚默写了两句,圆明禅师就闭上了眼睛,出言阻拦,“小友以后可自习梵文,莫再请教他人,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白崖好不尴尬,只好停手不写,室内顿时寂然。 枯坐了一会,白崖突然想起一事,便换了个话题。 “小子昨日见圆悟禅师垂垂老矣,禅师既是他的师兄,为何如此……” “如此年轻?”圆明重新睁眼,露出一丝笑意,“圆悟师弟享寿一百又三十二载,老衲则虚度一百又五十六个春秋,可算不得年轻咯!” 白崖听得张大了嘴巴,面前这和尚肤如婴儿,中气十足,宛如青年人,居然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多岁。他前世不是没见过百岁老人,可跟这和尚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小友莫要吃惊,武者只要一入先天,便如浴火重生,老衲在寺中还算是小字辈!”圆明笑道,“若不是西堂外门主持需一先天武者坐镇,老衲早入了寺中内门修行。” 白崖心头大震,终于对先天武者有了一个具体概念,同时也为这些千年宗门的深厚底蕴感到震惊。听老和尚透露的只言片语,金刚寺居然还有一个全是先天以上的内门…… “那……圆悟禅师为何……”白崖转念一想,顿时又有些奇怪。 “圆悟师弟幼年受过重伤,自此武道再无寸进,只好在云龙外寺修禅而不习武。但佛法无边,师弟就是不习武,道行也未必就不如老衲。” 圆明禅师忽然有些感概地拿起了石几上那本《楞严经》,“此经本便是为他所取,若是此经一月前到,圆悟师弟就不用早早圆寂了!” “什么?”白崖双目圆睁,吃惊得豁然站起,“圆悟禅师圆寂了?什么时候?” “昨日酉时,莫非小友尚且不知?”圆明的脸色忽然有些古怪,看着白崖叹了口气。 “酉时……” 酉时便是下午5到7点,那不就是他刚见过圆悟,老和尚就死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睡了一觉,身体素质又有了很大变化,白崖脸色突变。 “圆悟禅师圆寂,是不是跟小子有关?”白崖脸色铁青,脱口问道,“小子与圆悟禅师素味平生,他为何要这样做?”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二章 禅语雷音 “小友不必挂怀,此事与你无关。《楞严经》未到之时,圆悟师弟便已油尽灯枯,再无回天之力。”圆明禅师摇头叹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死亡亦是生命的开始,出家人看淡生死,圆悟师弟荣登极乐,并不是一件憾事。” “可我与圆悟禅师毫无关系,他为何要对我,要对我……”白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话语有些凌乱,断断续续地解释了一下身体上的变化。 “昨日之事,老衲已听慧难说过,应是圆悟师弟动用了禅语雷音,只为洗却小友身上的因果。”圆明淡笑着说道。 “石羊集一事,先后共有三人殒命,顾临客栈众人失却宿身之所。虽说起因不是《楞严经》,但既然牵涉到了慧空,圆悟师弟亦责无旁贷,借己圆寂为小友洗却因果乃是正理。” 白崖听得默然,只觉跟这帮神神叨叨的大和尚无话可说。不过,圆悟禅师悲天悯人的胸怀,他也无法指责,只好独自郁闷。 他万里送经,是想为慧空做点事,免得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大和尚,但现在看来好像又欠了一份死人债。 圆明面色淡然,在他看来,这世间之事皆是因果,没有什么你欠我,我欠你。 白崖结下了慧空的因果,送与不送都在他自己。但他若是只拿了好处,不送《楞严经》,那就无人给他解释降龙伏虎法身舍利,身怀重宝却又茫然不知,迟早都会出事,这就应了因果。 而圆悟若是不借圆寂解脱白崖,那么老和尚的德行就不圆满,这因果就落在了师兄圆明身上,因为是他想要强行给师弟逆天改命。 就算圆明不会有生命之危,可留下的心魔便会让他修为停滞,再无寸进。 “至于你身体上的变化,应该是禅语雷音触动了体内的舍利虚影。不过,小友不必担心,舍利虚影对人体有益无害,佛门弟子也多有利用前辈馈赠的舍利进行武道突破。”圆明继续宽慰道。 “只是此种方法的效果会越来越弱,多用无益,并且只有对体质特殊的后天武者起效。这是小友自己的机缘,与圆悟师弟却是无关。” 白崖默然,一时之间,草庐里的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圆悟禅师给白崖留下的印象毕竟不深,不像慧空之死彻底刺激了他。加上白崖又是个现代宅男,性情也比较洒脱,郁闷了一会,注意力就移开了。 “禅师,这本《楞严经》有何特殊,居然能为圆悟禅师续命?”白崖看着石几上的丝卷,颇为好奇地问道。 “这本《楞严经》在经文内容上,与其他《楞严经》并无异处,珍贵的是它本身。”圆明禅师叹道,“佛门很早就入驻中土神州,但神州的佛门弟子却很长一段时间,未能目睹此经。” “于是,当时西域有一位神僧般刺密谛法师,发下宏愿,必将此经传入中土神州,普度众生。”圆明缓缓说道。 “只是他几次出关,皆被拦阻。故而般刺密谛法师便将此经写于一卷白绢之上,割开臂肉藏匿其中,待伤口愈合这才得以通关。至中土神州后,他再次剖膊取经,译成汉文。” “此白绢《楞严经》代表了大慈悲大功德,乃是佛门至宝,后被送还西域密宗。”圆明叹息道。 “老衲本想在师弟油尽灯枯之前,借此佛宝激发师弟生念,延其阳寿。只是此经尚未到来,圆悟师弟已是生机枯萎,神佛束手,可见命缘天定,非人力所能改……” “原来如此!”白崖终于了然,但也越发佩服起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圆悟老和尚。 白崖初至云龙寺的时候,法镜想到慧空之后,马上就带他去见了圆悟禅师,可见圆悟应该是知道慧空所肩负的任务。 但这老和尚只问了慧空遇难的经过,却硬是没提到《楞严经》一个字。就算他当时已经油尽灯枯,但这份看破生死魔障的心境,依然不得不让人叹服。 解开了心头困惑,白崖心中一片敞亮,又交谈了一会,他终于再度提出告辞。 “小友莫着急离开,若是无事,可在本寺多盘桓几日!”圆明笑着挽留道。 “禅师,可是有事相托?”白崖眨了眨眼睛问道。 他倒不介意再帮圆明禅师做事,以这帮大和尚的脾气,似乎也不会让他吃亏。 “呵呵,老衲无事相托,只是白崖小友离开之后,可曾想过要去何方?”圆明淡笑着问道,“虽然这一路让小友磨难颇多,但也开阔了眼界,应该不会再甘于泯然世俗吧?” “嗯?!”白崖怀疑地看了看老和尚,但又觉得圆明禅师不像有拉他当和尚的意思,顿时迟疑着开口说道,“小子初窥武道,自然不会再甘于混迹世俗。这一去,倒是想找个合适的仙武宗门,不知禅师可有推荐之处?” “神州仙武宗门数不胜数,小友若想武道有成,又不愿违背本心,那么选择便要慎之又慎。”圆明点头说道。 “人之皮囊各有不同,选对了武学,便能事半功倍,反之则事倍功半。而若还想更进一步,晋升先天境界,那便需宗门武道契合本心,不然只能原地踏步,不得寸进。” “可……小子对神州宗门一无所知,又该如何选择?”白崖有些茫然。 圆明说的道理,王鹏和老乞丐也有过类似说法,只是他除了接触过的武者宗门,对神州其他仙武宗门一无所知,总不能随遇而安吧! “因此,老衲才要小友在此多留几日,待老衲观察一下你目前所学,再给予小友一些建议。”圆明笑着说道。 白崖闻言,不由看了老和尚一眼,他总觉得圆明只说了一半,估计还有所隐瞒。但仔细想想,这老和尚应该不会害他,留几天就留几天好了。 “那……小子就叨扰了!”白崖无法,圆明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没什么事,留就留吧! 出了草庐,白崖发现慧难和尚还在外面,正盘坐在一块巨石上面入定,旁边还站着一个小沙弥。 他刚一出门,慧难就睁开了眼睛,合十笑道:“师傅已将诸事传音于贫僧,就让净如带白施主先去厢房歇息吧!” “净如?”白崖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定睛一看,发现站在慧难身边的那个小沙弥,果然是昨日云龙寺石阶上碰到的小和尚。 “施主,请随小僧来!”净如看着他,神情似乎有点雀跃,丝毫都没有了昨日那副沉静的模样。 跟着净如在山道上走了一会,白崖终于知道了这小和尚为什么会对他改变态度。 “白施主,狄道城外真的饿殍遍野……” “白施主,你真的砍了狄道城郡守的人头……” “白……飞升台真的高达千丈……” “白……丑仙姑真的貌如天仙……” 白崖刚开始还回答两句,后面见他越问越离谱,只得木着脸不搭理他。可这净如小和尚毫不在意,一路上喋喋不休,终于让白崖明白这小家伙竟然是个天生话唠! 昨日没在外人面前露出本性,那是因为平时被慧难戴上了紧箍咒,不得不收敛。亏得白崖还以为他小小年纪道行很深,知书达理,无漏分寸。 “都叫丑仙姑了,怎么可能貌如天仙!” 白崖忍无可忍,“啪”得一下,在小和尚的光头上弹了个暴栗。 “可女侠不都是很漂亮的吗?难道很丑吗?”小和尚吃痛,捂着脑门,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好吧,我没亲眼见过,她一直蒙着面纱!”白崖觉得跟一个话唠较真就是自己输了,只好说了实话。 “那……洗刀郎每天洗几次刀?” “我……”白崖终于崩溃,认命地闭上了嘴巴。 …… “师傅,为何不将白崖招入本寺?”慧难看着正在抄写经文的圆明禅师,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子尘心未减,六根不净,应该不愿剃度出家!”圆明放下毛笔,缓缓摇了摇头。 “可本寺亦有俗家护法金刚,无需让他剃度出家啊!”慧难微微皱眉。 “呵呵,那依你之见,为何又非要他留在本寺?”圆明笑着问道。 “白施主有慈悲之心,又身负慧空师弟的绝学,难道还不是与佛有缘吗?”慧难恭敬地问道。 “此子一旦激怒,出手便断人头,何来慈悲之心?”圆明摇头叹道,“就算他杀得都是宵小之徒,但亦不合佛门宗义。” “那……他总归是个侠义之士!”慧难一愣,不由辩解道。 “此子确有侠义之心,但他的侠义仅限于目光所及,若是要他去做心寄天下的大侠,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圆明依然摇头,叹息说道,“而我佛门普度众生,却不能只解救眼前苦难。” 白崖若是听到圆明现在说的话,一定会引为知己。 正如圆明所说,无论在石羊集,还是在狄道城,他的所作所为确实都是一时激愤,做人的原则底线受到挑战,实在忍无可忍才舍身出手。本心并不想多管闲事,去做万人景仰的大侠。 “况且,本寺虽然也有俗家护法金刚,但俗家弟子毕竟不能持大戒,武道最终都会止步于先天初期,强留此子,对他却不一定是好事!” “师傅贤明!”慧难终于叹服,再不提此事。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三章 指点 白崖跟着净如小和尚在山道上东绕西绕,再度经过下方的演武广场。 此时烈日当空,已近正午,广场平台上依旧还有诸多僧人在勤修苦练。 白崖见状,心中不由一动。 “净如,我这几日逗留山中,能不能也来此处修炼?” “圆明曾师祖已经交代小僧,只要是此峰所属,白施主皆可去得。若是施主想去本寺其他山峰游览,还请知会慧难师叔祖!”净如正颜回道。 “慧难大师是你的师叔祖?”白崖脸色古怪。 慧难和尚看着也不过三四十岁,居然已经当上了师叔祖! 不过,他倒是没有多问,武者身体强健,七八十岁看着跟三四十岁一样,也很正常。没见圆明禅师都已经返老还童,一百五十多岁有个七八十岁的徒弟,那是一点都不稀奇。 再走了片刻,净如带着白崖来到了山峰背面的一处断崖。 这里建有一座木屋,屋前有一小院,栽种了一些蔬菜。院内有一水井,墙边放着水桶、花铲和扁担。 木屋布局只有一厅一室,没有厨具,但床榻、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茅厕设在屋后,是一个木棚状的简陋蹲厕。 不过,见识过圆明禅师的草庐,白崖对现在的住处已经很满意了。 这帮和尚都是真修行人,繁华富贵对他们来说,根本都是过眼云烟,山上唯一显得堂皇一点的建筑就是平日做功课的大殿了。 “山上简陋,还请施主莫要介意,一日三餐,小僧皆会送到。”净如小和尚笑嘻嘻地说道,“施主若有荤食需求,小僧会让人下山采办,只是请施主提前告诉小僧。” “无妨,寺中素斋就好,只是……米饭足些,按……慧难师傅的三分之一即可!” 白崖想起身体上的变化,有心加大一些锻炼量,便照着今天早上的饭量提出了要求。 “嘻嘻,施主饭量真小,吃得还没有小僧多呢,不如夜间再加一餐?” 净如小和尚一句话,又让白崖额冒青筋,很想再给他一个暴栗。看着小和尚从当日沉静文雅的画风,突变成现在天真浪漫的顽童形象,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四餐就四餐!”白崖一想,夜间无事倒也可以练练桩功,顿时忍下气,面无表情地回道。 “哦,对了,山腰的演武广场会在初更前封禁。施主若是夜间习武,便只能在此崖前,切记注意安全。”净如小和尚离去前,突然想起一事,回身正色说道。 “知道了!” 白崖一想就明白了,那演武广场紧靠崖边,初更已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天色一暗,在广场上练武就不安全了。 很快,净如小和尚就依言送来了午饭,顺带还将他寄存在云龙寺的短刀也送来了。 用过午餐,白崖闲着无事,就下山来到了演武广场。 下午在广场上练武的僧众更多,既有老态龙钟打着棉花拳的老和尚,也有拳风烈烈作响的青壮年,还有一些顶上蓄发的俗家弟子,以及“咿咿呀呀”的五六岁僧童。 这些僧童大多是打身体基础,一队队排得整齐,小脸绷紧在带队前辈的监督下锻炼。 见到白崖走进广场,不少人都偷眼打量着他。只是这些和尚不擅作伪,每次偷看都跟做贼一样,白崖哪里会注意不到。 想起那个话唠的净如小和尚,白崖心中无奈,明白这些和尚估计都知道了他在石羊集和狄道城所做的事情。 石羊集那次倒也罢了,但狄道城的事情闹得太大。城外百万灾民尸横遍野,白崖杀的郡守鲁元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却贵为一郡之守,这些和尚对他不感到好奇才怪。 感受到诸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崖只觉芒刺在背,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随着五断虎爪功拉开拳架,白崖渐渐收起杂念,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己身,昂首挺身,形如猛虎。 说来也是奇怪,白崖身负数种武功,剔骨刀法又已经练到“融会贯通”的技艺境界,就连洗刀郎王鹏也赞他“刀出如瀑”,快、准、狠三字诀的“快”字已然入门。 然而,在白崖心里,这门取自黑虎的五断虎爪功却是修炼最为顺畅,感觉也极为称手。 “噹~~” 修炼无岁月,待到大殿晚课钟声传来,白崖这才醒觉已经日落西山,黄昏迟暮。 “白施主,修行勤勉,必有所成!” 慧难和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微笑着说道,“演武场就要封禁,不如随贫僧先用斋饭。” “好,同去!”白崖收功,跟上慧难。 两人用过斋饭,慧难却没有离开,跟着白崖去了所住断崖。 白崖见状,心中微动。 “大师,圆明禅师何时考校我的武功根底?” “白施主刚习武时,师傅已在崖顶看到。只是施主未入本寺,师傅却不好指点与你。”慧难笑着说道,“不过,此无碍贫僧与白施主切磋一二,不知白施主可愿赐教?” 白崖大喜,以前白姓少年被瘸腿三强逼着练刀,他只有些许模糊记忆,刀法融入自身后,相当于本能反应。属于他自己的修炼,至今也就洗刀郎王鹏跟他说过一些武学常识,从未有人指点,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好机会。 “还请大师指教!” 白崖恭敬地抱拳一礼,慧难嘴上说切磋,实则就是指点他,自然要当老师对待。 “施主多礼了!”只是慧难却不肯受礼,侧身让过。 “大师,小心!” 白崖也不介意,拉开架势,脚下一错,如鬼魅般贴上,右手化爪,朝慧难当胸抓下,已是同时用上了鬼脚功的步法和五断虎爪功。 从昨夜身体有了变化,五断虎爪功的威力也是大涨,白崖现在使出,已经有了一丝凌厉爪风。虎爪未至,慧难已经感到劲风扑面而来。 “劲力有余,拳势不足!” 虽然白崖感觉这招已经打出自己的最好状态,但慧难却是缓缓摇头,一边评价一边侧身轻易让过。 白崖眼中精光一闪,左脚蹬地,右腿像鞭子般横扫和尚腰身,形如猛虎甩尾。这却不是鬼脚功,而是虎爪功里的虎尾鞭功夫。 “拳形尚可,但力道应重小腿以下,而不是靠大腿发力!”慧难顺手在白崖腿上一带,就引得他脚步踉跄,化解了攻势。 白崖自知武功与对方相差太远,也不气馁,再度整势扑上。两人在这满天星辰之下,兔起鹘落,斗成一团。 打了半个时辰有余,慧难见白崖有些力竭,终于叫停。 “多谢大师!”白崖有些气喘,但双目却亮得吓人,心里兴奋。 刚才他每招每式都用尽全力,甚至有时灵机一动,爪功比平时更加奇诡,但即便如此,在慧难面前依旧如同幼儿把戏。 大和尚面对他的进攻,别说是拳意内气,就是气力也不见有多大,往往只是伸手一带,就将他玩弄于鼓掌。 半个时辰斗下来,白崖连和尚的衣角都没能碰上一丝,什么摧劲、透劲都屁用没有。但慧难每每评价一句,却让他犹如醍醐灌顶,对五断虎爪功理解得更加深刻。 “呵呵,今日便到此为止,不知白施主可有所得?”慧难朗笑着问道。 “小子收获良多,已知鬼脚不可与虎爪共用。”白崖连连点头,高兴地说道,“猛虎之爪在势不在力,若无猛虎之势,爪劲再强也不过是手上多了五把指刃。” 白崖此时忽然想起自己与王鹏同行时,洗刀郎曾经说过他的虎爪功多了一点杀气,少了一点真意。 当时,他并不理解,但现在已经明白了其中意思。 慧难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贫僧观白施主的这套虎爪功,应是有些来历。只是此功重势,原本创立的用意……可能不是用来战斗的。”慧难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缓缓说道。 “大师虔智,此功原名虎擒功,出自洛阳白马寺。本为寺中高僧观摩猛虎扑食而创的外家功夫,创立原意只为强身健体,为门人打好身体基础。”白崖笑着回道。 “只是后来被黑虎之父叛寺盗用,而且练得不全,这才变成了爪功。” 白崖说完想了想,从芥子袋里取出五断虎爪功的典籍,递给慧难和尚。 “金刚寺与白马寺同为佛门,还请大师派人将此物转交白马寺,了结了此事!” 慧难看着白崖手中的黑皮典籍,目光闪动,思虑了片刻,这才伸手接过,苦笑着说道:“白施主真是磊落豁达,贫僧必亲手将此书送至白马寺!” “哈哈,那就多谢大师了!”白崖朗声长笑,只觉心中又是一轻。 见已夜深,两人别过,慧难拿着典籍想了想,转身朝圆明禅师的草庐走去。 “师傅!”来到草庐,慧难见圆明禅师依然在伏案抄写,便恭敬地站于一旁。 “以你所见,白崖小友的功底和资质如何?”圆明抄完一段,停笔看着慧难,面露微笑。 “功底不值一提,基础未牢。心性可以略过,众人皆知。资质吗……悟性尚可,中人之姿,只是根骨……”慧难迟疑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极为古怪的神情,“正如师傅所想,果然是那种……奇形!”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四章 回报 “师傅,弟子还有一事禀报,白施主交给了弟子一本武学典籍……与洛阳白马寺有关!”慧难恭敬地将黑皮典籍放到圆明禅师面前,转述了一下这本《五断虎爪功》的来龙去脉。 “此子刚毅果断,磊落仗义,怎么性子却有些惫懒!”老禅师看着黑皮典籍,忍不住摇了摇头。 慧难闻言,也不由莞尔。 其实圆明禅师对白崖的评价,跟王鹏当时说得差不多。所谓刚毅果断,换句话说就是性格坚韧且心狠手辣。 这一方面是因为白崖受到白姓少年的记忆影响,在石羊集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傻儿连骨髓里都带着西北戈壁滩的彪悍民风。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白崖自己愿意改变。他刚一穿越就在石羊集感受到了巨大恶意,体会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危险和残酷,几乎是自然而然就适应了转变。 磊落仗义则是白崖前世就有的任侠之气,至于惫懒并不是指懒惰,而是耍无赖,刁滑顽皮的意思。 这其实跟白崖怕麻烦的宅男性格息息相关。 《五断虎爪功》本是洛阳白马寺的《虎擒功》,但这本典籍残缺不全,又只是后天阶段打基础的武学,并不算很重要。看老黑虎叛寺几十年也逍遥自在,就知道白马寺根本不重视。 当然,白崖将其归还白马寺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自己怕麻烦,却一把推给了慧难。 在白崖这个现代宅男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但他忘了这个世界毕竟跟前世不同,可没有什么快递业务。就算有快递,慧难和尚也不敢随便包一包就寄出去啊! 这可是一本武学典籍,哪怕残缺不全也是千金难换。凭这门武功造就了前后两个马贼头领,就可见其价值。就像白崖前世,你敢把上百万人民币包一包拿去快递吗? 因此,慧难接过来的时候,就郑重保证自己会亲手交给白马寺。大和尚也是不能不接,金刚寺与白马寺同为佛门,这点小事自然是要代劳的。 “师傅,您看此事如何处理才好?”慧难有些为难地说道。 大和尚指的并不是送不送典籍,而是如何补偿白崖。 《五断虎爪功》对金刚寺和白马寺都不算什么,这种小事发酵的范围也就局限于两家的外门,高层甚至都不会知道还有这种事。 不过,让白马寺外门欠下一个小小人情是肯定的。千年宗门屹立不倒,佛门又讲究因果循环,总会一天会有回报,说不定就会应在圆明或者慧难的徒子徒孙身上。 这样一来,慧难就觉得有必要补偿白崖,只是这个尺度却不好掌控。白崖没有在金刚寺剃度出家,他们不能拿寺里的武学典籍给他,最多就是擦擦边鼓,指点一下他原本的武功。 只是这种指点不能再跟慧难下午的“切磋”一样了,必须要更有料一点,毕竟《五断虎爪功》是一本武学典籍。 “此事易耳!” 不过,让慧难和尚为难的事情,在圆明禅师眼里却不是个事情,老和尚笑着翻了翻黑皮典籍。 “此功缺少了吐纳术,后两种随劲和心劲,应与拳意有关,我等亦不可教他。但此功创立本意是用于打基础,老衲记得寺中拳术有教授虎形,以你的武学见识,可将其融为一体,补全此功。” 圆明说着一顿,继续叮嘱道,“但要切记,虎形博大精深,此功偏重于势,改变后的虎爪要走刚猛之道,减少奇诡变化。” “若是如此,正好搭配此子的奇形根骨,他只要肯下苦功,只怕练到极处便能由外入内,内气拳意皆为天成!”慧难眼睛一亮,满脸敬佩地双掌合十,“弟子知道如何做了!” “呵呵,此功想练到极处却是不易,勤勉、悟性、机缘缺一不可。此功毕竟起点太低,只是打基础所用。等他日后加入了某个宗门,或许换一种内家功法,更容易练成内气拳意!”圆明不置可否,轻笑着说道。 …… 半月之后,白崖所住的短崖空地上,两条人影交错而过。 “哈哈,抓到你啦!” 白崖转身,手掌一摊,落下一片僧袍衣摆。只是他的语气兴高采烈,但表情却是木然呆板,交相辉映之下,显得极为怪异。 白崖这十多天来,过得颇为充实。 慧难和尚每日都会在上午下午与他切磋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他也没有闲着,勤练几种桩功,金刚大手印已然入门。不过,距离可以实战的“登堂入室”境界,还有一些距离。 金刚大手印是一门奇特的掌法,几乎没有招式,是一种纯粹的运劲法门。但他入门时间尚短,劲力所过的筋脉不够强健,尚不可在实战中运用。 慧难和尚双掌合十,笑而不语。 实际上,白崖知道慧难很多时候是故意放水。这半个月来,大和尚似乎在引导自己的虎爪招式减少变化,趋向刚猛朴实之道。 不过,白崖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并不排斥这种引导。 只是让他郁闷的是慧难与王鹏一样,同样反对他练习鬼脚功。虽然大和尚的说辞隐晦一点,但实际比洗刀郎还要严苛。 王鹏还曾说鬼脚功的步法可以练练,只是运劲法门别练,省得腿部肌肉长岔了。而慧难则干脆让他碰都别碰鬼脚功,因为鬼脚功走得是奇诡多变,与虎爪功的刚猛之道相悖。 这两人的武功都比他高,武学见识比他多。异口同声之下,白崖终于放弃了鬼脚功,只是将记载鬼脚功的兽皮收好,当成了一件旧友的纪念物。 另外一件让白崖有点郁闷的事情,是有关他的剔骨刀法。 他每次用刀法与慧难切磋,都发现大和尚格外严格,经常是三两招就将他击败,以此暗示他不用再展示这门功夫。 几次之后,白崖就再也没有用刀法跟慧难切磋,只是独自一人时勤加练习。 他隐约明白自己的剔骨刀法恐怕已经练到头了,如果没能得到更好的刀谱,只怕要靠漫长的岁月来积累突破。白崖不是瘸腿三,三爷天赋异禀,能用江湖把式练出刀意,但他可不行。 当初,白崖在生死之间有所突破,剔骨刀法晋入“融会贯通”境界,练成了“刀出如瀑”。但在真正的用刀行家王鹏眼里,这等用刀天赋只是寻常,自称十岁时就能胜白崖半筹。 血刀客看重的是他的心性,而不是用刀天赋。 “白施主,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慧难笑着解释道,“你的近况,师傅已经清楚,吩咐贫僧下午带你过去!” “哦!”白崖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欣喜又惋惜。 仅仅半月功夫,他的进步就一日千里。但他知道这种待遇是特殊的,如果真成了慧难的弟子,只怕大和尚就要一视同仁,至少不会再每天手把手指点他了。 “慧难大师,去见圆明禅师之前,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师成全。”白崖俯身一躬,恭敬地说道。 “白施主不必如此,有事请说!” 慧难这次没有再侧身让礼,他虽然没有直接教白崖武功,却也变相指点了他半月。这一礼受得理所当然,否则就矫情了。 “大师是小子所见之人当中,出过手的最强武者,只怕不是初入意境吧?”白崖肃然问道。 “贫僧天资愚钝,尚差半步踏入势之境!”慧难也不隐瞒,点头答道。 “大师半月来,借切磋之名指点小子,白崖感激不尽。”白崖抱拳说道,“但若离去之前,不能一睹大师全力出手的风采,白崖心有不甘,还请大师出手赐教!” “武者求道之心理当如此!”慧难笑道,“你若不开口,贫僧反而奇怪,那么就请白施主先出招吧!” 白崖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刀在手。 他半月来一直勤练五断虎爪功和金刚大手印,但最强的依然是刀法。现在已经不是学习,倒也不必再拘泥于使用何种武功。 白崖拖刀在后,大踏步冲向慧难。 大和尚脸色平静,微蹲扎下马步,双拳收于腰间,摆出了一个最简单的直拳架势。意境以上的武者已可不再拘泥于招式,特别是面对白崖这种菜鸟,越简单的招式留下的印象就越深刻。 “咦?”待白崖冲到身前,慧难突然发现少年竟是闭着眼睛。 大和尚身后不远就是悬崖,若是躲开,对方有可能会冲出悬崖之外,白崖此刻竟是以命相搏! “我知道你半个月来都在教我刚猛之道,那我就让你看看这半个月来,我都学到了些什么……” 白崖估摸着距离已经差不多,猛然睁眼,眼中火星爆射,闪电般提起短刀。 “我武技微末,对你来说毫不足道,但我要让你知道我如何以弱胜强,斩了黑虎,如何在狄道城里学了一把荆轲!” 刀光犹如一道亮丽的长虹贯穿两人之间,刀锋未至,杀气已然四溢,一股刚烈绝伦的气势将慧难当头罩住,竟然让大和尚心中泛起避无可避的感觉! “慧难师傅,半个月来承蒙关照,而这一刀就是我的回报!”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五章 择门 面对白崖有我无敌的惊艳一刀,慧难脸色一变,收在腰间的双拳一松,右手单掌挡在刀前。 随着慧难出掌,一尊巨大的罗汉金像从和尚背后升起,同样单掌平推顶住了刀锋。 罗汉金像有着七分神似慧难,慈眉善目,面带悲天悯人之色。 白崖只觉一股巨力迎面推来,让他呼吸不畅,犹如巨石压胸,凌厉的刀势顿时不得寸进,竟有被这一掌直接击飞的迹象。 “呔!”白崖僵硬的面容猛然扭曲,收腹鼓胸,一口心血带着胸中压抑之气喷出,化为血雾将慧难笼罩其中。 慧难闻到浓烈的血腥之气,脸色再变,罗汉虚影竟然有了一丝涣散之相。 刀锋抵着罗汉巨掌,如山川演绎岁月漫长,又如白马过隙刹那之间。随着慧难的动摇,刀芒应机暴涨,气势如虹一举破开罗汉巨掌…… “噹~~”刀锋正正地斩在慧难肉掌之上,传出金石交击之声。 “啪!”白崖如遭重击,手中短刀应声断折,身体好像被卡车迎面撞上,抛飞在了空中。 然而,正面的慧难却脸色茫然,似乎毫无所觉,收于腰间的左手本能般握拳提起,拳影后发先至凌空追上白崖。 刚刚涣散的罗汉金像再度凝聚,只是这一次原本慈眉善目的金身罗汉,面上竟然带上了一丝狰狞之色,作势宛如怒目金刚,巨拳当空轰下。 罗汉巨拳在白崖眼中越放越大,犹如山岳倾倒,瞬间便排空了眼瞳中的一切景物,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这一拳,以及拳下渺小如蝼蚁的白崖! “阿弥陀佛!”宏亮的佛号在白崖耳中响起,空中的巨拳化为泡影消散。 他只觉身后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如同棉垫般接下了自己的身体。 等白崖再度站稳,只觉得胸前和持刀的右手腕都是一阵剧痛。 “手腕和肋骨好像都断了,死和尚下手可真狠!”白崖一阵呲牙咧嘴,抬头看向慧难。 只见不远处的慧难有些愣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掌,手掌中央有一道狭长的血印,正是刚才被白崖用刀劈到的地方。 白崖也不说话,细细回味着慧难刚才的一掌一拳。前面那掌没什么,意境化形,他以前也见过。后面那拳却似乎有了莫明变化,已经影响到了他的五感。 有那么一瞬间,白崖甚至以为真要死掉了。 “多谢白施主!”慧难愣神了一会,忽然双掌合十,向白崖施了一礼。 “呵呵,这是大师厚积薄发,与小子无关!” 白崖讪笑着挠了挠头,他看得出慧难刚才好像也有所领悟,可这不是他的本意,感觉受之有愧。 “阿弥陀佛!师傅常说贫僧性情过于平和,虽然修禅无妨,但于武道却是有碍。”慧难看上去有些欢喜,笑着说道,“佛门弟子习武既是强身健体,也为降妖伏魔,若无一往无前的舍身精神,武功再强也是无用。” “这半月来,贫僧只不过教了小友勇猛之相,而小友刚刚却还了一颗刚烈之心,如何能不谢!”慧难朗声笑道。 “大师可是入了势境?”白崖高兴地问道。 “呵呵,尚未入得势境,只是一时之悟,不过……瓶颈已松!”慧难摇头微笑,“走吧,莫让师傅多等!” …… 白崖再度来到草庐前,发现圆明禅师手持念珠,已在庐前静候。 “禅师!” “小友受了伤?”圆明转头看向旁边的慧难,忽然老和尚眉头一挑,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显然注意到了慧难的气质变化,“你悟到了?” “是白施主之功,弟子也因此一时失神,收手不及误伤了白崖小友!”慧难歉然说道。 “无妨!”白崖连忙摆手,岔开话题,“禅师已知小子所学,现在可有所建议?” “神州的仙武宗门多如繁星,但屹立千年以上的宗门倒也不算太多。”圆明不再追究,细思着说道,“小宗门底蕴稍差,门中武学往往仅循一两种武道,若是后期发现与己不合,修行之路就艰难无比。 而大宗门底蕴深厚,悠长岁月足够宗门前辈创出诸多武道,无论刀剑拳掌,外内武道皆有独到之处,总有一种适合自己。哪怕都不适合,亦可借鉴诸多前辈武道,从而观摩创新……” 白崖默然点头,老和尚的话比较俗,但是道理不俗。他也不想特立独行,去加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那样性格是性格了,以后苦逼的还是自己。 “那……禅师可有好推荐?”白崖试探着问道。 “武者对于武学各有所好,但很少有人明白武道亦会择人。”圆明禅师笑着说道,“选择哪个宗门都会影响一生,此等大事老衲不敢妄语,只是有几句话赠与小友!” “禅师请说!”白崖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老和尚不会这么痛快直说,什么建议不建议,最后还得他自己选。 “汉中境处四战之地,向北乃是老秦。”圆明思虑着说道。 “老秦人性甚刚烈,百战不殆,境内宗门百花齐放,但无论诸子百家、佛道两教,还是魔门邪宗,门人弟子皆有慷慨豪迈之风,多数契合小友性情,不知小友可愿返乡?” “不去!”白崖回答得干脆利落,让圆明和慧难都有些讶然。 其实他们见多了白崖刚烈任侠的一面,却总是忽视了他偶尔表现出来的惫懒。 白崖穿越到这个世界,行事作风已经跟前世有所改变,但说到底他依然还是个怕麻烦的宅男。两次行侠仗义为他博得了些许名声,但留下的麻烦则更多。 要是有其他选择,白崖才不愿意去加入一个秦国的仙武宗门。 “既然向北不可行,那就只剩下了东西南三面,西面乃是吐蕃,境内宗门多数崇佛,小友应该不会选。”圆明禅师不愿多说异族之国,要是白崖真想做个番僧,他宁愿将人留在金刚寺。 “东面则为韩楚,韩为七雄最弱,不过,境内有嵩山少林,乃是神州四大寺之首。历代韩王礼佛,对少林皆是有求必应,但境内除了少林,其他便都是小型宗门。”圆明缓缓说道。 “少林武道博大精深,昔日达摩祖师曾留下禅宗七十二绝技,发展至今更是璀璨耀目。只是小友若不愿剃度出家,不能持佛门大戒,那么武道将止于先天初期……” “那楚国呢?”白崖深以为然,转而问道。 “楚境于荆州之北也有一个执牛耳宗门,那便是武当真武道,亦称武当派。”圆明微笑着说道,“道门与佛门一样皆为出世宗门,但门规戒律不像佛门那么严苛,倒是挺合适白崖小友。” “那楚国除了武当派,还有些什么宗门?”白崖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顿时又追问道。 “楚境乃是七雄最大,境内诸侯无数。哪怕不算吴越两国,也是地跨五州的庞然大物。”圆明叹道,“不过楚境的仙武大宗门除了武当派之外,其余皆在江南地带,民气有些羸弱,多喜奢华靡靡之风……” 白崖默然不语,但对圆明的这番话有些不认同。他前世就来自江南,可不是真的塞北小厮。但这个世界的江南,他从未去过,所以也就没有反驳。 “东面说完,接下来就是南面蜀国。”圆明说着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才说道。 “蜀国与汉中同为益州,更南面还有大理国。蜀国境内洞天福地极多,仙武大宗门的数量几乎不亚于老秦。暂且不论南疆蛊毒教和武道世家,光是驰名千年的名门正宗就有青城、峨眉、药王谷等等。” “那……依禅师所言,我该先去何处看看?”白崖苦笑,老和尚说了一大通,结果跟没说一样。 “小友可先去蜀地游览一番!” 白崖本以为老和尚还会继续敷衍,没想到这次倒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答复,只是理由有些扯蛋。 “蜀地离汉中最近,且大宗门驻地比较集中,小友看完,若都不喜那些宗门,可再去楚地!” “好吧!”白崖有些无语。 他隐约感觉到老和尚虽然没有具体推荐哪个宗门,但话语中多有推崇道门。不过,白崖想了想,道门倒也挺合适自己。 他不喜欢拘束,想要自由自在畅游这方天地。 道门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而且门规戒律比佛门宽松的多。哪怕不做道士,也无碍于武道修炼,不想佛门必须持大戒,否则礼佛之心不够坚定,武道就止于先天初期。 圆明禅师见白崖脸上迷茫渐退,顿时知道他已有所决定。 “慧难,去屋中将为师前些时日抄写之文取来!”老和尚双掌合十,笑道,“相逢总有相别,小友离去时,老衲便不再相送。” 圆明禅师说完,便转身回屋,给了白崖一个潇洒的后脑勺。 白崖不由苦笑,等了一会,便见慧难提着一个小包袱从草庐中走了出来,随手将包袱塞给了他。 “白施主,走吧,贫僧送你下山!” “这里面……有些什么?”白崖看着手里的包袱,好奇地问道。 “小友将慧空师弟送你的《珈蓝内经》还给了本寺,师傅不能推辞师弟遗物,只好将经中所载的金刚大手印和无名心法抄写出来,再还于小友!” 慧难笑着说道,“慧空师弟所创金刚大手印确有独到之处,只是师弟见识还有不足。此功若是基础不足之人来修炼,对身体局限太大,且太容易入定长眠,小友难不成没有感觉到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六章 品级 白崖一惊,听慧难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了一些练习金刚大手印时的异样。 金刚大手印确实对身体素质要求严苛,在石羊集时,他就因为身体条件跟不上,只练成了一种桩法。 直到前些日子,云龙寺的圆悟禅师以禅语雷音,触动了他体内的舍利虚影,激发了身体潜能,他这才将其余四种桩法入门。 而练习大手印桩法时,他毫无例外都会慢慢入定,一直睡到自然醒,所以白崖每次都将这门功夫放到夜间修炼。 由于每次入定醒来,他都没有感到不适,相反精神很饱满,浑身充满劲力,故而他一直以为这是金刚大手印比较独特的缘故。 然而,现在想来,果然是有一点不妥。就算修炼过程中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缺陷,但哪有一门功夫一练就睡着的。这要是外界出点状况,岂不是很容易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倒不会,只是有些不便!”等到白崖问起,慧难和尚不由莞尔,“慧空师弟创立的金刚大手印源自西域密宗,只是师弟对藏密了解不深,不明白密宗大手印乃属无上瑜伽部法,并非武斗功法。” “西域高僧苦修,经常几日几夜不吃不喝,使用密宗大手印进行禅定,以肉身苦行来弥补精神。”慧难笑道,“故而大手印其实并不适合基础不牢的武者修习,慧空师弟不知此点,将密宗大手印的桩法照搬过来,难免会产生谬误。” “那我还能练吗?”白崖迟疑着问道。 他这些天练习金刚大手印,已经察觉到这门功夫练成之后,似乎杀伤威力会很大,实在不愿意放弃。 “可以练!师傅已将金刚大手印的运气经络稍加修改,使之不会再有导人入定的功效,以免功夫练深时,入定时间太长,伤害到肉身。”慧难点头肯定,让白崖松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大和尚刚才话语中的蹊跷。 “运气经络?”白崖惊讶地问道,“金刚大手印不是外家功夫吗,怎么还能运气?” “呵呵,外家功夫为何不能运气?”听到白崖的话,以慧难的修养,也不由乐道,“内气人人皆有,若无内气,生命已止!” “这话是怎么说的?”白崖愣然。 “白崖小友,你若剧烈运动一番,可会在体表看见散发的热气?”慧难笑着问道。 “哦,那倒是!”白崖噎住了,讪讪然地说道,“可热气跟武功的内气能一样吗?” “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慧难正色说道,“热气乃是人身皮肉消耗能量所致,而内气则是武者消耗生命元气所致,两者道理殊途同归!” “那就是说外家功夫也需要运气?”白崖讶然。 “不错,所有外家功夫都是通过刺激人身的筋骨皮肉来产生气感,小友练习五断虎爪功、金刚大手印之时,关键穴道会有热涨感吧?”慧难点头答道。 “这就是外家武功的气感!随着武者练习,内气会慢慢改善筋骨皮肉,让肉身坚如铁石,无坚不摧。待到功夫深时,随着气感越来越强,便会由外入内,至此内外结合,达到气之境。” “那内家功夫呢?”白崖好奇地问道。 “小友想要知道内家功夫,便要先了解远古时期的炼气士。因为佛门未曾传入中土神州之前,是没有炼气一说的。”慧难微笑着说道。 “炼气士?” “嗯,天地大裂变之前的远古时期,炼气士创造了炼气之法。他们希望通过采纳日月之光,吐纳朝夕之气来达到改善体质,延年益寿的目的。”慧难缓缓说道。 “这些人在修行的过程中,慢慢形成了气境武者最为常用的行气走穴吐纳术,这就是现今内家功夫的雏形。” “因为炼气吐纳术本意是为了延年益寿,并非用于战斗,所以内家功夫在修行初期,无法对抗外家武者。”慧难摇头笑道,“直到天地大裂变之后,天地间充满了浓郁的生命元气,炼气才成为了现今武道的必经之路。” “那……到底是外家功夫厉害,还是内家功夫厉害呢?”白崖大感兴趣地问道。 “这要看武者的个人修行和所学武道的质量!”慧难思索了一番,认真说道。 “通常来说外家武者进境更快,基础阶段会压倒性战胜内家武者。若大家都是气之境,修炼过硬功的外家武者也有一定有优势。而到了意之境以上,基本就只看个人修为和所学武道了。” “此外,跟战斗环境和双方状态也有关系。”慧难想了想补充道,“就好比你我之前的战斗,小友连武道基础也未圆满,贫僧已是半步势境,但由于受你气势所摄,却差点落败!” 慧难举起右手掌晃了晃,上面依稀还能看见一道红线,笑着打趣道,“若不是贫僧还练过护身硬功,只怕这只手掌可就不保咯!” “嘿嘿!”白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刚才尽想着一展半月所学,可没想过慧难这个大高手会接不下自己的刀。 “贫僧的教训,小友也要谨记。武道境界并不等同于武力,武力也不等同于胜负。”慧难笑道,“何况,这世上的武学众多,若是武功质量相差太多,气境未必不能战胜意境和势境,后天武者也可以击败先天强者。” “嗯?大师所言的武功质量是指什么?”白崖若有所思地问道,“莫非不同武学也有高低之分?” “当然!”慧难无奈一叹,“武学乃人所创,既然人有优劣,德有善恶,那么武道自然也有上下之分!” “哦?那……若是依大师所言,武学都分为什么品级?”白崖好奇地问道。 “各门各派对于武学品级众说纷纭,基本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碰到一起,谁也不会讨论这个!”慧难忽然苦笑道。 白崖很快也明白过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有人会承认自家武学不如别人!要是两家弟子碰到一起,都乱嚷嚷自家武学天下第一,品级都比别人家的高,那肯定会连狗脑子都打出来! “有没有大家都能够接受的公认说法啊?”白崖不肯放过慧难,继续追问道。 “公认说法也有,但很多时候都会产生谬误,使人判断失准。小友听过就算,若是今后与人对战,切记不可以此作为战力标准。”慧难肃然说道。 “好,好,大师快说!”白崖满口答应,催促着问道。 “从武学的深度进行区别,仙武宗师所留的独门奥义,都可称为‘绝学’。而一门武学若有机会从后天阶段,一直练至先天,那么就足以称为‘神功’。若只能从基础练到势境,则为‘玄功’。因为先天武道同样有境界之分,故而神功也有三品或者五等之说。” 慧难思考着说道,“而从武学的广度来看,若一门武学囊括了内功、外功、身法、兵刃、拳脚等数方面的内容,且主要功法达到神功品级,那便可称为‘真经’。 如果一门武学仅凭一种内外功,就衍生出其他方面内容,且能够修行至先天阶段,则可称为‘宝典’。此外,还有一些不属于正统功法,另走旁门异径达到先天的武学,大多被宗门同道称为‘某某大~法’。” “大师怎么不说一说只能修炼至意境的武学?” 白崖现在基础都没打牢,慧难所说的武学实在离得有些远,顿时捡了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 “天地大裂变以后,生命元气充足,武者只要勤勉,必能有所成就。若一门武学无论怎么练都达不到意境,只能说是不入流,江湖把式而已!”慧难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至于你身上的五断虎爪功、金刚大手印,其实都算不得一门武学。而只是一门武学的基础部分,上面还有更深奥的配套武学。” 白崖一想也是,不过,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师,你刚才似乎没提到从后天一直练到仙武境界的武学,那该怎么称呼啊?” “没有这种东西!白崖小友,不可好高骛远!”慧难气结,没好气地说道。 “若是看一本书就能看成绝顶高手,那神州还不是宗师满天飞?每一位宗师都好比绝代书法家,如果你临摹他的书贴,就能把自己变成他,那他还是绝代书法家吗?” “哦!”白崖讪笑着不再问了,赶紧转换话题,“还请大师回山后,帮我多谢圆明禅师!” “慢着,贫僧还没说完,被你一打岔,差点都忘了!”慧难叹了口气说道,“师傅见多识广,他找到那门无名心法的来龙去脉了,并且已经修全了总纲,你可以参照着注解修炼!” “什么?”白崖有些震惊,“老禅师为何要这么做?” “慧空师弟既有遗言,将无名心法送你,做师傅的怎能不加以成全!”慧难轻描淡写地说道,“此外,你那门五断虎爪功,贫僧也另抄了一本……” “是不是也补过了?”白崖感激的同时,又有点郁闷,这对和尚师徒真够实在的。 “小友不必挂怀,五断虎爪功太过残缺,补齐之后,也仅是一门基础的虎形拳爪。”慧难平静地说道。 “大师一次性说完,包袱里还有些什么?”白崖摇头苦笑。 “还有一瓶小金刚丹,给施主护身之用。一盒愈肌续骨膏,此物可消除疤痕,小友也不愿总顶着一副吓人的面容吧!”慧难点了点白崖脸上可怖的伤疤。 “最后是一份同名的户籍和路引,贫僧给小友造了一个褒城的假身世……”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七章 葭萌 这份户籍和路引上面,他也叫白崖,是一个云龙岭山脚下的少年猎户,家室清白,孑然一身。 白崖不由感叹和尚心细,他确实需要这么一份户籍证明。 既然不打算回秦国,他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干脆以后就待在蜀地,二是去楚境,他前世就是东南沿海的居民,比较熟悉那里的民俗。 不过,无论去加入哪里的仙武宗门,只要不是魔门邪宗,那就都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世。 当然,白崖也可以表明真实身份,那样比户籍证明还有效。 只是蜀地或者楚境不比汉中郡,毕竟离陇西有点远,而且又是大秦的敌对国,只怕不会对他行侠仗义的事迹太感冒。 就好像白崖前世,若是霓虹国的一个贪官被民众干掉,国人最多也就瞄几眼新闻,发几条幸灾乐祸的评论。要是这位“义民”真出现在眼前,第一感觉恐怕还是这人太暴力,只可远观而不可深交矣。 因此,白崖的真实身份暴露给蜀地和楚境的仙武宗门,效果是有限的,相反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白崖又是个怕麻烦的宅男,就更不愿意赤裸裸地在人前展示自己了。 “大师厚意,白崖铭记于心!”白崖感激地再施一礼。 “小友不必多礼,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只是希望小友今后能多行善事,莫枉了这番佛缘!”慧难和尚饱含深意地说道。 …… 慧难没有送出太远,此峰山腰处有传送褒城的小型传送符阵,随着白崖跨过竖瞳传送门,眼前景物一晃,他就出现在了褒城的民用传送阵内。 白崖没有在褒城进行停留,这座城市他前些日子就已经来过。办了一些手续后,再次借用传送符阵,来到了汉中与蜀国交界的梓潼郡葭萌城。 葭萌城,古名土费,是原蜀国分封诸侯苴国,国主为原蜀国国君杜尚的弟弟杜葭萌。 远古时期,苴国在先秦吞并巴蜀时,同时被灭。 天地大裂变末期,蜀国从先秦剥离独立时,这片地域设立了梓潼郡。 不过,在以后的数千年中,也有数次受蜀王册封的苴侯,在葭萌城立国。只是这些小诸侯的国祚都不太久,长则百年,短则几年,葭萌城就会重新回归蜀国中央。 现今葭萌城没有新一代苴侯,直接归属郡治梓潼管辖。 白崖南下的最终目的地是蜀国都城成都! 想要在蜀地加入仙武大宗门,成都是最重要的一站。成都西北就是青城,西南方是峨眉,药王谷则在梓潼与成都东北交界的涪城附近。 成都作为蜀国都城,这些近在咫尺的仙武大宗门一定有在城内设立据点。比如:道观、镖局、武馆、医馆等等。 汉中与蜀国交好,两国同盟共御秦国。跟白崖从武都郡前往汉中不同,从汉中郡进入梓潼郡很方便,传送符阵、空中航线都可以使用。 到了梓潼郡的葭萌城之后,白崖本打算乘坐一下还没有见识过的飞轮宝船,看看这个世界的“飞机”跟前世有何不同。但经过一番思量,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决定使用假身份,他似乎不应该再这么高调。 等白崖以后加入某个蜀地的大宗门,用屁股想都知道人家一定会调查他的身份。 金刚寺在褒城和云龙岭一带是巨无霸,慧难交给他的假身份不会出问题,要出问题也只能是他自己出问题。 对于普通人来说,特别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年猎户,乘坐传送符阵和飞轮宝船都有点太奢侈了。仅仅从汉中飞到梓潼还可以理解,毕竟是两国交界。 要是再连续使用传送符阵或者飞轮宝船,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有问题吗? 想通了此点,白崖接下来就只能乘坐河船或者飞渡车。 飞渡车他是不会再坐了,虽然速度还可以,也不算颠簸,但在那上面太枯燥,还不如坐河船,沿途还能看看蜀地的风景。 最重要的是方便,从梓潼郡葭萌城南下成都这片地域,嘉陵江支流众多,河道密集。横横纵纵,粗略数来就有八十多条,主河道有白龙江、清水河、东河、木门河等等。 这些河道两旁的山岭高耸险峻,地势由山地向盆地过渡,周围大山众多。主要有摩天岭、米仓山东西横亘,龙门山则从东北向西南斜插,还有剑门山、大栏山等弧形山脉。 大体地势由北向东南倾斜,山脊高差极大。 这一带山峦叠嶂,风光秀丽,但道路极为难走。在远古时期,有些地方的河道还被山脉遮断,只能靠山间栈道相连,几乎是飞鸟难渡。 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就是来自于这段“蜀道”。 不过,现今的情况要好了许多,天地大裂变时期,这里横断南北的大山脉都开了几个口子。历代蜀王又将岷江、大渡河这类的大江横向贯通,连接成了一片巨型的水系网络。 白崖乘坐花舫类的客船还有一个好处,他希望借此机会探听消息,了解一下蜀地民俗,一举两得。 不过,由于白崖没有再使用老乞丐赠与他的“商执”铜牌,所以不得不先排队等候船期。以船家伙计的说法,大概两天之后,船队才能够启程。 …… 见到夕阳西下,白崖赶紧在码头边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店家,可还有厢房?” “有……”客栈伙计的神情有些戒备,他那张脸太吓人了。 见到客栈伙计的模样,白崖忽然觉得迟些天去成都或许更好,正好用慧难送给他的药膏消除一下脸上的疤痕,省得以后出门都不太方便。 缴纳银两后,客栈伙计的脸色好了很多,带着他进了客栈后院。 “店家,可有独门独院的清静院子,多加些房资也是无妨!” 白崖看了看厢房所在的环境,不禁有些失望。 这处是一个由八间厢房合围的小四合院,院子很小,中间还占了一个水井。看周围的情况,厢房里面似乎都已经住人。 这样的环境下,他除了能在厢房里练练桩,风雨无阻的修行都不得不中断了。 “客官,实在抱歉,小店没有那种独门小院,其他院子剩下的几间厢房也都跟这里差不多。”伙计听白崖说话客气,先前的畏惧已经少了很多。 “附近可有其他大点的客栈!”白崖想了想,取出一块碎银塞到店伙计手里。 客栈伙计不动声色地收起碎银,凑近了一些,轻声说道:“客官,您来的不巧。这段时日正是河道汛期,每年都是最忙的时候,本店能剩下几间厢房就不错了,城中大客栈更满……” “好吧,等会将饭菜送来房里!”白崖无奈,只得打消了换店的打算。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白崖在房中隐隐听到屋外传来清脆的吆喝声。 “咦?”白崖打开窗子,只见四合院外面那个不大的小院里面,正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交手。 少女面容清秀,英气勃发,梳着两条马辫,鬓发系着流苏,穿着短袄和拢裤。与她交手的青年身量颇高,戴着文士头巾,一身长衫,下摆系在腰间。 两人容貌有三四分相近,白崖看了几眼,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切磋,并没有真的相斗,水井边上还靠着两柄带鞘长剑。 此时,时辰尚早,两人这一动手,顿时将左邻右舍全部惊动,纷纷推窗观望。 有三家只是看了看,口中嘀咕了几句就关窗回屋。另有几家住的青年男子,目光却是不停偷瞄靓丽的少女,时不时鼓掌叫好,显然是春心荡漾,难以自抑。 “哥,不练了!”少女气鼓鼓地停手,回头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 不过,她这番模样倒是更显俏丽,顿时引得几个呆头鹅看直了眼睛。 白崖暗笑,关上窗户,细细体会刚才两人交手的招式。 他的武学见识还比较浅薄,看不出来两人的招式是不是精妙。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两人使用的武功好像是一种短打功夫。 这种拳术快打速攻,贴身猛进,以跌打为主,擒拿为辅,跟他前世在影视剧里看过的咏春拳有点像。 “咏春是南拳,莫非这两人来自江南?”白崖低声咕喃了一句,“要不要去套套话呢,说不定能了解一些神州南方的情况!” 刚起了个念头,白崖就自己给掐灭了,不由苦笑。以他这张脸去搭讪,人家会理他才怪。 “尼玛,用药用药!” 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慧难送别时,交给他的“愈肌续骨膏”。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种类似油脂一样的绿色膏体,抹到脸上之后,清清凉凉,十分舒服。 不过,等过上十来分钟,拿铜镜一照,他就后悔了。 只见他的脸膛现在跟猴子屁股一样,红中带紫,像是涂了油彩,比满脸疤痕更难看了。脸上带疤,人家最多是警惕害怕,现在这副模样,出去非被人笑一路不可。 “慧难个死和尚,你害我呢,这也算是因果吗?”白崖愣在当场,他本来还想到城里逛逛的,现在看起来,这两天都只能待在房里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八章 世家子弟 白崖自从用了那盒愈肌续骨膏,就不敢再出门丢人现眼了,一直窝在厢房里吃喝拉撒。每天除了练练虎爪和大手印的桩功,就是睡了吃,吃了拉,拉了睡。 不过,他修炼的虎爪和大手印,跟原版本都有了变化。 金刚大手印还好,圆明禅师只是修改了一点点桩功的架势,让身体受力部位有所改变,调整了受激穴位。他现在练起来已经没有了原先动不动就入定的问题,而且肌肉筋骨得到了更加全面的锻炼。 然而,五断虎爪功就不一样了,这门功夫被慧难改得面目全非,基础桩功都从两种变成了四种。除了原本的伏地桩、爪立桩,还多了一个弓步桩,一个内八字马步桩。 虎爪招式变化不多,但运劲法门从催、透、断三劲,变成了催、透、断、震、擒五劲。前面三种原样不变,后面两种震劲和擒劲的介绍,让白崖看得兴奋不已。 震劲练成的标志是,当虎爪落在一尺厚以上的木桩上时,除了爪痕,还要将内部震为糜粉。 这个介绍让白崖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隔山打牛气功,练成震劲后,这门武功就从外入内,达到了气之境界。而后面的擒劲介绍更为夸张,相当于是擒龙控鹤,凭空摄物,不仅属于气境武学,而且程度还相当高深。 慧难和尚在抄写的典籍中,将这门武功改称为金刚虎形拳!从五断虎爪功的单一爪功,变成了类似原虎擒功的完整基础拳法。 不过,白崖并不介意这门武功叫什么,反正也是慧难改创的,金刚虎形拳就金刚虎形拳吧! 除此之外,圆明禅师补齐总纲的那门无名心法,他也翻看了几次。只是白崖还没有练,因为这本书里夹着圆明的一封信,看完之后让他不敢贸然练习。 据圆明禅师在信中所说,这篇无名心法是一位西域苦行僧所创,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而是这位高僧留给后辈冥思入定时静心所用,最能消减心中杂念戾气,是一门用于静心凝神的口诀。 白崖看完有少许失望,他现在彻底喜欢上了练武,自觉练武时杂念并不多,这门无名心法似乎对他没有太大帮助。而且圆明禅师在信中提醒他,这门心法要在特别清静的环境下修炼,否则一旦受到打扰,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老和尚没说是什么后果,不过,以白崖对他的了解,他说的严重后果肯定不是什么小事,至少不是痔疮膏涂一涂就能好的。 因此,白崖觉得这门心法还是放到以后再说,要是什么时候心情烦躁到不行了,再拿出来静心凝神!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白崖如期上了河船。 这船比他上次在陇西郡坐过的花舫要小很多,是一艘三帆中型的尖底福船。 为了提升船速,船身两侧多了四个水车状的大轮子。开动时,水车轮子也会转动,速度不比白崖前世坐过的燃气游轮慢,差不多有20多节,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上船的时候,白崖居然又看见了客栈里的那对兄妹。只是他现在脸上戴着一个让店小二帮忙买来的青铜面具,在客栈时又不出门,那两人估计不认识他。 这对兄妹现在身边多了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看年纪可能也就比白崖这具身体大个两三岁,在十六七岁左右。他们身上都穿着劲装,手戴护腕,腰佩长剑,看着就像是武者。 这帮年轻人看上去都兴高采烈,围在一起高谈阔论,船上其他人看见,都很自觉地离远了一些。 白崖心中一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凑近了一点,想要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卢兄,这次考试有几成把握?”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却显得有些稚嫩,脸上还长着不少雀斑的少年朗声问道。 被称作卢兄的人,正是客栈里那对兄妹的哥哥。他应该是这帮人里最为年长的,神情也最为沉稳。 “惭愧,在下已是二进宫,此次若是再不能上榜,家中长辈只怕不会再让继续尝试了!”卢姓青年面带忧色。 “哥哥说得什么话,你一定会上榜的!”他旁边的卢妹妹却是信心满满,晃了晃粉拳。 “是啊,是啊,卢兄家学渊博,自己又努力,此次必能得偿所愿!”身材高大的雀斑少年偷看了一眼卢家妹子,连忙帮腔安慰道。 “咳咳,卢兄安心,你上届只是堪堪落选,此次又已苦修两年,必能上榜!”几人中一个面带病容却俊俏如女子的少年,也微笑着缓缓说道。 “多谢唐兄吉言!”卢姓青年似乎颇为信服此人,连忙道谢。 “考试?上榜?” 白崖大奇,难不成他看错了?这帮人不是武者,而是赴考的书生? 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到冬天了。他不懂古人的科举,但也听说过“春试”、“秋试”,从没听说过还有“冬试”啊! 不过,白崖没有迷惑多久,再听了一会,终于明白他们是去参加成都几家武馆的考试。 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似乎被那几家武馆招为门徒是很艰难的事情。白崖猜测这几家武馆可能背靠仙武宗门,而且应该还是比较有名气的那种大宗门。 他们说的上榜,是指武馆考试之后,张贴出来的收徒名单。 听到这里,白崖觉得自己真应该放下面子,去跟他们攀攀交情。这几人的年纪都不大,对于陌生人的戒备会少一些,这是他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咳,几位兄台,在下刚才无意间听到几位乃是去成都武馆应试,不知可能打听一下是哪几家武馆?” 白崖想到就做,假咳一声,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便迈步凑了上去。 几个年轻人的谈论声停顿了下来,有些警惕地看着白崖。这也不怪他们,任谁看见脸上带了个青铜面具的陌生人靠近,都会是这副表情。 “藏头露尾……若是在跟我等说话,还请先摘去面具!”几个年轻人身后,传来一个犹如夜莺般婉转动听的女声。 这是刚才几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说过话的少女,她一直凭栏站在船舷边上,此时看见白崖走来,这才跟了过来。只是这名少女的声音虽然赏心悦耳,容貌却只是普通,比起那位妖媚俏皮的卢妹妹要差得太远。 “小妹……”那个身材高大的雀斑少年有些尴尬,朝白崖抱了抱拳,“阁下莫要介意,舍妹只是心直口快!” 居然又是一对兄妹!白崖心中感觉怪异。 虽然雀斑少年致了歉,但其他几人却没有就此放过白崖的意思,视线依然盯在他脸上。特别是那个面带病容,貌如美女的唐姓少年最为谨慎,将他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 “无妨,理当如此!” 白崖肯接近这几人,自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飞快地摘下面具,等他们看过后,再度戴回脸上。 “啊~~”几人看清白崖脸上的状况,都不由面露惊容,那位卢妹妹更是轻声惊呼。 “在下并非故意藏头露尾,只是脸上有疾,不得不为耳!”白崖看着众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用了两天药膏,白崖的脸反而比以前更恐怖了。 愈肌续骨膏其实是一种腐药,它涂上患处以后,首先会将死皮腐肉烂掉,然后再刺激肌体自然愈合。如果再配合上小金刚丹,那么效果会更好。 只是白崖才用了两天,现在刚将脸上的疤痕烂掉,一张脸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触目惊心,简直跟腐尸没有区别。单论容貌,不用化妆就能本色出演“憎恶”。 这样的脸不戴面具,才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得罪了,还请阁下莫要放在心上!”年纪最大的卢兄立刻面带歉意,抱拳说道。 “阁下从何处而来?”面带病容的唐姓少年城府更深,见缝插针地追问了一句。 “在下白崖,乃汉中人士,家住云龙岭,家父白福原为金刚寺外门的俗家弟子。”白崖知道这帮人没这么容易相信他,顿时搬出了慧难给他预备的假身份。 “金刚寺乃是大宗,你为何还要来成都武馆应试呢?”那名音如夜莺的少女,有些好奇地问道。 “家父已经过世,在下又不习惯佛门的清规戒律,只好到成都碰碰运气!”白崖笑着说道。 卢兄和唐姓少年对望一眼,终于不再追问。 “在下卢远,这是舍妹卢清,乃是江油卢家弟子!”卢姓青年介绍起大家,指着那个魁梧的雀斑少年和另一位少女说道,“那两位是阴平的江氏兄妹,江吴和江楠!” “在下唐狩,江州唐家弟子,刚才冒犯了,还请兄台海涵!”面带病容的俊俏少年不等卢远说完,便自行介绍道。 “不碍事,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才好!”白崖笑着摆了摆手,旋即问道,“不知诸位可能赏脸,不如让在下请诸位共饮一杯,顺便也请教一下武馆之事!”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依他们的本意,是不愿意跟个陌生人一起喝酒的。不过,白崖说话客气,刚才又不惜自曝丑容,实在是难以拒绝。 这也是白崖早有意料,这几名年轻人尽管也有聪慧过人者,但毕竟都是年轻人,脸皮太薄。若是换成一些老江湖,他哪有这么容易攀上关系。 “好,我等腹中也有些饿了,同去吧!”卢远看了看其他几人,有些无奈地点头答应。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九章 唐家堡 此时,已近晌午,江面风和日丽,福船行驶平稳。 几人下到船舱,吩咐船家准备了一桌酒菜。 此福船不比白崖前次坐过的花舫楼船,尖底船的空间也没有平底船那么大。船上备货不多,途中需要多次靠岸补充食物饮水,但船后有拖网,时不时都能吃上新鲜的鱼虾。 今日船刚离岸,菜鲜肉嫩,兼之江鱼肥美,一桌酒菜让众人都是食指大动。 白崖上了桌,却没有煞风景地问东问西。而是先要了一小坛船家自酿的米酒,推杯换盏,招待起这几个小伙伴来。 他前世虽然是个宅男,但做的营销工作,缺不了喝酒应酬。酒桌手段用下来,卢远和江吴推辞不得,顿时喝了个面红耳赤。 正如白崖所料,这几人毕竟还年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要肯放低姿态,人家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卢远和江吴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放松,三人开始称兄道弟,关系融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生疏。 不过,那个病容少年唐狩却依然保持了清醒头脑,推说身体有恙,只吃菜不喝酒,显然对突然冒出来的白崖还有所疑虑。另外两个少女也是浅尝辄止,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着私话。 “几位兄长,此次是哪几家武馆开门招徒?”白崖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终于提起了正事。 “大约有十多家吧,不过,其中只有振武道场和凌天武馆才是大家看重的,前者是青城门徒所创,后者背靠峨眉凌天阁……” 面带雀斑的高大少年江吴,喝得有些微醺,率先打开了话篓。 “这些武馆为何要将招徒的时间,安排在这等时候呢?”白崖点了点头,奇怪地问道。 他刚穿越时,这世界还是初秋,但现在却已经迈入了冬季,似乎并不是一个招生的好时机。 “呵呵,贤弟不知,成都乃是大蜀国都,周围名山大岳众多,各大宗门在城内都有产业。特别是大小武馆,全城不下百余处……” 卢远也有了点醉意,他本就是豪迈爽气之人,几番碰杯下来,见白崖酒到杯空,毫不推辞,顿时大感畅快,态度也热情起来。 随着卢远和江吴的讲述,白崖对成都城内的小江湖慢慢有了一点了解。 成都城拥有上百余家武馆,这些武馆背后都是大大小小的一个个门派,既有小门小派,也有类似金刚寺占据整座山脉和洞天福地的仙武大宗门。 若是这些武馆大开门户,抢夺武生资源,只怕成都城每天都将混乱不堪。因此,城中武馆每年都会私下商定招徒时间,使之互相错开,以便境内武生自由选择。 “那……这些武馆招徒的时候,都是何种考试内容?”白崖好奇地问道,“是考究勇力,还是摸骨测资?” “不同武馆,招徒方式也不尽相同,每年都会有些新花样。在测试之前,谁也不知具体内容。”卢远摇头笑道,“不过,勇力、资质、悟性都会有考量,此外还有文试!” “文试?”白崖一惊,这可真是……所料未及! 他前世也是个大学毕业生,但这个世界显然不会考什么数理化,政经英语。所谓文试只怕考的乃是个人素养,以及道德品行。 联系到洗刀郎、老乞丐,还有金刚寺两个老和尚的话语,这恐怕就是仙武宗门在初步试探门人弟子的心性。换句话说,就是看看你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如果三观不正,哪怕资质再好,他们很可能也不会收。 这尼玛,说好的某某道体一入宗门,就被捧成宝贝,然后再被屌丝逆袭打脸的桥段呢? 白崖暗自吐槽,心中有些无奈。如果这文试很重要的话,他恐怕就难入考官法眼了。 他附身的白姓少年以前认过字,但也仅限于认识常用的简化小篆。要是让白崖提笔去写,文体是不是符合暂且不提,那宣纸上估计都能爬出无数只小螃蟹来。 “若是……不考文试,只凭勇力资质,武馆可会收人?”白崖苦着脸问道。 “不考文试的话……基本都是未满十岁的孩童。”卢远和江吴面面相觑,迟疑着说道,“其他被破例收下的武生少之又少!” 白崖闻言,不由叹了口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强求无益。反正他也只是先去看看,不需要那么着急。 他这具身体还有一月左右,才满十四岁。若是暂时没有武馆招收也无所谓,他身上就有两门可以打基础的武功,再请个教书先生练练字,等过两年再去武馆应试也来得及。 明白了自家现在很难上榜,白崖顿时兴致大减,再不提武馆招徒一事,开始放松心情跟几人闲聊。 不过,他不刻意去问,反而从平淡的闲聊中获悉了不少信息。 卢远等人之前都做过自我介绍,但白崖现在才知他们都是武道世家出身,祖上多有出过著名的武者。 卢远、卢清兄妹所在的江油卢家擅长拳脚,果然如白崖在客栈时所想,祖上是吴越人。虽然很久之前就迁移到了蜀地江油城,但手上功夫依然沿袭了“南拳”一脉。 江吴、江楠兄妹则是土生土长的蜀人,祖籍阴平,顿时让白崖提高了警觉,暗暗留意。 这是因为阴平郡是益州最北部,与陇西郡比邻,离狄道城比汉中还要近。这两兄妹搞不好知道洮河洪灾,以及他在狄道城干出来的“壮举”! 不过,这帮年轻人里面最让白崖在意的,是那个面带病容的俊俏少年,因为他姓唐,家住江州“唐家堡”! 先前唐狩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注意。但随着大家闲聊,白崖终于意识到江州就是前世的重庆,远古巴蜀当中的“巴国”。 等唐狩无意中提到家住唐家堡的时候,白崖终于将眼前貌如倩女的少年郎,联系上了前世赫赫有名的“唐门”。 白崖前世喜欢看书玩游戏,并且喜欢考据,所以他知道唐门其实并不完全是虚构的,至少其暗器和毒药,在历史上确有原型和人物出处。 “唐家弟子可有擅长暗器和毒物之人?”见唐狩慢慢也开始加入话题,白崖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呵呵,江州多矿产,唐家子弟擅长炼器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听到白崖的问题,周围几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嗯,江州多金石之矿,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我唐家每代皆出炼器大师,精通机关暗器之道。若诸位何时有需,还望多照顾我家生意!”听众人谈论家族所长,唐狩平淡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自得。 “至于炼制毒物……却非我唐家独门。”唐狩笑着继续说道,“巴郡靠近南疆,境内多有异族,还有巫毒教、蛮蛊山这类邪宗,唐家炼制毒物也只是为了自保!” “南疆异族的蛊毒宗门确实可恶,要不是稷下学宫在江州设有医家分院,只怕这些邪门为祸更剧!”江吴爱憎分明,当下便愤愤不平地说道。 “白兄弟,在下先前听你说过,令尊乃是金刚寺俗家弟子,不知可曾留下一些家学?”唐狩看了一眼白崖,微笑着问道。 这漂亮小子的疑心病还真重!白崖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不过,他倒不怕这种试探。 慧难修改过的金刚虎形拳,还有慧空留给他的金刚大手印,这两门外家功夫都有深深的佛门武功印记,只要互相切磋,他相信这帮“家学渊博”的世家子弟肯定能认出来。 “家父确实留下了两门佛家武学,不过皆是打基础的武功。”白崖笑着答道,“这些天若有机会,还望唐兄不吝赐教!” “白兄弟客气,我等皆是刚入武道的武徒,谈不上什么赐教,互相切磋印证而已!” 听到白崖认下,唐狩脸色更缓,终于放松了下来。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他自然明白武学求道之难,仙武宗门就算打基础的武学,也不是江湖把式可比,世俗的普通人很难接触到。 只要白崖身上真有正宗佛门武功,十有八九就是良家子,那接近他们的目的就很单纯,不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顿时席间气氛更为融洽。两名少女也偶尔加入话题,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 …… 接下来的时日,白崖在福船靠岸补充期间,与众人切磋了几次,在稍稍显露了一下身上的两门武功后,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小圈子。 虽然白崖在凉州两次做下大事,但他对于自己的武功到底处于什么水平,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一直以来,白崖接触过的武者都比他高明太多。要是不使诈不搏命,正常较量基本都不是一合之敌。 他听慧难说过自己基础不满,但武功基础阶段也有高下之分。直到现在与几个同龄人的友好切磋,才让白崖大体估量出了自己的武学功底。 他们这几人当中,卢远的武功最高,他已有十八岁,身体已经过了快速发育阶段,基础趋向圆满。难怪他说这次再进不了成都的武馆,家中长辈就不让他去了。 唐狩和江吴的年纪差不多,唐狩十五,月份较小,江吴十六,月份较大。两人武功跟白崖在伯仲之间,各有所长。 江吴天赋异禀,身体条件出众。大家都说他此次应试,只要文试尚可,绝对有武馆要他,但会不会是振武和凌天两家就难说了,毕竟大宗门的要求也最高。 唐狩的身体要差了许多,听他说是幼时患病留下了暗创。但此人机智多变,对敌时花式百出,兼有一手出类拔萃的暗器功夫,估计上榜也没有问题。 至于卢清和江楠两女,都跟白崖差不多大。特别是卢清还比白崖小几个月,此次只是跟着哥哥来长见识,能不能上榜并不在意。 因此,真正有问题的人,其实就只有一个白崖……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章 清心 自从认识到自己没有比同龄武者强多少,白崖的情绪便有点低落,同时又有点震惊。 他不清楚自己从何时起,内心便有了一种淡淡的自傲和优越感,自觉与众不同。或许是在石羊集杀掉黑虎开始,又或许是在狄道城做下了胆大包天的刺杀事件起。 想起这两件事情,若说白崖心中没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一点点自豪,那就是虚伪。 然而,他本以为自己还算谦虚,还算低调!直到现在与几个同龄人切磋没有占优,心中就出现了浓重的挫败感,他才体会到自己的尾巴已经不知不觉翘到天上去了。 “我算得了什么呢?除去剔骨刀法,我前后习武不到三月,输给卢远,不能胜过唐狩、江吴这些从小修炼的世家子弟,不是应该很正常吗?” 修炼完桩功,白崖在房间里独自一人静静反思,“王鹏、童老,圆明、慧难,他们都对我推崇备至,但我特么的还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吗?我就是个三观稍正的普通宅男,有点小脾气,有点任性,还有点小聪明。” “我立志不受拘束,以自由意志畅游这方天地,但若连自知之明都没有了,我又能走出多远。”白崖的眼神有些茫然,“穿越之初,白姓傻儿留下的记忆让我迅速抛去了软弱,但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提醒我,路要靠自己走了……” 想通了这点,白崖只觉心头一片清明。 他打开芥子袋,从里面取出那本无名心法,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他忽然明白这本心法的真正作用了,这世上大凡成功之人,多数都有点癖好。 有人喜欢玩弄自己的收藏,有人喜欢听听音乐放松,有人喜欢静静书写画画,还有人喜欢空闲时,养养花草虫鱼…… 其实他们都是以各种方式宣泄压力,然后再以清醒的头脑来督促自己,坚定地迈向成功之路! 白崖手里的这本无名心法正如圆明禅师所说,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佛徒用于清心明志,培养大毅力、大智慧的精神类典籍。 佛家所说的精神,就是道家所谓的道心!这本典籍的最大作用,就是消除杂念戾气,坚定道心!圆明禅师那封信里面其实已经说清楚了,只是白崖没能看懂而已。 不过,修炼这门心法有利有弊。 白崖不是佛教徒,佛教徒是出家人,一生都在参禅。这本心法只是辅助之用,不会形成依赖。但他不是出家人,花花世界的诱惑又太多,若是修炼这门心法,他迟早会形成对这门心法的依赖和抗性。 假如某一天连这门心法都无法再平静心灵,那么他就一定会出事。 白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修炼这本典籍的欲望,毅然将其收进了芥子袋。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白崖决定了,他不仅现在不会练这门心法,以后也不会练!他要以这本典籍作为自己的磨刀石,将不练当成练,只要他能始终初心不改,精神意志就牢不可破。 …… 十余天之后,卢远与江吴、唐狩忽然有一日结伴来到白崖房中。 “贤弟,我们要下船了,不知你是如何打算?”卢远看着他笑道。 “下船?”白崖愣然,“你们不是要去成都武馆应试吗?这都还没出梓潼郡地界啊?” “呵呵,白兄弟整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在房中练习桩功,似乎都忘了现在的时日吗?”江吴乐呵呵地拍了拍白崖的肩膀。 “白兄弟,再有一月就是年关了!”见白崖依旧茫然,唐狩轻笑着提醒道。 “年关?” “年关临近,成都那几家武馆只在十二月的头一周招徒,若是过了这个时间,他们就关门不收人了!”唐狩摇头解释道,“而从此地一直坐船,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才能达到成都。” “我等刚开始坐船,一是约好在葭萌城相会,二是顺路看看蜀道的风光,可不是就这么一直坐船前往成都!”江吴笑着补充道。 “贤弟,可要跟我等一起传送离开?”卢远隐晦地提出了邀请。 这十余天相处下来,他们对白崖的感觉都还不错,自从几次切磋之后,更是彻底接纳了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骄傲! 白崖在切磋过后,受到了打击,但卢远等人何尝不是如此,双方对自己都有了一个重新定位。 卢远等人觉得自己从小习武,受到了家族的悉心培养,结果出来跟人切磋一下,居然发现自己跟一个幼年丧父,年纪还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差不多。 实际上,卢远等人虽说很小就已经习武,但儿提时期筋骨未成,只是站站马步,打打体操一样的武术套路。认真说来是十二三岁,才开始接触真正的武功。 而白崖本身虽然只练了几个月武功,但白姓傻儿小时候就被瘸腿三逼着练了几年刀法,身体基础还不错。 等到了云龙寺,圆悟禅师以禅语雷音触动舍利虚影,激发了潜能,双方的身体素质更是拉近了差距。加上金刚虎形拳本就是上上品的基础武学,这个切磋结果乃是理所当然。 “白兄弟可是有什么难处?”唐狩目光闪动,看出了白崖有些迟疑。 白崖确实有点矛盾,他很想跟着这帮年轻人一起去成都。能不能通过武馆考试还在其次,至少跟着这些世家子弟,他能得到不少内幕消息,可以尽快摸清蜀地江湖。 如果蜀地的仙武大宗门都不太适合自己,他就尽快转道前往楚境。如果合适自己,那么就算通不过武馆招生,他也能安顿下来,将基础打牢以后,来年再尝试加入武馆。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他也必须使用传送符阵,不符合自己低调的假身份。 “不满几位兄长,小弟手里并没有那么多的传送晶珠……” 白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卢远几人通过了武馆考试,应该还会待在成都。他就算错过这次的武馆招徒,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不着急路上的这两个月。 “呵呵,在下还以为是贤弟不愿再与我等同行!”卢远与其他几人相视一笑,江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抢着说道,“仅是传送晶珠的问题,却是好办!我等五人身上皆有多余晶珠,算上你的那份也是绰绰有余!” “传送晶珠不过身外之物,对于我等武者算不得什么,若是白兄弟推三阻四,可就是看不起我等了。”卢远看出白崖已经心动,顿时故意板着脸激将到。 白崖确实心动了,但他有自己的原则。这几人跟他相处不过半月,虽然还算融洽,但他也不愿意欠下这种人情。 他以前从王鹏嘴里听到过,传送晶珠不同于普通金银,哪怕在武者眼里也比较珍贵,不能随意乱花。 白崖想了想,从芥子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为首的卢远。 “几位兄长的盛情,小弟心领,但小弟不能白要几位兄长的传送晶珠。”白崖顿了顿,指着小瓶说道,“此物乃是金刚寺疗伤圣药小金刚丹,原为家父所留,现在便送于几位兄长护身。” “白兄弟这是何意?”卢远面露不悦之色,皱眉说道,“如此一来,我等岂非成了商客?” “卢兄,白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唐狩八面玲珑,笑着打圆场道,“这样吧,既然白兄弟不愿平白接受我等馈赠,那我等就每人取丹一粒,就当做个纪念吧!” 卢远和江吴两人纠结了一番,终于接受了这个安排。 白崖也大为高兴,这些天因为配合愈肌续骨膏疗治面疾,瓶中约还剩有十来颗小金刚丹,他们拿走五颗,倒也不妨事。 相比传送晶珠,小金刚丹其实价值更高,但白崖跟着卢远等人,好处多不胜数,当然不能斤斤计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 蜀国,成都。 成都为神州建城最早的几个都市之一,金沙遗址还要追溯到商代,距今已有6700多年,为古蜀国的都邑。 成都一名乃是借用西周建都的历史经过,取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得名蜀都。蜀语“成都”就读为蜀都。“成”者“毕”、“终”,意思就是蜀国“最后的都邑”。 成都城地处平原,土地肥沃、气候温和,不仅降水充沛,而且河网密度大。平原有岷江、沱江等几十条干支流,河道纵横,沟渠交错,且主要分布在高山峡谷之间,水质清澈优良。 在秦国吞并巴蜀后,更是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使得灌溉方便,成都平原从此变成了“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一直就是中土神州的大米仓。 天地大裂变后期,蜀地脱离秦国独立,王族为孟氏。 孟氏源于姬姓,出自春秋卫国的第二十八代君王之子絷,字公孟。属于以先祖名字为姓氏,称公孟氏,后简化为孟。 孟氏立国初期,臣子多为道家黄老一派,崇尚道法结合,突出刑德,上层以恩威并施巩固政权,下层讲究无为而治、与民生息。 在文兴时代,蜀国朝堂引入了儒家、兵家、墨家等思想,但国内民众尊道,依然以道教为国教。境内青城山为道教圣地,峨眉则是佛道并存。 这一日,成都郊外护城之中,走出了四男两女。 白崖等人经过五天传送转场,终于来到了成都这座天府之城!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一章 成都 成都城地处益州西部,形如八卦图,以中央王宫为核心,一环环向外城延伸。 经过历代蜀王的逐步扩建,现今的成都城已经成了内外六环八门的巨型城市。若是再加上八座护城周围的城镇百姓,人口不下百万。即便与战国七雄的都城相比,也毫不逊色。 益州地灵人杰,绝大部分精华便集中于成都城。 白崖前世的三国时期,蜀汉以一州之力与魏吴两国相抗。民国时期,中华大部沦丧于日寇之手,后期军力多依仗四川,为中华之根,可见益州的强盛底蕴。 不过,益州为盆地,四方皆是高山峻岭,交通不便。此地既是成龙之盆,又是困龙之锁。蜀汉失荆州后,即便以诸葛之才,历史上两度北伐,最终都是无疾而终。 就在白崖随同卢远等人从护城出来,通过成都北门不久,一名锦衣武士匆匆步入蜀王宫东面的弘阳阁。 蜀王宫的弘阳阁乃是蜀王诸子所居之处,除了世子和成年外放的王子,其他未加冠和分封的王子皆住于此处。 这名锦衣武士通过侍卫的盘查后,便直接走向弘阳阁最左侧的一间小楼。此楼朴实无华,装饰简约典雅。锦衣武士一路不停,很快就来到了楼中主人的书房前。 “主上,您交代我等留意的那人,申时时分,已于北门入城!”锦衣武士轻声禀报了一句,便垂首侧立于门外。 “哦?!进来细细说于吾听!”楼内传出一个惊喜的声音,只是口音略带稚嫩。 武士推门入内,只见室内书架林立,左侧是楠木条案和文房四宝,右侧有一张宽大的卧榻。榻后置有屏风,中间放了一个小几和棋盘,正有两人坐于其上对弈。 棋盘左侧那人是一位中年文士,体型消瘦,颌下留着长髯。右侧那人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八字纹,宽阔的额头中央印着一点朱砂。 此子年幼,头顶无冠,发髻插着一根金簪。 最为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右手正把玩着一个罗汉玉石雕像,看样式除了罗汉的前后两张脸之外,竟然跟白崖的降龙伏虎雕像大同小异,显然也是摩伽勒尊者的右臂骨法身舍利。 锦衣武士见到少年,先施一礼,然后便将探子看见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主上,我等接下来要如何做?” 少年听完武士禀报,神情却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那里,让武士和面前的中年文士都为之讶然。 他愣神了半晌,却没有给予武士回话,只是转身看着棋盘,拈了一枚黑棋放在棋盘上面。 “太早,还太早……” 少年口中喃喃自语,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只是目光却毫无焦距。 锦衣武士有点茫然,不过,对面的中年文士留意到少年刚才拈子的手指有些颤抖,顿时心中大奇。 他们的这位小主人在宫中从来不显山露水,但只有少数心腹才知道此子早慧,且天资纵横。除了武功之外,几乎是学什么就会什么。 他年纪小小便城府极深,利用宫中日常开销的供金,以及母上懿妃平时赐予的一点点零花钱,在城中购置了数处产业,短短几年就敛财无数,成了一个小金主。 此外,他又花数年时间收服了身边侍卫,且在暗中招揽贤能,豢养死士。 若非如此,面前这位教导他读书的学士,也不会早早就选定了阵营,甘心辅佐自己这个年幼的学生。 “殿下,承让了!”中年文士忽然微笑着一抚长髯,飞快地将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一角。 只见原本战况胶着的棋盘,在中年文士落子之后,形势已是豁然明朗。小王子大龙被屠,回天乏术,究其主因根本就是他方才放错了棋子,不但是一手缓招,还自紧一气,相当于直接举白旗投降。 “先生乘人之危,这局不算,再来!”少年王子假装恼怒地伸手扰乱了棋盘。 不过,中年文士没有答话,眼神旁示,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锦衣武士。 “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就当从无此事,懂吗?”小王子这才平静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锦衣武士,迟疑了片刻,顿时又轻声叮嘱道,“还有……将今日见到那人的九龙卫……处理掉!” “……喏!”锦衣武士大惊,冷汗从额头密密麻麻渗出,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中年文士听到这个命令也是长眉一挑,不过,他没有表示什么,等到武士出门之后,这才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王子。 “殿下,九龙卫皆乃忠心不二的死士,培养不易,可不是那些招揽的江湖客,为何……” “吾知他们忠心,只是……此事太过重大,现在时机未至,只好……委屈他们了!”少年王子苦笑一声,看了看手中的降龙伏虎雕像,目光闪烁,轻声说道。 “此为吾之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是不智!不提此事,先生,再来一局吧!” …… 白崖随同卢远等人进了成都城,在城东三环坊间的一家名为“贺来客栈”住下。 这家客栈让众人很满意,因为院子够大,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小,足以让几人在逗留期间修习武功。 安顿下来后,几人见时辰还早,便结伴前往心仪的武馆报名,同时也打算游览一下成都夜市。 白崖脸上现在已经没有戴着青铜面具,除了左眉到右腮还有一条细不可见的红印,其他疤痕已经全然不见,皮肤细嫩白皙。 虽然面瘫依旧,表情木然,倒是感觉比以前顺眼了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他脸上的疤痕除了那道被自己劈出来的伤口,其他小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不过是砂砾磨破。有愈肌续骨膏和小金刚丹的疗治,自然会恢复原样。 何况,他这具身体年纪还小,随着时间推移,那条长长的红印估计也会慢慢褪去。 众人出门后边聊边逛,让白崖有点惊奇的是,除了两位少女之外,卢远三人对于武馆的选择居然都不一样。 卢远选择了凌天武馆,而江吴选择了另一家振武道场。唐狩的选择最为出人意表,他既没有选凌天,也没有选振武,而是想要加入一家名为“宝膳堂”的医馆。 “你们结伴而来,为何不一起加入同一家武馆?”白崖不由奇道。 卢远三人相视而笑。 “白兄弟,我等虽是脾气相投,但对于武道的喜好却不一样。”卢远笑着解释道,“凌天武馆背靠峨眉凌天阁,凌天阁主修剑道,我心向之。而江吴贤弟天赋异禀,修炼硬功事半功倍,所以选了振武道场。” “哦,我记得你们说过振武道场乃是青城门徒所创,莫非青城没有剑道?”白崖讶然问道。 “非也,青城剑道同样兴盛,只是振武道场教授得更加全面。”江吴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除非像卢兄这样专注剑道,否则振武道场更合适我等。” “原来如此,那唐兄呢?宝膳堂可连武馆都不是啊?”白崖奇怪地看向唐狩。 “宝膳堂乃是药王谷在成都的产业,堂中不仅传授医道药理,同样也有武道修炼。”唐狩轻笑着打趣道,“小弟幼年患过重病,现在虽无碍性命,却依然体弱多病。故而便想在药王谷修炼丹道,也好多活几年!” 白崖恍然,他没有再问另外两个少女,她们都跟自己哥哥选的一样。 虽然女子未必不如男,世上多有丑仙姑这等巾帼,但男女体质差异是客观存在的,练武后越发明显,所以这个世界的武道世家更加重男轻女。 像江楠、卢清两人被允许跟着兄长前来武馆应试,已经是家中长辈宠溺的结果。其他世家女子更多是作为联姻对象,年纪轻轻就会嫁人为妇,断去武道之路。 实际上,两女并非完全没有被录取的希望,若是文试那一关考得好,武馆也是会收的。因为她们是女子,勇力和资质的标准有所降低。 “白兄弟,你接下来想要去哪家武馆应试?”江吴一脸关切地问道。 “小弟不急,今年未必能上榜,若只是报名,那便去振武道场看看!”白崖笑着回道。 听白崖这么说,众人也不惊奇。经过几次切磋,大家都对彼此的功底有所了解。 卢远基础圆满,按下不提。 白崖、江吴、唐狩三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但江吴天生神力,唐狩有家传的暗器功夫,对毒物也有钻研。他们两人去武馆、医馆应试,各自都能加分。 只有白崖虽然身怀两门正宗的佛家武功,但其他方面毫无特色。况且文试那一关,他就过不了,所以他对于今年的武馆应试,并不抱有多少期望。 他选振武道场,不选凌天武馆也有自己的考虑。剑道他不会,剔骨刀法又不想展示,省得暴露了真实身份。再说要是以后想学剑,青城剑道也很兴盛,未必就不如峨眉凌天阁。 众人说话间,一片占地面积宽广的宏伟建筑已出现在街道尽头,门前一对巨大的镇守石狮怒目圆睁,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振武道场到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二章 朋友 振武道场的占地面积很大,不过,他们站在外面只能看见青砖碧瓦的高大围墙。 道场的两扇黑油大门极为雄伟,高两丈,宽三丈有余。门上并排镶嵌着六个虎头铜环,个个都有脸盆大小。这也是自然,这么高大厚实的大门,就算是木头的,起码也要数人合力,才能将其拉开。 大门上面挂着一块巨匾,上书四个金色大字“振武道场”,衬托门前两头怒目石狮,显得威武气派。 此时,道场大门和两侧的小门都关着,只是靠着道场的围墙,有几个看上去就是临时搭建的凉棚。 白崖等人还没有走出街口,凉棚那边就已经传来了嗡嗡的喧闹声。 每个凉棚前方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排队者都是年轻人,大多穿着劲装,腰配刀剑,跟白崖等人一样都是来武馆应试的各地武生。 凉棚里面则坐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负责登记,队伍周围还有穿着道场号服的武者来回巡视,拿着长棍在维持秩序。 白崖尚未靠近,就被这场面给震了一下。这里一共有六座凉棚,每个凉棚前的队伍粗略估算一下人数,至少都有五六十人。 如果按一个时辰登记一波来算,一个白天起码就有两千人报名。唐狩曾说过武馆报名应试的时间是一周,就算前几天人多,后几天人少,这平均下来恐怕也不会少于万人。 这万人当然不可能都被收入武馆,可就算只收三分之一,也有三千多人啊! 尽管白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习武成风,但这种规模依然让他感到了震撼。一年收三千多人,已经堪比前世的大学招生了,而且还得是那种综合性大学。 “他们以后都能进入青城派吗?”白崖忍不住轻声问询身边的卢远。 “怎么可能呢!”卢远不由莞尔,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据愚兄家里的长辈所言,振武道场每年被推荐给青城仙门的武生人数,最高的年份也不过百人,低的年份甚至不足十人!” “那……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白崖讶然,这比例也太低了点。 “他们能加入振武道场,便已经不愁前程!”卢远摇头笑道,“若是想出仕,武功高的可以做军将、武检、巡捕,武功差点也能做衙役、侍卫、壮班。若是不想出仕,他们也可以去镖局行镖,替商户看场,给官府当赏金猎人……” “还能去荒野蛮域狩猎蛮兽、开拓田地,听说只要在荒野蛮域清理出百顷新地,朝廷就将给予封侯,同时土地也归自己!”江吴在一旁笑嘻嘻地补充道。 “胡说,开拓侯岂是好做的,没有先天境界去荒野蛮域就是找死。普通武者万人出征,最终也活不下多少人。”卢远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上次就说过你这厮,现在居然还将这等念头传于白兄弟!” “是,是,卢大哥教训得是!”江吴一脸苦笑,连连求饶。 听着两人的话语,白崖顿时醒悟过来。 这个世界其实跟他前世没有什么不同,前世大家都上学读书,但绝大多数人不一定就要做科学家,只是为了以后好找工作。 而面前这些武生也同样如此,他们跟王鹏、慧难这些真正的武者不同,甚至跟卢远等世家子弟也不同。他们习武未必就有武道之志,或许仅仅是为了有一个好前程。 “时辰不早了,你俩快去排队报名!”唐狩笑着打岔,将江吴救了下来。 江吴赶紧遁走,带着白崖和妹妹江楠找了一支队伍排队。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白崖三人就回来了。 “如何,报上名了吗?”卢远关切地问道。 “报倒是报上了,我和小楠明日就能应试,只是……”江吴有些愤愤不平地骂道,“负责登记的那个酸儒,居然让白兄弟排到了三日后的第五场!” 卢远几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上了一丝尴尬。 “蜀人排外,贤弟不要在意!”卢远安慰了一句,见白崖似乎没有怨气,顿时就不再提起此事。 白崖的僵尸脸看不出喜怒,不过,他的确不太在意这种事情。 江氏兄妹是蜀国人,又是著名武道世家的子弟,换在前世就相当于红色子弟,当官都无需政审。 而他的假户籍则是汉中的少年猎户,换在前世就等于是外来侨民,还是很穷的那种。要不是他跟着江氏兄妹一起报名,那个负责登记的书生搞不好会把他排在最后一日。 想到这里,白崖觉得有点庆幸。如果他当时没有放下面皮,刻意去接触卢远等人,这一路下来只怕不会这么顺利。 他们三人报名完毕,接下来就要转道前往凌天武馆和宝膳堂。 不过,振武道场在城东,而这两家的地址在城西,直线距离都不下十余里,走路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众人就去官道上叫了一辆驿车。 成都城的驿车都有固定规格,并且只能在官道上行驶,不能钻坊街和小巷。这种车里面空间很大,不是由牛马拉车,而是使用了一种叫做“彪犬”的犬科蛮兽。 这东西长的跟“狛”很像,眼如铜铃,犬牙暴突,脑袋上的毛一圈一圈的螺旋生长。 不过,看上去性情温顺,杂食好养活,力气虽然不如牛马,但胜在灵活,形象又威武,在野外不怕豺狼虎豹,更适合拉车出门。 雇了这辆车之后,他们终于在入夜以前,统统赶上了报名。 解决了正事,众人都放松了下来,一边聊着,一边游览成都夜市。 白崖曾经在凉州城待过,见识过彻夜通明,笙歌曼舞的不夜城景象。 那座城市不仅是边塞重镇,而且地处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商队云集,外来人口众多,商业发达,堪比前世的魔都。 而成都城与其相比,有类似的地方,也有差异之处。 成都的地理环境太好,这里没有中原黄河流域时不时泛滥的洪灾。长年雨量充沛、河网密布,又没有旱灾,还没有东南沿海的风灾,可谓旱涝保收。 益州边境又是四面环山,易守难攻,相比其他州郡,战争都不太频繁。百姓民众只要肯劳作,总能解决口腹之欲,相比其他地方可称得上生活安逸,幸福安康。 因此,成都城户口密集,大街小巷遍地酒肆、花楼,夜市繁华盛景不亚于凉州城。 而且这里没有那么多塞北胡族,夜市人流虽多,但秩序井然。街上的蜀人商户热情好客,蜀女窈窕温良,含蓄典雅,让人赏心悦目。 众人边走边看,一片欢声笑语。 白崖看着身旁的卢远,忽然想起了一个以前忽略的无聊问题。 “卢兄,你有家传的贴身短打功夫,为何会对剑道那么感兴趣?”白崖好奇地朝他问道。 听到白崖的疑问,一帮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江吴和唐狩两人脸色诡异,似笑非笑地看着神情囧然的卢远。 “这个……愚兄自小就很是向往那些行侠仗义,单人持剑闯荡天涯的江湖客,故而,故而……”卢远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屁,他是自小顽劣,修习拳脚总被家中叔伯教训,然后留下了心理阴影,长大了就想换个菜试试!”江吴大笑,很是无良地揭了卢远老底。 “你这黑厮……找打!”卢远恼羞成怒,握拳朝江吴擂去,两人打打闹闹跑前面去了。 “哈哈!”一向安静儒雅的唐狩顿时笑得前仰后翻。 他本就生得俊俏,这一笑顿时人比花娇,倾倒众生,引得大街上无论男女老少都行起了注目礼,连白崖都看得有点发呆。 唐狩很快就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俊脸一红,连忙拿扇子遮了遮,旁边的卢清和江楠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各自侧过脸去捂嘴偷笑。 白崖看着众人玩闹,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他前世虽然没有双亲,但也有抚养他长大的伯父,一帮感情不错的死党。今世却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尽管一路走来,遇上过顾临客栈众人、洗刀郎王鹏、落莲堂老乞丐,还有金刚寺的几位高僧。但这些人都只是匆匆过客,既没有深交,也算不得同辈朋友。 眼前三人,卢远朴实、江吴敦厚,唐狩虽然城府颇深,但也不失纯真。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失去今世结交得这些个朋友。 只是他们再有几日,都将加入武馆,从此踏上各自的武道之路。虽说一段时间内,大家都还能在成都相聚,可一旦拉开修行差距,必然就会产生距离感。 这样一想,白崖顿时觉得应该想办法尽快加入一家武馆。 “唐兄,小弟记得你们曾说过此次武馆招徒,一共有十多家,其中可有无需文试的武馆?” “无需文试?”唐狩收起笑容,微微皱眉,谨慎地问道,“白兄弟难道想去加入那些小宗门?” “若是武道能够契合的话……” “不行!”前方忽然异口同声传来卢远与江吴的声音。 “白兄弟都在想些什么!”卢远满面怒容地走来,“小宗门底蕴不足,武道偏颇,若今后发现前路渺茫,难道你还能叛门而出?” “不错,我等并非看不起小宗门,但修行之初,武道之路自然是越宽越好。”江吴朗声说道,“你若如此抉择,岂非拿自己的志向开玩笑?” “白兄弟,卢兄和江兄的话亦是在下的回答!”唐狩看着白崖笑道,“既然我等立志在武道上有所成就,怎能跟那些只为谋生的俗人相提并论!你若还当我等是朋友,便莫要行此糊涂事!” 其实白崖刚才话一出口,就已经有些后悔,他想起了圆明禅师曾经的提醒! 尽管如此,卢远三人的真挚,依然让他有些感动。 “小弟险些自误,多谢三位兄长警言!”白崖朝着三人俯身一躬。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三章 武试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三天里,卢远等人都已经应试过了。 虽然武馆确定的招徒榜单还没有出,但看他们的脸色应该都问题不大。就连江楠和卢清两女都喜笑颜开,比平时更欢乐了些。 听卢远所说,因为这次来报名的女生不多,她们两个成了稀缺资源,加上文试考得不错,被录取的希望很大。 他们考试时,白崖没有跟着去看,因为众人正轮流给他突击文试的科目,搞得他都有了重温前世高考的感觉。 这件事说来还是因为三天前,白崖突然萌生考一家小武馆的想法。 唐狩聪慧过人,从白崖的变化里猜出了他这么着急进武馆的原因,顿时众人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想来也是,大家都进了武馆,白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难怪他会着急上火。 然后接下来,白崖就悲剧了,被大家强迫着温习一些武馆往常考过的书文典籍。临时抱佛脚也可以赌赌运气,总比等死好。 “白兄弟,可准备好了?愚兄前两日告知你的,都记住了吧?”江吴将一个小包塞进他怀里,这里面是一些吃的。因为应试人多,时间会拖得比较长,必须准备一些吃的。 “记住了!”白崖点头,笑着朝大家摆了摆手,出门而去。 他与众人已经约好,让大家都不要去武馆门前干等,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江吴三日前已经在振武道场应试过,将此次的武试内容都告诉了他。 武试不比科举,考试内容泄露了也无关紧要,身体摆在那里,这么几天是没办法一下子提起来的。而其中的文试内容,每天都不一样,泄露与否都不要紧。 振武道场每年招徒都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蜀国的官宦弟子,给这种人设置的标准最低,只要无病无灾,基本都能进。 不过,这些人只是来强身健体,又或者被家里大人送来武馆管束的。其中只有很少人是真正想要进军武道,不会给其他武生带来竞争压力,也就无所谓开不开后门。 第二种是成都城和护城附近城镇的孩童。 这些孩童身世清白,不论贫富贵贱,年纪都不到十岁。应试也简单,只要能通过摸骨测资,那就能进门。但他们只是武道启蒙,每天站站马步,打打套路拳就好。 武馆投在他们身上的精力很大,以后能不能出好苗子,那就看天意了。但这项工作却不能不做,大多数仙武宗门不显于人前,但设立在世俗的外围产业却必须亲民,毕竟宗门才俊不会自己从石头里蹦出来。 最后一种就是类似卢远这些武道世家的子弟,以及蜀国各地有志于武道之路的年轻武生。他们才是振武道场此次招徒的重点目标。 振武道场为这些人准备了三关考试! 时隔三天,白崖再次来到偌大的振武道场。 虽然还是清晨,但道场门前已经围满了年轻的武生。白崖粗略统计了一下,今日大概有一千五百多人应试。 他到来之后,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道场两侧的小门终于打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门前维持秩序,武生们鱼贯而入。 进门之后,几个道场的老生便带着他们来到后方的演武场。 这处演武场很大,宽百步,长一百五十步,绕场一周的话,至少也有一里小半,也就是七百米左右。 振武道场给武生们设置的第一道关,就是障碍跑,绕场十圈。跑完之后,旁观的武师让停,你就可以停,不让停,你就得继续跑。 当然,对于众武生来说,跑个十几里地,实在是小ks,振武道场也没那么容易让他们过关。 绕着演武场的跑道上,被武馆的武师们设置了很多障碍。有障碍墙、独木桥、陷马坑、搬运石锁等等。看上去很像是白崖前世军训时,练过的那些东西,而且更加复杂。 特别是那个搬运石锁,要求武生一手一个提着它跑一段路。这玩意一个起码都有上百斤,每圈来一次一百米也不轻松的。 这一关综合考验武生的力量、速度、耐力、柔韧、平衡,其中还隐隐测试武生的意志。 这一点通过三天的考试,基本所有还没考的武生都打听出来了。要知道跑十圈只是基础,跑完了可不一定就让你停,只有武馆武师说了才算。 不过,知道归知道,意志考验通不过的还是通不过。某些武生在考前信誓旦旦地发誓,就算跑死当场也决不放弃,但到了演武场依然卵用没有。 嘴上是强攻,可惜身体却是个抖m,要软的始终会软。就算让你知道内容,照样该刷多少人就能刷掉多少人。 其实白崖也很怕,他是实诚人,知道自己的意志力也不算强。很大程度上,宅男跟懒散是可以划等号的,而懒散的年轻人,意志力大部分都不强。 只是白崖的运气很好,他刚跑完十圈,旁边在观察的武师就招手让他停下,算他通过第一关了。 这些武师不一定都是强者,但在武馆教授这么多年,眼睛很毒。 白崖的武功能与江吴、唐狩在伯仲之间,身体素质在这批武生当中,已经是出类拔萃,再跑下去也毫无意义。 这一关大概刷掉了将近八九百人。这些人年纪小的,可以来年再来,年纪大的只能去小武馆试试了。再不行就换职业吧,反正是不适合练武! 剩下大概五六百人留了下来,他们要准备第二关测试。 因为第一关消耗了大家很多体力,所以第二关测试被放到了午后,他们现在可以在演武场休息一下,吃一点带来的食物,补充一下体力。 不过,类似小金刚丹这类能够加速气血循环的丹药是不能吃的,被武师发现异状,马上就会被驱逐出武馆。而且身份资料已经泄露,来年都不用考了,人品不行。 这跟科举作弊还不一样,丹药一旦下肚,必定会表现出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绝大部分人是不敢的。 到了午后,武馆的老生已将演武场上的器械都清理了,用青石板铺出了数十个“擂台”。“擂台”旁边有维持秩序的老武生,右侧摆了长案,后面坐着负责记录和裁决的道场武师。 同时,演武场后面的门楼上也坐了一票人,远远地眺望着演武场。这些人是武馆的高层,第一关的测试没什么好看,第二关就需要他们坐镇了。 一是看看现在这批武生的底子,希望从里面挑选出一些好苗子。二是防止作弊,省得有些武生弄点歪门邪道,买通武师裁判什么的。 武馆第一关测试得是身体素质,第二关则是测试实战。 武学之道只练不战是不行的,在场武生皆都未入气境,这些小“擂台”已经足够他们施展。 往年武馆应试人数不多时,实战测试是由武师亲自下场,又或者让武生去闯机关室。但今年应试人数较多,武师应付不来了,只好让所有武生两两对战。 每个武生都有两次上台的机会,需要累积拿下三场胜利。换而言之,其中要有一次是连胜。 两次机会也让大家避免了运气不佳,降低了强者意外被更强者淘汰的几率,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公平。 擂台战有两种,拳脚和器械,武生可以自由选择。不过,若是使用刀剑枪戟,那么就只能用武馆提供的木质仿制品,以免武生打出真火,重伤对手。 这一环节跟第一关不同,马上就让演武场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练武之人免不了争强好胜,特别是这帮人还都是年轻人,很乐意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为自己争取到锦绣前程。就算最终落败,那也无话可说。 三十多个青石擂台,很快就围满了武生。心急的武生已经有不少走进场内,朝观众抱拳介绍自己,目光热烈地期待着挑战者上台。 白崖没有马上上台,而是绕着演武场走了一圈,粗略看了一遍三十多个擂台的情况。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瞎琢磨了。 每天应试的武生都是报名时就随机打乱,很大程度上杜绝了串通作弊。再说这些武生都未入气境,武功就算有点差距,胜负悬念同样很大。 此时,白崖忽然有了一个很强烈的念头。 他的文试注定会很差,如果能在现在这个环节给门楼上那些武馆高层留下深刻印象,说不定能弥补上一些。他毕竟年纪小,总会给人心性未定的感觉,文试不过关似乎也是可以容忍的。 只是想要给那些武馆高层留下深刻印象,光是连胜三场还不够,他必须去击败在场武生当中的佼佼者,给人留下精英中的精英印象,这样才有可能让武馆在文试阶段放他一马。 白崖心中慢慢燃起斗志,目光如电,开始在这些擂台中找寻首个目标!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七号擂台的一个武生。 此人身高接近九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浑身肌肉勃~起,抱臂站在台上犹如一尊黑塔。他两次以压倒性武力击败了自己的对手,现在已经连胜两场,下面围着的武生都不敢上台了。 一时之间,这座擂台居然冷清了下来,在整个演武场中十分醒目。 “就他了!”白崖目露精光,缓步从人群中走出,踏上了擂台的青石板。 “云龙白崖,敬请赐教!”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四章 惨烈 “南广乌苏,你可以叫我雅木盖!”黑铁塔憨厚地挠了挠脑袋,露出一口白牙。 “越人?”听着这个有点古怪的名字,白崖不由一愣。 益州南部确实属于百越的一部分,骆越、西瓯都有交集。白崖前世已经没有百越族了,但其文化在诸多南方的少数民族当中都能看见痕迹。 比如:侗族、土家族、苗族、彝族等等。 正在白崖愣神之际,对面的乌苏眼冒精光,不经意地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大脚在地面一蹬,双臂张开,朝白崖熊抱而来。 “卑鄙!”台下隐隐传出几声暗骂,但乌苏却是恍如未闻。 在他看来,白崖既然已经上台,比武就算开始了,在擂台上愣神,可不能怪他。 白崖这具身体以随身玉佩上显示的生辰来看,刚过十四周岁,身量大约七尺有余,差不多一米七左右。虽然这个世界的人类得益于生命元气充足,身体素质强健,但在这个年纪来说,白崖算比较高大的。 只是面前的乌苏高达九尺,身高超过两米多,加上虎背熊腰,肩宽体厚,这一扑过来,简直就像泰山压顶,老鹰捉小鸡。 台下几个靠近点的武生都有些不忍再看,这越人乌苏不懂谦让,下手狠辣,哪怕占了胜势也不留手。前两个与他交手的武生虽然没有生命之危,却也都筋断骨折,今年已经无法再考。 这里的武生都未达气境,要是被这乌苏抱住,以双方的气力根本无需再看下去,聪明点的认输才是正理。 “哈哈!”乌苏见白崖已经近在咫尺,顿时大喜。 不过,他双臂刚要合抱,却见身下的白崖忽然抬头,木然的僵尸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怪笑,双掌一分,轻轻搭上了他的双臂尺泽穴,也就是手肘窝。 自己则是一矮身,从黑铁塔的腋下让过。 “嗷~~”擂台上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刚贴上白崖的黑铁塔踉跄前冲。 台下武生只见他双臂手肘窝处皮肉翻卷,五个骇人的血洞泊泊滩血,像是被某种野兽给狠咬了一口。 而他身后略显瘦小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森冷,垂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已染成了血红,最长的中指上似乎还挂着一根肉丝。 其实白崖以前跟卢远等人切磋,刚开始几乎没有败绩,直到后来慢慢熟悉,反而败多胜少,起因就在于白崖这双虎爪。 自从在云龙寺改善了身体素质,并在慧难的指导下练了半月,白崖的五断虎爪功已经练成了透劲。 单以爪功而言,他跟以前的黑虎差不多了。黑虎的爪功连达成气境的慧空和尚都挡不下,被当场卸掉了一条小腿,更不用提道场应试的武生了。 以唐狩的说法,那哪是人手,根本就是兽爪,锋利不亚于尖刀。要是身上没有硬功,谁都不敢跟他贴身,不然就等着敷药吧! 想要对付白崖,就不能让他跟上脚步,必须游斗抓破绽。白崖练武毕竟只有三月,以前瘸腿三教他剔骨刀法,也只是当成谋生手段,没有配套步法。 后来,虽然给了他鬼脚功,但白崖却在王鹏和慧难的劝诫下练得不多。动起手来,只要绕他三圈就能把他绕晕,再加上白崖也不能对着卢远等人玩命,后面自然是败多胜少。 白崖会找上乌苏当第一个对手,自然不是热血上头不管不顾。他就知道这个黑铁塔会仗着身体,强行跟他贴身肉搏,这要不吃个教训就奇怪了。 不过,白崖此时心里也有一点惊讶,这个越人乌苏似乎还练过硬功。不然的话,刚才那一爪应该能挖断手筋了,现在却只是皮肉伤。 “虎爪功?!”乌苏看了看手臂上的爪洞,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他知道今天这最后一场难捱了。如果后面能胜还好,如果最后落败,身体肯定会撑不住第二次上台。 “兄台现在退下,还能保全!以你勇力,不难在其他擂台获得第三胜!”白崖看了看乌苏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有了退意,顿时双臂抱胸,目光不屑地说道。 “刺啦!”乌苏闻言,额头不由勃~起一根青筋,伸手一把扯掉身上的无袖短衣,露出雄壮的上身,右手臂的伤势因为用力过猛,血洞中飚出了五股血箭,将胸前染得一片血红。 “你以为这样就算胜了!”黑铁塔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白寮寨没有不能见血的软蛋!再来!” “好~~”血腥的一幕不仅没有让台下的武生害怕,气氛反而热烈了起来,纷纷出声助威。 怕见血还练什么武,再说乌苏是个异族,之前又废了两个本地武生,出手太过狠辣。台下这帮人都对他没有什么好感,现在见到白崖以血还血,顿时都兴奋起来。 白崖暗叹,心里道了一声,对不住了! 他是故意刺激乌苏,省得这个貌相敦厚,实则狡猾的对手真的认输下台。 一招击败黑铁塔固然爽利,但这样可无法将门楼上,那帮武馆高层的视线给引过来。 “砰、砰、砰~~”乌苏提速,大踏步朝白崖冲来,力道爆发,身如战车,脚下的青石板都被他踩得出现了几道裂缝。 “呼~”黑铁塔几步就窜到白崖跟前,飞起一脚踹来,攻城锤般的大腿尚未临身,劲风已然扑面而来。 白崖目光一闪,忽然矮身一跃,从大个子的脚下滑身而过,双手一抓一拍,前后相继落在乌苏的支撑腿上。 这招叫做“猛虎过涧”,黑虎就曾经用过,一下子就卸掉了慧空的小腿。 不过,白崖与乌苏的身高相差过大,原本应该搭住膝盖的双掌,只能落在他的小腿上。 “刺啦!”乌苏的裤管瞬间被撕去一截,支撑腿前后各自留下了五条血淋淋的伤口。 乌苏恍如未觉,踢空的右腿凌空踏下,朝白崖胸膛踩来。 白崖连忙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滚了开来。 “砰!”青石板碎石飞溅,露出了一个半寸深的脚印,印痕周围的裂纹如同蛛网密布,看得台下的武生惊呼连连。 这一脚要是踩实,受者非死即残! 白崖躲开这一脚,目光闪动,居然有了点微微气喘。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只觉浑身燥热,慢慢兴奋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战斗过程中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遭遇洗刀郎王鹏的时候。后续别说跟卢远等人的切磋,就是当初在云龙岭跟慧难过招,都没有过如此兴奋过。 或许王鹏对我天生杀才的评价,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或许我本就是那个白姓傻儿,而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只不过是庄周梦蝶! 白崖又一次失神,不过,这一次对面的乌苏却没有再扑上来,脸色凝重地绕着白崖转起了圈子,身体微蹲,双臂大张,摆出了一个角抵的姿势。 百越部族擅角抵,以乌苏的力气,一旦被擒住,胜负就再无悬念。 “吼~~”转到白崖身后,见对手依然不理不睬,乌苏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扑了上来。 白崖眼中精光一闪,抛开杂念,返身不退反进,朝着黑铁塔的怀里钻去。 乌苏猛一咬牙,放开怀抱让他钻,双臂绷紧前伸,向白崖的双肩搭去。他这个越人不比其他前来应考的华族武生,他不会太高明的拳术,依仗的就是天生神力和一身绞锁的角抵术。 若是不敢让白崖近身,他就等于输了一大半。 “嗞~~”两人交错而过,一触即分,传出一个令人悚然的轻微声响。 只见乌苏身侧一片赤红,一道两指宽的伤口犹如沟壑般出现在左肋,蜂拥而出的鲜血将裤子染红了一片。 “嘶~~”白崖面无表情地一甩爪子,一条红中透白、三两有余的碎肉被丢在了青石板上,引得台下一片倒吸冷气声。 “可要认输?” “某家畅爽得很,岂容错过,再来!”乌苏狂吼一声,悍不畏死地再度扑上,只是额头已满是渗出来的冷汗。 两人腾挪辗转,一晃就是数个回合。 此时,乌苏已是浑身浴血,双臂、大腿、腰腹、背脊,全身上下沟壑无算。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血色的肌肉纤维颤巍巍地翘在外面,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他勇猛的身形终于摇摇欲坠,黝黑的脸膛泛着死灰,已是到了极限,但依然坚持着缓步挪向白崖。 这会台下一片沉寂,已经没有武生叫好呐喊了,只是沉默着等待结果。 越人乌苏以拼死的决意赢得了他们的认可,不再有人针对他先前的心狠手辣,因为他对自己同样狠。 “这又何必!”白崖微微有些心软,一边收手慢慢后退,一边看向场边的武师裁判。 乌苏毕竟不是黑虎、鲁元这类人,要他下死手,心中却有不忍。 他一回头,果然看见场边武师张了张嘴,似乎就要制止这场战斗。但这位武师忽然又闭上了嘴,眼中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白崖看得一惊,莫非裁判认为乌苏还有胜机? 他连忙收回注意力,顿时发现乌苏刚才一阵缓步迫近,而自己随其后退,居然不自觉地被逼进了擂台的角落。 “死来!”乌苏本已眯上的眼睛猛然瞪圆,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舍身朝白崖扑去。 擂台角落本就狭小,被乌苏的庞大身躯一堵,白崖这一次竟是躲无可躲!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五章 再战 再退就在擂台之外了,若是以此等方式落败,只怕白崖瞬间就会成为台下众武生的笑柄。 他知道自己大意了,眼前的对手坚毅隐忍,根本不需要他来可怜。 一念到此,他眼中顿时爆出两点火星,嘴角微微翘起,僵尸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白崖矮身向前一窜,膝盖着地,身体后仰,宛如游鱼般跪坐着滑向乌苏胯下。 乌苏俯身抓去,只是他毕竟太高,加上流了太多血,动作迟缓,竟然被白崖一滑而过。 黑大个顿时大急,这次再被白崖逃开,对方就不会再给他机会。顿时顾不得身体失去平衡,抬脚就向后一蹬,希望能够踹中敌人。 白崖听到脑后生风,本能地偏头,只见一条大黑腿带着凌厉的劲风从耳畔擦过,刮得他耳廓生疼。 白崖双眼一眯,伸手就搭上了大黑腿,借着乌苏的蛮力从地上腾空而起,腰部一扭,身体打横了过来,飞起一脚踹在黑铁塔的屁股上。 乌苏本就失去了平衡,此刻终于再也站不住了,踉跄了几步扑倒在青石板之外。 “白崖胜!”随着场边武师的裁决,代表胜利的锣声响起,白崖获得了自己的第一场胜利。 “你可要休息一下?”场边武师欣赏地看着白崖。 白崖点了点头,缓步走下场地。他打定主意找强者下手,这擂台边上的武生刚见识过他的凶残,短时间不会有人上场了。 胜出后下场不算失败,他依然还有两次上台机会。 场边的武生自动让开一条路,白崖出场后看了看乌苏那边。只见越人已经起身,脚步阑珊,勉强挺起身朝武馆外面走去。 尽管还有一次上台机会,但他伤势太重,无法再上台了。 看着乌苏寂寥的背影,白崖暗自警惕。 武斗不是儿戏,却容不得手下留情。 离了七号擂台,白崖又开始在演武场里转悠,寻找下一个目标。他刚才虽然击败了乌苏,但演武场擂台太多,时不时都有精彩场面出现,绝大部分武生并没有关注他。 至于门楼上的那帮人有没有看到七号擂台的这场龙争虎斗,那就看天意了。或许他们注意到了,又或者根本没有留意。 白崖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这人是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英俊武生。他脸色冷漠,单手揽背,手持一把木刀,站在台上长衫烈烈,显得卓尔不群,潇洒倜傥。 别的武生都是短打劲装,他却这时候还穿着一身长衫装逼。要不是有两下子,那就是纯sb。 不过,白崖认为他应该是有两下子,尽管没有看过他动手,但看这人站的十一号擂台迟迟无人上去挑战,自然不是因为被那张冰山一样英俊的脸蛋给迷住了。 不过,既然小白脸用的是刀,白崖顿时觉得有没有看过他动手都无关紧要。 他的剔骨刀法已经小有所成,虽然在王鹏眼里不值一提,但洗刀郎也曾说过刀法三字诀“快、准、狠”,他已经练成快字,准、狠也仅仅只是差了一点点。 现今在云龙寺大幅提升身体素质之后,他的刀法基础已经趋向圆满。当初连慧难都给他劈出了一道红印,他不信这个小白脸的刀法能比他快,比他强。 十一号擂台的场边武师本已经想宣布台上武生这场不战而胜,但忽然又看见一个脸色木然的后生登台,顿时目光一闪,露出一丝笑意。 作为武馆的武师,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优秀的苗子层出不穷。 “需要兵刃吗?”武师看着白崖,关切地问道。 “无需,一双肉掌足以!”白崖咧了咧嘴,勉力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容。 他本来是想给武师留一个好印象,可惜他低估了自己那张僵尸脸的威力。那武师看着他的僵笑,眼皮不禁抽了抽,转身之时,嘴里还低声嘀咕了一句。 “可惜不是比长相!” 白崖自从灵视心镜之后,耳目超越常人,却是听到了这句话的内容,不由额头青筋一跳。他再看向对面那个英俊的小白脸时,顿时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武试使用的木质器械上面涂有白~粉,一旦中招就会留下印迹。 不过,只要不是心脏、脖颈、裆下这些身体要害中招,按规定必须身有三处白迹,才被判定落败。 这是为了防止某些练有硬功和贴身短打的武生吃亏,因为这些武生吃上一招不一定有事,而要被他们近身击中,可能就会一招制敌。 再说这里的武生都只处于基础阶段,使用器械对拳脚,本来就占点便宜,所以也没有人反对这个规则。 白崖虽然练有剔骨刀法,但他不会为了一场武试就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何况,对方的刀法只要没有比剔骨刀法快很多,强到王鹏那个程度,他就能看得见,躲得开。 “云龙白崖!” “夷陵程不直!” 夷陵?白崖眉头一挑,夷陵属于荆州,现在为楚境。不过,夷陵极为靠近巴国的巴东郡,这小白脸来蜀国应试倒也说得过去。 被白崖暗称为小白脸的程不直,看见白崖的古怪眼神,顿时有些恼怒。他这趟来成都应试,可见过不少这种眼神了。 夷陵怎么了,仙武宗门可不论国界,难不成除了你蜀国的人,别人就不能考进青城?! “看刀!”这么想着,程不直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手中木刀一提,一个滑步就朝白崖斩去。 他这边一出手,白崖就心中大定,知道这人的刀法比之剔骨刀法要慢了半筹。 其实这也是他小看了剔骨刀法,塞北那片地域,刀法以快准狠著称。虽然没有神州其他地方的刀法那么多招式,那么多变化,但其他地方的用刀武者从来不敢小看塞北刀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白崖的快刀连洗刀郎都认可,自然不是程不直能比的。 白崖目光一闪,一个侧身就准备让开,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程不直的木刀半途一晃,竟然硬生生改变了劈砍的方向,依然朝着他的脖颈斩来。 “哦?”白崖眼中精光暴涨,知道自己小看了对手。 程不直的刀确实不够快,但收发由心,在变化和准头上似乎比他的剔骨刀法更胜一筹。 白崖脚步一错,退身再让,但这一让,仿佛是洪水决堤,木刀化为一片残影当头罩下,终于让他为之色变。 …… 此时,演武场上的五六百武生,绝大多数都已经打过一场。而在演武场后方的门楼之上,一众武师也开始小声讨论。 演武场上的武生因为所处环境的关系,基本关注不到稍远擂台的战况,但这帮武师不同,他们站得高,看得远,目光一扫,基本就能将所有擂台看在眼里。 这些武师论武功并不算强,最强者或许也就跟洗刀郎王鹏、丑仙姑张梅差不多,但他们长年教授武徒,见识和眼力却还要胜过那两个年轻的意境强者。 多数擂台上对战的武生,他们只需瞄两眼就能大致看出对战者的武功根底。 现在这个光景,除了还没有上台的武生,演武场中多数人的基础功底,差不多都被他们摸清了。不过,摸清了归摸清了,他们可记不住那么多人的特征,只能记住其中一些佼佼者。 “冯师弟,可有入眼的生徒?” 坐在一帮武师最中央的一个老者,笑着看向身旁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 这老者须发皆白,脸上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但骨节粗大的手掌上青筋毕露,隐隐能够看见老人斑,显然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便是振武道场这一代的老馆主匡威,振武道场作为青城的外围产业,馆主并不是世袭的,在位短则三四年,长则十多年。 一般等馆主老去,又或是管理不善,就会换人。 匡威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十二年,特别是最近几年,他已经感到身体机能衰退加速,很久就要退休了。 被匡威问话的中年武师叫做冯扬,正是武馆当中几个竞争下任馆主的武师人选之一。 “回禀师兄,这一届的武生质量很高,若论较为出色者……三号、七号、十三号、二十二号……这几个胜者皆都不错!”冯扬思索了一下,便拱手回答。 周围的武师听了暗自点头,这几个擂台都已经比过很多场,但众人显然都明白冯扬说的是谁。作为振武道场的武师,武功到气境基本就够用了,反而是眼力更加重要。 匡威笑着抚了抚颌下白须,他可不是随意问问,这也是对冯扬的测试。 “冯师弟只看胜者,却是对败者不公。胜者现在能胜,败者也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正在此时,老馆主匡威另一侧却传出一个语调低沉雄厚的男声,“以某之浅见,七号那个惜败的黑大个,也是不错。略加调教,今后必能加入吾门仙宗!”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位脸色黑膛、脖颈粗壮的中年武师,顿时心中了然。 这人名叫王庆,也是武馆里竞争下一任馆主的有力人选,同时还是匡威的女婿。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六章 虎啸山林 王庆的话没有错,他口中的黑大个就是与白崖对战的越人乌苏。 振武道场在第二关武试之前,曾告知众武生必须胜利三场,但实际上,败者未必就已经落选。 乌苏的坚毅隐忍,宁死不退,早就被这些武师看在眼里。再加上黑大个身体素质出众,部分武师对他的评价还要超过胜者白崖。 乌苏失利退场之际,尚未走到武馆门口,就已经有武馆老生给他送去了绷带和伤药,并隐晦地通知他留下来参加第三关文试。 只要黑大个脑子没烧坏,估计众人等下还会看到他。 门楼上的武师,包括冯扬在内,当然都知道这一点。只是王庆现在这么讲,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存心跟冯扬对上了。 不过,门楼上的武师都没有插话,连匡威也只是摸了摸胡子,微笑着看向冯扬。 武者要有争胜之心,面对挑战更要迎难而上,可不讲究“他好,我也好”,大家和气生财这一套。 只是王庆刚才这话顶得很是巧妙,冯扬总不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乌苏也很好”这种话,那就等于是示弱了。众武师包括匡威在内,对他的评价立马要下一个档次。 因此,冯扬坐在位子上,只能微微蹙眉,一时之间想不到反驳之语。 王庆见状,有点得意。 做一个武馆馆主,当然不是什么高官大吏,但仙武宗门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特殊。作为青城仙门在成都的外围产业,振武道场的馆主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某些时候,蜀国的高官大吏还真不一定会不会求到他们头上,至少每年在武馆学习的官宦子弟就不是个小数目。就好比白崖前世的清华北大校长,当官的见了他们,也端不起架子。 “依我看,七号擂台的那个少年刚刚只是侥幸得胜,这不,马上就要吃到败仗了!”王庆目光一扫,忽然指着十一号擂台笑道。 众武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刚才在七号擂台获胜的那个少年有些狼狈,在一个持木刀武生的逼迫下左支右绌。 虽然看上去还未中刀,但状况已是险峻。而那个手持木刀的英俊武生却是面色从容,刀光滴水不漏,慢慢将少年躲闪的去路一一封死。 然而,冯扬听了王庆此话,眼中却是精光一闪,莞尔一笑。 “王师兄,这话可是说错了!依我看来,却是相反,那用刀的武生落败在即!”冯扬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众武师听得摇头,他们的眼力都很毒,看得出七号擂台之前得胜的那个少年,现在脚步凌乱,并非作伪。 先前他与黑大个那一场爪功凌厉无匹,但现在看来步法却是弱项。而他对手的刀法沉稳严密,在他们眼中都没有很大的破绽。 尽管武斗胜负总有意外,但要说落败在即却很难相信。 不过,也并非所有武师都在摇头,其中有几个年纪大点的武师却是面露迟疑,皱眉不语。而老馆主匡威更是面带微笑,轻捻长须,不置可否。 就在众武师为这一场武斗产生分歧之际,十一号擂台却风云突变。 只见那个被对手逼进角落的少年,忽然狂吼一声,声如震雷。左脚点地,猛地旋身右脚飞踹,用小腿迎面骨撞开木刀。 他脚掌刚一落地,便用力一蹬,其势如猛虎下山,勇不可挡。双掌气势如虹,一举破开对手的防御,狠狠拍在那用刀武生的胸前,将他当场击飞。 这精彩的一幕,看得众武师眼前一亮,宛如真得见到了一头吊睛大虫在咆哮山林! 王庆见到那个被击飞的武生连连吐血,挣扎了数次都无法起身,最终被场边武师判定为负,顿时脸色铁青。 “哼!若是真刀……”王庆有些不甘地支吾了一句。 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很清楚,程不直如果用的是真刀,那白崖的小腿已断,哪里还能再施展虎扑。 不过这时候,众武师心中已经不再支持他。 他们看得明白,白崖在飞腿时,瞄的是刀面,而不是刀锋。虽然中途程不直已经竖起了刀锋,但毕竟用招已老。况且,程不直用的刀是柳叶刀,而不是厚背大刀,刀速与变化并重,力道并不足。 就算是真刀,最多削掉白崖一层皮肉,不会直接断腿,接下来的虎扑还是挡不住。最重要的是武试规定白崖可受三刀,所以争议归争议,胜负都无悬念。 武人取胜靠的是实力,靠的是智慧,唯一不靠的就是嘴,王庆这话已经属于狡辩。 “住口!”王庆这话刚一说完,果然就见匡威脸色一沉,出言呵斥。 只是众武师反而闻言一喜,知道老馆主要出言点评了。 匡威授徒数十年,当振武道场馆主也有十二年,启蒙的徒弟当中还有数名先天强者。虽然自己的武道止于意境,但眼光独道,每每点评都是切中要害,让众武师都会有所领悟。 只是近年来他临近退休,慢慢已经不再点评,开始培养下一代馆主。今日得益于冯扬和王庆之争,他终于又开金口了。 “虎啸山林,唯吾独尊!虎形拳威猛刚俦,勇烈无匹,那少年已得个中三味,应有高人指点过。”匡威说着一顿,续而说道,“用刀武生也还不错,刀法缜密多变,本也存有胜机,但他却用错了方法……你等可知他错在何处?” 匡威问得是“你等”,但看的却是冯扬,众人心中有数,这时就连王庆也不敢再插嘴。 “虎性刚烈,可杀不可捕,虏则必绝食而死!”冯扬思索一番,斟酌着缓缓说道,“用刀武生不懂此点,指望以刀网困敌,却无搏命之心。看似将猛虎逼入绝境,实则是在自寻死路!” 众武师恍然,纷纷点头叹服。 冯扬的意思是说老虎能杀掉,但不能捕捉,就算捕捉了也会不吃不喝,自己绝食而死。 程不直刀法是不错,但他希望不受伤就取胜。结果打了半天没有给予白崖重创,只是将他逼迫到了角落。 兔子急了还蹬鹰,而你费尽力气,却把一头完好无损的老虎逼到角落,会有什么后果已经不言而喻。 听完冯扬的话,众武师看他的眼神都已经有些复杂。 论起眼力,他们并不比冯扬,甚至匡威差,任何意境以下的武者给他们一过眼,马上就知道其功底如何。但他们却欠缺精神意志方面的准确评估。 这就好比白崖前世的球探,大多数球探都能看清一个球员的技术和身体素质,但很少有球探能判断出一个球员今后是否一定能成为球星,甚至巨星。 原因很简单,因为一个球星光有天赋还不行,还要看精神意志如何。有些球员身体天赋顶级,但精神意志一塌糊涂,注定是流星。只有那些天赋优秀,又肯每天勤练不缀的球员才会成为球星。 冯扬和匡威比众武师强的就是这一点,他们看武生,已经能从蛛丝马迹上面看出一个武生的意志品格。 …… 白崖看到场边武师宣布他获胜,脸上却没有喜色。 他这一场打得很郁闷,整场被对手赶得跟兔子一样,被逼得火大了,才不管不顾扑了一击。结果才发现对手是个银样蜡子头,中看不中用,一扑就飞了。 白崖现在觉得门楼上那帮人还是别注意到自己才好,省得降低印象分。 不过,他这边的想法是这样,台下武生的想法却又不同。很多人都跟王庆有同样观点,觉得白崖取巧了,要不是程不直用的木刀,败的人应该是白崖才对。 这不,白崖这边还没来得及下台,围观的武生里就“噌”得窜上来一个,朝他抱了抱拳。 “江阳陈木,请指教!” 白崖木着脸,抬眼看去。 只见面前这武生长得干巴黑瘦,除了头脸,四肢和身上都缠着好多白色绷带,看上去身负重疾。不像人,倒像是个埃及木乃伊。 白崖顿时怒了,不让他下台再换目标也就算了,这尼玛最后一场居然来个病号,真把他也当病猫了吗? 他也懒得再通名,双掌一错,就很干脆得扑了上去。 “砰!刺啦!”他这一扑上去,发现对手竟然没躲,抬手就跟他对了一记。 两人的爪子刚碰在一起,就同时吃了一惊。 白崖吃惊的是无往不利的虎爪,这次居然无功而返,手指抓中的地方犹如硬实的皮革,丝毫都没有人体的柔软触感。 而陈木吃惊的是平日刀割难断的手部绷带,当场就被对手撕了个稀烂。特别是硬功最为坚硬的手背,也被抠出了五道血印。 两人顿知自己刚才判断出错,面前这人显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不过,两人一来一去试探了几个回合,白崖逐渐心中大定。 陈木的硬功确实很难对付,但他的脚步却比自己还迟缓,或许是练了硬功的原因,反应总是慢半拍,根本就跟不上他。 现在他明白陈木身怀硬功,刚才却为什么不上台对付用刀的程不直了。程不直身法太快,或许木刀砍不动陈木,但想在他身上留三个白印,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试探了几次,确定陈木除了硬功,其他方面都不突出,白崖终于发威。 他的虎爪手指微缩,改抓为拍,运起了金刚虎形拳的催劲! 金刚虎形拳的催劲能凌空击断一寸厚的硬木板,加上他现在金刚大手印已经入门,掌力非同小可。 陈木吃上几掌后,只觉伤处火辣辣的疼痛,特别是后背那一掌,打得他五内俱焚。 “慢着,在下认输!”陈木不再坚持,一个后跳就出了擂台范围。 他倒是还可以坚持,但已经看不到胜利希望。何况对方显然用上了刚拳,这么打下去,他一定会受严重内伤,下面就不用再上台了。 白崖叹了口气,这场打得最莫名其妙,前后不过三分钟。 他看来是吸引不来门楼上那批人的眼球了,只觉前途一片黑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七章 文试 武馆的第三关文试放到了晚宴之后,在第二关测试完,武生人数已经下降到了两百多人,文试再测就不到两百了。因为后面几天测试的人数肯定会越来越少,故而七日武试,可能最后只有不到千人能留下。 这个数量跟白崖预估的有些差距,以报名人数来看,还不到十中取一,比他前世考大学都难多了。 已经留下的这些武生都算精英,且人数不多,武馆晚间给安排了晚宴,地点就放在演武场上,摆了整整二十几桌的流水宴。 菜肴不算多金贵,也没有酒,不过肉食管够。习武之人都是大胃王,二十几桌的菜换了数次,这才算让大家吃了个饱。 白崖在席间看到了被自己击败的那三人全在,越人乌苏,夷陵程不直,江阳陈木。特别是越人乌苏和夷陵程不直,这两个小子午间可都是重伤。 一个遍体伤口,肉都被自己的虎爪给刮掉了几斤,现在全身打满了绷带,像个大号的木乃伊。要是再跟黑黑瘦瘦,也全身绷带的陈木站一起,那简直亮瞎眼。 另一个是内伤,在擂台上就吐血三升,到现在还脸色雪白,捂着胸口跟男版西施似的。 白崖觉得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两人后面肯定没有三胜,能留下自然是武馆高层的特别关照。既然他们都能留下,那自己应该也进入了门楼那些人的法眼。 忧的是这两个小子伤成这样,还必须参加第三关文试,说明武馆对文试非常看重,绝不是走个过场就行了。 用过晚宴,文试的场地终于不再是演武场了,众武生被放进了门楼后面的护院大殿。这里已经摆满了板凳和小几,上面有文房四宝和准备好的试卷。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咬着笔头坐在小板凳上,那场景看得白崖有些想笑。不过,等他再一看试卷的题目,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江吴很仗义,告诉他的题目格式都是对的,可惜猜对题目格式不加分。 武生的文试跟朝廷科举不同,这里是不会考诗词时文的。第一部分是填空题,没错,就是白崖前世的那种填空题,一句话里空几个字,让你去填。 简单吧?简单,可对白崖没有卵用! 因为需要填空的内容统统出自诸子百家的著作,跟四书五经还不一样。白崖前世的古华夏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以只剩下了四书五经,其他诸子百家的著作大多都消失在历史当中。 可这个世界不一样啊,诸子百家蹦跶地可欢实了,经典著作那是一本接一本,所谓的四书五经不过是书海一粟。别说白崖,就是前世那些汉语言文学家穿越过来,参加科举照样要统统扑街。 很难吗?不难,武馆的题目都是启蒙读物里面的,武生只要念过两年私塾,基本都能做个七七八八。就跟白崖前世默写不出“锄禾日当午”下一句的小学生,都该去吃竹板炒笋肉一样。 振武道场为什么要出这种题目呢,因为是心性考察的需要。 这些题目既然是出自青少年启蒙读物,那么自然是三观极正的,没有非礼勿视的内容。只要是读过、学过这些启蒙读物,至少能证明武生学过正确的三观,并且脑子里形成了记忆。 这无法排除武生里面还有奸猾邪恶之徒,但最起码这些小坏蛋也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能现于人前的,什么是必须偷偷摸摸的。 试卷后一部分内容,则是应用题,这个就跟白崖前世的应用题有很大区别了。 大部分题目都是武生会在今后遇上的现实事例。 例如:行镖遇上山贼要怎么做;开拓荒野蛮域要做哪些准备;仵作的工作流程;如何追踪凶犯;如何在野外布置营地等等。 听上去挺奇怪,实际却很有意义。 振武道场的武生,其中绝大部分今后都将从事这类工作。别看武馆一年就招收了近千生徒,但这一批武生最后能进入青城仙门的人,可能就只有几十个。 而这几十个人当中,能够达到意境、势境的武生又会少一大半。至于先天强者……振武道场老馆主匡威授徒数十年,启蒙过的先天强者仅为个位数。 因此,给武生出这类题目并非看不起他们,也是考察心性的一部分。 前面的填空题只是看他们有没有学过正确三观,后面的应用题则是审查他们处理具体事务时,会表现出来的想法和品格。 文试最后一部分相当于送分,就是让武生写一篇有关自身武道的理解,以及今后对于武道的野望。 白崖将试卷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叹了口气,他已经确认自己肯定会不及格。第一部分的填空题,毫无疑问的空白。第二部分的应用题和最后送分的论述题,他大概也只能拿个三四成分数。 理由很简单,不是他没有想法,而是他写不出来。 他附身的白姓少年确实认过字,但词汇量还不到一千。除非白崖用正楷书写,否则一篇文写下来,其中一半字要用圈圈来代替。 至于正楷……白崖倒是能写,关键是考官认识吗?难道还要指望考官给你每个正楷字多加几笔,变成小篆? 考完文试之后,白崖心中忐忑。特别是他还知道武馆出这些题目的用意,感觉这次考试十有八九是通不过了。 当他垂头丧气地出了武馆大门,灰溜溜地打算回客栈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兄弟,如此良辰美景,不去赏月吗?” 白崖回头,只见身后是卢远等人。卢远、江吴、唐狩、江楠、卢清一个不少,皆都笑吟吟地看着他,刚刚说话的正是唐狩。 赏你个头,正难过呢! 白崖心中感动,支吾着说道:“你们为何会在此处,不是说好不等我吗?” “嘿嘿,我们可没等你,只是估摸着你差不多考完了,就过来带你去散散心!”江吴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咧嘴笑道,“走吧,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此时此景不禁让白崖想起了前世在大学时期的荒唐,不由怪叫一声,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 数日光景匆匆而过,转瞬就来到了武馆发榜之日。 白崖虽然有些郁闷,但依然跟着大家一起去看榜。这是卢远等人的大事,他就算自己不上榜,也愿意分享其他人的快乐。 与来时不同,这一次他们先去看了凌天武馆和宝膳堂。 不出所料,卢远和卢清兄妹尽皆上榜。唐狩考得更好,宝膳堂贴出来的药徒名单,他排在第一位。 看完这两家,他们终于赶赴振武道场的所在,人尚未到地方,便看到墙边榜单张贴之处人山人海。虽然大部分武生都已经在前两关被刷下,但进入最后一关的武生也有一千五六百人。 江吴仗着身高马大,顶着众武生的咒骂,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 “五哥,你上榜了!”只是观看了一会,眼尖的江楠就欢喜地又蹦又跳,指着榜上的一个名字叫道。 “七妹,那你呢?”江吴对自己的成绩心中有数,却没有妹妹这么兴奋,关切地反问道。 “我也上榜了,你看……在这边!”江楠面带喜色,小指头指了指另一张全是女生名字的榜单。 “可有看见白兄弟的名字?”卢远被挡在后面,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 “好像……没有!” 站在榜单前的江吴、江楠两兄妹面面相觑。而站在他们旁边的白崖虽然看不出表情,但眼神里的失望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你们说早了,在下已经看到了白兄弟的名字!”正在众人沉默之际,后方却传来了唐狩的声音。 “不会吧,难道我们三个都看漏了?” 江吴兄妹和白崖都心中疑惑,看榜的位置有限,最前排就是他们三个,唐狩和卢远兄妹都没有挤进来。 “呵呵,你们啊……难不成忘了武馆招徒一共有三个榜?”唐狩在后面无奈地苦笑,“出来吧,这边人少,自己去看!” “江大哥,还有一个什么榜?”白崖有些欣喜,一边朝外面挤,一边朝身边的江吴问道。 “唐狩不说,我等还真是忘记了!”江吴一拍脑袋,讪笑着说道,“武馆招徒的确是有三个榜单的……” 江吴粗略的说了一下,白崖才明白过来。 类似振武道场、凌天武馆这类大武馆,每年招徒都有三个榜单,一个是英杰榜,也就是男榜,一个是巾帼榜,就是女榜,最后一个是…… “孺子榜!”白崖站在榜单前面,看着那上面自己的名字,有些哭笑不得。 所谓孺子榜,顾名思义就是孩童榜单。振武道场每年都会收一批年纪在十岁以下的孩童,进行武道启蒙。 这是一种亲民之举,表示“我大青城是蜀国自己的仙门,愿意为父老乡亲提供帮助。你们以后出人才了,一定要优先考虑加入我大青城啊!”等等,等等! 启蒙孩童的食宿都由武馆提供,不仅有武道启蒙,武馆也教诸子百家的启蒙读物,使得小孩子能够读书识字。 可关键问题是白崖本月已年满十四周岁,虽说只有几岁之差,可这是青少年跟孩童的分界线。让他跟一帮整天挂着鼻涕的小朋友一起玩耍,这不扯淡吗? “白兄弟,这肯定是考官看你前两关考得不错,特意给的优待……”唐狩忍住笑,拍了拍白崖的肩膀。 “入了榜就好,入了榜就好!”卢远脸色古怪,喃喃地说道,“虽说是个孺子榜……” “哈哈哈!”卢远说得无意,但却成为了笑点的导~火索,一帮人笑成了一团,两个少女更是乐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八章 入馆 所有人都如愿考进各自心仪的武馆,白崖等人在成都城疯玩了几天。 除了王宫和军营不能去,他们将全城逛了个遍,尝试了众多风味小吃和玩乐的花样。白崖也去戏班体会了一把这个世界的戏曲节目,总算了结了在凉州城留下的遗憾。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戏曲跟他前世的戏剧有很大不同,没有京剧、越剧、黄梅戏那种独特的唱腔,没有脸谱,没有夸张的行头。 虽然戏曲形式也集“唱、做、念、打”于一体,但内容更具中国风,乐器多为使用竹笛、古筝、七弦琴、编钟、锣钹、钟琴和各种鼓。 当然,戏班除了编排的戏曲,还有杂技、角抵、木偶戏、俳优、武擂、音乐剧等等,形式内容一点都不比他前世的戏曲表演艺术差劲。 他穿越至今的所见所闻,除了没有网络、影视这类东西,这个世界已经可以定义为另一种现代文明。 因为他们已经上榜,所以武馆给每人都发了一本小册子,里面写了馆规、武馆简介和注意事项。 无论是凌天武馆,还是振武道场,馆规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比如:不许违法乱纪、不许滋事扰民、不许持强凌弱等等。大致都是一些上面不写,武生们也知道不能做的事情。 他们更需要了解的是武馆简介和注意事项。 振武道场已经建立将近八百多年,不是青城仙门最早开设的外围武馆,但也能够排进前五。道场共分五个年级,大约六千多武生,其中一部分是孺子武生和官宦子弟的武训生。 这里所说的年级跟白崖前世的学校年级不同,高年级与低年级的区别不大。只要武生不去惹是生非,每年按时交纳束脩节仪,那么就可以安稳在武馆待上五年。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武馆的低年级武生未必就比高年级的武力低,但年纪也未必就比高年级的武生小。 就好像卢远,他已经十八岁了,两年前就考过一次,只是落榜了。 他的年纪其实跟大多数三四年级的武生差不多,而且基本功圆满,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进入气境,武力不比高年级的武生差。 在武馆的修行过程中,如果十八岁前后达到气境的话,那么就有机会被推荐去青城仙门。如果迟迟达不到气境,那么也只能待五年,毕业后就自寻出路。 振武道场教授武生的武师,被称为教头。一般两个教头带一个班,人数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女生班人数少些,孺子和官宦弟子则更多一些。 振武道场不兴跪拜礼,除了过年过节拜祭武馆历代的祖师爷,见到教头和馆主,都只需要行抱拳礼。 尽管如此,道场依然极为讲究尊师重道和上下尊卑,新生不得无故挑衅老生,不得违逆教头。若有不公,可向馆中纠察和教长申诉。 虽然免不了会有以势压人、高年级欺负低年级的事件,但总体上能够维持公正合理。 而在注意事项中,几乎所有武生都很关心三个事情,“吃、药、住”。如果不是特别优秀的武生,武馆是不会减免这部分费用的。 “吃”的话,基本不需要解释。习武之人消耗太大,吃得不行,那就不用练武了。武生交纳的束脩节仪,其中一部分就花在这个上面。 振武道场在吃上面,实行一天四餐,晚课后还有一餐夜宵。武馆在这方面十分严格,请了专门的厨师,食材搭配都有各种规定,不能乱吃。 换到白崖前世,那就叫营养调配! 其中还有一条硬性规定,不得饮酒!他们这个年纪段的习武之人,身体正处于发育期,饮酒对武道妨碍极大。 当然,武馆的教头只在武生在馆期间进行监督,你要出了武馆偷偷喝,他们也不管。武道修行靠自觉,反正前程是你自己的,不是教头的。 除了“吃”之外,第二个注意事项是“药”。 武道修行免不了实战和切磋,有战斗就会受伤,“药”就很重要了。同时某些武功在修炼时就要用药,比如:江阳陈木所练的硬功;白崖所练的金刚虎形拳、金刚大手印这类阳刚之拳。 不用药强练的话,没几年身体就完蛋了。武馆所收的束脩节仪,最大一部分就花在“药”上面,比“吃”的开销还厉害。 最后一个注意事项是“住”! 武馆在“住”这方面,除了孺子和来武训的官宦子弟,其他武生可以自由选择。 振武道场有提供住宿,但这个住宿是十多个武生一起睡的大通铺。 武生在演武场整日跌打滚爬、汗流浃背,若是十几个人里面有那么一两个人不注意个人卫生,那么这个大通铺平日的味道可想而知。 如果武生不想住大通铺,剩下还有两个选择。一是由武馆提供证明,武生自己去附近的里坊找坊正,看看有没有本地居民愿意提供租房,租金自行商量。 二是如果武生家境富裕,也可以常住客栈,或者几人合伙买一座小宅院。 不过,住在外面的武生有一点必须注意,他们每天的早课时点不能迟到,晚课不得早退。要老是迟到早退,让班里的教头都无法容忍,那么就会被武馆遣退。 这几天来,卢远等人除了欢庆之外,还合伙买了一座中等人家的小宅院,价格是八百金。 这个世界因为没有了一统天下的秦朝,所以列国货币制度较为复杂。不过,比较统一的是都认可金银铜,作为基础的世俗货币单位。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十两银等于十贯铜钱,就是一万钱。 不过,各国铜钱各有种类,秦国使用圜钱,也就是圆形方孔的铜钱。北方的燕赵、青兖徐三州的齐国、鲁国、宋国,则使用各类刀币。 而中原地带的韩、魏、周、郑等国,一般使用布币。这个“布”通锄类农具“镈”,不是布匹的意思。最后还有一种流通比较多的铜钱叫贝行钱,也称蚁鼻钱,大体都在楚境、吴越等国使用。 列国对于不同货币都有各自制定的汇率,相比较白崖前世的金融产业,因为没有网络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的金融并不发达。 蜀国曾被秦国吞并,后世在经济上受秦国的影响很大,也使用了圜钱。 以其价值来说,市面上三文钱就能买一个大大的肉包,换算下来八百金差不多等于白崖前世的六七百万人民币,成都的房价还是挺贵的。 白崖也在里面出了一份子,因为孺子班属于福利班,所以他是众人当中唯一一个不用给武馆缴纳束脩节仪的幸运儿。 当然,孺子班由于都是孩童,规定上不允许生徒住在外面。只是他已经十四周岁,加上又是和卢远等人同住,所以还是想跟教头沟通一下,是不是可以让他搬出去住。 不过,等他到武馆报道的时候,立刻就傻眼了。武馆给他的通知单上,注明他要去冯氏武馆修行,而不是面前的振武道场。 “冯氏武馆是什么鬼,我考得不是振武道场吗?!” “冯氏武馆是孺子班的所在,嗯,等于就是道场的分馆!”分发通知单的武师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几下,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道场的役车已经外头等候,莫要迟了报道时间!” 去你妹啊,这里说冯氏武馆在成都西北百里外,都不在成都城内,这是要哥做野人吗? “这要怎么着,难不成真的跟那帮孩童在山里玩童子军游戏吗?”白崖苦着脸从武馆里出来,对着同来报道的江吴兄妹大吐苦水。 “白兄弟,古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江吴忍住笑,装出一脸郑重的样子拍了拍白崖的肩膀,又奇道,“不过,童子军是什么游戏,兵家推演吗?” “差不多!”白崖翻了个白眼,无精打采地说道,“江兄,小弟先回去打理衣物,记得帮我跟卢兄等人说一声……” “嗯嗯,兄弟只管安心前去,你那屋子就交给我等打理,绝不会让其白空着!”江吴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崖心里郁闷,头也不回地给他竖了一根小指。 …… 由于没赶上武馆的役车,等白崖坐其他车子赶到冯氏武馆的所在地,已经差不多夕阳西下。 这地方是一个叫“浩”的小山城,之前听道场武师介绍过,城内不过五百户,紧靠二郎山。小城风景秀丽,城外就是矮山疏林,果然是一个很好的童子军驻扎地。 冯氏武馆在城西,规模可就没有振武道场那么大了,跟白崖前世在电视上见过的正常武馆差不多大小。 他到了武馆之时,其他孺子生徒都已经用过晚饭,正在演武场上跑圈。 “为何此时才到?” 场边的武师是个中年帅哥,国字脸,颌下留须,看面容居然有点像白崖前世某个扮演诸葛亮的演员。 白崖心中忐忑,低着头将原因说了一遍,颇有点被班主任抓了现行的感觉。 “嗯,下不为例,去跑圈吧!”中年武师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指了指场边跑步的队伍,让白崖加入进去。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九章 冯氏武馆 在演武场跑圈的孺子大约有六七十人,这里的场地并不大,一圈大概也就两百余米。 不过,这些孺子都很年幼,小的五六岁,大的也不过八九岁,其中像白崖一样超过十岁的少年,连他在内好像就两个人。 他们跑了几圈之后,步履就开始蹒跚,显然都没有了力气。 中年武师见状,立刻挥手让他们停下,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跟前。 “某乃是振武道场的教长,冯氏武馆的馆主冯扬,你们叫冯教长即可。此外,本馆还有一位武教头和两位文教师长,他们明日才至。今日之后,你们就由我等来教授文武二道!” 冯扬摸了摸长须,扫了一眼众孺子,又看向白崖和另一个貌似十二三岁的少年,“白崖、林牧出列……此二人以后便是你们的班头,白崖为正,林牧为副!以后若有难处,可找他们商议。” 白崖一愣,而另一个少年却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服之色。 “随某到内堂拜祭祖师爷吧!”冯扬宣布完任命,就转身朝武馆后院走去。 冯氏武馆前后共有三弄,进门后第一部分就是演武场。第二部分是生徒的私塾、住所、食堂和澡堂。最后一部分是祠堂,里面放着诸多灵牌。 冯扬带着众孺子进了祠堂,便招手叫来白崖和林牧,逐一给每位孺子都发了一炷香,带着他们跪拜祖先。 白崖不太习惯跪拜礼,不过只是跪一堆灵牌,却没有什么感觉。 冯扬带着大家上完香,施完礼,便挥手打发了堂下的众童子,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这些孩童今天做了数倍于平日的运动,早就疲倦至极。等这位冯教头松了金箍圈,立刻就做鸟兽散,各自回房去了。 众童子都散去了,但白崖和另一个少年林牧却被冯扬暗中伸手拦住,显然是还有事情交代。 “你二人随某过来!”冯扬略带威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带着白崖两人朝一间书房走去。 等进了书房,冯扬在条案后面坐定,扬起头看着两人。 “你二人可知孺子班的班头需要做些什么?” “义父,我知……”白崖身边的少年,眼睛一亮,抢先举手回答。 “叫教长!”只是未等他说完,就见冯扬沉下了脸,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顿时让少年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委屈地撇了撇嘴。 “是,义……教长!” “白崖,你说说看?”冯扬这才脸色稍缓,表情平淡地看向白崖。 白崖对冯扬的这套家长做派有些反感,但细思下来,却是暗自一叹。他前世的师生关系更为平等,可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尊师重道,师生之间更像是一种交易,充满了铜臭味。 所谓的今不如古,就是这样了! 既然他决定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那么就必须适应这些改变,学会前世教育没有教懂他的尊师重道。 “学生不知,还请教长示下!”白崖朝冯扬抱了抱拳,恭敬地垂首站在原地。 白崖嘴里说不知道,其实心里已经了然。 孺子班共有六七十人,且都年幼。虽说这个世界的人有些早慧,但依然是些孩童,平时少不了顽皮捣蛋,而且很多事情不能自理。 班里的文武教头共有四人,但这些人跟孩童的年纪相差太大,双方有代沟。众童子平时是不会主动找他们的,教头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留意他们。 因此,这就需要他和林牧来处理孩童之间的琐事,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们当孩子王兼保姆! 听到白崖的话,冯扬微微挑了挑眉,面前的少年好像跟他想得不太一样。他和王庆的那一番争执,让他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虎形拳印象深刻。 后面第三关文试的时候,冯扬特意找来了白崖报名时填写的身份资料。 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天资甚高、教养欠缺、野性难驯,这就是冯扬看到那份资料后,所留下的第一印象。 家境贫寒和父母早逝,在资料中已有记载。 然而,身为金刚寺俗家弟子的父亲早逝,白崖却依然对虎形拳有很深理解。那要么是金刚寺的武僧指点过,要么就是他自己观摩山中猛虎所悟。 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得出天资很高的评价。 教养欠缺和野性难驯,是冯扬的主观臆断。 这一点在后面拿到的文试成绩上也有体现,白崖极差的文试分数,说明他没有过私塾经历。再加上父母早逝,没有了大人的管束,自然就缺少教养,野性难驯。 这样的武生,武馆本来是不会录取的。但幸运的是白崖年纪还小,冯扬认为心性未定,还可以造就,所以就将他安排进了自己的孺子班。 他安排白崖做孺子班班头,是希望通过让他做一个孩子王,增进其责任心和上进心,并努力学习百家诸圣的正确三观,以培养和改变其心性。 但是今天晚上一接触,冯扬发现自己有些武断了。眼前这个少年至少现在看上去成熟沉稳,说知书达理有些过了,可也谈不上缺乏教养和野性难驯。 “你可念过书?”冯扬心念电闪,端起茶碗碰了碰嘴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家父尚在时,识过一些字,但那时年幼,不明所以!”白崖针对自己的假身份,早就打过腹稿,这时候信手拈来,面不改色地扯谎,“后来家父去世,无书可念,村中先生见小子可怜,曾让在私塾外面旁听过一段时日。” 冯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对白崖大感满意。少年的回答有理有据,且得体大方,确实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桀骜难驯、缺少教养的野孩子。 在私塾外面旁听麽……那么能说不能写,懂理不能文,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林牧,你先回,白崖暂留!”冯扬想了想,顿时改变了主意。 既然白崖能识大体,那么再提点他孺子班班头要做什么,已经没有意义。看他那副小大人的样子,当那帮孩童的保姆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旁的林牧愣了愣,有些沮丧地朝外屋走去。 见林牧离开,冯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对着白崖说道:“将上衣拢裤除去……” 尼玛,你想干什么? 白崖大惊,木着脸偷瞄门口,心想打肯定打不过,就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逃跑。 冯扬见他的古怪眼神,心中一转念,知道面前的少年想歪了,顿时哭笑不得。他做久了教头,面对的又都是少年人,不太习惯事事解释。 再说少年武生大多想法单纯直接,哪像白崖前世久经“亮图”考验,歪念头都是瞬间秒懂的。 “咳咳,某是要给你摸骨测资!”冯扬板着脸解释了一句,此时心中的腻歪就别提了。 “哦……”白崖讪讪然地扯了扯嘴,将上衣和拢裤脱掉,只留下了一身内衣亵裤。 冯扬也不客气,上前将他全身的骨头都捏了一遍,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古怪神情! “奇形根骨,难怪……难怪会打得一手好虎形!” “奇形根骨?教长,什么是奇形根骨?”白崖见冯扬摸骨测资完,就愣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由好奇地问道。 “你先穿好衣服,容某想想!”冯扬的神情变幻莫测,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地背着手,在房里踱步。 半晌之后,冯扬似乎有所决定,重新坐回太师椅,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白崖。 “白崖,你……你可愿意拜某为师?” “拜师?”白崖一下就瞪圆了眼睛,要不是面瘫,他这会鼻子都能吓歪咯。 “天地君亲师”出自《荀子》,有黄老道家和儒家两说,但无论是哪个学派,对这个说法都是认可的。“师”在“天地君亲师”里面排最后一位,次于父母,但重于友朋。 这个世界尊师重道,拜师是很重大的一件事情,绝不能儿戏。 白崖前世看书经常看见某某少年骨骼清奇,天资绝伦,然后就有长者一见面,就哭着喊着要收他为徒。除了某些特殊原因,这基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你去酒吧玩,突然有个老头过来说,“儿子,让我给你当干爹吧?” 你什么想法?会不会直接揍他丫挺的! 冯扬虽然不是酒吧老头,而是白崖所在的武馆教长,但这关系也近不到哪里去。为什么让武生叫他们教头,而不是师傅,就因为拜师不能随便拜啊。 白崖前世古华夏的儒家,就对这方面很注重,一个人的“师”有很多种称呼和区别,不能顺便叫。 私塾教书的,为蒙师,称先生!考场主考官,称座师,但平时遇上可不能直接叫人家老师,否则就是官场的阿谀奉承! 这些虽然带“师”字,但跟“天地君亲师”里面的那个“师”是有区别的,那个“师”是指授业恩师! 冯扬看白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想岔了。不过,这次是他自己没说明白,不能怪白崖。 “是……蒙师!”冯扬苦笑,再次解释道。 这个世界的文武有别,私塾先生一般不用多说,童子进了私塾,先生就是蒙师。武生却不一样,武馆教头还算不得蒙师,武生蒙师起码要完整地教武生一套基础功法,这才能叫蒙师。 白崖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过,他也不想拜冯扬为蒙师。 一是他自身就有两套极品的基础功法,慢慢练就能晋升气境。二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眼光被养得很刁。 王鹏、童老、张梅这些意境强者都被他当成了同辈中人,要是拜冯扬这个武馆教头为蒙师,岂不是自己拉低标准吗? 以他的想法,以后找蒙师,起码要先进青城再说,至少得是慧难那个级别的! 冯扬看他迟疑不决,并不回答,心里就明白了。中年武师顿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话没说清楚就提出拜师,换了谁都不敢答应。 “先坐吧,此事暂且不提,你回去考虑过再说!”冯扬指了指身边的座椅,笑着说道,“不过,某要跟你说一下为何会有此提议,这乃是源于你的奇形根骨……”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章 龙虎之形 距今大约六千年前,神州世界发生了一场堪比盘古开天地的大灾变。天雷降世、山岳崩塌、大地开裂,整个世界的疆域以一个前所未有速度悄然拓展,天地间充满了生命元气。 天地大裂变的过程由急至缓,整整持续了将近两千年。在充沛生命元气的催化下,世间所有生物都得到了生命层次的提升。 某些荒野山林的野兽开始进化为神话传说中才有的荒蛮凶兽,甚至开启了不亚于人类的灵智,成为兽族。另外一些植物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演化后,同样开启灵智,进化成为精怪。 人族、兽族、精怪,以这三类生命的魂灵和肉身为基础,天地大裂变的中后期出现了妖族、魔族和鬼族。 妖魔两族乃是某些人族、兽族、精怪突变而来,而鬼族则是三族生灵死后的一丝魂灵,在阴属性元气的刺激下变化而成。 相对于蛮兽和妖魔鬼怪的巨大变化,人类在外貌形体上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但武者,特别是先天境界以上的强者出现,侧面证明了天地大裂变对于人类生命层次的巨大影响。 这一类的影响是内在的,现今哪怕是一个普通人类,比起远古时期也有了很大不同。 在白崖前世,达尔文进化论深入人心。在天地环境作用下,无机分子合成为有机物,形成原始细胞,再至多细胞、动植物,依次演变成脊椎动物、哺乳动物,最后成为人类的祖先——灵长目动物,整个生命史长达几十亿年。 曾有科学家提出一个观点,人类和所有生命的基因密码里面,就烙印了整个生命史的过程。在某些特殊条件下,人类就会出现返祖变化。 这个世界的神州,并没有什么达尔文进化论,但同样也有一个类似的说法,叫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天地大裂变让现今神州与远古时期有了很大改变,反映在神州人类身上,就出现了很多环境适应性的返祖突变,被武者们称为奇形根骨。 这些奇形根骨有的很细微,不进行摸骨测资,很难被看出来。也有的奇形根骨会让人形体大变,根本就不再是人形。 现今所形成的妖魔,某些就是人族返祖后的奇形根骨所导致的。 “教长,那我的奇形根骨……”白崖微微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放心吧,你的奇形根骨并非突变而来,而是祖上遗传。本体是武者长期修行后,形成的武道之骨。”冯扬抚了抚长须,笑着说道,“看来你的祖先不简单,至少你的家族曾经有一段时期不间断地出现强大武者,这才会让武骨形成遗传。” “教长,那……武骨对武者会有好处吗?”白崖转忧为喜,好奇地问道。 “很难说,有利亦有弊,甚至于弊大于利!”冯扬笑着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人乃万灵之长,天地万万年孕育而成,形体岂能随意改之?” “啊?!”白崖愣然,他这会心情简直跟过山车一样,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武骨对武者是否有利,主要看武者修行的武学是否契合。”冯扬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道,“武者修行武功,本身就要契合心性,现在再加上一道武骨的枷锁,选择范围就更加狭窄,这绝对是极大弊端。” 冯扬说着看了看白崖,见他陷入沉思,顿时又宽慰道,“但若武功契合武骨,修行起来却能事半功倍,特别容易掌握窍门。就好像……你两只手接三个球比较难,不过,要是再多只手呢?” 随着冯扬的解释,白崖明白过来,慢慢恢复了平常心。 “以教头的说法,这武骨就算契合武功,似乎也只是在修行前期占些便宜。等晋入先天后,只怕就无作用了吧?”白崖略一思索,想起了自己的降龙伏虎雕像。 曾经的摩伽勒尊者都能将武道刻入法身舍利,最后解体以惠天下。那么想来武者在晋升先天之后,应该差不多掌控了肉身,对筋骨皮肉做点局部调整,似乎也很容易。 “呵呵,世间武者千千万,又有多少个先天强者?”冯扬苦笑,有些萧索地说道,“就算奇形根骨这种会局限武学选择的偏门之道,都有无数人求之不得,甚至刻意猎取妖魔之骨,植入己身……” “移植妖魔之骨……”白崖为之咋舌,莫非这就是人妖的起源! “奇形根骨种类众多,以其来源分类,共有三种!”冯扬思考着说道。 “第一种是外植的妖魔之骨,此地灌江口就有一位古代的武道奇才李二郎。他将一枚妖魔之目植入了神庭穴与印堂之间,拥有莫大神通,人称灌口二郎。浩城背靠的二郎山,就是他当年的修行之地。” 你妹,莫非这才是正版的二郎神! 白崖很想吐个槽,不过想想这也并非不可能。他前世的世界跟这个世界不知道什么关系,既然有相同历史,说不定某些神话传说也是真的。 既然有二郎神,那某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岂不是就暗合返祖突变的说法?难不成孙悟空也真有其人,或者说其妖? 白崖这边在胡思乱想,那边冯扬正好说道:“第二种是返祖突变之骨,这种奇形根骨会让肉身凡胎改变极大,甚至有可能影响到神智。某些由人类变成的妖族,正是出于此骨的原因。” “教长,第三种便是我身上的武道之骨了吧?”白崖收了收发散的思维,试探着问道。 “不错,第三种就是武骨。主要是因为世家武者长年修炼同一种武道,导致身体上的变化遗传给了后代,于是便形成了武骨。” 冯扬笑着说道,“相比较而言,武骨对于肉身的改变极小,武学局限也是最小。但等武者晋入先天之后,所起的作用就很有限了,不如外植的妖魔之骨那么明显。” “教长,那我身上的武骨可有名称?”白崖松了口气,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你身上所具武骨以形体分类,叫做龙虎之形!”冯扬笑着点头。 原来如此!白崖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难怪他修炼起虎形拳,总有一种特别顺手的感觉。原来不是他天资高,而根本就是身体适合这门武功。 “你身上的龙虎之形主要集中在脊椎和双掌……” 随着冯扬的解释,白崖看着双手,终于察觉出了跟其他人不太相同的细微差别。 他的双手掌肉厚实,骨节粗大,五指的根部和中间一节比常人略短,指尖却略长,差不多占了整根手指的一半。看上去确实有点不和谐,当然,如果不是今天冯扬提起,白崖根本就注意不到这上面。 至于龙形脊椎骨,白崖自己摸了摸,倒是感觉没什么不同。 据冯扬解释,他的龙形脊椎比虎指骨改变得更多一些。常人的脊椎骨是三十四节,而他是三十七节。椎骨形状要细一些但骨质更密,椎骨与椎骨之间的软骨纤维环,以及连接椎骨的韧带比常人更加厚实强健。 如果说常人的脊椎骨是一环套一环的塑料鞭,那么他的脊椎骨就是外面蒙着皮套,里面是钢丝拧成的粗电缆,韧性和强度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换而言之,你的腰腹之力天生要比常人强健,若能搭配合适的拳法,威力会很大!”冯扬微笑着说道,“当日你能一记虎扑就将那位使刀的武生程不直击飞,其一是你已得虎形拳刚猛之意,其二也得益于龙骨之效。” 白崖默然,他这时候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跟洗刀郎王鹏碰面的那一战。 当时,他被洗刀郎挡下攻击后,突发灵机使出了鬼脚功变化后的“魔蝎摆尾”,使得王鹏大为赞叹,但现在想来应该也得益于龙形脊椎。 否则,以他当时的身体素质,这一招恐怕很难使得出来。 白崖现在想起自己在金刚寺与慧难切磋的那些时日,大和尚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了。 “白崖小友骨骼清奇,悟性尚可,但要切记勤加修行……”。 当初,白崖一直都以为慧难在夸他天资很高,现在回想起来,这哪是夸奖,大和尚分明就是在告诫他“悟性一般,以后要以勤补拙”才对! “两个不实诚的死和尚!” 白崖暗自咒骂了一句,慧难和圆明应该早就知道龙虎之形的事情,却故意不说,把他瞒在鼓里。害他还一直沾沾自喜,真的以为自己习武天资很高。 不过,这么一想,白崖顿时察觉出来了一个问题。 既然他天资一般,虎形拳练得好,只是因为龙虎之形的关系。那么冯扬为什么在摸骨测资之后,就不顾唐突,想要收自己为徒呢? 除非……冯扬就练有适合龙虎之形的武功! 想到这里,白崖心头一跳,偷偷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中年武师。 冯扬没留意到白崖的心理活动,他这会说得口干舌燥,正端着茶碗喝茶呢! 尼玛,现在要答应下来,岂不是显得很势利?! 白崖心里苦笑,觉得人不能这么无耻,至少总要有个缓冲。等过了今天再说,明后天再给冯扬回话也不迟。不过,有一个问题,他还是想先向冯扬问清楚。 “教长,您想收小子为蒙学之徒,可是还有其他原因?”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一章 冯扬 冯扬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皱眉,以他的本心是不太愿意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一个十四岁少年的,哪怕这个人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启蒙学徒。 但只要他的目光落在这个神情木然的少年脸上,却总有一种必须告诉他的感觉。眼前这个少年的沉稳和老练,仿佛让他面对的不是十四岁少年郎,而是跟自己一样的成年人。 “某本为青城门徒,五年之前才刚刚离开青城山!” 半晌沉寂之后,冯扬终于缓缓开口,讲述起了自己的事情。 原来振武道场的教头一共有三个来源! 第一种是武馆自己培养的武师,这些人原本就是武馆的武生,学业十分出众,只是够不上加入青城派的标准,毕业后受到武馆馆主的挽留,成为了武馆教头。 例如:与冯扬竞争馆主之位的王庆,就是武馆自己培养出来的武师教长。 第二种是武馆从外界招揽的武者,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身家不一定清白,但武功颇为出众,且愿意后半生安定生活,不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相当于被振武道场给招安了。 这些人属于客卿,武馆给予的地位待遇都不错,只是无法成为振武道场的馆主人选。 最后一种就是类似冯扬这样的人,他们原本已经加入了青城派,但后来失去了进军势境,乃至先天强者的希望。又不想在山上虚度光阴,因而下山娶妻生子,建立家族,开始享受世俗人生。 作为一名振武道场的武师教长,冯扬就等于白崖前世的著名大学教授,地位和生活都还算优越,而且目前还有竞争校长的资格。 只是冯扬在振武道场的弱势也很明显,资历太浅。他在武馆毕竟还只教授了五年,不要说少年时代就在武馆生活的王庆,就是其他大部分武师也比他的资历深。 虽然老馆主匡威对他很看好,并没有偏帮女婿王庆,但冯扬的浅资历摆在那里,如果不能服众,匡威同样不会强行将他提拔成下一代馆主。 至于青城派方面,只要振武道场不出大篓子,每年的武徒质量没有大幅下降,他们是不会干涉武馆事务的。 这种情况下,冯扬要想在馆主竞争中胜出,他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的学徒替自己争,简而言之,就是看他与王庆谁教出来的武徒更强。 这也是冯扬为什么自请前来教授孺子班的主要原因。要是他与王庆都教导成年班,那成绩就是相仿,王庆也能凭资历胜出。但一个人教孺子班,一个人教成年班,成绩再相仿,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成年班的武徒都在振武道场内,但每个班的教头即便不争馆主,他们也会争抢素质优秀的武徒,所以每个班武徒的素质都会差不多,不会有什么重点班不重点班。 特别是习武跟学文不同,每个教头和武生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有些擅长刀剑,有些拳脚突出,有些身负硬功,更要讲究因材施教,不能只用大量功课去强压。 况且,每个教头的精力都有限,就算组织个重点班,他们也没办法给每个武生开小灶,所以武生中的佼佼者一定要按其特点,平均分配到每个班。 不过,成年班的武生基础好,每年必然会有几人冒尖,甚至考入青城仙门。而教导全无基础的孺子班,那压力就大了。一张白纸确实更好画,但不是每个画师都能在白纸上画出名作。 振武道场的老馆主匡威已经年老,但应该还能撑个五六年,所以冯扬和王庆的馆主之争,实际就由今年进入武馆的武生决出,因为接下来几年的新生班不会再由他们来带了。 武者面对挑战,没有文士那么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王庆和冯扬在这一届已经拉开车马,正面相斗。正如他们在门楼上的争执,虽然冯扬先胜一筹,但老馆主接下来的安排才是重头戏。 冯扬支持的白崖,被安排进了孺子班,而白崖击败的三人,统统被划给了王庆。 王庆不是看好越人乌苏的身体素质,认为他有后来居上的潜力吗? 那好,给你! 几年后,只要乌苏,或者其他两名败者夷陵程不直、江阳陈木能战胜白崖,那自然说明王庆比冯扬教得好,馆主之争就再无悬念。 如果数年后,白崖依然能胜,而且基础更差的孺子班成绩也不错。那就是冯扬比王庆教得出色,王庆也将输得心服口服。 王庆和冯扬对这个安排都无异议,由此也可见老馆主匡威的老辣手段。 原来如此!白崖恍然,再看向冯扬的目光已然不同,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他本来以为冯扬会呵斥他,或者给他一个敷衍的理由。可没想到眼前的中年武师,竟然会毫无间隙地将自己与王庆的馆主之争和盘托出。 这样一来,他要是再拖时间,似乎有点太过做作。 “教长磊落,小子愿为教长学徒……” “好,好!”冯扬大喜,想了想,便将手中喝了大半的茶碗递给了白崖,让其敬茶拜师。 白崖跪下磕了一个头,将托着的茶碗再递还给冯扬,就算完成了拜师礼。毕竟只是拜蒙师,两人又是武者,无需拘泥于那么多凡俗礼节。 “既然你成了冯某的学徒,以后称先生即可,不必再叫教长。”冯扬高兴地抚了抚颌下长须,站起身来招呼道,“走,你去收拾一下行装,跟某去家中居住!” 白崖也很高兴,这下至少不用跟武馆里的那帮小屁孩睡大通铺了。 冯扬的家宅就在冯氏武馆旁边,是一座三进的小宅院。据冯扬自己介绍,浩城这座宅院只是暂居之处,在成都城内,他还有一座五进大宅,是振武道场赠予的产业。 只是他接下来几年要带孺子班,必须长住浩城。那边的大宅刚被租给了一家外地富商,每年租金就有三十金,可见道场武师的富裕生活。 冯扬宅中家眷不多,一妻一妾,正妻杜氏,乃是蜀国一位谏议大夫的女儿。虽然不是嫡女,但也出自书香门第,让白崖对于武者在这个世界的世俗地位,再度感到了吃惊。 那位侍妾,冯扬没有多说,白崖也就没问。 冯扬还有一个十二岁的独生女儿冯燕,乃是杜氏所出。或许因为父亲的影响,冯燕正缠着母亲也想去孺子班,让从小接受相夫教子、夫为妻纲教育的杜氏深感无奈。 除此之外,宅子里还有几个伺候冯扬妻妾的侍女和仆佣。最后一个是冯扬的义子林牧,也就是刚才跟白崖一起成为孺子班班头的那个少年。 见到白崖跟着义父回来,林牧颇感吃惊,一双眼睛始终盯在白崖身上,嫉妒和排外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白崖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孩童对于家长的独占欲是很强的。他前世的那些独生子女为了不让父母生二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例子不要太多。 “娘子,白崖是某今日刚收的学徒,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冯扬进了宅院,便将众人招来自己的书房,把白崖介绍给了大家。 “恭喜夫君……白崖,若是今后有事找不到夫君,便让院里管事来内宅找妾身!”杜氏笑着朝白崖欠了欠身,便由侍女扶着回房去了。 白崖只是冯扬学徒,若无大事,注定与内宅交集不多,倒是不用多做客套。宅院里的众人各自跟白崖打过招呼,相继离开了书房。 “燕儿,你怎么还在此处?”冯扬板着脸,没好气地看向躲在书房角落里的一个少女。 白崖顺着看去,只见少女鹅蛋脸,梳着飞仙髻,一对大眼睛明亮灵动,正扒着条案后面的屏风探出小脑袋,看着跟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似的。 见到父亲注意到了她,冯燕眼珠一转,束手低头,故作老实地走到冯扬跟前。 “爹爹,小燕也想去孺子班习武!” 冯扬闻言,顿时头疼地抚了抚脑袋。他知道妻子杜氏是不想让女儿习武的,至于他自己虽然是武者,但也没有意愿一定让女儿习武。 原因很简单,男子习武没有太高成就没关系,在世俗找个工作还是很容易的。但女子就不同了,这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女武将、女镖头、女巡捕。 大户人家倒是会豢养几个女侍卫,但以冯扬的家底,他会让女儿给别人做女侍卫吗? 可是一口拒绝冯燕也不行,这丫头古灵精怪,要是调皮捣蛋起来,以后别说内宅,就是孺子班都别想太平了。 “先生,不如让小燕先跟我站几天马步!”就在冯扬烦恼之际,身前却传来了白崖平淡的声音。 “哦?”冯扬看了看自己今天刚收的学徒,眼睛不由一亮,点了点头,转身看着女儿,“小燕,你可愿意先让白崖教你马步?” “那……好吧!”冯燕眼珠一转,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白崖,见两人似乎没有合谋骗她,终于喜笑颜开。 “既是如此,你便马上回去安歇。明日记得要五更起床,若是起不来,习武一事再也休提!”冯扬摸了摸长髯,肃然说道。 看着冯燕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门,冯扬顿时跟白崖心照不宣地一笑。 冯扬刚才是关心则乱,现在细想下来,武功岂是想练就能练的。冯燕十多年来娇生惯养,毫无身体基础,等她站几天马步,估计就晓得味道了。 “牧儿,你也去休息吧!”打发了冯燕,冯扬又看向房里的另一个少年。 “义父,我……我也想入门!”林牧低着头,轻声说道。 他说的入门,就是跟白崖一样成为冯扬的学徒,而不是作为孺子班的武生。 冯扬微微皱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只是看看林牧脸上固执的神情,顿时暗自一叹。知道少年是被白崖刺激到了,不愿意落人之后。 “好吧,既然你做了选择……” 冯扬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便将桌上的茶碗递给白崖。与收下白崖时不同,既然有了大师兄,茶碗就要由白崖转给林牧。 “气境出师前不得再叫义父,跟白崖一起叫先生即可!”冯扬喝了一口茶,淡然嘱咐道。 “是,义……先生!”林牧大感欢喜,转身看了看静立在一旁的白崖,又有些不甘地低呼了一声,“大师兄!”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二章 牧与燕 “牧哥哥,牧哥哥……” 林牧正在站桩,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顿时苦着脸收起拳架子,朝后面看去。只见冯燕躲在演武场的护墙后面,探出螓首东张西望,鬼头鬼脑地向他招手。 “燕妹,你怎么才来?”林牧叹了口气,看着她有些无奈。 “我刚跟娘亲去庙会了,喏,给你!”冯燕从小荷包里摸出两颗糖,有些不舍地塞进林牧手里,又鬼头鬼脑地看了看周围,轻声问道,“那个……那个家伙不在吧?” 林牧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两颗糖,故意板起脸说道:“大师兄不在,我背锅帮你请假,你就只用两颗冬糖谢我啊?” “那……再给你一颗,人家也不多了嚒!”冯燕踌躇了一下,又从鼓囊囊地荷包里摸出一颗糖塞给林牧。 “算了,留着你自己吃吧!”林牧差点气乐了,将软糖递了回去。 “你不要算了,可好吃了!”小丫头毫不在意地腆着脸拿了回来,重新塞进自己的小包包,让林牧看得一阵无语。 “什么东西那么好吃!” 两人正在小声谈论,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硬梆梆的话语,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大,大师兄!”林牧脸色一变,回头看着刚从演武场外面走进来的白崖。 “一个时辰站满啦?”白崖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没,还差一刻左右!”林牧低头算了算时间,顿时暗自叫苦,他可被冯燕给害死了。 “嗯,加一个时辰!”白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忽然想了想,眯起眼睛说道,“好久没对练了,要么跟我对练一会,就免了站桩?” “不用,不用,师弟还是想多站一会,最近下盘有点软!”林牧脸色一白,连忙摇手。 开玩笑,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无知无畏的林牧了。想起三个月前,刚拜了冯扬为师的那会,他就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一定是胆子生毛了,才会想着去撩拨白崖。 “庙会好玩吗?”看到林牧乖乖去站桩,白崖这才转过身,歪着头,吊着眼角用余光瞄向正轻手轻脚,提着裙摆想要溜走的小丫头。 白崖这姿势偷师得瘸腿三,他一直觉得三爷这姿势很酷。自从三个月前成了孺子班的班头,他就不自觉地学上了,对付起那帮小捣蛋,果然威力非同寻常。 “好……不好玩,班头,我去换裙子!” 冯燕浑身一个激灵,回过身,小脸露出一丝甜笑。她虽然是冯扬的女儿,不过,还没有加入师门,所以只能叫白崖班头。 “不碍事,站完马步再去换!”白崖可没放过她的意思,视线落到了小丫头腰侧的小荷包上,右手一摊,“荷包拿来,我替你保管!” “哦!”冯燕哭丧着脸,把荷包递给他,跟林牧站成一排,练上了马步。 “哟,还有不少好吃的!” 白崖打开荷包一看,顿时挑了挑眉。他取出一颗糖果,剥掉外包装,端端正正地放在小丫头的头顶。 “不许掉地上,什么时候糖化了,就什么时候算你补完了上午的功课!” “是,班头!”冯燕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过,白崖见多了这丫头装哭的模样,已经有点免疫了。就当自己没看见,转身朝后院走去。 “跟卢远对练了一会,好像真有点饿了!”白崖扭了扭脖子,扯开冯燕的荷包,抓了一把糕点丢进嘴里,“嗯,味道还不错!” “死老虎,这都是我娘给我买的……”小丫头在后面低声咕喃了一句,扁着嘴,这会是真有点想哭了。 “让你这死丫头小气,刚才还不如分我一半,起码大师兄不会把我的也抢走,也能帮你留下一半!”林牧憋笑憋得辛苦,顿时也不觉得站桩累了。 白崖不理会两小的天人交战,到后院拿了张小板凳,坐在远处监督。他一边吃荷包里的糕点,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自从他拜了冯扬为蒙师,到现在已有三月。 作为孺子班的班头,刚开始的时候,琐碎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多,因为那帮孩童实在是太能调皮捣蛋了,也难怪几个文武教头都放手让他管教。 本来白崖还觉得孩童未必不懂理,好好沟通应该没问题,但很快就发现好好跟他们说话,居然还没有自己那张瘫脸来得有威力。 于是,他只好化身虐童狂魔,一旦班里有顽童不听话,他就扯掉裤子狠狠地打屁股。这些孩童都没有武功基础,被他那对虎爪一捏,立刻就浑身酥麻,乖乖就犯。 就这样,白崖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不消一周就将包括林牧在内的这帮臭小子,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每当有人屁股肿的比白崖前世见过的那些外围女,还要挺翘几分,这帮小子就会老实几天。 只是他们忘得很快,最多保持一周,然后就会开始下一个熟悉的循环。 到了三月之后的现在,白崖的巴掌已经比馆内几个文武教头的话还管用了。就连冯燕被他隔着裙裤揍了几次屁股,也记住了这位“铁面无情”的大班头。 孺子班的孩童现在对他是又恨又怕,因为白崖练得虎形拳,又是个面瘫,私下就给他起了个“瘫面虎”的绰号。 …… 此时,在武馆的后堂,冯扬正和馆里的另一位老武师交谈。 “冯教长,你想清楚了……老头子虽然也挺喜欢白崖那小子,可我不是他的蒙师,想要我的看家本事,你就只能用那东西来换!” 这位老武师正是武馆的另一位教头,姓董名鸣。 董鸣原本是郑国的一个绿林大盗,后来年纪大了,又在绿林闯荡得累了乏了,就跑到蜀国隐居。最后受振武道场招揽,洗白做了武馆教头。 董鸣的看家本事是一门硬功,源自少林寺的铁布衫。 达摩祖师东渡少林,曾留下禅宗真意和七十二门武道绝学,铁布衫功就是其中之一。 比起其他少林绝学,铁布衫功为外壮硬功,练法简单。经过数千年来的传承,慢慢流传到了外界,从而演化出了多种铁布衫版本。 董鸣的铁布衫传承十分完整,乃是他少年时得自一个游方僧人。据他自己所言,其运劲使力的法门,就是跟少林正版铁布衫也相差不多。 只是这类硬功易练难精,外人又缺少了少林寺的禅宗真意和配套的内功心法,所以练不到先天层次。 “董老师放心,某已经将那物带来了!”冯扬微笑,从桌下取出了一个铁盒。 他打开铁盒,只见里面垫了一层锦布,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株色泽赤红的灵芝! “果然是烈阳芝!”董鸣双手有点颤抖,小心翼翼地将灵芝取了出来,凑到眼前观看。 他早年受仇家围杀,被人用阴寒掌力破了铁布衫。虽然最后逃得了性命,但肺脉重创,留下了咯血的毛病。这伤到现在已经无法根治,但这株烈阳芝却能缓解不少,至少能让他多活十年,值得用看家本事来换。 “董老师,如此可能将铁布衫传于白崖?”冯扬抚了抚长髯,看着烈阳芝,眼中闪过一丝肉疼。 “烈阳芝千金不换,你为那小子做这么多,值得吗?”董鸣长吸一口气,将烈阳芝放回铁盒,缓缓说道。 “董老师,何必明知故问!”冯扬摇头轻笑,“武者在意境以下,其实胜负皆在毫厘之间。白崖虎形拳已得真髓,但亦无法保证场场皆胜,只有兼修一门硬功才能让他抛开其余武徒。” “看来你对馆主之位已是志在必得!”董鸣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造就白崖,也是成全自己!”冯扬轻叹,转头说道,“区区一株烈阳芝,又如何舍不得!” “也罢,你当了振武馆主,想来不会亏待了我等老伙计!”董鸣笑着夹起铁盒,起身笑道,“白崖那小子也确实值得我俩下一番功夫,说不定老头子到临死之际,还能吹嘘自己造就了一个先天强者出来!” “先天哪有这么好入,且等那小子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冯扬朗声长笑。 冯扬与董鸣议定,起身朝外面走去。等两人到了演武场,看到一坐两站的三人,不由脸上都露出了一个会心笑容。 “爹爹,快来救我!”见到父亲出来,冯燕双目含泪,大声呼救。 只是小丫头的身体依然不敢动,生怕头顶的糖果掉下来。她以前也试过借冯扬的名头,来躲避白崖的处罚。只不过,每次事后都会更惨就是了。 因此,现在除非冯扬主动开口求情,否则不敢再假托冯扬之名,来逃避白崖的处罚了。 “白崖,且饶他们一回,你跟我们来!”冯扬朝白崖招了招手。 白崖却没有依言放过两小,反而抬头看了看天色,木着脸朝林牧和冯燕说道:“站到日头正中,脚下无影,方可歇息!” “嘿,这小子现在的威风比我们还大!”董鸣莞尔,伸手点了点笑道,“就是不知他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到底学得是谁?” 白崖伸手取走冯燕头顶软~掉了的冬糖,丢进嘴里,施施然地跟着两个教头走了。 “哼,死老虎,等本姑娘以后学好了武功,一定将你剥皮抽骨,熬成一锅虎骨汤!”冯燕低声咕喃了一句,却依然不敢就此起身,只能拉着小脸,对着脚下的影子发狠。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三章 授武二问 白崖跟着两个教头进了武馆后院大堂,冯扬与董鸣坐定,互相看了一眼,冯扬便开口问道。 “白崖,你拜某门下已有三月,可知某为何不教你武功?” “先生应有安排,小子不急!”白崖淡然回道。 他不是做作,是真的不着急。他身上就有两门极品的奠基武功,金刚虎形拳还契合了龙虎之形,按部就班练下去,自然就能进气境,而且进境还比其他武生更快,有什么好急的。 “武馆教头对于武生,一般只教授套路武艺、武德、武理,而不是传授自己的独门武功!”冯扬无奈,只得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若要传授独门武功,则必要求武生拜入门下。” 白崖点点头,表示理解。 冯扬说得套路武艺跟独门武功是不同的,套路武艺是指武馆从市面上收集的大路货功法,一般都是残缺的,又或干脆就是江湖把式。就像瘸腿三的鬼脚功,功法大体止于气境。 而振武道场的教头基本都有独门功法,要么是完整的,能练出意境的功法;要么虽然功法残缺,但品质极高,好比白崖以前得到的五断虎爪功。 “佛道两门皆有一句俗语,名为‘道不可妄泄,法不可轻传’。此言在我等武者身上亦是如此,这世上有所成就的武者,特别是宗门武者都信奉一句话‘武不可乱授’。” 冯扬双目开合,脸色肃然,“武者集天地之精华,为我人族之翘楚!一套出众的武功就能让人从泱泱众生中脱颖而出。小则为尉、为校,为一军之主;大则为将、为霸,为一国之栋梁! 与己可成百岁之业,与人可断生死之命。行善,能益友朋亲属,行恶,将为祸乡邻府郡!故而,为人师长在授武之前,都必须三思而后行,绝不可轻易从事!” 白崖越听越感觉有道理,这个世界的武功要是用前世来做个比较,恐怕也就只有提前得知的彩票号码来形容了。而且彩票只是给人一笔财富,这世界的武功却能给人一座享用终生的金矿。 他以前懂这个道理,但从来没有认识得这么深刻,只因他总觉得自己得到两门武功太容易了。但仔细想来,他得到金刚虎形拳和金刚大手印真的很容易吗? 如果不是他舍身相救慧空,能得到金刚大手印? 如果不是以命搏杀黑虎,五断虎爪功能到手吗? 如果不是他不远数十万里从凉州南下汉中,圆悟会为他念诵禅语雷音?慧难、圆明两个老和尚会帮他补全金刚虎形拳和无名心法? 冯扬见白崖略有所思,顿时微笑着继续说道:“某这三月对你不闻不问,却是派人去云龙岭查探你的身世去了!” 白崖默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仅仅拜个蒙师,冯扬都要这么慎重。若是以后再进青城仙门,只怕流程会更加严密,就是不知道金刚寺那边还能不能瞒住。 “某为青城门徒,你既要拜入某的门下,这套程序却必不可少,希望你莫要介怀!”冯扬看了白崖一眼,继续说道,“身世既是无碍,那某现在就传你‘授武二问’!此二问也是你今后授徒,所必须牢记和谨守的武道之学!” “授武二问?” 白崖越发好奇,他还真没想到这世界的武者教授徒弟武功,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和学问。 “授武二问乃是授武者和被授武者的自我诘问!第一问,问得授武者‘为何要授人以武’。”冯扬慢慢闭上眼睛,“授武需图报,无理不得授,非一时之情、一己之念、一人之私……” 冯扬拽了一段文,随后又自己解释起来。 这第一问的意思,就是问授武的师傅,“你教了别人武功,有没有希望得到回报,毫无道理的话,就不能教人武功。不要因为一时控制不住情感,因为自己的临时想法,因为贪图别人的私物,就做出决定。” “教人武功,还需要图回报?”白崖听得奇怪,忍不住问道。 “当然,刚教你就忘了吗?‘武不可轻授’,将一门武功毫无代价地教给了别人,又不图任何回报,这是最自私的做法。”冯扬挑了挑眉,并不意外地说道,“若是每个师傅都这么干,徒弟还会珍惜祖师爷花费一生心血创立的武功吗?” 白崖恍然,他想起了“子贡赎人”的故事。 鲁国有一条法律,鲁国人在列国沦为奴隶,只要有人能把他们赎回来,就可以到国库中报销赎金。孔子的徒弟“子贡”家境富裕,他每次赎人回国,都拒绝收下国家的赔偿金。 孔子知道后,就骂他做了一件世上最邪恶的事情。因为赎人不求回报,等于变相拔高了这件事的道德标准。其他人害怕要赔偿金会挨骂,所以再也没有人帮鲁国奴隶赎身了。 这两件事情的道理是相同的! 武道发展至今,武者身上的每一样武功都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所得,哪怕是抢夺得到的。就像白崖从黑虎手里抢的五断虎爪功,那也是白马寺高僧创立的,可不是黑虎的私有物。 轻视它就是轻视那些为此付出无数心血的武道前辈,所以不应该出于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私念,就拿出来随便给人。 白崖听到这里,就想起了当初他将五断虎爪功的黑皮典籍交给慧难的事情。按这个道理,他做的不仅不是义举,还无礼之极。幸而两个大和尚知道他不懂,默默地补全了金刚虎形拳,帮他堵了错漏。 “不过,你也不必多想!”冯扬看他略有所悟,笑着继续说道,“仙武宗门教授弟子,所图的回报全在门规里面,至于某对你索取的报酬,你已经知道了。” “先生,那授武二问的第二问呢?”白崖想了想,沉声问道。 “这第二问是针对被授武者‘何德何能,得传武道’?”冯扬双目一睁,忽然厉声喝道,“白崖,你何德何能,可以让某传你武道?” 白崖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是啊,他何德何能让冯扬传其武道绝学,因为龙虎之形吗?不是,奇形根骨不是稀罕物,振武道场这届所收的武生当中,至少有数十人同样身居奇形。 因为他能帮冯扬达成心愿,获得馆主之位吗?不是,他虽然现在战胜了乌苏等人,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起码在这届武生当中,也有不少人能做到这一点。 冯扬要是换人,照样能找人替代他。就像是跟他同时入门的江吴,冯扬若肯悉心教导,江吴以后的成就未必就不如他。 一念到此,白崖这段时间来做大师兄和班头的少许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 这是他第二次受到打击,相比较第一次与卢远等人切磋后的打击,冯扬这句话更加凌厉,赤裸裸地剥掉了白崖骄傲的外皮,让他彻底领悟到世界并没有围着他转。 白崖突然明白过来,这第二问不是刁难习武者,而是变相告诉他们要谦虚。 你会的都是前人教给你的,你的成就不全是自己的功劳。哪怕今后站上了武道之巅,也要记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珍惜你所会的,慎重选择传承者,并且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迎着冯扬灼灼的犀利目光,汗珠从白崖的额头缓缓滴下。 “小子无德无能,必不忘今日二问之教。只愿不负先生所望,将所授之武达于人前!”白崖恍惚了片刻,终于抱了抱拳,给冯扬鞠了一躬。 “别忘了你说的话!”冯扬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二问已过!今天起,某便教你几门武功!” 白崖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冷汗,只觉得这片刻时间比他站一天桩还累。 “教你之前,先跟你说一下某所会的武功,然后就要你自己做出选择了!”冯扬笑着说道,“某在青城山待了七年,只可惜天资愚钝,始终无法踏进势镜一关,最后不得不下山入世!” 冯扬苦笑着摇了摇头,“七年时间,某一共学了两种身法桩,六种拳术,两种擒拿术,一种腿功,一门轻功,一门内气吐纳术……” 白崖听得目瞪口呆,冯扬七年时间居然学了这么多。就算都是后天阶段的武功也不得了啊,难道他就不怕贪多嚼不烂。 冯扬看见白崖的古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得没错,某当年就是因为贪多嚼不烂,结果练到后面进步迟缓。” “当初,某进青城之时,并无另一个冯扬教某谦虚。于是,便仗着悟性和天资,硬是啃下了这么多的武功,白白浪费了七年光阴!” 冯扬说着有些嘘吁,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悟性比某当年差多了,千万不要再学某!” “呵呵,你们俩师徒说了半天,老头子都听腻歪了。”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之际,一直闭目坐在一旁的董鸣忽然开口,“冯教长,你的武功先莫提,反正这小子每天都要有半天时间留给老头子。我虽然就这一门功夫,但需要的修炼时间可一点都不少。”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四章 混元铁布衫 董鸣居然也要教自己武功?难不成他还要再拜一个蒙师?白崖疑惑地朝老武师看去! “嘿嘿,无需看某,冯教长不是说了‘武不轻授’吗!老头子需要的回报已经拿到了,不是白教你!”董鸣咧嘴一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白崖闻言,不自觉地朝冯扬看去。只见冯扬微笑着点头,顿时心中有些感动。 他刚深刻体会到武功价比千金的道理,冯扬就给了他一个惊喜。尽管这同样是冯扬争取馆主之位的手段,但主要原因只怕也是对方真心想要培养他。 三日之后…… 冯扬向孺子班的孩童们宣布了一个绝好的消息,他们又恨又怕的“瘫面虎”卸任了班头,以后只担任类似纠察的工作,不再时时刻刻监督他们修炼了。 新任正班头是林牧,副班头被孺子班一个表现最沉稳最懂事的孩童接任,引得众孩童齐声欢呼,只差大喊三声教长英明、教长万岁、教长不朽! 实际上,白崖这三个月来,已经在他们心里刻下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规矩。 万事开头难,持续了三个月的武馆生活,这些孩童已经在白崖的高压下慢慢适应。班里刺头后续再调皮捣蛋,教头们就会赶人回家了,毕竟这里选的是未来的武道种子,不是真的做保姆。 不过,这个消息对另外两个人无效,一个是林牧,一个是冯燕。这两人在武馆不用白崖管,但回到家里,照样还得在他的淫威下加练,这也是冯扬私下的要求。 此时,与前院演武场的孺子们跑圈站马步不同,白崖自己正在董鸣的“特别关照”下,在武馆后院的小校场吃小灶。 “砰砰~~”院中隐隐传出沉重的撞击声。 只见白崖全身穿了一件怪异的“铠甲”,双手平伸,正在院中站马步。 这件铠甲表面是由数层麻布织成,里面填充了铁砂。白崖现在全身除了五官之外,就连手指和脚趾都被沉重的“铁砂铠甲”罩了个结结实实。 老武师董鸣则手持一根捶衣棒,慢慢绕着他打转,时不时在他身上捶一击。 “董教长,这么练有效果吗?”白崖苦笑着问道。 他只站了一会,便只觉浑身发烫,如同身处蒸锅。因为身罩铠甲的缘故,反而不觉得木棒捶上来有多少疼痛。这东西简直就跟前世的防弹衣一样,只不过是全身版本的。 “为何会无效?”董鸣笑着反问道。 “太厚了啊!打着完全没感觉,身体能硬起来吗?”白崖撇了撇嘴,疑惑地问道,“小子在入馆武试时,曾见过一人也练得硬功。不过,他身上只缠了绷带,虎爪抠上去如抓皮革,防御力很惊人。” “嗯,你说的是那江阳陈木吧?”董鸣想了想,便点头说道,“江阳陈家的铁布衫确实很不错,但他们的练法与我的不同!我的铁布衫讲究循序渐进,后期才换绷带!” “陈木练得也是铁布衫?”白崖吃惊地问道。 “不错,铁布衫流传甚广,版本也极多,有些版本几乎跟少林铁布衫已经不是一种功夫。”董鸣点头回道,“想要理解这些铁布衫的不同版本,那就要从硬功的种类说起。” 董鸣说着一顿,继而说道,“硬功属于外功,但由于练法不同,大体也被分为外壮硬功和内壮硬功。外壮硬功才是少林铁布衫的正确练法。不过,少林作为神州硬功的祖源之一,它同样也有另外一种内壮硬功,被称为金钟罩!” “金钟罩?!”白崖喃喃自语,好奇地问道,“教长,外壮和内壮硬功有什么区别吗?” “硬功都是外家功夫,讲究由外至内。但外壮硬功更彻底一些,从皮至肉,再至筋骨,最后气由穴生,滋养内腑,达到大成境界!”董鸣这边解释,那边手下却没停,时不时就“砰”的一声,给白崖一棒子。 “但这种练法太耗费时日,所以远古时,就有些武者找出了不是捷径的捷径……他们给少林流传出来的铁布衫,配上了自己的内气吐纳术,将其变成了内壮硬功。” “哦?”白崖忍不住回头问道,“这样行吗?会不会练岔了?” “站好!”董鸣脸色一沉,又给了他一棒。这一棒打得用力,疼得白崖咧了咧嘴,只得老实转头站好。 “行,也不行!”出人意料的是,董鸣居然还认可了这些变种的铁布衫,“外壮硬功在开始阶段,本就不涉及到运气吐纳,所以这种捷径是可行的,变相提前锻炼了内腑。但是……” 果然还有个但是……白崖心中暗笑! “但是等铁布衫到了气由穴生阶段,因为他们本身修炼的吐纳术内气会融合掉铁布衫自生的内气,将其内气性质变更,所以远古时期的变种铁布衫永远练不到圆满,甚至直到武者先天,也没办法改变弊端。” 董鸣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武者先天以上,武功威力已经可以开山劈岩,光练成半篮子的硬功又有屁用。好好一门神功被练成这样,跟没练有什么区别吗?” 白崖的脸色变了变,董鸣说得没错,他可不想吃了那么多苦头,结果练成一门只在后天阶段用用的武功。 这可跟金刚虎形拳这种打基础的拳法不同,何况就算是虎形拳到先天阶段,拳法威力也是会跟着上升的,不会跟变种铁布衫一样变成垃圾。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那……教长您的铁布衫……” “我的铁布衫练法正宗,按当初那位游方僧人所言,理论上能够达到少林铁布衫的九层功效。除了没有反震之力,防御跟正版一样,就算面对先天武者,也是一等一的神功。” 董鸣说到这里,忽然有些讪讪然,“但是……那位高僧也曾经直说,这门功法,我是绝对练不到先天的!” 白崖不由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要能练到了先天,那还是理论上的吗? “其实这跟我本身的关系不大,主要是这门功法的要求太高了,高到了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满足不了!”董鸣忽然苦笑。 “都有哪些要求?”白崖被勾起兴趣了。 “第一跟人的根骨资质有关,这个因人而异。第二要求武者必须有一颗赤子之心,六根清净。第三要求功法未圆满之前,必须保持童子之身!”董鸣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这些?”白崖愣然,不由回道,“这三个要求不高啊!资质吗,总归是有人适合的!赤子之心、六根清净也简单啊,找个偏僻山林隐居不就好了。而且没有花花世界的诱惑,也容易保持童子之身……” 在白崖看来,这要求真不高。只要能成先天强者,肯定多的是武者愿意干啊! “简单?”董鸣看了白崖一眼,面色古怪地说道,“这门功夫贴合少林正宗,练法也差不多,但你知道少林寺的铁布衫练到圆满阶段,需要多久吗?” 董鸣这么一问,白崖就知道不好了,小心翼翼地配合问道:“需要多久啊?” “少林铁布衫的圆满阶段,就等于练成了金刚不坏的罗汉之体。”董鸣鄙视地看了一眼白崖,撇了撇嘴说道,“据少林寺那帮大和尚自己的记载,史上最快练成铁布衫的先天高僧,是从七岁开始练,练成时是四十四周岁……” 尼玛,整整练了三十七年啊! 白崖的嘴巴顿时张得能塞进一整个鸡蛋,脱口叫道:“这种练法,除了那些大和尚,根本就没人敢练吧?” “没错,三十七年保持赤子之心,还要六根清净,不是和尚,都能练成和尚啊!”董鸣苦笑着说道,“肯这么练的武者,还不如直接跑去少林寺当和尚!不过,这门功夫本就是人家和尚创出来的,你还想怎么样?” “这……真的没办法改进变种铁布衫的弊端?”白崖有些失望,他都快被打击得不想练下去了。 “有啊,当然有办法改进!”董鸣却是摸了摸白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刚才说的是远古时期的变种铁布衫!现今武道发展了数千年,自然会有前辈高人找出改进变种铁布衫的方法!” 有办法早说么,这不耍人吗!白崖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暗骂老头不地道。 董鸣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提起棍子“啪”,又给了白崖一棒。 “改进的办法有两个,第一种是慢慢修正配套的运气吐纳术,使之贴近铁布衫功法自身产生的内气。第二种吗……既然运气吐纳术的内气会同化铁布衫功法的内气,那么在体内建立起两套不同的内气循环线路,不就好了?” “这也行?”白崖听得目瞪口呆,那些武道老前辈们还真是敢想敢做啊! ”怎么不行!”董鸣笑着说道,“冯教长不就教了你一门青城派的混元功吗?青城这门内气功夫,就可以搭配我的铁布衫,所以你以后的铁布衫名称,应该被叫做混元铁布衫!” “不过,变种铁布衫始终是比不上少林正宗的,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只是修补功法弊端,而不是彻底解决。”董鸣叹了口气,补充道,“少林铁布衫圆满之后是金刚不坏之体,而变种铁布衫大多都有自己的弱点,最大的缺陷就是会留下罩门!”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五章 混元功 “罩门?”白崖好奇地问道,“就是铁布衫内气保护不到的身体部位吗?” “现今武道的运气吐纳术尽皆成熟,没有内气保护不到的身体部位。”董鸣沉吟着说道,“铁布衫罩门只是一个统称,所谓罩门有两种。” “第一种罩门是内气性质贴近正版的变种铁布衫所产生的,大致位于内气的通纳之源。按照不同内功的练法分别在百汇、膻中和气海三穴。内气练得太早,其通纳之源却反而成为了硬功罩门,佛家说的因果便是如此。” 董鸣摇头笑道,“第二种罩门是体内两套内气循环的变种铁布衫所有,位置就很难判断了。一般是两套内气循环线路的交集所在,那里是铁布衫内气最为薄弱之处。这种铁布衫的优点是外人不知道罩门所在,缺点是罩门反而比第一种要多不少。” “原来如此!”白崖点了点头,旋而问道,“教长,你刚才说少林寺还有一种内壮硬功叫金钟罩,难道它没有变种铁布衫的缺陷吗?” “不,它也有罩门,但与变种铁布衫不同,金钟罩可以练到罩门消失的圆满之境。其内功就是少林童子功。认真说来,金钟罩就是兼修童子功的铁布衫,练成之后同样是金刚不坏法身。”董鸣有些向往地说道。 “金钟罩与正版铁布衫的不同之处在于前期,它前期就练内腑,加强了对于毒物和阴寒之气的抗性,而铁布衫在前期并无此种效果。” “那……教长,江湖上可有金钟罩流传出来吗?”白崖饶有兴趣地问道。 “金钟罩除了童子功,硬功练法与铁布衫没有不同。只是没有兼修童子功的话,武者只认铁布衫,所以没有变种金钟罩的说法。” 说到这里,董鸣苦笑,“可要兼修童子功,那就要几十年六根清净,不是和尚胜似和尚!所以少林大和尚的功夫,江湖公认易学难精。除了直接当和尚,你就是拿到全套秘籍也练不成。” 白崖听得一阵丧气,他受前世影响颇深。自从知道这个世界也有少林寺和七十二绝技之后,就经常梦到自己左手一本易筋经,右手一本九阳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 现在想来,暂且不提这两种功夫能不能学到手,就是学到手了恐怕也像铁布衫和金钟罩一样,应该有极大限制。真让他出家当和尚,那就歇菜了。 “好了,时辰已到,去洗药浴吧!”董鸣看了看地上摆着的小沙漏,一棒将愣神的白崖打了个踉跄。 两人来到厢房,白崖三两下除去铁砂衣,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套着那种重物,肺部受到压迫,时间长了就会呼吸不畅。 只见他现在全身只穿了一件短亵裤,浑身是汗。因为要练混元铁布衫的关系,头发全剃光了,变成了个大光头,加上面瘫的关系,现在看着有点像“一击男”。 “进去吧!”董鸣指了指房里的一个大浴桶,递给白崖一根中空皮杆,“全身埋入水下,以吸杆通气,直到某拉动吸杆,方准起身!” 白崖接过吸杆,爬进浴桶,感受到滚烫的水温,不由地咧了咧嘴。 人体洗澡的水温一般在四十度左右,过了五十度就烫得很难忍受。而这个浴桶的水温起码在六十度以上,刚好掐在难以忍受和不致命的两者之间。 白崖爬进浴桶只待了一会,就感觉头脑有些眩晕。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显得格外难熬,深切地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境界。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体内那颗舍利虚影又开始慢慢转动,一波波肉眼不可察的光晕扩散至全身各处,大大缓减了难受。 只是随着这种波动,舍利虚影似乎比以前刚入体时小了整整一圈,显然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就会消失了。 “起!”白崖恍惚之际,头顶终于响起一个声音,这时候听着像是从无比远处隐隐传来。 “小半个时辰左右!”董鸣看了一眼地上的沙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一直在桶外观察白崖的情况,现在看来少年修炼铁布衫的素质比他想象得好。起码他摸骨测资时,觉得白崖第一次洗药浴最多只能坚持三炷香的时间。 实际上,董鸣却不知自己摸骨测资的没错。白崖修炼铁布衫的资质确实一般,只是这里面还有舍利虚影的功劳,变相提升了他的修炼起点。 “嗯,站好马步!”董鸣推了一把还有些迷糊的白崖,让他站好,然后就开始绕着他打转,一双铁掌密集地拍在少年身上。 白崖此时全身通红,宛如一只刚刚被蒸熟的虾子,被高温泡得异常敏感的皮肤,一接触到击打,剧痛感就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董鸣打得很有技巧,铁掌每每都落在他的重要穴道上面,一股又麻又痒的感觉伴随疼痛朝着全身扩散。 白崖终于知道之前套着铁砂衣站桩,根本就是个前奏。现在泡过药浴后的击打按摩,才是修炼铁布衫的重点。 “教长,这套练法怎么这么怪,要是平时只有自己一人,那岂不是没法练?”白崖忍着疼痛,颤颤巍巍地问道。 “可以练,自己用铁木桩来撞!只是铁木桩的撞击不含透劲,练习效果差得多。由某来击打,药力能更深入皮肉筋骨,缩短了修炼时间。”董鸣一边击打,一边笑着说道。 “铁布衫乃是神功绝学,就是入门也不容易,太耗费时日。只是你必须尽快练到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否则如何在几年后,帮冯扬争得馆主之位。” 白崖闻言叹了口气,知道冯扬和董鸣两人的这番好意,他不受也得受着,否则前功尽弃,他亏欠两人只会更多。 “好了,药力应该已过,老头子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两柱香之后,董鸣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笑骂着拍了一掌白崖的后脑勺,“去吧,找冯扬去,换那小子接手了!” 白崖无奈,他现在简直比前世高考前还要紧张忙碌,一天除了吃喝拉撒,时间全在修炼上面了。 不过,说来也怪,虽然他刚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现在一回神,却发现全身筋肉鼓胀有力,连精神头都比没练之前更好了。 前院监督孺子班练习的冯扬见他找来,立刻丢下了孺子班,带着他回到后院书房。 “如何,董教长的铁布衫可还练得顺利?”冯扬捏了捏他的手臂肌肉,高兴地问道。 “欲生欲死!”白崖苦笑着回道,“希望以后成了习惯,会好受一点!” “哈哈!”冯扬大笑,“你莫抱怨,董老头将他的这门铁布衫看得极重,别人想学还学不到呢!” “学生知道!”白崖恭敬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董教长曾说,您教给我的混元功就是为了配合这门铁布衫,可是如此?” “嗯,混元功确实可以配合铁布衫,但他有一点说错了!”冯扬坐到案后,轻笑着说道,“我教给你的不是混元功,而是混元劲。董教长非青城门徒,却是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 “混元劲?” “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你可曾听董教长说过,铁布衫有多个版本,并非单指一门功夫?”冯扬笑着问道。 见白崖点头,他又说道,“混元功也是一样,它起源于先秦的道家炼气士,吐纳天地之元气,功法化为阴阳之道,合二为一即是混元。因此,天下道家的混元功各自不同,只要是遵循了阴阳混元之道,就可称为混元功。 青城的混元功就称为青城混元功,武当的就是武当混元功。不过,与铁布衫源自一家少林不同,这些道家混元功皆可视为正宗。” “那混元劲是……”白崖有些不解。 “混元的阳气之功即为混元外劲,阴气之功为内劲。混元劲与混元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混元劲没有总纲,阴阳二劲暂时无法被合二为一!”冯扬肃然说道。 “故而,青城门徒只能选其一而练,若是贸然合练,必会走火入魔。某擅拳脚,功法偏外功,所以只修习了混元外劲,正好能跟你的铁布衫搭配。” “先生,为何在青城时,不直接修习混元功,而只是练一种混元外劲?”白崖大感奇怪。 “因为某只是青城门徒,而不是青城弟子!”冯扬闻言,不由苦涩地说道,“青城为道门,有博爱世人之意,所以不禁混元劲外传。但混元总纲属于宗门之秘,不成青城弟子,人家是不会教你的!” 白崖恍然,过了青城选拔就可称自己是青城门徒,但弟子却需要进山门拜师的。难怪冯扬在青城山待了七年,最后还是不得不下山入世。 想到这里,白崖不由悚然。 他以前自视太高,总以为想进哪个大仙门就能进哪个大仙门。 现在想来实在幼稚,恐怕他就是报上真实身份,那也只是心性合格。想要真正进入这些大宗门,能不能练出点武道成就才是关键之所在。 进了真正的武者世界,白崖才发现武道门槛如此之高,武学之路如此坎坷。 他能拜冯扬为蒙师,只怕已经是因缘际会。难怪世人皆知武功之益,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进了仙武宗门。 “还有……你要注意,混元外劲的通纳之源在下丹田气海,混元内劲的通纳之源在上丹田百汇,所以你以后练成混元铁布衫,这两处也是罩门,与人交手一定要注意!”冯扬忽然想起一事,顿时郑重提醒道。 “好了,说说我前两日教你的拳法,招式都记住了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六章 择武 冯扬在青城山待了七年,一共学会了六种拳术、两种身法桩、两种擒拿术、一种腿功、一门轻功和一门运气吐纳术。 唯一的运气吐纳术就是混元外劲! 其他武功分别是:铁线拳、铁指功、霹雳掌、五行拳、十二形拳、摔碑手、毒龙腿功、三十六路小擒拿手、错骨分筋手、梅花五行桩、阴阳八卦桩、轻身提纵术(青城)。 冯扬学得这些武功当中,算得上极品后天功法的是霹雳掌、摔碑手和错骨分筋手。但这三门武学不是基础功法,气境以上的武者才能练到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 白崖练倒是也能练,但那样的话,没有龙虎之形的助力,武功进境太慢,所以被他忍痛放弃了。 为了防止贪多嚼不烂,白崖在剩下的武功中只挑选了铁指功、五行拳、十二形拳里的龙形和虎形,以及毒龙腿功和梅花五行桩。 铁指功练法简单,且能加强虎爪威力,所以是必练的拳术。 而五行拳和梅花五行桩是冯扬建议他修炼的,因为这两门武功有点特殊,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白崖的硬功和身法缺陷。 五行拳名为拳法,实则是一种慢式健体操,不能实战,而是专门用于强健内腑的,跟混元铁布衫有点互补作用。 五行金、木、水、火、土,其中心居中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脾属土,肾属水。又分为阴阳十大天干,分别对应了五脏六腑,其中甲为胆,乙为肝,丙为小肠,丁为心脏,戊为胃,己为脾,庚为大肠,辛为肺,壬为膀胱,癸为肾脏。 而六腑中的三焦实际指人体上、中、下的三个区域。横膈以上内脏器官为上焦,包括心和肺;横膈以下至脐内脏器官为中焦,包括脾、胃、肝、胆等内脏;脐以下内脏器官为下焦,包括肾、大肠、小肠和膀胱。 这门五行拳法不涉及内气循环,所以能跟混元铁布衫形成很好的互补,对混元外劲的修炼也有好处,所以冯扬让白崖选修了。 至于梅花五行桩则是身法桩,这个身法桩跟金刚大手印,又或是金刚虎形拳的桩功不太一样。它的练法是在场地上布置五行法阵,然后在法阵节点设置高约一米左右的木桩,武者需要在五行木桩法阵上练习身法。 而另一门毒龙腿功是主攻下三路的腿法,跟梅花五行桩正好配套。两者结合就能弥补白崖的身法弱项,让他的拳脚威力大增,面对兵刃时不再吃亏。 毒龙腿功和梅花五行桩的配套身法,属于冯扬在青城时的独创法门,并因此还得到了一项宗门奖励。 其实被白崖放弃的武功当中,阴阳八卦桩也有这个功效,而且木桩法阵更加复杂。只是白崖初练身法,梅花五行桩加毒龙腿功已经足够了。以后等他身法提升上来,可以再修炼阴阳八卦桩。 另外被白崖放弃掉的几门武功:铁线拳、三十六路小擒拿手,还有轻身提纵术则各有原因。 铁线拳凌厉迅捷,虽然威力不如霹雳掌、摔碑手,但胜在出手迅捷,是一门极好的贴身短打功夫。仅仅是由于白崖现在所学已经繁多,所以被暂时放弃。 三十六路小擒拿手也是这个原因,不过,轻身提纵术不能修炼的原因却有点不同。 青城的轻身提纵术跟江湖上流传的轻功不太一样! 气境武者在战斗中并不依靠轻功,反而是小范围的躲闪腾挪身法更重要,就像是白崖现在修炼的梅花五行桩。而意境以上的武者在战斗时,常规意义上的轻功已经没用了。 他们需要的“轻功”,认真说来更应该叫做舞空术! 现今武道已经发展出了法器、法宝这类东西,就像是在陇西郡府时,丑仙姑张梅和洗刀郎王鹏手里的印玺和刀鞘。借助法器之力,武者已能短暂时间停滞空中,所以叫做“舞空”。 青城的轻身提纵术跟江湖流传的轻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在这里,它可以借助法器“舞空”。 这种舞空术一般都是仙武宗门的不传之秘,冯扬尚未成为真正的青城弟子,却得到了这门基础的舞空术。实际就是因为他创出了毒龙腿功与梅花五行桩、阴阳八卦桩的配套身法。 而这门功法虽然是青城宗门给冯扬的奖励,却也限制他将其外传,所以白崖不能练。 不过,两人也都不在意,以白崖现在的武道境界,根本就没必要学习舞空术! “五行拳、铁指功的招式都记住了,十二形拳里的虎形也没问题,跟原本的金刚虎形拳触类旁通。”白崖看向冯扬的目光有些心虚,喃喃地说道,“不过,龙形、梅花桩和毒龙腿功还需要您再指点指点……” 冯扬听得苦笑连连,五行拳就是一门慢式体操,招式不要太简单,当然容易记了。 铁指功更是干脆没有招式,它和金刚大手印一样,都属于纯粹的运劲法门。真正需要记的,其实就只有龙形、梅花桩和毒龙腿功配合的身法。 白崖这么说,就等于这三日来,他一门都没记熟。 “你的悟性太一般,只是常人水准。悟性强的武者,一般半天功夫就能熟记一门武功招式。就像是某当年,一门拳术只需教头打上两遍,马上就能模仿个七八成了!”冯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悟性有这么重要吗?”想起以前王鹏、慧难等人的评价,白崖有些不服气地驳道,“不是说仙武宗门最为看重的是心性,而不是资质吗?” “这句话没错,宗门选徒首重心性,但悟性重不重要……”冯扬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崖一眼,悠悠然地说道,“某给你举两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某在青城山修行时,曾见过一位悟性极高的武者。任何武功招式只要被他看过一眼,除了内在的运劲法门,他基本就能完整无缺地重新演示一遍。” 冯扬说着笑道,“此人天资之高,天下有数。任何人与他对战,招式皆不能用老,否则必被他抓住破绽击败。这种天赋在意境之下的战斗,几乎是天下无敌!” 白崖听得愣神,这种博闻强识确实强大。放到他前世,只要肯稍微用点功,绝对是省高考状元的级别! “撇开他这种奇人不谈,悟性在武者突破瓶颈时也很重要。”冯扬肃然说道,“虽然由武入道首重心性,但要是没有一点悟性,连瓶颈关窍之处都领悟不到,那还能达成武道晋升吗?” 白崖苦笑点头,冯扬说得没错。 心性好比人品,悟性好比钱财。人人都知道人品最重要,可没钱也不行啊! “幸好你还算勤勉,勤能补拙。只要肯下功夫,还是可以弥补上一些的。”冯扬打了白崖一巴掌,又给了他一颗甜枣,深得教学精髓。 “对了,已经记熟的虎形,可还有不懂之处?” “有,此拳法为何有那么多的腿部和腰腹转体招式?”白崖想了想,问道,“虎形拳不应以拳爪和虎扑为主吗?” “呵呵,这是你平时在云龙岭观察猛虎扑食的不细之故。”冯扬一笑,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猛虎扑食之道共有连环三招。” “先是虎扑,其刚猛可将任何猎物扑倒,使其无反抗之力。如果虎扑落空,随后会连接后腿或胯的掀撞;如若掀撞再无果,猛虎便会使用虎尾扫打,将躲过扑击和掀撞的猎物击昏。” 冯扬肃然道,“虎扑刚猛,你已得其精髓,但腿胯的掀撞和剪尾则不甚了了。猛虎的掀撞之力重若百钧,可将幼象掀翻在地,剪尾能击断鹅卵粗细的树杈。若是不得此二招精义,你的虎形就不圆满。” 白崖听了皱眉,目光闪烁间陷入沉思。 他的虎形拳,源于五断虎爪功。三重劲法为催、透、断!这门武功本为白马寺虎擒功,因缺少了后两种随劲和心劲,被老黑虎改为单一的爪功。 后来,白崖在金刚寺得到慧难帮助,通过大和尚对他的切磋引导,领悟到刚猛之意。又通过改进的金刚虎形拳,将这门单一爪功转变为完整的基础功法。 其中增加了两种桩法,三种劲法重新恢复为五种。除了原本的催、透、断三劲,又增加了震、擒两劲。 不过,究其根本,这还是一门单一的拳爪功夫。只是通过刚猛之道,领悟到了虎扑的精髓。而冯扬教他的虎形,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虎形拳,补全了猛虎的掀撞和剪尾招数。 “常人修炼虎形拳,大多将重点放在拳爪上面的主要原因,是他们的腰腹之力不够。”冯扬提醒道,“但你不同,你的龙虎之形经过锻炼,可以让腰腹之力暴增数倍,正是修炼完整虎形的基础!” “奇形根骨的价值就在于此,能够让人身练出猛兽才有的形态。你的虎形拳若只是一味满足于虎扑和拳爪,而忽略了腿胯的掀撞,以及剪尾之力,岂非浪费了龙虎天资。”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七章 异相 “先生,若是以此说来,您的十二形拳是否还有对应的其他奇形根骨?”白崖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有的!某跟你说过,奇形根骨分为三种,外植的妖魔骨,突变的返祖之骨,还有就是你的武道之骨。”冯扬抚了抚长髯,缓声说道,“单论武骨,以形体分类就有很多种。比如:猿猴之形、蛇形、鹰形、熊形、龟形、鼍形等等。” “这么多……”白崖讶然。 “这些是比较常见的,还有一些不常见的,可谓不计其数!”冯扬笑着说道,“武骨之形对武功各有增益,比如猿猴之形,多出为臂骨。其人臂长过膝,无论是修炼拳脚,还是兵刃,都有助益。 还有蛇形,多出为脊椎,又或是蛇瞳。脊椎且不论,蛇瞳武骨有盲视之能,能够以温差勾勒视图,已经接近了神通范畴。还有龟形、鼍形,其武者胸背骨骼连为一体,乃是修炼硬功的天纵之才。” 这世界的奇人异士还真是多啊!白崖不由慨叹。 “先生,这么说来,小子的龙虎之形还真算不了什么!” “不错,你若能认清自己,抛开自傲自满,武道才能徐徐渐进,不至于驻步不前!”冯扬微笑着宽慰道,“对了,燕儿这几日的修炼可还专心?” 白崖听到冯扬问起冯燕,顿时嘴角一抽,颇有作茧自缚之感。 他当初建议冯扬让冯燕跟着他先练练马步,希望小丫头认识到练武之苦,能够打消习武的念头。 但是让他和冯扬都没想到的是,冯燕尽管古灵精怪,但居然真的不怕吃苦。在白崖的严苛要求下坚持了下来,搞得他们现在都没理由让她再放弃练武。 “算了,她要是真的想走这条路,为人父母又怎么能拦着。”冯扬看见白崖的古怪神情,顿时长叹一声,“幸好某家底尚厚,今后就算她练得高不成低不就,也还够养她一辈子。” 这是女儿控吧,这一定是女儿控吧!白崖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冯燕就算练武不成,但以她的美人胚子,今后哪需要你来养! “燕妹打打基础也好,哪怕今后不走武道之路,至少可以身体强健,少病少灾!”这回换成白崖安慰冯扬,顿了一顿,他脸色有些古怪地问道,“燕妹暂且不论,那……牧弟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 “林牧?你发现了?”冯扬表情古怪地笑了笑。 “先生,你确定牧弟以前没有练过武吗?”白崖想起这几个月来的观察,不由皱眉问道。 “不错,某以前只让他做过一些站马步,跑圈等舒展筋骨的锻炼,并未教过他任何具体的武学招式。”冯扬似乎知道白崖想问些什么,微笑着回道。 “牧弟的随风飘絮剑法和三十六路小擒拿手皆已入门!”白崖苦笑着说道,“想来他应该就是先生口中的那种天资卓越之辈!” 随风飘絮剑法属于振武道场的大路货武学,这门武学虽然只能算江湖把式,但可以归入剑舞行列。它对于增强腕力、臂力、腰力和身法脚步都有很好的效果,所以被武馆收录,作为教授弟子的基础武学。 至于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则是冯扬的独门绝学,同样是一门极好的基础武学。 不过,这两门武功都有一个小小的缺点,那就是招式太多太过繁杂。普通人刚开始练武,光练熟这两门武功招式,就需要两三个月。 而林牧是三天前才开始学习这两门武功,换而言之,他是跟白崖同时起步的。 白崖学习的混元铁布衫、铁指功没有招式,暂且不论。另外学习的五行拳、毒龙腿、梅花五行桩、十二形拳等等,他只熟记了最简单的五行拳招式,其余都还没有入门。 论其招式,光一门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就比五行拳复杂数倍。但林牧的擒拿手和剑法都已经统统入门,甚至能在白崖喂招的情况下,打得像模像样,只怕很快就能达到登堂入室境界了。 “你说得不错,牧儿天资极高,虽然还达不到过目不忘、博闻强识的程度,但在某见过的武徒当中,他可排入前十之数!”冯扬面带得色,摊开双掌,比划了一下。 白崖微微吃了一惊,冯扬以前在青城山见过的武者不能计入武徒范畴。所谓武徒,仅仅指的他五年来在振武道场见过的武生。 冯扬到振武道场之后的原有武徒,加上武馆这五年收的新武徒,总数应在七八千人左右。而以振武道场今年低于以十取一的招徒比例,林牧的习武资质已经可说是万中唯一。 换而言之,就是一万名练武的年轻人当中,才会出现一个林牧。 “先生,即是如此,为何那日林牧要求拜您为师,您却有无奈之意!”白崖吃惊归吃惊,心底依然有些疑惑。 “因为他不适合练某的武功!”冯扬苦笑着说道,“他与你不同,你心性沉稳,远胜少年,但资质普通,适合修行招式简易,但威力巨大的拳脚功夫。可他心性跳脱,悟性奇高,更适合修炼招式奇诡的武学,尤其适合剑道!” 听到冯扬的评价,白崖一阵苦笑。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前世虽然是个宅男,但也已经大学毕业工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根本就是一个成年人。 林牧这个刚满十三岁的小屁孩,天资再高,怎么能跟他比心态?少年人本就该是林牧那个样子才对! “某本想给林牧另选一位剑道武师,可他性子太急,又被某收你入门给刺激到,所以只好先答应收下他。”冯扬苦笑着说道,“不过,他的身体基础尚浅,倒是不着急,明后两年可再为他另选一位剑道蒙师……” 白崖微微皱眉,心中隐约觉得冯扬这次做得不妥。 他太溺爱林牧了,如果是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收下林牧。 蒙师不像授业恩师,只能有唯一一位,确实可以分为多人教授,但没有武者愿意跟别人分享徒弟。除非冯扬再付出巨大代价,否则其他武师就是勉强答应教授林牧剑道,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已是一月之后。 “先生,教长,我的手掌好像并未见好?” 白崖从浴桶中爬了出来,沮丧地伸出左手掌,展示给冯扬和董鸣。只见他的左手掌相比右掌肿胀了一倍有余,手指头根根都像小萝卜似的,皮肤呈现出紫褐色。 “虎爪成熊掌了,两位教头,你们确定小子是龙虎之形的根骨,不是熊形?”白崖自嘲地打趣道。 “去,老子能摸骨测资那会,你小子都还没出生呢!”董鸣气结,狠狠地敲了他一记后脑勺。 “走吧,宝膳堂的王陵大师已经到了大堂,就请他看看吧!”冯扬皱眉,缓缓说道,“不过,你要谨记,下次如非必要,莫到其他地方求医。我振武道场的郎中不管用,也能请来宫中御医……” “是!”白崖缩了缩脖子,暗笑着答应下来。 这事说起来,还是在一月之前开始的…… 那时候,白崖刚刚修炼混元铁布衫,经过了几次药浴之后,他的左手掌居然开始显露出一种不正常的浅褐色。 起初,白崖和董鸣两人都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药力太重之故,后面几次就减轻了药浴的次数和药材分量。 但两人很快就发现手掌颜色跟药浴的作用是相反的,因为他们越是减轻了药浴次数,白崖左手掌的颜色就会加深越快。而加重药浴分量,手掌颜色的变化反而没有那么明显。 与此同时,白崖的手掌除了颜色变化外,在一周之前慢慢出现了肿胀的迹象,直到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且就算变成这副模样,他的左手掌依然不痛不痒。反而硬实异常,用金属一敲,甚至能发出金铁之声。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白崖的其他身体部位,包括右手掌在内,都没有异常,让董鸣和冯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振武道场的武徒因为经常会切磋受伤,所以武馆跟成都的多家医馆有合作。只是冯扬请过数位郎中,大家却都对白崖的奇怪病状毫无办法。 其中有一位著名的针灸郎中,甚至用银针都扎不进白崖的手背,连连折断了数根医具后,只得苦笑着摇头离去。 幸好白崖认识的人里面,还有一个加入了宝膳堂的唐狩。 世俗的医师既然没办法,那么作为药王谷的医师武者,总该会有些办法了吧! 只是白崖托唐狩请来他的蒙师,也就是刚到大堂的王陵医师之后,却被冯扬和董鸣同时痛骂了一顿。 白崖看轻了这世界的门户之见,这世界的师徒之道比他前世要好无数倍,但门户之见却无比深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哪怕仅仅涉及到医道,董鸣和冯扬也不愿意去请同为仙武宗门外围的宝膳堂医师。 要不是白崖的手掌看着已经吓人之极,请的又是朋友的蒙师,冯扬此时只怕已经将王陵拒之门外了。按他的本意,是要花大代价去请居住在成都城内的宫廷御医。 正这么想着,白崖随冯扬两人已经到了大堂,见到了一位面容清癯,颌下长须的老者,以及垂首静立在老者身后的唐狩。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八章 疗伤 “冯兄、董兄,叨扰了!”见到冯扬几人来到大堂,清癯老者微笑着站起身。 “哪里,小徒不识礼数,为了些许小事还要劳动王兄,真是惭愧!”冯扬满面笑容,同董鸣一起向对方抱了抱拳。 真虚伪!想起冯扬两人刚才在后院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白崖不由撇了撇嘴,转头朝老者身后的唐狩望去。 唐狩捉狭地朝他眨了眨眼,却没有开口打招呼。 “闲话就不多说了,先让老夫看看这位小友的伤势吧?”王陵抚了抚颌下长髯,笑着看向白崖。 “劳烦了!”冯扬与董鸣对视一眼,点头应道,“白崖,来这边坐好!” 白崖依言坐下,将熊掌一样的左手放到桌上。 王陵将右手搭在白崖的手腕上,闭目感受着脉象。 “咦?!”王陵静默了片刻,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惊异,“抬起手来!” 白崖照吩咐抬手,任由对方在手掌上又摸又按,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古怪。王陵的眼神似乎不是在看病,倒是像在欣赏一件古玩。 “王兄,小徒的伤情如何?”冯扬小心翼翼地打断问道。 “脉象行云流水,如盘走珠!”王陵喃喃地说道,“这是喜脉啊!” “噗!”王陵刚说完,正在喝水的唐狩就喷了,死命地忍住笑,憋得满脸通红。连冯扬和董鸣也一脸古怪,要不是他们修养足够,估计也得喷出来。 你妹啊,你才喜脉,你们全家都喜脉! 老子是男人!白崖悲愤欲绝,愤然抽回手,很想啐这老头一脸口水。 “白崖不得无礼!”冯扬板着脸呵斥了一句,幽幽然地说道,“王兄既然这么说,自然会给出理由!” 这有理由吗,男人得喜脉也有理由?分明是庸医啊!白崖很怀疑面前这老头出于门户之见,故意在寒碜他。 “咳咳,老夫不是那个意思!”王陵回过神,有点尴尬地打岔道,“小友几月前,这只手可受过重伤?” 白崖一愣,王老头这么一问,他倒是想起来了。 他这只左手确实受过重伤,那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他那时候还在石羊集,进花楼杀黑虎时,这只左手被马贼头子用大拇指在掌心戳了个透明窟窿。 不过,白崖当初身体上的疼痛感还很微弱,他逃出石羊集之后,就自己将掌骨给接好了。接下来的日子,这只手的窟窿就长全了,也没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后遗症到现在才出来? “不错,小子在半年多以前,这只左手曾被野猪的獠牙洞穿过,后来自己接得掌骨!”白崖含含糊糊地说道。 他是不会将石羊集的事情说出来的,反正黑虎的指头跟猪牙也区别不大。 “嗯,小友当时用了哪些药材疗伤?”王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抚着长髯继续问道。 “是……先父给我留的小金刚丹!” 白崖有些心虚,王陵看起来果然有些本事。幸好凭他的假身份,还能把谎话给圆上。 “金刚寺的小金刚丹?”王陵微微挑眉,沉吟说道,“这样就对上了一半……小友,是否还在伤处用冰块冷敷过?” “冰块冷敷?”白崖一愣,回想了一下,就连忙点头,“嗯嗯,确实冷敷过几天!” 石羊集位于塞北戈壁滩,夜里气温寒冷彻骨。他为了躲避马贼追杀,那几天一直都是昼伏夜出,伤口暴露在那个温度下,可不就相当于用冰块冷敷过了吗! “那这些时日,你又在练习什么武功?”王陵脸上的表情越发淡定,他差不多已经能够确诊病情了。 “这些时日,他在练习铁布衫硬功,同时还伴有药浴,大多为阳性药材!”董鸣插口答道,“王兄,这伤势可是药浴引发的患口后遗症?” “有关系,也没关系!”王陵微笑着指了指白崖,说道,“幸亏你们来找我宝膳堂,否则世俗郎中能看出病情,却猜不出病因。这伤与他的虎形武骨息息相关,大部分郎中不解其理,乱下药的话,他这只手可就真的废了!” “还请王兄指教!”冯扬与董鸣互视一眼,恭敬地抱拳施礼。 “白崖小友此伤源起虎形掌骨,我等武者皆知武骨不仅具其形,同样也具其效。虎骨属阳,效祛风通络、强筋健骨。虎骨若是受伤折断,恢复力为常人数倍。” 王陵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友受伤后用冰块冷敷是对的,掌骨本可自行长好,同时还能疏通一起受创的脉络,但若是再用至刚至阳的小金刚丹,却有些过犹不及,而且……你吃得还不止一粒吧?” 白崖默然,慧空临死前就告诫过他,小金刚丹至刚至阳,虽是疗伤圣药,但不可多服。 五粒小金刚丹,他为了测试黑斑蝎毒性就吃了一粒,还有一粒喂了黑虎。后来逃亡时,为了抗拒塞外寒风,每天夜里都会吃一粒,三天下来就吃完了剩余三粒。 见白崖点头,王陵一笑,继续说道,“小友用药太猛,导致虎骨被催发到了极致。等掌骨长好了,周围的脉络也长得太‘旺盛’了。本来这也无事,只要过个一年半载,这些脉络自然就会萎缩掉,但……” “但修炼铁布衫,过多药浴又刺激了掌骨周围的脉络……”董鸣恍然大悟,接口说道。 “不错,就因为刚开始感受到脉络波动流利,才被老夫错认成了喜脉!”王陵笑着说道。 “王兄,那接下来若停了修炼,伤情是否就能缓减下来?”冯扬急忙问道。 “非也,现在想停也不行了!”王陵摇头说道,“药性已经积蓄太多,若是停下药浴,不仅不能缓减,而且还无法继续刺激疏通,这只手的脉络就会坏死!” “那怎么办?”白崖苦笑着问道。 “药浴不能停,但要加大疏通力度!”王陵想了想,从身边的药箱里取出一套针灸装备。 “针灸能行吗?前两天也有一位医师试过……针都扎断了!”白崖有些担心地看着那套金光闪闪的长针。 “呵呵,世俗郎中也有能人,但他们不懂用气,可治不了你的伤!”王陵笑着说道,“老夫的针,你若是能折断,那就连铁布衫都不用练了!” “现在把手放好,莫要再动了!” 王陵嘱咐了一声,凝神屏气,手上两寸余长的金针微微一颤,针头亮起一道金芒,闪电般划过,扎进了白崖的手背穴道。 金针刚扎进手背穴道,紫褐色的手掌便从腕部流出一道血线,直向手臂上方窜去。血线犹如小蛇般窜动,很快就游走上了小臂,直到手肘的位置才暗淡了下来。 片刻之后,白崖的手背穴道已经扎满了金针,而左手小臂也布满了血线,看上去有些渗人。 说来也怪,这些血线流出手掌后,原本紫褐色的肿胀手掌就像气球漏了气,整整缩小了一圈,颜色也暗淡了很多,看起来王陵的治疗是有效的。 “好了,等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取下金针了!”王陵接过旁边唐狩递来的布帕,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这样就行了?”白崖大喜,高兴地问道。 “呵呵,小友莫急,这病算不上真伤,也不是一次针疗就能好的。”王陵笑着回道,“你这些时日,每天都来宝膳堂一趟,约莫有个半月功夫,就不碍事了!” “多谢王兄仗义相助!”冯扬和董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此事就算我等欠你一次,下次若有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两位客气了,小事一桩!”王陵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着说道,“何况,老夫虽救下了这只手掌,但还有内情必须要说明白……” “什么?”等到王陵说完内情,在场几人都吃了一惊,“还没完?” “嗯,白崖小友这只手虽然不会废了,但筋络太过旺盛,几乎长成了一团,以后只怕做不了太灵巧的动作!”王陵肃然说道,“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在硬功方面……” 听完王陵所说,白崖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王陵指的灵巧动作,是说掌骨无法过度扭曲。比如:十二形拳里面的鸡形、蛇形,还有类似螳螂拳、擒拿手、角抵这类功夫,白崖以后就没法练了。左手剑、左手刀等等功夫,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某些拳掌功夫反而威力更大。比如:他现在练的虎爪、金刚大手印,还有十二形里面的熊形,铁线拳,摔碑手等等。 至于左手的混元铁布衫,则是受益最大的。白崖这只左手以后将是全身硬功最为坚实的地方,运气之后堪比精钢陨铁! 按王陵最后的说法,这种伤是他这么多年来首次见到,完全属于机缘巧合。就算再重来一万遍,也未必能成。 白崖心底只觉庆幸之极,幸好受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话,他这辈子估计都没人会教他练刀练剑了,因为进境比别人要差上数倍。 “武道艰难啊!”王陵和唐狩走完,冯扬不由轻叹一声。 “是啊,世人只看到我们的风光,却没想过多少天资卓越的武者在进入先天之前,就会因为平时一点点不起眼的小小伤患,就倒在半途!” 董鸣更是心有所感,他可不就是被内伤拖累,武道再也无法进步的其中一个武者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九章 梵文 “刚出炉的肉馅包子配蛋卷豆浆,十五文一笼啦……” “糖葫芦,糖葫芦串……大婶,给孩子来一串吧!” “瀛洲胭脂,新到的胭脂水粉……”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江州申坤马戏团巡展演出……” 走在成都城的大街上,听着街边摊贩、货郎、商铺伙计的喧杂吆喝,让白崖只觉心情极为舒畅,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个世界没有影视网络,广告行业没有前世发达,依然处于口口相传的原始阶段。 就算是城内的大商家想要广而告之,最多也就只能像凉州城的大餐馆一样,定期举办一些类似厨艺擂台的友谊赛。以此来提升商品口碑,吸引新老顾客。 相比较前世铺天盖地的视觉轰炸,白崖更喜欢现在看到的一切。 起码这些商家的货物都摆在面前,让所有消费者看得清楚,用得明白。真正做到了以诚待人,将商家口碑视若生命。 成都城大街小巷的入眼之处,男子袍衫儒服、锦带宽袖,女子中衣襦裙、玉钗粉面。再加上坊街两侧飞檐斗拱、青砖碧瓦的古式建筑,整个城市都洋溢着浓浓的华国风。 相比较前世的混凝土森林,白崖觉得现在这座成都城,简直是美得冒泡了! 这才是人类应该生活的地方,西方世界发明的所谓现代化城市,根本就是文明的倒退,戈壁滩的高级窑洞群啊。 …… 此时,距离白崖左手出问题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月。 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不仅没有了两月前的肿胀紫褐,反而肤白如玉,比黄花大闺女的手还要漂亮几分。 随着铁布衫的练习,左手过于强健的筋络和皮肉慢慢长得质地细密,将皮下血管遮得严严实实,因而才看上去好像乳白色的玉石。 实际上,白崖全身的皮肉筋骨都有向这个发展的趋势,只是左手特别明显。用董鸣老头的话来说,他这只左手已经提前出师,两个月时间就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 现在普通的兵刃已经无法破皮,砍上去“噹噹”作响,非神兵利器不能伤其分毫。 “白崖,别逛了,我们快去客栈吧,我哥他们都等得久了!” 就在白崖东张西望之际,他身边的小姑娘不高兴了,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卢妹子,莫急!看完这条街的书店,我们就去,好不好?”白崖回头看着卢清,扯了扯嘴角,轻声讨好道。 “切,把人家当小孩子哄!你两柱香……不,一刻钟之前就这么说过了。”卢清不满地嘟起嘴,竖眉瞪眼,只是她那双桃花眼太水灵了,想装凶也装不像。 “那……我给你买一盒瀛洲水粉当赔罪,这总行了吧?”白崖瘫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连哄带骗,就差屁股后面再装一条小尾巴。 “再加一盒新到的玫瑰胭脂!”卢清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立马将卢远等人抛到了脑后。 “好,好!不过,你别告诉你哥!”白崖苦笑着答应下来,卢清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表现好像也没比小孩子强多少。 卢远兄妹其实不缺钱,只是卢清年幼,入世不深,钱财都放在兄长处。出门前,家里长辈还特意交代卢远,不可骄纵幼妹,所以小丫头的零花钱没有多少。 要不是江吴经常接济她,她平时吃小点心还得省着吃,别提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了。 江吴宁愿挨卢远骂,也要接济卢清,是因为喜欢她,这在他们这帮小伙伴眼里不是秘密。 阴平本来就离江油所在的梓潼郡很近,这两个武道世家多有来往,江吴其实也是近水楼台。 不消片刻,小丫头片子就拿到了白崖承诺的胭脂水粉,美滋滋地跟在白崖后面把玩,爱不释手。收受了贿赂之后,她已经将卢远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板,我要的书到了吗?”白崖很快就找到了这条坊街最大的书店,站在门口,满怀期望地问道。 “到了,到了!”书店老板笑容满面,从里面柜台取出了一个小油纸包,搓着手笑道,“两本梵文佛经,按小哥的要求,已经请高僧逐字逐句注释过,一共是三十五两,承蒙惠顾!” “好贵啊!”白崖叹了口气,却没有砍价,直接付钱走人。 他买梵文书籍,自然是为了学习梵文,好译出得自降龙伏虎罗汉雕像里面的那篇梵文总纲。 只是梵文书籍很少有人买,成都城的书店也大多没有备货。就算寥寥几家大书店有那么几本梵文佛经,但注释的内容都太笼统,没有逐字逐句的翻译,对于系统学习梵文没有帮助。 白崖自己每天都要修炼,没办法拿着书去请人逐字逐句地翻译。而且一个少年无缘无故学梵文,实在是太显眼,万一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值得了。 因此,只好花大代价请书店老板代劳。 可就算这样,也很少有书店愿意做这种买卖,所以他到成都城都半年了,加上现在这两本梵文译本,手头也只有五本梵文佛经。 当然,成果还是有的。罗汉雕像里的那篇梵文总纲,已经被他破解了个七七八八,再有几本梵文译本进行对照,那就差不多了。 可是破解了梵文总纲,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修炼这门摩伽勒尊者留下的武功了。因为光是翻译出来还不够,里面很多词句,他还不理解其中含义。 这是他的武道见识还不够,现在贸然修行,肯定会出事。 不过,白崖并不着急,他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何况,他现在的修炼时间被排得满满的,身体还处于打基础阶段,连气境都没进,实在没必要急着盖高楼大厦。 春去秋来,时光飞梭,转眼之间,白崖已在武馆待了半年有余。 从三个月前,董鸣和冯扬开始教授他武功直到现在,白崖终于将混元铁布衫、五行拳、十二形拳的龙虎双形、毒龙腿功、铁指功和梅花五行桩都统统入门。 其中龙虎双形和毒龙腿功练得最快,已经达到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其他几门武功也进境颇快,特别是铁指功和混元铁布衫。 铁指功简单易学,没有招式,只有运劲法门。自从混元铁布衫入门后,这门功夫和金刚大手印虽然还不能实战,但已经开始变相增幅龙虎双形的拳爪威力。 现在虎形五劲,他终于迈入了第三重断劲。虽然没有彻底练成,但威力已经不亚于当初的黑虎。 这让白崖感到极为吃惊,要知道他练武至今也不过大半年。而当初的黑虎以年纪来看,在一对爪子上面,至少下了十年苦功。 当然,黑虎练武的条件比不上他,没有龙虎之形,没有董鸣给他调配的药浴,没有其他武功的叠加增幅。其中还有一个连白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已经彻底消耗掉的舍利虚影。 “卢妹子,走吧,我们去找你哥他们!”白崖一边想着,一边招呼卢清带路。 “对了,你哥今天为什么要请客?” “啊?他还没告诉你吗?”卢清眼珠子一转,撇了撇嘴,“那我也不能提前告诉你,等到了客栈,让他自己说!” “该不是找到相好的了吧!”白崖看着小姑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切,就我哥那副死板的脾气,他喜欢一个人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更不会摆酒请客大肆宣扬!”卢清嘟了嘟嘴,喃喃地说道。 “还真有啊!”白崖张大了嘴。 虽说他是个宅男,可两世为人,小丫头片子脸上的那种鄙夷表情还是能看懂的。这显然是卢清在鄙视卢远,也侧面说明卢远真有一个暗恋对象。 之所以说是暗恋,因为卢远一直跟江吴、唐狩住一起,不可能瞒着那两个家伙搞地下恋。而江吴那张大嘴巴又没办法保守秘密,如果知道的话,白崖也早知道了。 “嘿,你要是再给我买一盒胭脂水粉,我就全告诉你!”卢清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看得白崖哭笑不得。 这死丫头就为一盒胭脂水粉,把哥哥给贱卖了! “算了,留着你的秘密吧!”白崖想了想,断然拒绝了小丫头的公然勒索。 给她买一盒胭脂水粉,还能交代过去,再买一盒,卢远那里就不好交代了。那小子反对卢清小小年纪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冯扬这个女儿控有点像,只不过卢远是个妹控。 再说“君子不欺人以暗”,卢远既然没说,那么他也不好偷偷向卢清打听。 “你真没意思,学谁不好,非要学那个娘娘腔!”卢清不高兴了,嘟着嘴巴咕哝了一句,她说的娘娘腔是指唐狩。 白崖笑笑没说话,唐狩只是长得“漂亮”了一点,可不是娘娘腔。相反唐狩比很多男人都更君子,更爷们。平时只是城府深一点,算计多一些,对朋友还是真心的。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众人约好相会的“再来一碗”客栈! 这家“再来一碗”是成都有名的客栈兼酒馆,只有五层高,但占地面积巨大,足有二十二公顷,比白崖前世见过的“鸟巢”还要大。 “你哥发财了啊,居然选这种地方请我们喝酒!”白崖愣然,这里喝一顿可不便宜。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猜到了某一个原因,顿时又惊又喜地拉住卢清的胳膊。 “莫非……卢兄晋升气境啦?”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章 气境 “卢兄,恭喜了!” 进了“再来一碗”的厢房包间,白崖就朝着卢远拱了拱手。 “你已经知道了?”卢远一愣,随即就狠狠地瞪了一眼卢清。 “与我无关,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卢清委屈地扁了扁嘴,不过,小姑娘没心没肺惯了,转迅就窜到江楠身边,跟小姐妹炫耀起新得的胭脂水粉。 “侥幸而已!”卢远不再理会妹妹,高兴地拉着白崖入座。 “某去让店家上菜!”江吴饭量大,刚等了半天白崖,现在早就饿了。 “吃货!”唐狩看着他的背影笑骂了一句。 “卢兄是如何入得气境,可能跟我们讲上一讲?”白崖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就没有请教给武馆的教头吗?何况,冯教头还是你的蒙师!”卢远无奈,他刚就被江吴和唐狩两人缠过一遍,现在又得重复讲一次了。 “先生只说进入气境不难,水到渠成即可,具体的状况并未提过!”白崖耸了耸肩,摊手示意。 “不错,为兄也没什么好说的,同样只有水到渠成四个字!”卢远苦笑着回道,“现今不比远古时代,天地间元气充沛,只要武者肯下功夫,气境并不难晋升!” “那……晋升时可有异感?”白崖按捺不住好奇,连忙追问道。 “这倒是有的!”卢远笑着说道,“我等武者平时修炼武功,不是都会感受到穴道的鼓胀感吗?其实那便是气的作用,人体肉身在消耗能量的同时,自然就会产生内气。” “只是这些气太过微弱,修炼一停,绝大多数都会散于皮肉筋骨。只有经过长年修炼,生命元气慢慢改造肉身,等皮肉筋骨产生越来越多的内气,最终才会晋升气境!” 卢远笑着解释道,“这个过程依每人的根骨资质不同,晋升的时间长短也会有所不同。” “一旦所练武功的气感穴道达到满溢程度,那么就可以称为基础圆满。再等这些气感穴道的元气溢出穴位,并互相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气脉,那么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气境武者。” 卢远继续说道,“只要达到这个程度,武者自身就会有所感应,并且体内宛如万物初生,逐旧换新,排出沉疴淤毒……” “原来如此!”白崖若有所悟,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我等所练的基础武学,一般都只能锻炼身体的某个局部,这样形成的所谓气脉和体内的新陈代谢,应该是不完整的吧?” “不错,但凡只要出现一条气脉,便可称为气境武者,但气境武者也有高低之分。”这会不等卢远开口,唐狩就接了下去,“有些气境武者只练成一两条气脉,而有些气境武者却会将全身的主要穴位都连成一套气脉网络……” “哦!那以何种方式为优?”白崖若有所思,疑惑地问道。 “认真说来,并没有优劣之分,只看武者本人适合哪一种!”卢远回想着以前家中长辈的经验之谈,缓缓说道。 “有些武者只专精于少数气脉,比如:某些剑道高手就只修炼手臂的阴阳二脉。这些人往往武道天分极高,可以只用两条气脉直达意境、势境,甚至晋升先天。” “一旦成为先天强者,据说他们就能凭借灵视心境,重新回头塑造身体其他部位的气脉,弥补掉以前落下的肉身基础……” 白崖闻言,为之一惊。 他现在才知道先天强者也能灵视心境,而不用再服食元灵丹。难怪以前洗刀郎王鹏就说过,元灵丹对后天武者有奇效,却没有提到其对于先天强者的功效。 这也解释了他曾经对于降龙伏虎罗汉雕像的一个疑问,他是机缘巧合才靠元灵丹看见了雕像内的梵文总纲。那么其他武者得到这东西,要怎么修炼的问题。 “还有一些武者资质略低,他们没办法像那些天才一样,只靠一两条气脉就直达先天。所以他们会以勤补拙,先在体内构建比较完整的气脉网络,然后慢慢晋升意境、势境……” 唐狩笑着接道,“只是这样也有一个缺点,若是渡过了身体巅峰期,武者又未能达到势境,那么他们就很难再有机会晋升到先天强者了。我等所见的武馆教头,很多都是因为此点,才失去了继续进军武道巅峰的希望。” 白崖苦笑,看来他就是第二种武者。反正论悟性,他自觉很难比得上那么天资纵横的天才人物。 “不过,若是单论气境强弱,那么必定是先构建完整气脉网络的武者比较强。”卢远思考着说道,“毕竟他们的气脉更多,可以容纳的内气也更雄厚,对于招式的威力、身法的迅捷都有很大增幅。” 白崖默默点头,理不辩不明。 或许冯扬和董鸣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让他现在以混元铁布衫为主要修炼功法。若是论起构建完整气脉网络,又有哪一种武功能比硬功更强? 实际上,白崖从当初下决心留在这个世界,并寻求加入仙武宗门开始,他最想练的武功是剑道。毕竟前世所看的小说当中,那些大高手都是白衣持剑,行侠仗义,要多帅就有多帅! 学拳的,比如降龙十八掌什么的,虽然也不错,可没做剑客那么酷啊! 只是现在看来,他的运气已经用完了,终究还是要回归到普通人的行列。 不过,白崖没有怨天尤人的想法。 他前世就是个普通宅男,这辈子穿越而来,就算没做出穿越者的丰功伟绩,但只要活得自在,活得开心,多结识一些卢远、唐狩这样的朋友,他自觉没什么遗憾可言。 正在众人热烈讨论之际,厢房的包间外面却隐隐传来江吴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似乎还很愤怒。 “难道出事了?”几人对望一眼,各自站起身来,他们都是武者,可不讲究忍气吞声。 “走,看看去!” 卢远有点恼怒,他平时并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但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总归是要先出头的。 “你二人就留在此间,莫要出去了!” 唐狩想了想,挥手拦住了卢清和江楠两女,让白崖不由暗赞他心思缜密。 “可是五哥他……” 江楠开口欲言,但看了看大家,还是点头答应。她比较懂事,只有卢清有些不满,被卢远瞪了一眼,这才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莫担心,我等皆是武徒,背靠宗门武馆,不会有事的!”白崖回头宽慰道。 三人结伴出了房门,发现江吴果然在不远处与人争执,看情形倒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跟江吴争执的两人皆身穿青衫,戴着毋追冠,腰挎长刀,看得卢远三人不由皱眉。只因这两人穿着和佩刀都是一模一样,分明是制式服装。 这种人要么是官府侍卫,要么是大户人家的家丁,并不好惹。 三人近前一问,才知是为菜肴争执。 两帮人的包间相邻,大多都点了店中的招牌菜。卢远等人来得早些,但为了等白崖,时间隔得久了,所以“再来一碗”的店伙计就将菜肴送给了隔壁。 等江吴过去要菜,才知道自己这桌还要再等一会。这本是小事,不过,这顿酒是为卢远庆祝,江吴腹中又有些饥饿,故而就不干了,让店家先将剩下刚烧的菜肴上给他们。 店伙计也是机灵,见这两帮人一伙是武者,一伙是官宦中人,所以就做了缩头乌龟,让江吴自己去找隔壁商量。结果江吴才刚到别人门口,就被这两个带刀侍卫给拦住了,门都没让进去。 这下江吴气恼了,才跟对方争执了起来。 “王大、王二,门外何事?” 就在此时,隔壁包厢里终于有人不耐,出来问询。 这人是个眼如鹰枭,神情阴沉的中年人。同样身穿青衫,腰挎长刀,打扮跟门外两名侍卫相差无异。 “咦?!” 只是让白崖等人费解的是,这个看上去很犀利的中年武士,只是看了一眼白崖等人,脸色就是一变。他连场面话都没多说一句,掉头钻回了包间,顿时让众人包括两个侍卫在内,都是面面相觑。 不过,他刚进去没多久,那间厢房的人就都出来了。包括刚刚那个中年人在内一共三人,其余两人一个是中年儒生,另一个却是华袍锦服的少年郎。 中年儒生体型消瘦,颌下有髯,长袖翩翩,带着雍容的儒雅气质。但那个少年郎似乎才是正主,只见他年纪不过十余岁,面如冠玉,额印朱砂,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八字纹,一副少年老成之相。 “得罪了,我家主人不知各位先点了菜!”见到门外诸人看着他们,中年儒生面带熙和,笑着上前拱了拱手,“我等也是刚刚开席,诸位若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入席如何?” 此话一出,卢远等人不由面面相觑,连带着江吴都涨红了脸。对方这么好说话,他们再纠缠下去,似乎就有点无理了! “是我等孟浪了,先生莫放心上!不过,好意心领,我们还不急,再等等就是!”唐狩笑着拱了拱手,给卢远丢了一个眼神,拉着江吴离开。 小小插曲就此结束,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唯独白崖心中有些怪异,他总觉得那个华袍锦服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极为“热情”,简直就跟小狗见到了主人似的,就差没扑上来舔一舔!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一章 降龙伏虎三十二式 晃眼之间,又是半年。仔细算下来,白崖已经年满十五周岁,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快一年多了。 “时间到了!” 白崖从浴桶中一跃而起,略一伸展肢体,浑身骨骼就传出了轻微而细密的连珠炮响。 他来到桌边穿上衣衫,房中只有他一个人。经过前三个月的入门教导,董鸣现在已经不用在旁边看着他了。 混元铁布衫的药浴有一个反复过程,浸泡时间会从短到长,然后再从长到短。 前期阶段,武者需要慢慢适应高温药浴。浸泡完了,还需要师傅用穴位按摩的方式,加大身体对药性的吸收。而到了中后期,因为武者的皮肉筋骨已经适应,所以加快了药性的吸收过程,并且无需再用穴位按摩。 白崖现在浸泡药浴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这表明他的混元铁布衫正在逐渐提升。 据董鸣介绍,他的铁布衫功夫练到深处,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浴桶中浑浊的药水变成清汤,只留下一层底部的药渣。 到那时候,药浴就没有必要了,因为皮肉筋骨的改造过程已经结束,而内腑无法借助药浴,只能以后靠铁布衫自生元气慢慢强健。 白崖穿上衣物后,来到桶边查看,只见桶里的药水比浸泡之前清了一些,但依然还显得有些浑浊。 他不禁摇了摇头,这样子可不算是功夫到家了。只是药水已经变冷,而身体也到了极限,肯定无法继续泡了。 事实上,白崖现在的进度已经奇快无比,董鸣尽管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感到了无比惊讶。 以药浴浸泡后的浑浊程度来判断,白崖现在的进境是他以前的三倍多。换而言之,白崖现在差不多等于练了三年的混元铁布衫。 药水已经改造完了他的表层皮肉,开始向着内部筋骨渗透,算是初步达到了实战要求。 董鸣私下跟冯扬探讨了数次,两人都认为白崖的肉身可能还不止龙虎奇形这么简单,非常适合修炼硬功。 武者的根骨资质有些可以检查出来,有些却没有办法。这一点就算拿细胞切片都很难检查出来,跟过敏症一样,下完药才知道具体状况。 实际上,众人皆不知道这是舍利虚影的功劳。在药浴的刺激下,舍利虚影已经彻底消弭,但它也加快了白崖的身体改造过程。 练完铁布衫,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在桌边研读起来。 这是降龙伏虎罗汉雕像的梵文总纲,白崖通过一年来逐字逐句的注释,已经将里面的内容全部翻译了出来。虽说这东西源自一千多年前,但摩伽勒尊者写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白崖武学见识浅薄,不过,他身边有两个教头,一帮世家子弟朋友,可以帮他解答总纲里的专业词汇,让他不至于看着宝山无可奈何。 通过这篇总纲,白崖得知雕像内的武功叫做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是一门佛家的观想法武功。 至于观想法,白崖问询过冯扬,得知也是一种武功的修行方式。 白崖现在身上所练的武功,全数都是行气走穴法。主要通过穴道自生内气,然后走穴疏通为气脉,最后连成气脉网络。 而观想法虽然也会形成气脉网络,但形成内气的原理不同。它是通过静坐入定,臆想某一种现象,从而产生内气。比如:臆想佛光普照的佛陀法相,还有臆想日月星辰的某种天象等等。 降龙伏虎三十二式就是如此,它是通过臆想罗汉演武,从而让体内慢慢形成气脉网络。 总纲包含了一篇静坐入定口诀,只要他一边凭借口诀入定,一边臆想罗汉演武。那么到一定程度,就能再次看见雕像内的絮状脉络图,从而修炼入门。 这门武功有点奇特,属于外家神功范畴。也就是慧难和尚所说的,可以从后天阶段一直修炼到先天强者级别的武功。 它所包含的臆想法,能够直接让一个普通人从打基础开始,一直到形成气脉网络,并且一步步修炼至意境、势境,最后踏入先天。 听上去很强大,但实际上跟所有佛门武功一样,门槛在门里面,非常之难练。 身体基础阶段没什么好说的,但等这门功夫练到意境时,它就需要武者去研究和理解佛家的降魔之意,罗汉之理。一个满脑子荣华富贵,甚至不惜为一己之私,谋财夺位的邪徒,那是注定练不成这门武功的。 摩伽勒尊者拆解法身,以求普度众生,可不是为了助纣为虐。他的武功和法身舍利留给了全天下,但坏人拿到了练不成,要是真能练成,那说明已经改邪归正。 白崖手头的降龙伏虎雕像只是这门武功的四分之一,换而言之,他只得到了三十二式当中的八式。其中青龙两式、白虎两式、降龙两式、伏虎两式,属于左右正反的八卦之相。 总纲里的这些介绍,看得白崖连连苦笑。佛家武功居然融合了道家八卦,这位尊者果然不愧是兼修佛道两家的武道奇才。 幸运的是跟很多残缺武功不同,降龙伏虎三十二式合则一套,分开了也不算残缺。由于武功采用了观想法,所以每个罗汉雕像都可以单独修炼。 白崖大约两个月前就凑齐了总纲的译文,但一直没下决心修炼这门武功。原因很简单,他现在修炼的混元铁布衫对内气要求苛刻,万一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内气不合于铁布衫,那他就肯定是前功尽弃了。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探究,他才终于下决心开始修炼。 一是降龙伏虎三十二式属于外家功夫,所产生的罗汉内气与铁布衫同属阳刚之列。二是观想法所形成的气脉网络与行气走穴法的气脉网络不同,属于两套内气循环,对混元铁布衫的影响极小。 白崖现在已经了解武者所谓的气脉,跟人体筋脉是两个概念。 筋脉是肉身的一部分,但气脉虽然也处于人体之内,却不属于肉身的一部分。行气走穴法形成的气脉还好一点,依托于穴位和肉身筋脉,但观想法就不一样了,所成气脉基本不依赖穴位筋脉。 此外,武道中的内外丹法、炼神法、元婴法,甚至完全抛弃了气脉一道,那些又是几种截然不同的武道。 “那就练练看吧!” 一念到此,白崖再不迟疑,按照总纲介绍的那样盘腿坐好,双手重叠,手心向上托住罗汉雕像放在身前。 他闭上双目后,一边默念口诀,一边臆想着罗汉雕像的形象。 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臆想有些诡异,它必须要武者四分意念,同时臆想雕像上的青龙、白虎,以及两张面容的罗汉形象。 一开始修炼,白崖马上就感受到了这门武功的难度。 光是臆想雕像的整体形象,那根本没有什么,但要是将其分成四个部分,那可就难倒白崖了。 他的脑海最多只能出现两个清晰的图像,比如青龙和白虎,或者善、恶两个罗汉雕像。做不到四个同现,否则必定有两个会模糊不清。 练了一会,白崖就不得不放弃了。他叹了口气,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张画像。 这是他知道这门武功怎么修炼以后,就找城内画师给画的,画中就已经有了青龙、白虎和两个面容不同的罗汉雕像。 青龙白虎翻云腾雾,而两个罗汉则身披金光,位于青龙白虎的上方,像是正要出手降龙伏虎。 这就是总纲介绍的罗汉演武! 他做不到四分意念,但如果四个东西变成了一幅画,那么应该就没问题了。他可以直接看着画图来臆想,久而久之,就能将上面的图像给印在脑子里。 “这世界的武者估计很难想到这种作弊办法!”白崖自语着苦笑,“上辈子的填鸭式教育也有好处,什么东西都能作弊,硬塞进脑子!” 看了一会画像,白崖就重新闭目臆想,这回果然好了很多,四个不同的形象按照画像中的排列,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不过,据总纲的介绍,这并不是练武功,而是练武之前必须要过的第一关。等他将这四个形象牢牢刻印在了脑子里,做到毫厘毕现,那么就可以开始下一阶段了。 下一阶段,他必须要臆想自己被这四个东西包围,身体受到青龙白虎的噬咬,而罗汉身上的金光却会治愈他的身体。 如果他能够在臆想中感受到噬咬的疼痛,以及金光的温暖,那么观想法就成功了。否则练一辈子也没用,只能说明这门武功不适合他。 这就是观想法的难度,相当于白崖前世的自我催眠,然后靠这种刺激来产生气感。 当然了,在白崖的脑子里,他又想到了怎么靠作弊来达到这个目的! 他打算记清青龙白虎和两个罗汉之后,就买几个蜂巢来,然后在自己身上涂蜂蜜…… 反正他现在练了混元铁布衫,根本不怕蜜蜂蜇,只要在入定中感受到身体异状就好。至于金光的温暖感,那更简单了,多买几个大户人家的暖炉…… 有时候,白崖心想,要是摩伽勒尊者还在人世,看他这样子来练降龙伏虎三十二式,会不会直接一掌劈死他,再咕哝一句:孺子不可教也!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二章 节日 “吃吧!”冯扬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一口菜。 大堂的圆桌上摆满了菜肴,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冯扬作为武者,平时并不饮酒,但今天难得地拿出一坛陈年女儿红来招待大家。 因为今夜是除夕,也是白崖在这个世界渡过的第二个春节。上一个春节因为他和卢远等人刚刚考进各自心仪的武馆,事务繁多,所以只是大家匆匆地聚了个餐。 直到今年,修炼上了正轨,他跟冯扬一家又慢慢熟悉,这才过上了正常的节日。 他们现在没有在浩城,而且回到了冯扬在成都的大宅院,来渡过这个喜庆的夜晚。去年租房的商家回去了,使得这座大宅院重新空了下来。 成都城内虽然遍盖银妆,但却不失节日气氛,家家户户挂满了红灯笼,满城的鞭炮声让宅院里的众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家子此时都围在桌旁,虽然按道理小妾不能上桌,但冯扬不是官宦中人,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白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位小妾叫黄婉,嫁人前是一位舞姬,后来自己给自己赎身,跟着冯扬从良了。 冯扬的两个老婆,大老婆杜氏温婉沉静,小老婆黄婉妩媚妖艳,让白崖看了都很羡慕自家先生的艳福。 这可不是所有武者都有的待遇,也就冯扬这个中年帅哥特别一点。他的脸型,还有长髯都跟94年版的诸葛亮很相像,虽然不姓唐,但帅气同样冲破天际。 要是换成白崖这个瘫面虎,别说杜氏,就是小妾黄婉都不一定看得上他。人家虽说出身不好,可做舞姬存下的嫁妆那是很丰厚的,不比杜十娘的百宝箱差。 白崖看着这一家子幸福美满,心中很是羡慕。莫说这辈子,就是前世,除了一个抚养他长大的大伯,他可是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有时候,白崖经常想冯扬从青城下山的决定,未必是错的。 中年武师现在在武馆教教徒弟,不缺钱财,又到处有人尊敬。两个美娇娘左拥右抱,再生一堆儿女,所谓人生赢家说的就是他。 知足才能常乐,青城山上那些每日修炼不辍的武者,包括先天强者不一定有他开心。虽然后者比冯扬的命长一点,但大家都老死榻上的时候,说不好谁才是留下遗憾的那一个。 “今夜,某有一个喜讯告诉大家!”酒到中旬,冯扬看了一眼小妾黄婉,忽然微笑着对白崖和林牧说道,“你们二师娘,前两日确诊,已经有了身子!” “恭喜先生,恭喜二师娘!”白崖和林牧连忙道喜。 “乖,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黄婉面带羞色地瞟了一眼冯扬,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小红包递给白崖和林牧。 白崖拿着红包有些感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除大伯之外的压岁钱。 “爹爹,用过饭以后,我可能出去看看花灯?”冯燕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父亲。 “行,只要你能找到人陪你一起去!”冯扬看了她一眼,抚了抚长髯,也没有一口拒绝。 冯燕大喜,转头看向旁边的林牧。 “林牧不算,这桌上的其他人都可以!”未等冯燕开口,冯扬就悠悠然地补上了一句。 冯燕一愣,环视了一圈,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帮手。 这时候,大家很默契地偏过头去,扯闲话的扯闲话,扒拉菜的塞满嘴,一个都没理会她。她平时可没少调皮捣蛋,让大家都积蓄了不少怒气值,刚好现在放大招。 小丫头慢慢扁起嘴,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跟只可怜的小猫咪似的。 不过,她这招用得太频繁,开始有点不好使了。 因为人人都知道她古灵精怪,装哭比吃橘子还简单。冯扬就经常感叹,他这女儿不该去学武,应该去演戏,那绝对是名旦级别。 冯燕平日在家里,只有两个人吃她这一套。一个是林牧,被她吃得死死的,但是现在既然冯扬剔除了他,他就只能耸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另一个不是她亲娘杜氏,而是小妾黄婉。杜氏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理,规矩可多了,对她比冯扬还严厉。倒是黄婉出身低微,没那么多规矩,对她很溺爱,比亲娘还亲娘。 可黄婉现在有了身孕,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冯燕再不懂事,也不敢两个人去挤人山人海的花灯闹市。 至于父亲冯扬,对她倒是无可奈何,保持中间立场。只要她不是闹得太厉害,一般不怎么管束她,但也不会过于放纵她。 最后剩下一个人是白崖,现在正努力扒菜,看都没看她一眼,冯燕找谁都不可能找他一起去。 在冯燕眼里,在这家里母亲杜氏最严厉。可杜氏性情柔弱,最多只是说教,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父亲管着一大帮徒弟,只要她不闯大祸,平时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林牧倒是对她言听计从,但少年不够沉稳,冯扬不敢只让他们两个出去。 而冯扬信得过的白崖,则是冯燕在家里唯一害怕的人。“瘫面虎”可不像她的父母,她平日练武犯错,小屁股没少受罪,经常被打得一个屁股两个大。 白崖有时候总觉得,冯燕练武能一直坚持下来,是不是逆反心理在作用。要是他管宽一点,说不定冯燕早就吃不了苦,不愿意再练武了。 “我陪你去吧!” 就在冯燕大失所望之际,桌上终于有人开口。大家抬头望去,发现居然是冯燕亲娘杜氏。 “娘子,你……”冯扬有些吃惊。 “燕儿平日练武辛苦,妾身从没见过她对一项正经事情能坚持这么久。”杜氏苦笑着说道,“虽然妾身反对让女儿家练武,但能让她少调皮捣蛋一些,总归是好事,今夜就当给她个奖励吧!” 杜氏说到这份上,冯扬也不反对了。 “那……大家一起去!” 冯扬大方地挥了挥手,既然是同去的话,那黄婉有人护着,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了。 白崖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有晚课。不过,大过年的,也没办法拒绝,只好点头附和。 …… “娘亲……娘亲!你看,鲤鱼灯!” 这条鲤鱼灯长约十来米,用竹竿撑在空中,底下围绕了一圈栩栩如生的顽童花灯,犹如花团锦簇,看上去十分漂亮。即便在坊间的花灯街上,也显得很是惹眼。 每年过春节,灯街必有鲤鱼灯,象征年年有余的意思。 成都城人口众多,为了分散人流,几乎每片里坊都设有灯街。就算是城里最内环的皇宫所在地,也设有一段花灯街。据说蜀王都会带着王妃登高远望,与民共乐。 不过,那里的人太多,队伍里又有个孕妇,所以众人就不去了。 花灯街两侧摆满了小摊,有捞鱼、弹弓、打地鼠等等供人玩乐的小摊,也有成都各大餐馆退出来的糕点摊,还有观看杂技、魔术的表演摊。 现在大小摊前都挤满了人群,无论贫贱贵富,此时人人脸上带笑,却是众生平等,其乐融融。 白崖的宅男性格发作,不愿意跟冯燕、林牧挤在人堆里。只是跟冯扬并排走在一起,看护着几个女眷。 “先生,你好像有心事!”白崖偶尔间一回首,见冯扬正皱眉看着他,顿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没事,走吧!”冯扬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先生,你却不如冯燕能演。若是此事与我有关,还望直言!”白崖扯了扯嘴角,僵笑着问道。 “唉,也罢,既然你坚持要问,某就告诉你!”冯扬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说道。 “董鸣前两日跟某提起你的修为,他言你的混元铁布衫已经小成,某教你的几门武功也堪堪达到了实战境界,不应该再在冯氏武馆浪费时光了……” “董教长何来此言,我不过在武馆待了一年,也没有达到气境,不待在武馆,又能去哪?”白崖奇怪地问道。 “董鸣测过你的进展,他说你在浸泡药浴之时,全身筋肉鼓胀。不用片刻,药水就已半清,这是铁布衫的皮肉功夫达到小成,药性开始渗入骨骼的表现。铁布衫练到这种程度,气境已经不远,最迟不会超过明年夏天!” 冯扬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崖,“你告诉某,董鸣说得可对?你夜晚修炼混元外劲,穴位可有内气外溢之感?” “不错,我最近练习混元外劲,确实有了穴位鼓胀难忍的感觉!”白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可就算顺利达到气境又能如何,那时也仅过一年半,王庆会让他那几个弟子跟我交手吗?” “你能修成混元铁布衫,王庆收下的那三个弟子十有八九不会是你的对手。乌苏基础太浅,光凭身体天赋可没办法赢。陈木也有家传铁布衫,但他速度和掌力不及你。至于最后一位程不直,原先还有胜算,但你练成铁布衫之后,他却变成了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冯扬双目放光,高兴地说道,“实际上,某和董鸣从未担心过你对上他们的胜负结果,我们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年夏季青城派的进修选拔!”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三章 灯街夜谈 “青城选拔?”白崖愣然,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和卢远这批人当中,原以为已经达到气境的卢远会是第一个进入仙武宗门的人,但没成想他居然也要和卢远同一时间参加宗门选拔了。 “不错,青城的武徒选拔是三年一届,你若错过明年夏天的选拔,就只能在十八周岁后再去参与!”冯扬沉声说道,“仙武宗门的武徒选拔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是多少岁以前,但年纪小一点总归能占到些便宜……”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理解,年纪越小达到气境,以后进入势境、先天的机会就越大,仙武宗门只会更重视。 “若我去参加了青城的武徒选拔,那……先生怎么办?”白崖微微皱眉,沉吟着问道。 他去参加了青城选拔,两三年后就没人再跟乌苏等人交手,冯扬的馆主之位岂非鸡飞蛋打?! 这不是白崖乐意看到的,他做不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也不愿意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何况,明年夏天他就算堪堪迈进气境,也未必就能在选拔中脱颖而出。还不如继续在武馆磨炼,三年后的把握更多一些,不急于一时。 “你若能在今年夏天加入青城,哪还需要再跟乌苏等人动手,这不已经证明某的教导比王庆更加出色了吗?”冯扬暗自点头,摸着长髯很是欣慰,这个蒙徒总算是没白教。 他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道,“你提前去参加青城武徒选拔,对某竞争馆主之位更有好处。不过,此事与你却是有风险的,因为你若没有通过选拔,那就要隔一届再参加……” 白崖眼皮一动,他明白冯扬的担心了。这届选不上再隔一届,那他到时候就是二十一周岁了。 继续在武馆磨炼三年,十八周岁的时候,他刚好处于武徒选拔的最佳年龄段,而且是气境三年期,内气和武技都达到了成熟。 明年去参加,则内气和武技都稍显羸弱。再隔一届六年后,情况又不同了,等于在武馆浪费了三年青春。 “我愿明年就去,不是还有半年时间吗,刻苦一些就是!”白崖眼中慢慢燃起一点火星,他被激起斗志了! “你可想好!” 冯扬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本不欲将这个消息告诉白崖,但人总归有些私心。 有一个事情,他并没有告诉白崖。 实际上,振武道场这几年在青城选拔中成绩很差,前两届合起来,入选青城的武徒居然还不足十指之数。 如果不是老馆主匡威即将退休,而且以前的学生中有几个先天强者的蒙徒,馆主之位就已经换人了。 即便如此,青城还是动了换人的心思,现在是给匡威一个体面,就只等冯扬和王庆的竞争落幕。 冯扬很清楚明年去参加青城选拔的武馆弟子,并没有出众之辈,搞不好会迎来全军覆没的局面。可要是白崖在那时候脱颖而出……他的馆主之位几乎就将板上钉钉。 “小子已想好,世间哪有万全之道!身为武者若是连争胜之心都无,武运必不长久!” 白崖朝冯扬抱了抱拳,他前世在社会上混了几年,虽说是个宅男,但基本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是有的。 他看冯扬的神情,就知道中年帅哥心里还有事情没告诉他,但能够将此事利弊一一挑明,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何况,他受冯扬的恩惠太多,现在仅仅冒个三年之险就能还清,想来还是自己赚到了! “既然如此,那某便将青城选徒的一些关联之事告诉你!”冯扬看着白崖毫无表情的面容,暗自叹了口气。 他很明白,此事之后,他跟白崖就算两清了。虽说此次选拔不中,只是白崖耽误三年青春,但三年一直在原地踏步,未必没有断送前途的风险。 冯扬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这个学生跟他很像。两人都很磊落,对于亲近之人不屑于虚言哄骗,但两人又有些市侩。 只是他们计较的不是钱财,而是恩义。以白崖的沉稳心态,会答应明年就去选拔,其实就是为了还他的授武之恩。 接下来,冯扬便将青城选拔需要知道的一些关键,娓娓道来。 青城选拔对于武徒生源并无太严格的要求,因为青城派属于道门。道门和佛门一样,都有广开门户,皆善天下的宗旨。 不过,其中也有三条长年来形成的潜规则。 其一是武徒必须身世清白,青城自号名门正派,不会藏污纳垢。只是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因为某种程度上是有例外的。 比如:身背命案的朝廷重犯,青城不会收。但如果这个朝廷重犯不属于蜀国,且有人担保,那就可以例外。 其二是应试武徒必须达到气境,有一定的武学基础。因为青城每年都要收很多人,没有那么多老师手把手教学生站马步,练跑圈。 而当中可以例外的是一些天资很高,或者关系很硬的门人后裔。只要青城有人愿意亲手教导,那别人也无二话。 当然,即便如此也不是师徒关系,不堪造就的话,同样会被遣送下山。因为武徒拜得不仅是老师,他拜得还是山门。老师可以是你的关系户,但山门可不是。 最后一点是武徒必须要有自立能力,上了青城山,可不能带奴仆家人,没人给你当保姆。 武功是自己练的,不是别人喂出来的。 类似冯燕这种古灵精怪的小捣蛋,上山没两天就会被赶回家。你捣不捣蛋是自己的事情,但影响到其他人修炼,那就是所有人的事情。 白崖听完这三条,有些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想想冯扬当初就去云龙岭查探过,顿时感到稍稍安心。 真揭破了也没什么,青城应该不会赶他下山,就是以后麻烦会很多。 “先生,这三条太简单了,可能告诉我一些有关选拔的程序?”白崖歪头想了想,提起最关心的问题,“选拔到底有哪些关卡,需不需要比武较技?” “具体内容某不能说,比武较技肯定是有的,只是每次都不太一样,告诉你也没好处!”冯扬意味深长地说道。 “某现在告诉你,反而是害了你。选拔最重要的一项便是测试心性,你现在凭某的指点过了关,那以后真正拜师的时候呢?难道还指望有人帮你?” 白崖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从青城门人成为真正的青城弟子,至少要有意境修为,而且是有希望进入势境的那种。那个时间可长了去了,绝少人能在青城生活好多年,而不暴露半点真实心性。 再说了,心性不契合,武道也练不高啊!你死命做忍者神龟,不肯暴露自己,等于是饮鸩止渴,自己耽误自己! “那……先生可能告诉我,若是比武较技,大概会对上哪些对手?”白崖思索着问道。 “这个某也不知,青城收徒范围极广,可不像我们武馆那样!”冯扬苦笑着说道,“实际上,武馆出来的武徒,历年历代最多占青城收徒比例的四成,还有一成是青城强者的血脉后裔,至于还有另外的一半……” 白崖一惊,这是怎么说的! 所谓青城武馆,可不是单单指振武道场一家。 青城派是大仙门,在蜀地各大郡城都有设立武馆。它们收徒的范围已经囊括了大部分蜀地的武道世家子弟,其他列国过来的青年才俊,类似越人乌苏这样身体素质出众的武道苗子。 可以说,各地的青城武馆已经将蜀地大部分身世清白,有志于武道的年轻才俊一网打尽,再加上青城强者的血脉后裔,居然都只占到了五成?! 那还有五成都是些什么人? 幸好冯扬很快就给出了解释,让白崖不至于想破脑袋。 “你可是忘了,那些参与狩魔队的年轻人……还有蜀国朝堂培养的武道种子……”冯扬笑着问道。 原来如此,白崖恍然大悟。 练武的年轻人进武馆只是一条途径,他们还有些人跟随父辈去开拓荒野蛮域了。 比如:江吴就曾经有这个想法! 还有蜀国朝堂培养的武道种子……这部分人的构成就复杂了! 有武将世家出身;有军队底层出身;有宫廷侍卫、巡捕、衙役出身;甚至还有蜀国密探杀手机构出身的家伙…… 难怪武馆学徒和强者血脉后裔都只占到了一半! 那些狩魔队、军队、密探杀手出身的年轻人,各个见过血杀过人,有些更是满手血腥。偏偏这些人为国效力,杀人不犯法,还都能算得上“身世清白”。 上了武试擂台,这些人有天然优势,哪里是武馆那些乖宝宝能比的? 或许武馆学徒和强者后裔能占到一半人数,还是因为这些人的数量太过稀少的缘故。否则的话,很可能两三成的比例都没有! 白崖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这下子他更没把握通过选拔了! 他虽然也杀过人,见过血,做了两件大事。可那个性质不一样啊,他可不是凭武功赢来的!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冯扬看到他木然的神情,很无良地暗笑道。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四章 双孟 蜀王孟氏一族源远流长,起于姬姓。最早可记载的祖先是春秋卫国的公子絷,字公孟。后来以字为姓,简称孟氏。 孟氏于天地大裂变后期在蜀地开国,几经国祚断绝的危机,顽强延续至今日,个中原因不足为人道。既经历过君主乾纲独断的时期,也经历过被武者和权臣架空的傀儡时期。 古华夏的朝堂结构从夏朝开始,就显得严密而合理,周朝期间就已经完善了三公九卿制度。哪怕时至今日,战国七雄当中,还有秦、魏、韩三国使用这种制度。 当然,其中的一些内容已经有了实质性改变,确立了兵、法、政三权分立的原则。 而其他一些列国,比如现在的蜀国,则实行了另一种更复杂的朝堂结构,类似于白崖前世的隋朝时期,开始出现的三省六部制度。 不过,这个三省六部仅指“政”,它上面还有一个内阁,直接对帝王负责。在“法”上面,蜀国使用御史司、督察院,外加审判皇亲国戚的大理寺三部分组成。 “兵”权上,蜀国设立了朝廷直属的五军都督府和郡府兵制度。 这些上层结构很大程度上,旨在削弱皇权,但体现了互相监督、平衡合理的原则。 蜀王也并非完全被架空,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君权至上的世界。只要当代蜀王勤政实干,总能从内阁和军方抢到不少属于自己的权力。但若蜀王昏庸,有诸子百家和宗门势力的干预,大臣将军们就可以架空帝王,让他们直接成为吃喝等死的傀儡。 仙武宗门的势力深刻地影响到了王族,偏偏在这个世界,他们就等于国家级别的核武器,无法被推翻,所以列国王族都只能学会适应。 实际上,这对他们是有好处的,起码与白崖前世的世界不同,除了皇室血脉断绝,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朝代更替。理由让列国王族都很悲哀,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帝王昏庸了,朝廷腐败了,没有关系……诸子百家和仙武宗门会大洗牌,反正王族子弟多,换一个傀儡上去就好了,根本用不着换王族,甚至连下层民众都察觉不出来。 他们只能感受到“哎呀,新王英明神武,知道小民生活得不易了”,哪里明白朝堂上层到地方官府都已经被清洗一空,整整换了一茬子人。 仙武宗门有动手的实力,诸子百家也不怕掀桌子,清洗掉整个朝堂的大小官吏,因为他们就是培养官吏的摇篮,没做官的学生多了去了。 这些人虽说少了点行政经验,但能让诸子百家开始大洗牌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犯下一点点的经验性错误,完全可以忍受。 因此,仙武宗门和诸子百家既是国家重器,又是王族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所有王族又攻又受、爱恨交加。 这个世界的王族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米虫,蜀王和他的儿女们从小就被教育学会洁身自爱,勤政爱民,甚至在某个年龄段就会被踢出皇宫,美之名曰“王子出巡”,其实就是上山下乡,体验下层生活。 今夜良辰,蜀王孟勉正带着他的一帮妃子和儿女登高远望,在金雀台上面远远观看宫前的花灯街。 孟勉继位已有七年左右,年仅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精明强干,是个长袖善舞的君王。 他在政治上信奉黄老之学,让百姓休养生息,同时刻意与境内各大仙门交好,自身品德也挑不出太多~毛病。经过七年的平稳过渡,现在已经坐稳了王位。 孟勉膝下现有九个儿女,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有四人已经成年,现在都不在身边,或是“出巡”去了,又或拜进了仙武宗门修行。 白崖之前在“再来一碗”见过的那个少年王子排行第六,名叫孟岷。 就在白崖纠结于冯扬的提醒时,孟岷同样站在金雀台上眉头紧皱,显得忧心忡忡。 “侄儿,何事让你感到不开心?”孟岷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犹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孟岷转头一看,发现是王姑孟甜,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孟甜是他的父王孟勉最小的妹妹,从小拜入了青城仙门。两人虽然差了一个辈分,但年纪却相差不大,孟甜只比他大了六岁,今年刚满十八。 说起孟甜,却是蜀国先王最为特殊的一个子女。 距今二十多年前,蜀国南疆生乱,几个少数部族起兵造反,想要裂土开国。当代蜀王采用了儒家文士献上的计策,安抚一部,打击一部,逐渐分裂了乱军的团结。 最后更是答应娶其中一个蛮王的公主为妻,引起乱军内讧,彻底平息了这场动乱。 但在那场动乱中,蜀国死了不少人,连御林军都被打残,成都城家家缟素,所以那位蛮族王妃在蜀国是不受待见的。要是上街的话,估计还会被人丢西红柿。 蛮族的内讧也留下了隐患,这位王妃的部族很快就被其他部族攻灭。当代蜀王乐得这些蛮族削弱自身实力,故而毫不理会王妃的哀求,坐山观虎斗,坐视自己岳父的脑袋被人做成了酒器。 于是,这位王妃终日郁郁寡欢,很快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当时刚刚满月的孟甜。 因为母妃的身世背景,蜀国宫廷上下一看到孟甜,就会想起先王被迫娶蛮女为妻的屈辱史,所以她在宫中同样不受待见。而且这位公主天生有侏儒症,属于永远长不大的萝莉体型,连亲生父亲的蜀国先王也不喜爱她。 现在孟勉继位,孟甜的处境也没有变好。她从小就被送进了青城,美之名曰“青城修行”,实际就是让她滚蛋,最好永伴青灯古佛。 这种情况直到蜀王孟勉的六子孟岷出生,才突然发生了转变。 孟岷天生早慧,不仅人聪明,而且很会做人,宫廷上下都很喜欢他。偏偏孟岷却喜欢亲近这位萝莉体型的姑姑,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派人将孟甜请下青城,回宫和大家一起欢度节日。 因为那场大乱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伤疤开始愈合,所以宫中上下并未对此事有太多抵触,反而称赞孟岷善良孝顺,让他收获了不少好口碑。 不过,只有孟岷知道他刻意讨好这位萝莉姑姑,可不是为了收获好名声。 “姑姑,侄儿无事,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此时,见孟甜问起,孟岷顿时回首一笑。 “那就回宫歇着吧!”孟甜踮起脚,笑眯眯地摸了摸孟岷的头发,将其弄成了一团鸡窝这才罢手。 孟岷苦笑,这就是接近孟甜的代价。 那些疏远孟甜的人,包括蜀王孟勉在内,都不知道孟甜其实是一个天才,真正的符阵天才,刚刚才被青城派的一位符阵强者收为弟子! 在数千年的青城史上,十八周岁以前就拜入山门的青城弟子尚不足百人,可谓数十年才出一个的绝代天才。这其中以符阵闻名的弟子,更是凤毛麟角。 只是天才都会有怪癖,或许是幼年受过心理创伤的缘故,孟甜养成了人前人后两种不同的性格。 这位先王公主在外人面前端庄恬静,秀外慧中。在亲近的人眼中,却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小魔王,其性格刁钻古怪还要胜于捣蛋鬼冯燕。 “那侄儿就先告退了!” 见孟甜两眼发光,满脸惋惜的样子,孟岷拔腿就撤,连跟父王告罪的功夫都省却了。 孟岷下了金雀台,那位有着鹰枭眼睛的锦衣武士已在静候。 “那人找来了吗?”孟岷面容一肃,凑近了轻声问道。 “回禀主上,那人已被属下带到宫中,可要现在接见?”锦衣武士垂首回道。 “好……慢着,让吾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孟岷紧皱着眉头,轻轻揉着太阳穴。 武士目光一闪,心中暗暗称奇,他的这位少主如同今夜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可不多见,不由对自己带来的那人暗自留上了心。 回到弘阳阁,孟岷依然左右徘徊,迟迟下不了决心。 “呵呵,殿下,好像不是身体有恙,而是心里有事吧?” 正在孟岷烦躁之际,忽然从门口传来一声朗笑,却是问询赶来探望孟岷的中年文士。 “让先生挂怀了!”孟岷笑着抱了抱拳,与文士相对而坐。 “为主公排忧解难,乃是我等份内之事,不知殿下先前为何没有相召?”中年文士有些怪责地看着孟岷。 “此事不足为人道,不过是吾的一点私事!”孟岷叹了口气,“先生即来,不如与吾对弈一局!” “殿下私事?”中年文士闻言变色,愤然站起,甩了甩长袖,“殿下聪慧,岂会为一私事郁郁不乐,若是信不过文某,在下告退便是!” 孟岷见中年文士大步离开,目光微微闪烁,却没有第一时间出言挽留,直到文士快要迈过门槛,却是幽然一叹。 他再不挽留,只怕两人从此留下间隙,再难恢复往日主从感情。 “先生留步,吾说就是!” 中年文士笑着回身,他这位主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事太多。跟海绵一样不捏上一捏,他就不出水。 孟岷苦笑,这次他算是被逼到墙角了,不说也得说。也怪他自己动作太大,让中年文士找到了发作的借口。 “先生见识渊博,不知可曾听闻过异灵一说?”孟岷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五章 暗助 “异灵?”中年文士一惊,连忙问道,“殿下,说的可是域外穿界之灵?” “异灵可不仅仅是指穿界之灵!”孟岷缓缓摇头。 他的这位先生满腹经纶,见识渊博,但不是神州五大学院出身,所以对异灵这种秘闻所知不多。 “仙武宗门流传出来的异灵秘闻,传说中一共有三种。第一种就是先生所说的穿界之灵。”孟岷组织了一下言语说道。 “时至今日,我等皆已知晓自身所处的这个世界,并非是寰宇当中的唯一域界。此界之外还有无数世界,仙武宗门占据的仙魔位境,就全是依附于本界的小域……” “所谓穿界之灵,乃是指其他世界穿过本界域膜的异种灵魂。”孟岷沉吟着继续说道,“这些异界灵体为数不少,但绝大多数会在穿界之后立刻死亡,只有极少数才会附身本界的生物。” “只是智慧生灵的求生意念很强,异界之灵很少能够成功附体人类,所以它们只能附在动物和草木身上。若是这些异界之灵能保留住记忆,并拥有符合本界法则的修炼功法,那么它们就会变成妖魔精怪……” 孟岷说着起身,负手而立,“这也是神州少数妖魔精怪的起源之一!不过,这种异界之灵基本翻不起风浪,对神州人类并无太大危险。” “那其他两种异灵是什么?” 中年文士目放奇光,连忙追问,他确实对异灵知之甚少,现在却不愿意放过。 “第二种异灵叫做转世之灵,这种灵体乃是佛道两门的高人转世而来,他们前世无法破碎虚空,晋升仙界,所以寿元将近时,便会以大毅力兵解法身,只让一点真灵重新轮回转世。” 孟岷笑道,“这种转世之灵除非再次晋入先天,否则无法触及前世记忆,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即便他们能再入先天,一般也只会致力于武道,以求突破前世的瓶颈桎梏,与世俗也没有太大关联。” “吾要仔细说的是第三种异灵,这种异灵叫做推背之灵……” “推背之灵?”中年文士奇道,“推背可是指的先古相士袁天罡和李淳风,所作的《推~背图》?” “不错,正是那二人所作的《推~背图》。”孟岷笑着说道,“推背之灵是指灵魂隐合一丝天道法则,故而能够学袁天罡、李淳风两人进行占卜推算的奇人灵魂。” “只是这些人大多活不久,天机不可泄露!传说李淳风当年就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故而在《推~背图》问世的次月,就暴毙而亡。而袁天罡能够活得长久一些,也是因为从此之后,他就缄口不言《推~背图》上的任何词句。” 中年文士闻言,神情惊疑不定,脱口问道:“那殿下可是……” “吾本也以为自己是一个推背之灵,后来~经过多方查探,才发现跟所谓的推背之灵有所区别。”中年文士没说完,但孟岷已明白他的意思,摇头叹道。 “先生应该听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吧?吾与庄周就有点相像,只是庄周梦到了蝴蝶的一生,而吾却是……” “殿下,不可再说!”中年文士忽然推案站起,满脸懊悔地说道,“在下却是孟浪了,既是天机不可泄露,本就不该追问此事!” 孟岷说的有些荒诞,但中年文士却已经信了。 这样他也可以解开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因为孟岷平时确实多有先见之明,而且做的某些事情除了事前得知,似乎很难想象能够成功。 “无妨,吾至今都不知当日所梦所见是否为真,因为吾到目前所做之事,最后成功的极少,甚至不足三成!”孟岷苦笑着说道,“这根本算不上泄露天机,只是比先见之明好一点点而已。” “那……殿下今日忧虑之事,可是与所梦所见有关!”中年文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以吾梦中所见,吾本是蜀国一位闲散侯爷,最后被封于葭萌城,乃是最后一位蜀国苴侯。”孟岷神情复杂,叹气说道,“梦中的吾终日吃喝玩乐,不思进取,仅仅活了四十多年。” “故而,吾脑中并未留下多少有用的记忆,只是记得一些特别重要的大事。”孟岷说到这里,神情肃然,“这些大事很多都跟一个人有关,而这个人今夜就会迎来此生的一次重大转折!” “若吾没有记错,此人今夜出于报恩之念,会答应第一个老师的某个请求,并勉强自己去完成!”孟岷脸色难看地说道,“但武道没有侥幸之说,此人半年后必定会迎来一生罕有的惨败,且重伤垂死,身体上留下永生难除的隐患。” “只是此人心性坚毅,六年后便会走出惨败阴影,再度冲击武道。”孟岷摇头叹道,“第二次他会大放异彩,于万名武徒之中登顶。不过,那时候已经得不偿失,他失去了宝贵的六年时间……” “纵观整个蜀国,此时却只有吾能够帮他一把!” “……”中年文士无言,默然半晌,终于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怕他没有经历此次惨败,心性会有弱点,影响到以后的武道成就?” “不,此人坚毅果敢,心性天成,在此之前就已经得到证明!”孟岷笑着说道,“只是若吾现在就插手帮他,时间还太早。等于提前六年让他接触到了仙门武学,其中增加了无穷变数……” “哦?”中年文士讶然。 “比如他还能不能遇上自己的第二个老师,又或者身边的师兄弟有所改变,会不会影响到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孟岷苦恼地说道,“可若某不去帮他,此次事件带来的身体隐患,却会变相压制他未来的修为……” 中年文士再度默然,这确实是难办之事,难怪孟岷会犹豫不决,难下决断。 不过,中年文士毕竟是智慧过人之辈,良久之后,脸上神情就恢复了淡然。 “殿下,此人武力如何,以后可是会影响到你的大计?” “吾的大计还无需他出手帮忙!”孟岷脸上出现怪异之色,迟疑着说道,“此人关系之重大……远超先生现在所想,他甚至会牵连到整个蜀国的国运,否则的话,吾岂会进退维谷!” “什么?!”中年文士终于脸上变色,他本已想好了说词,但孟岷的话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这下他不敢继续开口了。 “先生应该有了想法,不妨说来听听!”孟岷意味深长地看向中年文士。 “殿下,可能当在下今夜没有来过?”中年文士连连苦笑,很有一种作茧自缚之感。 “哈哈,先生说笑,现在才想着置身事外,可不是为臣之道!”孟岷捉狭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先生刚才可是说过‘为主公排忧解难,乃是我等份内之事’,话犹在耳,不会已经忘了吧?” 中年文士窘然,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却要殿下自己决断。若非要在下开口,那在下也唯有实言相告。” “先生请说!”孟岷肃然,抱拳一躬。 “在下对于武道并不了解,但也知道武学一道,心性极为重要。”中年文士眯着眼睛说道,“听殿下刚才所言,此人坚毅果敢,心性已定,而且今后武道成就必然不低。这样的人只怕旁人的影响极小,该他的依然逃不掉……” “此人躲过此劫,若是好事,一切休提!若是坏事,以殿下之能,莫还不能帮他重新变成好事吗?” “大善!”孟岷眼睛一亮,只觉漫天乌云顷刻散去。 蜀国王族对于仙武宗门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但孟岷心中那人,包括他的第二个老师和一众师兄弟现在都还微不足道。 因此,孟岷可以帮上忙,就算提前六年,他也有办法让某些事情重回六年后的轨道。 “钟侗可在?”一念到此,孟岷再不犹豫,朝着门外喊道。 “属下在!”门外响起锦衣武士的声音。 “带那人来弘阳阁!”孟岷沉声说道。 “喏!”锦衣武士的脚步慢慢远去。 “殿下,容在下告退!”中年文士拱手说道。 他却不想再掺和进来,孟岷所行之事关系到天机。他知道的越多,反而害怕对孟岷不利,这时候应该当听不见看不到才对。 …… “殿下,人已带到!” 中年文士离去不久,门外就再次响起锦衣武士的声音。 “进来吧!” “谢瑜参见殿下!” 只见门外很快就有一个青年刀客步入大堂,这人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鬓发如刀裁,浑身英气逼人。他入室之后,单膝跪下给孟岷施礼。 孟岷扫了一眼他腰间所配长刀,却也不太在意。谢瑜供职的宫廷部门,确实可以配刀进入弘阳阁,除了面见蜀王和后宫嫔妃,在其他王子公主面前无需解刀。 “谢瑜,吾对你如何?”孟岷面无表情地问道。 “殿下待属下恩义深重,若有差遣,哪怕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谢瑜郑重地回道。 “赴汤蹈火倒也不必!”孟岷眼神微动,缓缓说道,“你明年夏季便要前往青城应试,吾现有一事相托……” “属下惶恐,殿下请直言!”谢瑜讶然,抬头看向孟岷。 “青城此次应试的武徒,吾有几人颇为看好。若是你在应试中遇上这几个人,可能诈败输给他们?”孟岷不动声色地从袖口取出一张名单。 “喏!”谢瑜先是微微皱眉,等接过孟岷手上的名单,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名单上面不过十余个人名,青城每次应试武徒皆有上万人,能碰到其中一人都算是缘分了! 何况,青城武试有好多场,就算运气不好碰上一个,输掉其中一场,对他能否进入青城都毫无影响。要真是连续遇见名单上的人,那谢瑜真算是祖坟冒烟了。 等到谢瑜告退而去,孟岷终于松了口气。 那名单上面除了一个名字,其余都是杜撰的,谢瑜也只会遇上这个人。谢瑜此次放水输给此人,对他而言并不是坏事。 因为以孟岷梦中所见,那人明年虽在谢瑜手下惨败,但等他一飞冲天之时,尽管从未找过谢瑜麻烦,但想要踩着谢瑜接近那人的武者,却多如过江之鲫。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六章 晋升气境 “砰、砰~~” 冯氏武馆的后院中传出中空的闷响,这不是擂鼓声,而是白崖在练习金刚大手印。 这门功夫尚未达到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但白崖已经等不及了。 从他答应冯扬,于半年后参加青城选拔开始,冯扬、董鸣两人就开始为他参谋准备。经过一番讨论,两位武师都一致认为白崖现在身负的武功还有缺陷。 若是只跟乌苏等人交手,混元铁布衫搭配十二形的龙虎双形、铁指功和毒龙腿功就已经足够了。但要参加大多是气境武者的青城选拔,白崖还欠缺威力巨大的杀手锏。 气境武者跟武馆的武徒不同,他们都有内气护身。 而白崖到时候才刚入气境,看似已经由外入内,但实际上身体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他的主要攻击招法——龙虎拳融合的内气太羸弱,对气境武者不具备很大杀伤力。 尽管混元铁布衫能让他的防御能力达到一个很高水平,但有防无攻,那就跟当初的江阳陈木对上白崖一样,只能被对手慢慢磨死。 因此,冯扬觉得应该让他再修炼一门威力强大的外家功夫,他想让白崖从霹雳掌和摔碑手当中任选一样。 不过,白崖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的悟性如何,半年时间只怕不足以让他将这两门新武功达到实战程度。何况,他身上不是没有杀伤威力强大的外家功夫,那就是金刚大手印。 白崖得到这门武功的时间,甚至还长于五断虎爪功。除了剔骨刀法之外,认真来说,这门武功才是他第一种修炼的武功。 金刚大手印虽说是外家功夫,但这门武功确实威力巨大,不亚于内家拳。 只是这门武功太难入门,对身体素质要求太高。白崖是直到圆悟禅师用禅语雷音触动舍利虚影,挖掘出身体潜能,这才将五种基础桩法入门。 在以往的实战中,他没有实际运用过这门武功,但仅仅是桩法练习,就已经助益良多,让虎形拳的催劲威力大增。若是能在明年夏季前,真正达到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那么杀手锏也就有了,不必从头学习霹雳掌和摔碑手。 只是现在练习金刚大手印还有一个难点,他尚未形成气脉,在练习当中发现勉强使用大手印的运劲法门,每次木桩的反震力都会让白崖的筋脉轻微受损。 幸运的是白崖现在一直在浸泡铁布衫的药浴,药物当中有修复皮肉筋骨的成分,让他勉强撑了下来。 “这小子若不能尽早迈入气境,这么练半年的话,手掌筋脉一定会留下劳损的毛病!” 董鸣远远站在房门前看着白崖,神情带着一丝懊悔。他当日只是兴奋于白崖的铁布衫进展,所以有些得意地跟冯扬炫耀,白崖可以提前去参加青城选拔。 这事他说过就忘了,他以为冯扬心里有数,根本不可能跟白崖提起这档子事情。 可没想到冯扬真说了,而且白崖还应承了下来。事到如今,董鸣也无法再改口,何况,他心中确实有那么一点想法,想让白崖去试试。 冯扬有私心,他也有。他当初跟冯扬提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怀着表功的想法,想让白崖多认一个蒙师。 董鸣的眼光不比冯扬差,只是他属于振武道场的客卿教长,没有争夺馆主之位的可能性。 况且,他的年纪已经大了,现在除了想多活几年,就是指望有徒弟继承自己的铁布衫。免得让这门相当于凝结了他一生荣辱的武功,就此跟他一起埋进坟墓。 现在董鸣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答应冯扬用烈阳芝交换铁布衫,应该让白崖多拜一个蒙师才是正理。 白崖关于铁布衫的进境,他都看在眼里。他和冯扬一样,都认为少年有机会迈入先天境界。今后能有一个先天强者学生,他会感觉这辈子没白活,起码比他自己多活几年更有价值。 至少去了阴曹地府,碰上当年教他铁布衫的游方僧人,董鸣可以自豪地说老子把你留下的功夫,教给了一个未来的先天强者,而且还是那小子的奠基功夫之一。 一念到此,董鸣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回身进房,将房门掩上,站到了浴桶前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董鸣双手微颤,缓缓打开布包,露出了里面鲜红如血的烈阳芝。 “此物蕴有莫大生机,且至刚至阳,定能激发那小子的身体潜能,至少能让他提前数月迈入气境。有了内气的保护,那小子的手掌筋脉就不至于留下隐患。” 董鸣神情复杂,幽然一叹,“错乃是由某铸成,自该由某了结。当日那僧人传下功夫,却又不肯收某为徒,只言让某今后为它找一合适传人即可!或许此事由那时便已经注定……” 老教头佝偻了一下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猛一咬牙,将烈阳芝撕去三分之一,双掌一搓化为糜粉,撒进了浴桶。 烈阳芝的细粉入水即化,一股血色在水中迅速荡开,让浑浊的药水带上了隐暗的褐色。 “这份量应该够了,剩下的后两周再加进去!” 董鸣自语了一声,回身重新推开房门,朝着院中的白崖淡然喊道:“进来吧,水开了!” …… 一月之后! 白崖今日刚刚泡完药浴,忽然只觉浑身燥热难当,全身筋肉勃勃跳动,穴位胀痛难忍,顿时心头一惊。 “莫非是那个来了?” 他连忙盘膝坐好,闭目运起了混元外劲的法门。按照冯扬曾经教导过的那样,一遍又一遍地催动筋骨。就像是弹琵琶一样,有节奏地让全身肌肉按照某种规律跳动。 很快,他就只觉得那些胀痛难忍的穴位,一个个都宛如被扎破的气球一般,从内部涌出了一丝丝明显可以感觉到的热流。 白崖顿时大喜,这是内气外溢之相。 若是内气量足够,他很可能就会形成气脉。若是内气量不够,那么这些内气很快就会散于皮肉筋骨,逐步改善体质,以求武者下次冲击气境时,提供更多的内气。 想到这里,白崖越发急促地催动肌肉,让每个穴位溢出的内气慢慢汇聚融合。这些内气所过之处,每一处皮肉随着功法催动,都会同时加入很细小的一丝热流。 内气热流每过一段筋脉,都会消散一些,但又有其他的细丝补充进来,始终维持了一个平衡的局面。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白崖慢慢急躁了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内气热流后续乏力,皮肉中挤出的内气细丝开始衰退了。他的基础还是不够牢固,或者说他修炼的时间太少,身体改造不够彻底。 “难道要等下一次冲击?”白崖的心里逐渐冷却。 混元铁布衫的气脉网络极大,此时虽然有几条气脉已经连接上,但其他平时锻炼较少的身体部位尚有数处断点。若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些已经连接好的气脉,必定会由于得不到补充而重新断开。 可就在白崖沮丧之际,他的膻中穴位置忽然涌出了一股强大的热流。 这股热流势如破竹,一路涌来不仅连接上了那几处断点,而且还将几条摇摇欲坠的气脉稳定了下来…… “噗噗噗~~” 白崖只觉浑身一震,身体内部忽然间荡开一股冲击波,好像台风一般将平时使力运劲比较滞涩的穴位都一冲而开,顿时忍不住臀部一翘,连放几个腥臭难当的臭屁。 “成了?!”白崖慢慢收功站起,眼中露出难以言表的惊喜,他比预计的早了将近五个月时间达到气境。 “不好!”他忽然脸色一变,捂着屁股窜向房里的马桶。 虽然白崖已经收功,但是现在体内的改造却还没有停止。他现在只觉浑身燥热,不停有带着血色的腥臭汗水渗出体表,而且腹中绞痛,一股股便意直冲下身。 片刻之后,白崖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扶着腰走了出来。房间里的味道太重口了,虽然拉得快脱水了,但他依然没法忍着躺在床上。 …… “你达到气境了?!” 冯扬听到白崖的回复,脸色有些惊疑不定,下意识朝房中坐着的另外一人看去。 不过,董鸣却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看都没看冯扬一眼。 冯扬微微皱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自己学生的武功进境,他心中最清楚。 白崖虽然这段时间无比努力,但武道不是光靠努力就成的。天底下没有人能够一口吃成个胖子,白崖会提前数月达到气境,一定是董鸣做了手脚。 想到董鸣应该不会去害白崖,冯扬隐隐猜到了他的手段。 “如此便好!这样的话,你起码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来准备选拔!”冯扬深深地看了一眼董鸣,收拢起脸上惊容,回身缓缓坐下。 “嗯!”白崖咧开嘴,高兴地点了点头。 达到气境之后,他必定能够在选拔之前练成金刚大手印,而且有一件事情让他更加兴奋。他一直苦修无果的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恐怕也可以入门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十七章 自省 “嘭、嘭~” 偌大的院落当中传出犹如打排球般的声响,只见白崖和卢远两人拳脚相加,兔起鹘落,正斗在一起。场地边上则站着江吴和唐狩等人,观看两名气境武者的交战,对他们也有益处。 自从白崖晋升了气境,隔三岔五,他们便会来一场切磋。只是白崖成了气境之后,原本跟他差不多的江吴和唐狩已经被拉开了距离,也只有卢远能够跟他真正过招。 “这小子进境好快,没想到我们之中,居然是他第二个进入了气境。”江吴满脸郁闷,向着身边的唐狩诉苦,“他要是今年就进了青城,莫不成我以后还得叫他师兄?”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不努力,怪不得白崖!”唐狩不由捂嘴,笑得花枝招展。 刚遇白崖时,他年仅十五周岁,因为月份较小,过了两次春节,已是十七,算是成人了。只是别的男孩年幼时俊俏,长大了总归会粗犷一些。 可唐狩却是越长越妩媚,艳如桃花,换上女装的话,出去逛街简直老少通杀。一众人里面,莫说姿色普通的江楠,就是天生丽质的卢清站在他身边,也感觉很有压力。 “你莫犯愁,白崖能练这么快,主要是他的武功适合龙虎根骨。况且,武者在气境阶段多待一年,少待一年毫无区别,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见江吴闷闷不乐,唐狩不再取笑他,柔声宽慰道,“我等家中长辈不是早已说过吗,后天四境,只有到意境和势境阶段,武者才会遇上真正的瓶颈。白崖今日领先,不代表我等以后不能奋起直追。” “你倒是说得轻松,称呼他师兄的人又不是你和卢远!”江吴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唐狩笑而不语,事实上,他们三人与白崖不同,家中长辈早就给他们规划好了武道之路。就跟白崖前世那些重点高中一样,早早圈出了高考重点,只为了让他们能考上仙武宗门。 卢远过了两个春节,今年是二十虚岁。白崖本以为今年夏天会和卢远一起应试,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卢远考得是峨眉,而不是青城。 峨眉凌天阁要在明年秋季才会招徒,所以卢远其实还有一年多时间适应气境。 到了明年秋季,他正好处于气境的成熟期。若是还不能进凌天阁,也就不必再在成都浪费时光了。 不过,卢远落选的可能性很小! 卢远虽然和白崖同时进入气境,但武学底子不是白崖能比的。别看两人现在不分伯仲,但卢远若是真的跟白崖放对,三十招之内,白崖必败。 白崖对上卢远,尚未练成的金刚大手印倒不是最大缺陷。因为卢远现在的护身内气还不够强,虎形拳的杀伤威力已经足够大。 他真正的缺陷依然还在身法上,梅花五行桩毕竟是一种简易身法桩,而且白崖虽然已经到达登堂入室境界,但还不够对付卢远。 除非再给他一两年时间,将冯扬的阴阳八卦桩练到登堂入室境界。那样两人才算棋逢敌手,凭借混元铁布衫和金刚大手印,白崖甚至能有点优势。 换而言之,卢远只要稳固了气境修为,他在武馆的武徒当中,已经属于顶尖人物,有很大机会被凌天阁看中。 而江吴,他的基础很好,除了越人乌苏那种天赋异禀的变态,在武徒当中,他的身体已经是出类拔萃。 可惜江吴没有白崖那么多的机缘,晋升气境大概还需要一年时间。也就是说江吴的家中长辈,给他打造的机会是瞄准了青城派在三年后的选拔,而不是今年夏天。 至于最后一个唐狩,他晋升气境最为麻烦。因为他的身体从小就落下了病根,现在正借助药王谷的医道来调养身体。晋升气境至少还需要两年,而两年后才是药王谷的招徒时间段。 看上去唐狩似乎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其实也不然,药王谷选徒,武功不是第一位,反而更看重医道。 因此,就算唐狩两年后刚刚晋升气境,也没有任何关系。有唐家给他打下的医道基础,再加上在宝膳堂学习了三年,他进入仙武宗门的概率反而是最大的。 不过,武者总有争胜之心,何况江吴等人还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有白崖这个例子摆在眼前,他们难免都被激起了更强的斗志。 “砰!”院落中传出一声爆响,却是白崖与卢远正面刚了一记。 “不打了,你小子的手脚真够重的!”卢远呲牙咧嘴地甩了甩手,跳出圈子。 几人认识日久,却也没有再贤弟来兄长去,友情渐深,称呼也开始慢慢随便起来。 “谁叫你让我,教你长个记性!”白崖板着脸,朝卢远晃了晃拳头。 进入气境后,他们已经切磋过多次了,白崖哪里会不知道卢远在让着他。若是像以前那样围着他打圈,他的脚步肯定跟不上,还是负多胜少。 “呵呵,若是靠身法赢了你,那叫什么本事!我俩都刚入气境,自然该多动动筋骨!”卢远笑道,“走吧,清妹和楠妹就要逛街回来了,我们等会一起去吃饭。” “你这个做哥哥的……”白崖闻言摇头,笑骂道,“清妹和楠妹将来也要进宗门的,怎么不督促一下,任由她们整天逛街闲玩?” 听到白崖此言,卢远和刚聚拢过来的江吴、唐狩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哦,对了,你一向不关心这等俗事,难怪会不知道……”唐狩忍不住笑道。 “不知道什么?”白崖瞪了瞪眼,“快告诉我,不然等会找你切磋!” “你呀……以后受伤了,别再找我!”唐狩气结,伸手点了点白崖,摇头叹道,“你不会不知道宗门女弟子的考核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吧?”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难道她们已经确定能进青城和峨眉了?”白崖奇道。 “虽说不是歧视女子,但武道之路起始,女子的身体基础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男子的,这个差距直到意境方会慢慢缩小!”唐狩笑着解释道,“每年应试仙武宗门的女弟子,数量最多只有男武徒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所以仙武宗门就大开方便之门?”白崖好奇地追问道。 “不错,以青城为例,每年招徒的时候,男生皆有万人左右,女生则每次都不足千人。男生最后的录取比例差不多是十分之一,而女生被淘汰的比例则最多都不会超过三成!” 唐狩神秘地笑道,“类似卢清和江楠两位妹妹的武道修为,几乎板上钉钉会被录取。” “这是为什么,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白崖傻眼,他们男人打死打活为了一个入门名额,却抵不过性别歧视。 “因为武者也是人啊!”卢远忽然叹气说道,“你该不会以为青城山上的那些武者,都要出家当和尚道士吧?” 一番话解释下来,白崖终于恍然大悟。 武者也是人,也是要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 只是武者大多眼光极高,普通女子不入眼界。别说先天强者,就是意境武者也已经具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武力。在武者眼中,普通人就跟蝼蚁一般脆弱无力。 物以类聚,猛虎与猫十分相像,但猛虎怎么可能会娶猫为妻,最多也就是玩物而已。 除非像冯扬这样放弃武道晋升,否则宗门武者很少会去娶一个世俗女子为妻。 因此,少数不多的女武者才是男武者最理想的道侣,若是仙武宗门不对女武徒大开方便之门,难不成真让派里的男武者都做单身狗吗? 每次招徒,将千名女武者刷落三成,都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措施了,不可能再降低录取比例。 …… 从卢远那里回来,白崖再度多了一丝危机感! 他进入气境已有两月有余,剩下的时间不足三个月了,但他在切磋当中,依然发现了自己的不足。 卢远直到十八周岁才迈入了气境,可见他的武道资质并不出众,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而且入门时间还要再向后推移一年多。 白崖若不能击败卢远,又如何在三月后的青城选拔中脱颖而出? 想到这里,白崖有些心浮气躁,取出芥子袋,想要取出降龙伏虎雕像修炼。如今他也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只是他的手刚伸进芥子袋,就瞳孔一缩,看着一物有些愣神,那是圆明禅师帮他补全的无名心法! 这本心法只是精神系修炼术,用于帮助佛门弟子入定,排除戾气杂念的禅功。 “我当日立誓,以不练为练,以此书为镜,来坚定武道之心。但现今碰上困局,居然想着用降龙伏虎神功做救命稻草,岂不是有违初心?” 白崖心神巨震,慢慢将手从芥子袋里伸了出来,在床榻上盘膝坐好,闭目静思。 “武道之路艰难,我早就知道这点。与卢远等人相比,我其实是有优势的。我不是一个少年人,而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除夕那夜,本就不该勉强答应冯扬,可即是错了,那就不能一错再错。” 白崖心神渐定,脑中为之一清。 “我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周岁,就算此次选拔未过,一样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冲击武道,何必急于一时。这应该是前世虚夸浮躁、急功近利的毛病在作祟,可谓是心魔! 心魔不除,武道难进! 此次选拔,我只需尽力而为即可,成与不成皆看天意! 况且,我身怀摩伽勒尊者的宗师级别神功,就算没进青城,难道接下来的六年时间就会荒废掉吗?难道没有青城派的教导,我就失去了武道追求?” 在一遍遍的扪心自问之下,白崖只觉心头轻灵,杂念戾气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再度恢复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平静心态。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一章 青城 “白兄弟,祝你马到成功!”卢远带着江吴等人朝白崖拱了拱手。 白崖点头,还了一礼,回身朝后方的冯扬和董鸣二人走去。 今天已是神州历4702年六月十九日,白崖十五周岁半,十余天后就会迎来青城派的武徒选拔。 不过,这种武徒选拔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必须得到参试名额。振武道场作为青城的外围武馆,自然是有这种名额的。 只是振武道场这一届的武徒有些惨淡,并没有太出色的人选,所以冯扬毫不费力就帮白崖拿到了一个名额。作为白崖的教长,冯扬和董鸣会亲自将他送到青城山,并成为其担保人。 在白崖前世,青城山距离成都不过数十公里,但在这个世界,这个“咫尺之遥”就变成了数万里,可是依然还属于“邻近”的范畴。 青城山与成都之间有传送阵可以借助,十来天时间足够赶到武徒报道的会场。 久违的一阵恍惚后,白崖三人出现在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上,这是青城派自己设立的传送点。 这个传送点处于数百米高的崖顶平台上,它不是由兽骨符阵组成,核心仅仅是一块翠岩。这块翠岩通体碧绿,高约三米,表面镌刻着无数复杂的符文,像是一整块巨大的翡翠。 这里的崖顶平台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地面以青石板铺就,位处群山之中。周围望去,到处都是青山翠峰,景色怡人。 崖顶平台的边缘有石栏防护,见到白崖几人从传送阵出来,一个面带笑容的青衣小厮朝三人迎来。 “三位可要乘坐悬车!” “不错,送我等去青石峡庙场!”冯扬将一块碎银递给小厮,说了一个地名。 “好嘞,三位跟我来!”小厮将碎银收进随身的布袋,带着三人朝崖边走去。 来到崖边,白崖这才看见这里排列着一种类似于前世空中缆车的箱车。 这车子的顶部像缆车一样被吊在一根粗大的铁索上面,铁索横空而去,略显倾斜地通往崖顶下方,只是周围山峰叠嶂,遮挡了视线,白崖却是看不清它的另外一头在哪里。 等他们上了悬车,车外的青衣小厮不知拉动了什么机关,悬车轻轻一震,便朝着下方滑去。 白崖好奇地扒着车窗朝外面看去,只见群山间依稀分布着一些村落,徐徐炊烟冉冉升起。村落的空地上还能见到黄口小儿玩闹嬉戏,猫狗斗趣。 “接下来这些日子,武徒万人齐聚青城,不会影响到他们吗?”白崖好奇,指着下方的村落问道。 “不会,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除了少数青城强者的后裔,基本连青城仙门的存在也是不知。”冯扬摸着长髯笑道,“万名武徒虽然不少,但分了好几处考试,却影响不到他们分毫。” “青城山绵延万里,区区万人算得什么?”董鸣也忍不住笑道,“何况,青城派每年的这个时候,很多道观都有组织庙会和庆典,普通村民见到我们,也只会当做山外来观看庆典的游客。” “先生,听说振武道场还有其他武徒参试,我们还需不需要跟他们汇合?”白崖想起一事,再次开口问道。 “没有必要,他们会有自己的蒙师带领。何况,进了考试场地,就再无振武道场一说,他们都将是你的潜在对手!”冯扬摇头笑道。 白崖点头,不再询问,转头看着窗外的青城山。 他曾经见过绵延千里的云龙岭,可谓巍峨秀丽,山势如龙。但与这青城山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青城山呈西北至东南走向,主体跨度六千余里,加上附属山脉,浩浩荡荡称为万里青城。现在入目之处,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诸峰环峙、状若城廓。 万里疆域差不多已经是白崖前世大半个亚欧大陆的跨度,生活在青城山两头的世俗民众,可能终生都见不到另外一头的“乡邻”。 如此广大的疆域,带给了青城无数玄幻瑰奇的锦绣风光。 这里有白雪皑皑,终年冰雪不化的千丈绝顶;有深入山腹地下的神秘溶洞;有飞鸟难渡的陡峰山涧;有迷雾叠嶂的阴暗沼泽。 这片山脉集天地之钟秀,为人间之仙境,无愧于天下有数的洞天福地! 青城山绝大地方都属于青城派驻地,不过,青城为道门,并未插手世俗政务,山下大部村落依旧归于蜀国朝廷管辖。 只是与云龙岭的金刚寺一样,青城山内部大多有阵法隔绝,普通人很难进入其中。山脉外围的一些道观也仅仅是供人拜祭三清六御、九霄神道所用。 白崖此次武试也只能进入青城派的外围山脉,而无缘一睹青城真容。 “白小子,到了报名处,某和冯扬便要离去,你可记清了我等之前的嘱咐!”董鸣到了青城之后,心思有些不宁,话语也唠叨了起来。 “董教长放心,我自小一人生活,省得怎么做!”白崖点头答道。 “莫再叫教长,叫先生吧!”一直闭目休憩的冯扬,忽然语出惊人,“董老头教了你这么久,怎么也当得起蒙师之称!” “冯扬,你小子岂能当老夫是毁诺之人!”董鸣豁然站起,须发皆张,对着冯扬怒目而视。 “白崖,你可知自己为何会提前半年晋升气境……” 只是冯扬却没有理会董鸣,缓声将自己与董鸣当初关于烈阳芝的交易说了一遍。 “你能提前晋升气境,必是董老头将烈阳芝用在了你身上!”冯扬笑着解释道,“这老鬼虽然做事不地道,此番却是用命给你换的修为,如此一来,我二人当日议定的交易也就算作废了!” “老夫……老夫哪里做事不地道了!”董鸣又羞又恼,老脸有些发红,气呼呼地看着冯扬,只是声音却是越说越轻。 他知道瞒不过冯扬,却没想到中年武师会在这个时候揭破,以他的城府都一时乱了分寸。 白崖恍然,当下便在这悬车里,毕恭毕敬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先生厚爱,白崖受之有愧,今后定将铁布衫发扬光大,使之不辱先生教导。” “唉,起来吧!”董鸣默然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这也是老夫自作自受,若不是我当日口无遮拦,你也不必以十五岁幼龄就上这青城山……” “此事某也有错!”冯扬苦笑着说道,“白崖,你且听好。此次武试,只需尽力而为,切记不可勉强。以你之勤勉,进入青城乃是迟早之事,实在不急于一时……” “小子知道,尽力而为便是,武试时若不能取胜,必定退一步海阔天空!”白崖点头应下。 三人说话间,悬车慢慢接近了地面,只见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峡谷。 峡谷内部平平整整,后方是一座七层的华丽大殿,前方是由白玉石砖铺就的一个大广场。此时,广场上人头簇动,热闹之极,已经有很多武徒进入了此处。 “到了!”三人停下了商谈,朝外面看去。 悬车下到地面后,却是停在了峡谷的外面。在峡谷门前,正有一条长龙也似的队伍在排队报名。 冯扬带着白崖排到队伍后面,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因为来青城报考的武徒全有担保人,又或是各地武馆推荐而来,所以报名程序很简单。 “振武道场,白崖?”负责登记武徒的人是一个年老的夫子,他抬头看了看白崖,便接过冯扬已经准备好的资料白娟,随手将一块木牌递给了白崖。 这木牌显得十分沉重,正面刻着一七五三几个数字,反面是一幅青峰山水图。 “这是青城特有的钟灵木制成,外人无法假冒!”见白崖看得仔细,冯扬便笑着解释了一句。 报名完毕,白崖便要独自进入峡谷,冯扬和董鸣两人不能入内,这就必须回去了。 两个教头再次叮嘱了一番,便欲转身离开。 “且慢!”白崖目光闪动,忽然开口叫住了两人,“两位先生对小子恩义深重,我却有一事不能再隐瞒下去!” “何事?”冯扬和董鸣诧异地对望一眼。 “小子姓白名崖确实不假,不过,我本来却不是云龙岭人!”白崖微微垂目,他已经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将真实身份告诉两人。 青城派不同于振武道场,冯扬以前查探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不代表青城派也不行。 武试之前说出来,还有挽回的余地。若等到武试之后,万一白崖身份暴露,说不准冯扬和董鸣就会受他牵连。这就不是白崖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你的身份有假?”冯扬和董鸣何等精明,立刻领会到了白崖的意思,顿时各自眉头一紧。 “一年半以前,秦国凉州的陇西郡曾遭遇过一场百年难遇的洪灾,不知两位先生可有听说过?”白崖垂眉低眼,缓缓说道。 “自然是听过的,莫非你是那场洪灾的遗民?”冯扬和董鸣松了口气,这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太一样,但与我确实有点关系!”白崖目光闪烁,轻声说道,“我当时就在陇西郡的狄道城,而且还杀了几个人!” “杀人?”冯扬和董鸣对视一眼,脸色都有点古怪。 “以你的年纪,那时候应该还不满十四岁吧?”董鸣语气怪异地调侃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虽说当年是个绿林大盗,十四岁的时候可还真没见过血!” “那场洪灾惨绝人伦,陇西灾民在狄道城外尸骨盈野,我等倒是听说过的。”冯扬摸着长髯,肃然说道,“那样混乱的世道,杀生求活倒也情有可原……” 听到两个老师自动为他找借口,白崖心中微微感动,只是…… “小子杀得人是几个做官的!”白崖偷眼看了看冯扬和董鸣,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官位有点大……” “杀官?你杀了秦国的官吏……就你?” 董鸣咧嘴一笑,只是他很快就想起了什么,慢慢瞪圆了眼睛,嘴巴越张越大。 同时,他旁边的冯扬也想到了,顿时脸色剧变,手掌一颤,硬生生捻断了几根胡须。 “断头侠怒人断头,飞升台焚官飞升……”董鸣瞠目指着白崖,手指微抖,“你小子就是那个,那个……”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章 虎卧山岗 “慢着,慢着,慢着!先别听信这小子的一面之词!”冯扬一把勾住董鸣的肩膀,拉着他朝边上走了几步。 两人一边低声商量,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白眼。 我可是你们俩的学生,用得着这么背着我商量吗?白崖哭笑不得,隐隐有点后悔告诉他俩真实身份了。 那两人商谈了片刻,终于回身审视着白崖。 “咳咳,某且问你,你来武馆应试时,乃是和江吴等人一起……” “半途遇上的!” “那你怎么会有云龙岭的户籍证明……” 这个问题白崖其实不想回答,因为牵涉到了慧难和圆明等人。 不过,想了想慧空那件事情似乎没什么可隐瞒的,《楞严经》已经在金刚寺,一本佛经反正也没人窥视。于是,他便将石羊集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冯扬和董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知道狄道城的事情,但石羊集距离成都实在太远了,他们可没有听说过石羊集小愣棒的故事。 “原来你小子一直就是杀人放火的行家啊!”董鸣的嘴角抽了抽,眼神有点茫然。 “还没问完,插什么话?”冯扬恼怒地拍了一记董鸣,想了想又问道,“某记得当初传言中,那个狄道城的血面人自毁容貌,这才刺杀成功……” “金刚寺的僧人给了我一些疗伤药物……”白崖叹了口气,随着这两人越问越细,他又被勾起了当初的回忆。 “老夫对此好像有点印象,这小子刚开始浸泡药浴时,脸上经常会浮现出一条红印,直到半年后才慢慢消退掉的……”董鸣挑了挑眉,咕哝着说道。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冯扬回身又拍了他一记。 “冯小子,你再碰老夫,我跟你没完!”董鸣怒目而视,“我怎么知道他还有这么一出事情!” 冯扬和董鸣面面相觑,沉默了下来,他们开始相信白崖的话了。 “狄道城那人用的是刀,不是虎形拳!你……”冯扬想了半天,终于讪讪然地问道。 “这简单!”董鸣弯下腰,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尖刀,扔给白崖。 “小心了!”见白崖接刀在手,董鸣忽然脚尖一扫。 “啪”的一声,地上一块碎石电射而起,砸向白崖的面门。 白崖一刀在手,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冯扬和董鸣两人面前忽得亮起一片银光,待到刀光敛去,碎石已然不见,白崖身前却多了一层石粉。 劈了碎石,白崖反手收刀于背,看上去神情有些懒洋洋,但董鸣和冯扬两人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涩,这下可以确定无疑了。 “虎卧山岗,爪牙深藏!”董鸣回头朝冯扬苦笑,“老夫本以为收了头幼虎,哪知道竟然是条过江龙!” “你都瞒了这么久,为何现在要将真实身份告诉我等!”冯扬却宛如未闻,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崖,“可是怕青城查出你的身份,会牵连到我等?” “嗯?你这小子居然看不起我俩!”听到冯扬的话,董鸣一愣,立刻回过味来,顿时一阵恼怒,“老夫和冯扬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不是,不是!”白崖连忙摆手,这话他可不敢认,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子以前不说,只是怕麻烦缠身!现在既然要进青城仙门,恐怕不能再隐瞒下去,所以先告诉两位先生!” 白崖穿越日久,现在慢慢开始搞清楚这世界民众的普遍想法。 这些人的脑回路跟前世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大多数人都将重诺守信看得很重。而武者又是个中翘楚,有些人宁愿抛头颅洒热血,也不会出卖朋友。 冯扬和董鸣虽说有时候会有私心,但除非白崖自愿放开这个秘密,否则他们是死也不会说的。 因此,白崖现在主动说出来,并隐晦表示无需两人帮忙隐瞒。这样以后青城派问起来,才不至于牵连到两人。 冯扬和董鸣互望一眼,心中有些感动。他们明白白崖为什么已经瞒了这么久,现在却肯主动坦白,无非就是怕两人以后不好对青城交待。 “你且去吧,我等知道该如何行事!”冯扬无奈地挥了挥手,将白崖赶走。 见到白崖走远,冯扬和董鸣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而笑。 “呵呵,此番就算得不到馆主之位,某也心满意足了!” “哈哈,老夫做了半辈子的大盗,临死前居然收了一位大侠做学生!” “你以后少喝点酒,省得酒后口无遮拦……” “嗯嗯,老夫回去这就把嘴缝上,等到白小子咆哮山林之日,再跟人好好吹嘘一番!” …… 白崖跟两人说清了真实身份,顿感浑身轻松,拿着木牌走进了峡谷。 此处峡谷口小肚大,里面地方很广。 白崖粗略一看,这里虽然聚集了很多武徒,但似乎没有万人之众,心想应该还有其他地方给分流掉了。 他也不跟其他武徒攀谈,只是找了一处空旷地方静静等候。 约莫一个多时候后,峡谷上空忽然多了一个声音,音调不高,但宛如就在耳边响起。 “此地已报名结束,诸位武生请排队进入大殿,次第进行传送,莫要扰了队伍秩序。” 原来这里还不是考场啊!白崖挑了挑眉,随意找了一队,跟在众人后面等待进入大殿传送阵。 片刻之后,他再度被传送到了一个新地方。 此地是一处山边城镇,不过显得很热闹,到处都是酒肆、青楼、茶馆和赌档,还有不少戏场。 因为青城武试还要等十天左右才会开始,所以白崖等人被带队的青城武者安排到了几家大客栈里面。 青城派带队的武者只说还有很多武徒要从外地赶来,所以不得不让他们等上几天。 同时,白崖发现原本青石峡的武徒又被分流了,此地城镇大概只剩下了四五百人,一起住几家大客栈,倒也不显得拥塞。 他住的“凤来客栈”十分之大,大约住了一百多人。 客栈当中有一个大院子,大概是为了照顾他们这些武徒,所以院中放了很多木人桩、沙包、石锁等练武器械,倒是不会让他们连个舒展筋骨的地方都没有。 白崖随意问了一些隔壁的武徒,发现他们跟自己一样,并不清楚青城派的用意。 按照大家的想法,就算要等人,似乎也应该避开世俗城镇。青城山这么大,难不成还找不出来住人的地方。 怀着忧闷的心情,白崖只得在客栈中静候。 他倒是很习惯这种生活,虽然身边现在没有教头,也没有卢远等朋友,但他前世本就是一个宅男,每天照样吃饭练功,不消两天连之前郁闷的心情都消散掉了。 不过,同住在客栈里的其他武徒却是等得心浮气躁。刚开始两天,他们还能坚持着在院子里练练功,可等到后面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们都是年轻人,一起住了几日,都认识上了一些朋友,开始结伴在城镇里游玩。 这其中的大部分武徒,基本都有自控能力,只是稍稍排解一些忧闷的心情,黄昏就会回客栈。 但也有一些武徒心性太过跳脱活跃,平日里又只靠师傅拘束。这时候头上没了金箍圈,慢慢就失去了自制能力,开始流连于酒肆、青楼和赌档,甚至于彻夜不归。 白崖一直在冷眼旁观,作为一个心理成熟的成年人,他此时已经隐约领悟到了青城派的“阴险”用心。 青城武试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有武徒敢怠慢。 白崖现在想起来了,他跟冯扬来之前,对方确实说过武试在十来天之后开始,但从未跟他提起过报名截止时间。 以他当日在青石峡看到的状况,只怕参加武试的武生,都已经在老师的带领下过来了。就算有些武徒要从其他州郡赶过来,应该也不会太晚。 否则,你还想让青城派的武者一直等在那里? 即便如此,青城派却依然空出了十余天时间…… 如果白崖猜得不错,只怕武试早就已经开始了,而这第一关就是……心性! 想通了此点,白崖更加小心谨慎了。 除了用一个下午时间逛了一圈城镇,看了一场杂剧表演。其他时间全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照平时的节奏,吃饭、睡觉、练功,连跟其他武徒攀交情的时间都省了。 谁知道十天之后,这帮人还能剩下几个! 九天时间匆匆而过,到了第十天,开始带他们来小镇的青城武者终于又出现了,将客栈里的武徒重新召集了过来,说是要前往真正的应试场地。 不过,白崖警觉地发现客栈的武徒少人了,而且起码少了两成多。 这帮倒霉蛋! 白崖不由暗自摇头,这群武徒回去后,肯定会被老师臭骂一顿。像他这种年纪的还好,起码六年后还有一次机会,但年纪稍大点的武生,只怕已经断了青城之路。 苦练五六年,连擂台都没上,就已经被刷落!再以他们的那点自制力,青城就算网开一面,这些人恐怕也没信心再晋升意境,还不如就在世俗找个工作。 求道之路何等崎岖!白崖叹了口气,跟上前面稀疏了不少的队伍。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章 雪岭测试 从山边小镇出来,众武徒被传送到了一个新地方。 此处是一座雪峰山脚下的空地,在众武徒面前的是一座巍峨雪山。 在白崖前世,益州蜀地四面环山,西方就是青藏高原,盆地被山脉群团团围住,因此气候温暖。加上青城山海拔不高,最高峰老霄顶也不过一千两百多米。 故而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被誉为“青城天下幽”。 然而,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益州蜀地比白崖前世大了无数倍,盆地的困龙之锁还在,但却锁不住温暖气候,四季轮换正常。而青城山在数千年来的天地大裂变中,也慢慢绵延成了一条万里青龙。 如今的青城山多有数千米,乃至上万米高的雪峰绝顶。眼前这座雪峰,似乎就是其中一座。 这座雪峰形状极为怪异,就好像一个漏斗反扣在地面上。 下面三分之一的山峰坡度平缓,山上草木郁郁葱葱。到三分之一山腰处,地势则会突然变得陡峭,宛如漏斗的尖端,几乎是直上直下,覆盖了厚厚白雪的擎天柱。 “此峰名为雪岭顶,正是尔等武试的第二关!等本座讲完此关要点,尔等便可决定是否闯关!” 就在众武徒抬头观望之际,靠近山脚的一处悬崖平台上出现了一名青衣武者。他对着面前七八千名武徒款款而言。语调不高,但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尔等现在大体都已猜到,早先的十天就是第一关的心性关!”青衣武者背着手,冷漠地说道,“不过,那关被淘汰之人,未免就不是运气,因为接下来这一关叫做生死关……” 随着青衣武者的讲述,众武徒终于确定这一次青城派没有耍花样,而是真真切切想要他们去爬面前这座雪山。 听到这里,众武徒有很多人开始面露喜色,跃跃欲试。在他们看来,此山再高也不过万米,他们努力一把只怕一天就能跑上一个来回,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过,也有很多人面露凝重,白崖就是其中一个。 白崖以前没有爬过雪山,但他前世可看过不少有关珠穆朗玛峰登山探险队的新闻。当初华国队登顶成功,他好像还看过一个纪录片。 他不记得珠穆朗玛峰有多高了,但应该没有超过万米高度。 事实上,白崖隐约记得所谓珠峰登顶,并不是直接从山脚开始算的。而是先上四五千米,然后探险队会在山腰建立起数个营地,最后才开始冲击峰顶。 这些探险队装备齐全,普通登山装备不算,他们还会携带帐篷、低温燃油、电台、药品、氧气、肾上腺激素等等探险装备。 尽管如此,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之前,攀登珠峰依然是一件九死一生的巨大冒险。 无数登山探险家在珠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去十个死掉九个,唯一活下来的还是半山腰就直接下来的。 直到六十年代以后,后来者的装备越来越好,并且吸取了前辈们的失败经验,珠峰的牺牲者数量才开始慢慢下降。 到了二十一世纪,珠峰已经跟白娘子一样,躺在了无数法海脚下,快成公共汽车了,谁都能上去刷一下脸。没上去过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登徒子,哦不,登山探险家! 可问题是他们这帮武徒没有登山装备啊! 别说氧气罐、燃油和肾上腺激素,他们连最起码的帐篷都没有,而且缺乏登山经验。 众武徒都太乐观了,即便他们都是气境强者,可那个青衣武者一点都没有说错,这依然是一道生死关! “噤声!”见到山脚下的武徒开始喧哗,青衣武者脸色一沉,声如炸雷,震得众人耳廓嗡嗡作响,山脚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青城武试三关,没有一关是容易的,尔等如此轻忽,上山只会送命!”青衣武者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雪岭顶作为武试关卡,从某五十多年前进入青城,一共有过七次。每次通过者不足五成,半途而废者四成,还有一成,呵呵……” 青衣武者这一句“呵呵”,让众武徒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神开始转变了。 见到众武徒终于认真听他说话,青衣武者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欲过此关也很简单,并不要求你们直接上到峰顶,只要求你们从山峰上面采摘下一朵雪莲之花!” “雪莲花性喜酷寒,以雪髓为食,每三十年一开花,结出三至七颗雪莲子。”青衣武者眯着眼睛笑道,“因此习性,越往高处走,找到雪莲花的概率也就越大。若是尔等能到雪峰之顶,那便能看见满山顶的雪莲!” “雪莲花的莲子为至阴至寒之物,乃是一味武道圣药——雪莲丹的主材,对提升气境修为有极大好处,可谓千金难买。”青衣武者缓缓说道,“采到雪莲花的武徒,只需将花朵交上,莲子尽归尔等所有。” “我等可能多采几朵雪莲?”武徒们听得双目发光,站在石台附近的一些武徒顿时高声叫喊道。 “当然,尔等能采多少都归自己,便是将峰顶雪莲一网打尽,青城也绝无二话!”青衣武者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淡然说道。 白崖听得心中一寒,顿时明白自己肯定上不到峰顶,或者说凭气境武者就不可能上到峰顶。 这应该是青城派数千年测试下来的结果,要是有武徒利益熏心,敢冒险冲顶,只怕必死无疑! “不过,以你们的修为很难到达峰顶,故而最好不要轻易尝试!”仿佛觉得刚才说的有些不妥,青衣武者想了想,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此外,若是尔等在山上实在无法坚持,那便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钟灵木牌。钟灵木产生的烟有一股异味,能轻易传出千里,青城自会有人来接你们下山!” 听到还有救助的手段,白崖和很多武徒都暗中松了口气,毕竟他们能渡过心性关,很多人还是很沉稳的。 正如青衣武者之前所说,那些心性不够沉稳的武者,没有过来也是一件幸运之事。 或许这也是类似冯扬这般的老师们,从不提醒学生怎么渡过心性关的原因。 生死面前不容儿戏! 帮学生就是害学生,青城派用最严厉的手段杜绝了作弊。 “只是青城虽有救助你们的手段,可一旦求助,那么报酬就是你们身上所有的雪莲花和雪莲子!”青衣武者说得理所当然,但某些武徒一听,马上就打消了一些不必要的心思。 “另外,就算有求助手段,此关历届依然会有将近一成武徒陨落山上,只因此雪岭顶还有五害存在!”青衣武者说到这里,脸色也凝重了一些。 “这第一害乃是睡眠,此时虽是夏季,但山上夜晚极冷。历年都有武徒会不知不觉冻死,故而你们一定要注意保暖……” “第二害为薄冰,此峰险峻,山上山涧极多,但大多数都被冻上了薄冰,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尔等一定要边走边查探,若是不小心踩碎山涧上面的覆雪薄冰……那就神仙难救!” 白崖听得毛骨悚然,这东西要怎么查探,完全看运气啊!周围一看,其他武徒脸上也是心有戚戚,显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不过,青衣武者没空理会他们的小心思,继续说道:“第三害为雪崩,你们到了山上,切莫高声叫喊,互相串联。否则万一引动雪崩,施救人员没赶上,那就……” 白崖微微挑眉,说到串联,他似乎可以跟其他武徒一起走啊!大家一起走的危险就小多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有人会发现山涧地形。 “第四害属于长年生活在山上的各类雪兽,有猛犸、雪猿、晶蛇、冻蚁等等,其中猛犸、雪猿的领地观念很强,尔等只要小心避开就是。但若碰见群居的晶蛇、冻蚁,那就有多远逃多远……” “最后一害吗……是人!”青衣武者说到这里,忽然嘿嘿一笑,“尔等在高处采到雪莲花以后,记得离旁人远一点。否则被人抢夺了事小,再被杀人灭口的话,那就不值当了!” 你妹啊,这都行! 刚想跟人组队的白崖目瞪口呆,心说你们这也不管吗? “我等也没法管啊!毕竟武生太多,本座手下可没那么多帮手看着!”青衣武者好像听到了白崖的心声,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淡笑着提醒道。 “只是杀人夺宝的武徒一旦被本座,或者其他青城武者逮到,那必然是会给予严惩的!杀人者死,夺宝者驱逐下山,永世不得再考!” 白崖听得心中半凉,他忽然明白过来,这肯定又是夹带了心性测试。 青城武者绝对有法子监控整座雪峰,否则以青衣武者刚才所说的五害,历年历代哪会只有一成武徒陨落,死掉七八成都有可能啊! 青城是道门,怎么可能会允许同门相残,可偏偏青衣武者却隐晦暗示大家可以出手抢夺别人的雪莲花,这没有严密监控可能吗? 别说青城,就是以前的血刀门,王鹏都警告过他,在世俗杀人炼心没什么,却不能同门动刀。 仙武宗门收徒弟是为了传承,想要体验丛林法则,让徒弟到江湖上历练就可以,哪里需要同门相残,就算邪门魔宗都不会这么干。 师兄提防师弟,老师害怕学生!这宗门还能有凝聚力吗?把徒弟教起来干什么,怕自己丛林得不够快? 难怪王鹏以前念念不忘心性二字,难怪慧难曾说宗门收徒,心性最重,资质第二! 青城武试三关,虽然还不知道第三关的内容,但前二关对于心性的考验已近严苛之极! 第一关刷掉了心性不成熟的武徒,这第二关则是要刷掉心性歹毒之辈!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章 雪峰之上(一) “咯吱,咯吱!”白崖漫步走在林间,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抬头观察周围环境。 在两个时辰之前,八千余武徒终于开始朝着雪峰进发了。 八千多人的队伍不可谓不大,若是起步晚一点,站在山下便能看到漫山遍野拥簇的人头。 然而,等白崖上山时,他只走了两个时辰,就发现自己身边没人了。雪岭顶山脚的茂密丛林像一头巨大的魔兽,将所有人都吞噬了进去,再无半点踪迹可寻。 走了一会之后,白崖浑身发热,很有一种脱光上衣,光膀子爬山的冲动。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青衣武者没有提过雪岭顶山脚的情况,但此山渺无人烟,这里的毒虫蚊蚁必定很多。 白崖的铁布衫能抗刀剑,却不一定能挡住毒虫蚊蚁的叮蛰,有些毒虫的口器堪比王陵的金针,除非白崖时时刻刻周身布气,不然皮肉肯定要受苦。 出于这种想法,他不仅没有脱衣服,而且还多加了一件。同时,将袖口和裤管扎紧,避免让毒虫溜进来。 白崖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林间跋涉,一边思考着上雪山的事情。 此次应试的时间有一周,在此期间,他只要找到一朵雪莲花就可以。只是在上山之前,有两件事情,他必须先解决。一是食物的来源,二是休息的问题。 幸运的是他来之前,身边的芥子袋里就有一些炒面和肉干。这不是冯扬给他准备的,而是他自己考虑到武试可能有好几场,准备在间隙期补充体力的。 不过,这些食物毕竟不太多,他练习硬功之后,胃口又大,省着吃也就只够一天。而他在山上找寻雪莲花,弄不好三天还搞不定。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他就要挨饿了。 而休息的问题更严重,雪峰到处都覆盖了冰雪,很难找到天然洞穴躲风。 他目前只想到了两个办法,一是学前世看过的影视剧,在雪地上挖个冰屋出来,然后以冰屋为中心找寻雪莲花。 不过,他对此心中没底,因为手头没有工具,挖出来的冰窟窿要是不结实,那他晚上睡觉,说不定就会自己挖坑埋自己,死得不要太憋屈。 二是抢雪兽的巢穴,例如中等体型的雪猿,它们宿身的洞穴肯定适合自己。只是雪猿属于家族性生物,而且也不知道具体实力。 如果这种雪兽有前世棕熊的战斗力,那他肯定没办法一次对付好几只。 不解决这两个问题,上山了也是白搭,最终肯定会捱不住向青城武者求助。 “嗷~~”就在白崖苦恼之际,一声狼嚎远远传来。 “操,我真是傻了,居然放着眼前的宝库都没有想到!”白崖听着狼嚎,忽然两眼冒光,“雪岭顶上部三分之二是雪峰,可下面三千多米的山脚不是啊!” “这里没有普通人居住,野生动植物多得要死,我一个气境武者居然会担心没吃没穿?传出去只怕会被冯扬等人笑死!” 白崖拍了自己一巴掌,苦笑着自语道,“看来这一关还考验武徒的临机应变能力,我说呢,青城为什么不将爬山的起始点设在三分之一山腰处,而设在最底下的山脚。 这分明就是给我们留了取材的窍门,要真是傻乎乎直接爬雪峰,那估计十有八九会被淘汰出局。” 想到这里,白崖再不迟疑,纵身朝着刚才传出狼嚎的地方奔去。 …… 两天之后,白崖终于走出了山脚的丛林,看到了面前的巍峨雪峰。 这两天来,他的芥子袋里塞满了各种食物,有烤熟的狼肉、熊肉、蜂蜜、蛇胆等等。另外还有一张草草清洗过的熊皮被捆好,背在背上。 只是他因为两天没有盥洗,此时蓬头污面,看上去犹如野人。 “嘿嘿!”看着面前开始黑白交加的斑驳山峰,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副自制眼镜挂在耳朵上面。 这副眼镜十分奇特,镜片是一种半透明的厚实树叶,他袋里还有几片备用,镜架就是用树皮串了一下。 他前世听说过雪盲症,是太阳光在雪地上反射形成的。既然要有好几天待在山上找雪莲花,他可不愿意眼睛临时出问题。 “出发!”白崖信心满满地朝前奔去。 因为前两天吃好睡好,他并没有消耗多少体力,想在第三天尽量朝上面冲一冲。那个青衣武者说过了,雪莲花喜欢严寒,山上越高的地方,出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接下来一天是白崖体力最佳的时段,他可不想浪费在山腰低处。 在黑白斑驳的雪地上走了一段,白崖就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恶意。 这里的气温跟下方丛林完全不一样,除了背后的熊皮,他很快就将芥子袋里的几件换洗衣衫都穿上了。即便如此,一股股冷风依然朝着脖颈里面钻,让他丝毫都感觉不到衣物的保暖作用。 此处的白雪还没有冻实,地面极为泥泞,植物也没有了高大的乔木,主要以低矮灌木为主。再向山上看去,草木更是越来越稀疏,他很快就会进入雪峰的真正范围了。 白崖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今天是不是在这里先凑合一宿,明天再继续攀登。 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决,时间不多了。如果扣除准备下山的两天,他最多还剩下三天,不能再在半途浪费时间。 紧赶慢赶,白崖终于走过了泥泞的路段,前方除了偶尔露出雪地的褐色岩石,入眼处已是白茫茫一片。他戴上树叶眼镜,再次加快了脚步。 “咦!”约莫两个时辰后,天色逐渐黯淡了下来。就在白崖想要找个背风处休息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 “颖姐,你上山吧,我这腿是没法走了,等会点燃钟灵木牌,青城会来人接我下山的。” “不行,你我同来青城应试,我怎能丢下你不管……” “颖姐,快看,那边来人了!” 白崖看到前方有人,谨慎地停步观察了一下。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容稚嫩,看上去没比他大多少。女子倒是年纪大一些,马尾辫,穿着灰色短打练功服,一脸英气。 两人旁边不远处躺了一只浑身雪白毛皮的雪狼,已经死去多时。 白崖的视线下移,看到少年的脚腕肿起一个大包,用冰雪捂在上面冷敷,应该是打斗中岔了脚。 看到这一幕,白崖微微挑眉。 青城给女子安排的武试,跟男武徒是不一样的。这女人现在会在这里,应该是自愿,可能跟那少年有点关系。 他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朝旁边走去,打算绕开他们。 “慢着!”等他差不多快超过两人时,那个女子终于动了,一个闪身就挡住了白崖的去路。 “哼!”白崖脸色一沉,也不开口问询,冷哼一声,右腿发力一蹬,犹如猛虎扑食,纵身朝女子撞去。人尚未至,右手虎爪已带着凌厉劲风扫向女子的脖颈。 “你……我……”女子惊怒交加,她可没想到白崖上来问都不问,直接就下重手。 一时间,她的本能反应快过了思考,脚步一错,就闪到了一旁。虽然躲开了白崖的虎爪,但也无法再挡住去路。 白崖目光一闪,毫不停留地掠过女人身旁,发力朝山上狂奔。那女子愣然,一时手足无措,顷刻间就被他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 “混蛋,你这人岂无半点侠义之心?”白崖身后远远传来女子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切!”白崖不由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跑了。 侠义之心也要用对地方,这满山的武徒皆是竞争者,谁会帮谁?熬不住就烧了钟灵木牌,又不是非死人不可! 帮你上山?那要不要再帮你找雪莲,顺便拉屎撒尿也帮你搽屁股? 这女人估计在武馆被男生众星捧月习惯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放着女生组的便宜不占,居然在男生组凑热闹。就算给她过了雪山这一关,以她这种天真,武试那关照样会让她以泪洗面。 片刻之后,白崖远远便看见刚才那处山腰升起了一缕小小的烟柱。看来他们还是做出了选择,就是不知那少年会一人下山,还是连那女人一起放弃了。 这与我何干!白崖马上就摇了摇头,丢开对那两人的杂念,抬眼朝山上看去。 他这一天狂奔下来,差不多已经接近了半山腰,天色已经昏暗,必须要找个背风的地方过夜了。 山上的气温越发寒冷了,开始吹起了小雪,蒙蒙的天空上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黑点,似乎是某种猛禽。武徒们要是真死在这里,搞不好就做了这些扁毛畜生的食粮。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白崖运气很好地找到了一处背风断崖。 他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捆东西,这是他这两天来,最重要的成果,是一顶用树皮和树枝扎好的小帐篷。不指望这东西多结实,只要能挡一挡风雪就好,能支持多久就支持多久。 他将熊皮披在身上,合身钻进树皮帐篷。不过,他没有就这样子睡觉,而是取出还剩五粒小金刚丹的小瓶,丢了一粒进嘴里,然后摆出了金刚大手印的躺桩,闭目开始入定。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章 雪峰之上(二) 金刚大手印经过圆明禅师的改良,其桩法在修炼时不会再一入定就睡觉,而是入定后依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清醒,以保持对于外界的警觉。 当然,这种程度的入定是没办法代替正常睡眠的。如果外界时不时打断入定,醒来后保证会头疼欲裂,戴上黑眼圈。 只是对于白崖来说,这种程度的入定却恰好适合现在的情况。既能让他得到一定休息,又不至于失去对于外界的感应。 等他渡过这次武试,完全可以再多睡几天,补回精神上的疲倦。 大手印桩法的主要功效是锻体,让身体的皮肉筋骨得到锻炼。在保持桩法的时候,他的全身会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 肌肉和筋骨会随着呼吸一松一紧,既在保持运动,又在轮流休息。肌肉细胞会持续消耗体内能量,并产生气感。因此,白崖每次练完之后,通常会感到十分饥饿就是这个道理。 换到现在的环境下,这种状况就更适合了,能够让他保持身体温度,不至于在夜里冻僵。 尽管如此,为了谨慎起见,白崖还服下了小金刚丹。 这瓶小金刚丹是慧难送给他的,原本有十来粒,后来为了答谢卢远等人送他的传送晶珠,他分了一半出去,现在还剩下五粒,正好用于这几天的雪山之旅。 小金刚丹至刚至阳,原本不能多吃,不过,白崖现在顾不上这个,保证不被冻死才是第一要务。 何况,前两天在山脚下的时候,青衣武者就曾经提过雪莲子乃是至阴至寒的圣药,既可以单独入药,也可以配合阳刚之药一起服用。 功效是增强内气,对于气境武者有莫大好处。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增强内气,并不是指增加多少多少年功力,而是跟某种小蓝丸一样,起到激素作用。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功法迥异,平时练功时间也不一样。千万个人分别练一年,保留下来的内气量也各不相同。比指纹的唯一性还要唯一,所谓吃掉某种天地宝物能够增加多少多少年功力,那仅仅是杜撰而已! 白崖已经想好了,等找到雪莲花,他就吃掉几颗雪莲子,中和掉身体内残留的小金刚丹药性,省得再闹出熊掌乌龙。 这一夜,白崖睡得很踏实,树皮帐篷外呼啸的冰雪寒风,被他当成了催眠曲。等他朦朦胧胧地醒来,居然发现精神无比亢奋,比起前一天还要好。 不过,白崖明白这是大手印桩法强行催发的,等他收功后一两个时辰,才会真正知道睡眠质量好不好。 “天色好像已经亮了!”白崖紧了紧熊皮,从树皮帐篷里钻了出来。 树皮帐篷已经有了破损,不过,白崖依然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只要它能多撑两天,那就算完成历史使命了! 天色确实已经蒙蒙亮,他好像睡的时间并不太多,大概还不足三个时辰,现在应是五更不到。风雪越来越大了,能见度比昨天要低。 虽然还至于看不清身前的状况,但最多只能看出几十米,再远就模糊不清了。 白崖观察了一下,便收起了树叶眼镜,今天没有太阳,不用担心雪盲症。 “算起来,到今天为止,头尾已有三天。某些运气比较好的家伙可能已经找到雪莲花,正准备要下山了!”白崖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这种天气之下,青城强者的监控只怕不会面面俱到,如果蒙面去抢……” “咦,不对,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白崖忽然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 雪山环境太恶劣了,让他心生畏惧,这才起了邪念。 他前世是个宅男,只有对喜欢的事情勤快,但其他事情就懒了。上辈子他喜欢看书玩游戏,这辈子喜欢练武,除此之外,他对其他事情都有惰性。 与其辛辛苦苦上山找雪莲花,不如守在山腰,抢夺其他武徒来得更容易。 这也是恶劣的天气和环境导致的惰性! “连我都有了这种想法,可想而知那些心思不纯的武徒会干什么……”白崖悚然而惊,沉吟着想到,“仙武宗门能人无数,保不准这场风雪也包括在了测试之内,我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去找雪莲花,时间还足够…… 退一万步来说,今年就算通不过武试,以后也还有机会,总比被青城强者驱逐出山要有面子的多!” 想通了关键,白崖收起杂念,再次迈步上山。 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白崖又遇上了难题,他面前出现了一道陡峭的山壁。 有意思的是,这堵峭壁不是向前倾斜,而是带了点内凹的弧度。站在山崖下面,头顶的峭壁犹如伞盖。也正因为如此,这堵山壁没有覆盖冰雪,露出了灰褐色的岩体。 这尼玛,难道要我爬上去? 白崖有点错愣,他刚才已经顺着两边各自走了一段路,发现这堵山壁极为宽广。绕肯定能绕出去,只是花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如果算上留给下山的两天,他最多还有两天,绝不能在这里再浪费一天。 “要不,就在这片区域开始寻找雪莲花?”白崖低头沉思,但很快就摇头否定。 雪岭顶高约万米,按照他的脚程来看,这里差不多是六千来米的高度。用前世看过的珠峰登顶纪录片比较,正好是探险队设立冲顶大本营的地段。 换而言之,这六千米乃是登临峰顶的起始地,大多数登山探险家到这里为止,都不会出事,后面两三千米才是对生命的考验。 而以白崖现在的状况来说,也就意味着雪莲花很少会出现在这片区域。他至少要再往上攀爬一两千米,在七八千米的高度,才有更大机会找到雪莲花。 “尼玛,好运气用完了……爬就爬吧!”白崖低声嘀咕了一句,将熊皮紧紧捆在身上,开始手脚并用,攀爬起山壁。 不过,他爬了一两百米,心中已经隐隐后悔。刚开始气力足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气力下降,他只觉虎爪所抓之处无比湿滑,手臂微微颤抖,居然有点坚持不住了。 现在每爬一米,他都必须全神贯注,否则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来。下面虽然是雪地,但这个高度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 “我已是气境武者,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气功大师,居然连数百米的山壁都爬不上去,低温天气的影响实在是太厉害了!” 白崖有些进退两难,心中一发狠,又从芥子袋里掏出小金刚丹的瓶子,再度吃下一粒丹药。从昨夜开始计算,不到半天时间,他就已经吃掉了两粒小金刚丹。 吃完丹药,附在悬崖上片刻,白崖终于感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全身又充满了力量。不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下只会更疲惫,顿时乘着药力散开,抓紧时间朝上爬去。 大约两刻钟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上方的崖顶。 “快到了!”白崖心中泛起一丝欣喜,只觉力气又大了几分,原本凄厉的寒风吹在脸上,都不再觉得冰冷彻骨。 “嗖!”就在白崖心思撼动之际,一道白影从石壁的缝隙间窜了出来,疾电般噬向他的面门。 “我操!什么东西?”白崖情急之下,伸手就抓,一把将白影攥在手中。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条长约两米,三角脑袋,通体晶莹的长蛇。 “晶蛇?” “哗啦!” 祸不单行! 白崖刚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就感到抓着山壁的左手一空,整个身体再也无法保持住平衡,平仰着掉了下去。竟然是刚才情急之下,他左手不自觉地发力将山壁抓碎了一块,这时候没有了借力之处。 “不!”白崖狂叫一声,抓着晶蛇的右手一抖,把长约两米的晶蛇当成了鞭子,堪堪卷住山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 “嘿!”白崖舌底炸雷,发力一拽,晶蛇从中而断,被扯成了两截,但他也借力而起,扔掉半条死蛇,双手成虎爪,猛地朝山壁插去。 “噗!”白崖双爪硬生生扣进了坚硬如铁的山壁,左手更是整只手掌没进了岩石。 “嘶!”白崖面容瞬间扭曲,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左手乃是铁布衫功夫最强点,并不觉得如何,但右手却传来了剧痛。待身形稍稳,他抽回右手一看,发现手掌已经被硬生生抹掉了一层皮肉,现在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凄惨。 “亏大了!”白崖叹了口气,正要朝上继续攀登,但转念一想,却朝着刚才那条晶蛇出现的山壁缝隙横移了过去。 “晶蛇乃是群居之物,但刚才却只出现了一条,那边肯定不是巢穴。莫非是有东西吸引了它,所以才会独自待在那里?” 想到这里,白崖的心脏不由砰砰直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一定要去看看。 来到晶蛇刚才所待的缝隙处,白崖朝里面一望,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瘫面木然,但眼神变幻莫测,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情。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六章 雪峰之上(三) 这处缝隙不大,但里面有一些松软的泥土,上面颤颤巍巍地耸立着一株植物。这株植物约莫只有三寸高,上面顶着一个雪白的花骨朵,正是一朵尚未开放的雪莲花! “为什么是花骨朵,而不是已经开放的雪莲!”白崖喃喃自语,满是失望之色,“那青城强者只说要雪莲花,但花骨朵却不知道能不能拿来交差……” 白崖伸出手就要采摘,但转念一想,他就停了下来。 “花骨朵里面的莲子尚未长成,现在摘掉,马上就会因为失去精气供养而枯萎。就算能够拿来交差,也等于浪费了天材地宝。不如等我下山时,再过来看看,或许到那时候已经开花!” 这么一想,白崖顿时心中多了一丝希望。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雪莲花跟普通花卉不同,三十年一开花,这株花骨朵说不准还要多少年才成熟。 只是若他能继续找到其他雪莲花,那么就不必采它了,反正也没有雪莲子可拿。 白崖当下绕开缝隙,奋力朝崖顶爬去。不一会,他终于登上了崖顶。 白崖举目四望,马上又有点崩溃,因为在他面前,又是一堵峭壁。虽然没有脚下的断崖那么变态,但坡度依然很陡,倾斜角度至少超过五十度。 “看来在山下看得没错,我现在应该处于‘倒扣漏斗’的上部。这里所有地方都没办法走了,只能用爬的!” 想起自己刚才的辛苦,白崖明白了当日那个青衣武者为什么会说“以你们的修为根本到不了绝顶”。 八千武徒当中肯定有人的修为超过他,但不可能比他强太多。他爬个数百米,就已经力竭,心神稍一松懈就差点摔死。 那些人再强,也至多爬个一两千米。 而绝顶则离此地大概还有三千多米,而且越往上就越冷,这里能爬数百米,上面可能就只能爬个数十米。这么一想,就知道雪峰绝顶确实不是气境武者能爬上去的。 人力有时而穷,不以各人意志为转移! “算了,这段坡毕竟没有内凹,五十多度斜坡还可以再试试,至少不会摔死!”白崖心头发苦,但依然决定继续向上爬。 他目前所处位置差不多到6500米了,再爬五百米,七千米左右就停下。刚才既然已经出现过雪莲花的花骨朵,那么这附近应该也会有,只是数量少一点,要靠一点运气了。 借着小金刚丹的药力还没有散尽,白崖原地休息了一下,包扎好右手,开始继续攀登。 这一次因为想沿途找寻雪莲花,他并没有直上直下的上去。而是以螺旋攀登为主,绕着雪壁慢慢爬动。是真的四肢并用地爬行,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此时,白崖从芥子袋又取出了最后一件“装备”。 这是根一头被削尖的木棍,他特意挑了韧性最好的一种树枝。这玩意不是拿来当拐杖用的,而是探查山涧薄冰,他可不想无声无息地摔死在某个隐秘的冰窟窿里。 不过,世事难料,严酷的大自然完全击碎了白崖的计划。 这地方太冷了,风雪又越来越大。白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像瞎子一样一边用手摸着山壁,一边艰难地爬行。 白崖只觉口中呼出来的气都好像带上了冰渣子,整个人一直在颤抖,根本停不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绕着山壁走,半天爬下来,似乎高度都没什么变化。七千米的界限犹如鬼门关,仿佛他一踏上去就会死在那里。 到了夜晚,白崖费了老半天劲才搭好了帐篷,裹着熊皮缩在里面,吃掉一粒小金刚丹后,勉力维持了一个大手印桩法就沉沉睡去。 他没有再吃任何东西,那些肉干、炒面统统都硬的跟钢铁一样。就是芥子袋里的清水也变成了冰块,真要吃下去,说不定会把食道都给黏住。 也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间,他被彻骨的寒风给吹醒。 白崖发现头顶的树皮帐篷已经不翼而飞,自己整个人像一只虾米一样缩在雪地上。要不是金刚大手印的桩法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他或许已经冻死了。 “不行了,我必须下山,今天要是再逗留在这个高度,那一定会冻死,说不定连救助人员都等不来!”白崖的脑子现在还算清醒,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或许是老天可怜他。就在白崖才向下走了一段路,他居然就在一块巨岩旁边发现了一朵傲然挺立的雪莲花! 这地方离他昨夜宿营之处,不过二三十米。幸福来得太快,以至于白崖连擦了几遍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你妹妹的,哥怎么觉得鼻子有点酸,好像要哭出来了! 不行,忍住忍住,眼泪冻成冰的话,说不定会扯掉眼角~膜! 白崖颤颤巍巍地将雪莲花挖了出来,放进芥子袋,然后就艰难地朝着山下爬去。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再回那株花骨朵的断崖,否则摔死人不偿命。 这时候,如果有熟人看见白崖的模样,肯定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少年现在满头满脸的冰霜,攀登雪峰不过两天不到,就已经双颊深凹,面无血色,好像患了绝症的将死之人。 因为体力下降地厉害,他是接连吃掉了最后两粒小金刚丹,才撑着下了两段峭壁,见到了坡度稍缓的山腰。 到了这个位置,白崖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了气温上升。 不过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身体上的异样。现在只要呼吸稍重一点,他都只觉得肺部剧痛,不得不小口小口地呼气,动作越发迟缓。 白崖知道内腑肯定冻伤了,而且还很严重。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芥子袋里的那株雪莲花。雪莲花中央一共簇着五粒莲子,每一颗都晶莹剔透,好像是透明的珍珠。 白崖抠下一颗莲子丢进口中。雪莲子入口即化,清清凉凉的感觉渗入心肺,瞬间就缓解了肺部的剧痛。 只是片刻后,白崖小腹忽然升起一股炽烈的热流,再次让内腑火辣辣的疼痛。 “应该是小金刚丹的作用,这东西果然不能乱吃!” 白崖叹了口气,又抠了一颗莲子丢进口中。让他没想到的是,直到吃掉全部莲子,这才完全中和掉了小金刚丹的阳毒。 与此同时,雪莲子的冷流和小金刚丹的热流,开始刺激他全身的皮肉筋骨。伴随着浑身的麻痒,一丝丝内气油然而生,自发肆虐了起来。 白崖开始连续打嗝放屁,顿时不敢怠慢,赶紧披着熊皮盘坐在雪地上,引导这股内气沿着铁布衫的气脉网络缓缓运行。 修行无岁月! 等到白崖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风雪也停了,露出了满天星斗。 他抬起头,观望着天上明亮的星辰,一股莫名的感动在心底蔓延开来。 或许只有经历过这么一场与天地相博的过程,武者才能真正被称为武者! 白崖的体悟又深刻了一层,这场测试的用意可能有很多,但或许他现在于天地间修行所得到的感悟,才是青城派设立雪山测试的真正原因! 他很佩服组织安排这场雪山测试的青城强者,这种测试过程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武徒的方方面面。又像一面筛子,刷掉了所有劣质品。 如果青城派每届都是类似的选拔过程,那山上的武者素质就很可怕了。 什么官宦纨绔,什么天之骄子,很抱歉,过不了心性关和生死关,那就统统是垃圾。 白崖站起身,就在这雪地上打起拳来。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练习最熟悉的虎形拳,而是在打那种慢悠悠的五行拳。 随着拳法展开,一股热气在内腑间徘徊流动,疼痛感被内气的温暖所排解。一趟拳法打完,白崖只觉神清气爽,内腑还有一点点隐痛,但是已经不碍事了。 “哈哈!”白崖朗声长笑,裹了熊皮倒头就睡,这次他连金刚大手印的桩法都省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期间没有受到过任何骚扰,令白崖只觉精神恢复了许多。虽然谈不上神采奕奕,却比昨日要好无数倍。 “还有一天半时间,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白崖看了看芥子袋里的雪莲花,这时候花朵没有了根基,也没有了莲子,已经有点枯萎掉了。不过,用来交差倒也足够了。 这里的气温不如上面冷,特别是风雪已经停了,可以生火了。 白崖的芥子袋里还残留了一些干树枝,他用火折子在背风处生火,烤了烤那些都冻成了冰块的肉干,两天来终于吃上了第一顿熟食。 稍稍填了下肚子,他感觉身体又温暖了一些,终于开始跑步下山。 下山的坡度越走越缓,等快走到原本山脚的丛林处时,白崖终于放慢了脚步,心中多了一点欣喜。以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回到出发地了。 这第二关,他算是通过啦! “小子,停步!”就在白崖暗喜之时,丛林边上忽然跳出来三个蒙面武徒,呈扇形将他围在其中,缓步逼了上来。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七章 雪壁之上(完) 白崖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已经开始抬头审视面前的三个蒙面武徒,中央那个叫住他的武徒是空手,而两侧围过来的武徒则手持刀剑。 毫无疑问,他遇上打劫的了! 这三个蒙面武徒从打扮上看,他们应该也爬过雪山,那种在严寒天气下,冻得发皱的灰白肤色做不得假。 只是他们或许运气不好,没能找到雪莲花。又或许根本就没上去多高,吃不了那种辛苦,所以就结伴跑下来打劫其他武徒。 确实,比起白崖在山上经历的险死还生,打劫其他人的劳动成果,看起来更加有效率。而且前两天冒着风雲找到雪莲花的武徒,身体状况肯定比眼前这几个劫匪要差得多。 白崖没有停步,也懒得跟眼前三个人废话,理清思路的同时,他就脚下加力,飞奔向中央那个空手的武徒。 他半年前才刚入气境,现在身体情况也没有达到最佳,一对三不可能赢,也不愿意将九死一生得到的雪莲花交给他们。 世人都说来之不易的东西,才越发值得珍惜。经过山上的那番磨难,白崖将这朵雪莲花看得比性命还宝贵。 你们想要?行,先踏过我的尸体! 白崖现在唯一的胜机,就是乘两侧的武徒还未合围,直接击退中央那个武徒,从而突围。这帮人应该是不会一路追下来的,那样很容易被监控的青城强者发现。 “嘿!”白崖舌绽春雷,暴喝一声,纵身一扑犹如猛虎下山,一对虎爪按向面前武徒的双乳。 只是对面这位武徒的神情却很奇怪,像是在犹豫什么,仿佛不太愿意跟白崖对扛。临到最后,这才勉强抬起手,格挡白崖的虎爪。 “咔嚓!”双方手臂刚一碰撞,白崖对面的武徒就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右手臂懒绵绵地垂了下来,竟是一个照面就被白崖给打脱臼了。 “他身上原来就应该有伤!”白崖大喜,右手顺势拨开他挡在胸前的左手,左手再是一伸,已然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一个回合就解决,居然比老鹰抓小鸡还方便! “别过来!”一扣住面前对手,白崖就将他扯了过来,威胁两侧赶来的武徒。 那两个武徒眼神突变,对视一眼,迟疑着顿住了脚步。 “看来他们早就认识,否则应该不会顾忌这人的性命!” 白崖立刻心中大定,如果这三人只是临时合作,那他就没办法了,只能转身就逃,但现在却多了一种选择。 “嘿嘿!”白崖咧嘴一笑,空着的右手在人质的身上摸索了一阵,居然被他找出了一个酷似锦囊的芥子袋。 白崖扯开芥子袋一看,里面杂物很多,食物、书籍、金银、丹药、换洗衣物、传送晶珠…… 最为重要的是,白崖看见了三株雪莲花,其中一株是花骨朵。看那青涩模样,好像比他在断崖上见过的那朵年份更低。 两朵完整的雪莲花,一朵略显枯萎,已经被吃掉了莲子,但另外一朵却依然娇艳欲滴,花蕊饱满,显然还有雪莲子在里面。 看到这一切,白崖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不是这三人的第一个目标了。他们至少在此蹲守了一天以上,才会有这么多的收获。 刚才这名武徒之所以负伤不退,可能是顾虑到花骨朵不一定能交差,所以才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最后一朵,以便凑成三人份。 他们已经连抢三次,难怪会有人带伤。三朵雪莲花中那朵还有莲子的,应该是属于某个上山不太高的幸运儿,否则很难解释还会有莲子留下。 不过,无论如何都来之不易,这三人趁人之危抢夺,品行实在低劣! “你身上应该也有雪莲花吧?那就不需要我们的雪莲花了!”场面沉寂了一会,手持长刀的武徒憋着嗓子喊道,“里面的雪莲子归你,留下人和残花,你就可以走!” “不行~~”被白崖扣住的武徒跺脚大叫,因为咽喉被掐住了,故而声音听起来像是公鸡嗓子。 白崖和另外两个武徒顿时都是一愣,眼神都有点诡异! 不行?尼玛,你现在还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看来手有点冻麻了,居然还能出声?!” 白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左手发力一掐,手底下的那个武徒顿时话音立止,脸色开始发青发紫。 “住手!你杀了他,我们就向青城上报,你现在可没有蒙面?”持剑的武徒着急地喊道,“你放了他,留下一朵残花就行,芥子袋里面的东西都归你,我们发誓不追究!” 还发誓不追究? 这下,白崖的宅男之心开始熊熊燃烧,更加好奇了! 对方只要求留下一朵残花,那么自然不是给自己两人留的,而是为了他手底下的这个人质。 这人质显然有点来头,从言谈举止看,面前这两人与其说是同伴,倒不如说是属下。不然那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前途,只为这个失手的同伴争取一朵残花。 可惜,白崖抓的这个人质是脑残,还是个天之脑残! 观其言行,在这八千余武徒当中,可称得上是罕有的纨绔子弟。前面能过心性关,估计也是这两个属下的提醒。 “哼,自卫而已,杀了他又能如何?”白崖的面容露出一丝狰狞,作势就要捏断人质的脖颈。 “慢着,他是豫亲王独子,你可要想清楚!”持刀武徒大急,不顾一切地大喊道。 亲王独子? 白崖讶然,伸手就扯掉了人质的蒙面布,露出了一张青中发紫,但看着颇为俊朗的青年面容。 青年说不出来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白崖。 “……你还想要什么,说出来听听!”持剑武徒倒是冷静一些,看出白崖只是装腔作势,故意吓唬他们,“若是我二人身上有的,皆可以给你!” “解下你们的芥子袋,把刀剑放里面丢过来!”白崖的瘫脸上露出一个傻笑,单手点了点两人。 “我们身上怎么会有芥子袋,那东西也只有大公子才有!”两名武徒互望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哦,那把外衣脱了,让我看看!”闹了乌龙,白崖顿时有点尴尬。 想想也确实,他的芥子袋原本属于洗刀郎王鹏。这玩意可是稀罕物,卢远等人都没有。手下的人质会有,可能也因为他是亲王独子的关系。 两名武徒依言脱去外衣,身上果然各自只有一个小包袱,没有芥子袋的迹象。 “将包袱和刀剑都丢到我脚下,注意一点,别伤到你们的‘大公子’。”白崖捉狭地眨了眨眼睛。 两人依言照做,白崖将刀剑远远踢飞,空着的右手抓起两个小包袱。 “现在可以放开大公子了吧?”原本持剑的武徒黑着脸,沉声喊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崖眼中精光一闪,闪电般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那个什么豫亲王独子的膝盖侧面。只听见“咔嚓”一声,这位大公子的右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了过来。 因为被白崖扣住咽喉叫不出来的缘故,大公子俊朗的面容瞬间扭曲,眼珠暴突,喉咙中发出咯咯之声。 “sb没有罪,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不要练武了,你不适合!” 白崖朗声长笑,单手将手上的人质抛了出来,身形电射向另一个方向。 不过,他担心过头了。那两名武徒并没有追来,只是飞身接住痛晕过去的豫亲王独子,呆愣在了原地。 …… 远远甩掉那三人,白崖窜进丛林后越发小心谨慎,专门挑灌木茂盛的路线走。 他一边走,一边开始检查两个小包袱和豫亲王公子的芥子袋。 两个小包袱当中,除了一点碎银和伤药,就没有什么了。但那个豫亲王独子的芥子袋里却有不少好东西,俗物有一堆金叶子和大量传送晶珠,以及一个装有六颗鸽蛋大小夜明珠的锦盒。 其他珍贵些的都是丹药,最让白崖欣喜的是那小子似乎也练的拳法,芥子袋里放了一本《天罗手》,就是不知里面有没有功法总纲。 “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白崖叹了口气,他这一年来花费巨大。 虽说在冯氏武馆,冯扬没有收他的束脩之礼,但卢远等人的房子有他一份,又重金买了很多梵文佛经,石羊集得到的金银都快花完了。 结果仅仅是干掉一个纨绔,他的荷包就又鼓了起来。 将杂物丢弃后,白崖加快了步伐。只是他在丛林里过于小心,不敢走大路,所以直到天黑也没能走出去。只好找了棵大树,凑合着过了一夜。 天明醒来,白崖不敢再耽搁,今天已是第二关测试的最后一天,他必须赶下山。 或许是否极泰来,这一路上再无动静,让他在午间时分,终于见到了上山时的那片空地。 空地上已经排满了归来的武徒,这些人的神情或是欣喜,或是沮丧,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满脸疲惫。 白崖想想,自己现在估计也差不多。 此时,空地上除了武徒,还有近百名青城武者在队伍前头检查众人的收获。无论有无采到雪莲花,被检查过的武徒马上就会被传送走,场地上始终只保留了一两千人。 很快,当面的一个马脸武者就检查到了白崖。 “四朵?”马脸的青城武者看着手中三朵残花和一个花骨朵,微微挑起眉头。 不过,他没有迟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本开始翻看起来,让白崖心中一阵忐忑。 “我看看……有了,振武道场、白崖!咦,你居然爬上了那堵蘑菇壁?最终到达高度是……八千两百三十一米?!”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八章 势境强者 看了一会小本本,马脸青年露出一丝惊讶,“不错,不错!以你的修为,已经大不易了!” 八千两百三十一米? 白崖一脸囧样,这跟心算差得也太多了吧,他原本以为还不到七千米的。 “你从七千五百米开始,爬山途中数度对脚下雪莲视而不见,有些雪莲与你相距不过数十米,真是可惜了!”马脸武者看着小本本,摇头叹道。 白崖瞅了他一眼,知道这人以前入门的时候,肯定没有参加过雪山测试。 数十米? 凭前两日的风雪,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跟瞎子一样摸着山壁爬。他可没有前世那些登山探险家的护目镜,要不是小金刚丹一直在刺激血液循环,估计连眼球都冻坏了。 这都是心算不准惹的祸,早知道已经爬这么高了,他宁愿在海拔低一点的地方找雪莲,省得那么辛苦。 “哦?你还碰上了豫亲王的那个宝贝儿子?”马脸青年看到本子上的最后一行,目光突显凌厉,厉声问道,“为何不将这等人直接击杀,还留着他们作甚?” 白崖听得风中凌乱,满头冷汗,心说“哥们,你脾气好大!”。 昨天碰上的那三人趁人之危夺宝,品行可谓卑劣之极。但毕竟只为抢宝,没打算杀他,论罪不至死。 以前杀马贼和贪官也就算了,可那三人跟他同为考试的武生,说起来也算半个同学。 他又不姓马,怎么能这么暴力呢? 只是前辈有问,不能不答,白崖只好咧了咧嘴,陪着小心说道:“同为求学之人,虽无同学之谊,亦有同考之情。已略作薄惩,不欲坏了他性命,以观后效!” “天真、幼稚、妇人之仁!”马脸青年大怒,指着白崖的鼻子痛骂一气,“气死我了,朽木不可雕!” “是,是,是,师兄您先消消气!”白崖瘫脸上挤出一丝傻笑,问道,“那我……可是过了?” “过倒是过了!”马脸青年不太情愿地拿白崖的钟灵木牌换了一块翠绿玉牌,忽然想到什么,顺手拍了他一记后脑勺,笑骂道,“攀什么交情,都还没入门呢,谁是你师兄!” 白崖也不介意,乐呵呵地接了玉牌。 “对了,您这里面记得那么详细,到底是怎么看到的,莫非这雪峰上有监控法阵?”白崖指了指青年手上的小本本,好奇地问道。 “测试已毕,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马脸青年神秘地一笑,指了指天上,“你上山的时候,可曾看见过天上那些猛禽模样的小黑点?” “鸟?” “不错,那些猛禽叫座山鹞,与饲养者心灵相通,视力极佳,能够透过风雪监视一大片区域。”马脸青年笑道,“遍览整座雪岭顶都无需二十只,别说你们爬山的动静,就是拉屎拉尿,山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尼玛,原来是有监控卫星,难怪沿途没有发现任何青城武者的踪迹。 白崖叹了口气,青城派太阴险了,这下子那些寄望抢夺他人雪莲花过关的武徒,统统都要倒霉了。 “慢着!”他刚欲离开,却见马脸青年神情变幻了一下,沉吟着说道,“你可还有剩下的雪莲子?” “有,还有三颗!”白崖瞄了他一眼,从芥子袋里摸出一个小瓶递给马脸武者。 这瓶子原本是盛放小金刚丹的,本来已经空了,现在正好放了抢夺来的三颗雪莲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成怕我勒索受贿!”马脸青年看着白崖的木脸,鄙夷地啐了一口,从怀里也取出三粒弹珠大小的雪白丹药丢给白崖。 “拿着,这是雪莲子的成丹!观你呼吸之间似有不顺,应是内腑冻伤。这东西比单服雪莲子效果好,拿了快滚。还有……别舍不得吃,两日后就要开始第三关了!” 这家伙面冷心热,好人呐! “多谢师兄!”发完好人卡,白崖腆着脸又叫了一句师兄。 不过,这回人家没理他,继续忙去了。 在白崖传送后不久,随着时间推移,场地上的武徒越来越少。之前那个青衣武者最后关头又出现了,不过,他这次不是来看武徒的,而是监督其余青城武者的工作。 “王肃,可有优秀的苗子?”青衣武者看了一会,就来到了马脸青年的身旁,轻声问道。 “师伯!”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叫王肃的马脸青年一惊,转身施礼,回想了一会说道,“这次测试的好苗子不多,八千武徒只剩下四成,还不到三千……” “雪山测试就是这样,这一届又是小年,可总归会有几个吧?”青衣武者沉默了一会,有些不甘地问道。 “师伯,门规不准各脉私下招徒,您别为难我……”王肃苦着脸说道。 “放屁,谁说本座要私下招徒,我是这第二关的镇守者,看看通关记录不触犯门规吧?”青衣武者双眼一瞪,压低了声音说道,“将通关名册拿出来!” “好……好吧!”王肃被青衣武者一唬,只得拿出了那个小本本。 他的小本本只是场中近百本通关名册的其中之一,上面只有几十个名字,不过,记录的资料很详细。 “哦?你这本不错,八千米以上都有数人!”青衣武者看了一会,皮笑肉不笑地搭住王肃的肩膀,“跟本座说说,那几个小家伙到底如何?” 马脸青年不由苦笑,可也不敢不依,逐一对其中登上过八千米的数名武徒一一点评。 “……这其中还有一人在攀登途中,爬过了那堵蘑菇壁,只是此人性子有些柔弱,该杀之人都没有下辣手……” “嗯,你做得很好,等晚上再来拿回名册!”青衣武者不置可否,只是仔细听着,临了还将那本通关名册揣进了怀里。 “师伯,晚上可要守诺还我!”王肃哭丧着脸,对着青衣武者的背影,幽怨地伸了伸手。 对于这位不按规矩做事的师伯,他只觉十分无奈,但也理解此人的做法,实在是事出有因。 青城跟武当有些像,并不是一个大一统的仙武宗门。数千年前乃是由青城山的各个道观联盟组成,派中支脉甚多。 虽然大家都同属道门,讲究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但门派传承不能不重视。 因此,各大支脉对于武徒生源的争夺还是十分激烈的。 十多年前,这位青衣师伯所属的支脉,在教徒程序上出了一点岔子。他们太过重情,有时候会小小地徇私护短,导致门徒心性不成熟。 而青城派高层看在眼里,却忍着不提醒。直到十多年后,雷霆大作,将此支脉势境以下的武者来了一次大清洗,心性稍有偏斜的气境、意境门徒十有八九都被驱逐下山。 通过此次清洗,青城派的低层次武徒人人自危,少许乌烟瘴气为之一空。 可是青衣武者所在的支脉可就惨了,少了十多年的门徒积累,一下子就产生了一个年龄断层。虽说不至于青黄不接,但至少也是一个小小的危机。 王肃这位青衣师伯,武力层次已经跨入了势境,这次是受支脉师门调遣,过来暗中收罗优秀苗子的。 青城派高层雷霆之怒后,也觉得有些亏欠此支脉,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就让他们先挑走一批。 否则的话,这些不过刚入气境的应试武徒,那里值得让势境强者出马。 武者境界当中的后天晋升先天,一共有两道门槛。其中基础到气境很容易,而气境到意境有一个小小的门槛,但随着时间积累,一般也能突破。 不过,意境到势境却是一个大门槛! 以青城派历年来的数据,意境武者晋升势境,大体概率是三十分之一!至于后面势境武者再晋升先天,概率反而高达七成! 没错!意境晋升势境,比势境晋升先天要难得多,大部分武者都是被卡在意境动弹不得。有的武者二十来岁就已经是意境,但却会被卡上数十年,直到身体巅峰一过,再无任何晋升希望。 而势境晋升先天的概率却如此之高,所以势境武者也被称为小先天,或是预备役先天。 青城派连求学的气境武徒在内,大概有万余名气境和意境武者。而势境武者不到四百人,先天强者的人数略比势境少一些,也有两百多人。 这个数量别看几百几百的很多,放到漫无边际的益州疆域上,以白崖前世的华国面积来计算,全国都未必能摊上一个势境以上强者。 纵观蜀地全境,峨眉跟青城差不多,也有这个数量的强者。药王谷则要弱一筹,这一筹不是一点点,而是势境以上武者少了一半。 剔除这三大门派,蜀地所有的中小型宗门,外加歪门邪道合起来,强者数量也就堪堪抵过一个青城! 这一点从成都武馆的招生就能看出来,振武道场和凌天阁门庭若市,而其他小宗门开设的武馆就只能喝点残羹冷饭。 他们招的武徒都是青城、峨眉、药王谷已经刷过一遍的。 青城不缺应试武徒,所以心性一关把得特别严格。于是能留存下来的武徒,无论武艺,还是心性都是上上之选,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而小宗门生源有限,就只好稍稍放松规格,难免会出现一些歪瓜裂枣。 因此,小宗门不是没有先天级别的功法,也不是功法就一定弱于青城、峨眉。而是他们只能从矮个子里面拔高个,生源质量的不平等,就直接导致了宗门强者的数量差距。 这也是青城这个支脉少了一批气境、意境武徒之后,会着急到派势境强者过来抢人的主要原因。 如若放在平时,青衣武者这种势境强者绝大部分都在苦修,以求突破先天,根本不会来武试现场看上一眼,整个武试都是由王肃这类意境武者主持到底。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九章 马颖 白崖传送回小镇,发现一周前出发的武徒又少了一大批,但留下来的武徒,各个面带坚毅之色,显然雪山之行让他们都获益良多。 这些人其实都已经进入了青城的视线,就算最后一关因为修为原因没能过去,他们六年后的晋升希望都很大。而其中一些年纪已经比较大的武徒,如果雪山一关表现突出,说不定还会被特招。 而那些在雪山关犯贱坐科之人,则统统被打入了黑名单。 类似豫亲王独子这种人,可以说在蜀地的武道之路已经断绝。他们不仅以后不可能再考青城,而且那些用各种法子查探到武试情况的中小型宗门,包括邪宗魔门也不会再招收他们。 就算生源难求,人家都不会要你,招你进来影响门派风气吗? 邪宗魔门,类似血刀门这种门派,人家只是理念跟名门正派有区别。可不是提倡同门相残,师兄抢劫师弟,徒弟残害师傅。 关起门养蛊的宗派,不是没有,早在数千年前就灭亡了! 这种门派天然就无法延续传承。徒弟再多也经不起丛林啊,每个门人都自私自利,这门派还能传承数千年就有鬼了。 白崖回来后,积累的疲惫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昏昏沉沉地一直缩在客栈里睡觉。 期间只起来吃喝拉撒,服用马脸武者给他的雪莲丹,直到两日后,青城武者再次召集他们前往第三关场地。 这第三关的场地被放在了一处山涧峡谷,此峡谷有些狭长,里面的形状很像一串糖葫芦,大约有五个圆形广场并排串联。 每个广场的面积都十分巨大,里面有一些顶部被削平的巨岩。每一处巨岩都是一个天然的擂台,他们接下来就要在这些擂台上比武了。 比武的规则跟振武道场当初的选拔有些类似,一次失败不会被立刻刷落。 约三千名武徒先是随机对战,胜者留下,败者进入第一败者组,向后前往第二处场地。 接下来,胜者组和败者组会同时进行第二场,然后胜者组第二场失败的武者会进入第一败者组,而第一败者组再败的武者进入第二败者组。 如此循环,直到武者跌出第二败者组,也就是连输三场,就会被淘汰了! 这种办法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武者,让他们不至于以命相搏。因为失败两次,都还有机会留下,武者不用那么紧张。 其实这也是因为前面雪山关刷掉的武者有些太多了,现在仅剩下了三千多人,故而本关武试就稍稍放宽了一点标准。 反正剩下的这些武者心性都过关,武功略差一点,青城还可以接受。仙武宗门有的是办法提升气境武者的修为,只有心性是旁人没办法教的。 作为擂台的巨岩都不太高,每个都只有五六米高,也不知道远古时期,它们是怎么产生的。 “振武道场……白崖,上台!” 白崖被人领着来到自己分配的巨岩擂台前面,在台下等了不多时,就已经轮到了,看来他的随机编号很靠前。 白崖纵身一跳,单手抓住巨岩边缘,一个鹞子翻身就上了擂台。 “是你!!!”他刚一站定,背后就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喊声。 白崖讶然望去,发现对手是一个身材挺拔的马尾辫女子。女子英气的脸上现在满是愤怒,正是他刚出雪山丛林时,碰上的那头拦路雌虎。 这女人竟然也过了生死关,运气,肯定是运气! 白崖毫不客气地贬低人家,多打量了几眼,顿时发现当初有些轻忽了,这女人长得还不赖嘛! 虽说胸前是对荷包蛋,但一双修长的铅笔腿,就够玩一年了! 相逢即是缘,既然已经认识,那干脆就让我教教你,什么叫做大人的世界! 白崖眼中精光一闪,木脸挤出一丝傻笑,歪着头憨憨地问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吧?在下以前没见过你呀!” “你……你这无耻之徒!”那长腿姑娘顿时气得够呛,连荷包蛋都有了抖动的迹象。 “振武白崖、青羊马颖,两人皆已到齐,武试开始!”台上担任裁判的青城武者才不管两人是否有宿怨,淡漠地喊了一声,就抽身退到石台边上。 “恶徒,受死!”青城武者话音刚落,叫马颖的长腿姑娘就抽剑扑了上来,似乎很想给白崖来个一剑穿心。 “姑娘,有话好好说,干嘛动刀动剑,万一在下留不住手……”白崖一脸无奈,绕着石台拔腿就跑。 “放屁,就凭你……”马颖咬紧银牙,眼神喷火,“你……你给我站住!” “那个……姑娘!哦对,马师妹,咱不说粗话好吗?女孩子家,屁呀屁的……有些不雅啊!” “你……你……谁是你师妹!”马颖只觉气血上涌,满脸涨得通红,顿时不再说话,埋头直追。 一时之间,台上竟出现了一追一逃,两人半晌没有交手的奇景。 台边担任裁判的青城武者暗自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了马颖一眼,低头掏出个小本本,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要说白崖的身法实在有点弱,就算他一直沿着石台边上跑,放大了圈子,可依然慢慢被马颖迫近,很快就欺进了三米之内。 “差不多了!”白崖估摸着距离,微微眯起眼神,忽然回头问道,“姓马的死丫头,你那个姘头没冻死吧?” “啊?你这恶徒……果然还记得!”马颖微微一愣,旋即就只觉浑身血管都气得炸了开来,只是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就知道你会愣神,平时在家里,你那些师兄弟没这么调戏过你吧!” 白崖冷眼旁观,早就看清了马颖的神情。这丫头被人当女神时间太长了,武功高不高不知道,但战斗经验实在是不值一提。 马颖愣神的时间或许只有一刹那,但两人相距太近,白崖转身一个虎扑,就欺进了长腿姑娘的怀里。 “啊~~”马颖俏脸变色,失声惊叫,右手长剑一挺,就朝白崖小腹刺来。 只是两人相距过近,长剑没能完全施展开,就被白崖左手按住了剑柄,右手虎爪当胸朝马颖的荷包蛋抓去。 不过,马颖练武多年,也是气境强者,身上又不似当初的豫亲王独子那样有伤,白崖想要一招制敌也是不可能。 危急关头,长腿姑娘表现出了深厚的武学功底。 她右手松开剑柄,上半身一个后仰铁板桥,几乎跟双腿成直角。左脚脚尖绷直,犹如弹簧般飞踢白崖下巴,竟在两人贴身的状况下,做出了一个舞蹈动作里的直立一字马。 这一招临机应变看得场边的青城武者都眼睛一亮,白崖无奈,只得伸手挡住马颖长腿,攻势为止一缓。 马颖借力一弹,凌空一个鹞子翻身,朝后飞退。只是身在空中,她的眼角余光却看见白崖满脸傻笑,朝她摆着手,好像是好友送别。 长腿姑娘一愣,低头下望,顿时惊觉已经出了擂台。 原来两人刚才打斗时,一直就在擂台边缘。白崖心知很难一招制胜,所以位置卡得极好,马颖想退就会直接退出擂台。 “白崖胜!”等到马颖落地,台上已经传出了青城武者淡漠的宣判声。 马颖满脸羞红,双目含泪,不由地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可要继续?” 第一场武斗结束,台上的青城武者终于收起淡漠,对白崖露出一丝笑容。 “继续!”白崖没有多考虑,刚才这场武试,他取胜得有些轻易,几乎连热身都算不上。现在士气大振,正好一鼓作气再拿一场。 “庆州张魁……上台!”青城武者点了点头,在小本本上做好记号,朝着台下喊道。 马颖之后的武徒,一上来就让白崖吃了一惊,暗叫不好! 这个庆州张魁长得简直就跟黑猩猩一样,体毛极为旺盛。不仅身高马大,而且双臂奇长,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铁链球。 这个铁链球的铁球足有篮球大小,上面连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黝黑铁链。 白崖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铁布衫绝对扛不住这铁球一击,这一场他必须近身,才有机会击败对手。 等到青城武者宣布开始,白崖立刻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指望对手措不及防之下,能够让他拉近一点距离。 不过,这个张魁却不同于之前的马颖,实战经验十分丰富。虽然长得寒碜了点,但心思很细,上台之后,视线片刻不离白崖。 此时,见白崖扑来,单手一提,铁链球电射而起,朝白崖当胸砸去。偌大重量的铁球在他手中如同一根稻草,运用地举重若轻。 他在这门武学技巧上面,至少已经达到第四个等级——熟能生巧。 铁球尚未来到跟前,呼啸的劲风已让白崖后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心中无奈,只得脚步一错,侧身让开铁球。 那张魁见状,双手一抖,本已错开的铁球灵活地一转,像毒蛇一样回身噬来,瞄准了白崖的左膝砸落。 白崖心中冰冷,只是一个回合,他就隐约意识到这场武斗凶多吉少!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章 二胜 “张魁胜!” 听着台上传来的宣判,白崖站在台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刚才败得跟马颖差不多,撑了半天之后,依然被张魁步步紧逼,最终逼出了擂台。 气境武者的战斗就是这样,若是运气不好,碰上武技相生相克的对手,那么取胜的机会就很渺茫。 不过,这场武斗还是让白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的身法太弱了! 梅花五行桩只是基础的身法桩,如果再给他一年,练熟冯扬的另一门阴阳八卦桩,那么他绝对不至于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在台上的时候,白崖倒是想过凭借铁布衫硬抗一记铁球,然后再拉近距离贴身肉博。但看这个张魁如此沉稳,贴身后应该也有后招。 他要是不能以伤换取胜利,再留下隐患,后面几场武试可能就要崩盘了! 输掉这场之后,白崖有了一些休息时间,他被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城武者领着去了后面一个大广场。 他将和第一败者组的一名武者开始第三场比试,两人前面两场等于都是一胜一负。如果再失败,那么白崖就会被踢进第二败者组,那样就危险了。 “振武白崖,上台!” 听到石台上传来召唤,白崖再度纵身上台,发现这次的武试裁判居然是一位青城女武者,胸脯鼓鼓的,颇有御姐的成熟风韵。 不过,他不敢多看,连忙转头打量自己的对手。 这一看之下,神情又有些诧异。他这回的对手个子矮小瘦弱,而且好像没成年,连喉结都没有。小胳膊小腿,一张娃娃脸上眼睛奇大,看模样似乎只有十一二岁。 “咳咳,这位……是您的孩子?”白崖宅男性格发作,故意无视了对手,回头向女裁判问道。 他此言一出口,青城女裁判和对面那个少年一起朝他怒目而视。 “江州季胜!”少年双目喷火,从牙缝里蹦出姓名。 “莫为这等小伎俩失去冷静!”青城负责裁判的女武者暗自磨了磨牙,看着季胜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又回头狠狠睇了白崖一眼,“两人皆已到齐,武试开始!” “多谢师姐!”季胜深吸一口气,朝女裁判抱了抱拳。 喂,喂!您是裁判,这么提醒这小子,真的好吗? 白崖苦笑,这次挑衅有点太过成功了。不仅激怒了对手,似乎还得罪了这位裁判大姐! “真不是季师姐的……” 反正已经得罪了!白崖很作死地抽着嘴角,装出满脸疑惑,看着女裁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住口!”青城女武者眼里蹦出一点火星,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姑娘不姓季!你再废话一句,就先跟我过过招!” “不姓季就不姓季吗,那么凶干嘛!‘季’那么古怪的姓氏……” “看打!”对面那个少年终于被刺激得嗷嗷大叫,红着眼睛,扬手就是一把铁蒺藜撒了过来。 这小子竟然是一个玩暗器的! 白崖大喜,因为唐狩的关系,他可没少对阵暗器功夫。 他原先对阵唐狩一直胜率不高,但练了铁布衫之后,唐狩基本就拿他没什么办法了。除非用上一些特制的神兵类暗器,否则就是给白崖按摩全身穴位。 这类暗器功夫对阵硬功武者,天生就会被克制,跟白崖之前对阵张魁正好反了过来。 暗器功夫比普通武功更难练,既讲究天分,又必须下苦功。 唐狩就是个中高手,但既然以唐狩的天分都没有进入气境,那么眼前这小子可能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年幼,或许只是天生娃娃相。 不过,白崖已经输了一场,可不愿意再阴沟翻船,所以他没有马上硬抗对方的暗器。而是板着脸,装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努力地闪躲腾挪,试探着靠近对手。 娃娃脸的季胜当然不会让他靠近,每次都是大把暗器撒出来,阻止他靠近,但脚步却慢慢迟缓了下来,停在原地专心放暗器。 这样几个回合一下来,白崖就开始“挂彩”了! 他的身法毕竟不太好,就算不装假,也躲不过那么多的暗器。 每次被暗器击中,白崖都会痛叫一声,伸手捂住伤处。等他拿开手,衣服的破口上面就明显多了一丝血迹。 季胜看他躲得那么辛苦,那么惊险,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终于感觉扬眉吐气,解恨极了。但白崖满身血痕,又让他多了一丝同情,放暗器的节奏缓慢了不少。 他也不希望白崖失血过多,毕竟对手虽然嘴贱,但现在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不过,季胜此时没空去看旁边的青城女裁判,若是他能看到女裁判冒火的眼神,估计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振武道场,白崖!习有龙虎双形、铁指功……混元铁布衫!!!” 青城女武者捏着手里的小本本,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场,直接上去一脚就踹飞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子。 她的眼力比季胜可好多了,明显看见白崖身上那些血痕都是按“伤口”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抠出来的! “雪岭顶爬了八千多米,不可谓不坚毅!只是……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取胜,却非要用些偷奸耍滑的手段,这惫懒二字的评价是少不了的!” 青城女武者继续浏览小本本上面的记录,那上面关于白崖的资料有很多。雪峰那关的王肃给出了坚毅、妇人之仁两个评语,前面一场的青城裁判给出了“聪慧”评价。 而这场的青城女武者想了想,便在后面添上了“惫懒”二字。 其实这些看上去有些复杂而矛盾的性格评价,都出自于典型的宅男性格,哪怕是“坚毅”二字! 宅男通宵达旦玩游戏的时候,可不就是很坚毅的吗? 当然,白崖现在没空想着给这位师姐留下了什么好印象,他看到季胜慢慢松懈下来,开始酝酿反击了。 “温水煮青蛙,火候差不多了!” 就在季胜又丢出了一枚三尖梭的时候,白崖好像终于力竭,有些避之不及地让尖梭击中了胸口,顿时大叫一声,倒地就是几个翻滚。 不过,他不是向后滚,而是向前滚,迅速拉近了跟季胜的距离。 “我……我不是故意的……”季胜此时依然没有察觉到白崖在演戏,见对手被尖梭击中胸口,顿时吓了一跳,弱弱地支吾了一声。 他以为失手杀死了对方,有些手足失措,转头看向旁边的青城女裁判。 “这个笨蛋!” 青城女裁判气结,但她没有因为白崖之前的失礼,就提醒季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娃娃脸少年,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 季胜看着女裁判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不对,裁判既没有责备他,好像也没有宣布他胜利啊! “不好!”季胜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只见刚刚还痛呼倒地的对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朝他扑来,上衣倒是破了个大洞,可胸膛上光光滑滑,哪有什么伤口! “他有硬功护身!”季胜恍然大悟。 只是少年一直站定了发暗器,习惯成自然,这时候做出了一个令自己以后懊悔不已的举动,也让他迎来了第二场痛苦的失利。 季胜没有闪身后退,而是习惯性地一抬手,袖口电射出两柄银光闪闪的飞刀。 这是他用来防备对手近身的杀手锏,手法几乎迅如闪电,普通气境武者在近身后更难躲避。 白崖也没有来得及躲避,他只是双手护头,猛扑了过去。 “噗噗!”季胜的杀手锏果然奏效,扎进了白崖的手臂。只是入肉不深,马上就被肌肉紧紧夹住。 而白崖也终于站到了季胜的面前,咧着嘴扬起了虎爪…… “白崖胜!” 青城女裁判看着昏迷过去的季胜,很不情愿地宣布了白崖的第二场胜利! “我要……”白崖也挺高兴,抬手刚想说‘我要休息一下,等等再比下一场’。 可青城女裁判根本就不给他机会,昏迷的季胜都还没有被抬走,就直接扭头朝台下喊。 “成都谢瑜,上台!”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白崖咧嘴苦笑,谁让他刚才调戏裁判师姐来着?这回遭报应了吧! 见到台下立刻跳上来一人,白崖咽了口唾沫,讪讪然地将举在空中的手臂收了回来,朝对手看去。 只是看了一眼对手,白崖心中就是一凛。 刚上来这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黑衣青年,长得剑眉星目,鼻如悬胆,俊朗之极。他腰配一柄狭刀,面色从容,双目似张非张,一上来就盯住了白崖,让他如遭芒刺,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此人是个劲敌,恐怕会有一场苦战! 白崖嘴角一抽,他练武这么长时间了,也有了一点武者特有的气机之感。只要遇上强敌,心里一般都有点数。 当下不敢怠慢,他拔掉手臂上的两柄银刀,目光凝重地看着对方。 “成都谢瑜!” “振武白崖!” “振武道场的……那个白崖?”两人刚抱拳施完礼,对面的谢瑜就挑起了眉头,神情诡异。 “……是,兄台认识我?” 白崖有些疑惑,满脸茫然。对方好像不是在耍诈,只是他确实不认识这人。 “不是,刚在台下听到了!”谢瑜笑着摆手否认,可心里却掀起了狂涛巨浪。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一章 护龙一族 数千年前,在武兴时代的前期,武者个人武力逐渐超越普通人组成的军队。 有鉴于此,各大列国王族曾经想过各种办法,来保持国家暴力机器的战斗力。他们一边想方设法拉拢那些文武皆修的诸子百家武者,一边也开始按照武者的修炼模式,来培养属于王族和朝廷自身的修炼者。 这些人既有君王和诸侯身边的死士,又有王族的旁系支脉,后世将这些人统称为护龙一族。 如果这些列国王族的措施得逞,那么现今这个世界恐怕跟白崖前世的古华夏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不过,这些列国王族软硬皆施的手段,到最后都失败了! 诸子百家有自己的理念,他们能接受列国君王的驱使,但却不是君王手底下的狗,很多时候不会盲目遵循帝王的意志。 至于王族自己培养的死士,他们的武道之路却大多都走不远,绝大多数的王族死士都不能晋入先天境界。 先天强者必须以武合道,蕴道与武,王族死士只知君王,不通道理,怎么晋升先天? 就算极少数人懂得道理,成了先天强者,他们同样会因为心中的武道,慢慢脱离王族控制。 时至今日,列国王族虽然还保留着护龙一族,但这些人已经不再针对仙武宗门,甚至很多时候护龙一族的武者还会加入仙武宗门,换取仙武宗门对当代君王的认同感。 谢瑜就属于蜀王孟氏的护龙一族成员,祖上世代守护王族,而蜀王也将他们视为心腹。 蜀王的护龙一族延续至今已有数千年,其中有孟、谢、王、离、单等五姓。 谢瑜原本只是谢姓一个不起眼的旁系孤儿,可在他十岁那年,命运有了变化。宫中有王姓成员派人来特意教导他,并持续不断提供修炼资源,将他培养成才。 谢瑜数年后才得知这个王姓成员,乃是当今蜀王的六子孟岷。 虽然不知孟岷为何对他另眼先看,但他本就属于护龙一族,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发誓忠于孟岷。 半年之前,孟岷忽然将他招进宫中,并给了他一份名单,嘱咐他在今年青城武试时,对名单上的武徒网开一面,碰上之后必须诈败认输。 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再加上那份名单上只有十余个人名,谢瑜逐渐淡忘。他认为自己很难在上万武徒中碰上其中一人,直到他此刻遇上了白崖…… “这运气还真是背……不算前两关淘汰的武徒,光此地的应试者就有小三千,居然都会被某碰上一个!” 谢瑜心中有些发苦,若不是知道青城武试,孟岷没有能力托人作假,他都要以为是六王子故意安排的。 回想起前一个击败他的武者,谢瑜顿时大感无奈。难不成以他的战力,居然还要连败两场? 作为护龙一族的成员,谢瑜虽说只有二十余岁,但他跟此地的武徒有些不同。 孟岷为了培养他,不仅提供了数本专属皇家的珍藏武典,而且还动用了不少关系,让他去蛮域狩魔队、皇家密探组织锻炼过。 气境武者的武斗胜负往往在毫厘之间,但武力同样也有小境界上的区别。 气境到意境阶段,以功法的不同,小境界的区分也不一样。以白崖的混元铁布衫为例,就分为气力、皮肉、筋骨、内腑、血髓等五个阶段。 白崖现在就练成了皮肉,正在向筋骨阶段进军,内腑虽然也以混元外劲开始锻炼,但距离练成还需要数年时间。 而谢瑜练的是刀功,跨越基础阶段的“快、准、狠”,在气境阶段,分为蕴气于刀、刀气外放和以气御刀三大阶段。 谢瑜就已经练到了以气御刀境界,普通长刀在他手里都相当于神兵利器,白崖的混元铁布衫根本就扛不住。 这个阶段完满后,长刀可以离体攻敌,慢慢就会产生刀意,离意境也只有半步之遥,故而称为半步意者! 谢瑜刚入以气御刀,还没有产生刀意,称不上半步意者。但在这批青城应试的武徒当中,他依然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层。 之所以说谢瑜的运气不好,因为他先前落败,就是败在一个真正的半步意者手里。那人已经练出了一丝剑意,在这届武徒中很有名气,据说还被青城某个支脉内定收走了。 即便在此人手下,谢瑜也败得不难看,打了半天,才以一招惜败。他本来还可以一拼,只是理由跟白崖之前差不多,不值得付出重伤代价,所以就干脆认输了。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一败者组,居然又碰上了白崖…… 再败可就进第二败者组了,那样离淘汰也就一步之遥,由不得谢瑜心里不腻歪! “六王子对某恩重如山,他的托付不能不听!可至少让某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能够让六王子对你另眼相看,甚至不惜让某诈败给你!” 谢瑜眼神复杂地看着白崖,脸色肃然,缓缓抽出腰间长刀。 “这人的眼神好怪,莫不成是个兔儿爷?”白崖被谢瑜看得有点紧张,他练得混元铁布衫和虎形拳,可不愿意跟个兔儿爷近身摸来摸去。 可惜谢瑜不知道白崖在想什么,否则一定“喷”他一脸。 宅男自恋起来太可怕!就白崖那副面瘫德行,又是张大众脸,哪个兔儿爷吃饱了撑的会看上他。 “嗖!”刚一开战,白崖就被掠身而过的一道刀气给吓了一跳。 不过,这道刀气显然没有对准目标,只是一个招呼。 武试不同于生死相搏,武徒不会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动手,特别是在青城考官的眼皮子底下。 就像季胜刚才被白崖气得七孔生烟,可放暗器之前,还是喊了一声“看打”,表示自己打过招呼了,再被射中就不怪他了。 谢瑜这一道刀气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白崖依旧有点奇怪。按他的想法,打招呼的方式有很多,刀气这种大杀器应该死死瞒住,临到头了再给对手一个“惊喜”。 可既然谢瑜露了刀气,白崖也欣然笑纳,立马就一个滑步,朝对手冲去。 他身负混元铁布衫,乃是顶级的硬功,可他还练不到家,只是练成了外层皮肉。就好比一只铁皮饺子,破了外皮之后,里面可全是肉馅,挡不住刀气这种大杀器。 谢瑜见他扑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长刀一摆,当头劈下。 “当!”两人身形交错而过,传出一声钢铁交击之声! 谢瑜定神看去,却发现白崖手中多了一柄短刀。 白崖原本得自石羊集铸刀师桃老头的短刀,已经在金刚寺被慧难一掌拍成两截。现在这柄短刀是武试之前,董鸣给他的。 那时候,他向两位教头表明了真实身份。董鸣为了试他刀法,就给了他一柄随身短刀,后来并没有收回去,现在正好被白崖用来对付谢瑜。 白崖原本的刀功就练成了“快”字,后来修炼混元铁布衫气力渐长,刀功的“准、狠”也差不多了。现在用作防御手段,堪堪可以抵住谢瑜的长刀。 “哦?还会使刀?”谢瑜眼睛一亮。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的刀法基础圆满,虽然不如西北刀客专注于快准狠,但刀速也不弱,那些临时拿把刀的武者,可没办法找准他的刀法轨迹。 白崖一咧嘴,持刀的右手背到身后,心中暗自叫苦。 他刚入气境,刀法又长久停滞,可没办法做到谢瑜那样蕴气与刀。刚才一交手,他就只觉对手长刀沉重如岩,虽然堪堪顶住,却差点被劈得失去了平衡,原本酝酿的防守反击也被打断了。 “再来!”谢瑜一摆长刀,脚下有节奏地小碎步逼去。 “当,当,当!”两人身形交错,刀鸣如编钟,一时之间,整个场地上满是凌厉刀光。 “咦,这小子的资料上怎么没有记录,他还有一手快刀!” 场边的青城女裁判看得奇怪,埋着头翻了翻手里的小本本,“除非……这刀法不是振武道场教的,而是这个臭小子的家传功夫……” 青城女裁判猜到了一点真相,振武道场会提供给青城派有关应试弟子的武馆所学。但若是弟子入馆之前就学成的武艺,那他们就不管了,被当成武徒自己的底牌。 两人频繁对刀中,不同于谢瑜的畅快淋漓,白崖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他的刀速不比谢瑜慢,可内气不能贯刀,力道就显得不足,等于在以己之短对人之长。 打了一会,白崖就知道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暗自咬牙,左手虎爪一探,就直接抓向谢瑜的手腕。 谢瑜当然不会被他抓住,他顺着对方招式,刀锋一转,就削了下去。 白崖刚才就已经这么试了好几次,每次都会被他逼退。但这次不一样了,白崖对长刀视为不见,手腕一抖,虎爪迎着刀锋扣了上去。 “噗!”血光乍现,谢瑜变招不及,刀锋立马就嵌进了白崖的虎口。 这一砍下去,谢瑜顿时就发现长刀如中坚实的牛皮,只砍入数分就卡住了!他生怕削断白崖的手掌,力道稍缓。 白崖却是大喜,他本以为虎口会被破开,没想到对手居然心软了。 “吼!”白崖左手用力扣住刀锋,张口就是一声虎吼,声如震雷,腰胯一扭,贴身撞向谢瑜。 正是虎形拳三大精髓之一的虎胯掀撞!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二章 青城门徒 虎胯掀撞力道千钧,跟贴身短打中的贴衫靠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贴衫靠以肩膀为攻击部位,而虎胯掀撞则以胯部为主,贴得更近,着力点更集中。 虎胯掀撞练到极处,力道猛,动作幅度极小,姿势优美自然。 不过,白崖练得时间太短,提臀摆胯的动作太大,姿势难看至极,犹如少妇摆臀卖肉,看得旁边的青城女裁判皱眉不已。 可即便如此,谢瑜依然只觉一股迅猛力道将他掀翻而起,身体情不自禁地就被凌空撞飞。 见到对手已被撞飞,白崖眼中精光一闪,左脚踏前,右手弃刀,小指和无名指弯曲,其余三指如钩,摆出一个跟虎爪不同的爪形,悄无声息地朝谢瑜的小腿脖钩去。 “龙形拳……神龙探爪?!”青城女裁判看得眼眉飞扬,“这臭小子的龙虎双形……倒是已经颇具火候!” 担任武试裁判的这些青城武者都是意境中的精英,且年纪都不算很大。 青城各大支脉派遣他们作为裁判,一个是锻炼他们的眼力,另一个也是让他们作为各大支脉的眼线,以便武试之后选徒时,有个参考意见。 白崖连接虎胯掀撞的这一爪,是他平时很少用的龙形拳。一是龙形拳练得还不熟,二是龙形拳的很多招数都很毒辣,平常跟卢远等人切磋时不好用。 就像这招神龙探爪,钩爪的目标应为谢瑜脚脖子后面的动脉和大筋。以白崖的指力,只要被他贴上,那绝对是筋脉寸断,以后治好了也会留下隐患。 不过,考虑到谢瑜刚才处处手下留情,所以白崖下手时也偏了偏角度,没有选取他的脚脖子大筋,而是只抠肌肉。 这样就只是皮肉伤,不会让谢瑜留下隐患。只是这一招依旧毒辣,真被白崖钩中,脚步就废了。 谢瑜别说这一场要输,后面的比试也危险了。 谢瑜腾在空中,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这一招。他此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因为六王子孟岷的叮嘱,他下意识地将白崖看轻,总认为自己可以轻易取胜。 他却不想想白崖虽然实力比他弱,可也通过了青城的前两关测试。现在跟他一样都是两胜一负,哪里是他想让就能让的。 谢瑜竭力扭腰,试图躲开白崖这一招,但肉在砧板上,最后还是被白崖的龙爪给贴上了。 落地之后,谢瑜“腾腾腾”连退数步,神情复杂地看着皮肉翻飞、鲜血淋漓的小腿。而在他对面,白崖同样目光复杂,用幽怨地眼神看着他。 这一招神龙探爪最终没能完全达成目标,谢瑜看似重伤,实际只钩破了表层皮肉,不会太过影响行动。 白崖不后悔自己放水,他只是埋怨谢瑜之前的礼让。若非如此,他刚才这一招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对筋脉下手,那样胜算就很大了。 实际上,若是六王子孟岷没有对谢瑜进行嘱托,那么白崖确实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是同样会激怒谢瑜,让他不顾一切地出手。 然后就如孟岷梦中所见,白崖最后惨败,重伤垂死,连下一场都比不了了。 “小心了!”谢瑜神情肃然,伸手一抛,长刀离手,抛射向白崖。 “嗯?他想干嘛,离手刀?”白崖侧身让过长刀,脸色有些茫然。 他以前看过王鹏与丑仙姑的对战,但从未想过气境武者也能以气御刀。这是他练武时间太短,见识太过浅薄的缘故。 这一点就算冯扬和董鸣也很难教导,这种问题只有本人问起,老师才知道你哪里不懂,否则一定会有疏忽。 幸好白崖在禅语雷音之后,耳聪目明,马上就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细微破空风,顿时脸色一变,就地一滚,这才避开了长刀的“回马枪”。 “我操,遥控飞弹?这是赤果果的作弊啊!” 等白崖再次站定,顿时看着悬浮在谢瑜身前的长刀,有些目瞪口呆。 “某刚入以气御刀境界,最多只能持续一炷香的功夫,只要你能躲开,那便算你赢了!”谢瑜想起孟岷的嘱咐,脸色沉静地说道。 “尼玛,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让我躲呢,还是让我躲呢,还是让我躲呢?” 白崖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对手也太光明磊落了吧!换成自己的话,只能御刀一秒钟,也会说成七天七夜啊,不然怎么震慑对手! 不管对手玩什么花样,白崖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套路来。既然对手以气御刀,那么他自然要发挥长处,贴近了肉搏。 主意已定,白崖当下就脚步一顿,飞窜向前,右掌护胸,左掌扬起,趁着谢瑜行动不便,朝他的胸膛拍去。 这一掌打得刚猛至极,尚有数米距离,掌风已经将谢瑜的刘海吹起。白崖原本呈白玉颜色的左掌,现在居然染上了一丝淡金色彩。 正是他一直以来勤学苦练而成的杀手锏——金刚大手印! 谢瑜不敢怠慢,右手一扬,以刀鞘为刀,迎了上去。 “砰!”铁樘木制成的刀鞘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块木板垫在胸前,谢瑜被凌空击飞,直直地朝着台下坠去,白崖身后的长刀也因为失去了主人操控而掉落在地。 “白崖胜!” 听着青城女裁判的声音,白崖有些愣然,这就赢啦??? 这场赢得莫名其妙,特别是谢瑜飞在半空中时,露出的那种神秘微笑,让他心里有点瘆得慌。 莫非那人真是个兔儿爷,可哥没有那种癖好啊,你表错情了吧! 谢瑜要是现在听见他的心声,估计还得上来跟他拼命。 这换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会认为他是腿脚受伤,所以故意为下一场保留实力吧!没看青城女裁判都没提出什么异议吗,怎么到白崖脑子里就成了兔儿爷表白! 果然宅男是仅次于腐女的可怕生物!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场取胜之后,白崖很奇怪地看到青城女裁判居然给了他一个笑脸,顿时只觉毛骨悚然。 鉴于之前的遭遇,他很怀疑这女人又想给他使坏了。 “不要休息就算了!”青城女裁判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她对这臭小子的感观一点都没变,只是她很清楚,以现在的武徒测试人数,白崖这场取胜后就是三胜一负。无论下一场的胜负如何,他可能都进青城了。 她虽说是意境武者,可依旧只是青城门人,而不是弟子,所以对于一个可能成为她师弟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再是先前的态度了。 “要,要!”白崖连忙点头,他怕青城女裁判再度变卦,赶紧就往台下跳。 休息了一阵后,白崖的第五场比试迟迟未到,直到他接到了一个通知,他已经被录取了,不用再考! 于是,凭借着三胜一负的第三关武试战绩,白崖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青城门人。 事实上,通过这几场比试,白崖知道他很幸运。以他真实的武功道行,在这三千测试的武徒当中,只怕尚处于中下水准。 四场武试,输掉的那一场不提。其余三场除了与季胜那一场较量,硬功对上暗器,白崖有明显优势,其他两场的胜利都不能让人信服。 跟马颖的那一场,白崖耍花样赢了心机,武功未必就比马颖强。至于最后跟谢瑜这一场,他赢得十分侥幸。虽说白崖不知道谢瑜在放水,但明显也能感觉出来对手“十分软”。 可无论如何,运气和智慧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比试过了就是过了,没有人会再质疑白崖什么。 接到通知的那一刻,他跟留下的近千名武徒一样,热泪盈眶,振臂长啸,让自己成为了欢庆中的一员! 等到武徒们宣泄完毕,青城派维持场地秩序和担任裁判的武者,这回却不着急将他们传送走了。而是绕着圈子,分别接近各个坐在场边休息的武徒,偷偷摸摸地给他们塞一些小册子。 “这位师弟,这是我们青城派的简介,你好好看看,哈……哈哈哈!” 第一场担任白崖裁判的青城武者,不知何时出现在白崖身后,硬塞给了他一本彩页画册。 白崖茫然四顾,发现峡谷里到处都是这种景象。这些原本冷面修罗一样的青城裁判,现在都化身送财童子,正给自己相熟,甚至不熟的武徒赠送青城派简介。 不到一会功夫,白崖手里就被塞了好几本,就连之前看他不顺眼的那位青城女裁判,也过来羞答答地给了他一本,让白崖不由地吐槽不已。 大姐,这又不是交换定情信物,用得着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吗? 等他略微看了一下这些雷同的青城派简介,这才回过味来! 原本这些小册子虽说都是青城派简介,但里面内容却不太一样。青城派属于道家联盟,内部有无数支脉。这些小册子名为青城派简介,实际上都是各大支脉对自己的宣传。 小册子里面相对于其他支脉寥寥无几的一句短语,剩下的内容全是对自身支脉的介绍和赞美。可谓是图文并茂,就只差少个讲解员了! 白崖莫名地多了一丝熟悉感,仔细一想,这可不就是前世出去旅游时,那些旅行社分发给旅客的宣传手册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三章 刘钰 白崖传送回小镇的时候,芥子袋里已经有了一堆彩页小册子。 他倒没有将这些小册子都当垃圾丢掉,回房间之后,便拿出来一本本观看。 冯扬曾经是青城门徒,不过,一直到送他来武试,也没有暗示他加入哪个青城支脉,显然并不愿意替白崖做出抉择。 到夜半时分,白崖才看完了自己收到的所有小册子,对青城派的大部分支脉有了一定了解。 青城派的驻地主要就是青城山脉,乃是道家所称洞天福地中的第五大洞天,位于蜀国都城成都西北,又称丈人山,或是万里青城。 青城派就是青城山上诸多道教宫观的联合仙武宗门! 不过,万里青城虽然道观无数,但可称为道家传承大派的共有一阁两洞五观。分别是老君阁、天师洞、朝阳洞、丈人观、麻姑观、清都观、清虚观和天真观。 道家派别主要有正一派、上清派、真武派、清微派、丹鼎派、龙门派等等,其中正一派为天师道,真武派为真武道,龙门派为全真道。 另外还有两寺一观不入青城门墙,分别是普照寺、雪山寺和全真观。 青城山诸多道门古来有之,远古时期大多以内丹修炼法门为主,号称青城丹法。只是整合为一个统一大派还是在神州历2358年,第二战国时代的初期。 那时候,蜀国与秦国结盟,对抗楚国、大理和南夷。因军中缺少高层武力,蜀明王孟良亲往青城、峨眉等修炼圣地,邀请各门各派的武者相助。 至此,青城和峨眉两大修炼圣地终于在蜀王的大力促成之下,整合为青城、峨眉两大宗门派系。 不过,当时这两大派系修道者的主祀和教义都有所不同,故而并无统一意愿,只是结成了临时联盟。直到第二战国后期,两大派系才像武当派一样组成了仙武大宗门。 现今的青城派虽然化零为整,并且在武道上取长补短,但派中各大支脉的具体宗义依然没有统一。 整个派系中以老君阁的实力最强,历代出得宗师和掌门最多,驻地位于青城第一峰绝顶——老宵顶。 老君阁道门主祀太上老君,属于上清派。一阁两洞当中,朝阳洞同属上清派,而天师洞属于天师道正一派,所修武道兼习符箓和法阵。 其他五观中的丈人观和麻姑观皆为上清派,只是麻姑观只收女弟子,主祀寿仙娘娘,又称麻姑,是一座尼姑庵。 清都观为道家中的真武道派系,主祀真武大帝。清虚观为清微派,主祀三官大帝。天真观为丹鼎派,主祀三清中的元始天尊。 除了这一阁两洞五观,青城其他道家宗门的影响力就小多了。 白崖看完了这些介绍,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圆明禅师曾经隐晦提示过,道门宗义更加适合白崖的性子,让他深以为然。 道门与佛门一样普善天下,讲究诸生平等,对于信徒和非信徒都一视同仁。只是道门崇尚道法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和佛门戒律,更加迎合白崖的性情。 不过,白崖并不知道道门里面也分这么多的宗派,让他有些难以抉择。 想了又想,白崖还是决定……睡觉,接下来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青城一阁两洞五观,每一个都是大派,里面先天功法无数,无论练拳练剑,还是练刀,他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可是人家不一定就会收他,在峡谷时,他曾经听一些分发小册子的青城武者说过,青城各大支脉收徒,原则上是以自愿为主,并不会强求武徒加入某一支脉。 不过,万事皆有例外! 就好比白崖前世考大学,不是说你上了分数线,就一定能考取清华北大。如果这两家的志愿考生太多了,那考生搞不好比落榜还惨,说不定最后会进一个自己不愿意去的学校。 青城选徒也是如此,武徒人人都知道一阁两洞五观更有名气,里面可选取的功法更多。可人家的录取名额有限,超出了就不一定会收你,然后就会随机进入某个小支脉。 要是你不想去,那也可以,隔六年再考一次。 只是基本不会有考生选择隔六年再考,这就跟高考不一样了,某些学霸不乐意了就任性地再考一次。 青城武试事关生死,这次过了,不代表你下次还能过生死关,学霸也不敢拿命再玩一次吧? …… 两日之后,白崖正在房中静修,忽然有一个陌生的青城武者过来敲门,通知他这次武试的主考官要找他们训话。 白崖听得莫名其妙,他从武试峡谷离开之前,维持武场秩序的青城武者就告诉过他,三日后才会召集他们。 这都还有一天休息时间,怎么就已经开始训话了! 难不成这仙武宗门也讲究三德四有,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不过,这个小镇不太可能混入其他宗门的探子,他只好收拾了一下,跟上这位青城武者。 这人没有领着他传送出镇,直接带他到了一处偏僻的大宅院,顿时让白崖疑心大起,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这位……师兄,这宅子好像装不下千把人吧?”白崖不愿意挪步了,干笑着问道,“真是主考官找我们训话?” “你以为我想啊!”青城武者轻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差点都让白崖没听清,“好了,进去吧,主考官在里面等着了!” “好,好!”白崖眼珠子咕溜一转,敷衍了两声,忽然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叫,“打劫啊,杀人啊,强……” “玛德,又一个!当老子是什么,师伯挑得这帮小子怎么都这么滑头,就没一个省心的!” 前头带路的青城武者仿佛习惯了,一脸苦笑,提身一纵,闪电般来到白崖头顶,伸手凌空一劈。 “噗”的一下,白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喝醉酒一样强撑着开始转圈圈。 “哟,不错,练了铁布衫,还能强撑着不倒下!”青城武者来到跟前,咧嘴一笑,又是一掌劈在白崖后颈。 这回白崖撑不住了,翻了个白眼,瘫倒在对方怀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漫天星光,自己正躺在宅院的空地上,周围还有十七八个跟他一样的应试武徒。 这些人有的已经清醒,正愁眉苦脸地盘坐着,还有的人“睡”得……或者说昏迷得正香。 “绑架?”白崖一阵愣神,居然有人敢在青城的地盘上绑架应试武徒? 他从地上跳起来,小心地朝旁边几个已经清醒的武徒问道,“你们怎么不跑?” “你去跑跑看!”一个武徒没好气地朝院门口挪了挪嘴,“门外四个意境,你以为大家没试过啊,一起冲都只够人家三拳两腿,然后就要再晕一阵子,滋味可不怎么样!” “这帮人这么大胆!这里可是青城派的地盘耶!”白崖震惊了,“青城还没发觉吗?” “他们就是青城的,我师父以前可没跟我说过,青城这些个支脉还抢徒弟啊!”另一个武徒哭丧着脸说道,“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支脉,万一是个不入流的……” “青城没有不入流的宗派!” 就在这个武徒说话之间,宅院正中一间房子里终于传出了一个淡然的声音。 “吱呀!”随着话语声,房门也随即打开,走出来一个面容严厉的中年人。 “咦!”看着这个中年人的相貌和打扮,所有武徒包括白崖在内,都有点惊讶。因为他们都见过这人,这人就是主持雪岭顶生死关的那个青衣武者。 “咳咳!”见这些武徒愣然地看着他,青衣武者未免也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座可不是私下招徒,只是找你们过来训训话,说完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听到青衣武者又当婊子又立牌坊,院子里的所有武徒都翻了个白眼。 当他们三岁小孩呢,这话能信,母猪都上树! 不过,肉在砧板上,众人都保持了沉默,无人跳出来自找没趣。 “本座乃是青城派一阁两洞五观当中,清都观外门武堂的刘钰,现任清都观的外门武堂执事,兼观中箓坛传度师一职。”青衣武者平淡地说道,“此次招你们来,只是介绍一下本宗清都观!” 青衣武者随即就说了一大通清都观的好话,反正是怎么高大上就吹什么,让众武徒听得昏昏欲睡。 这个世界没有铺天盖地轰炸的广告海,但众武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童。青衣武者之前用的手段太欺负人,这些武徒别看武功低微,可人人都有点傲骨,现在会理他才怪。 只是当青衣武者最后提到入门者,可以直接拜他为蒙师的时候,众武徒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拜他为蒙师,就那么了不起吗?”白崖悄声朝身旁的一个武徒打探。 “你清醒得晚,所以应该还不知道!”那个武徒捂嘴说道,“之前抓我们过来的青城意境都叫他师伯,这人至少是个势境强者!” 白崖醒悟,他以前打听过冯扬在青城的旧事。冯扬似乎并不愿意谈起那段往事,不过,依然告诉了他一些常识。 他们这些刚入门的武徒,其实并没有师傅,而是由其他的青城意境来继续教他们,等于就是师兄教师弟。 这个过程既是继续打牢武功基础,又是磨砺心性。冯扬以前会犯下贪多嚼不烂的错误,跟此也有关系,教他的意境武者没把好关! 如果一开始就有一个小先天,也就是势境强者为蒙师,他们的武道之路显然会顺畅很多。 这么一想,就由不得这些武徒不动心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四章 道童 白崖同样也有点动心,势境武者虽然只比意境高一个层次,但却是最重要的一个门槛,也是武者划分仙凡的界限。 类似冯扬、董鸣这些意境武者,世俗并不少见,但势境强者就凤毛麟角了。前者是常规武器,后者却是核武器级别。 由势境武者直接来教导武徒,他们对武学的认识就由功升华到了道。起点完全不一样,至少不会犯下冯扬当时的一些常识性错误。 青衣武者抛出最大的诱饵之后,果然依诺让门口的青城意境放开了去路,任由他们离去。 见到这些武徒离去时都略有所思,白崖知道他们当中至少有一部分人动摇了,说明清都观这次的掳人行动还是有所斩获。 “慢着!”白崖跟着队伍前行,刚走到门口,却被那个掳他过来的青城意境给拦住了。 “还有何事?”白崖脸色难看地问道。 “白师弟,师伯有请!”这位意境武者没有将白崖生硬的语气放在心上,笑着摊了摊手。 鬼才是你师弟!白崖心里隐隐有点不妙的感觉,刚才还是群体抄书,现在怎么变成单独见教导主任了? 不过,他知道无力反抗。 意境都归意境,可青城的意境武者跟世俗的意境武者又不太一样。 冯扬这种在青城山都待不下去的意境,到了外界就是一馆之主的候选人。可见大宗门的意境武者,跟世俗成才的意境有多少实力差距。 这也是今夜这帮气境武徒对上四个青城意境,就毫无反抗之力的主要原因。 他们都有潜力,而且武道前途远大,但毕竟才刚刚从世俗考入青城。跟这些同样经历过青城武试,又不知道修炼了多久的前辈还有很大差距。 白崖无奈,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走进青衣武者的那间厢房。 进房后,白崖看见青衣武者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茶几边上闭目养神,手边放着一杯清茶。 “刘前辈!单独留下小子,不知为了何事?”白崖不愿失礼,谨慎地抱了抱拳。 “坐吧!”刘钰睁开眼睛,指了指对面的一张藤椅。 白崖依言坐下,不再说话,等着刘钰开口。 “本座看过你在雪岭顶的表现,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你可能解答?”刘钰端起茶碗,缓声问道。 “前辈只管问,小子不敢有瞒!”白崖感觉有些怪异,心说你们都有那个什么座山鹞在天上看着,还能有什么疑问。 “你在攀山途中,曾遇马颖姐弟有难,为何不救?”刘钰喝了口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崖。 白崖闻言越发奇怪,这算什么问题,需要问他吗?问其他任何武徒,都能得到同样的答案吧? 除非…… 白崖皱眉细想,突然心脏停了一拍。除非刘钰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认为他这个“大侠”不会为了武试而抛开侠义,所以才会觉得有疑问! 不应该啊! 他跟冯扬、董鸣两人分别时,看他们的表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将他的身份上报给青城的。就算青城想盘查通过武试的武徒身世,时间也对不上,上千武徒哪有一两日功夫就查探和统计完毕的。 “马颖姐弟当时并无性命之危,况且他二人只要点燃钟灵木牌就能得救,无需小子多事!”想归想,白崖依然照本宣科地回道。 “嗯!”刘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在攀登蘑菇峰的过程中,便曾找到了一株雪莲花的花骨朵,为何不采?就算本座未说过花骨朵也能过关,可采摘了总归是个希望吧?” 白崖眯了眯眼,现在他能确认刘钰真的在针对他。 那株花骨朵长在岩石缝隙当中,天上的座山鹞不可能看见。除非有人按他的攀山线路重走一遍,否则是见不到那株雪莲花骨朵的。 “万物皆有灵,采之无用便不采!” 其实白崖当时想的是,回头才来看看花骨朵有没有开花,但知道刘钰在针对他之后,他不想这么说了。 “采之无用便不采?”刘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优哉优哉地说道,“呵呵!你倒是想法颇多……” 刘钰一番做作,让白崖心中渐渐生厌,此时他已经有点不耐烦,只是依旧按捺着性子不出声。 刘钰自己倒是没有察觉,依旧感觉良好,目光扫向茶几上的一封书信。 这是一封来自金刚寺先天强者圆明禅师的书信,信里面透露了白崖的真实身份。 白崖离开金刚寺之后,圆明和慧难就没有他的消息了。但一年多以前,冯扬去云龙岭查探白崖的假身份,让两个大和尚获知他在成都振武道场,并开始暗中关注他的情况。 圆明禅师特意在武试之前,向青城派透露白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番好意,想要免掉他以后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刘钰是这届青城武试的主考官,所以这封书信就到了他手里。 看过信里的内容之后,刘钰原本并不相信。以他的想法,真要有这么个人去过金刚寺,那就算死缠烂打都要留下来做个护法金刚,怎么可能再放给青城派。 这种人以后就算不能晋升先天,在世俗替宗门处理俗务也是大杀器,至少凉州地界的世俗武林都会给份薄面。 不过,这封信的落款人毕竟是一位先天强者,刘钰只得将信将疑地关注起白崖在武试中的表现。 这一看之下,刘钰还真发现白崖跟圆明老和尚信里的描述很像,龙虎奇形、面瘫、性情坚毅果断又带着一点小小的滑头。 只是青城派离陇西郡太远,关于狄道城事件的记录十分简略。刘钰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十五岁少年,跟在狄道城做下滔天大案的血面人等同起来。 这也不能怪刘钰,任何一个人看到白崖,都很难联想到狄道城那个血面人。 青城派有关狄道城事件的记录只有几行字,可就是那寥寥的几行字,刘钰依旧能感受到那个血面人的铁血和刚烈。 那股血气犹如狂涛巨浪般扑面而来,让刘钰心怀激荡,久久难平。 一念到此,刘钰用手指敲了敲茶几上的书信,垂下双目,一只手端起茶碗遮挡住面容,沉声问道:“白崖,你可知罪?” “罪从何来?”白崖心中一凉,眼中慢慢燃起两点火星。 “你隐瞒身……”刘钰一笑,低头喝茶。 “你既然知道……有屁就快放!” 刘钰话未说完,立刻就被打断,对面传来了一个沉静地声音。 “咳咳!”刘钰手一抖,差点把茶碗打翻,愣然抬头。 只见对面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只脚踩着椅子,胳膊肘架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眼中带着熊熊火光,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虎威肆然,如彻如寒!” 刘钰一凛,只觉脖颈后面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刹那间,脑海中那个狄道城血面人就与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忽然间,刘钰知道自己犯错了。圆明禅师在信中已经提醒过,眼前这少年软硬不吃,跟所有猫科动物一样,毛只能顺着捋。 只是他刚摆过架子,一时之间还放不下来。 “你可愿拜我为师?”刘钰苦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要!”白崖的回答干脆利落。 “可能加入清都……” “不加!”白崖歪头,吊着眼角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可还有事?” “没事了!”刘钰苦笑,摇了摇头。 他还真不敢强留这位,否则传出去,他的那个白头翁师父会打断他三条腿。 “切!”白崖心里一松,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刘钰偷眼看着白崖的脚步,一边忐忑不安地在心里默数。 果然…… “加了清都观有什么好处?” 白崖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忽然又转过头,眨着眼睛问道。 刘钰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圆明禅师信里说得没错……这小子除了坚毅果敢,刚烈执着,还有点惫懒和市侩。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胎?难不成是本座在山里待得太久了,已经跟不上这世道了吗? 刘钰觉得很腻歪,他可不是派里那些几百岁的老怪物,应该还很年轻才对嘛! “进了清都观,就能拜本座为蒙师!” 不过,他这会有点抓住白崖的脾气了,不敢再废话,直接开条件。 “你?”白崖睇了他一眼,眼神似乎颇为不屑。 刘钰看得心里恼火,心说本座怎么了?你小子连振武道场的教头都拜了蒙师,难不成本座比那个什么冯扬还差? 总不能替师收徒,让你做本座的师弟吧?那样清都观的颜面何存? “要不……本座做主收你为箓坛道童!”刘钰叹了口气,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给这小子点甜头,把他放给青城其他支脉,他只会更丢脸。 “道童?”白崖讶然。 “唉,你要知道青城派虽说是仙武宗门,但……”刘钰无奈,只好又解释了一番。 原本箓坛道童是一种道门职务,青城派不仅是仙武宗门,它本质还是道门。武道只是道家的修炼手段,可不是说青城派就跟武馆一样了。 在青城派里面,武功再高那也只是你个人的修为,跟道家屁关系没有,道门职务才是门派地位的表现。 道童虽说是最低级的职务,可那也等于进了青城门墙。就算还没有授业恩师,不能称自己是青城弟子,但比有名无实的青城门人又好多了。 做了箓坛道童,已经可以说是半个青城弟子,起码在挑选武道功法时,约束就少多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五章 入门 白崖心中一乐,这倒不错,他选大宗门加入,还不是因为大宗门功法众多,让自己的武道之路宽敞一点吗? 有了箓坛道童的身份,起码后天阶段的功法就不用愁了,以刘钰的见识一定能帮他挑选最适合的。 不过,也不能只为自己着想,白崖眼珠一转,谨慎地问道,“前辈可能帮我那个蒙师冯扬,争取一下馆主之位?” “本座不能干涉振武道场的私务!”刘钰轻笑,很干脆地拒绝,旋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振武道场这届的成绩并不怎么样,若你能加入清都观,想必能帮冯扬加分不少……” 白崖点了点头,他能明白刘钰所说,当下也不强求。 “可只是一个道童身份……”白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做你学徒就没点其他优惠?” 刘钰苦笑,心说别人求还求不来呢,就你小子事多。 “那……等你达到内气外放之时,本座身负绝学任你挑选一门,如何?” “这样做,不违青城门规吗?”白崖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 “本座自创武学,想教谁就教谁,这可不在青城门规之内!”刘钰抚须一笑。 白崖一想也是,就算按授武二问的原则,这回是刘钰求着收他做徒弟,教他一门自创武学,也算是代价了。 想到这里,白崖有点沾沾自喜,他这回第一次有了穿越者的优越感,有人求着收他做徒弟了! “学生白崖拜见老师!” 既然谈好了条件,白崖干脆就在屋里给刘钰递茶施礼,算是就此跟这位势境强者定下了蒙师名分。 “哈哈,好,好,好!”刘钰嘴上笑开花,心中却叹了口气。 这搞得跟师傅求徒弟似的,估计整个万里青城也就属他头一份了。等会还得跟这臭小子好好谈谈,不能让他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不然让那帮师兄弟听见,就没脸回清都观了。 “对了,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那个身份的?”白崖认了蒙师,不敢再无礼,恭敬地问道。 “嗯?是金刚寺的圆明禅师来信,说明了此事!”刘钰觉得这没什么好瞒的,当下实话实说。 “我说呢……原来是那个老秃驴出卖了哥!”白崖恨得牙痒痒,他可不觉得圆明禅师这番泄密是为了他好。 “好了,你先回去吧!”刘钰挥手打发白崖走人,临了郑重嘱咐他,“道童一事先莫告诉旁人,本座回山还要禀明观中!” 白崖有些诧异,一个小小的道童身份而已,看起来好像也不简单嘛。他却不知道青城虽然家大业大,但道童已经需要真正列入道观人员名册了。 换到白崖前世,那就是上岗公务员和临时工的区别,涉及到了“五险一金”,当然不能马虎从事。 回到客栈睡了一觉,武试后休整期间的第三天,终于又有青城武者过来,让他填一些类似资料档案的表单。跟报名时不同,这些表单的内容有些多,而且不能随意填。 除非以后他像冯扬一样下山,不然这份名册档案要跟他一辈子了。 在这份名单上,白崖没有再填自己在汉中郡云龙岭的假身份,而是填上了真正的生辰八字,以及出身塞北石羊集的小厮身份。 反正刘钰都已经知道了,就算其他武徒不清楚,却也不能再在档案上作假。 在填写表单期间,他不时看到有青城武者出入这家客栈,估计也是借公务之便,宣传自己所属支脉的好处。 在昨天跟刘钰的攀谈中,他就已经知道青城不允许各大支脉私下招徒,但却不禁止这些打擦边球的行为,算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 其实这个后门更多时候,是为了照顾除一阁两洞五观之外的那些青城小支脉。 这些青城支脉的名气肯定不如一阁两洞五观那么大,但它们也是青城正宗,武道功法皆有独到之处。若是武道宗义契合心性,同样也有机会招揽到武试成绩出色的武徒。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若是在大支脉不受重视,小支脉又肯悉心培养,那还真不如就干脆进小支脉。 白崖在表单上,除了申明自愿去清都观受教,还写了另外两个以拳脚和剑道为主的小支脉。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刘钰最后不能依诺,他也有个去处,不至于被随机分配。 现在尽管已经走上了拳脚武道,但他内心其实还有学习剑道的想法,不得不说前世那些yy小说在他脑海里留下的痕迹太浓了。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小镇上的武徒陆续选定了心仪的青城宗派,逐渐都被各大支脉派人给接走了。 这天下午,白崖和另外二三十名武徒也在清都观派来的意境武者带领下,传送到了一个新地方。 等到传送完毕,白崖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此地是一处峡谷,准确地说是一处山腰峡谷。它被夹在两座高峰之间,又像是一座巨大的山脉被人从上到下劈了一道口子,结果从峰顶到山腰裂开了一道缝隙,于是就产生了位于半山腰的这处峡谷。 峡谷面积并不是很大,左侧山峰极为高耸险峻,虽然没有白崖爬过的雪岭顶那么高,但至少也有八九千米,峰顶处白雪皑皑。 而右侧的山峰要低矮一些,坡度平缓,全峰林木翠绿,一片青幽。 在峡谷的后方,白崖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瀑布,其宽度居然比高度还要大,整个如同水帘银屏,倾挂而下。瀑布下方水雾弥漫,汇聚出了一个碧绿清澈的水塘。 在峡谷右侧是一座半埋进山壁的小小道观,左侧是一排青竹搭成的高脚屋,两者隔着一个面积颇大的演武场。 峡谷最前方有两道石栏,部分石栏之外就是断崖,另外部分则有一条曲径通幽的盘山石梯,看模样正是通往山下。 “这地方真不错,若是饭食再好点,再装上电脑和网络,换栋前世的别墅也不干!”白崖心里高兴,山里有山里的好处,某些方面还真是很适合宅男居住。 不过,这地方显然不止白崖这些刚来的武徒,起码现在演武场上就已经有不少武徒在练武了,应该是他们的前辈,前几届的武徒。 “今后数年,你们就要在此生活了。若是有事出山,必须先征得刘钰师伯的同意!”带他们前来的青城武者也不着急,但众人看完了周围环境,这才微笑着招呼。 “大家随我来,师伯已在观中等候,我等需要先拜祖师爷!” 众人回神,一边跟着青城武者朝谷中道观走去,一边兴奋地低声交谈,显然都很满意清都观对他们的安排。 相比较峡谷的秀丽景色,道观就显得有些朴素了。大殿供奉着真武大帝,侧殿则供奉着一些清都观的祖师灵牌。 真武大帝全称“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也称玄武上帝、玄天上帝、九天荡魔天尊、无量祖师等等。 真武大帝据传为盘古之子,玉帝退位后的第三任天帝,生有炎黄二帝。曾降世为伏羲,为龙身,中华之祖龙。 道观里的这尊真武大帝形象威武,身长二十余尺,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身边侍立着龟蛇二将,以及记录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玉女。 真武大帝司掌北极六天,主风雨,荡魔伏邪,摄伏邪魅。 这位大帝可说是道家的武门之祖,不少道家的仙武宗门都以其为祭祀主神,其中又以武当真武道最为出名。 刘钰此时已在观中大殿等候众人,带着他们先拜真武,后拜祖师,完成了一系列入门仪式。 “好了,拜过大帝和门中祖师,尔等现在已可在外人面前,自称一声青城门徒!”刘钰对着众人笑道,“等下会有道观弟子给你们分配房舍,以后若有问题就去找宣季。” 刘钰伸手指了指带他们前来的青城武者,众人这才知道这位貌不出众的意境师兄叫做宣季。 等刘钰完成了需要他主持的诸多事项,便将众武徒丢给了宣季,临去前朝白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先生叫我何事?”白崖心知可能有好处给他,顿时屁颠屁颠地跟着刘钰去了道观厢房。 “叫师傅!”刘钰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件事物,打开来看,却是一份道士的度牒。 这份度牒是由一张薄薄的金属片刻制而成,上面证明白崖以后就是一个清都观的箓坛道童了,下面落款引路人是箓坛传度师刘钰。 这样一来,白崖跟刘钰不仅是蒙师和学生的关系,而且还有了一层道门师生关系,确实可以叫师傅了。 “以本座的年纪,本来还未到收徒之时,乃是你的祖师特例允许,另外宣季此次也与你一起拜入门下,他是大师兄,你以后就是老二!”刘钰一阵长吁短叹,悻悻然地说道。 以刘钰的年纪,本来正是冲击先天的关键时刻,是不太愿意收徒的。 收了徒弟就要负责教导,虽说以后教徒弟的具体事务,大多是宣季等人负责,但刘钰也要时时出来传道解惑,耽误不少自己的清修时间。 只是他也没有办法,清都观在上一次青城大清洗当中,损失了十多年的武徒积累,这会也只有他们这些势境受累了,总不能让先天强者出来教一群刚入气境的小家伙吧。 “老二啊,太难听了!”白崖同样愁眉苦脸,看得刘钰心头冒火。 “宣季以后要监督你练功,莫不成还想让他叫你师兄!” “那……老二就老二吧!”白崖叹了口气,终于认命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六章 形单影只 宣季相貌普通,身材中等,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就分辨不出来的人。 他在清都观刘钰这一脉的意境武者当中,年纪算大的,今年已有四十有余,认真说来,比冯扬还要大几岁。 只是宣季常年在元气充沛的青城山生活,吃得好,睡得好,又没有诸多俗务缠身,所以看上去倒像是只有二十七八的青年。 他与早早断了武道之路的冯扬不同,宣季心思朴实,向武之心坚定,一直没有娶妻生子,身体也调养得很好,因此始终保留着进军势境的希望。 以刘钰的看法,他这个弟子不出大问题的话,十年内就会得到突破势境的契机,只是成与不成就看他自己了。 五十多岁突破势境在清都观历届弟子当中,成绩算是中等偏下,但跟绝大多数最终不得不下山入世的意境武徒相比,那又是相当幸运的。 此时,宣季跟刘钰正站在道观前方的牌楼上,观看演武场正在进行的一场切磋。 这场切磋的双方是一个使剑武徒和一个用拳的武徒。以实力而论,那个使剑武徒明显高出一筹,经常逼得用拳武徒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那个用拳武徒明显在身法上有所缺陷,时不时就会顾此失彼,中上一剑。幸好切磋用的铁剑并未开锋,不至于让其受伤,而且用拳武徒应该身负硬功,倒是还能勉强支撑。 不过,他身上的衣物却挡不住几下,很快就变成了乞丐装。 而使剑武徒切磋到后面,已经带上了一丝戏弄的味道,最后用一招相当花哨的连环剑法将用拳武徒给抽飞了出去。 那名用拳武徒站起来以后,只见背部衣衫稀烂,俨然多了几条红印,看上去犹如刚刚负荆请罪过。 围着较技圈子的众武徒顿时哄堂大笑,言语中更是多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用拳武徒似乎也不气恼,木着脸毫无表情,默默地转身朝房舍走去,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不过,场中武徒却没有散开,好像依然在等此人出来。 果然,不到片刻,用拳武徒就换好了衣衫,又回到了演武场,不知死活地又开始挑战围观武徒当中的另外一人。 接下来的场景宛如时光重现,这名用拳武徒很快就又败一场。 他的武功原本在上千名通过武试的青城武徒当中,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而这帮由刘钰精挑细选出来的新晋武徒,却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好几个都触摸到了意境门槛。 他这么老老实实地挑战,自然是败多胜少。偏偏这人仿佛不知众人正在借机羞辱,仗着铁布衫功夫皮粗肉厚,每天都鏖战不休,时至今日已有三月之期。 “噹~~”随着日头偏西,道观中响起钟声,却是召集武徒用餐的声音。 演武场上的诸人终于散去,三三两两结伴说笑,一起前往食堂。 那奋战了半天的用拳武徒也摸了摸肚子,朝道观食堂走去。只是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人陪伴,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分外寂寥。 “师傅,要不要某警告一下那些新来的小师弟!”宣季在牌楼上看了半天,终于有些不忿,忍不住朝旁边闭目养神的刘钰问道。 “警告他们什么?不要再跟白崖切磋吗?”刘钰缓缓睁开眼睛,微笑着看向宣季。 “这个……他们哪是在切磋,分明是在欺负人!”宣季苦笑着说道,“虽然玉不琢不成器,但弟子就怕白崖师弟被磨掉了真性情,以后失去了自信,武道会再无存进!” “那个臭小子要有这么好磨的话,本座当初就不会那么丢脸了!”刘钰微不可闻地支吾了一句,懒洋洋地对着宣季摆了摆手,“那你说……他们为何要欺负白崖啊?” 宣季哑然,他其实很想说“这还不都是您造成的吗?”。不过,那样说的话,以刘钰的脾气,肯定会老羞成怒,拂袖而去。 可实际上,白崖现在的境况确实是刘钰的锅。 大家都是新晋武徒,按道理,白崖不可能混成众矢之,可偏偏他现在就是没朋友。主要原因就是刘钰经常单独将白崖留下,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众多新晋武徒就有人发现了。 发现了不要紧,新晋武徒也有不少是青城强者的后裔,自家后辈吗,照顾一点,众人也能理解。 可众武徒后面一打听就炸锅了,他们从上几届的前辈口中得知,原来刘钰经常将白崖单独留下,是因为他跟宣季都刚刚成了其座下的箓坛童子。 众武徒可不是三岁小孩,他们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箓坛道童是刘钰变着法子将白崖和宣季收录进了青城门墙,两人现在已经相当于半个正式青城弟子了。 宣季还没什么,他是老牌意境武者,未来很有可能进军势境,在前几届的意境武者当中都是老资格。 况且,新晋武徒在这几个月都是由他来监督练功,相当于代师授艺。众人对他很尊敬,把他当半个师傅。别说道童,就是真成了正式的青城弟子,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 可白崖呢……凭什么呀? 论年纪,一帮新晋武徒,他最小,到今年年底才满十六周岁。论武功,几番试探下来,众人发现他是这帮新晋武徒当中,功底最差的。 别说跟他们比,就是放眼那一千通过武试的武徒当中,他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这下众多新晋武徒不服气了,就是同在此地的前几届意境武者都有点心理不平衡。 只是前几届的意境武者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龄阶段,而且在青城日久,知道刘钰能将白崖收为箓坛道童,肯定有内情。 这事情不是刘钰一个人能决定的,可能得到了清都观高层的同意。 因此,他们不会刻意去找白崖麻烦。 不过,众多新晋武徒就不一样了,他们正处于志满意得的人生高峰。这会突然面前出现个走后门的富二代,马上就嗷嗷叫着扑上去杀富济贫。 大家辛苦修炼十数年,才有一丝机会进青城门墙。你可好,一来就内定,而且本事还是我们当中最差的。 刘钰是师傅,他的决定我们违抗不了,可找找你的麻烦还是足够了,谁让你的功夫最差呢? 于是,二十多个刘钰招收的新晋武徒,借着切磋为名,开始修理白崖。 这一开打,大家又多了一个讨厌他的理由。 这小子身负铁布衫硬功,拳脚又很重。众人不能真的重伤他,你打他不疼不痒,他的虎爪稍稍挨点边,就皮开肉绽。就算只是皮肉伤,可也要痛好多天啊! 不过,众武徒能通过青城武试,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慢慢发现,白崖有一个很大的缺陷,身法不行!这小子脚步不灵活,在他们眼里,那是慢得跟乌龟一样。 当他们发现此点后,白崖就悲剧了,连败一个多月,就没赢过任何一人。 当然了,众武徒这时候也出完气了,本来这事应该到此为止。 可问题是白崖不干了,这小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家不去找他,他却皮痒自己凑上来了。后面一个多月,他是每天饭点不到,挑战不休。 于是乎,这一场以切磋为名的挑战赛,头尾持续到今天,已经将近三个月,而且还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偏偏众武徒开始越来越没有信心了,因为白崖的身法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了。从原本毫无胜绩到现在偶尔能赢几场,正在逐渐扭转局势,让众武徒都骑虎难下。 除了他们当中一些摸到意境门槛的武徒,以及一些武痴不太害怕,其他人都暗自叫苦不迭。他们完全能够想象,白崖以后用虎爪把他们抓得遍体鳞伤的惨景。 要不然以他们的心性,怎么可能赢了对方还继续嘲讽,那根本就是心虚的表现。指望白崖受不了就停了挑战,要不就是希望宣季和刘钰插手,名正言顺地结束这场闹剧。 不过,宣季倒是不太了解这些武徒在想什么,只是每天看到他们“欺负”白崖,所以有些按捺不住。 宣季跟他们不同,他隐约知道自己能成为箓坛道童,可能还是托了白崖这个小师弟的福,否则很难想象刘钰会主动收他做道童。 有希望踏入势境,跟真正踏入势境是有区别的。 现在逗留在此地的所有意境武者,哪个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但有看见其他人被刘钰看中吗? 一个都没有!三十分之一的晋升比例不是开玩笑,他们这几届所有还留在山上的意境武者加起来,恐怕也只有一两人能最终抓住契机,真正突破到势境。 那时候才是鱼跃龙门,飞龙在天之时! “师傅,白崖师弟是不是有些来历?”一念到此,宣季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忍到现在才问,可见养气功夫大有进展。”刘钰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口欲言,但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本座却不能漏人隐私!” “问过了!”宣季的脸色有些古怪,咕哝着说道,“小师弟说你当年始乱终弃,丢下他母亲不管,他从小孤苦伶仃,一个人长大……” “白崖,给本座死过来!”刘钰勃~起满脑门的青筋,脸黑成了锅底状,朝牌楼下方大吼道。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七章 山中无岁月 随着夜幕临近,白崖脑门上顶着一个大肿包回到了自己的房舍。这不是武徒打的,而是那个师傅兼“便宜老爸”刘钰赏他的。 谁让他当初宅男性格发作,嘴巴太贱,对着宣季乱扯一通,顺带还调侃了一番刘钰。 这要是放在前世,刘钰变成公司领导,那肯定没什么。那个世界的人习惯了各种调戏,一天不被调戏,骨髓都不舒服。 可这个世界的人不行啊,没有经过网络时代的锻炼,情感太真挚,经不起调戏。刘钰没把他的脑袋敲成如来佛祖,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白崖所居住的房舍属于干阑式建筑的一种,俗称“高脚屋”。 不过,地板下面也不是特别高,跟日式建筑有点像。因为山里水气浓重,为了防潮才将地板抬高了一尺。 这些房舍都是以前的意境前辈留下的,那些没有希望晋级到势境的前辈们,每一届都会有一批人下山入世。包括新晋武徒在内,总体只保持了十届武徒在山上。 以三年一届来看,武徒年龄跨度达到了三十年。最小的像白崖这种就只有十几岁,最大的像宣季一样,已经四十多岁了。 只是并非每一个武徒都会在山上逗留三十年,有些人早早就没有了晋升希望,所以也就越早下山,像冯扬就是七年左右下山了。 十届武徒越是向上,人数越少,像宣季那一届,已经只剩下了三个人。 此外,清都观因为前几年的清洗事件,剩下的武徒更少,几乎比正常时期少了一半以上。 清都观本届招收武生数量大约在七八十人左右,除了刘钰亲自挑选的这二十多人,还有两批武徒属于志愿报填,被分流到了其他武堂外门所属的山峰。 因为人少房多,白崖挑选的房舍很宽敞,附带了一个篱笆小院、一块菜地,还有一窝兔子! 第一次进房的时候,白崖就看到以前住在这里的前辈给他留了封信,将这窝兔子托付给了他,千叮万嘱希望他别吃兔子。 这封信看得白崖哭笑不得,不过,他很理解这人的心理。常年在山上生活,要是不会人际交往,养一窝宠物再正常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下山的时候,为什么不将它们放生掉。 白崖没有时间养兔子,只是为了尊重这位前辈,他就挑了个时间,将兔子全都放生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不关他事情了。 除了兔子,他还推平了院子里的菜地,从宣季那里申请了一些练武器械,算是给自己弄出了一个小小的练武场。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新晋武徒的选择,因为武徒们总有些个人私货,有些武功不愿意在演武场上修炼。 而山上老资格的意境武者,则看着新晋师弟们的做法笑而不语,他们也经历过这么一段时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们更清楚这些小家伙,很快就会拆掉小院的私人练武场。因为根本无需如此做,这座名为剑指峰的清都观外门所属山峰,到处都是修炼胜地,随意找一处就好了,不需要在小院里面弄。 白崖来到室内,从墙角拖出一个大浴桶,开始准备药浴。以前在武馆,琐事都有仆佣处理,但在这剑指峰上,他连烧水都要自己动手。 这就是青城派招徒的潜规则之一,必须有自理能力。 剑指峰上除了采购食材和日用品,准备众武者的饭食,有人专门负责之外,其他一切琐事都是武者自己动手。比如:清扫房间,烧水洗澡,修葺房舍和演武场,偶尔给自己弄个小灶等等。 武者在生活中要时刻保持一份平常心,练武也要炼心,要是连生活都无法自理,那不就变成寄生虫了吗? 至于武者平常所需的花费,以及练武所用的珍贵药材,倒是不用他们操心。 不用提青城派在蜀国各地的产业,光是这万里青城就出产丰盛。 这里连同山脚的绝大部分土地都归属青城派所有,这份地契是数千年前的蜀王送于青城派的。 山脚土地和山林被青城派以诸多道观的名义,租赁给了佃户和猎户,佃租比外界还要少。即便如此,因为面积巨大的缘故,青城派上万名武者都开销不完,经常会在大灾之年,拿出财物来救济百姓。 这些佃户和猎户有了困难,虽然不知道山上有个青城派,但他们只要求助山下道观,一般都会得到帮助,也不算白缴了这份“保护费”。 白崖烧好了水,拿出一包切碎配好的药材丢进浴桶,等了一会,便将自己浸泡了进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他进清都观已经有三个月了,成都的冯扬和董鸣等人都接到了消息。按下两人欢喜不表,他们也经常给白崖写封信,送点东西什么的。 那些药材就是董鸣送的,老头子高兴坏了,每次送的都太多,现在快堆满一屋子了。 卢远等人的联络反而少了,偶尔来封信,字里行间满是深宫怨妇的牢骚。 以白崖的观点,那是赤果果的嫉妒! 这三个月来,刘钰和宣季没有传下新武功,这不仅是白崖一人,所有新晋武徒都是如此。 青城派跟武馆、世俗军队都不同,在青城武者眼里,新晋武徒的武道修炼带着太多世俗陋习。与其教导他们一门新武功,还不如帮他们先纠正这些修炼上的陋习。 在这一点上,白崖反而是进展最快的,他以前接受过慧难的指导,冯扬更是正统的青城武者出身,他这方面的修炼陋习比较少,更快地适应了宣季的教导。 躺在浴桶里,白崖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生活,感觉十分之惬意。 跟宣季理解得不同,他从内心深处感谢那二十多位新晋武徒的“友好切磋”。 在送他来青城武试之前,冯扬知道他身法有缺陷,所以已经将自己的阴阳八卦桩给他了。至于霹雳掌、摔碑手这些功夫倒是不必,一个是怕他贪多嚼不烂,另一个是青城各大支脉都有传授这些武功。 实际上,青城各大支脉除了各自的独门武道,其他底层武功都是通用的,根本不愁学不到手。 在来到剑指峰的第一天起,白崖就已经开始转修阴阳八卦桩。只是这门身法桩比梅花五行桩复杂很多,又没有冯扬的手把手指导,他的修炼很不顺利。 直到那帮新晋武徒开始找他“切磋”…… 白崖在实战中发现,阴阳八卦桩进步飞速。哪怕他悟性一般,可身体受到打击后的疼痛,却会强迫脑子去记忆那些复杂的脚步。 仅仅只是三个月,他的阴阳八卦桩就已经接近了“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白崖估计再有三个月,这门桩法就练成了,比原先的估计整整提前了半年。 还有就是混元铁布衫,凡是硬功都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需要外界的“刺激”。 简单来说,就是要不断挨揍! 白崖自己独自练习混元铁布衫,他只能依靠木桩和药浴。可现在有一大帮气境帮他“按摩”全身,这效率就甭提多好了。 仅仅三个月,他就感觉在运功和药浴时,骨头里面开始发痒,这是铁布衫开始深入锻炼筋骨层次的迹象。 这门混元铁布衫也在飞速提升,这样再有半年,混元铁布衫的第三层功夫就圆满了。 泡完澡,白崖清洗干净身体,拿出几本武学典籍开始翻阅。这几本武功秘籍,他都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了,但书不厌看,每次翻阅都会对里面的内容产生更深刻的理解。 这是文言文的独特魅力,现代的白话文太白了,内容很难产生多种涵义。文言文不同,寥寥几个字就能有多种理解,相当程度上拓展了书籍的内容。 在雪山测试关得到的《天罗手》,他也翻看了一次,只是可惜这本武学典籍没有总纲,他没办法练。 白崖找过刘钰,想让他补齐总纲。可惜他这位便宜老师对这本《天罗手》不屑一顾,告诉他这是青城《大天罗手》的简化版本,而且招式太繁杂,不适合他目前修炼。 只有等白崖对拳道理解得更深,跨入意境层次,修习这些招式繁杂的拳道,才会有更好效果。以他现在的悟性,更适合修炼那种招式简朴的拳法。 白崖听完这个,就把《天罗手》给丢到芥子袋的角落里去了。 翻阅完随身的几本武功秘籍,白崖又拿出笔墨纸张,开始抄写这几本典籍。这是白崖得自前世的学习智慧,书要多抄,才能记得牢固,才能理解得更深。 记得牢固有什么用?等哪天切磋,忽然记起书里的某一招,理解了某一种运劲法门,这就是用处。 用武者的话来说,这叫顿悟!记得不牢,你就想不起来,错过顿悟机会了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崖慢慢有了睡意。 他收起书籍笔墨,拿出那尊降龙伏虎罗汉雕像,摆了个金刚大手印的坐桩,将雕像放在交叠的手掌上,慢慢开始入定。 这是他一次偶然间的发现,金刚大手印这门佛家功夫结合罗汉雕像,似乎能够将他带进一种奇妙的修炼状态……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八章 论道 白崖盘坐在星空当中,周围一片星光灿烂。只是这片星空与普通的星空不同,在星辰与星辰之间连接着无数透明的絮状管道网络。 这些絮状管道偶尔会突然窜动起耀眼的电光,随着电光的闪烁和窜动,丝线两端相连接的星辰会散发出光和热,内部产生缓缓旋转的云状漩涡。 电光和漩涡的产生,外表看不出什么规律,但总会给白崖带去一种熟悉的感应。 这是他在进入气境后,某一次偶然间手握罗汉雕像时,在意识海中产生的现象,当时他正摆着金刚大手印的坐桩。 刚开始的时候,白崖并不知道这种现象代表了什么。但慢慢的,他终于察觉到,这片浩瀚星辰和其连接的絮状管道网络,其实就是他体内的穴位和筋脉。 经过无数次验证,白崖发现每当絮状管道,也就是筋脉亮起电光,那么代表穴位的星辰必定会产生云状漩涡。与此同时,他所对应的身体部位也正处于运动状态。 由此,白崖醒悟到这是罗汉雕像在以某种微观的方式,向他展现身体内部的动态变化。 他到目前为止,还无法掌控这种微观的动态变化,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它们。 不过,白崖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以罗汉雕像所记录的观想法开始臆想罗汉演武时,发现这片星空有五个区域会产生剧烈的波动。 絮状管道中会接连不断地产生电蟒,同时刺激穴位的云状漩涡旋转加速,散发出更多的光和热。 这些光和热会拓展这五个区域的絮状管道和穴位,使它们变得坚韧、畅通。这些部位的絮状管道越发显得通明剔透,犹如琉璃水晶,而星辰穴位却会逐渐变得温润圆滑,宛如夜明之珠。 他知道这是修炼有了成果,降龙伏虎罗汉雕像的总纲序言当中,解释过这种现象,叫做琉璃脉、菩提穴。 白崖现在只有在修炼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时,筋脉和穴位才会出现这种现象。等他什么时候没有修炼,筋脉和穴位也变成了琉璃菩提,那么就等于练成了残缺的琉璃菩提法身。 之所以说是残缺,因为只涉及到了筋脉和穴位,并未修炼到皮肉、骨骼和内腑。 佛门的武道修炼与道门不是一个系统! 道门讲究炼气锻体、修炼内外丹法,以求最终达成元神化婴,踏上金仙大道。其中肉体只是元婴的容器,并不是太过重要。 只要元神或者元婴还在,容器不一定要用自己的肉体凡胎,甚至是竹笋、莲藕都可以。 佛门就不一样了,肉体修炼极为重要,乃是得道的关键,被称之为法身。佛门武道修炼到极处,整个肉体就是铁板一块,水火不侵、五毒不坏。 不过,正因为整个肉体被修炼得铁板一块,所以道门运气走穴的炼气法就没用了,气脉受到阻断,内气只能走本体筋脉。 就好像白崖的铁布衫,这门功夫原本属于佛家武道,练到巅峰就能修成金刚不坏之体。但混入道门气功之后,却反而产生了缺陷,就因为肉体不再是铁板一块。 佛门武道和道门武道各有特色,佛门由于练到最后,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所以最具代表性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大多数都是拳脚和内外硬功,器械类武学比较少。 这些武道的特点是以本体自我的真气为主,对外界元气的串联较少,刀剑类武道反而很难发挥出威力。 而道门以炼气武功为主,气脉形成后,与外界元气沟通顺畅,故而器械类武道能最大限度产生杀伤力,可以利用各种符箓、法阵和神兵法宝。 摩伽勒尊者是集佛道两家武学为一体的大宗师,他的这门降龙伏虎三十二式也兼有佛道两家武学的特点。 其修炼形成的琉璃脉、菩提穴就是属于佛门的残缺法身,但并不涉及到肉体的其他方面,所以并不妨碍气脉的形成。 从气脉和筋脉双管齐下,最大限度地拓展和稳固了内气通道,使得这门外家掌法具有莫大威力。 白崖的运气很好,这门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本来要到先天阶段,才能利用灵视心境开启舍利法身,得到其中所蕴含的修炼总纲。 可他吞服了自己的元灵丹,提前得到了降龙伏虎武道总纲,并因为舍利虚影的关系,早早将其入门。 虽然这门降龙伏虎掌法进入“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依然遥遥无期,但他却可以提前开始锻炼五大身体区域的琉璃脉和菩提穴了。 这五大身体区域所对应的琉璃脉和菩提穴,白崖这段时间已经对照着罗汉雕像,慢慢搞清楚了。 它们分别对应了手部三阴经,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三条正经,以及阴阳维脉两条奇脉。这三横两纵五条筋脉所经过的穴位有数十个,隐隐环绕着胸口的中丹田——膻中穴。 随着观想法慢慢入定,青龙、白虎、善恶罗汉分别出现在这片肉身星空当中。 白崖将这门功法入门后,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幼稚。所谓找点蜜蜂模拟青龙和白虎的噬咬,用暖炉比照佛光是行不通的。 青龙和白虎噬咬产生的疼痛麻痒并非流于身体表层,而是发自于筋脉和骨骼深处,而善恶两位罗汉产生的金色佛光同样如此,哪里是蜜蜂和暖炉能够模拟出来的。 入定了一会,白崖的意识慢慢模糊,就这么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 不过,按照以往的规律,他会在两个时辰后醒来,然后再重新躺倒了睡一觉。金刚大手印被圆明禅师修改之后,再也无法彻底代替睡眠了。 …… “近来修炼可有问题?”刘钰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崖。 这小子一周前造谣是他的私生子,结果他一时没忍住怒气,谣言就在剑指峰整个传开了。 刘钰本来敲打了白崖一通,就已经淡忘了,以为有宣季帮忙解释,总会澄清的。结果谣言持续发酵,到后面居然有两个师兄弟从其他峰头跑来嘲笑他。 他这才知道“谣言止于智者”就是个屁,不得不亲自出面澄清,弄得颜面无光。 “还好!”白崖不知道刘钰葫芦里埋了什么药,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你们上山差不多已经有三月有余,或许是时候传你一门新武功了!”刘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师傅,你不是说我现在练得武功已经够多了吗,再练新武功会不会贪多嚼不烂啊!”白崖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现今的武功为何会称之为武道吗?”刘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眯着眼睛反问道。 “仙武之学分为功与道,后天武者练的是功,功到极处始见道!”白崖回想起以前王鹏所说,顿时照搬了过来。 “不错,是这个道理!”刘钰讶然,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蕴道于武就是武道,不过,武道还有一种表面化的说法,更适合你们这些气境武者!” “哦?”白崖挑了挑眉,他现在确实听不太懂什么叫蕴道于武,太玄奥了,没接触到那一层就很难理解。 “有一些低层次的武者认为武道就是将自身的所有武学融为一体,形成一条道路,就称之为武道。”刘钰淡笑着说道,“这种说法只流于表层,是错的,但对于气境和意境武者反而具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你知道为什么有些武者天资纵横,但在青城山只待了数年,就断了武道之路,不得不下山入世吗?”刘钰目光闪烁,有些感慨地问道。 “是他们经不起诱惑,练习了太多武功,造成贪多嚼不烂吧?”白崖顿时想起了冯扬。 “你只说对了一半!”刘钰摇头笑道,“武功跟书籍一样,多多益善,怎么会只因为练多了就断掉武道之路呢?” “他们不是武功练多了,而是武功选得不对!”刘钰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你以后一定要记住,武功练得多没关系,但每个人走得武道永远都只能有一种!有人走得霸道,有人走得仁道,每一种武功其实都会体现出创立者的具体理念……” 原来如此!白崖有点明白过来了,霸道和仁道格格不入,或许在具体事务上可以互相辅佐,但理念却绝对不能混淆。 比如:曹操和刘备,一个是“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另一个在逃亡途中,妻子儿女不可不要,却一定要带上百姓。 这两个人或许在具体事务上都有过霸道和仁道,但理念清楚明白,绝对不会混为一谈。试想刘备要是脑子里也有“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的想法,还有那么多人追随他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和风格,若是两种理念区别很大,又非要去和稀泥,那只能是高不成低不就。 “就以你为例,你现在所学武功大多都是招式简朴,劲力刚猛为主。若是非要学习那种扭扭捏捏,无比花哨的拳脚武功,不用五年,你就会断去武道之路!”刘钰脸色郑重地说道。 白崖听得心中一凛,想了想又问道:“师傅,这种现象是不是仅限于气境和意境武者?” “嗯,应该说是低层次武者最为严重!”刘钰笑着回道,“高层次武者也有妨碍,但他们的武道之路已经稳固,所以就算所学的武功与自身武道不符,也可以强行扭转过来,将其变成自身的风格!” 白崖明白过来,这就跟中华水墨画和西方的油彩画一样,都能画同一种景物,只是表现形式大相径庭。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十九章 断脉截气指 “那您这次想教我什么武功?”白崖好奇地问道。 “本座观你的铁布衫,应该兼修了混元外劲,此功原名青城混元功,皆有内外两种运劲法门,通过功法总纲融合而成。”刘钰沉吟着说道。 “此功属于青城中等偏下的完整吐纳术,可一直练至势境,本来不能传授于你。但你现今已为箓坛道童,按规矩可修习一门吐纳术……” “青城混元功!”白崖眼睛一亮,感觉刘钰还是很厚道的,这师傅没白拜。 别管青城混元功的品质是否中等偏下,这门功法可以搭配铁布衫,是最适合他目前修炼的吐纳术。别的青城功法就算是可以练到先天阶段,不适合他也没卵用。 “此外,本座曾答应等你达到内气外放境界时,再传授你一门自创绝学……”刘钰说着顿了顿,“看了你与众武徒三个多月来的较技,本座已经帮你挑选好了。不过,你若要以后自己挑选,那也随你!” “不用,师傅既已帮我选好,那我就练这功夫!”白崖很机灵,这回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刘钰已经是他的师傅了,虽然只是道童跟箓坛传度师的师徒关系,但白崖相信对方不会糊弄他。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不然只会让刘钰心寒。 “与众师兄弟切磋了三个多月,你可认识到了自己的缺陷?”刘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抚须问道。 “师傅所说,可是我的身法太差?”白崖苦笑着说道。 “身法是一方面,但还不是主要缺陷!”刘钰认真地评述道,“你现在的功法多偏向刚猛之道,而身法脚步若是太过繁杂,未必就合适你……” 白崖一惊,突然想起了王鹏和慧难以前对于鬼脚功的评价。 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实战经历,让他过于重视身法脚步,有点忘了两人以前为什么会认为鬼脚功不适合他的主要原因。 那不就是因为鬼脚功走得诡奇路数,不符合刚猛之道吗? “师傅说得在理,还请师傅指教!”白崖肃然,站起身朝刘钰施礼。 “这小子滑头归滑头,必要的谦逊还是有的!”见白崖毕恭毕敬,刘钰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教徒弟最怕徒弟死不认错,特别是有头脑有天资的少年人,普遍都有点自傲偏执,总觉得老天第一,老子第二。 这种人没办法教,非要以后吃了点苦头,才明白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的典故。 像冯扬这种悟性极高的天才,为什么在青城短短七年就下山去了?教他的意境武者没领好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太自傲。 冯扬练得武功里面有刚猛的霹雳掌、摔碑手,又有繁杂的三十六路擒拿手,还有诡奇一道的分筋错骨手。套路太繁杂,道义也不同,难怪七年后就练不下去了。 难道他在青城七年,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过“贪多嚼不烂”的问题吗?那肯定不是,只是他太骄傲,当时没有听进去而已! 而与此对比明显的是白崖的大师兄宣季,这位貌不出众的中年意境武者天赋不够出众,却在青城待了接近三十年。为人处世一直谦逊有礼,师傅让学什么就学什么,绝不行差踏错。 可他留下了进军势境的希望,说明道路没有走偏。虽说最后不一定能成功,可积累了这么久,至少已经做到了极致,无论成不成都了无遗憾了。 “你的功夫已走上刚猛之道,小巧的闪躲腾挪技巧够用就好,不用太过苛求。”刘钰沉吟着说道,“以本座来看,在气、意两境阶段,毒龙腿功结合梅花五行桩也够用了,阴阳八卦桩都可练可不练!” “步伐简朴跟不上对手,不一定就非要追求更快更繁杂的身法桩,难道你就不能想办法打断对手的步伐节奏吗?”刘钰笑着说道。 打断对手的步伐节奏?白崖略有所思,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 不过,他的武功需要贴身肉搏,想要打断跳来跳去的对手可不太容易,除非…… 白崖忽然灵机一动,脱口问道:“师傅,您难道想教我一门暗器功夫?” “虽不中,亦不远也!”刘钰呵呵一笑,点了点白崖,“只是暗器功夫需要天分,也不合你的武道,本座要教你的是一门内气外放的指法……” 说着,刘钰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抬手朝前方的窗户一指,“啪”的一声,支着木窗的木棍从中而断。 一阳指?六脉神剑?弹指神通? 白崖看得眼泛异彩,有这么一手功夫,确实可以打断对手的步伐节奏,而不必跟着团团转了! “这门功夫乃本座早年初入意境时,根据青城点金指改创而成,叫做断脉截气指。指法简单,所需气脉单一,内气外放速度极快……” 刘钰左手一抄桌上的茶杯,丢上了半空,右手剑指连续挥动。 “噗噗噗~”茶杯在空中连连跳动,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几乎只有指甲大小的碎屑。 这速度……白崖看得目瞪口呆,内气外放依靠气脉,而气脉运行内气是循环性质的,速度达到这种程度几乎跟bug差不多了。 “这门指法主要针对敌人的穴位和筋脉联结处,本座当年的用意是想将其作为一门点穴功夫!”刘钰摇头苦笑,“但不久之后,本座就改变了想法,认为此功不过是鸡肋!” “这是为何?”白崖疑惑地问道。 以他的看法,这门功夫太出色了,玩起来跟手持一把小机关枪似的。这都还算鸡肋,那什么才叫不鸡肋? “因为杀伤力不足!断脉截气指是以内气对冲为主要运气外放手法,所以才有这么快的速度,但也由于内气对冲的关系,外放的内气强度不够……” 刘钰苦笑着说道,“别说意境武者,就连气境武者都有内气护身,这么弱的内气外放指劲,根本无法穿透武者的护体真气。所以打打茶杯很好看,实际却达不到断脉截气的效果。” “……如果使用指法的武者内气雄厚呢?”白崖皱眉问道。 “如果使用太强的内气,对冲时会伤到自身。手指筋络本就是身体最纤细的部位,未伤人先伤己,况且又是连发指法,手指吃得消吗?”刘钰淡然地摇了摇头。 “那您现在想教我这门功夫,可是已经有了解决之道?”白崖诧异地问道。 “对也不对,这门功夫的具体用法没有解决之道,但却可以有解决之人!”刘钰缓缓摇头,“当年,就在本座想要放弃这门指法的时候,本座的师傅却告诉某,某的想法错了!这门指法很好,只是不适合某这个人!” “啊?师祖说的啊!”白崖咧了咧嘴。 “臭小子,你只是箓坛道童,可以叫本座这个箓坛传度师做师傅,却还没资格喊他老人家师祖!”刘钰撇了撇嘴,狠狠地赏了白崖一记暴栗。 “要不要这么计较啊!”白崖捂着脑门苦笑。 “本座虽然跟你一样精于拳脚功夫,但练的是道门内家拳,手指脉络扛不住太强劲的内气对冲。”刘钰无奈地摊手一笑。 “就算现在武功高了,手指筋脉的强度增加了,但内气则更加锋锐,是个恶性循环。如果克制内气对冲的流量,那么杀伤力就不够,只能对付境界比自己低的武者。一门功夫创立出来却只能对付弱者,那算不算是鸡肋?” “那确实是鸡肋!”白崖不由点头,疑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我比您更适合这门武功?” “不错,你走的是刚猛的外家拳,且有铁布衫硬功护体。手指筋脉比内家拳武者强健数倍,身体防御力强于内气杀伤力,练这门指法正合适!” 刘钰有些嘘吁叹道,“本座的师傅当时就说,某这个内家拳武者创立出了一门外家拳绝学,以内家运气法门达到了外家拳术的作用,可谓别出心裁!” “嘿嘿,师傅放心,我一定帮您将断脉截气指发扬光大!”白崖抽了抽嘴角,腆着脸说道,“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教我!” “臭小子,本座还没说完呢!”刘钰没好气地又敲了白崖一记脑门,“断脉截气指需要内气外放,你现在达到了吗?以本座观察,你至少要到明年夏初,才有学习断脉截气指的资格!” “还有半年啊!”白崖一阵丧气,弱弱地问道,“那您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看到吃不到不是很难过?难不成是报复……” “报复你个头!”刘钰一阵气恼,伸手又想敲他,白崖这回警觉了,连忙跳开。 “本座刚刚不是说过吗?武道最粗浅的说法,就是所有武功融为一道。断脉截气指的起点很高,所以也有一门奠基功夫!”刘钰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是原本属于青城点金指的基础武学,你已经学过的铁指功!” “哦,您的意思是让我接下来半年,多练铁指功?”白崖恍然大悟。 “嗯,我们青城是大宗门,每一种武道都有一系列的配套武学,就好像我们清都观可以练到先天阶段的外家神功——赤阳手!” 刘钰淡笑着说道,“它的奠基功夫是赤血手和青阳掌。而赤血手的奠基功夫又是青城摔碑手,青阳掌的奠基功夫则是混元霹雳掌……” 白崖听得向往,不禁点了点头。大宗门的武功比野路子就是强在这里。外人就是得到了赤阳手秘籍,没有总纲和奠基功夫,他也练不了,强练只能练废双手!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章 宣季 蜀王宫,弘阳阁。 “姑姑,那人的消息打听到了吗?”孟岷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一个“小美女”。 这个小美女瓜子脸,面容秀丽,明眸善睐。且身材也是极好,小蛮腰高胸脯,穿着一件高腰襦裙,胸前波涛汹涌,沟壑深幽。 只是蜀王宫中的男人看见她,却没有一人会有色欲之念。这不仅是因为这位小美女是当代蜀王的王妹孟甜,而且还因为这位美人实在是太袖珍了。 除了变态,没有人会对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的萝莉产生邪念,哪怕这个萝莉长得倾国倾城,那也只是可爱,而不是艳丽妩媚。 “打听到了,他进了祖师殿的剑指峰,成了祖师殿箓坛道童,师傅是‘阎罗手’刘钰!”孟甜懒洋洋地靠着卧榻,一边吃着侍女递来的葡萄,一边眯着眼睛偷偷观察孟岷的表情。 “祖师殿?” “祖师殿就是清都观,青城派的大小支脉除了一阁两洞,其他对外都有另称,表示是宗门内派。像本宫所在的麻姑观,对外就称为青城上清宫。” 孟岷听得发愣,脸色变幻莫测,心中颇为沮丧。 “那人师傅不是原本的华诚倒也罢了,居然还让他进了刘钰门下,这可真是……” “吾早就该知道天机不可早~泄,这下子全乱了!原来的死对头成了师徒,而且提前六年后,辈份都无缘无故高了一辈,姑姑孟甜还会跟他结缘吗……” 孟岷心虚地看了一眼孟甜,见她脸上似笑非笑,顿时连忙扭头不看。 “嚯嚯嚯,本宫就知道孟岷这死小子有问题,无缘无故关心一个武徒,居然还骗本宫说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孟甜眯着眼睛想道,“不过,那人似乎有点门道,刚进祖师殿就成了刘钰的座下童子。按辈份来算,似乎跟本宫属于同辈,不好随便欺负啊!” 弘阳阁内的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 而此时,两人讨论的目标人物,正呆立在剑指峰右峰的后山,皱着眉头在犯愁。 “宣季怎么突然有兴致找我喝酒,还让来后山打野味?”白崖搔着后脑勺,有些郁闷。 在剑指峰已有将近半年了,白崖比其他人更快地适应了这里的简朴生活。随遇而安是宅男的特点,说难听点就是生活没有追求。 能够考入青城的武徒都心向武道,但他们毕竟都是年轻人。 以往在武馆、军队、狩魔队、镖局、密探杀手组织……这些武徒过着紧张而刺激的生活,时不时还能借着假期出来潇洒一下,放纵一下。 可是来了青城,他们就与俗世的一切绝缘了。这里没有敌人,没有对手,没有厮杀,同样也没有酒肆,没有勾栏,没有赌档。 跟很多武徒的想象不一样,在这里他们的武艺再高,都不会有人喝彩,不会有人捧场。 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修炼,食堂、演武场、房舍三点一线。生活就像一碗白开水,除了能解渴,连半点酸甜苦辣都品尝不出来。 这样的平淡生活让很多武徒都不太适应,如同白崖前世刚考进大学的新生一样,很多人都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修炼的态度开始变得懒散。 他们脑中或许都会想着今日到后山弄点野味,请人从山下捎一份酒菜,跟师兄弟们好好聚聚,明日再刻苦修炼。 刘钰看在眼里,宣季和山上老资格的意境武者同样看在眼里。不过,他们没有出言苛责,也没有警告提醒,只是冷眼旁观。 青城派对于门人,甚至弟子的心性测试,永远没有尽头,就如同武道也没有尽头一样。每个人的武道之路都只能靠自己,师傅、师兄弟帮不了你,也没法帮你。 今天大家提醒了你,若有一天你身边没人提点,自己又克制不了私欲。小则毁了自己的前程,大则会给宗门闯祸。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武功不高,就放你下山。到了山下,自然会有世俗王朝的法律来约束你! 白崖漫无目的地在后山闲逛,他来剑指峰约有半年了,可从未像其他武徒那样,去剑指峰的后山弄点野味来犒劳自己。 他一般就是在道观的食堂用餐,白米饭、馒头、面条、腌肉、咸菜、萝卜…… 宅男对伙食向来没有太高要求,吃饱就好,泡面都可以。何况道观的饭菜味道还是不错的,跟他以前吃过的金刚寺素斋有一比。 其他武徒眼里能淡出鸟来的清茶淡饭,白崖却吃得很香,也很习惯。 “咦,野鸡?!” 走着走着,白崖突然看到前方一个大坑里露出了一抹靓丽的色彩,好像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 白崖不认得的这只野鸡其实叫蓝眼角雉,体羽及两翅主要为深栗红色,遍布黑缘的灰色眼状斑,眼部带有天蓝色彩,故而叫蓝眼角雉。 这要放到白崖前世,那绝对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可是在这万里青城,嗯,那就是一只野鸡! “咔嚓!”白崖刚跳进蓝眼角雉所在的大坑,就只觉脚板一紧,一个篮球大小的捕猎夹扣在了他脚面上。 “陷阱?”他脸上有点发热,他居然没认出来这是个由人挖出来的捕猎陷阱。 “还真有点疼!” 白崖双手扒开捕猎夹,发现脚面留下了几个红点。以他的铁布衫,这东西能夹出红印,说明力道已经很猛了,这是用来对付熊瞎子或者狮虎等大型猎物的捕猎夹。 “反正都把我当熊瞎子夹过了,野鸡也就是我的了!”白崖眉开眼笑,一把将蓝眼角雉腿上的套索扯掉,从坑里爬了上来。 他才不管这只蓝眼角雉是谁放里面引诱大型猎物的,他正好不耐烦漫山遍野地找野味,这么大一只野鸡也够他跟宣季吃一顿了。 “白崖,你最好把蓝眼角雉放回去!”白崖刚一爬上坑边,就看见面前站了三个穿着灌木伪装,脸上抹了青草绿汁的家伙。 “不放,我的!”白崖眨了眨眼睛,言简意赅地回道。 他认出三人了,正是跟他同一批上山的武徒。这几人以前都跟他切磋过,那时候他完全不是对手。 现在半年过去了,情况有了变化! 如今就是他主动挑衅,剑指峰上也很少有新晋武徒肯跟他对练了。倒不是胜负原因,而是对着一块顽石,打又打不动,还老是磕得拳脚发肿,谁还愿意跟他玩“友好切磋”! “你……我们花好长时间才抓了只活的!”三名武徒纷纷怒目而视。 “不管,就是我的!要不,就跟我去演武场玩玩,谁赢了,这什么雉就归谁,我一个人,你们随便!”白崖蛮横地朝三人比了比拳头,转身就走,不再废话。 三名武徒面面相觑,都看见同伴一脸的无奈。 一个人上吧,打不动肯定要输。三个人一起上吧,他们毕竟跟白崖这无赖不同,还是要脸的。 “算了,时间还早,我们再去抓一只!”三人中的一个弱弱地建议了一句。 “一帮小屁孩,让你们以前欺负哥,现在遭报应了吧!”白崖走出老远,见他们没追来,顿时得意地一笑。 回到自己的小院,宣季已经来了,正在准备酒菜。见他提了只蓝眼角雉回来,顿时大喜,帮手宰杀,用荷叶一包,弄起叫花鸡来。 一番拾掇之后,两人终于坐下来喝酒。 “大师兄,今天为何有兴致找我喝酒,莫非失恋了?”白崖喝着酒,疑惑地问道。 “你呀……”宣季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他,他常年在山上,连女友都没有,哪来的失恋。 当然了,他没说出来,要是他真说出来,白崖搞不好会说,你还有五姑娘跟男友,也是可以失恋的! 认识日久,宣季就发现这位小师弟平时在外人面前跟个闷葫芦似的。实际上,骚~劲都埋在心里,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表现出来。 “小师弟,你莫非忘了,今日是你的十六周岁生辰吗?” “哦,今天是十一月廿二了吗?”白崖闻言一阵恍惚。 这么说,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两年多了! 再想起当初在石羊集的光景,白崖不由一阵嘘吁。时光如梭啊,也不知道七姑、小馨、瘸腿三和苏氏兄弟都怎么样了! “喏,拿着,这是我跟师傅给你的贺礼!”宣季看了他一眼,丢过来两件东西。 白崖伸手接住,发现是一个青铜戒指和一双兽皮手套。 “这戒指是师傅早年所用之物,据他而言,这东西有辟邪作用,是一件护主用的法器!”宣季看着青铜戒指,不无羡慕地说道。 “法器啊!!!”白崖双目发光,把玩着青铜戒指,爱不释手。 如果说武功是世俗还能接触到的东西,那么所谓的法器法宝就只有仙武宗门专属了,世俗普通人根本造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用。 这个青铜戒指古朴简单,表面刻着诸多符文,咋一看上去就很有古物的气息。 “大师兄,这玩意……怎么用?”白崖看了半天,终于抬头问道。 “我不知道,师傅只说你戴上就行,辟邪用的!”宣季翻了个白眼,摊手表示不知道。 “好吧!”白崖将青铜戒指戴到右手无名指,拿起了宣季送的兽皮手套。 这双兽皮手套显得极为稀薄,颜色为黑色,戴上手掌以后,轻柔贴肤,十分舒适! “大师兄,这手套法器……” “不是法器,你师兄我哪有法器!”宣季黑着脸,伸手欲夺,“要不要,不要还我!” “要,要,要!”白崖连忙收起,抽着脸皮笑道。 “这是黒蚁兽的皮,对上普通刀剑都不会破损!”宣季指了指手套说道,“另外,你这双手……特别是左手,也该找件东西遮遮了,不然下山后,太引人注目!”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一章 仙凡誓约 白崖的左手因为受伤后服用小金刚丹过多,筋络生长太过旺盛,曾经出过大问题。后来幸得宝膳堂的药师王陵出手救治,才免于落下病根。 王陵曾说过,他这只左手的灵巧性今后有所欠缺,但修炼硬功和刚猛拳法却反而会有助益。 白崖现在所练的混元铁布衫正处于打磨筋骨阶段,但这只左手却已经提前跨越了这个阶段,进入了血髓层次。 因为血气旺盛,这只白皙如玉的左手,现在内部却显露出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筋络,看上去恐怖如斯,好像一块内嵌虫丝的白玉琥珀。 剑指峰的武者看见,倒不觉得什么。若是让山下的普通人看见,那只怕会将其当成鬼手。 不过,白崖闻言,并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而是诧异地抬头看向宣季,他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大师兄,你要带我下山?” “嗯,师傅有事情让我们去做。”宣季笑着点头,“你上山已有半年,难道就没发现有时候会有一些师兄弟‘失踪’一段时间吗?” “哦……没有!”白崖愕然。 宣季一阵无奈,他这个小师弟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又显得有些迟钝。说好听点是修炼专心,说难听点就是性情冷漠,除了亲近之人,对其他事情都不太关注。 “青城家大业大,武徒在山中修炼,都无需你们缴纳束脩礼金,但也不能白养我们吧?”宣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桌上的酒菜。 “我等身上之衣,口中之食,还有修炼所用的天材地宝……一部分来自各地的青城产业,一部分来自山下的民众。此外,青城派毕竟处于蜀国境内,朝廷对我等也提供了各种便利。若是他们有了问题,我等是不是该出力帮忙?” “那倒也是,不过,我们要做些什么呢?”白崖醒悟,点头问道。 “他们所求之事繁多,总之都是常人或者军队难以解决,必须依靠武者的事情。”宣季回想着说道,“比如说,山下民众遭遇了过境蛮兽的袭击,青城产业被山贼所劫,朝廷的开荒狩魔队受困于荒野蛮域等等。” “有些事大,有些事小,青城各大支脉会视事情缓急,来派遣武者。”宣季继续说道,“既然师傅让你也参与此事,那说明事情就不大,只是让你出去历练一下。” “原来如此!”白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谨慎地问道,“大师兄刚才说朝廷也有事情求到我们头上,难不成我们还能打破仙凡誓约的限制,插手朝堂事务?” 宣季听得一愣,奇怪地问道:“这跟仙凡誓约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以前没听师傅讲过仙凡誓约吗?” “没有啊,仙凡誓约不是仙武宗门跟列国朝堂的协议约定吗?”白崖傻眼。 以前就没人肯告诉他什么是仙凡誓约,以他自己的所见所闻,只知道王鹏、丑仙姑张梅等人行事,总要避免干涉朝堂事务,所以一直认为仙凡誓约就是一种仙武宗门跟朝廷的协议约定。 “仙凡誓约可跟列国朝堂没有半铢钱的关系!”宣季哭笑不得,只好先给白崖介绍起了仙凡誓约。 他现在已经成了青城门徒,可以了解仙凡誓约的具体内容了。 武兴时代的末期,百家武者的势力越发庞大,并且不再满足于成为各大列国王公贵族的战场征伐工具。或为了理想,或为了权势,逐步开始渗透庙堂,控制君王和朝廷。 在这个背景下,由法家后黎学宫和华山截教弟子主导的秦国,悍然发动第三次神州统一战。 这次大战将战国七雄全部卷入,互相征伐,断断续续维持了五百多年,号称神州第二战国时代。 第二战国时代横跨神州历2281年至2845年,神州大地众生涂炭,民不聊生。各大列国都精疲力尽,百家教派和武门同样损失惨重,最终以秦国和其盟友齐蜀两国在名义上承认战败结束。 诸子百家在这场战争中,逐渐认识到先天武者对于世俗的破坏力,比某个昏庸的君王,乃至乱世军队更加为祸深重。 兼之世间开始出现仙魔位境,于是,诸子百家的武门在武当三清观签订了第一次的仙凡誓约,史称“百家之誓”。 “百家之誓”约定拥有超凡武力的先天武者,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加入世俗战争。百家武门不得再操控列国朝堂,不得再插手王朝更替,武修者晋入先天后,不得再担任君王和朝廷官职。 若是有仙武宗门违背此约,百家共伐之! 仙武宗门自此之后,开始隐于幕后,成为列国的战略威慑力量,不再介入世俗。 这就是第一次仙凡誓约的大致内容! 因此,所谓的仙凡誓约跟列国朝堂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神州各大仙武宗门的自我约束。 因为仙武宗门不能操控朝堂,所以当初王鹏才行事格外谨慎,免得落人口实,给血刀门带去灾祸! 当然了,这一次的仙凡誓约还比较简略,后面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并且内容上也有些很多改变,跟最初的仙凡誓约已经不太一样了。 比如:后面修改的仙凡誓约虽然依旧很谨慎,但只要条件满足,已经允许仙武宗门插手列国王朝更替了。 可有一点是一样的,所有的仙凡誓约都对先天以上的强者约束极大,他们的力量太强,一旦入世为祸,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不过,仙武宗门的先天武者尽管不能介入世俗朝堂,但先天以下的武者却不在此列,所以蜀国朝廷有时候才能请青城和峨眉的宗门武者出手帮忙。 “原来这样啊!”白崖解开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终于感到心满意足,只是他很快又有了一个疑问,“大师兄,你刚才说到仙魔位境,那个又是什么东西,其他的小位面吗?” “我只知道仙魔位境的来历,却从未进去过。仙魔位境只有真正的宗门弟子才能进,剑指峰上估计只有师傅去过!”宣季苦笑着摊了摊手,向往地说道,“不过,小位面的说法应该是真的,希望我有生之年能进去看一眼!” “那你跟我讲讲仙魔位境的起源呗!”白崖大喜,连忙缠着宣季,让他一吐为快。 “仙魔位境出现的很早……”宣季回想着以前在典籍上看过的内容,缓缓讲述到。 神州历2350年夏,秦国境内,秦岭山脉,终南山北麓出现了第一个被史书记载的位面传送镜门。 全真道人王吉误入其中,半年后回归中土,改道号重阳子,言此仙境当中天材地宝无数,且灵气浓稠如浆,十分适合武道修炼。 全真道遂将此处划为道门禁地,只许全真弟子入内修炼。 神州各地的全真道弟子闻讯,陆续集中到此,并据此终南洞天,成立了统一的全真仙门,自此建立了八大入世道教宗派之一的全真教! 全真教第一任掌教重阳子更是在三年后,成为有文字记载的神州第一位超越先天境界的仙武宗师。 据传,此后重阳真人再次闭关百年,而后得道成仙,破碎虚空,飞升仙界。 终南山第一个位面传送镜门出现后的数千年间,各种各样的位面传送镜门陆续出现在神州大地,位置大多处于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也有部分位于荒野蛮域,被蛮荒凶兽和妖魔鬼怪占据。 人世间的位面传送镜门基本被诸子百家和佛门各自瓜分。也是在此之后,武道在先天境界之上,又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仙武境界。 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位面传送镜门,大多连通了一些奇异的小位面。其中灵气浓郁,遍布天材地宝的小位面被武者称为仙境洞天,而充满毒瘴阴气,污秽之物的小位面则被称为妖魔鬼域。 世人传说,这些仙魔境的小位面是连接各种大世界的中间隔层,不仅连接着神州世界,而且还连通了类似神州的其他大世界,其中就包括了诸多人界、洪荒界、仙界、魔界、妖界和鬼界。 众多仙魔境的产生,使得神州大地的武道再度迎来了大发展。同时,也为后世的佛道之争和正邪之战,埋下了祸根! “佛道之争和正邪之战?”白崖双目发光,看着宣季。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典籍记载极少,你要问就去问师傅。”宣季摆手苦笑,“好了,喝酒,喝酒,嘴都说干了。” 次日清晨,白崖打点好了行装,跟着宣季下山。 走到半山腰,发现刘钰正站在道旁等候他们。 “师傅!”两人抱拳施礼。 “白崖,你过来!” 刘钰笑着将白崖招到跟前,解开他头上的布巾,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制的三叉冠帮他戴上。 “此次下山,可要听你大师兄的话,不得鲁莽行事,否则回山必定重罚!”刘钰肃然叮嘱道,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现已束冠,以前可有人帮你取过字?” “没有,弟子以前得过失魂症,一直孑然一生,并不清楚身世!”白崖摇头说道。 他的灵魂来之前世,那个世界哪有人取字。 “那就师傅帮你取一个吧!”刘钰沉吟了一番,缓缓说道,“你性情坚毅刚烈,以后就叫子烈,观中道号清远……” “谢师傅!”白崖俯身一拜,郑重应道,“以后弟子就叫子烈,白崖白子烈!”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二章 历练任务 “大师兄,我们这次是要去办什么事情?”从剑指峰传送出来,白崖终于忍不住问道。 “青城峦山的西北方有一萧乐镇,这些时日镇上出了一点怪事,造成镇民恐慌,纷纷逃离家乡。管辖萧乐镇的姜城县县令无法,除了上报朝廷,还向山中道观求助……” 宣季一边赶路,一边平淡地说道,“这件事被宗门分摊给了清都观,然后又被师傅接手,所以就有了我等此次的历练任务。” “什么怪事啊?”白崖好奇地问道。 “听说镇上出现了一座凶宅!”想起刘钰给出的资料,宣季脸上不由多了一丝怪异神情。 凶宅,这尼玛也归武者管……不是应该找和尚道士来做法吗?白崖瘫脸毫无表情,但心里却觉得腻歪极了。 可回头一想……特么的,他跟宣季可不就是道童吗? “大师兄,这凶宅……可是有鬼?”白崖迟疑着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宣季想了想,这才回复道,“我以前也没处理过这等事情,反正到那地方就知道了。” 白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世界可不是前世,可是真有妖魔鬼怪的,不全是神话传说。 “大师兄,武功对鬼魂也有效果吗?” “不太清楚,反正师傅也不会害我们。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辟邪戒指吗?”宣季突然想起了什么,右拳一捶左掌,“难怪师傅会给你这个,原来用意在此啊!” 你妹的,我现在能不能退货!白崖欲哭无泪地看着手指上的青铜戒指。 “大师兄,我们是直接传送到萧乐镇吗?”白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我们先去姜城县打听一下,那里跟萧乐镇离得近,百姓应该听到过不少传闻,估计还能找到原本属于萧乐镇的镇民。” 宣季摇头说道,“等打探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萧乐镇。还有,我忘了告诉你,这次可能会碰见其他同道,你少说话多看看,交际之事就交给我来应付。” “哦!”白崖点了点头,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 别看他是个少年人,前世干的可是营销工作,交际应酬未必就比宣季这个常年待在山上的青城武者差。 “对了,你的功夫达到内气外放阶段了吗?” 宣季近来没有再看到白崖与人切磋,对他的武功进展不是太清楚。 “还没有,师傅说得没错,我至少要到明年夏初才能达成突破,还有四个来月呢!”想到这个,白崖就是一阵丧气。 实话说,刘钰在教学一道上,确实有点能耐,难怪会被清都观拉出来教武徒。 他招进现在这批武徒后,大概花了三个月左右,让所有人纠正了修炼上的坏习惯。然后又开始梳理他们的所学所长,舍弃不合理的武学,精粹合乎各人性情的武学,并将其系统化。 这样一来,就让每个武徒都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应该走的武道。 除了不提醒心性方面的作为,刘钰几乎做到了老师应该做的一切。 这段时间已经有武徒开始学习新武功了,其中几个半步意者,仅仅到剑指峰三个多月,就觉得意境瓶颈有所松动。 不过,白崖不同,这倒不是说他的武功进境不快,正相反,他的进境是这批新晋武徒当中最快的几个人之一。可有两个方面,注定他学习新武功的进度要落后于其他人。 一是他的基础差,刘钰招收的这批武徒都是精英,除去几个半步意者不谈,其他人都达到了内气外放层次,所以一纠正修炼陋习,就可以学习新武功。 二是白崖跟其他武徒的修炼起点不同,看看他现在主要修炼的武功,混元铁布衫、金刚大手印,就算龙虎双形中的虎形拳,也源自于佛门。 佛门武功以炼体为起点,而道门武功则是炼气为起点。 清都观是正儿八经的道门,所传下的正宗功法都以炼气为基础,气境起点的武功只有做到内气外放,才能开始修炼。 白崖目前修炼的武功当中,其实就一门五行拳是道门用来炼体的内家基础,其他包括铁指功都是外家路数。 因此,白崖在切磋时,能凭借硬功和外家拳取胜,但学习新武功方面,却不得不落后于其他人。 “呵呵,师傅曾经跟我提起过,他言每次看到你,都希望把你回炉重造一遍。全身武功除了五行拳,其他统统给洗掉,连混元功和龙虎双形都没必要留下。” 宣季偷笑着说道,“其实你不知道,咱们的师傅有洁癖,他看到你,就像看到个各种武功掺杂的罐子,不洗洗干净,他心里就不舒服!” “佛门炼体功夫也没什么不好吧。”白崖苦笑,“我觉得还挺适合我的,让我修习那些光凭悟性的炼气武功,还真不一定有现在的成就。” “所以啊,师傅才捏着鼻子忍了下来。”宣季笑着说道,“还帮你挑了一门断脉截气指。” “幸好进了师傅门下,若是外界遇上,以我跟师傅的性情差异,只怕还会成对头!”白崖讪讪然地说道。 实际上,他没成想自己真说着了,在孟岷的所梦所见当中,他跟刘钰可不就是死对头。 “武道之路太过艰辛,退一步就是悬崖边缘。”白崖有点感慨地说道,“当初与我同考青城的上万武徒,不知道现在还有几人坚持练武。” “呵呵,小小年纪就长吁短叹,若是让你到了我这个阶段,岂非要愁断肠子。”宣季不禁莞尔,“我在青城已近三十年,每年亲手送下山的师兄弟都有不少……” “哦,大师兄,这些意境武者下山后,都会干些什么去?”白崖回过神,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愿再待在山上的青城门人会有两个选择!”宣季淡漠地说道,“一个是自寻出路,下山做个武师教头,镖局镖客,衙门捕快,功夫好点的可以自荐进入军队,成为武官。这些人尽管武道不会再有进步,但一生平安,能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另一个选择是将命运交给宗门,青城会帮他们安排进荒野蛮域的狩魔队,或者朝廷的密探暗杀组织,做一个赏金猎人。他们可以通过生死搏杀获取一丝进入势境,以及先天的契机……” “他们还有进入势境和先天的希望?”白崖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 “当然,九九遁一,上天不会绝了我们的生路,所有人都会有最后一丝希望。就像是狩魔队里的意境武者,荒野蛮域的天地奇物极多,特别是一些妖怪魔神之骨。若是他们能弄到手,凭借奇骨上的妖魔神通,进入势境,甚至先天都不再是妄想。” 宣季平静地说道,“只是这一条路更加崎岖难走,绝大多数人最后都会身死道消,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达成心愿。真正能在青城就进入势境和先天的武者,可谓凤毛麟角,皆是天资纵横之辈,就像我们的师傅。” “这些意境连完整的吐纳术都没有学到手,只怕……”听到宣季所说,白崖忍不住叹了口气。 “呵呵,谁说的,这两个选择的意境武者是不一样的。”宣季笑着说道,“前一种武者只求平安度日,青城自然不会再传授他们完整吐纳术。而后一种武者却都能得到一些青城秘传……” “哦,青城不怕传了他们武功,就被泄露到江湖上去吗?”白崖不禁奇道。 “不会,肯进狩魔队,或者朝廷密探暗杀组织的青城武者,武道之心坚定如铁。这些人多数跟我一样,都在青城待了五届以上,将青城视为第二个家,没有人会去出卖青城。”宣季笑着解释道。 白崖一想也对,青城选徒三年一届,五届就是十五年。 这些武者刚进青城时,年纪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大的也才二十出头。在青城再待十五年以上,心性早就被青城摸透了,并将青城视为家园。 这些人都是最坚定的青城门徒,哪里会出卖青城。 “何况,青城教他们秘传之术时,基本都会让他们立下不得外传的重誓,连妻子儿女都不会教,教了也会被青城强者废掉武功。” 宣季淡笑着说道,“青城毕竟是武门,对于叛徒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若想让后辈学习武功,自然可以让后辈来青城参加武试。” 白崖恍然,这些意境武者的后辈若是有天资,那么只需打好身体基础就可以参加武试。若是没有信心通过武试,教他们青城秘传也就没有必要了,反而害了他们。 两人走一路聊一路,白崖却是知道了不少青城秘闻。 这也是因为他平时在山上不跟人打交道,换成其他的新晋武徒,早就从那些老资格的意境武者口中打听到了。 “嗯,前方就是姜城县了,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到街上打听一下萧乐镇的事情。”宣季抬头指着前面的城门说道。 “大师兄,为何不去直接找姜城县的县令,他应该更清楚萧乐镇的情况吧?”白崖奇怪地问道。 “不能找他,至少在我们还有其他消息渠道之前,都不能去找朝廷官家!”宣季苦笑着说道,“我们虽不是宗门的先天强者,却依然要避嫌。不然会给其他同道落下口实,说青城派操控地方衙门。”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白崖讶然。 “呵呵,仙武宗门之间也是有龌蹉的,你真当大家都一团和气啊!”宣季摇头叹道。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三章 人间悲剧 两人进了县城,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就一起出外打探消息。 “大师兄,我们要怎么打探消息?” “去茶馆吧!” “啊?”白崖有些傻眼。 去茶馆打探消息他懂,这世界的茶馆比酒肆更热闹,因为更接地气,吃的东西价格便宜,还能听听评书和小曲。当然,茶点的味道肯定是不如酒肆的。 白崖曾经跟着王鹏在狄道城打听消息的时候,两人就经常去茶馆和酒肆。 不过,姜城县和萧乐镇都在青城山脚,白崖以为他们只需要找青城派的外围组织打探一下消息就好,没成想居然还真的要瞎子摸象,随便打听。 听到白崖的疑问,宣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这种任务,宗门是不会让我们去找情报探子的,不然起不到历练作用。” “茶馆就茶馆吧!”白崖叹气,他就怕麻烦,偏偏麻烦总能跟上身。 可是让人奇怪地是,茶馆内居然没有人谈论距离此地不远的萧乐镇,对于镇上民众的逃亡似乎并不了解的样子。 就算宣季换了数家茶馆和酒肆,发出去不少赏钱,都没有哪个茶博士和店小二知道萧乐镇的消息。 “这下麻烦了,估计是姜城县令封锁了消息,可能事情有点严重。”宣季皱着眉头,感到有点不安,“难不成真要去找姜城县的县令?” “要不,我等先去看看邸报的宣告栏?”白崖心中一动,出言建议道。 这个世界有正式的报纸,邸报就是其中一种,属于官方发行的报纸。原本的邸报只是登载帝王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和宫廷大事,只在地方政府官员和读书人之间流传。 而现今的邸报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有朝廷和地方政府两种邸报,属于官办报纸,士大夫和平民都能花钱去买。 至于邸报的宣告栏,则跟白崖前世居民小区的宣告栏差不多了。但凡城市里坊的坊门前,都有一块竖起来的宣告板,上面可以张贴邸报、纪闻、商家广告等等。 除了定期的邸报,这些宣告栏对于民间自办的纪闻和商家广告都是收费的,而且费用很高,按时辰计算。 即便如此,排队着想要上宣告的商家和个人依然多不胜数。 比如:某个大酒馆退出新式菜品了;某个青楼的花魁头夜;某个戏班子排了新戏;某个有名才子出了新诗新书等等,都要花点银子广而告之。 “官家既然封锁了消息,邸报上也看不出什么吧?”宣季奇怪地问道。 “不错,邸报上不会有明面的消息,但还是可以看出不少内容的。”白崖笑着解释道。 这是他以前从王鹏嘴里听到的,邸报跟白崖前世的新闻联播一样,属于官方喉舌,不登坏消息,只上好消息。但若是有心人反着去理解,很多时候都能得到不少内幕。 萧乐镇既然有民众逃亡,而姜城县里的百姓又不知道,那么说明姜城县令做出了应对措施。为了不引起城内百姓恐慌,邸报上就会有掩饰性的说法。 不明~真相的群众肯定看不出来掩饰,但对于宣季和白崖来说,却可以一目了然。 “大善,小师弟真是聪慧。”宣季抚掌称赞,夸得白崖一阵脸红。 这是王鹏的江湖经验,不是他的。只是宣季这表现,让白崖有些警惕,看起来这位大师兄在山里待得太久了,已经有点忘了怎么行走江湖。 …… 来到一个里坊的宣告栏前面,两人仔细搜索着上面的内容,很快就发现了不妥的地方。 “小师弟,你看!” 白崖顺着宣季所指看去,只见一份刚出的邸报上面宣告萧乐镇和临近孟镇等几个村庄正在流行疫病,现在去那几个地方的道路已被县兵封锁,官府提醒百姓没事不要去那些地方。 这份邸报的下方还用了姜城县令的官印,看起来是份正式文件。 “走,我们去孟镇。” 两人得到了可用的消息,顿时马不停蹄地赶往孟镇。绕开拦路的官兵,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所谓的“疫病区”——孟镇。 虽说被官府强行变成了“疫病区”,但孟镇依旧秩序井然。 当地确实有不少萧乐镇的难民,只是孟镇三老做得不错,空了出镇上的一些房屋给难民居住,没有造成太大的纷扰。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宣季对着白崖笑道,“走,找个萧乐镇的逃难镇民问问就好了。” “大师兄,不如去找孟镇的三老打听吧!”白崖眼珠一转,伸手拦住宣季,“他们肯定问了更多的萧乐镇镇民,或许对情况了解得更加具体。” “也好!”宣季想了想,就点头同意。 三老虽说也是乡官,但几乎没有人将他们当官员看待。这些人都是当地年纪和威望最高的老人,找他们打听事情,不会被宗门同道质疑操控地方政府。 孟镇的镇民基本都姓孟,两人很快就在镇上的一座大宅院里见到了孟镇三老。 “两位可是赶去萧乐镇的青城大侠,老朽这番先替孟镇和萧乐两镇的百姓谢过了!” 孟镇三老是一位八旬老人孟良亭,听到宣季和白崖来访,老人欢喜地迎出门来。 青城派常年帮山脚的百姓解决困难,有些地方上的三老其实知道这万里青城里面有一个大宗门,只是平时不说而已。 “老人家客气,我等二人可当不得大侠两字。”宣季接下了跟三老的沟通工作,白崖这回不说话了,站在宣季后面当背景板。 “老人家,不知可能告知萧乐镇现在的情形?”进屋后,宣季端着茶碗沾了沾嘴唇,就问起了正题。 “唉,真是作孽啊!”孟良亭听到宣季问起,却是长叹了一声,将萧乐镇发生的变故娓娓道来。 在三十多年前,萧乐镇上有一个富户,名叫萧成。 这萧成年轻时是个河商,靠着在嘉陵江上运货起家。因为生意做得好,到四十岁时已经家财万贯,故而衣锦还乡,在萧乐镇起了一座大宅院。 因为年轻时忙着做生意,他直到归乡,才开始娶妻生子,先后一共娶了三个老婆。 不过,老婆娶得多,并不意味着子孙就多。 不知道是萧成年纪大的缘故,还是前两个老婆太无能,萧成一直都没有子孙,直到第三个小妾进门。 这个小妾在进门一年后,就给萧成生下了一个女儿。到女儿五岁时,又给萧成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萧成老来得子,欢喜得不得了,几乎对这个小妾和一对儿女百依百顺,甚至一度想要休了大老婆和二老婆,扶正这个小妾。 后宅不宁,就生祸事! 萧成的大老婆和二老婆哪肯就此束手待毙,于是借着萧成那个儿子跟他长得不像,逢人便说这是小妾跟家中长工私通所生,否则以萧成的年纪,哪里还那么容易老来得子。 初时,萧成是不信这种胡话的,但随着家中那个长工失踪,顿时也起了疑心。 后来有一日,那个小妾身边的侍女忽然交给了萧成几份书信,他这才发现家中那个失踪的长工居然跟小妾还真的有所联系。 那个长工原本是个秀才,而他的小妾确实心仪过这位秀才。只是秀才屡试不第,这才被家人逼着嫁给了年过半百的萧成。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狗血了,萧成大怒之下,不听小妾哭诉解释,在镇上族老和镇民的见证下,将小妾和儿子统统给沉江了。 结果,就在萧成将小妾和儿子沉江后不久,那个长工回来了,并且是中了科举功名后回来的。 见此情形,原本的秀才,现在的举人老爷喟然长叹,对萧成说出一番话来。 据他所说,自己与那个小妾并无私情。只是小妾嫁人后,见他穷苦可怜,想要帮他一把,于是明里请他过来当长工,暗中资助他继续读书。 他消失得这大半年,根本就是去府城考试去了。 萧成听了这等内情,当场就气晕了过去,回家后就一病不起。 而这桩惨事并未就此结束,在此之后,萧宅开始连续死人。 先是萧成的大女儿老在夜里哭叫,说是母亲和弟弟回来了,而后惊吓而亡。再是告发主人的那个侍女七孔流血,大叫着小妾的名字暴毙而亡。然后就轮到了萧成的大老婆和二老婆,最后死了萧成。 主人统统死光,萧宅的仆佣也不敢再住这屋子,很快就做了鸟兽散,这栋大宅子慢慢就荒废了下来。 “既然三十多年来都平安无事,那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凶宅?”宣季和白崖对视一眼,只觉疑惑不已。 “还不是因为阿堵物的关系……”孟良亭苦笑,“这宅子没有了主人,自然就被当成了萧乐镇族产。这一代的三老在一次族产分割中,将其划归给了族中的一户人家……” 从孟良亭家中出来,宣季和白崖相顾无言。 孟良亭的话还有些地方不太清楚,也未必可以全信。 可宣季和白崖无法,毕竟这件事情过去太久了,当事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各中内情无法再求证。 “我等再跟萧乐镇的难民打听一下,然后就去萧乐镇实地看看!”宣季和白崖商量了一阵,便拍板定下了行程。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四章 萧乐镇 经过了一番波折,宣季和白崖两人终于来到了萧乐镇。 “这镇子怎么这么荒凉,难不成全镇真的逃得不剩一个人了吗?”刚走过镇口的牌坊,白崖就忍不住了。 面前的石板街道空无一人,两侧铺面洞开,门板、货担、萝筐像乐色一样充斥着街面,破烂的窗纸在冬季寒风的吹拂下,在街上打着旋。 入眼处,满是荒寂、萧索的败落味道。 白崖看着这地方,心里不安。 其实他的胆子没那么小,只是他前世是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一辈子的唯物论者。虽说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已经听说过不少妖魔鬼怪的传言,但从来没有亲眼看过啊,现在未免有些忐忑。 “还好我们带了足够的食物,这里只怕连牲畜都逃光了。”宣季皱眉说道,“师弟,我们分头去这些店面看看,如果有状况就马上打招呼。” “这个……我还是跟大师兄一起吧,学,学点经验。”白崖一阵干笑。 宣季的话让他觉得有点不祥,怎么听都像竖了flag。话说那些恐怖片里面,人群一旦分开,好像就是被屠杀的开始吧? 宣季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白崖一阵恼火。 他心里强做镇定,“哥这明明是在担心你好不好,我怎么看都是猪脚,你是配角炮灰……咱这是为了减少牺牲,绝不是缩卵了!”。 两人在小镇上的搜寻最终无疾而终,不过,能看得出来,这里的镇民在逃难时,并未显得太过着急。屋里大部分的金银细软都被带走了,就算是带不走的厨具铺卷也被封存了起来。 “应该跟我们在孟镇打听到的情况差不多,萧家凶宅只在午夜闹得凶。镇民熬不住了,才陆续在白天离开了镇子,真正死亡的人数并不太多。”宣季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给出了结论。 “大师兄,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出镇子吧,明天再去那座宅子看看!”白崖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抽动着脸皮建议道。 “小师弟,练武之人岂可被区区鬼魅吓退,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今晚就宿在萧家老宅,早点解决了这事就能回山了。”宣季摇头婉拒,笑着看向白崖,“你若怕了,就自己出镇去吧!” “好啊,那……大师兄,你保重!”白崖连连点头,转身就朝镇外面走去。 “你……给我回来!”宣季脸上一囧,一把扯住白崖的后领,将他拖了回来,伸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他算是明白师傅为什么老喜欢敲这个小师弟了。 “我说小师弟,你卖师兄卖得这么快,心里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嘛?”宣季看着白崖,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惫懒的性子该改改了,怎么就没一点少年人的好胜心呢?” “我这不是为咱俩留条后路吗,万一师兄您陷在里头,也好有人给师傅报讯啊!”白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说明天探查一番再解决也不迟啊,哪有人跟你这样赶着去投胎的! “那好吧,就依你,明天白天再去萧家老宅。”看着白崖这表现,宣季心里也不由多了一丝犹豫。 “大师兄英明!”白崖咧开嘴笑了。 两人做了决定,也不再迟疑,迅速撤出了萧乐镇,在离镇子约有一里地的一个田边窝棚里安顿了下来。 这个窝棚应该是农家用来守夜的地方,因为萧乐镇的镇民都跑光了,这边也没人看着。麦田里的冬麦苗因为无人照顾,显得有些委顿。 “大师兄,为何这几日探访下来,我总感觉青城山脚的普通人很少见到武者?”白崖一边弄着吃食,一边谈论起了这几日埋在心里的疑问。 “以你所见,我们武者多是不多?”宣季一愣,回过神来,顿时笑着问道。 “很多,神州民间尚武,普通人哪怕没有像我等这样专注于武道,但多多少少也都练有武艺防身吧。”白崖想了想,这才回道。 “练武归练武,但武者却是不一样的。”宣季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之所以会觉得武者很多,那是因为你身边都是武者。实际上,想要成为武者的限制很大,以普通人跟武者的比例来说,我们武者只能说少,而不是多……” 宣季的一番话让白崖感到大为吃惊,但随着他的解释,白崖终于慢慢醒悟。 以宣季的说法,世俗百姓想要练点武艺防身很容易,比如擒拿术、角抵、弓箭、匕首、刀剑什么的,但大多都是江湖把式,算不得真正的武者。 “穷文富武”这个词不是白说的,普通人想要练武首先就要跨越经济关。 不论品行和道德,也不管是否受过系统的武道培养,真正的武者起码要达到气境。换而言之,就是身体基础圆满,体内产生气脉。 而这个过程注定要消耗大量金钱和资源,以白崖为例,无论是修炼虎形拳、金刚大手印,还是混元铁布衫,基本都需要药物辅助,否则身体会留下不可弥补的隐患。 混元铁布衫的药浴,一副药就是数银,两天泡一次,一个月就是数金。 这个世界的金银跟白崖前世的纸币不好换算,以劳动价值和人均财富来换算,至少上万块。 数金换成白崖前世的钱币,那就是几万块,需要十个成年人的一个月工资。再加上给武师教头的束脩礼金,总计约需二十余个成年人来供养一个孩子去练武。 以两个成年人供养一个五口之家来计算,那么培养一个身体基础圆满的少年就需要十户五十人。 然而,不是说这些少年打好了身体基础,后面就能成为气境武者了。他们还需要通过正规武馆的考核,再继续接受系统的武道教育。 就算不进武馆,在镖局、军队、狩魔队等地方磨练,那个比例只会更低,还要伴随很多伤亡。而类似瘸腿三这种野路子武者,数量更是稀少到了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振武道场的选徒标准,低于以十取一。哪怕算上那些标准稍微降低的小武馆,练武少年的平均录取比例也不会高于八比一。 换而言之,八十户人家四百个普通人供养上十余年,才能培养出一个受过系统训练的气境武者。 抛开成都的国都地位,单以它和周围城镇总计的百万人口,大概也就两三千气境武者,其中半数会进入狩魔队、军队,跟普通人基本不照面。 还有一些武者尽管会成为衙役、捕快等经常与民众打交道的官方人员,但这些人跟白崖前世的警察是一个性质,民众心里普遍都觉得这些人有点功夫是很正常的。 因此,当宣季和白崖这种真正的宗门武者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很容易被当成珍稀动物来围观。 “等到了意境、势境层次,武者数量就更少了……”宣季有些感慨地说道。 白崖默然,气境到意境,如果以青城的录取比例,那相当于四千普通人才有一个,而势境更是意境的三十分之一,几乎是十二万人才出一个。 这样就可以理解,以蜀地无边无际的疆域,为何青城派势境以上的武者还不到六百。 “小师弟,在你眼中,我等武者在世间可算得什么?”宣季见白崖沉思,顿时微笑着问道。 “应是人族精粹,一国的最高武力!”白崖沉吟着回道。 “不错,但你可知武者为何会有如此地位?”宣季目光一闪,紧接着追问道。 “因为天地大裂变的关系吧?”白崖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点迟疑地回道。 “天地大裂变产生的浓郁元气,确实造就了武者,但我等武者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却与此无关。”宣季沉声说道,“我等武者之所以享有今日的地位和特权,只因为世间并非只有一个人族……” 宣季只是稍稍提了个醒,白崖就已恍然。 确实,这个世界太另类了,人族所在区域不过是世界一隅,外界更多的疆域乃是荒野蛮域。 那些地方各种蛮荒凶兽和妖魔鬼怪横行,人族若没有武者支撑,没有那么多的开荒狩魔队前仆后继,哪里还能生存下去,早就成为了蛮兽妖魔口中的美食。 这么一想,白崖只觉这个世界的人族国度,在某些方面比他的前世更加合理。 练武需要以武合道,这个道指的就是武者自己可以接受和认可的道理。而人族的道理,源头出自于远古诸子百家的圣贤,所以大多数武者理解的道也就是人道。 故而大多数武者不能超越人伦道德来提升武力,而这些百家武者又镇压了神州列国,使得君王和朝堂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人民公仆。 武者帮助族人开拓生存地,支撑对外战争。反过来,百姓又是武者的来源和供养者,两者相铺相成,形成了互补和共生。 或者说,这就是人族为了适应天地大裂变,逐渐做出的适应和改变。 “原来如此!”白崖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宣季一躬,“多谢师兄教诲!” 宣季微笑着点头,坦然受礼。他说的道理很普通,但一个武者如果不懂这个道理,练武不修道,倒头来始终将是一场空。 “啊~~”就在两人高谈阔论之际,萧乐镇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惨叫声凄厉高亢,在夜风中远远传来,让宣季和白崖的脸色为之一变。 “走,去看看!”宣季一个纵身就出了窝棚,白崖张了张嘴,却没敢出言阻止。 “刚听完一番大道理就出幺蛾子,玛德,这绝对是死亡flag啊,难不成哥真要见鬼了?!”白崖欲哭无泪地跟了上去。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五章 涪城同道 宣季的身法远超白崖,只是几个起落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幸好萧乐镇并不大,白崖顺着方向追下来,很快就在一座大宅院门前看到了宣季的身影。 此时,宣季身前正围着三男两女五个人,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大师兄,出什么事了?”白崖从后而来,与宣季并排站在一起。 这时候,白崖才发现双方中间的空地上正有一人倒在血泊中,看他趴着的古怪姿势,白崖估计这人已经凶多吉少。 “你们是何人?”对面的五人走出一个国字脸青年,指着宣季和白崖厉声喝问。 “我二人乃是青城门徒,这是凭证!”宣季面对喝问,表现得却很客气,主动将青城派发放的翠玉身份牌丢给对方。 这也可以理解,看对方的悲愤神情,应该跟地上的尸体非亲即故。别人处于情绪波动中,自然不该再激化矛盾。 “原来是青城高人……”国字脸青年接住玉牌一看,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 “青城怎么了,青城就能顺便杀人吗?”只是五人中的一个黄杉少女却不依,带着满脸泪痕举刀指向宣季,“我师兄可曾得罪了你,为何要下此毒……” “韩师妹,快住手,裴师兄不是他们杀的!”国字脸青年连忙拉住她,指了指宣季,小声提醒道,“他身上没有血迹……” 黄杉少女和其他人定睛看去,果然发现宣季和白崖两人干干净净,身上毫无异样,顿时脸色一黯,长刀慢慢垂下。 “得罪了!”国字脸青年见自己这边的人都平静了下来,这才转身朝宣季和白崖抱了抱拳。 “练武之人出门在外,自该小心一些。”宣季也不介意,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问道,“阁下几人又是从何而来?” 国字脸青年闻言,转身与其他人商量了一阵,片刻后便丢了几块质地各异的牌子过来。 白崖凑到宣季跟前,发现这几块金属牌都是一些仙武宗门的身份牌。只是上面的宗门名字,他都没有听过,看样子应该只是附近的小宗门。 看到这些工艺独特的身份牌,宣季和白崖心中的疑虑少了很多。 这个世界的宗门名牌很少有人冒充,只因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一则因为仙武宗门的身份牌材料独特,只有宗门驻地才有出产。 二是仙武宗门都很看重宗门声誉,对假冒者几乎零容忍。就像白崖前世一样,使用假~身份证的处罚通常是罚款和拘留,但假冒警务人员,起步就是刑事案件。 “青城的两位师兄有礼了,在下是万洪门的高进,右边两位是涪城阮家的阮岩和阮文,这位是凤鸣堂的韩满韩师妹,还有左边那位……是梨亭庵的静念师太!” 叫做高进的国字脸青年逐一给宣季两人做介绍,涪城阮家的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大三粗,一个斯斯文文,果然很有“岩文”的气质。 凤鸣堂的韩满就是脸带泪痕的黄杉少女,地上躺着的尸体,正是她的师兄裴炎。 五人中最让白崖感兴趣的是那位静念师太,说是师太,其实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静念穿着一身僧袍,长得眉清目秀,但姿色并不艳丽。此时,她缩在众人身后,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躺在地上裴炎诵经。 “高师弟请了,可能为某解释一下,这位……裴炎师弟是怎么遇害的?”宣季想靠近尸体检查一下,却见韩满死死地盯着他,顿时只好向高进示意。 “韩师妹,你且让开,等我们查个水落石出,裴炎师兄才可瞑目。”高进叹了口气,招手让静念小师太拉开韩满,同时讲起了众人今夜的遭遇。 原来姜城县和萧乐镇虽说处于万里青城的山脚,但此地跟涪城也很近,所以姜城县县令不仅求助了青城道观,而且还向涪城的大小宗门求助了。 万洪门、凤鸣堂、阮家,还有梨亭庵都是涪城的本地门派,因此也派遣了人手处理萧乐镇一事。 只是这四个门派并不像青城这么家大业大,加之并不重视萧乐镇的事情,所以四家凑一凑也只出了高进一个意境武者。其他几人都是和白崖一样来历练的小字辈,小尼姑静念和韩满甚至还没进气境。 听到高进也是意境武者,白崖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因为他看着有些年轻。 不过,意境武者已能延缓衰老,宣季就是最好的例子,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只有二十七八岁。这位高进估计也是相同情况,真实年纪应该比他大得多。 高进带着他们来到萧乐镇之后,仗着己方共有六名武者,便没有那么谨慎。跟宣季白天的决定一样,选择了直接在萧家老宅过夜,想要一探凶宅究竟。 这一住下来,前半夜倒是相安无事,可到了三更刚过,众人就突然听到后院传出了一声惨叫。 不过,他们听到惨叫声之初,并未感觉惊慌,反而兴奋了起来。在高进的带领下,径直就朝着后院去了。 只是众人搜遍整个后院,都未曾发现什么蹊跷之处。可就在这时,心思最细的小尼姑静念却发现他们当中少了一人,正是韩满的师兄,凤鸣堂弟子裴炎。 等众人在反方向,也就是宅院门口找到裴炎的时候,正好看见宣季站在门前,这才变成了之前的僵持局面。 “这么说,那声惨叫不是裴炎发出来的?”听着高进的话语,白崖和宣季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高进说话间,俯身的阮氏兄弟已将裴炎翻过身来。 白崖凑上前去观看,只见裴炎是个圆脸的胖青年,此时脸上毫无血色,瞪着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面容扭曲,口吐白沫,早已死去。 他的一只右手按着左胸一个大洞,其中的心脏不翼而飞,喷溅的献血几乎将前身染成了一片血红。 “师哥!”见到裴炎这副惨状,韩满娇咛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相比较几个少年人的面有戚戚,白崖和两个意境武者却是眉头紧皱。 虽然不知裴炎的武功如何,但此人毕竟是气境,想让他无声无息就被挖去心脏,可不太容易做到。 “看来此间之事比我等宗门想象得要严重很多。”宣季和高进神情肃然地对视一眼。 “大师兄,我看我们还是先退出镇子比较好!”白崖轻声建议道。 “嗯,这位师弟说得有理,无论这萧家老宅藏了什么,夜间都是它们的主场,我们可以等天亮了再回来。”高进点头同意,当下便转身与另外几人商议。 几个年轻人本就有点发慌,现在听高进说得严重,顿时也无异议。 当下宣季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高进在最后面负责断后掩护。小尼姑静念背起昏迷过去的韩满,阮氏兄弟里的阮岩扛起裴炎的尸体,一行人朝着镇外奔去。 他们这些人都是武者,行动不可谓不快,就算背着韩满和裴炎的小尼姑和阮岩也丝毫没有感觉吃力。 只是白崖看着街道,总觉得两侧的景物似曾相识,就好像他们一直在绕着足球场的跑道奔跑,根本就没有离开多远。 白崖越跑,心里就越古怪,不由扭头朝后方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禁就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的感觉没有错,萧家老宅还在后面不远处。只是从左边变成了右边,他们仅仅是在绕着这座宅院跑圈。 “大师兄!”白崖脸上变色,朝队伍前面的宣季喊道。 可他这一声喊叫,仿佛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队伍周围一下子就弥漫起了一团浓雾,顷刻间已是伸手难见五指。 白崖只见得前方的宣季回头看来,而后他的面容就被浓雾给隔绝了。 “大师兄!”白崖再次暴喝,却始终都没有听到宣季的回答。 他心里不由一沉,知道众人可能都陷入了困境,顿时情不自禁地前后观望,想要找其他人的身影。让他意外的是,他身后的咫尺之遥,居然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白,白师兄,他,他们都不,不见了!”静念小尼姑哭丧着脸,双眼泪蒙蒙地看着他。 “你……”听到小尼姑结结巴巴的话语,白崖心中一软,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就是脸色大变,“呼”的一拳,直接砸向静念的清秀脸蛋。 小尼姑似乎被白崖吓坏了,瞪着眼睛,僵立在了原地。 “扔下她!”白崖厉声大喝,拳头差之毫厘地擦过静念的耳边。 “砰!”小尼姑只听见脖颈旁吹过一股劲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眼前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城师兄给击飞了。 只是这东西被击飞的同时,好像就附在她背上,连带着将她带了一个踉跄。 静念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原本趴在她背上的韩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眼翻得只剩下了眼白,正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银牙想要咬她。 “啊!!!”小尼姑发出一声惊叫,宛如触电了般将韩满扔了出去,连滚带爬缩到白崖身后。 “呜~~”韩满被扔出去以后,像是木偶般在半空一个扭身,落下来后四肢着地,喉咙深处发出低声咆哮,犹如狼狗一样疾奔而来。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六章 内鬼 被白崖砸了一拳,黄杉少女现在满脸鼻血,只是依然双眼翻白,吐着舌头,流着口涎,像疯狗一样扑来过来。 不过,她刚扑到半途就刹车了,神情露出了一丝迟疑,开始绕着白崖和小尼姑打转,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白师兄,韩师妹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小尼姑静念带着哭腔问道。 “不知道,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白崖不太确定地问道,“在她发疯前,你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没有呢,白师兄,你看,她一直盯着你在看,是不是你身上带了什么辟邪之物啊?”静念心细,指着四肢着地的韩满,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应该是师傅给我的戒指!”白崖心中一动,拉掉右手的兽皮手套。 他刚一拉掉手套,蒙蒙的雾气中就亮起了一团柔和的黄光。只见白崖手上的青铜戒指仿佛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刺激,表面的符文尽数亮起,散发出一团棕黄光晕将周围照得一片通亮。 “驱邪法器?”小尼姑一声惊呼,不过马上就惊醒,双手捂住了小嘴。 青铜戒指的黄光光晕确实有驱邪魔力,刚一亮出来,对面的韩满就咆哮着退开了一些,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两人。就连周围的雾气也被黄光逼散开一圈,露出一个大约十来米直径的空地。 “你站在这里别动,韩满应该还有救,我去制住她!”白崖回头嘱咐了小尼姑一声,抬步朝着黄杉少女逼去。 疯狗状的韩满见白崖上前,顿时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咆声,缓缓后退。 不过,白崖怕她跑丢了,立刻脚下发力,身形一窜就来到她跟前,抬起虎爪,直接扣向她的双肩。 兔子急了还咬人,黄杉少女见白崖不依不饶,终于恼了,不再顾忌他手上的青铜戒指,扭头朝他的虎爪咬去。 “真的变成狗了,莫非附体的是个狗灵?” 白崖无语,这世界的大户人家多数养狗护院,以前的萧家老宅可能也有狗、 不过,别人怕狗咬,他却不怕,反而左手五指一捏,整个拳头直接塞进了“狗嘴”,而带着青铜戒指的右手一抖,用手掌指背像鞭子一样抽在韩满的脸上。 这招是铁指功里的“弹琵琶”,练到极处,指风如刀,被抽中了会痛进骨髓,肢体麻痹。 “嗷呜~~”韩满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被他手掌抽中的地方居然冒出了一丝白烟,踉跄了几步之后,晃着脑袋开始发晕。 “是青铜戒指的缘故……”白崖眼睛一亮,他刚出招的时候,手指上的青铜戒指贴上了韩满的面庞,现在上面还留着一个鲜红的印记。 “说不定能直接将她打醒!”白崖再不迟疑,发力窜向韩满。 只是被狗灵附身的黄杉少女,却有点怕了白崖,似乎又不敢真的逃跑,只得东跳一跳西跳一跳,绕着白崖打圈。 “草!”白崖无奈,他就怕对手这种打法。 韩满被附身前的武功不知道如何,但这会却身体轻灵,让他有点无可奈何。 “喂,静念小师太,你帮……”白崖拿韩满没办法,顿时想起身边的另一个同伴,刚开口求助,回头却看见静念正满头大汗地捏着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正在装神弄鬼。 “白师兄,你再坚持一下,我正在准备定身咒!”见白崖回头看她,小尼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得少年为之一呆。 “那你快点!”白崖嘀咕了一声,回身又跟韩满纠缠。 “你好没有!”片刻之后,白崖很无奈地又回头看她。 “哎呀,你别看我啊,我就好了!”小尼姑欲哭无泪,囔囔地说道,“跟你一说话,就要重新念一遍……” “怪我咯,难道你就不能念完再说嘛!”白崖郁闷得只想吐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尼姑跟和尚一样,都是靠不住的。 幸运的是他跟着面前这只狗灵纠缠了半天,慢慢摸清了套路。狗毕竟跟武者不一样,动作再敏捷,它也就跳来跳去那两招。 白崖放弃了依靠静念的定身咒,对着狗灵做了一个逼真的假动作,等狗灵纵身时,脚掌一顿,突然身形变向,朝着腾在空中无处借力的韩满扑去。 他这一扑,终于从半空抱住了韩满的小蛮腰,将她牢牢地压在了身下,尚未再等狗灵挣扎,白崖就将青铜戒指贴上了黄杉少女的脑门。 “呲~~”韩满面容扭曲,额头冒出一大团的青烟。 青烟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动物的形象,并开始迅速消散。看那股青烟的形状,果然是一头护院大犬。 “定!”静念终于念完了定身咒,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将发光发红的符箓贴在韩满胸前,赶上了扫尾。 “我这是怎么了?”等到青烟散尽,韩满迷迷糊糊地醒来。 “静念,你过来告诉她,记得别离我太远。”白崖看着黄杉少女额头的戒指印叹了口气,朝小尼姑招了招手。 半刻钟之后,韩满面带沮丧地向两人道谢。 “等我们出了这里,你再谢不迟,现在先告诉我,你对附身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白崖脸色肃然地问道。 萧家老宅的脏东西若是能趁韩满昏迷的时候附身,那他们接下来岂非打个瞌睡都有危险了?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师兄……”黄杉少女脸色黯然,又想起了她那个可怜的裴炎师兄。 “算了,你们跟紧我,我们去找找另外几人,他们应该离得不远。”白崖看着面前两个娇滴滴的拖油瓶,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最怕麻烦了,可现在这两个麻烦似乎还不能就这么丢下。 “白师兄,我们不能就在这里等他们吗?”静念小尼姑有些犹豫,“高进师兄的修为那么高,应该不会出事,万一他回头找我们呢?” “不能留下!”白崖懒得多说。 他已经察觉到青铜戒指散发的黄光开始减弱了,虽然不知道这件法器的辟邪原理,但它显然也会消耗能量,不会一直庇护他们。 青铜戒指散发的黄色光晕,大概能照清身前五六米,直径在十米多,这个距离差不多隐隐能看清周围的街道。现在不离开,等它消耗完能量就走不了了。 “白师兄,你看,那边的铺面……”几人走出不远,静念忽然指着街道右侧的一家商铺,高声提醒。 白崖定睛看去,那边门户洞开,门板折成了数段,散落在门前。 他与宣季白天过来时,已经看到过这种场景,但这几块门板的断痕很新,似乎是刚刚才产生的。 “他们或许在里面!”白崖眉头一皱,回身看了一眼静念,这个小尼姑的眼力劲让他有点吃惊。 现在可是深更半夜,青铜戒指的光芒比油灯还昏暗,正常人还真的很难注意到那几块门板的蹊跷。 “我走前面,你们留心背后!”白崖小心翼翼地朝店铺摸去,刚跨过门槛,他就被绊了一个踉跄,定神看去,发现门槛内一尺之遥,居然仰面躺着一个人。 “是阮岩师兄!”韩满探头一看,脸色大变,带上了一丝哭腔。 地上躺着的人确实是阮氏兄弟里面那个五大三粗的阮岩,只见他现在怒目圆睁,脸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右手捂着喉咙,手指缝和身下的血泊尚且缓缓流动,竟然是刚死不久。 “阿弥陀佛!”静念低头垂目,念了一句佛号,开始轻声诵经,脸上倒是没有黄杉少女的惊惶之色。 虽说是仙武宗门,但和尚和尼姑毕竟都做法事,静念应该也见多了死人,起码比韩满镇定多了。 白崖蹲下身,小心地扳开阮岩的右手,看着他咽喉上的伤口,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右手在阮岩比划了一下,顿时瞳孔一缩。他想得果然没错,阮岩咽喉上的伤不是刀剑割出来了,而是被人用爪子抠出来的。 想到这里,白崖就不禁想起了原本在阮岩背上的那具“尸体”。 “阮师兄,恐怕是你那个师哥裴炎杀的!”白崖木着脸,朝后面一脸茫然的黄山少女说道。 “你胡说,师哥已经……”韩满回过神,一脸愕然,只是马上就想起了什么,双肩一抖,“白师兄,你别吓我,你是说师哥,师哥他尸变了?” “你之前就被狗灵附身,这会多个尸变也不稀奇!我们……”白崖刚想说我们离开此地,可心里忽然一动,改口说道,“我们进屋看看,其他人可能到里面去了!” 韩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表示反对,一行三人朝商铺里面走去。小尼姑落在最后面,取了块帕巾遮住阮岩死不瞑目的面容,这才跟上了两人。 不过,白崖却没有走得太深,只走到后院,高声叫了几句,见里面无人回应,便立刻带着韩满和静念退了出来。 再次走到商铺的门槛附近,白崖忽然飞起一脚,正正地踢在尸体的脖颈上。 “砰!”尸体砸在商铺墙上弹了回来,仆地激起了一团烟尘。 静念的帕巾掉落了下来,顿时三人都看见刚刚还很正常的尸体,现在脸色发青,面上长了一层白白的绒毛,嘴边犬牙暴涨,竟然正处于尸变过程。 因为白崖的踢腿很重,尸体的颈椎已被踢断,阮岩的脑袋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歪扭着,估计这下尸变被打断了。 白崖见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再不迟疑,转身就是一个虎扑,虎爪朝着身后那人的胸口狠狠抓落。 “果然是你在捣鬼!”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七章 巫尸门 “白师兄说的什么,贫尼有些听不懂!” 见到白崖回身扑来,小尼姑静念一脸茫然,踉踉跄跄后退,被店铺内散落的破瓦罐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但却恰好躲开了白崖的扑击。 白崖眼中寒光一闪,抬脚就朝静念踩下,丝毫不听她解释。 静念面露慌乱,狼狈地一个懒驴打滚,扭头向旁边呆愣着的黄杉少女求救。 “韩师妹,快拦着白师兄,他或许也被鬼灵附身了!” 韩满一听这话,又看白崖一直没有解释,终于眼睛一眨,身形闪动插入到白崖和静念的中间。 “草,这死秃驴,真狡猾!”白崖硬生生被打断了攻势,见到静念乘此空档跑出了店铺,消失在街道外面,顿时破口大骂。 “白师兄,你会说话?”韩满吓了一跳,她也看到静念跑出去了,迟疑着停手。 “我只是不想跟她做些没有意义的争执。”白崖叹了口气,他没有责怪韩满,黄杉少女被狗灵附体过一次,换成他在那种诱导下,可能也会先插手阻止。 “白师兄,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静念在捣鬼?”韩满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刚才不过吓呆了,可不是傻瓜,见到静念逃走,白崖看上去又很清醒,心里难免也起了疑心。只是她醒来地太晚,很多事情不太清楚,所以才有此一问。 “哼,你刚才被狗灵附身,我原本就有疑惑。武者强身健体,意志都不会太弱,哪有这么容易被附身的,应该是她趁你昏迷时做了手脚。”白崖冷哼一声,淡然说道。 “后面跟你师哥打斗,她又表现得太过不堪,哪像是武者。常人难以发现这店铺的问题,她却一眼看破!才加上阮岩的尸身只有我和她接触过,既然不是我作怪,那就只剩下她咯。” “可是我师哥遇难时,她还跟我们一起在后院啊,还有阮岩师兄被杀……”韩满脸色变幻,迟疑着问道。 “你师哥遇害未必就与静念无关。”白崖沉吟着说道,“可能在遇难之前,就被静念做了手脚,或许正是受到静念误导,这才独自离队跑去了宅院门口……” “白师兄,你的意思是……”韩满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 “嗯,你猜得没错,静念应该还有同伙!”白崖森然说道。 “可,可他们为何要如此做,梨亭庵可是涪城的名门正派……”韩满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解地问道。 “谁说一定是梨亭庵的关系,你们分属不同门派,这回出来,一开始应该不是一起的吧?”白崖嗤之以鼻,“真正的静念说不定已死,又或者梨亭庵就没派人过来!” “这么说来,倒是……”韩满苦笑,暂且也只能相信白崖了。 “糟糕,若是如此说来,高进和阮文也有可能是敌人假扮的?”韩满这时候镇静了一些,顿时心细地想到了另外几个同伴,“就算他们不是,现在应该还不清楚静念的事情……如果再受诓骗,这可怎么办?” “高师兄两人应该不是敌人,高师兄乃是意境,若想对你们做点什么,早就动手了,哪用等到现在。至于阮文师兄,已死的阮岩不可能不认得,所以也不可能是敌人。” 白崖想了想就摇头,眼中露出一丝诡异,“想让静念没时间去诓骗他们,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韩满一喜,连忙问道。 “你身上应该带着火折子吧?”白崖露齿傻笑,憨憨地说道,“放火会不会?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啊,我很拿手的……” “哈?可是这里没有……”韩满一脸愣然,随即想到什么,“难道白师兄想烧了这间店铺?” 片刻之后,韩满和白崖满脸乌黑,发髻零乱,神情显得有些狼狈。 “白师兄,你太过了,差点把我们自己都烧死了……”韩满摸着有点发焦的刘海,幽怨地看着白崖。 “我哪知道火势蔓延得这么快……”白崖神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整条街烧得犹如火龙,不禁低声咕哝了一句,“这火烧得好旺……哥的神火技估计已经max了,就是颜值比周郎差了那么一丢丢!” 黑夜中,萧乐镇火光冲天,周围的雾气终于彻底消散,白崖的青铜戒指也不再发光。 事实证明,任何鬼邪都难敌烈火,白崖前世那些死在鬼片里的少男少女,缺的不是打火机,只是少了根筋。 “白崖……”就在两人无聊到开始数星星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大师兄!”白崖回头一望,顿时大喜。 宣季和高进正结伴而来,只是两人现在也有点狼狈,身上乌漆墨黑,显然也被大火波及。 “……谁让你放火的,差点把我和高进师兄都给烧死!”宣季见白崖无事,暗自松了口气,旋即就狠狠地敲了他一记,“烧成这样,以后镇民回来怎么生活?” 他就干脆没看黄杉少女,情知这等缺德事,只有他这位闷骚的师弟干得出来。 白崖没敢吱声,心中不以为然,暗想到不烧它一个“赤壁”,以你俩的智商,搞不好就要被静念带进沟里。 性命都难保,还顾忌镇民以后怎么生活? “你们这边可有出事,其他几位师弟呢?”高进倒是不像宣季这么小题大做,关切地问起了其他几人。 “是静念……”白崖和韩满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 “阮岩死了?!”高进脸上神情变幻,有些丧气。 阮岩虽说不是万洪门的弟子,但这次出来只有高进一个意境,他有责任保护这些少年。原本死了一个凤鸣堂的裴炎已经难交代,没想到这次居然连阮家人也出事了。 “阮岩尸变,韩满被附体……”宣季和高进的关注点不一样,听了白崖两人的叙述,顿时脸色一变,转头问道,“高师兄,这听上去怎么像是巫尸门的手法?” “不错,我等疏忽了,只以为此地是鬼魅作怪,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蹊跷。”高进回过神来,顿时神情凝重。 “只是巫尸门同样有仙凡誓约约束,以前就算有过以活人炼尸的劣迹,可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世俗村镇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大师兄,巫尸门是什么门派?”白崖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巫尸门是一个以炼尸和炼蛊为主要武道的仙武宗门,驻地在江州南部,门人行踪诡秘,外人很难得见。”宣季轻声解释道。 “跟巫毒教有关系吗?”白崖想起蜀地南疆的一个邪门大宗。 “没有关系,巫毒教属于越人自己的门派。巫尸门却是源自茅山上清道,炼尸术属于茅山赶尸术的变种。”宣季摇头说道。 “只是数百年前,有人发现这一脉在暗中炼制旱魃,所以被符箓三宗联合除门。少数残余门人就此迁入益州,结合了苗族的巫蛊之道,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巫尸门。” “符箓三宗……也和青城一样,是道家的仙武宗门吗?”白崖越发好奇。 “呵呵,跟我们不太一样,青城属于八大入世道家宗门之一,而符箓三宗则是三大隐世道教宗门,分别是茅山上清道,阁皂山灵宝派,以及龙虎山天师教!” 宣季说了一会,发现被白崖带偏了话题,忍不住又想敲他,没好气地说道,“你等要小心,巫尸门虽然武道不堪,但炼制的金银铜铁四尸十分厉害。其中铜尸战力已经相当于意境武者,绝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现在想来,有人将此地当成了诱饵……”听到宣季之言,高进慢慢皱眉。 “诱饵?他们想引诱什么?”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韩满,禁不住问道。 “引诱我们……”高进沉默了一下,便沉声说道,“炼尸需要高品质的尸体,武者最容易被炼制成功。气境可以缓慢转化为铁尸,意境则有机会出现铜尸!” “在青城脚下敢这么干,真是不知死活!”白崖有点不敢置信,但想了想,却发现高进说得很有道理,顿时谨慎地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他有点不想在镇上待下去了,既然事态升级,他们应该向师门求援才是正理。 “你们先出镇吧,既然清楚了内情,我必须要再去萧家老宅一趟。”高进神情变幻了一阵,谓然叹道,“阮文还生死不知,若是我弃之不顾,如何向阮家交代!还请宣师兄等天明后,通知一声万洪门。” “不,我陪你走一趟,就让我这师弟先带韩师妹出镇……” 宣季却是不肯,这里毕竟是青城脚下。他若现在在高进面前退缩,青城颜面何存? “那就一起去吧!” 白崖哭丧着脸,他可不敢一个人带着韩满出镇。万一人家不找两个意境,弄个铜尸来专门堵他们,那岂不是要做炮灰? 片刻之后,四人再次来到萧家老宅门前。 现在的萧家老宅不知何时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将门前照映得一片通红。洞开的门户现在望过去,犹如噬人巨兽张大了血盆大口,只等他们自投罗网。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八章 陷阱 “装神弄鬼,大师兄,不如我们一把火……”白崖话音未落,就只觉脑门一疼,被宣季狠狠敲了一记。 “阮文说不定就在敌人手中为质,放火岂不是把他也烧在里面!”宣季对着他怒目而视。 “走吧,我们进去,对头既然不敢出来,说明我们的战力依然占优。”高进目光闪动,一马当先,领头走进萧家老宅。 黄衫少女看了看一脸木然的白崖,心下有点奇怪。这位白师兄跟她一起的时候,成熟、稳重、机智,可等宣季和高进一来,他怎么就只会耍宝了。 她却不知白崖就这种陀螺性格,不抽就不转。 前世公司出项目,他一个人负责时,会办得很完美。可若再派个上司跟他一起,那白崖就会变成应声虫,什么事情都推给上司,自己就负责偷懒,不求上进的典型宅男。 一行人平安无事地通过了萧家老宅的前院,到了后院大堂,这里的场景却让大家都惊呆了。 只见宅邸后院一改先前的破败景象,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的树杈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喜庆灯笼。后方大堂此时摆满了酒桌,桌边或坐或站,满是庆贺的人群。 在大堂内部,一对穿着大红袍的新人相对作揖,正在举行婚礼。 不过,无论是这对新人,还是满堂的宾客都保持了一个姿势,笑容僵硬,像是蜡像馆刚搬出来的一群人偶。 望着面前的哑剧,白崖等人倒吸一口冷气。 “小心,莫要惊动了它们,都是活尸。”高进脸色难看,他已经看清那个新郎正是阮文,观其脸色好像还活着。 “居然养了这么多的活尸,恐怕都是被害的镇民。”宣季也有些心悸,暂且不提铜尸,若是这些活尸多上几具铁尸,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铁尸战力堪比气境仅是一种说法,实际上,单个铁尸肯定不如气境,因为它们没有神智,只有一点搏杀本能。气境武者能靠各种手段玩死铁尸,最简单的就是给铁尸挖个陷阱直接埋了。 可铁尸数量一多,概念就不同了,因为铁尸的身体强度比气境武者强多了。意境武者也无法短时间击杀,一旦被围上,那绝对会被活活耗死。 “不知道新娘是谁?配不配得上阮文师兄?”白崖望着头罩面纱的新娘,满是好奇地探头看着。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宣季回头瞪了他一眼,朝高进低声说道,“高师兄,我们两个合力,抢了阮文就走,不要跟这帮活尸纠缠。” “好,我来主攻,你负责抢人。”高进慎重地点了点头。 高进缓缓抽出腰间佩刀,白崖偷眼望去,只见这把刀刀身犹如一泓清水,在周围红灯笼的照映下光波流动,熠熠生辉。 “好刀!”白崖低声赞叹了一句,在他见过的长刀里面,恐怕只有王鹏那把紫红色刀鞘的长刀能与之相比,应该也是一把法器刀具。 “呵!”高进轻喝一声,纵身腾上半空,长刀一挥。 众人只觉周围的气温瞬间骤降了下来,空中的水汽凝结出一点点白色冰霜,犹如乳燕归巢,点点滴滴朝着长刀汇聚而来,顷刻间就以长刀为核心,组成了一把横跨数十米的巨型冰刀。 高进握着巨型冰刀,宛如一只蚂蚁擎着一片巨大的树叶,漂浮在空中。 “大师兄,这也是刀意化形吗?”白崖想起王鹏与丑仙姑张梅的那一战,不由转头向宣季问道。 “不,这是万洪门的法相之刀——刀意凝形,跟刀意化形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威力更强。”宣季轻声回道,见高进即将出手,他一把推开身旁的白崖,也纵身跃起。 “你们退后一点,等会注意保护自己。” “高师兄,动手吧!” 宣季浮空后,朝高进招呼一声,双掌一错,身后呼得腾起一道三四丈高的汹涌巨浪,作势欲扑。 “青城沧浪功!”高进眼睛一亮,笑着回应道,“好,今夜你我协力,斩碎这藏污纳垢之地。” 随着两人不再压低话语,后院大堂的活尸似乎略有所觉,整齐划一地回头看来,无数空洞死寂的目光让站在院门口的白崖和韩满毛骨悚然。 不过,尚未等它们有所动作,空中的高进已经举着巨型冰刀斩下。 “轰!”冰刀斩在大堂的屋檐上,犹如神雷天降,将半个大堂的房顶斩开。碎石瓦砾伴随着气浪像台风一样将大堂上的活尸尽数吹飞,那对新人面前顿时留出了一片空旷。 “还好,没有铁尸,都是些普通活尸!”浮在空中的高进大喜,朝宣季喝道,“宣师兄,就是现在!” “晓得了!”宣季眼中精光一闪,双掌一推一拉。 他身后的滔天巨浪宛如卷帘般涌入大堂,待来到那对新人跟前,无形水浪又是一缩,一个浪头好像绸带般卷住“新郎”阮文,将他硬生生带了出来。 只是巨浪附带的劲气刮到了近在咫尺的新娘,一下就带倒了她,盖在新娘头上的红布不知道被吹飞去了何处,露出了一颗头皮绽亮的大光头。 “咦?”站在远处的白崖看得分明,这位新娘居然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尼姑,而且还不是之前那个内鬼静念。 被沧浪功的气劲刮飞红头布之后,新娘仰面摔倒在地。只是她的眼睛却一直在咕溜溜直转,似乎还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喂喂,这位该不是……真正的静念吧?”白崖挑了挑眉,脱口喊道。 “真正的静念?”浮在空中的高进和宣季各自一愣。 “一同带走!”高进神情一紧,从空中直接扑进大堂,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光头新娘身前。 此时,他的冰刀已散,宣季正在收招,而且周围被吹飞的活尸正在涌来,却已经来不及照瓢画葫芦再来一次了,只好亲自下场。 依高进看来,这些活尸里面似乎没有铁尸埋伏,以他的速度,已经足够带着光头新娘退走。 “轰!”可没令人没想到的是,高进才刚刚落地,整个大堂地面直接塌陷,带着他、新娘,还有众多活尸一起掉进了地下。 “龟儿子,这下要跟活尸摆龙门阵咧!”宣季捂了捂脸,提着拉回来的阮文,纵身朝大堂的深洞跳下。 “大师兄,等等我们!”白崖不敢怠慢,见周围的活尸慢慢围拢过来,连忙拉着韩满朝大堂奔去。 “白师兄,我们能不去吗?”黄衫少女苦着脸问道。 “行,那你留下跟活尸成亲,现在正好缺了新娘!”白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松开她的手,直接跳进了大堂的深坑。 “唉,死就死吧,本姑娘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要结冥婚啊!”韩满欲哭无泪,咬了咬银牙,也紧随着白崖跳进了深坑。 韩满这一跳下去,后路立刻就被截断,萧家后院的所有活尸都咆哮着,前仆后继跳进了大堂的深坑。 “轰隆!”似乎破坏得太过严重,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大堂终于整个倒塌,将地面的大洞给堵了个结结实实,这下白崖等人算是被真真正正地活埋了。 不过,在地下的众人其实没事,白崖一跳下来就发现了,这萧家老宅的地下居然有一个偌大的地宫。 虽说这地宫显得十分简陋,周围都是土坯,而且墙面还很不整齐,像是盗墓贼挖出来的土洞。但其面积巨大,周围出现了很多坑道口,确实属于地宫结构,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地窖。 “大家都没事吧!”最先掉下来的高进,拎着刚才那个光头新娘走来,满脸愧疚地朝宣季说道,“宣师兄,是我鲁莽了,这次恐怕会拖累你们……” “没关系,看来正主就在这地下巢穴,我等既然来了,总要跟主人打个招呼的。”宣季叹了口气,视线落到那个光头新娘的脸上,“她可是梨亭庵的静念师妹?” “我不认得,她跟阮文身上应该有禁制,解开了再说吧!” 不过,宣季和高进在阮文和光头新娘身上施展了各种手段,却始终都无法解救他们。那两人全身僵硬,只有眼珠子都咕溜溜转,透露出一丝焦急。 “不是点穴和封脉,只怕是类似巫尸门的神道手段。”高进满头大汗,看着后头涌上来的活尸。 “大师兄,让我试试吧,师傅给的青铜戒指……”白崖见状,想起了自己可以辟邪的青铜戒指。 “好,你来,我二人去清理了那些活尸。” 宣季和高进对视一眼,身形一闪,就迎上了活尸群,既然这里面没有铁尸,那清理起来就很容易了。 白崖将戴着青铜戒指的右手凑近阮文面庞,果然发现青铜戒指又开始发出那种黄蒙蒙的光晕。只是戒指贴上阮文脑门之后,却没有像之前被附体的韩满那样冒出青烟。 “哇!”正当白崖以为青铜戒指没有效果,一直僵直着身体的阮文忽然挺起了上半身,埋头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白崖朝他吐出来的东西一看,顿时脸色难看地呲了呲牙。这家伙吐出来的东西全是缓缓蠕动的虫子,把白崖和韩满两人给恶心了个够呛。 等白崖如法炮制解开了光头新娘身上的禁制后,宣季和高进两人也回来了。 “那些活尸都清理掉了,其中有些活尸好像已经炼制了数十年,快要变成铁尸了。此地的魔头只怕盘踞了很久,萧家老宅数十年前的惨剧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所为。” 两人回来后,神情越发凝重,视线落在了刚刚清醒过来的阮文和光头新娘脸上。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二十九章 幕后黑手 “你可是静念?”高进表情慎重地问道。 “贫尼无尘,见过高师兄!”光头的妙龄少女双掌合十,给众人施礼。 出人意料的是众人面前的小尼姑居然不叫静念,不过,她确实就是梨亭庵派来历练的宗门弟子,虽然身上的宗门身份牌已被静念取走,但高进问她一些有关梨亭庵的事情,她都能对答如流,暂时免去了嫌疑。 “你是如何被那妖尼给擒住的?”高进疑惑地问道。 万洪门、阮家、凤鸣堂和梨亭庵皆属涪城本地宗门,此次出来约定在姜城县西北的一座尼姑庵聚集。这尼姑庵乃是属于梨亭庵的产业,观中女尼皆是普通人。 不过,因为这地方离姜城县最近,所以就被当成了集合之处。高进等人与静念的第一次会面便是在那里,因此才会一直都没发觉静念是内鬼。 “说来惭愧,那内鬼静念确实为本庵之人,就是那个尼姑庵的主持,在庵中已经修行了三十多年。”无尘一脸苦涩地说道,“贫尼比众位师兄去得更早,第一个到庵中后,便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那静念,没想到她在茶中放了麻药……” 众人听得发愣,难怪静念能混进他们的队伍,这也有点太巧了吧? “你说那静念已在庵中修行了三十多年?”宣季眉头一皱,喃喃说道,“难不成她与萧家三十多年前的惨事有关?” “确有可能!”高进恍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静念的行为。 “那个娇滴滴的静念居然是个老太婆?”阮文听得脸色发白,又感觉有点恶心了。 “你被静念掳来此地后,可有看见她的同伙?”高进见众人关注的话题开始偏了,顿时急忙问道。 “有,是一个青年儒生,身上抹了很浓的香粉味。不过……”无尘想了想,忽然指着白崖说道,“他的脸与这位师兄有点像……” 白崖一愣,跟哥有点像,这什么意思? “你是说那儒生戴了人皮~面具?”宣季目光一闪,却已经听懂了无尘的说法。 众人看了一眼白崖,顿时恍然,质量差点的人皮~面具可不就跟面瘫差不多嘛? “哼,戴着人皮~面具,身上又抹香粉,果然是巫尸门的作风!”高进却是冷哼一声,“你们江湖经验尚浅,巫尸门这类炼尸养蛊的门派,身上大多有异味,平时又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才会用香粉和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宣季微微皱眉,高进的看法,他只赞同一半。此地的魔头或许跟巫尸门有关,但未必是巫尸门的弟子。这个邪门迁来益州后,数百年来一直不敢有太大动作,就是怕本地宗门找借口剿灭他们。 况且,此地的事件涉及到了整个世俗小镇,又在青城脚下,根本就是自己在找死了。也正因为如此,青城和涪城四大宗门的高层,才会做出了错误判断,以为此地只是有少许鬼魅作祟。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探查一下这里吧!”宣季谨慎地建议道。 “大师兄,现在已经找回了无尘和阮文,为什么不先退出去呢?”白崖一惊,这帮人难不成还要逞强? “原路退回不成了,我们刚刚就试过一次,上面足足压了数十吨碎石砂砾。这地方又都是土坯墙,万一再引起坍塌,可真要被活埋了。”高进无奈地摊了摊手。 众人无语,三番四次落入别人的算计,心中不禁都有点恼火。 只是白崖心里却古怪之极,那人能三番四次算计他们,显而易见是一个城府颇深之人,但在青城脚下干出这种事情又只能说是愚蠢。 就算他这次侥幸得逞,将众人一网打尽那又如何。等青城下回来人,必定是刘钰这个等级的高手,照样还是覆手就灭。 他脑中隐隐有个想法,此地的黑手只怕跟他以前一样,对仙武宗门之事了解甚少,应该是偶然得到的炼尸武道,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安排。 不过,这个猜测对他们目前的处境没有帮助,白崖没再多言,紧跟着众人前行。 “白师兄,你们可有看见我哥阮岩?”得救的阮文这时候有点缓过来了,凑到白崖身边轻声问道。 白崖看着面色苍白的斯文少年,心里有点同情。 阮岩确实死得冤枉,因为白崖当时不敢再触动尸变的阮岩,所以尸体也在大火中烧毁了。 “阮师兄节哀……也怪我当时处理不当!”白崖当下便将阮岩的事情轻声叙述了一遍。 “与你无关,都是那魔头的错!”阮文红了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崖见他伤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给旁边的黄衫少女连连打眼色。 韩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是她欠了白崖不少恩惠,现在只好凑过来充当黄衣天使,劝解起阮文。 “咦,此地好像是个聚阴阵?!”众人在底下坑道中走了一会,无尘忽然皱眉,叫住了领头的高进。 “你懂阵法?”白崖好奇地问道。 “嗯,贫尼在庵中就是主修符箓和阵法。”小尼姑有点羞涩地说道,“此次四大门派集合的弟子当中,贫尼就是负责辟邪法事。” 白崖顿时恍然,原来这小尼姑才是四大宗门派来处理鬼魅的主力,其他人反而是辅助。这也是机缘巧合,要不是静念一开始就把无尘给放倒了,只怕她那些小手段都不会凑效。 “聚阴阵?”宣季和高进对望一眼,宣季沉吟着说道,“这聚阴阵布置得如此简陋,却不像是巫尸门的手法!” “难怪此地有些阴冷,无尘师妹可能找出法阵中枢?”高进郑重地问道。 聚阴阵只是一个聚集阴气的法阵,却没有什么杀伤力,高进和宣季并不担心什么,现在只想着尽快解决这件事,再不济也得把这些师弟师妹带回地面。 “可以是可以,只是贫尼的法器阵盘皆被静念那个女贼带走,还需要些时间。”小尼姑说起静念,也有些咬牙切齿。只是她平时多戒口,女贼两字已经算最大的恶语了。 “无妨,我等边走边测就是!”宣季和高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随着在坑道中越走越远,无尘慢慢把握住了这个聚阴阵的脉络,众人开始朝着法阵中枢前进,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白崖暗自松了口气,现在看来,隐藏在萧家老宅的黑手确实有一套。 静念混入宗门武者的队伍,虽说是一个巧合,但对方安排很阴险。先是杀掉裴炎,阮岩,再控制住韩满、阮文,要不是被白崖一把火烧断了诡计,宣季和高进两人搞不好都有折损。 这些手段失败后,又用阮文和无尘引诱他们跌进地下聚阴阵。幸亏无尘的阵法~功底扎实,否则在地宫里转上几天,他们这些人耗尽了体力,说不定就要全军覆灭了。 “诸位师兄小心,前方应该就是聚阴阵的中枢,若是贫尼所料不差,那里肯定有前往地面的通道。”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无尘终于眼泛异彩,兴奋地说道。 众人也听得精神一振,纷纷加快了脚步。再度绕过一处坑道,众人前方霍然一亮,来到了一个地下大厅 看着这处大厅,大家的神情有些凝重。 这地方被布置成了灵堂模样,周围的土柱挂着众多纸灯笼,两侧摆满了纸人,大堂上并排陈列着四具梨木棺材。 最为诡异的却是后方的奠台,大大的奠字下面跪着一男两女。因为三人都是背朝着他们,所以看不太清面容。 “高师兄,你看!”韩满眼尖,压低了声音指向奠台的左侧。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对面有一道向上的土阶,应该就是通往地面的道路。 “嗯,看到了!你们轻声些,这些棺木当中指不定还有活尸!”高进提醒了众人一声,便绕着大厅土墙朝那道土阶走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灵堂中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三大一小四个身影骤然出现在土阶门口,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借着纸灯笼的光亮,看清了四人的模样,其中三个大人是一男两女,剩下个小的居然是四五岁的幼~童。 一男两女中,左边的女子看上去清秀如少女,穿着僧袍,顶着大光头,正是前不久跟他们一起的内鬼静念。中间那名男子则是小尼姑无尘口中的青年儒生,刚才开口的就是他。 众人仔细看他的面皮,果然发现肉动皮不动,像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最后的那名女人和幼~童却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这根本不是两个活人。 女子看上去是个少妇,面容姣好,只是神情木然,眼珠全白,肤色带着一丝古铜之色,在烛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竟是一具铜尸。 而她右手牵着的幼~童则全身乌黑,五官皆腐,乃是一具铁尸。 “诸位远来是客,何必急着走呢,莫非怪罪彭某招呼不周?”青年儒生沙哑着嗓子说道,声音犹如金铁交加,令人听着很是不舒服。 “你是何人?”宣季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客人何必着急,容彭某介绍一下家眷,这位是在下内子沈莹……”青年儒生不急不缓,淡声说道。 只是他指的内子却不是旁边的活人静念,而是那具铜尸少妇,让众人不由讶然。 “夫君!!!”只是他这一介绍,顿时引来静念的不满,女尼面带寒霜,嗔怪地看向儒生。 “呵呵,这么多年了,你莫非还放不下?”青年儒生却仿佛宛如不觉,淡笑一声说道,“你我虽为道侣,可在我心中,妻子却永远只有她一个。” 转过头来,青年儒生又对众人说道,“诸位莫怪,我这一家子关系复杂,容在下慢慢道来!”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章 魔念 宣季和高进闻言停步,让跟在后面的白崖不由大急。 虽说前世影视剧多有反派得意忘形,因为废话太多被逆袭的情节,可现在众人被敌人堵在地宫,且没有后援,让白崖觉得他们很难成为狗血剧的主角。 何况,眼前的魔头阴险狡诈,行事谨慎,一直都没有亲自出手,现在突然冒出来唠唠叨叨,说不定是在拖延时间。 只是宣季和高进就算有所猜测,现在也不会轻举妄动。宣季本就性情稳重,高进又由于裴炎和阮岩的丧生,所以也不敢再鲁莽行事。 “道汝母穴,受死吧!” 白崖虽然不知道青年儒生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牢记一点,那就是敌方一直没有选择正面硬刚,战斗力不见得会超过他们。 既然如此,那还跟他客气什么。当下双足发力,犹如奔马般朝挡在坑道前的青年儒生冲去。 “小师弟?!”宣季一惊,事出突然,他一把没拉住白崖,居然让他冲了出去。 “呵呵,白师弟好气魄!”见白崖已经开打,高进目光闪动,纵身而起,后发先至越过少年头顶,长刀拖出一道新月般的刀芒,朝坑道前的敌人劈去。 “既然你们要寻死,彭某便成全了你们!”青年儒生脸色一沉,硬生生咽下了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双手迅速捏了一个法印。 他这法印一捏,身旁的两具僵尸立刻有了反应。 那具少妇铜尸单手提起铁尸幼~童,直接一个过肩摔,像扔沙包一样将铁尸朝着白崖扔了过去。而自己却发力一蹬,“咚”的一声,跟迫击炮的炮弹般射上半空,迎上了高进。 “小心!”宣季带着另外几人连忙冲前,既然已经开打,他们也没有了多余的想法。 “哼!”青年儒生的视线移到宣季那边,手上法印再变。 “咔嚓~~”地下灵堂中央摆放的棺材中传出了响声,四具棺材中有三具的棺材板被里面潜藏的僵尸直接击飞,三具形容各异的铁尸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只是与青年儒生所带的少妇铜尸和幼~童铁尸相比,身体某些部位还长有白色尸毛,并没有像幼~童铁尸那样是全身铁黑色。 这些还能长尸毛的地位,毫无疑问都是它们防御最薄弱之处,这是三具炼制不太完整的铁尸。 而四具棺材中最后剩下的那具棺材,久久没有传出动静,看情形是青年儒生召唤失败了,估计这会是没办法参战了。 见到四具棺材只出来三具不完整的铁尸,青年儒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就是他一直不愿意跟白崖等人正面放对的原因。 除了那些数目惊人,但中看不中用的活尸,他手下可用的铁尸其实并不多。 “这是……武者炼制的铁尸!”宣季观察了一下拦在身前的三具铁尸,脸色忽然微变。 这三具铁尸的肌肉筋骨比普通活尸发达得多,生前应该至少都是气境武者。 “呵呵,宣师兄好眼力,这人是六年前途经此处的铁臂门弟子,这人是四年前的永兴堂弟子,这人是三年半前……小妹当时可花了不少心思,才将他们诓骗入瓮。” 站在青年儒生身边的静念捂着嘴,娇笑着介绍这三具铁尸的身份,“可惜两年前炼制的那人,夫君还无法沟通神念,也就不给诸位介绍了。不过,今后诸位有的是时间跟它们作伴,到时候可以多多亲近。” “今后?”包括宣季在内的众人,看着青年儒生和静念脸色古怪。 “你们做下这等事情,难不成还想有今后?”韩满脸蒙寒霜,“就算今日我等失陷在此,涪城四大门派,还有青城仙门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又如何,有了宣师兄和高师兄,再加上诸位,只要找一偏僻之地静修几年,夫君身边便可多上两具铜尸和数具铁尸,运气好的话,宣师兄和高师兄或许还有潜力成为银尸,我与夫君便可开宗立派,不必再东躲西藏!” 静念娇笑着转头,看向青年儒生,“夫君,你说是也不是?” “不错,就算青城和峨眉不能容下我等,也可学那巫毒教在南疆偏安一隅。只要彭某神功大成,或许还能当一当宗门老祖,比做个翰林都强多了!” 青年儒生想起心中大计,不禁面露微笑,有些自得。 他这番话一出口,众人包括在与铜铁两尸缠斗的高进和白崖在内,都不由神情古怪。 现在他们能确认这件事情跟巫尸门无关了,这两人真是无知得可怕,根本就是井底之蛙,以前可能就没有真正接触过仙武宗门。 再想起萧家老宅的惨剧,他们隐隐有点猜到这青年儒生的身份了。就是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得到了炼制僵尸的功法传承,搞不好还真是巫尸门某个倒霉蛋遗失的。 “难怪我等宗门会判断出错,以为此地只是鬼魅作祟,不真的过来一趟,谁又能料到这种内情?” 众人现在心里真是百味掺杂,眼前这人先前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显然也算智谋之士,没想到却非武者出身,不过是一个白日做梦的穷书生。 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可惜他自作聪明,在萧乐镇隐藏了数十年,并且还没有真正接触仙武宗门,这才搞出来这么大的乌龙。 “还宗门老祖?”宣季听他自泄根底,终于冷笑一声,双掌一错就腾上半空,越过三具铁尸朝青年儒生和静念扑去。 “哼,彭某若有说得不对,还请宣师兄指教!”青年儒生手上法印再变,三具静立原地的铁尸纷纷抬头,口中发出嘶哑的咆哮,朝宣季拦去。 只是青年儒生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他说出筹谋数十年的计划,一则是憋了太久一吐为快,二则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些宗门武者的反应,看看自己的大计是否还有纰漏之处。 他自觉已经谨慎非常,直到七年前所练功法进入小成,这才嘱咐静念暗中抓捕一些外地途经此处的小宗门武者,暗自增强实力。 直到如今,他手上有了铜尸和五具铁尸,这才按捺不住,在萧乐镇弄出了点动静来试探周围的仙武宗门。 在他看来,这个计划虽然中途有了些波折,但目前为止还算成功。 宣季和高进等人屡次踏入陷阱,要不是运气不佳,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得到了面前这些武者的尸体。 见到三具铁尸气势汹汹地扑来,宣季眼露寒光,双臂左右各划了一个弧圈,身侧荡起一道无形的水浪。气劲波浪以柔克刚,将三具铁尸推到一旁,而宣季自己则如游鱼般从铁尸身侧穿过。 “交给你们了,牵制为主,不要硬碰硬!”宣季头也不回地说道。 “宣师兄放心。”在他身后,阮文三人沉声答应,各自一扑,分别对上了一具铁尸。 阮文三人武功不高,可牵制三具炼制不太完整的铁尸却没什么问题。 “你便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导致萧家惨剧的秀才长工吧?”宣季冷笑地说道,“看来你当初并没有中举,那么说萧家小妾跟你确有私情?” “哼,那又如何,沈妹本就与我定下了终身。可恨萧成这老狗仗着有几个臭钱横刀夺爱,最后还害死了沈妹和我的儿子……”青年儒生见宣季扑来也不躲闪,直接双臂一抬,对上了宣季双掌。 “砰!”两人一对掌,令人吃惊地情况出现了。 宣季居然不敌对方掌力,被青年儒生当场击飞腾空,而对手却只是“腾腾腾”的原地退了几步,本就不太结实的坑道地面露出了几个数寸深的脚印。 不过,青年儒生也并非毫发无伤,他周身的皮肤受到沧浪功的气劲侵袭,表皮像硬化的油漆一样纷纷脱落,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本体。 “铜尸?你居然把自己也炼成了僵尸!”宣季一惊,旋即惋惜地摇了摇头,“对人狠,对己更狠,可惜心性太毒。若没有萧乐镇此事,原本倒还有机会入得巫尸门一类的仙武宗门!“ “那又如何,只要能拿下你们,彭某数十年后,未必就不能创立一个巫尸门!” 见宣季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青年儒生不由大怒。他出身卑微,最见不得被人可怜,当下就腾空而起,追杀宣季。 “哼,敢对某不敬,将你炼成僵尸后,定要你与那萧成一样,日日跪在堂前,永世不得翻身。” 青年儒生伸手一指那三个跪在“奠”字下方的一男两女,看样子那三人就是三十多年前的萧成和他的大小老婆。 宣季现在已经猜到了那少妇铜尸可能就是萧成的小妾沈莹,而那个铁尸幼~童应该就是青年儒生与沈莹私通所生的儿子。 “不过,萧家老宅的惨剧,似乎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宣季一边与青年儒生交手,一边暗忖道。 “你可是在想萧成与沈莹的女儿?”青年儒生确实很聪明,见宣季看着三个跪尸神情变幻,大致就猜到了宣季在想什么。 “呵呵,你倒聪明!”宣季挑了挑眉,淡然一笑。 “嘿,这又有何难猜!”青年儒生咧嘴一笑,朝后面努了努嘴,“还未介绍过在下的道侣,静念出家为尼之前,俗名便叫萧静!”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瞠目,静念竟然就是萧成的大女儿!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一章 念头通透 白崖正与铁尸幼~童在纠缠,听到青年儒生这句话,也不由转头朝还站在坑道口的静念看去。 他与宣季在孟镇打听萧乐镇事件时,孟镇三老就跟他们介绍过萧成的事情。 从那个秀才长工进入萧家的时间点来看,萧成的大女儿确实是亲生的,而不是小妾跟穷秀才私通所生。 这样一来可就怪,按理来说,众人面前这青年儒生可是静念的杀父仇人啊!怎么现在看上去,静念好像对他情根深种。 莫非青年儒生当年一时心软,杀了萧成一家,却反而将不到十岁的静念收养了下来,最后培养成了道侣?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白崖眼神怪异地看着静念和青年儒生,这两人也算奇葩了。 要是这趟能活着离开萧乐镇,这故事写成剧本肯定能大卖! “嘿嘿,莫要看着在下!”青年儒生又一次猜到了众人在想些什么,轻笑着说道,“彭某当年还没有神功护身,只是诓骗了萧成那只老狗,让他错以为误杀了沈莹和独子,剩下那一家子可不是彭某所杀!” 众人听得惊悚,不由又齐齐转头看向静念。 “嘻嘻,夫君说得哪里话,若非夫君那一包尸毒,以妾身当年的幼龄之身,又如何能将萧家变成人间鬼蜮!”静念笑得清纯甜美,只是此时在众人眼中,却犹如噬人夜叉。 这女人比哥还狠,当时十岁还不到吧……白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不禁脱口问道:“萧成乃是你亲父,你为何还要如此做?” “呵呵,萧老狗自从有了那个狗崽子之后,便对我弃之如敝履,且杀了我母亲,如何能让人不恨……”静念目光闪烁,幽幽地说道,“若不能消了此恨,妾身心中岂能念头通透!” 这特么莫非是史上最强的二胎怨恨! 白崖神情微一恍惚,心中已是暴怒,眼角余光看到众人脸上也是怒色显露。 以这个世界的伦理观念,女子与人通奸被沉江,乃是地方风俗,官府都不会干涉。这在白崖眼中属于陋习,他不能苟同,但可以理解。 就像白崖前世,有些国家废除了死刑,有些国家保留死刑。不喜欢死刑的人,认为死刑有违人权,但大家最多是抗议,不会直接干掉宣判死刑的法官和司法人员。 何况,萧成是静念的亲生父亲,因为被弟弟夺走了父母的宠爱,居然就下毒手弑父。退一万步说,就算萧成有过,可萧家那些被牵连的下人仆佣又有什么罪行? 静念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道德底线,就跟白崖前世某个姓药的东西一样,属于人渣中的人渣。稍微有点道德观念的人,都会被激起心底的愤怒。 “要是不能宰了你,我的念头也很不通透!”白崖眼中燃起两点火星,硬受了铁尸幼~童一拳,朝着静念扑去。 “嘻嘻,白师兄这么着急亲近,可是看上了妾身!” 见到白崖扑来,静念眼中露出一丝冷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叠符箓。 白崖等人的反应看在她眼里,也觉得很难理解。在静念看来,念头不能通透,自然要杀个干干净净,否则做人有什么意思,不如猪狗活得自在。 她幼年时受青年儒生利用,杀了除母亲和弟弟之外的全家。可长大懂事之后,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萧成对不起她,自然要杀,萧家人都对萧成俯首帖耳,也都是该死之人。 为了让萧家看起来鸡犬不留,死个干干净净,她还故意以萧成女儿的身份假死了一回,觉得这才算是痛快人生! 静念掏出的一叠符箓皆是纸剑,只见她手一样,将这叠纸符箓尽数抛在空中,咬破舌尖猛喷一口鲜血。 空中的纸剑符一沾染上舌尖精血,立刻挺立笔直,随着静念手指一划,便如万剑齐发,朝着白崖射去。 静念与青年儒生不同,青年儒生不介意将自己变成僵尸,可她作为一个女人,却不太愿意变成丑陋的僵尸。所以她修炼的武道,乃是青年儒生所得秘籍当中的符箓和法阵,同时还练了一些驻颜之术。 白崖看着满天射来的纸剑面无表情,一手护眼一手护裆,毫不停步地狂奔而去。 “噼里啪啦!”众多纸剑射在白崖身上纷纷折断,等到纸剑射空,静念只见少年浑身布条,衣不遮体,但全身上下除了点点白印,却没有一处伤痕。 “硬功?”静念微微动容,她对仙武宗门了解不多,但铁布衫硬功还是听说过的。 见到白崖借此机会冲前,已经离她不到十米之遥,顿时银牙一咬,又从袖口取出一张银色的符箓丢在地上,再是一咬舌尖,居然将一截舌尖咬断,吐在银色符箓之上。 这张银色符箓吸了大量精血,立刻像水银一样融入了地面。地面迅速拱起,待到白崖来到跟前,已经形成了一尊高达三米有余的岩石巨人。 “小师弟,暂避锋芒,那是山岳力士……”远处看见这一幕的宣季脸色微变,大声疾呼。 符箓所召的山岳力士,依品质不同,质量也有很大差异。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山岳力士都以力量见长,天生是硬功武者的克星。 静念站在山岳力士的身后,嘴角挂血,满脸冷笑看着白崖。她这尊山岳力士品质很高,是她在梨亭庵那家俗家尼姑庵待了多年,才得到的宝物。 虽然现在剩下的使用次数已经不多,可战斗力颇强,至少能跟白崖纠缠上一段时间,用来自保是足够了。 看到这尊山岳力士如同钵盂大小的拳头,白崖就知道自己的混元铁布衫很可能扛不住。 可他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静念就站在山岳力士后方,离他不过三米。只要能越过山岳力士,他觉得至少有八成把握将这个狠毒的女人一击必杀。 “嗷~~”白崖狂吼一声,不退反进,深吸一口气,迎着山岳力士的拳头挺起了胸膛。 “咚!”山岳力士的石拳宛如攻城锤般,狠狠地砸在白崖胸前,传出一记响亮的鼓声。 “咔嚓!”石拳与胸膛相触之际,白崖就只觉一股巨力直透体内,耳边传来了清晰的骨折声。力士石拳所击的胸骨寸寸折断,他胸前瞬间就留下了一个深达半寸的硕大拳印。 白崖感觉全身一震,一股铁锈味道情不自禁地涌上喉头,脸色刹那间就变成了紫金。眼前的景物宛如双重影子在晃动,耳廓中嗡嗡作响,仿佛一些声音都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失算了!”白崖心中大呼失策,山岳力士的神力远超想象,这一拳就已经变相破了他的混元铁布衫。 白崖被打得后背拱起,弯腰低头,只是他在低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山岳力士身后的静念。 静念脸上一直带着冷笑,青年儒生以前就用山岳力士测试过铜尸的防御。山岳力士可以在三拳打断铜尸的骨骼,她可不信一个气境武者的硬功能够扛住山岳力士的拳头。 白崖被打得霎那间,静念还特地侧了侧身,透过山岳力士的腋下观察对手,一对桃花眼死死地盯住少年的神情。 见他果然被打得跟虾米一样弓起了身,脸上面皮扭曲,双目尽赤。静念只觉浑身一颤,强烈的快感从股间涌上,顿时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雾,顷刻间就达到了高潮。 白崖此时与静念不过咫尺之遥,对方陶醉的表情毫厘毕现地落在眼中,几乎让他气炸了肺腑。 现在他有点理解什么叫做念头不通透了,只觉这口气要是不顺过来,立马就能把他给气死。 白崖弓着身猛吸一口气,张嘴就是“噗”得喷出一口鲜血。他尚未达到内气外放的程度,但这口体内喷出的精血却饱含混元真气,当下便如霰弹一样喷射了出去。 由于山岳力士体型高大,白崖的这口精血大部分都被其挡下,打得厚实的肩头一片坑坑洼洼。而静念刚才因为侧身观察少年,整张脸也处于血雨笼罩之下,正好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啊~~”静念只觉面部如被钉板拍了一记,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清秀的脸蛋瞬间就已经千疮百孔,一对桃红眼更是惨遭射爆,直接变成了两个血窟窿。 而白崖则是浑身舒畅,只觉念头一片通透,再接再励借着提气的力道,双手一按山岳力士的肩膀,一个空翻越过力士头顶,落下时双膝正好跪在静念的香肩之上。 白崖双膝夹头,腰身发力一扭,“咔嚓!”一声,静念的光头被他双膝夹着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口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静念手舞足蹈了一番,带着白崖一起摔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着惨死。而山岳力士没有了主人的神念指挥,立刻化为沙土,倒塌在地。 “静妹!”正与宣季交手的青年儒生狂吼一声,返身就朝着坑道口射来。 此时,宣季也看到了这边的惨状,趁着青年儒生心神失守,右手化刀,掌缘的蓝色波劲急颤,如同一把等离子光刀,狠狠地斩在青年儒生的背部。 “沧浪刀!” “嗤!”宣季的沧浪刀在青年儒生背上拖出了一道长达一尺多长,深达半寸有余的伤痕,顿时血肉横飞,伤处隐约可见乌黑色的脊椎骨。 不过,青年儒生却宛如未觉,反而借着宣季一刀之力,一个起落就来到了坑道口,目射凶光,抬脚就朝倒地的白崖踏去。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二章 事毕 白崖忍住胸口剧痛,伸脚勾起静念的尸体,迎面砸向青年儒生。 青年儒生跟静念其实算不上两情相悦,只是夫妻做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点感情,不忍出手破坏尸体,只好伸手抱住,没有再继续追杀白崖。 白崖见青年儒生视线被挡,心中发狠,悄无声息地一个翻滚,窜到对方脚下,双掌一按地面,右脚自下而上,飞踹在青年儒生的裆下。 这一招属于龙形拳里的“神龙摆尾”,招式阴毒,专攻敌方下三路。 原本招法优美自然,可白崖现在身负重伤,动作有点变形。加之双掌按地,看上去不像神龙摆尾,倒像是小狗撒尿。 青年儒生没想到白崖如此悍勇,身负重伤,居然还敢出手偷袭,顿时就被踹了个正着。虽然他身为铜尸之体,白崖重伤后的这一脚没能伤到他,但也被踹得腾空而起。 白崖踹完这一脚,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脸色煞白,猛喷一口鲜血,却是胸口断骨刺进了肺部。当下就软软地瘫倒在地,意识慢慢模糊。 等他再度苏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嘴里满是浓重的中药味。 “小师弟,你醒了?”白崖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转头望去,发现是宣季。 “大师兄,我们这是在哪?”白崖刚醒过来,神智依然有些不太清醒,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这里是姜城县,我们昨天下午到的!”宣季关切地问道,“小师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胸口还有点痛!”白崖挣扎着坐起,靠着床榻,慢慢记起了之前的事情,“姜城县?这么说,我们从萧乐镇回来了?” “嗯,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宣季笑着点头,“大夫昨天帮你接好了断骨,开了点伤药。不过,等回到青城,山里的医师会帮你重新处理,现在只是防止伤势恶化。” “萧乐镇的事情如何了,那个姓彭的儒生,还有那些僵尸……”白崖疑惑地问道。 “姓彭的魔头带着静念尸身跑了,在那奠台后面还有一条密道。”宣季沉吟着说道,“其他的僵尸倒是都被制住了,阮岩和裴炎的尸身也找回来了。只是阮岩的尸身毁坏得有些严重,便重新火化了。” 宣季说着看了一眼白崖,阮岩的尸体被他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幸好事出有因,阮文也没有将此事归咎到白崖头上。 “大师兄,那些僵尸要如何处理?”白崖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被绷带裹成了粽子,伤处依旧隐隐作痛。 “四具武者炼制的铁尸,我们会通知那几个小宗门来认领。”宣季微笑着说道,“至于沈莹母子炼制的僵尸,因为萧家已无人认领,其他人也推辞不要,所以会作为我们的战利品,被带回青城……” “战利品?不让它们入土为安吗?”白崖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 “僵尸入土不会毙命,只能火化。”宣季仔细说道,“不过,这种无主之物,宗门是允许作为战利品的。” “大师兄,我们青城不是道门吗?难道也能把僵尸这种污秽之物,当成战利品?”白崖忍不住问道。 “你说得不错,若是在远古时期,僵尸这种不详邪物,确实非要净化不可,但现今却不一样……”见白崖还是面带疑惑,宣季顿时笑着解释道。 “现今世间充斥着生命元气,多有鬼魅尸变之事。若是修行日久,僵尸和鬼魅也会诞生灵智。因此,大多数仙武宗门都将其归入妖魔类。这种异类只要能为我所用,仙武宗门基本会将其作为宗门护法使用。” 白崖释然,前世所看西游记、封神演义,里面佛道两家多有异类妖魔为徒,为坐骑。僵尸认真来说,也是一种妖魔,当然也能作为护法金刚使用。 那四具武者炼制的铁尸都有宗门长辈和家人,所以青城和涪城四大宗门不能留下它们,只能通知其宗门来认领。 而沈莹母子变成的僵尸已经没有家人,以这个世界的武者观念,它们跟蛮兽差不多,自然可以将其留下作为异类护法使用。 “既然是战利品,那他们为何不要?”白崖奇怪地问道。 “你此战贡献最大,击杀了静念才导致敌方快速崩盘,加上先前分别就救下了韩满,后面又提醒我们救下无尘,所以他们都认为青城应该收下这两具铜尸和铁尸。” 宣季笑着回道,“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补偿,那四具铁尸被认领时,他们的宗门一定会给出相应谢礼。” “原来如此!”白崖恍然,咧嘴笑道,“那要是等我们回山,宗门会奖励些什么给我们?” “你这小子……还真是市侩,刚从鬼门关回来,就惦记上奖赏了啊!”宣季忍不住莞尔,“宗门不会给我们什么具体的奖赏,但会在功德簿上面记上一笔。” “功德簿?只是记上一笔?”白崖瞪大了眼睛。 “呵呵,宗门的功德可不是好拿的。”宣季笑着说道,“小师弟,你应该学过授武二问吧?” 白崖点头,授武二问只要是进入青城的武徒,那就人人知道。 “若是以后师傅再问,你有何德何能可让其传授你武学?你便可大声回答,你为宗门出生入死,为萧乐镇百姓消弭祸端,自然有德行继承宗门武学!” 宣季肃然回道,“功德簿便是宗门传授门人弟子武道的最重要依据,否则你就是在青城待上数十年,天资顶破天,师门长辈也不会白传你一招半式。” “这样啊!”白崖明白过来,顿时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我们此行任务,可得到多少功德?” 宣季闻言,面露不悦,摇头叹道:“小师弟,你这市侩的性子要改。功德不是金银,哪有多少大小。小善是功德,大善也是功德。宗门功德簿只会记载你的具体事迹,不会将功德量化……” 宣季说着一顿,继续说道,“你做得多做得少,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师门长辈也有考量。该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莫强求。若是人人都像你斤斤计较,青城仙门岂非跟菜市场一般无二?” “多谢大师兄教诲!”白崖苦着脸应下,不过,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受前世的影响很深,等价交换和法制观念深入骨髓,什么事情都有个量化比较。可这个世界情大于法,他也只能入乡随俗。 “好了,既然你清醒了,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山,尽快帮你疗伤,免得留下隐患。”宣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白崖继续躺下安歇。 “对了,大师兄,那个逃走的魔头要如何处理?”白崖正要躺下,忽然想起逃脱的青年儒生,顿时皱眉问道。 “哼,你放心,那人跑不了。”宣季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伸出手掌一握拳,自信地说道,“除非他跑进荒野蛮域,否则在这益州世俗人界,青城若想抓捕一个人,那他就是肋生双翼,也飞不出这片天穹。” 见宣季说得斩钉截铁,白崖也安心不少,继续躺倒了迷迷糊糊睡去。 三日后,白崖和宣季回到了青城山。 刘钰听完宣季的汇报,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去宗门药堂请了一位医师,给白崖重新处理了一遍胸口伤势。 “你这臭小子倒是命大,胸部碎骨刺进了肺腑,世俗医师根本处理不了。要不是药堂师兄用内气帮你将碎骨复位,只怕以后会留下不可弥补的后患。” 等药堂医师走后,刘钰看着白崖笑道,“本座听了宣季所说,你这次做得不错,不过以后切莫再如此鲁莽。你的混元铁布衫还没练到家,若是下次救治不及时,断了武道之路,可不要哭鼻子。” 白崖听得心悸不已,连忙问道:“师傅,那现在不碍事了吗?” “现在倒是不会再留隐患,只是接下来三个月,你必须静养,不能再练功了。别说虎形拳、铁布衫,就是混元功也不能练,省得碎骨脱落,伤势再有反复。” 白崖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只是很快就觉得一阵沮丧。静养三个月,他突破内气外放的时间又要往后拖了。 估计三个月后,其他武功也会有点小退步。不过,他刚听了医师的讲述,似乎降龙伏虎三十二式还能继续练。 这门武功属于观想法,跟行气走穴法的混元功不一样。 何况,他这门武功还没有产生气感,应该不会触动肺腑和筋骨。只是他不敢去问刘钰,暗自决定等上一个来月,胸口没有了疼痛感,再开始修炼。 春去秋来,半年多时间匆匆而过。 “……记得按时回山,等你送别那个朋友之后,不得再在外界停留。”刘钰看着行装打点整齐的白崖,郑重地嘱咐道。 “晓得了!”白崖木着脸应下,心中有些无奈。 他在青城已经待了一年多,这次下山是去见卢远他们,随便也看看冯扬和董鸣。 卢远上次来信,说自己马上就要参加峨眉凌天阁的武试了,他是去送别的。峨眉虽然也在成都临近,却跟青城是两个方向,两者相距超过两万里之遥。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三章 诸人现状 “白兄弟,你长高了!” 江吴上来就狠狠地给了白崖一个拥抱,卢远也上来抱了抱他,只有唐狩矜持地微笑抱拳。他长相俊俏,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少异样的眼光,不太喜欢跟别人抱来抱去。 “长高了?” 白崖对比了一下自己跟江吴等人,果然发现自己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比高大魁梧的江吴矮了半头,但实际身高差不多快接近一米八的样子。 在山上朝昔相处,倒是没人跟他说过这话。今年过了春节,白崖其实就在猛长个头,算起来他今年快满17周岁了,正好处于发育期。 仔细打量卢远等人,白崖发现这几位好友也有了很大变化。江吴在振武道场修炼了将近两年,在半年前已经破开了气境门槛,身板长得更加魁梧厚实。 卢远蓄起了短须,虽然年纪刚过二十一周岁,但看着更显成熟和稳重。其实以这个世界的审美观,他比唐狩更像美男子。 在武道上,他和白崖一样已经达成内气外放,此次凌天阁武试的入选概率很大,至少达到了五成以上。 在药膳堂调养了将近两年,唐狩的体质好了许多,只是人长得更妖了,连喉结都看不太出来。现在换上女装,出去逛街的回头率是百分百,男女老少通杀。 卢清依然俏丽可爱,她和江楠都过了十六周岁,只是以前的芦柴棒身材现在变得凹凸有致,慢慢有了青春少女的妩媚艳丽。 尽管还没有破入气境,但她今年会和卢远一起参加武试。据唐狩分析,以卢清的年纪、外貌气质和武学功底,她被凌天阁录取的机会比卢远更大。 江楠还是那副寡言少语的典雅模样,脸上总带着温柔的笑容。虽然少女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在振武道场的人气却很高,比哥哥江吴受欢迎多了,属于气质型美女。 “来,入席吧!” 一番寒暄后,卢远招呼众人入席,几杯酒下肚,气氛慢慢热烈了起来。 “白兄弟,可能跟某说说,你在青城武试的经历?”酒过三巡,卢远问起了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其他几人也倾耳倾听。 白崖沉默了一会,便讲述起自己的经历。不过,他只讲雪山测试和第三关武试,很聪明地没有提青城武试的心性关和雪山测试期间有关心性的猜测。 他知道不能教卢远如何通过心性一关,这个需要卢远自己把握。 峨眉和青城一样,都是仙武大宗门,他们对于心性关的把控同样严格。以卢远的心性,就算这一关不教他,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省得弄巧成拙。 “兄长多些自信,以你的武功,只要比试时沉稳持重,不要冒进,应可获取足够的胜利场次……”白崖将自己的芥子袋推给卢远,笑着说道,“另外,此物送你,武试期间,多备些野外求生工具!” “芥子袋?”卢远看着白崖递过来的芥子袋,神情有些复杂,“此物太过贵重……” 卢远等人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但还算不得卢家最重要的嫡系子孙,身边并没有芥子袋这种东西。 “兄长莫要推辞,我是清都观箓坛童子,可再去观中领取一个。你的武试有此物伴身,也可省却不少麻烦。”白崖笑着说道,“等你过了武试,以后可将此物留给江兄和唐兄!” 卢远听了此话,没有再推辞。芥子袋毕竟只是身外之物,大不了等以后再还给白崖。 半个时辰后,曲终席散,卢远唤来小二结账。 “诸位公子有礼了,你们这一桌已有人付账,就是那边靠窗的那位相公。” 众人愕然,顺着店小二的手指看去,发现酒馆大堂对面,有几个年轻人正看着这边,其中一个锦袍青年还朝他们举了举杯。 “可有什么缘故?”卢远皱眉,举杯朝那边回礼后,谨慎地问道。 “那位公子说只是想跟诸位交个朋友,并无恶意!”店小二恭敬地问道。 “你替我等谢谢那位公子,不过,我等的酒帐还是自己付清。”卢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边的卢清和江楠,笑着婉拒。 “看我俩作甚,这世上的登徒子就是多!”卢清气呼呼回头地瞪了一眼那桌。 他们出来相聚,已经不止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大多数状况下,都是一些年轻人荷尔蒙过剩,想要接近卢清和江楠。 一般情况下,卢远的这种表态已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虽然穿着长衫,但是那种侧开襟长褂,脚上的绑腿和手上的护腕都表明了武徒身份,寻常人不会多做纠缠。 可这次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同,听到小二的回话,对面的锦袍青年居然还腆着脸凑过来了。 “某是峨眉凌天阁门徒武振,无意冒犯,还请诸位莫要见怪……”锦袍青年离着酒桌三米远,就笑着抱拳施礼,开场白让众人都为之一愣。 这还真是巧!白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 锦袍青年没作武徒打扮,锦衣玉带,头戴紫金三叉冠,生得剑眉朗目,高鼻阔额,一副俊朗模样。他一过来便满脸堆笑,看着让人心生好感。 “阁下过谦了……”听到此人是凌天阁门徒,卢远倒不好横眉相对,起身笑着回道。 两人聊了几句,那锦袍青年便礼貌地笑着告退。 “哥,你们聊了什么?”见锦袍青年走远,卢清不由好奇地问道。 “那人是上届考进凌天阁的师兄。”卢远有些高兴,“以前在凌天武馆见过我,知道我此次也要考凌天阁,便邀我下次相聚。” “原来不是为了卢妹啊!”江吴看着卢清偷笑,顿时被卢清和江楠分别捶了一拳。 “那人姓武……可是成都武氏的子弟?”唐狩挑了挑眉。 “嗯,是武氏当代家主的嫡长孙!”卢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若是武氏子弟……兄长进了凌天阁之后,可要谨慎些交往!”唐狩谨慎地说道。 “这个武氏怎么了?”白崖在一旁听得有些奇怪,卢远等人可也都是世家子弟,怎么好像对这个武氏有些戒备。 “武氏是蜀地很出名的武道世家,而且现在还是王室外戚……”唐狩轻声解释了一遍。 在第二战国时代结束后,武道世家开始冒头,就像诸子百家在朝堂和民间根深蒂固一样,在仙武宗门内部,武道世家的比重也很大。 与普通寒家子弟相比,武道世家的子弟拥有更多的修炼资源。他们有前辈留下的武道功法,借助世家产业的财富,他们不用为生计忙碌,能够从小系统地学习武功,身体基础更好。 尽管仙武宗门对于招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但不可否认地是世家子弟更容易考进大宗门。 成都武氏就是峨眉派几个比较大的武道世家之一,而且因为有王室作为后盾,这些年势力发展迅猛,已经拥有了多名先天强者。 虽然并没有什么太恶劣的江湖风评,但跟这种世家子弟的交往却要很小心,免得介入峨眉派的内部纷争。 …… 从酒馆出来,白崖没有跟卢远等人回去,他还要回冯扬在成都的宅邸,拜见两位蒙师。 “大师兄回来啦!”远远看见白崖回来,林牧高兴地回屋禀报众人。 “好,好,回来就好!”接到白崖来信,冯扬和董鸣已经在家中等了半天。 “两位先生,白崖回来了!” 看着冯扬和董鸣高兴的样子,白崖有些惭愧,他应该先回来看看,然后再去见卢远等人的。 “来,给师娘看看,真是……长高了不少!” 杜氏和黄婉拉着白崖问长问短,相处日久,冯扬的两位妻妾也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家子裔,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疏远。 “师兄,我的礼物哪?”冯燕瞪着大眼睛看他,小妮子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现在居然敢缠着他要东西。 刚见到林牧和冯燕的时候,白崖还愣了一下,有些认不出来了。 当初的两个小屁孩,现在都长开了,两人都是十四,冯燕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白崖将提着的大包小包分发了出去,他尽管是宅男,可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不会空着手回来。 “好了,别缠着你大师兄,白崖,跟我们进来!”冯扬将林牧和冯燕赶走,带着白崖进了书房。 “白崖,你在青城如何……” “内气外放了?还真快啊……” 冯扬和董鸣开始轮流轰炸,让白崖的脑子闹哄哄一片。 “到后年这个时候,林牧应该也是青城门徒了吧?” “嗯?小师弟达到气境了?”冯扬的一句感慨,让白崖一惊。 与身高相比,林牧的武功进展让白崖更加吃惊,他记得林牧今年才十四,后年才十六。虽然他自己也是十五岁进了青城,但他通过武试的运气成分很大,可不能拿来相提并论。 “不错,林牧单论资质,确实有某当年的风范,一个月前刚破入气境,后年可以去武试了。就算通不过,也可以积累一下经验,六年后的把握就很大了。” 冯扬笑着说道,“另外,某还打算让燕儿也去试试,她现在很努力!” “小燕也要考青城?” 白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感觉以后不会再爱了,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捣蛋鬼进了青城会是什么样子。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四章 变故 送别卢远后,白崖便依刘钰的吩咐立刻回转剑指峰。过了半月左右,卢远就送信前来,言得两兄妹都已经成功过关,成为了峨眉门徒。 白崖心中再没有了牵挂,开始专心潜修武道。 他大半年前在萧乐镇受的重创,现在已经完全康复。虽然内气外放境界因此推迟了几个月,但这次受伤也并非没有好处。 因为白崖这个年纪正好处于身体发育时期,故而重新长好的胸部筋骨更加硬实,隐隐连成了一片,将胸腔保护得严严实实。 铁布衫功夫即便停了数月,可不仅没有退步,反而筋骨阶段的淬炼更加精进。 此外,这次受伤还有一个让白崖意想不到的好处,那是有关于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修炼。 降龙伏虎三十二式属于极为高深的外家功夫,但功法本质脱胎于佛门法身,施展基础是琉璃脉和菩提穴。 这门武功所属内气霸道无匹,必须从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穴位中产生,并经由筋脉贯通拳脚。如果说该内气属于烈火,那么穴位是炉膛,筋脉就是喷火枪。 炉膛和喷火枪不够结实,那只会引火烧身。 白崖修炼日久,隐隐感觉自己的混元铁布衫练到极处,应该也能满足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施展要求,只是效果肯定不如琉璃脉和菩提穴。 可要修炼成琉璃脉和菩提穴,所需时间漫长。 佛门武功就是这点不好,修炼起来不如道家气功进展迅速。也难怪大部分佛门武僧等到修炼有成,都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 原本这门降龙伏虎神功,白崖的手部三阴经和阴阳维脉穴位要产生气感,至少要观想“罗汉演武”五到六年时间,但这次受伤却提前触发了修炼契机。 原因在于胸口的中丹田——膻中穴! 当日在萧乐镇,青年儒生在他胸口留下的拳印就囊括了胸口膻中穴位置。 回归青城后,刘钰曾嘱咐白崖停止修炼三个月。不过,白崖这次并没有完全听从师傅的指导,仅过了一个月,他就开始偷偷摸摸地观想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罗汉演武。 结果正如他所想,这门观想法武道并没有妨碍伤势的复原,反而因为胸部筋骨处于生长期,而在观想罗汉演武期间时时触动膻中穴,故而居然在中丹田产生了云雾状的内气漩涡。 又由于膻中穴本就是主导手部三阴经和阴阳维脉的核心,于是这五条筋脉的部分穴位也受到了引动,开始产生断断续续的内气漩涡。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 他现在的身体基础本就未满足这门武功的修炼条件,每次穴位中产生内气漩涡都会让他感觉好像有无数把刀子在体内乱扎乱剔,简直是痛不欲生。 这是降龙伏虎内气过于凶猛,而筋脉穴位的容器太过脆弱的缘故。 因此,白崖每次观想这门武功的时间,开始急剧缩短,认真说来,其实并未得到什么修炼捷径。 唯一的好处是随着混元铁布衫慢慢高深,筋脉穴位也会随之拓展厚实,相当程度上缓解了功法反噬。等于是把混元铁布衫,变成了降龙伏虎神功的辅助功法。 只要混元铁布衫练进内腑阶段,那么修炼降龙伏虎神功,估计就不会再有太多反噬了。 另外,刘钰传授给他的断脉截气指,白崖现在也开始修炼了。 这门武功的奠基功夫——铁指功,他已经小有所成,再修炼起断脉截气指可谓是一日千里。 断脉截气指与铁指功一样,没有太复杂的招式,只是一种运劲法门。修炼了月余左右,他就已经能从十指上外放劲气。 不过,这门武功同样依托于混元铁布衫的强度,现在外放的劲气十分羸弱,跟丢小石子似的,对于气境武者没有什么伤害力,基本无法用于实战。 四个月后,就在白崖刚迈过十七周岁之际,刘钰有一日将他唤去。 “师傅,你找我?” “嗯,你的蒙师冯扬遣人送信于本座……”刘钰皱眉说道。 “送信给师傅?”白崖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先生有说什么吗?” “……你自己看吧!”刘钰踌躇了一下,便将桌上的一份书信递给了白崖,“冯扬嘱本座莫将此事告诉你,但……以你性情,若是不说,只怕以后要埋怨为师,还是由你自行决定吧。” 白崖心中涌起一丝不安,顺手接过信纸。 冯扬的信中言语不详,只是隐晦请求刘钰帮忙。但这个要求非常古怪,居然是要刘钰找借口禁闭白崖,让他不得下山,并且截断外界消息。 “难道是先生出事了?”白崖脸色一变,眼中精光一闪,抬头看向刘钰。 “莫要看某,本座也不知内情!”刘钰淡然说道,“据本座所知,振武道场近来并无大事上报。冯扬现在已是内定馆主,他若出事,青城不会不知。” “师傅,我想下山一趟!”白崖闻言,心里稍稍一松,但这件事有些古怪,他还是觉得应该下山看一看。 “好吧,早去早回。若是真有事,不许你擅做主张,回山之后过来禀报,为师自会为你做主!”刘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白崖一定会要求下山。 冯扬信中的古怪,任谁一看都知道有可能出事了,而且事关白崖。 不过,刘钰不想瞒着白崖。他这个弟子太有个性,他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就在师徒之间留下一根刺。 他跟冯扬不一样,作为一名势境武者,且又是清都观外堂执事,刘钰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要是白崖真碰到什么事情,大不了他亲自出手。 只是等白崖出门后,刘钰莫明地有些不安,沉思了片刻,就叫人唤来了宣季。 “你的小师弟今日会下山一趟,你远远吊着他,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钰谨慎地说道,“若是小事,你就不用管。若是连你都处理不了,那就掳了他回山,让本座来接手,千万别让那小子离了你的视线。” “是,师傅!”宣季不由大奇,只是他心性沉稳,却没有多问。 出得门来,宣季回想了一下,顿时一声慨叹。 人比人气死人!他这位老师对白崖真是太好了,快变成溺爱了,难怪山上的师兄弟们都有些心怀嫉恨。 …… 白崖心中有事,下了山就直奔冯扬在成都的宅邸。 冯扬现在已被内定为振武道场馆主,没有再在冯氏武馆教导那些小屁孩了,而是迁回了成都的振武道场。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在山上得了假期?” 白崖刚进宅邸,就碰上了从武馆刚回来的林牧。 “你来得正好,随我来!”白崖眼睛一亮,一把拉着林牧朝外面走去。 来到宅院外一处昏暗角落,白崖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道:“先生可是出事了吗?” “没有啊!”林牧一脸茫然地反问道,“先生出了何事?” “没有?”白崖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又问道,“那……可是董先生有事?” “董先生?董鸣教长吗?也没有啊!”林牧连连摇头,“今日我还在武馆看见他了,精神好得很。” 白崖默然,林牧不像在撒谎,否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要是这两人都没出事,他就想不明白冯扬为何要给刘钰写那么一封奇怪的信了。 “既然两位先生都没事……”白崖沉吟着问道,“小师弟,这段时间来,武馆和家中可有异常动静?” “应该没有吧……”林牧被白崖问得也有些忐忑不安,迟疑着说道,“大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要问这些?” “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吗?”白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问道,“那你可有听到两位先生提起过我?” “我……”林牧正要说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一事,谨慎地说道,“两位先生有没有提起你,我不知道,但前两日确实有人来家中找过你!” “是什么人?”白崖目光一闪,连忙追问道。 “是……是一位很……很漂亮的男子!”林牧忽然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叫唐……唐……” “唐狩?!” “对,对,就叫唐狩!”林牧点头应道。 白崖恍然,冯扬和董鸣确实没事,是他那几个小伙伴有麻烦了!应该还是很紧急的大麻烦,否则唐狩不会来找他,写信就好了。 虽然唐狩等人都知道他在青城,但不知道剑指峰所在,想找他可不容易。白崖尽管有个清都观箓坛童子的身份,但不通过冯扬,外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他。 “小师弟,若是先生回家,你莫要告诉他,我回来过!”白崖抽身欲走,但想了想,又回头嘱咐了林牧一句。 “可……可是……” “不要可是了!”白崖郑重说道,“此事与先生无关,莫要再惊扰他。某已经是青城门徒,若是某解决不了,还可求助师门。先生却有老有小,不可将他牵扯进来,你可听懂了吗?” “小弟知道了!”林牧脸色一肃,郑重地点了点头。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五章 遭难 别了林牧,白崖立刻朝卢远等人的宅院走去。 这座宅院他也有一份子,不过,只在买来的时候看过一次,从来没有住进去过,估计分给他的那间厢房都快长草了。 这处宅院所在的里坊在振武道场与凌天武馆之间,位于成都三环道,北临锦江,地理位置极好,所以当初买下的时候,价格才那么高。 他一路匆匆,来到宅院门前,却发现大门上挂着一个大铜锁,院内无人。 白崖用卢远以前给他的钥匙打开铜锁,走进院落。 这座宅院并不大,连三进都算不上,门厅后面就是四合院,勉强能算是二进。 白崖在院中喊了几声,确认江吴等人都没在。在院中迟疑了一会,还是挨个厢房检查了一遍。 看完之后,白崖眉头紧锁。 卢远兄妹现在应该在凌天阁,没有再住这里。而江吴等人的厢房被褥整齐,只是桌椅蒙尘,似乎有那么几天没住了,而且江吴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白崖忧心更重,他估计可能是江吴出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只能去药膳堂找唐狩问问了!” 白崖在大堂坐了一会,便决定去药膳堂看看。他不敢去振武道场直接找江吴和江楠,万一碰见冯扬和董鸣,搞不好那两人会将他撵回青城。 不过,他刚走出大堂,就见宅院门口站着一人,正满脸惊疑地望着院内。 “楠妹?”白崖眼睛一亮,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江吴的妹妹江楠。 江楠比他小几个月,今年已满十六,再有一年多也会参加青城武试。 “崖哥哥,你何时下了青城?”江楠惊讶地看着白崖。 “可是江兄出事了?”白崖一眼就看见了江楠提在手中的药包,神情凝重地问道。 “五哥他没事……”江楠笑得有些勉强,对上白崖的视线,便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 “我与江兄等人情同手足,你确定要瞒着我?”白崖一挑眉,忍着怒气问道。 “五哥确实受了点伤,不过,并没有大碍。与他比起来,卢哥哥和卢妹妹就……”江楠叹了口气,朝白崖点了点头,“崖哥哥等小妹一会,我到房中取点东西,就带你去见他们。” 等江楠从房中出来,白崖跟着她上了一辆驿车,终于忍不住疑惑,开始询问详情。 “他们现在何处?卢远兄妹不是已经进了凌天阁吗?” “……清妹妹被人奸污,现在下落不明,远哥哥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据药膳堂的大夫说,他就算能痊愈,以后恐怕也没办法练武了!”江楠脸色黯然,轻声说道。 “什么?!”白崖闻言如遭雷击,江楠的话恰似一盆冰水淋头,让他如处冰窟,全身都打起了摆子。 “为什么会这样,卢兄已是峨眉门徒,谁敢这么做?”回过神来,白崖眼中火星四溅,瘫面扭曲,喉咙中咯咯作响,低声咆哮道。 “……崖哥哥可还记得数月前,我们在酒楼碰见的那个武氏子弟!”江楠心中难过,低着头轻声说道。 “是他?是他做下了这等事?”白崖眯起眼睛,可心中却有些疑惑,“此人也是凌天阁武徒,难道敢冒同门相残的大不韪?” 峨眉与青城一样,对于同门相残都是零容忍。能考进峨眉的武徒都不是笨蛋,很难想象那个武氏子弟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们也只是猜测,远哥哥已经断断续续昏迷了一周,清醒的时候很少!”江楠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将事情头尾详细说来。”白崖强自压下心头的烦躁,安慰着说道。 “事情起于远哥哥和清妹妹考入凌天阁之后……”江楠回忆着事情始末,缓缓叙述道。 原来在数月前,那个叫做武振的武氏子弟在酒楼一会后,似乎看上了卢清,时不时便会找借口接近卢氏兄妹。 此人外表俊朗,长得一表人才,卢清倒也不是很讨厌他。 不过,卢远却反对妹妹跟其交往,因为他知道江吴喜欢卢清。相比较起来,他更希望江吴能成为自己的妹婿。 卢清年纪不大,又长期被卢远管着,本来就有逆反心理。这件事就像导~火索一样,引爆了她对兄长的不满。 她倒是知道江吴的心意,只是还涉及不到男女之情。于是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故意当着卢远的面,与武振相会了几次。 江吴得知此事后,自然是郁闷非常。只是武振与卢清都是凌天阁门徒,而他平时又很难再见到卢清,便求助卢远,希望他能多带卢清下山聚会。 卢远当然向着自家兄弟,便时不时带着卢清下山跟大家相聚。 大约在半月之前,卢远再次带着卢清下山。而这一次不知道那个武振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在众人聚会时,横插了进来。 情敌见面份外眼红,两人当场就起了争执。江吴在唐狩的唆使下,借着切磋之名跟他打了一架。 结果很明显,武振、江吴虽然同为气境,但后者刚入气境,前者则已经在凌天阁修炼了三年多,江吴被他直接打断了胳膊。 不过,对于江吴来说,这件事反而是好事。 因为卢清仅对武振有点好感,远远谈不上喜欢,她会跟武振纠缠不清,本来就是逆反心理的作用。尽管没有男女之爱,但也跟江吴感情深厚。 这时候,见到武振打伤江吴,顿时些许好感立刻转变为厌恶。 唐狩唆使江吴打架的“阴谋”得逞,卢清回山之后,听从了卢远的劝告,再没有跟武振私下相见。 当时,众人本以为此事已经到此为止,但后续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武振在凌天阁开始明里暗里针对卢远,他在凌天阁修炼已有三年,武氏又是成都本地世家,在峨眉势力颇大,这一届就有好几个武氏子弟同时考进凌天阁。 当然,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顶多也就借着切磋为名,让卢远出出丑,克扣一下他的修炼资源。 按理说,这种小手段对于卢远毫无作用,只会让卢清更加讨厌武振。 卢远性情宽厚,待人处事稳重,是个老好人。 当初,白崖在江船上能顺利接近卢远等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否则以唐狩那种城府和戒备心理,他哪有那么容易成为他们的好兄弟。 要是给卢远一年半载,除了武氏子弟,只怕凌天阁的众武徒都会向着卢远兄妹。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卢清却出事了。 在一周之前,卢清与凌天阁认识的姐妹下山购物,结果碰上劫道的蒙面匪徒,卢清被人掳走。第二天,昏迷的卢清在成都近郊被人发现,衣衫褴褛,惨遭匪徒奸污。 卢远闻讯立刻发狂,在凌天阁没找到武振,便马上孤身一人下山,打算前往成都武氏论理。 唐狩和江吴等人得知消息时已经太晚,一帮人在赶往武氏途中,发现卢远昏迷在道旁,丹田受了重创,不仅武功被废,而且生命垂危。 不过,成都武氏却矢口否认卢远来过,表示武振这几日虽然人在成都,但一直未有出门,绝对跟卢氏兄妹的遭遇无关。 “难道有人给武氏栽赃嫁祸?!”白崖听到这里,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怪他会有这个想法,而是这件事情确实里里外外透着诡异。 若是武振做出这种事情,莫说峨眉凌天阁,就是成都武氏都会自己清理门户。这些武道世家将家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很难想象那个武振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再说武振与卢氏兄妹仅仅是感情纠纷,要有多大仇,才会奸污卢清,废掉卢远的武功。 卢远可是江油卢家子弟,不像白崖这样无根无底。要是武氏不能澄清此事,江油卢家岂会善罢甘休。 “你们为何觉得是武振做了此事?”白崖沉着脸问道,“卢兄清醒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吗?” “我和五哥觉得是有人嫁祸给武氏,但……”江楠目光一闪,轻声回道,“但狩哥哥却笃定是武振所为!” “唐兄说的?”白崖神情一阵变幻,唐狩机智过人,若是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远哥哥清醒时,说他那日并未到过武氏,中途就被人截杀。凶徒的武功很高,应该迈入了意境,虽然蒙着面,但看身形应该不是武振。”江楠皱着柳眉回道。 “那卢兄现在何处,清妹又如何会下落不明?”白崖想得脑袋都快爆炸了,他可不擅长案件推理。 “狩哥哥担心还会有人来找麻烦,便让我们搬出了宅院,远哥哥现在在客栈。”江楠迟疑着说道,“至于清妹妹……” 原来卢清那日被人带回之后,就一直有点神智不清,满口胡话。当天夜里趁江吴等人不备,居然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了,至今都下落不明。 “此事都怪我,若是我一直陪着她……”江楠眼眶发红,终于忍不住轻声抽泣。 “清妹可有说……”白崖嗓子发堵,问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不过,江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然摇头,“我们那日不敢多问,原想等她情绪稳定一点再……不过,就算问她,估计……” 白崖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他懂江楠的意思,既然那些人蒙了面,只怕卢清也弄不清凶徒是谁。 “无论是谁做了此事,武氏都脱不了干系!” 白崖想得清楚,不管有没有栽赃嫁祸,这件事情的根子都在武氏身上,绝对不可能是卢家的对头。对卢远兄妹下手的人肯定与武振有内在联系,否则不可能盯上卢远兄妹。 两人说话间,驿车终于到了地方,停在一家客栈门前。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六章 扑朔迷离 白崖与江楠上了客栈二楼,在过道处碰见了江吴。 江吴身上果然有伤,一条膀子用夹板夹着,用绷带挂在胸前。 “白兄弟!”看见白崖到来,江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嘶哑着嗓子招呼了一声。 白崖看着江吴,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没能认出来。这个原本豪迈爽朗的汉子,现在一脸憔悴,发髻散乱,满面胡渣,尚未满二十的人竟然有了一丝沧桑的味道。 “卢兄呢?”白崖强压着心中的情绪,平静地问道。 “他在里面,刚醒了一会,现在又睡着了!”江吴深吸了口气,强笑着朝面前的厢房抬了抬下巴。 白崖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进厢房。 来到卢远床前,白崖轻轻掀开蚊帐,朝平躺在床上的人影看去。这一看之下,白崖心神大振,几乎难以自已。 只见卢远闭着双目,颧凸颊陷,脸色枯黄,唇色雪白,竟是一副垂死之相。尽管白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愣在了当场。 “在下卢远,这是舍妹卢清,乃是江油卢家弟子!” “呵呵,传送晶珠不过身外之物,贤弟推三阻四,莫非看不起我等。” “不行!小宗门底蕴不足,武道偏颇,若今后发现前路渺茫,难道你还能叛门而出?” “白兄弟,如此良辰美景,不去赏月吗?” “……无论考不考得上,今夜我等兄弟一醉方休!” “白兄弟,祝你此去青城马到成功,愚兄等着你的好消息!” 往日情景一幕幕闪过眼前,白崖只觉眼前金星闪耀,胸口越来越堵,仿佛有一头巨兽正要破胸而出。当下不忍再看,后退了两步,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双手抓着过道的木栏大口喘息。 “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江吴一拳锤在墙上,脑袋顶着墙壁双肩颤抖。 白崖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转头看向江楠,“楠妹,此处有我,带你五哥去歇息!” 江楠点了点螓首,拉着江吴回了隔壁的厢房。 “五哥睡下了,他这几日自责得很,一直未曾休息。”江楠安顿了江吴,回头来找白崖。 “对了,唐兄呢?”白崖忽然想起还没见到唐狩,顿时疑惑地问道。 “狩哥哥昨日说回药膳堂取药,但今日一直未归。”江楠皱眉回道。 “嗯,知道了!”白崖眼中精光一闪,旋即问道,“卢氏兄妹出事,你等可有通知江油卢家?” “已传了急件,相信再有几日,卢家就会来人。”江楠点头应道。 这世界的疆域太过宽广,远距离送信都是通过传送阵,耗费不菲,但这种情况却也顾不上了。 “你也去安歇吧,我会看着卢兄!” 将江楠劝走,白崖定了定神,重新回到卢远的房间,坐在外间小厅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传出剧烈的咳嗽之声。白崖一惊,起身进房,发现卢远已经醒来,正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卢兄!”白崖连忙扶住他,鼻际传来浓重的药味。 “白兄弟,你是何时来得?”卢远似乎不甚清醒,捂着头半晌,才看清了面前的白崖。 “来了不足半日!”白崖强笑着从小几上端来江楠熬好的药汤,“卢兄,先喝了药!” 卢远抬起手,抓了几次都没能抓牢药碗,神情落寞地看着双手,自嘲地笑道:“我卢远竟会手无缚鸡之力,让白兄弟见笑了!” 白崖闻言,鼻头一酸,眼眶都有点红了,说出话来已带了一丝沙哑嗓音:“卢兄宽心,世间天材地宝如此之多,定有一物能治好你的伤……” “白兄弟不用宽慰愚兄,丹田被破,已是回天乏力。”卢远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如此也好,某本就天资愚钝,就算进了凌天阁也无先天之机。我父早几年就说过,若是武道无望,家族会让我接手世俗产业,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几年而已。” “卢兄……”白崖看着他心如死灰的神情,心中越发难过。 “白兄弟,愚兄求你一事!”卢远忽然拉住白崖的手臂。 “卢兄放心,某绝不会放过加害你们的凶徒。”白崖眼中精光一闪,平静地说道。 “此事无妨,卢家自会为我兄妹讨个公道,愚兄求你的非是此事……你为青城箓坛童子,可能让青城的外围机构打听一下清妹的下落?”卢远满脸担忧地说道,“某担心清妹会做傻事,却是不可拖延下去!” “清妹也是我等的妹妹,某一定找她回来。”白崖点头答应,视线一转,郑重地说道,“卢兄,可能让某查看一下你丹田的伤势。” “嗯!”卢远点头,白崖轻轻掀开被褥,朝他的小腹看去。 只见卢远的肚脐处贴着一块药膏,掀掉药膏后,便看见一个黑色掌印端端正正地印在上面。掌印所在的肚皮已经有些腐烂,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恶臭,跟白崖在僵尸身上闻过的尸臭有得一比。 “这是……”看见这个掌印后,白崖不由瞳孔一缩。 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武道见识浅薄的少年了,因为成了清都观的箓坛童子,青城大部分气境阶段的武学都向他开放了。 虽然想学这些武功,还需要刘钰的同意,但拿过来先开开眼,增加一下武道见识是没问题的。学不学是一回事情,知道怎么辨认和应付这些武功又是另一回事情。 武者在战斗时,能够多一份武学见识,胜利的希望也会随之增加。正所谓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见到这个掌印的同时,白崖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几种有类似效果的掌法。 “这是摧心掌!”卢远苦笑着说道,“峨眉派的标志武功之一!” 所谓峨眉派的标志武功,并非是指峨眉派最高明的武学,而是指被很多武者所熟悉的武学。 这种武学无论哪个峨眉支脉都能够修炼,并且还有很多变种在江湖上流传,跟铁布衫的性质差不多,属于大众类武学。 青城也有这种武功,就像是霹雳掌,摔碑手等等。这种武功大多是气境和意境武者在运用,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却很大,所以就被武者称为某某宗门的标志性武功。 峨眉摧心掌也叫阴煞摧心掌,属于至阴至柔的内家拳术。中招之后,拳法暗劲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而且还会留下阴毒,妨碍伤势痊愈。 难怪唐狩请来的药膳堂医师会说,卢远以后没办法练武了。被这种拳法暗劲伤了下丹田,已经伤及根本,需要很多年的调养。 就算后面能痊愈,卢远练武的最佳年龄段也过去了,等于断绝了武道之路。 白崖咬紧了牙关,脸色难看至极。 打伤卢远的人用心恶毒,让一个青年武者断绝武道,不亚于直接杀了他。而且留下这么一个掌印,还掩护了隐藏在暗处的凶徒。 咋看上去,这很像是要嫁祸给峨眉弟子,但摧心掌修炼者众多,江湖流传极广,谁又能确定这是峨眉门徒留下的呢? 他现在有点认可唐狩的说法了,武氏还摆脱不了嫌疑,有时候自污也是很好的脱身办法。 原本白崖还觉得凌天阁彻查之下,一定能弄清这件事的真相,但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这件事的直接嫌疑人是武振,但出手的凶徒阴险狡诈之极,若真是武振所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为了男女之情,做下这种事情。 换而言之,武振出手的动机站不住脚,代价太大了。 这件事将凌天阁和两大武道世家统统卷入其中,偏偏凶徒又没有杀死卢氏兄妹。若是凌天阁最后没能得到明确线索,搞不好真的会息事宁人。 可要是这样的话,真正受伤害的就只有卢氏兄妹。从这个角度看,武振又摆脱不了嫌疑。 “卢兄,安心养伤!”白崖想得头疼,索性不再想,扶着卢远躺下后,自己回到外间重新入定。 “我却是想不通此事关节,看来还要去药膳堂一趟。唐狩比我聪明百倍,应该会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白崖抬头朝窗外看去,不知不觉已是一夜过去,天边慢慢发亮。 “江兄,你看好卢兄,我去趟药膳堂。” “白兄弟,早去早回!” 江吴休息了一整夜,精神好了很多,但依然显得很颓废,他始终将卢氏兄妹的遭遇怪罪在自己身上。 白崖叹了口气,没有尝试着劝慰江吴。 他这是心病,若是自己想不通,谁来说都没用。何况,白崖本来就不擅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从客栈出来,两刻钟之后,白崖就来到了药膳堂的驻地。 药膳堂在成都内城,毗邻皇宫。 本来这块地界除了官宦和贵族宅邸,并不允许平民和武馆进驻,但药膳堂的地位有些特殊。它毕竟是个医药馆,背后的药王谷还有不少宫廷御医去进修过,蜀王这才开了一个特例。 药膳堂占地面积比振武道场要小很多,临着内城最大的商街,并排有六家药铺和两间医馆。 这些药铺医馆后面的建筑,才是药膳堂的真正所在,里面除了演武场,还有炼药的丹房。 “小哥请了,不知可否通知一声贵堂药徒唐狩,就说青城白崖来访!”白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进了一家药铺之外,便轻声对迎上来的药铺伙计说道。 白崖以前听唐狩说过,这些药铺伙计其实都是药膳堂的门徒轮流充任,主要也是为了培养他们的医道知识。他这么一招呼,肯定会有人帮他找来唐狩。 “唐狩?”药铺伙计目光一闪,看着白崖缓缓摇头,“这儿没这个人!”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七章 人不遭妒是庸才 白崖听得一愣,唐狩考进药膳堂可是他亲眼所在,怎么现在会变成没有这个人了? 除非…… 白崖勉强一笑,没有跟这个药铺伙计争辩,出了门便进了隔壁的医馆。 连续问了几家药膳堂的药铺和医馆,白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药膳堂有人特意嘱咐过这些药徒和医徒了,就是不想让他见到唐狩。 难怪唐狩昨天就没去客栈,他肯定是被人软禁在了里面,估计是不想让他再插手这件事。 “小哥,请问王陵医师现在可在堂内?”白崖重新换了一家医馆,不过,他这回没有提起唐狩,而是问起了以前帮他疗过伤的王陵。 王陵是唐狩的蒙师,若是唐狩被软禁,那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 “王师今日应该在的,请问阁下是……”这名医徒审视地看着白崖。 “在下名讳不便透露,你见了王师,便说清都观箓坛执事刘钰的弟子求见!”白崖笑着说道,毫不犹豫地披上了刘钰这张虎皮。 医徒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再问,返身进去通报了。 江湖人的隐私多,不说姓名也没什么,只要有个出处,王陵自己愿意见就行了。 不消片刻,这名医徒就出来了,笑着对白崖说道:“王师有请,请阁下跟我来!” 白崖一笑,王陵未必就认识刘钰,但清都观箓坛执事的职务,他肯定清楚。这种身份很少有人假冒,只要一查就揭破了,所以就算心里奇怪,应该也是会见他的。 “是你?!”王陵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变幻莫测,他有段时间一直帮白崖治伤,哪会认不出来面前的少年。 “拜见王师,还请王师莫怪,小子迫于无奈,只好出此下策。不过,小子确实是清都观箓坛童子,师傅是刘钰执事!”白崖施礼致歉。 “你……来此何事?”王陵心里有些懊恼,面无表情地转着茶碗盖。 “王师何必明知故问,小子来此只为见唐狩一面!”白崖木着脸,淡然说道,“小子知道王师顾虑为何,但我等兄弟感情深厚,岂能置之不理,王师现在所为只会在我等兄弟之间留下一根刺!” 王陵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他和冯扬的想法是一样的,都不想自己的学生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 当初,唐狩去找冯扬,希望冯扬能通知白崖下山,但冯扬却反而送信给刘钰,打算一直瞒着白崖。 在冯扬看来,唐狩连药王谷门徒都还不是,就算以后因为此事跟白崖生了间隙,那也好过让白崖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 王陵的想法大同小异,只是白崖跟唐狩还不一样,他是清都观的箓坛童子,半只脚踏进了青城门墙,今后还很有可能成为青城的正式弟子。 若是白崖跟唐狩感情生分,那等于让唐狩今后失去了一个重要臂助,这就不是王陵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思虑了一会,王陵终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唐狩确实不在此地,昨日某已遣人将他送去了药王谷!” “什么?!”白崖惊怒交加,豁然站起。 他站起身后,看着王陵愣在了当场,片刻后才缓缓落坐。 “王师为何要如此做,我等若是连兄弟都不能照应,练武又有何用?”白崖阴沉着脸说道。 “你们那两个朋友的事情,某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们还年轻,或许并不明白此事的性质。”王陵沉吟着说道。 “凌天阁乃是峨眉大派,若是想要彻查此事,应该不会太难,至多也就是时间问题。但你们一个是青城武徒,一个是药王谷门人,却不便再插手此事。” “卢氏兄妹为凌天阁门徒,现在出了这等事,凌天阁已是颜面有损,岂容其他门派再插手内部事务?”王陵耐心地解释道,“若是你非要插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引起两派纠纷。到时候,青城迫于无奈,必定会将你驱逐出门……” 白崖心里冷了下来,王陵说了那么多,其实态度并未改变,他估计是见不成唐狩了。 “唐狩临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吗?”白崖无奈,只好强笑着问道。 “没有!”王陵目光一闪,缓缓摇头。 白崖大失所望,沉默地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王陵看着白崖出了门厅,这才缓缓从袖口抽出了一份信。他再次仔细推敲了一遍,终于叹了口气,双掌一搓,将信纸碾成了糜粉。 这份信是唐狩临走前,苦苦哀求才留下的。但在王陵看来却毫无必要,因为信里的内容皆是推测之语,并无任何的真凭实据。 这份信给了白崖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定还会让他闯出大祸,不如就此毁掉更好。 白崖满腹心事地从药膳堂出来,刚出门口就被一人给拦住了。 “大师兄?”白崖抬头看着面前的宣季,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小师弟,师傅让我带你回山。”宣季叹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不要逼我动手,你这两年很用功,可依然不会是某的对手。” “大师兄,看在咱俩师兄弟的面上,可能宽限几日,等卢家人到成都后,我再随你回山。”白崖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你若是为了客栈那几个朋友的安危,那大可不必担心。”宣季摇头,肃然说道,“那家客栈都是凌天阁的人,那个叫江楠的小丫头连出去买根针,都会有人尾随保护,不会再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毫毛。” 白崖一愣,随即恍然。卢氏兄妹遭难时,凌天阁来不及反应,可到这个时候,卢远等人的身边早已是天罗地网,确实不会有事了。 “若是如此,我那个兄长的妹妹……”白崖眉头一皱,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卢清。 “她被峨眉清音阁的师太带走了!”宣季似乎知道白崖说的是谁,未等他说完,就直接回道。 白崖稍稍松了口气,当下不再反抗,随着宣季上了驿车。 “大师兄,你会知道清妹的事情,可是凌天阁的人跟你谈过?”想了一会,他回过味来了。 “不错,凌天阁不欲我等插手此事。”宣季看了白崖一眼,淡淡地说道,“此亦当然,若是清都观的师兄弟出事,师傅同样不会让其他宗门的人插手。” 宣季的话拨开了笼罩在白崖眼前的迷雾,难怪王陵会迫不及待地将唐狩送走,看来应该也是凌天阁的人打过了招呼。 白崖懂凌天阁的人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却很难接受。卢氏兄妹跟他们感情深厚,却不是凌天阁的人可以比拟。 “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卢氏兄妹在凌天阁被武氏欺凌,为何凌天阁的上师会不管不问?”白崖皱眉问道。 “小师弟,这非是凌天阁的上师处事不公,而是各门各派皆是如此。”宣季一愣,苦笑着回道。 “考进大宗门的武徒虽说心性都不差,但毕竟都是年轻气盛之人,彼此之间性情不合是常事。这需要你们自己适应,凌天阁的上师又不是保姆,怎会为这点小事替门徒出头?” “何况,武道之路漫长崎岖,武者需要有一颗不折不挠的争胜之心,若是连同门的些许打压责难都摆不平,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可我在剑指峰不就没有碰上这种龌蹉事吗?难不成是箓坛童子的身份在起作用?”白崖支吾着反驳道。 宣季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回话,只是脸上神情复杂。 白崖上山之后的作为,他最清楚不过。 实际上,白崖身为箓坛童子,并非无人发难,反而遇到的打压更多更厉害,只不过这臭小子根本就没体会到而已。 他上山之初的几个月,难道就没人欺负过他吗? 当然不是,那时候与白崖同届的武徒,几乎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将近半年多时间,借切磋为名的打压欺凌还少吗,最后闹到让宣季都看不下去了。 宣季在剑指峰待了将近三十年,同门武徒之间的龌蹉事看得太多了。白崖或许只知道找他切磋的,都是同届武徒,但宣季却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高届武徒的指使。 不然的话,白崖箓坛童子的身份,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人不遭妒是庸才! 宣季不知道刘钰为何会对自己这个小师弟有那么大信心,认为他能从众多武徒的欺凌中挺下来。 但事实证明刘钰是对的,白崖越挫越勇的韧劲,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让所有针对他的人都无可奈何,到最后自己先挺不住了。 甚至于,宣季有时候还会无端端地感觉,他这位小师弟根本就没察觉到别人在欺负他,又或者神经粗大到了把这种事情当个屁的程度。 白崖以为别人没打压过他,宣季却很明白这是他用半年多时间,把同届武徒硬生生打服了的结果。 起码,宣季觉得他要是在白崖这个年纪,有一帮师兄弟特别针对他,每天揍自己一顿,完了还团结一致冷嘲热讽。 那他估计已经患上忧郁症了,哪会像这个小子一样没心没肺,把别人都当成锻炼铁布衫硬功的人形沙包。 时至今日,白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同届武徒眼里,他早就是个横行霸道,还无人能治的怪胎了。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八章 武振 “哼,凌天阁若是能抓住凶徒倒也罢了,若是不能……”白崖眼中闪过一丝凶戾。 回山途中,宣季对白崖看得很紧,就差连出恭都跟着了。 白崖无奈,他都没能跟江吴等人说上一声,现在他体会到唐狩被强行带走时的心情了,头一次感觉到了宗门对门人的约束力。 回山之后,他没去拜见刘钰,臭着一张脸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接下来的日子,白崖将满肚子怨气都发泄在了演武场上,其他武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走路都开始绕着他走,被打怕了。 “咚!”白崖单指一戳面前的铜人,震得沉重的铜人为之一颤。 这尊铜人是剑指峰的武具,仿人形铸造而成,全身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白点和细线,这是标注出来的穴位和筋脉。 白崖练习铁指功和断脉截气指,首先就要找准这些穴位和筋脉节点。最初是用沙包,后面铁指功有了一定基础就可以换成木人,最后才换成铜人。 白崖练习这门武功已有四月有余,刘钰说得没错,他确实很适合断脉截气指,已经堪堪可以实用了。特别是他的左手,用出断脉截气指的威力很大。 起码以气境武者的护体真气,基本挡不住。要是被气劲弹中重要穴位,立刻就会身体酥麻,哪怕只有顷刻时间,也足以决出胜负了。 “清远师兄,师傅有事招你前去。”白崖清晨起来刚练了一会,小院外就响起了一个稚嫩清雅的声音。 “小玉清啊,来,吃糖!”白崖出了院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 这道童是剑指峰道观的童子,按道观辈份跟他同辈。并非是通过武试选拔的青城武者,而是真正的出家人,一辈子不会结婚生子,戒律很严,仅次于佛门的持大戒比丘。 认真说来,这小道童玉清才是清都观的嫡传弟子,以后要负责传道的,比白崖的箓坛童子身份更高。 不过,清都观类似玉清这种出家人的武功都不会太高,他们研习道经的功课很重,没有那么多时间练武。外出传道做法事,一般都有白崖这类武堂弟子守护,这才是道门设立武堂的最初目的。 他们的道号跟武堂的青城弟子不同,是两套隔开的系统。因此,白崖与玉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师兄弟,严格说来是乱喊的。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小道童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始终盯着白崖手上的糖果。 “是,是,这是师兄布施给你的。”白崖捏了捏玉清的小脸,将糖果塞进他手里。 “谢谢师兄!”玉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捡起一颗糖果放到嘴里,撸了把鼻子,高兴地说道,“真甜……” “玉清,你快十二岁了吧?”白崖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莫明神色。 玉清是道观收养的孤儿,十二岁以后就会离开清都观,被分派到山下的世俗道观。这个时候,他们这类小道童会有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要么就按照青城给他们设定的人生,一直做道士。要么选择还俗入世,那样就有了走上武道的机会。不过,原本的道号会被青城收回,再进青城就需要通过武试了。 “还有五个月吧!”玉清扳着手指头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沮丧,“不知道我会被分去哪处道观,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师傅和众位师兄了!” “你若是想见,还是可以见的,只是走这条路会经常摔跤而已。”白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朝道观走去。 他很喜欢小玉清,但不会明说让其去还俗练武,只能隐晦地暗示一下。何况,玉清的人生属于他自己,武道之路也不一定就合适他。 “师傅,您找我。”白崖来到刘钰的静室。 “坐吧,山下传来了消息,你看看吧!”刘钰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一封鸽信递给白崖。 “凌天阁……”白崖只读了信中一小半内容,就豁然起身,眼中冒出了一丝火星。 此时,离卢远和卢清遭难已有两月有余,信中并未提到凌天阁对此事的处理结果。只是提到卢清在清音阁落发为尼,而卢远在前两日已被卢家人送回江油。 至于事件最大的嫌疑人武振,也没有被逐出凌天阁。 凌天阁应该对此事有了初步结论,在青城探子得到的消息里,白崖注意到卢家人对此事始终保持了低调。既没有传出对凌天阁的不利言论,也没有跟武氏起冲突。 正如白崖所料,凌天阁没能找到凶徒的明确线索,只好选择了和稀泥。 而卢家人的表现证明凌天阁和武氏对他们做出了补偿,很有可能不会再追究此事。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白崖目光闪动,信纸化为碎屑从指缝中滑落。 “你想做些什么?”刘钰看着白崖铁青的脸色,板着脸厉声喝道。 “师傅……” “你若还当本座是师傅,就莫要再做匹夫之举!”刘钰或许觉得语气太过严厉,叹了口气说道,“快意恩仇只能一时痛快!何况,凌天阁不是小门小派,你若激起两派纠纷,师傅是保不住你的,难道你想被赶出青城吗?” “只要你练好武功,此事尚可徐徐图之。”刘钰沉声说道,“这段时间不许你乱跑,给某好好待在山上。” “是,师傅!”白崖脸皮一抖,垂下眼皮回道。 看着白崖走出静室的背影,刘钰忽然有些不安。这个徒弟太不让人省心了,他觉得还是让宣季辛苦点,盯他一段时间,等他的情绪平静一点再说。 作为清都观的外堂执事,刘钰对凌天阁的处理方式早就心里有数。 类似这种大宗派,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三天内没有抓到凶徒,那么再给两个月也白搭。 此事本来就显得很诡异,凶徒的真实目的不明,明着看这事情其实对谁都没好处,包括武氏在内。 真想彻查此事,凌天阁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像青城前些年做得那样,派内大清洗一次。抽掉池水之后,池塘的淤泥自然就显露出来了。 只是卢氏兄妹的事件,还不够资格让他们这么干,只有这些弊端积累到一定程度,凌天阁才会来这么一下。 大宗派有大宗派的难处,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有时候就是知道经难念,也还是要忍着念。没有明确线索,武氏又不是小虾米,无法深挖内情的话,不就只能选择和稀泥了吗? 回到自己的小院,白崖心里郁结难平,看着院落中的铜人目光闪烁。 …… 成都,武氏驻地的宅邸内堂。 此时,大堂门户禁闭,室内点着昏暗不明的烛光,正有三人聚于此处。 大堂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他身旁则垂首站着一个面色紫檀的国字脸中年人,而堂下正跪着一个外表俊朗的年轻人,正是白崖以前见过一面的武振。 老者眯着双眼,抬头看着大堂的房梁,神情看似魂游天外。 “昭儿,卢家人回去了吗?”半晌之后,老者终于开口,幽幽然地问道。 “是,父亲,卢家人都回去了。”国字脸中年人恭敬地回道。 “三年……三年后,无论振儿练到何种地步,都将他从凌天阁招回来。让他加入武氏狩魔队,未得族长谕令不得从蛮域回来。”老者叹了口气,说完这话就站起身出门而去。 “是,父亲!”中年人哑着嗓子应道,而堂下的武振更是将脑袋趴到了地面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一滴滴落下,在身前形成了一大团的水渍。 见到老者已经远去,中年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慢慢踱到武振面前。 “抬起头来!” “啪!”国字脸中年人狠狠的一巴掌,将武振扇倒在地。 “逆子,给我说,为何要做下此等事情!” “父亲,不是……”武振撑着爬起,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挂下一丝鲜血。 “啪!”中年人不等他说完,又是一个巴掌将他再次扇倒在地。 “再敢骗我,某就将你活活打死在此间,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逆子。” “你大爷爷若非顾虑我武氏的数百年清誉,早就将你凌迟处死。”国字脸中年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们这一房也丢掉了未来的家主之位,从嫡系变成了庶脉。” “平时见你还算聪明懂事,为何会做下如此行径?早知如此,某当年就该把你射到墙上去。”中年人脸庞一片扭曲,额头青筋勃~起,压着声音咆哮道,“凌天阁恐怕都没想到,居然真是你做的!理由……给某一个理由!” 武振身体一僵,慢慢从地上爬起,垂着头低声说道:“父亲,可还记得儿子五岁时的那一次重病?” “与此何干?”中年人微微一愣,放下了扬起的手掌。 “那年儿子重病垂死,是三叔从南疆请来了一位巫姑,用命蛊之术帮儿子续了命,但那巫姑离去时,还曾留下了一则沙蛊谶语,父亲可还记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三十九章 沙蛊谶语 “那人留下的沙蛊谶语?”国字脸中年人瞳孔一缩。 他当然知道什么叫沙蛊谶语,这是南疆越人的卜算方式。 越人百族,其中部分种族擅长豢养蛊虫。沙蛊是一种宛如细沙的小蛊虫,没有什么杀伤力,一般作为其他强大蛊虫的食粮。 不过,这种沙蛊当中的少数变异品种能够沟通神秘之力,经常被南疆巫师作为卜算的工具。 沙蛊谶语就是其中一种最常用的卜算方式,卜算时将沙蛊均匀撒在一个平底铜盘里,然后在铜盘下方以小火炙烤。铜盘中一些沙蛊经不得高温,便会被烤成黑灰,在铜盘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这些黑灰痕迹就叫沙蛊谶语,其没有固定形态,说是图案、符箓、文字都可以。 沙蛊谶语就是巫师卜算后的成果,因为沙蛊在炙烤中会持续死亡,所以到最后整个铜盘都会变成焦黑一片。 除了南疆的巫师,没有人能在炙烤过程中看出什么讯息。而这种卜算方式除了南疆越人,神州民众基本是不太相信的。 武振幼年时的重病被治好之后,那个巫姑曾说过,他强行续命有悖天理,二十年后还会有一次劫难,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到整个家族。 于是,武振的三叔又苦苦哀求,让巫姑为其用沙蛊卜算了一次,得到了一则沙蛊谶语。 这则沙蛊谶语一共有五道痕迹,看上去像是一个笔画没有连接的“卢”字。 当然,这个世界的“卢”字属于小纂简化,而沙蛊谶语得到的“卢”字跟简体正楷差不多,后者只是前者的一部分偏旁。 因为这个图案太简单,连完整的字都不是,所以巫姑也讲解不出什么东西。只是让武氏记住这个图案,说是跟武振未来的劫难有关。 只是当年的武氏虽然感激巫姑治好了武振,但对于沙蛊谶语依然不太感冒。况且,这个图案连字都算不上,他们也就慢慢淡忘了。 只有年仅五岁的武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记忆最为深刻,牢牢地将这个“卢”字图案印在了脑海里。 “你这逆子是说那个图案,指的就是卢氏兄妹?”中年人武昭微一皱眉,狐疑地说道,“可那个图案最多只能算是‘卢’字的一个偏旁。江油卢家与武氏又从未有过仇怨,仅凭一则沙蛊谶语,你就敢……” “父亲,此事绝非偶然!”武振跪行了几步,拉住武昭的裤腿,辩解道,“当年的巫姑曾说过我二十年后会有一次劫难,算来就是今年,而卢氏兄妹则正好今年进了凌天阁…… 我也是后来才醒觉此事,越想便越是……父亲,儿子死不足惜,但若是因为此事牵连整个武氏,岂非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放屁,你怕死就怕死,还敢拿家族当挡箭牌。”武昭大怒,一脚将武振踢飞了出去。 武振按着胸口匍匐在地上连连咳嗽,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喜色。武昭虽然出手很重,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这一关终于算是过去了。 武昭看着趴在不远处的武振,心中满是失望。 这个儿子自从进了凌天阁之后,就慢慢变得让他有些看不懂了。或许是他们以前看管得太严,换了个稍微自由点的环境,武振就露出了本性。 不仅失去了进取心,不愿勤学苦练,而且还一门心思追求捷径。总是想着能够不劳而获,寄望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套取到凌天阁的秘传。 他知道武振还有事情瞒着他,但那又怎么样呢? 虎毒不食子!他只是想要一个不杀儿子的理由,既然武振给了他一个还能过得去的理由,此事也就该到此为止了。 “你好自为之吧!”武昭仰天一叹,背着手走出了房门。 看着武昭略显佝偻的背影,武振狠狠地咬着嘴唇,慢慢捏紧了拳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毒不丈夫,三年……足够了!” …… “宣季,白崖最近如何了?”刘钰盘坐在榻上,缓声问道。 “小师弟这段时间练功很刻苦,混元铁布衫已渐入佳境,再有两三年估计就能跨过筋骨阶段了。”宣季感叹地说道,“与他同届的武徒当中,除了几个有拳意萌芽的师弟,其他人已经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刘钰轻轻点了点头,白崖的武功进度并不奇怪。 练习硬功的气境武者本身就要比其他气境武者更有优势,他们在气境阶段产生的气脉遍布全身,内气充沛。这种优势直到意境中后期,才会被内家拳武者赶上。 白崖现阶段能够压制其他气境武者,并不代表其他人以后不能赶上他。 “他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宣季想了想,忽然轻笑道,“说起异常举动,倒确实有一样,他最近经常找秦超师弟切磋!” “秦超?”刘钰挑了挑眉,淡笑道,“他还真是不怕作死,本座记得秦超的松林剑意已经小有火候,跟你的沧浪功比起来也不差多少,就算用木剑也能让他吃点苦头吧?” “不错,师傅,可要某关照一下秦师弟,让他莫要太过重手?” “不必了,秦超应该心里有数……”刘钰目光一闪,淡声说道,“你等会去找武库执事,给白崖拿件法甲。不过,嘱咐他只能用于切磋护身,法甲在晚间必须归库,不得留在身边。” “是,师傅!”宣季苦笑。 他这师傅对小师弟可真够偏心的,山上的师兄弟们给师门做了无数任务,有些人十来年才能得件法器,而白崖在清都观不过两年多,加上辟邪戒指已经得到了两样法器。 不过,辟邪戒指本身就是刘钰自己的,而法甲相当于是借用,这种空子钻得让别人也无话可说。 当然,刘钰这个安排有部分原因出在秦超身上。 当初,白崖刚来剑指峰的时候,因为得了箓坛童子的身份,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其中不仅包括了同届武徒,也有不少高届武徒。 秦超就是其中一人,他比宣季只低了一届,武功境界相仿。宣季得了箓坛道童身份,他并无多余想法,但白崖就不同了。 在秦超看来,白崖应该主动让出道童身份,而有这种想法的高届武徒也不止他一人。正是在他们的暗中推动下,那时候才有那么多的同届武徒朝白崖出手。 这其中秦超负责教导的一个持剑武徒,就是找白崖“切磋”次数最多的一人。 可惜白崖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居然花了小半年时间,几乎将同届武徒统统打服,才让他们熄了这些小心思。 可如今白崖不知死活,主动找上秦超切磋,难保秦超不会心怀嫉恨,忍不住下重手。 刘钰口中的法甲是一种防御性的法器,大致有软甲和硬甲两类。 大部分软甲以特种丝材或者皮具制成,刀劈不伤,水火不侵,特点是重量轻,可穿在外衣之内。而硬甲则是稀有合金或者蛮兽鳞壳制成,比软甲的防御力更高,但质地太硬,穿戴者的灵活性稍差。 白崖无论穿上哪一种法甲,再佐以混元铁布衫,以秦超的武力很难再重创他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宣季这边想着白崖的事情,出门就看见白崖正朝他走来。 “大师兄!” “小师弟,你来找师傅?”宣季笑着问道。 “大师兄,我是来找你。”白崖挠了挠头,露出一丝笑容。 “哦,那边走边说吧!”宣季有些意外,带着他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大师兄,气境武者要如何才能击败意境?” 白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宣季讶然。 “小师弟,虽说武道境界并非等同于武力,但你该知道要跨境界以弱胜强是很困难的。”宣季莞尔,摇头说道,“你来剑指峰不过寥寥两年,就算铁布衫小有所成,但现在跟秦超师弟交手,胜算几乎等于零,除非……” “除非什么?”白崖眼睛一亮,腆着脸问道。 “除非你趁着秦超师弟猝不及防,去偷袭他。剑修强的是杀伤力,护体真气基本都是弱项。”宣季笑了笑说道,“可那样胜之不武,你找他切磋应该不是单纯为了胜负吧?” “大师兄,你觉得气境与意境相比,到底差在哪里?”白崖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问道。 “气境和意境的基础皆是内气外放,但意境武者在长年修炼中,将武学奥义融入了自身的劲气,外放时便会达成以意化形,到了这个地步便可称为意境。” 宣季笑着说道,“以某的沧浪功为例,创立这门武功的青城祖师便是观汉江涨潮有感,将沧浪之意融入了武学,这才有了沧浪功。 而我等后辈长年修炼沧浪功,也会慢慢从运劲法门中体会到这一武道真意。虽说每个人的感悟各有不同,但大道归一,皆可称为沧浪真意。”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每门武功都可凭借其武道真意,达到意境?”白崖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不错,认真来说,每门武功皆有其武道真意,但人力有时而穷。未达先天之前,武者一般都只会主修一两种武道奥义。”宣季郑重地说道。 “贪多嚼不烂,这就是师傅经常说的,每个人择武时,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选取武意相悖的武道。否则分心之下,就算勉强达到意境,不能将真意融为一体,那就注定不可能再进一步。” “原来如此!”白崖了然,缓声说道,“那么说,我除了偷袭之外,就无其他途径战胜意境了吗?” “那倒也不是!”宣季想起刘钰今日的吩咐,笑着说道,“你的混元铁布衫在气境和意境阶段,占得便宜太大。若是身上多备几种法器,让意境武者拿你无可奈何,再拉近了距离贴身肉搏,还是有一定概率击败意境的。” “不过,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小师弟不可好高骛远,踏踏实实修炼才是正道。再说你才练武几年,如此着急跟意境武者较量干什么?” “多谢大师兄,师弟受教了!”白崖目光一闪,笑着点头。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章 经穴星相 白崖看着桌上两件衣物状的物品,神情有些古怪。他也没想到自己挑战秦超的行为,居然会令刘钰和宣季产生这种误会,简直是正要瞌睡的时候,就有人给送来了枕头。 这两件衣物状的物品分别是一件软甲,一件硬甲。 软甲叫做青冥丝衣,是青冥蛛丝织成的内甲,韧性极佳,能够吸收和削弱武者的内气攻击。 硬甲叫玄龟护心兜,外形像无袖背心,是以千年玄龟的背壳制作而成。这东西对于剑气防御很好,虽然防护面积小了一点,但胸腹要害都被覆盖住了。 不过,跟刘钰吩咐的不同,这两样装备都不是法器,而是刻录符箓失败后的“废品”。 刘钰可以为了徒弟假公济私,但清都观的武库执事却不愿照办,所以就送来了这两件“废品”。 那位武库执事想得很周到,这两样东西虽然不是法器,但防护力足够了。白崖又不是真的跟秦超做生死搏杀,用上防御法器实在太小题大做了。 刘钰和宣季以为白崖找秦超切磋,是为了报复。 实际上,白崖根本没想过为了以前那点芝麻小事,就去找意境师兄的麻烦。他找秦超切磋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意境剑客的战斗力。 原因很简单,因为凌天阁的武者主修剑法啊! 自从一个多月前,卢清落发为尼,卢远被送回江油,白崖就一直在准备偷溜下山,去找武振报仇。 凌天阁没有查明真相,不会动武氏和武振,但白崖不一样,他不需要真相。 白崖相信自己的兄弟,既然江楠跟他说,唐狩笃定武振就是幕后黑手,那么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直接找武振算账就行了。 唐狩的性格跟白崖其实有点不合拍,当初若不是有卢远这个润滑剂,两人绝对成不了朋友。 不过,白崖一直很佩服唐狩的聪慧,要是让他给唐狩找个人物模板。白崖认为也就只有金老爷子笔下的东邪可以一比,城府深,天资高,正邪观念淡薄。 这种人心里要没有七八分把握,他是不会乱说话的。 白崖觉得就算他现在不出手,给唐狩十来年时间,也能帮卢氏兄妹报了大仇。只是那时候,整个武氏恐怕都要给武振陪葬了。 可惜白崖等不了那么久,每到深夜,他只要一想起自己与卢远卢清相处的日子,就会彻夜辗转难眠。 然而,找武振算账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白崖想不明白唐狩为何会说武振是幕后黑手,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重创卢远的人一定不是武振。可能另有他人,而且武道境界至少是意境。 卢远练武的天分不算高,可他毕竟是一个凭真本事考进凌天阁的气境武徒。想不露破绽地轻易废掉他,非意境以上武者做不到。 再结合凶徒恰到好处地掳走卢清,截杀卢远,那么这个人可能也是凌天阁的人。 这才是白崖找秦超试招的最终目的,他不仅要找武振麻烦,还想顺藤摸瓜找到臆想中的那个意境凶徒。 “我借着试穿为名,留下了两件甲衣,但明天就得还回去一件,想要把两件都穿上,那最迟明天午间就要走……”白崖目光一闪,看着桌上的两件甲衣神情变幻不定。 “也罢,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明天就明天!” 白崖心情澎湃,环视了一圈房间,取出降龙伏虎罗汉雕像,盘坐在榻上,尝试着以入定平静心情。 一旦入定,白崖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不知多久之后,他出现在了一片星空之中。星空周围闪烁的星辰都是白崖体内的穴位,而那些时而激射电光的絮状管道则是筋脉。 白崖现在给这片体内的星空取了个名称,叫做经穴星相。 他修炼降龙伏虎三十二式已经将近快三年了,越是修炼就越感觉博大精深。原本他以为能够观想罗汉演武就算是达到入门了,后面才发现远远未曾摸到这门武功的门槛。 随着观想法的深入,罗汉演武的善怒罗汉与龙虎双兽,慢慢开始与经穴星相重合。现在每次筋脉中闪动的电光,以及穴位产生的云状漩涡,居然开始勾勒出那四种法相,而且还是动态的。 每逢这种时候,白崖都会感叹人体的奇妙。前世的科学家说得没错,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其内变化万千,奥妙无穷。 而创立这门武功的摩伽勒尊者,实在是令他既崇拜又敬畏! 白崖时常暗中惋惜手头只有一尊罗汉雕像,这尊雕像记录的降龙伏虎神功只有八式,运用的穴位和经脉仅为手部三阴经和阴阳两维脉。 若是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所有的四尊雕像都在他手,白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再练什么其他拳脚功夫了。就跟前世yy过的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一样,一门武功就足以打遍天下。 三年观想下来,白崖尽管没有将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真正入门,但手部三阴经和阴阳两维脉,以及这五条经脉所经过的穴位都有了微妙变化。 与全身其他经脉相比,白崖明显能够感受到这五条经脉更加的强壮。 在内气电光闪耀时,这五条经脉和所经的穴位渐渐有了晶莹剔透的表象。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五条经脉和穴位都会变成雕像总纲中所记载的琉璃脉和菩提穴。 这门武功尽管现在还无法运用,但依然在潜移默化地增强他的实力。起码混元铁布衫能够进展这么快,就有这门武功的功劳。 不过,在这五条经脉和穴位当中,白崖后来又有选择性地重点观想了怒目金刚法相,因为这个法相在经穴星相中,更多地对应了手厥阴心包经。 手厥阴心包经有一个重要穴位,叫做中冲穴,位于双手中指的指尖。 白崖重点修炼手厥阴心包经和中冲穴有一定目的,因为这条正经处于手臂中线,正好与断脉截气指的气脉重合,而中冲穴更是断脉截气指内气对冲的最主要穴位。 中冲穴越坚实,可经受的内气对冲就越强,断脉截气指的威力也就越大。 白崖的左手就是混元铁布衫的最强点,再加上特意锻炼了左手中指的中冲穴,这只手中指用出的断脉截气指几乎达到了尖刀利刃的威力。 这种程度的外放指气还不足以伤到意境武者,但要是击中穴位和筋脉节点,也足以起到麻痹肢体的作用,当然前提是这个意境武者没练过硬功。 有了这种程度的断脉截气指,有了金刚大手印,再加上刘钰送来的这两件软硬甲,白崖已有信心在贴身肉搏中袭杀意境武者。 …… “师傅,小师弟不见了!”次日傍晚时分,宣季急匆匆地闯进刘钰的静室。 “白崖不见了?”刘钰看着满头大汗的宣季,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沉声说道,“你莫要着急,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可有去他常逛的地方找过?” “山上已经找遍了……”宣季一脸苦笑,“午间时,武库陈道长前来找我,言小师弟未能依诺将两件甲衣之一归还武库。我便去找小师弟,谁想找遍剑指峰,也没能找到他。” “剑指峰有封山符阵,除了传送,他是出不去的,你可有问过把守传送阵的弟子?”刘钰心中不安更甚,吸了口气,慎重问道。 “问过了,今日午间有一支采办队伍出入过剑指峰。”宣季迟疑着说道。 剑指峰上不生产粮食,也没有储存太多的日常用品,通常所需用度,都是从山下采办得来。 一般情况下,这些采办工作都是由山下的世俗道观来负责。先由世俗的商家将物品送至山下道观,然后再由道观弟子送上山头。 因为这些道观弟子没有芥子袋,采办的东西又比较多,而且要送的地方还不止一个剑指峰,所以一支采办队伍往往需要好多人手,每次都会集合十多家世俗道观的弟子。 白崖要是混进采办队伍下山,大家都以为他是其他道观的弟子,那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不对,采办弟子认不出他,难道把守传送阵的弟子也不认识他吗?”刘钰摇头,但旋即脸色一变,“除非……宣季,你去请前段时间为那个臭小子疗伤的药堂医师来!” 片刻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药堂医师来到了刘钰的静室。 “刘道长何事召唤老朽?”老医师见刘钰和宣季似乎没有受伤,顿时疑惑地问道。 “文先生,本座那个叫白崖的弟子……这些时日可还有找过你?”刘钰满脸慎重地问道。 “嗯?让老朽想想……好像是有来过的,不过,已有三月之久!”老医师捻着胡须沉思了片刻,这才回道。 “白崖找你所为何事?”刘钰板着脸问道。 他心中基本有数了,三月前可不就是他们刚收到卢氏兄妹消息的那会吗? “他找老朽是为了面疾一事!他言经常要下山为山门做任务,面上有疾却是妨碍,问老朽有无办法掩饰……” 文医师这会全回忆起来了,摇头笑道,“只是可惜他那张脸的经络都已枯死,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只好传了他一点小小的易容之术,方便他掩盖面疾之缺陷!” “这个小混账!”刘钰终于暴怒,“砰”的一声,直接捏碎了手上的茶碗。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一章 峨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峨眉山位于益州犍为郡,在成都南面,山脉最北端与成都相距约为十八万里,比青城远多了。 峨眉和青城为益州两大巨擘,与这两家仙武宗门相关联的武者几乎达到了益州武者的三分之一强,而势境以上的高层武力甚至还要超过半数。 与白崖前世的峨眉山不同,那个峨眉是四大佛教名山之一,而这个世界的益州道教昌盛,峨眉山虽然也是佛道宗门共存,但却以道家宗门为主。 青城大宗有一阁两洞五观,峨眉也有纯阳殿、九老洞、三霄洞、凌天阁等道家宗门,还有伏虎寺、清音阁、华藏寺等佛教宗门。 相比较于青城,峨眉因为佛道共存,所以所尊所祀更加五花八门,在立派之初还为了确立何人为初代祖师内斗了上百年。 时至今日,峨眉的各大宗派也没有统一的初代祖师,只好以各自道统分立了祖师。 这些佛道祖师当中以纯阳殿祖师天真皇人的来头最大,这是一位前劫修真时期获得极道的远古仙人。据传轩辕黄帝就曾至峨眉问道,在纯阳殿宋皇坪向天真皇人请问真一之道,并得赠《灵宝经》。 此事在《抱朴子》、《云笈七签》、《三皇经》、《真文经》、《元气论》、《泰一书》等道教典籍当中都有明文记载。 除了这位远古大仙,峨眉其他宗派祖师的声名也都不小,九老洞是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的修行之地。 这位真君姓赵名朗,字公明,道教四大护法元帅之一,民间多祭祀为财神爷。不过,他其实跟封神小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三霄洞则是赵公明三位师妹云霄、碧霄、琼霄的修行之地。 至于凌天阁,也称为白猿道场,祖师为自号“猿公”的动灵子。动灵子俗名白士口,字衣三,先秦时期的司徒玄空。 因其曾模仿峨眉山白猿的形态创造了白猿剑法(即猿公剑法)与白猿通臂拳,喜穿一身白衣,所以人称白猿祖师。 据传春秋战国时,越女应越王勾践之召赶赴朝堂,就曾途遇这位白猿公拦阻较技。 猿公徒手折断一根竹子,去掉竹枝的末梢,以竹杆为剑。而越女则捡起被猿公丢在地上的竹枝末梢,就以此为剑,与猿公的竹杆相斗。 越女守了三招,然后还击一招。猿公被竹枝末梢刺中,于是飞身上树,变成了一只白猿遁走。 当然了,传说归传说,谁要敢在凌天阁门人面前提这档子事情,那准会被打出狗脑子来。凌天阁门人都是称世人谬误,越女根本没战胜白猿公,相反越女剑法就是白猿公传授的。 其实单以剑技而论,凌天阁输给越女剑派真没什么可丢人的。 越女剑为神州三大剑派之首,虽然现今分成了吴越两脉,可其中无论哪一脉拿出来,都能轻松吊打神州三大剑派剩下的两派。 南方击剑术整体超越北方,吴越剑修就算到北方剑道最强的华山派,单比剑技,轻轻松松就能喊出“我要打十个”这种话。 峨眉除了这些道家祖师,佛门祖师当中最为有名的是神僧昙鸾。 至于峨眉这么一个道家为主的仙武宗门,为什么还会默认昙鸾为祖师之一,这其中也有一个典故。 佛教刚传入中土时,僧人是没有运气吐纳等养生内练法门的,峨眉山上的佛家宗门同样如此。 后来神僧昙鸾得道教名士陶弘景传下仙经十卷,学会了“吐纳、导引、坐忘、心斋、守一”等等服气内练法门,练成了意与气连、气与神合的长生气功。 因为神僧昙鸾佛道皆修,这才被峨眉派默认为祖师之一。 峨眉山为神州三十六洞天福地中的第七洞天,它与青城派一样,同样也是八大入世道教宗派之一。 不过,峨眉派跟成都离得较远,所以受成都影响也比较小,周边最大的城市是南安城和冠峨城。 峨眉群峦跟青城不同,青城山蜿蜒如龙,被称为万里青城。而峨眉山地势却是紧簇如花团,分为了大峨、二峨、三峨、四峨等四大山脉。 大峨是峨眉主脉,狭义上的峨眉山指的就是大峨山,而二峨与大峨两脉相对,远远望去,双峰缥缈,犹如画眉,峨眉之名就由此而来。 大峨二峨两大山脉常年云雾缭绕,雨丝霏霏。山势层峦叠嶂、雄伟秀丽,弥漫山间的云雾气象万千,把峨眉点缀得婀娜多姿。 二峨山下就是冠峨城,与青城山下的城镇不同,冠峨城算得上是益州大城,连上周围护城的人口,共有十万多户,突破了三十万人。 这个人口数目与白崖前世动辄五六百万的城市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在这个人类并无统治地位,周边皆是荒野蛮域的世界,冠峨城已经属于人口相当密集的大城市了。 今日,冠峨城城门前,正有一群穿着百衲衣,手持打狗棒的“乞丐”在排队入城。 这群“乞丐”大约有二十余人,皆是青壮年,拥着五辆四匹大车,车上的货物捆绑整齐,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这种大车是以四匹巨犀牛兽为畜力,常用于货物运输。 神州各地之间虽然有传送符阵、飞轮宝船、飞渡车等多种运输工具,但经济实惠的畜力车还是必不可少的。 传送符阵、飞轮宝船这两种交通方式耗费太大,基本只用于远距离客运。大驿道的飞渡车倒是可以货客两用,而且运输量也很大。 不过,飞渡车受限于地下隧道的路线和站点,沿途很多城市需要转运,所以就诞生了以畜力车为主的短途运输。这些拉车的畜力并非是牛马,而是长于耐力的蛮兽与牛马的杂交品种。 虽然速度慢了点,达不到日行千里的程度,但日行数百里是没问题的,可以满足短途运输。 神州各地的商家在托运贵重货物时,一般会求助镖局,而转运粮食布匹、生铁煤炭等大宗货物就只能靠畜力车和河船了。 这两个行业在神州历史悠久,因为其行业性质,产生了不少以此为生计的江湖门派。如:长江水系的排帮,江南水系的漕帮,黄河水系的纤帮和筏帮,还有白崖以前接触过的落莲堂等等。 这类帮会因为地域分布广大,所以组织松散,帮主、堂主之类的掌权者说不定就有好多个,大致上是依托郡域和城市来划分具体地盘。 帮会当中的普通帮众基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苦力,他们并不习武,只是靠出卖劳力为生。 不过,帮会当中也有负责对外征伐的武力部门,类似于宗门武堂。 经过数千年的发展,这些帮会武堂的底蕴还是不错的,只是所修炼的武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像诸子百家的武门那么系统化。 出现在冠峨城的这群“乞丐”,其实并不是真乞丐,他们是益州南面的落莲堂帮众,总部在犍为郡的郡治武阳城。 此次,他们是受武阳一家布行的委托,运送货物来冠峨城。 这帮人的为首者是一个年约五旬的壮汉,虽然年纪不小,但他臂膀粗壮有力,双目炯炯有神,须发乌黑,外表看着倒是一点都不显老,跟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 壮汉给冠峨城的门卒缴纳了门金,便转回车队,朝身旁的一个年轻人笑道:“聂兄弟,这里便是冠峨城,入城后可还要跟我等一起?” 被壮汉称作聂兄弟的年轻人,年约十七八岁,脸色枯黄,面带病容,是队伍当中唯一一个没有穿百衲衣,手持打狗棒的人。 “多谢王爷关照了,蒙诸位兄弟一路护持,不如进城后就由小弟做东,请大家喝上一杯如何?”年轻人闻言,温和地抱拳笑道。 “哈哈,既然聂兄弟这么说,我等可就不客气了。”壮汉高兴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年轻人面带憨笑,望着面前的冠峨城,嘴角微微掀起。 入城后交接了货物,姓聂的年轻人果然依诺请一帮落莲堂汉子吃了一顿大餐,让众人皆满意而归。 付了酒帐,年轻人便在客栈开了一间厢房。只是进房时是气色不佳的病公子,傍晚出来时,却变成了一个浓眉大眼,相貌普通的青年。 这人自然就是半月前从青城离家出走的白崖,他没有去找成都武氏的麻烦,而是直接来到了峨眉脚下。 一个是因为白崖知道武振没在成都武氏,肯定已经返回了峨眉。另一个也是为了躲开刘钰和宣季等人。他现在明摆着要出来寻仇,要是去找武氏麻烦,恐怕还没到人家门口,就会被宣季给抓回去。 本来没有身份证明,白崖很难从成都地界离开,但幸运的是以前落莲堂那位姓童的老乞丐,送给他的“商执”铜牌还在身上,从而得以顺利遁走。 即便如此,白崖一路上依然小心谨慎,传送到犍为郡的武阳城之后,便利用“商执”铜牌,加入了王爷的车队,跟随着一路来到了冠峨城。 得益于各地落莲堂的组织松散,车队诸人没有怀疑白崖的身份,很义气地接纳了这位来自陇西郡的“帮友”,让他避开了重重盘查。 数日之后,改头换脸的白崖出现在冠峨城的五谷粮行之中,当起了一个临时的粮行伙计。 第四十二章 潜入 “看天色快下雨了,白哥儿,把门口的粮包扛里面来。” “好嘞!” 一个满脸黑灰,脖子上搭着一条干毛巾的小伙从内堂跑出来,一手一个提着粮包就朝后院跑去。 “人倒是勤快,就是不爱干净。”粮行的二掌柜看着小伙的背影,砸吧砸吧嘴,咕哝着说道。 “轰隆隆!”白哥儿刚将门口的粮包扛完,天色就阴暗了下来,一阵阵闷雷声在众人头顶响起。 雨水很快就像珠帘一样从屋檐上挂了下来,白崖坐在后院的门槛上,目无焦距地望着雨雾蒙蒙的天空,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现在叫关白,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四日前刚被这家五谷粮行雇为临时工。当然,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儿。 五谷粮行在蜀国属于连锁店性质,成都也有他们的分店,是一家实力很雄厚的粮行。白崖就知道青城采办粮食时,基本都是从他们那里进货的。 宗门武者所吃的粮食一共有两种,一种跟普通人吃得五谷杂粮没有区别,世面上都采购得到,另一种则是宗门自家种出来的“仙粮”。 这种“仙粮”是诸子百家中的农家弟子开发出来的特殊品种,饱含生命元气,污秽杂质极少,最适合修炼者食用。 可惜“仙粮”三年一熟,成熟期很长,而且产量很低,一般只提供给真正的宗门弟子。青城的外门武徒只有每天早上一顿稀粥才是这种“仙粮”,午、晚、夜三顿都是普通的五谷杂粮。 峨眉与青城差不多,大部分粮食要从山下城镇采办,而五谷粮行很可能就是固定的提供商之一。 白崖来冠峨城,就是为了混进凌天阁去找武振,所以才会甘愿屈身在粮行做一个扛包提货的小厮。 他知道凌天阁就在二峨山上,但这座山脉设有幻阵,就算没有杀伤力,入阵后也会惊动峨眉弟子。最好的结果就是人家当他是山下的无知村民,打晕了送下山。 当然,白崖现在刚进五谷粮行,没可能加入去峨眉道观的粮队。不过,他也不必加入粮队,他只需要知道粮队什么时候启程就行。 只是五谷粮行的生意很繁忙,每天都有粮车被送走,白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潜伏很长时间,才能获知哪支粮队是前往峨眉道观的。 不过,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大约半个月左右,粮行在准备一批粮食的时候,引起了白崖的注意。 五谷粮行的粮食既有陈粮,也有新粮,两者价格是不一样的。如果买家要的数量太大,那么粮行必定会在新粮中掺杂陈粮,以达到利润最大化。 可这批粮食却不是这样,五谷粮行丝毫都没有动手脚,不仅全部给的新粮,而且还特意开包筛选了一遍,就差一粒粒米挑过了。 白崖立刻心中有数,这批粮食十有**就是峨眉要的,只是还不知道凌天阁在不在其中。 等到粮队启程,白崖立刻找掌柜托辞请假,紧跟上了粮队。 粮队出城走了半日后,便进了二峨山一座叫做清心观的道观。等粮行众人走后,清心观便有十余个年轻的道士接管了粮队,赶着粮车开始进山。 白崖一路尾随他们进了二峨山的一处峡谷,从他所在的山崖望去,此时峡谷内已经满是粮车。站在粮车旁的人大多是道士,此外也有一些穿着僧袍的年轻僧人。 从清心观派出的人手来看,这里聚集的道士和僧侣,应该有十来家。 白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终于找到混进凌天阁的机会了。 这些道士和僧侣暂时还没有出发的迹象,他们可能还要继续等人。白崖不再犹豫,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套道袍,开始装扮起来。 他先抹干净了自己脸上的黑灰,用清水清洗了一遍,从脸上揭下一层淡淡的油膜。随着这层油膜被揭下,他的外貌顿时就有了很大变化。 这门易容术是青城那位药堂前辈教给他的,这种油膜叫做易容膏,涂在脸上等干了以后就跟肤色浑然一体,丝毫都没有破绽。 当然,在调配油膜的时候,他还需要加入一些色剂,模仿不同的肤色。等油膜发干之前,还要粘上眉毛、眼睫、胡须等等。 不过,这门易容术博大精深,白崖现在不过只学了一点皮毛,仅仅会换寥寥几种外貌,而且破绽很多,所以他才会每天将自己弄得满脸黑灰。 半晌之后,白崖变成了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人,换上一身道袍,就跟十五六岁的小道士没区别了。 白崖拿出琉璃镜比划了一下,咧了咧嘴,感觉十分满意。 随着日头偏西,峡谷里又多了两批粮车,不过,他们也没办法上路了,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下来。 白崖目光一闪,从藏身处站起,慢慢朝着峡谷摸去。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峡谷里的道观弟子就开始收拾帐篷,打算启程出发了。 一个正要爬上粮车的青年道士忽然只觉脚踝一麻,顿时一脚踩空,从粮车上摔了下来。 “不好!”青年道士心中大叫倒霉,峡谷地面满是碎石,这摔下来估计够呛。 不过,他显然白担心了,就在他失去平衡之际,背后却有一双大手托住了他。 “师兄,你没事吧?”青年道士惊魂未定,回头望去,只见自己身后正有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稚嫩的小道士扶住了自己。 “哦,没事没事!”青年道士摸了摸脚踝,发现并没有扭伤,顿时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师弟了!” “不打紧!”对面的小道士咧嘴一笑,指了指粮车问道,“师兄,我可能上车坐坐?” “好吧!”青年道士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下,心中有些疑惑这位小师弟干嘛不跟着自家的道观队伍。 “这位……师弟,你是哪家道观的弟子?”粮队上路后,青年道士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 “哼,不告诉你,告诉你就该赶我走了。清心观的师兄都嫌我力气小,不让我帮忙了。”小道士满脸沮丧地说道。 青年道士暗自忍住笑,还不告诉我呢,这不都已经露底了吗? “那你就在我们梅岭观这边待着吧,什么时候要回去了,就跟我说一声。” “好嘞!”小道士一脸憨笑,使劲眨了眨眼睛。 小道士在粮车上没待多久,很快就去了清心观那边,还跟清心观的弟子们指了指青年道士这边。青年道士见状,顿时笑着朝清心观那边作了个揖。 清心观的弟子们也各自还礼,那个小道士总是坐不住,屁股底下像是长了螺钉,时不时跑跑这边又跑跑那边,引得众人发笑,都以为对方道观出了个不能安生的小师弟。 白崖心里却没有想笑的感觉,他这么卖力表演是有原因的。 粮队送粮上山,最后必须通过传送阵。把守传送阵的武者必定会检查道观弟子的身份牌,清心观的身份牌他已经偷到手里,但他不能混在清心观的队伍里通过传送阵,那样就被认出来了。 因此,他必须在梅岭观队伍里,用清心观的身份牌混过去。 这样清心观以为他是梅岭观弟子,而梅岭观也不会质疑他的身份,无形中就帮他做了身份证明。 即便如此,当白崖真正通过山腰处的传送阵时,依然暗中捏了把汗。 幸运的是他的表演很成功,把守传送阵的武者果然没有起疑。或许这些人根本就没想到有人敢冒名顶替,混入峨眉腹地。 粮队依次送粮去各个峰头,首先是一个叫做麻戴殿的峨眉小宗门,后面是伏虎寺分院和清音阁的一处外堂,凌天阁排在第四位。 途经清音阁时,白崖很想留下来见见卢清,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不能找到武振,查清卢氏兄妹遇难的真相,下一次就不可能再混进二峨山了。 路过凌天阁的外堂分院时,白崖假扮的小道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粮队。清心观和梅岭观的弟子虽然都有些疑惑,但他们也没有在意,很快就淡忘了此事。 白崖站在峰头一处无人的悬崖上,目送粮队远去,眼中慢慢露出了一丝寒光,半晌之后,身形消失在群山之中。 凌天阁有多处外堂分院,白崖现在需要找到武振和卢远所在的山头。他以前听卢远说过,那个外堂分院在静雀峰上面,跟他现在所在的蓝枫崖还隔着一个山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暗慢慢爬上二峨山的诸多山峰。当天边最后一丝霞光退去时,白崖终于见到了静雀峰顶的那片楼宇廊阁。 白崖没有马上潜入静雀峰,凌天阁这处外堂分院与清都观的剑指峰布局大同小异,山上至少有数百名武者。 除了少部分气境武者,其他大多都是意境以上的武者,他现在摸进去完全是找死行为,不太可能碰巧找到武振。 白崖趁着天黑,找了一处与演武场相对的山崖,从芥子袋里取出毛毯和食物。 反正他这趟来得很顺利,五谷粮行少了一个临时雇工,最多就是报官,绝对想不到他会混进峨眉,他有大把的时间来找到武振。 第四十三章 秘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武振这些时日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武四!” “大公子,您找我?”一个中年汉子推门进来,瓮声瓮气地问道。 “最近山下可有传来什么消息?”武振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隐晦,皱着眉头问道。 叫做武四的中年汉子同样也是武氏子弟,只不过属于武氏旁脉,论辈分还比武振要小一辈。 他进入凌天阁的时间比武振还要早两届,可惜天资不够,到现在也没能迈入意境,正常情况下,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成为势境或者先天强者了。 自从武振出了那档子事情以后,武四便受武氏调遣,一直在山上盯着武振。 “家里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中年汉子摇了摇头。 “你去请三舅过来。”武振想了想便说道。 “三爷不是让我们这些天别再找他吗?”武四沉默了一会,皱眉回道。 “让你去请,你就去请,莫要废话。”武振沉下脸,露出一丝愠色。 “呵呵!”中年汉子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冷笑了一声,身形却是纹丝不动,淡漠地说道,“还当自己是武氏嫡孙吗?” “你……”武振面露怒色,狠狠地瞪着中年汉子,咬牙说道,“你莫忘了三舅让你听我吩咐,就算某现在不是武氏嫡孙,照样治得了你!” “哼,已经不是了,三爷照样对你很不满意。”中年汉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冷笑着说道,“他让某受你调遣,乃是为了做大事。可你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弃大局于不顾,最后还让三爷不得不冒险出手……” “那事你也有份!”武振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某有份不假,可却是受你调遣。”武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哼,要不是你做得不干净,岂会劳动三舅……慢着,莫非是你故意如此?”武振忽然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中年汉子。 “呵呵,大公子可不要含血喷人,某习武不精,做事有些纰漏也是难免的。”武四嗤然一笑。 “你如此做,难道就不怕……”武振咬着牙齿,恨恨地说道。 “怕?呵呵,大公子莫非忘了他们对武徒心性的要求,跟峨眉这种名门正派可是不一样的。”武四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虽然承诺让我等有一窥先天的机会,可给出来的东西毕竟是有限的。三爷我是争不过,可你吗……” “滚,滚出去!”武振脸色一白,瞠目看着中年汉子。 “那小人便告退了,大公子好生安歇。”武四仰天打个哈哈,得意地推门而去。 出了武振的小院,中年汉子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淡漠,看着身后的院落冷笑一声,朝着自己的房舍走去。 到了自己的住所,武四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进房掩好门户,从袖口取出一本黑皮典籍和一瓶丹药放到桌上。 “嘿,什么嫡子嫡孙,脑子一半装水,一半装得面粉,晃一晃就成了浆糊。”武四伸手一拍黑皮典籍,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居然为一个女人就乱了阵脚,亏得还忍你这么久,这些东西最后还不是归了老子!” “喵~~” “谁?”武四脸色一变,翻手收起典籍和丹药,推门朝外看去。 “原来是猫,吓了老子一跳。”看到蹲在院子水井边的山猫,武四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滚别处去!”武四出门进了院子,捡起一块碎石朝山猫丢去。 “喵~~”山猫跳开一步,弓起背发出威胁的叫声,只是它忽然警惕地抬起头,慢慢朝后退去,一个闪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死猫!”武四低声咒骂了一句,回身朝房间走去。 就在他刚刚跨过门槛,一个黑影从屋檐上悄无声息地翻了下来,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绕过肩膀,一把扣住了他的咽喉。 武四不是才练武的菜鸟,在那只手刚接触到咽喉处的肌肤,他就立刻产生了本能反应。他的反击动作比脑子更快,抬手就是一个手肘砸向身后,同时脖子一梗,绷紧了颈项两侧的肌肉。 “是哪个师兄弟在跟我开玩笑,莫非是武振那个傻缺想要干掉我?” 做完了这些,他的脑海中才产生了些许想法。 “砰!”武四的手肘如中败革,击打处传出一声闷响,他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居然一下就抬不起来了。 这是手肘的麻筋被反震到了。 “硬功?”武四大惊,心中顿感不妙,静雀峰上可没有人修炼这种功夫,这里都是剑修居多,少数不练剑的武者,也是修炼的奇形兵器。 不过,他这时再想做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 掐住他脖颈的大手带着不可抵御的力道,完全无视了颈项处的肌肉群,硬生生将他提在空中。 随即,武四就只觉腰侧的麻穴被人一拍,刚刚才提起的一点内气顿时消失无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来。 白崖心中有些错愣,他倒是没成想会这么容易就制住了对方,已经摆出大手印姿势的左手慢慢放下。 回想起来倒也不奇怪,剑修的杀伤力虽然强,但一身功夫都在剑上,被硬功武者近身偷袭,扛不住很正常。 白崖单手提着武四走进房中,单脚一勾,就掩上了房门。 “啪啪啪~”白崖左手连拍,封死了武四身上的数处麻穴,解下他腰间的长剑,又搜了一遍身,找出袖口的黑皮典籍和丹药一起放到桌上。 他这段时间修炼断脉截气指,对人体穴位认得很准。尽管点穴功夫不算精深,但是让武四全身麻痹上一两个时辰却轻而易举。 做完这些,白崖暗自松了口气,拉来两张椅子,将武四放下,松掉他的脖颈,单手扣住对方脉门。 武四被他提了半天,脸色紫胀,眼珠子都已经有点翻白,就只差昏厥过去了。瘫在椅子上犹如离了水的鱼一样,喉咙中发出嘶哑的抽气声。 “我问你答,听明白了吗?”白崖等他缓过来一点,这才平淡地说道。 “你是谁?”武四全身都没有了知觉,只剩下头部能动,听到声音,勉力抬起头,凶狠地瞪着白崖。 “咔嚓!”白崖毫无客气地掰断了他的右手拇指。 “夜还很长,你若不想多受苦,那就老实点!” 武四额头冒出一颗颗汗珠,咬紧了牙关,硬气地没有吭声。不过,也没有再反问,眼神中的凶狠不减半分,偷偷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黑皮典籍。 白崖见状,不由暗自犯愁,但凡是武者,对于伤痛都有很强的免疫力,他想逼供眼前这人,看起来却有一定难度。 白崖这几天藏在演武场侧面悬崖,已经辨认出了武振。只是暂时还不想去找他,反而将总是陪在武振身边的武四作为了突破口。 无论如何,他都要确认卢氏兄妹的遇难真相。这倒不是他婆婆妈妈,而是不愿意引起青城和峨眉的争斗。 白崖怎么说都是青城武徒,如果因为他的关系,导致两派大战,心里这关就过不去。可要能证明武振确实是加害卢氏兄妹的幕后黑手,他虽然麻烦依旧,但青城和峨眉应该就打不起来了。 “你叫武四对吧?”白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阴森森地说道,“你的事儿犯了!” 白崖这句话本来只是咋唬一下眼前这人,但武四听了却神情微变,忍不住又开始偷瞟桌上的那本黑皮典籍。 白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心中大奇,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按在黑皮典籍上面,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典籍封面。 “武四,你该知道我说得何事,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武四看着他的手指,脸皮一颤,慢慢抬起头,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有门!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缩着脖子拱起背,猛地打出一拳。 这一拳姿势古怪,犹如猴子扒树,当手臂伸直后,白崖又是肩膀一抖,原本已经达到尽头的拳头忽得伸长了一寸,仿佛手臂突然间又长了一截。 “白猿通臂拳,你是刑堂监察!!!” 看见这一拳之后,武四犹如见鬼一般,双睛暴突,脸色唰得一片雪白,脑袋情不自禁后仰,像是要远远地躲开白崖。 “说!”白崖扣着脉门猛地将他拉到跟前,脸上一片狰狞,几乎脸贴着脸朝他吼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迟早瞒不住的……”武四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双眼完全失去了焦距。 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不由大疑,隐约猜到武四这副样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事情。 他哪懂什么白猿通臂拳,刚才那一招是十二形拳里面的猴形拳,叫做仙猴献桃,跟白猿通臂拳只有一点点相似而已。 数月前,白崖下决心混进凌天阁的时候,他就练了几招猴形拳,为的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冒充凌天阁弟子。 凌天阁也叫白猿道场,祖师是白猿公动灵子,曾传下白猿通臂拳和猿公剑法。凌天阁武徒大部分主修剑道,白猿通臂拳是他唯一可以模仿的拳脚武技。 其实这是武四自己心里有鬼,不然的话,他就算没有修炼过白猿通臂拳,细想之下也会察觉出不同之处。 “武四,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莫要再自误!” “你们既然知道了,那左右都是个死,说与不说又有何差别!”武四再不复先前的硬气,脸色苍白地惨然笑道。 “哼,你若肯将功赎罪,说出同伙,宗门尚可饶你狗命!”白崖眼睛一转,幽幽然地说道,“再说你又何必独揽罪责,代人受过……” “宗门能饶过我?”武四喘了两口气,镇定了一些。双眼直愣愣地瞪着白崖。 “你不过是个小卒,学的也是皮毛功夫,放你一马又能如何?”白崖循循诱导,话语如同魔音般贯入武四耳中。 若是放在平时,以武四的狡诈,白崖这些含含糊糊的言辞早就被看破。但他这会心神大乱,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还肯放过。 “五年前……”武四定了定神,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听着武四的叙述,白崖慢慢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白崖做梦都没想到,这一趟来探查卢氏兄妹的遇难真相,居然会探听到这么一个捅破天的秘辛。 第四十四章 魔门 五年前,也就是武四考入峨眉之后的第四年,他在武道上遭遇了瓶颈。, 这个瓶颈十分之顽固,他考进峨眉时是内气外放境界,经过了四年,居然不可思议地还在原地踏步。 武四针对这个瓶颈,用过了很多法子,服用刺激潜力的丹药,改修功法,甚至尝试在生死搏杀中得到体悟,但都收效甚微,几乎让他为之绝望。 最后,还是负责教导他的意境师兄找来药堂医师,为他全面检测了一遍身体,这才找到了瓶颈的症结。 原来,这个瓶颈与武道无关,纯粹是因为武四的身体透支太大,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 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修炼顺利 武四属于武氏子弟,但却是旁系中的旁系,在家族里的地位也就只比奴仆强上一些。武氏虽然家大业大,但依然不会在这种子弟身上投入修炼资源。 不过,武四天生好强,以绝大毅力走上了武道,并为家族奔波劳命,以此得到修炼功法和资源。 这是他能够在二十岁出头就达到气境的主要因素,但同样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导致身体过于透支,潜力消耗殆尽。 这是典型的拔苗助长,看似成就出众,实则根底浅薄,身体撑到现在还没出大问题,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实际上,武四在峨眉这四年,身体还算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休养。若是还在武氏的话,情况只会更严重。 只不过,武四的潜力透支太多,若是慢慢调理休养,按现在的修炼进度,只怕五十来岁才有可能进入意境。至于势境和先天层次,那基本就不用妄想了。 武四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情绪几乎失控崩溃,最后还是那位药堂医师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那位医师明言武四的武道之路还有一线生机,不过需要高品质的天材地宝来疗养。 峨眉有这种天材地宝,无论内门外门,都会一视同仁地提供给门下弟子,唯一的要求就是门人必须用功德来换,不是无偿的。 武四若是肯下功夫一直为宗门做任务,积累上五六年,功德就够申请天材地宝,之后再有几年就能破开意境门槛。 到那个时候,他差不多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当然那还是刚入意境,只有极小概率的机会可以一窥势境和先天境界。 按理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但武四心中不甘。 经历了这么一番变故,武四的心境产生了变化,思想开始偏激,钻进了牛角尖。 在他想来,峨眉不过是用这种手段驱使武徒卖命,他已经被家族坑了一次,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为峨眉卖命了。 就在武四愁眉不展之际,有人找上了他,并无偿提供了一些保健丹药。只是这些丹药资源比天材地宝的品质要差很多,只能徐徐疗养身体。 使用这些丹药后,武四果然发现武道瓶颈开始松动,尽管没有那么快,但毕竟是有了希望。 按照这个进度,武四估算他大概会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突破意境,比峨眉给予的机会提前了五六年。 不要小看这节省下来的五六年时间,一个武徒从十五岁到四十岁年龄段,五六年几乎就是一个小境界的差距,有些武道天才甚至两三年就能突破一个台阶。 多了这五六年时间,武四一窥势境和先天的几率就大了不少。 不过,武四对那人并无感激之情,因为他很快就发现其中有问题。他居然对那些保健丹药产生了生理依赖,一旦停药就会生不如死。 而那人在他上瘾后,便托辞丹药炼制不易,开始让他有偿获取。 武四本来是想向宗门揭发那人的,可那人刚开始让他做得事情都很简单,基本只是提供一些凌天阁武徒的身份资料。 宗门就是知道了此事,也最多呵斥他一番,不会驱逐下山。可武四要是停了药,那就惨了,因此一直摇摆不定,下不了决心。 白崖听到这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差不多预见到武四的下场。 吸毒一旦上瘾,一辈子就毁掉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武四就是这样,所以说练武之人心性第一,资质第二。 武四一无机缘,二无天资,能靠一己之力考进峨眉凌天阁,毅力不可谓不强。他若能坚持初心,怎么可能落到这种田地。 白崖觉得武四那时候如果能听从药堂医师和意境师兄的劝诫,就算武道停滞上十多年,可对心境未必就不是一种磨练。 搞不好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厚积薄发,还能大器晚成,为后辈留下一段佳话。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武道之路犹如天堑之上的羊肠小道,一旦行差踏错,那就万劫不复。 武四就是掉下去的那个倒霉蛋 “你后来可是越陷越深”白崖淡然问道。 武四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沙哑着嗓子说道:“不错,那人后面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甚至让我做下了很多不可挽回之事” 武四没有多说做下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想来应该都是峨眉门规难以容忍的错事。 “我本以为他是益州某个大宗门派遣到峨眉的眼线,可直到三年前,我跟他慢慢成了一条线上的蚱蜢,他这才跟我吐露了实情” 武四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舔了舔嘴唇说道,“他是某个大宗门的眼线不假,但却不属于益州,甚至连正派都算不上,乃是血河道的人” “血河道魔门”白崖全身一震,瞳孔瞬间放大。 白崖现今已不是当初那个对仙武宗门和武道毫无了解的客栈小厮了,在青城两年多,刘钰和宣季为他普及了不少常识,对这个神州世界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神州世界不仅有诸子百家的五大学宫,以及青城、峨眉、少林、武当这些属于名门正派的仙武宗门,同样也有血刀门、巫毒教、星宿宫等邪宗魔门。 提起这些邪宗魔门,就不得不说仙魔位境,以及“百家之誓”后的另两次仙凡誓约。 神州历22至245年,秦国发动了第三次神州统一战,神州进入了第二战国时代。 在第二战国时代初期,也就是神州历2350年,终南山北麓出现了第一个仙魔位境,导致原本组织松散的全真道家统一为全真教,首任教主就是号称神州第一个仙武宗师的重阳子。 在此之后,仙魔位境就进入了所有武者的眼界,陆陆续续在神州众多洞天福地被人发现。 众多仙魔位境的产生,使得神州大地的武道再度迎来了大发展。 与神州五大学宫、佛道宗派不同,这期间诞生了很多纯粹以长生不老,飞升成仙为武道最终目标的仙武门派。 一时之间,这些武道门派如同雨后春笋般,陆续出现在神州大地上。大多是各有地方特色的武门,还有家族传承的武学世家,以及修炼方式比较诡异偏门的邪宗魔门等等。 神州历245年末,神州列国签约停战,第二战国时代结束 神州历26年,为了争夺神州各处已出现的仙境魔域,也为了争抢世俗间的百姓信仰。尚未恢复元气的诸子百家所属仙武门派,与佛教寺院展开了遍及整个神州的道统之战。 不过,这一次的道统之战与凡俗民众无关,百姓没有再度遭难。而势力虽然强大,但在第二战国时代损失惨重的诸子百家仙武门派,没能速战速决,反而与佛门陷入了长期的僵持。 长年的武者争斗中,佛门武道逐渐以其强悍的法身硬功为世人所熟悉。 继佛教经义在两千多年前传入神州之后,佛门武道也迎来发展的大机遇。 神州历320年,经过断断续续三百多年的大小纷争,诸子百家不得不承认神州佛门已经势大难制,与道教并列,成为了另一大传世宗教。 于是,以五大书院、八大出世道教宗派为首,在华山朝阳峰与佛门签订停战协议,并将佛门也纳入了第二次修订过的“仙凡誓约”,史称“仙佛之誓”。 第一次仙佛道统之战后,又经过六百多年的优胜劣汰,诸子百家和佛门都开始逐步演化。 佛教不再有以前的团结,各大佛门宗派也像曾经的诸子百家一样,时常会陷入教义之争。 而诸子百家中的道家、儒家、法家、墨家、兵家所属的武门持续昌盛,而医家、阴阳家、杂家开始退出大教派行列,慢慢融入俗世,名家、农家、纵横家越发衰弱,甚至逐步失去了武门依托。 此外,神州历2350到363年,从仙魔位境诞生之初,那些纯粹以长生不老、飞升成仙为武道最终目标的仙武门派,经过一千五百多年的发展,开始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它们虽然没有诸子百家的普世学术,以及佛道两教的宗旨教义为武道之引,但各种各样的修炼方式却形成了纯粹的武道之学 其创立的某些先天武技威力非凡,单论表现并不比诸子百家和佛道的仙武功法差多少。 然而,这些纯粹追求个人武力的武道宗派,很多都存在重大缺陷。 因为他们练武不修身,善技不养性,缺少了对天地自然的人文感悟和天道伦理底蕴。 其中少数最为疯狂的门派因为太过偏执于个人武力,完全没有了世俗的伦理道德观念。外加以血为祭、残人性命的偏激修炼方式,导致它们成为了百姓眼中的洪水猛兽,逐渐被世人称为邪道魔门。 它们也是现今邪宗魔门的最初起源 ps:摆碗求订阅,请书友们多加支持 ...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五章 正邪之战 邪派魔门从仙魔位境诞生开始,其本身的修炼方式就受到了诸子百家和佛道宗门的共同排斥,并且矛盾不断,时有纷争。, 不过,那时候正处于第二战国时代,之后又是仙佛道统之战,诸子百家和佛道宗门顾不上清理这些邪派魔门,导致被它们坐大。 神州历363年,恢复元气的诸子百家和佛道宗门终于对邪派魔门开战,史称第一次正邪之战 神州历390年,受到诸子百家和佛道宗门的共同打击,又没有世俗民众的支持,邪派魔门几乎只坚持了不到四十年,就开始全面崩溃。 各大邪派的驻地和所属的仙魔位境,统统被名门正派瓜分占领 此后,部分邪道门派彻底解散,还有一些退守人烟稀少的荒野蛮域,甚至与漫长岁月中形成的妖族混居。仅存下少数修炼方式相对温和的邪派跟正道达成妥协,开始避世不出,等待着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第一次正邪之战后,名门正派将那些妥协后的邪派纳入了第三次修订的仙凡誓约,史称“正邪之誓”。 这些邪派魔门当中,至今还留存于世的九个远古武门,被称为邪派三宗和魔门六道。 邪派三宗是逍遥宗别号自在门、莲心宗别号邪佛教、阴阳宗别号欢喜法派。 魔门六道分别是补天道、天魔道、六极道、绝情道、血河道和金乌道。 此外,还有一个不被神州正统承认,从西方波斯传入神州的摩尼教,俗称明教,也被归入了魔教之列。 不过,摩尼教的修炼方式倒是很正统,并不算邪门。 只是其教派宗义不受诸子百家的待见,同时佛道两教也不希望再多一个宗教跟它们争抢世俗信仰,所以才被归入了邪宗魔门。 至于血刀门、巫毒教、星宿宫等等邪宗魔门,基本都是近千年来才崛起的中小型武门,论影响力和武道底蕴都远逊邪派三宗和魔门六道。 “你口中的那个血河道眼线,到底是谁”白崖脸色郑重地问道。 “那人叫荣成,是武振的堂舅,有个姐姐嫁给了武振之父武昭为小妾。”武四苦笑着说道,“不过,那个小妾很早就已经去世,所以凌天阁并不知道荣成与武振的舅侄关系。” “那武振与血河道可有联系”白崖目光一闪,缓缓问道。 “有,只是武振加入血河道的时间并不长,还不到两年时间。” 白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在他看来,武振作为武氏的嫡孙,不像武四这样缺少修炼资源,很可能不会跟血河道扯上关系,没想到武四还真的给出了确定答案。 “武振为何要放弃大好前途,跟血河道魔门扯上关系”白崖不由大奇,皱眉问道。 “哼,那小子就是个废物,族中人人皆言他聪慧精明,可在某看来,简直蠢笨如猪。”提起武振,武四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幼年时得过一场大病,后来虽被人救回,但医者却言他日后还有一场劫难” “于是,这小子就一直难以释怀,总是疑神疑鬼。特别是这两年,他的疑心病越发严重,老觉得有人会害他一样。” 武四冷哼一声,平淡地说道,“某虽不才,可也知道人定胜天的道理。卜算之术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武振会牵扯上血河道魔门,完全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为何如此说”白崖好奇地问道。 “这事还要说到荣成,本来武氏没有将荣成和武振的关系告诉凌天阁,是希望荣成能在暗中看顾武振。”武四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不过,荣成与武振接触之后,却发现他心有魔障,试探了几次,居然还真的将武振招揽进了血河道。更不可思议的是,武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药物控制,唯一的条件就是请荣成在某个时刻,帮他做一件事情” “那事可是跟卢氏兄妹有关”白崖眯起眼睛,谨慎地试探道。 “不错,卢远就是被荣成暗中出手给废掉的” 武四稍一迟疑,就痛快承认。 在他眼里,勾结血河道这种事情都说出来了,与此相比,卢氏兄妹那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丝毫都没发现白崖眼中已是寒光迸射。 “那卢清呢”白崖强忍着怒气,淡淡地问道。 “卢清乃是引卢远下山的诱饵,由武振出了赏金,然后召集了一帮绿林盗匪做下的案子。”武四摇头叹道,“不过,这些人最后也没拿到钱财,全部都被荣成给清理掉了。” “原来如此”白崖默默地点了点头,卢氏兄妹的遭遇至此已经真相大白。 这件事如此曲折复杂,难怪以凌天阁的势力,照样都弄不清楚。他们不知荣成跟武振的亲属关系,又不清楚凶徒的动机,自然就找不到线索。 不过,冥冥中自有公理。 武四说武振疑神疑鬼,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心虚得惶惶不可终日。否则,哪会仅仅出于误会,就把白崖当成了凌天阁的刑堂监察。 “成都武氏可清楚这里面的内情” 想了片刻,白崖忽然皱眉,凌天阁不知荣成与武振的内在联系,但武氏家族应该是知道的,为何最终没有爆出来。 “武氏也是到最后阶段才知道的,老家主为了保住武氏清誉,这才瞒下了此事。不过,武昭一脉也因此失去了嫡系地位,武氏三年后就会将武振从凌天阁召回,彻底放弃他。” 武四冷笑着说道,“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荣成和武振牵扯上了血河道,这个惩处基本无用。反正有血河道提供修炼功法和资源,人在不在凌天阁都无所谓了。” 血河道的武功白崖心中不由一动,视线落到了桌上的黑皮典籍和丹药上面。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黑皮典籍和那瓶丹药,发现典籍名为赤练功,丹药就叫做赤练丹,用于辅助修炼。 稍稍翻了几下赤练功,看了看里面的功法介绍,白崖就不由眼皮抽搐,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本赤练功似乎并不完整,只能修炼到先天初阶。 不过,按慧难和尚以前的功法分级,依然属于神功级别。跟白崖现在修炼的武功相比,品质仅次于降龙伏虎三十二式。 赤练功的修炼方式不同于白崖修炼过的行气走穴法,也不同于降龙伏虎神功的观想法,而是属于炼神法。 武功境界分为炼血化精、融精化气、聚气为意、意合神凝、炼神返虚等五大境界,分别对应基础、气境、意境、势境和先天初阶。 同时,赤练功还兼顾了炼体,里面记载的步骤有练力、练筋、练脏、洗血、换髓、通脉等等法门。 但这本魔门典籍记载的修炼过程和功法所需,实在太过邪门诡祟。 就以贯穿功法修炼始终的“炼血化精”为例,修炼时需要各种生物的血液和草木精华淬炼全身,其中可以使用兽血,但效果最好的却是人血。 武者本来就是人身,人血精华最容易吸收淬炼,以人血为引,功法进展最快。 在远古时期,血河道就曾经在其驻地开辟血池,弟子练功都是浸泡血池。 白崖看到这里,不由暗叹。以人血修炼武功,那与吃人妖魔何异。难怪远古时期的邪宗魔门,会被名门正派连根拔起,连道统都不给他们留下。 这放在任何时代,只要是在人族区域,都是不可接受的罪孽。 现今的血河道倒是修改了功法的这部分内容,不再允许人血炼体,而是采取蛮兽之血炼成赤练丹,代替血池炼体。 白崖拔掉那瓶赤练丹的瓶塞,果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看着这本赤练功和赤练丹,心中敞亮。 赤练功虽然品质极高,能凭之练到先天阶段,但血河道显然是用这种方式来控制武四等人。 试想要没有血河道炼制的赤练丹,这门武功还怎么修炼除非武四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在暗中弄出一个血池。 而赤练丹别说没有丹方,就算有丹方,没有宗门之力,武四等人又去哪里找来那么多的蛮兽。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武四等人想要靠赤练功一窥先天境界,就不得不一直接受血河道控制。 想到这里,白崖忍不住朝武四问道:“血河道不过以赤练功为饵,一直吊着你们,难道如此粗浅的道理,你们都看不透” “如牵线木偶,不得不为耳”武四苦笑连连,“饮鸩止渴至少不会马上就死,何况魔道宗门对于心性的考量跟峨眉等名门正派不太相同,倒也不是没有解脱之机。” 白崖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这所谓的解脱之机是什么,十有就是让武四出卖凌天阁,彻底投入血河道。 血河道这种魔门没办法像名门正派那样收罗人才,武四这种误入歧途的武徒已经算是他们很好的生源了。不到万不得已,确实不会轻易当成弃子。 就跟洗刀郎王鹏当初遇见白崖一样,王鹏这人还算正派,但同样强掳了白崖,就是怕他听到江湖风评,不肯加入血刀门。 认真说来,王鹏身世也不怎么样,他出身刽子手,跟卢远这种世家子弟可没法比。 即便如此,他都算是血刀门的精英武徒了,可见邪宗魔门在现今天下的窘迫处境。 一念到此,白崖将这本赤练功和赤练丹都收进了芥子袋,转头看向武四。 “你可愿意将功赎罪” ...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六章 荣成 “”武四沉默了半晌,抬头问道,“宗门真的愿意宽恕我” “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为你向宗门求情”白崖目光一闪,缓缓地说道。, “什么忙”武四连忙问道。 “帮我擒下荣成,死活不论”白崖咧嘴一笑。 “就我们两个吗荣成可是老牌的意境高手,比我还要早四届入门”武四眉头一皱,迟疑着说道。 他看不太出来白崖的武力层次,不过,白崖这会没有易容,年龄骗不了人,武四觉得他应该不是意境武者。 两个气境对一个老牌意境,就算用偷袭的法子,胜利的机会也很小。 “你怕什么,打不过可以喊人,荣成勾结血河道论罪当诛,这山上可都是我们的人。”白崖嘿嘿笑道。 “只是这份功德没必要分给其他人,如果我们能凭自己就拿下荣成,你这条狗命就算是保住了。某再帮你求求情,未必不能继续在凌天阁待下去。” 武四眼睛一亮,面前这人说得有道理。虽说功不抵过,但只要有幡然悔悟的表现,至少还有机会留下来。 白崖眯着眼睛冷笑,他能看得出武四已经动心了。 其实这事就算是真的,凌天阁愿意继续接纳武四的可能性也几乎等于零,最多就是废了武功,饶他一死。只不过,武四现在病急乱投医,稍微给他一点希望,他就不会放手。 “考虑得如何一言可决”白崖趁热打铁,疾声催促道。 “好,我跟你去”武四咬了咬牙,眼中露出一丝狠色。 白崖见他答应下来,便松开了脉门,等武四稍稍活动了一下麻痹的身体,两人就出门而去。 有武四的掩护,白崖就没有再隐藏身形,大大方方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碰到凌天阁武徒,还互相点头示意。 武四看着他的这番作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荣成的住所在峰头的另外一边,他加入凌天阁的时间很长,比武四早五届,比武振早七届,加上这一届的武徒,已经在凌天阁的静雀峰待了二十多年,年纪跟宣季差不多。 跟荣成同届或者更早的武徒基本剩不下几个了,他们居住的这片区域显得有些偏僻寂凉。 远远看见荣成所住的小院,白崖朝武四点了点头,身形消失在黑暗当中。 武者耳聪目明,想要偷袭成功可不容易。白崖之前设计埋伏武四的时候,就特意抓了一只山猫当诱饵。 荣成比武四高一个大境界,要是没人吸引他的注意力,白崖基本不可能接近他。 “荣师兄,荣师兄”来到小院前,武四朝着里面喊了两声。 他们在静雀峰一直以师兄弟相称,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房舍中亮着灯火,荣成显然还没有休息。 “吱呀”房门很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干瘦的中年人。 荣成未满五旬,长得干干瘦瘦,像是晒干了的茄子,脸上三角眼,吊着浅眉,一眼望去就给人以阴鸷深沉的感觉。 白崖隐在暗处,见到荣成这幅面容,不由暗自吐槽,这是他见过最具反派气质的大叔。 不过,等他看到荣成身上没有配剑,顿时又是一喜。 “是你,找某何事”荣成看见武四站在院门前,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前些日子就嘱咐过武四,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面,没想到武四这么快又来找他了。 “荣师兄,小弟有些功课不太明白,想请荣师兄多多指教。”武四像是没看见荣成的难看脸色,暗自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就进来吧”荣成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松口,缓缓地说道。 荣成背着手踱到院门前,伸手拉开木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武振那小子叫你来的” “是”武四恭敬地低头应道,不经意地抬眼一扫,正好看见一条黑影从院落后面窜了进来。 “三爷,大公子请你过去一趟。”武四目光一闪,适时地转变了称呼。 “噤声有事进屋说。”荣成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武四。不过,注意力却被对方引开了,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个废物” 荣成带着武四朝屋里走去,跨过门槛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只带着淡金颜色的手掌在眼前迅速放大,朝着他的面门拍去。 手掌尚离着有一尺多远,凶猛的劲风就已经刮得荣成面皮生疼。 这是金刚大手印,白崖练了数年,终于在前不久达到了融会贯通境界,使得掌力大增。要是就这么拍到荣成面门上,绝对是个爆头的下场。 荣成的瞳孔瞬间就缩成了针孔状,刚落地的脚尖一点,身体朝着后面滑去。 他滑步的姿势很快,上半身纹丝不动,连膝盖都没有弯曲,纯靠脚趾发力,看着有点像杰克逊的太空步。 这门滑步武功叫做腾云步,最为适合剑客小范围的腾挪躲闪。 荣成一边退,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直到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出门时没有带剑。 更为糟糕的是他刚退了一步,后背就撞上了一个物体,顿时醒觉武四就站在他后面,堪堪挡住了退路。 这一刻,荣成只觉无数匹草泥马从心里奔腾过来,只好勉力后仰着身体,同时抬起手掌,朝眼前的刺客拍去。 不过,两人距离过近,哪怕他后仰着身体,刺客也拍中了他的胸膛。而他的手臂来不及抬高,却是拍在了对面的小腹上。 “砰砰”两声闷响几乎是同时响起,被对方拍了一掌,荣成只觉五内俱焚,忍不住张口“哇”的一下,喷出一口血雾。 荣成阴鸷的脸上一片狰狞,抬头朝对面看去,见到了一张表情木讷的脸庞。 他是谁峨眉的人,还是血河道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荣成脑海中才浮现出了无数凌乱的念头。 只是当他看到对方仅仅身形一顿,就再次扑了上来,终于脸色大变,视线忍不住下移,落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他的一身功夫的确都在剑上,但也修炼了一门用于近身搏杀的掌法,那就是峨眉摧心掌。 自己的摧心掌有多重,荣成十分清楚,刚才虽然是仓促出手,但对方应该也负伤了才对。 然而,当他看清对方的状况后,顿时心里一片冰凉。 那个刺客小腹上的衣衫已经破碎,碎布像蝴蝶一样飘在空中,但劲装后面却不是皮肤,而是带着龟壳纹理的板状物。 法甲此人是有备而来 荣成见状,心中就是一突,立刻萌生了退意。 他这些年勾结血河道,经常会梦见被人抓住,所以早就准备了几条退路。现在虽然不知刺客的身份,但依然联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武四,拦住他”荣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要侧身让开正面,让武四拦阻眼前这人,好为自己创造脱逃的机会。 “是,三爷” 荣成身后传来武四阴沉的声音,随即他就只觉背心一凉,全身都不由为之一僵。 一截剑尖从他的心口冒了出来,上面还带着热气腾腾的血珠。 “你”荣成愣然回望,正看见满脸嘲讽之色的武四狠狠一转长剑。 “你背叛我”荣成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阴鸷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狰狞,“砰”的一掌就将武四给击飞了出去。 荣成这一掌含恨而发,武四的胸膛直接凹陷了一块,身体尚在空中,鲜血已经不要钱般从口中喷出,带起一道血色的长虹。 顷刻间,两人都已经重伤。 这个结果让白崖有点意外,不过,他没有迟疑,荣成击飞武四的时候,他已经近在咫尺,狠狠地一掌拍在他的百会穴上。 “砰”两股红白交间的液体从荣成双耳飙射出五六米远,他的双眼像弹珠一样从眼眶中弹了出来,连着一条血丝挂在脸上,看上去惨不忍睹。 这一掌白崖用上了虎形拳的震劲,隔山打牛将荣成的脑子震成了浆糊。 “哼”白崖看着七孔流血的荣成,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双手发力一扭,将他的脑袋直接拧了下来提在手中,朝躺在地上的武四走去。 “他那一掌你本可躲开,却为何不躲”白崖附身蹲在武四面前,轻声问道。 “呵呵,躲又如何,不躲又如何”武四口中不停涌出鲜血,双眼迷离,气息慢慢微弱了下来,“你不是不是对吧” 武四说得含糊,但白崖却听明白了。 “不错,我仅为卢氏兄妹报仇而来。”白崖虽然不知道武四为何在最后关头看破了自己的谎言,但看他这幅出气多于入气的样子,也不再作伪。 “我求你,求你一事”武四忽然双眼绽放神光,一把拉住了白崖的袖子,“若是宗门问起,你可能可能瞒瞒” 武四说了一半,口中就开始狂喷鲜血,没办法说下去了,眼中神光慢慢黯淡,撒手而逝。 “我答应你”白崖望着满脸狰狞的武四,叹了口气,伸手合上他的双眼。 说来也怪,本已经死去的武四听到白崖的承诺,脸上的表情竟然慢慢缓和了下来,露出一丝微笑。 白崖慢慢站起身,将身上本就已破烂的长衫撕下,盖住了武四的尸身。 他听着远处越来越响的喧杂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还有一个” ps:订阅了吗,亲 ...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七章 火烧静雀 白崖用布条将荣成的头颅包好提在手上,头颅有些轻,他之前那一掌几乎将颅内的脑浆统统从双耳处压了出来,现在那处地面简直污得惨不忍睹。, “又要干一回老本行了” 白崖咧嘴一笑,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几个早就准备好的火把,丢进荣成屋内。 此时已经深秋,山上天干物燥。 荣成所居房屋又是木质结构,浓烟很快就从窗户冒了出来,熊熊的火光将白崖的脸照映得阴晴不定。 他需要将凌天阁武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这样才能留出时间去找武振算账。 做完这一切,白崖顺着山道低头疾走,远远看见赶来的凌天阁武徒,便退入阴暗处,避开来人。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身后传来的喧杂声越来越大,在某个时刻更是突然提高了数个音级,他知道荣成和武四的尸体应该是被人发现了。 他们刚才交手的动静有些大,再加上血腥味如此浓重,就算不放火,迟早也会被人发现。 行百里半九十,白崖现在只想再干掉武振,将此事做完,至于自己的生死,倒是没有多想。 他来得时候就已经考虑清楚,查清卢远和卢清的事件真相,就直接动手杀掉武振。 杀人之后还能逃脱的几率很小,传送阵那关就很难过,把守者稍稍纠缠一下他,只要有一个意境武者赶到,基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能偷袭宰掉荣成是一回事,正面跟意境武者硬刚又是另一回事,白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武力。 不过,白崖觉得自己只要能查清卢氏兄妹的真相,凌天阁未必会杀掉他这个青城门徒,而现在更是如此。只要他说出血河道的事情,静雀峰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凌天阁想瞒都瞒不下来。 当然了,危险也不是没有,万一此峰头的主事人是个暴脾气,根本不听他废话,那十有会被秒杀。 一个峰头的外堂主持已经不是意境了,至少是势境,甚至可能是先天,跟他师傅刘钰是同一个地位。 白崖走过了这段山路,抬头朝后看,发现那边的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竟然正在向着后山蔓延,看得他不禁脸色微变。 “哥会不会点错了天赋,好像很有火系魔法师的潜质啊”白崖脸色古怪,他每次只要一放火,好像杀伤力都远远超乎想象。 就在白崖杀掉荣成,放火烧山之际,在静雀峰一处半悬在空中的阁楼当中,正有两人相坐对弈。 左边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老道士,老道戴着木冕,一身宽大的灰色道袍,慈眉善目,颌下留着尺许长的白胡子,左手臂靠着一柄拂尘。 右边的人却是一个面带八字纹,额印朱砂的少年人。他戴着一服玄元老道选择隐忍,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提前引爆丑闻,完全可以从邪宗魔门钓出来几条大鱼,这可比区区一场中下层武者的清洗要狠多了。 至少能砍掉一只邪宗魔门伸进益州的爪子,在乱世之初为益州正道赢得先机 而对于孟岷自己来说,给益州的宗门高层留下一个精明强干的印象,以后争夺王位的胜算也多了几分。 “六王子一无真凭实据,二无怀疑对象,你让贫道怎么查呢”玄元老道叹了口气,在棋盘上放下一枚白子,“该嗯” 玄元道长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忽然猛地一睁,眼中神光爆射,朝孟岷看去。 孟岷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直立而起,只觉冥冥中有一头幕天席地的巨兽正盯着他。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老道士没在看他,而是盯着自己身后的墙壁,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间隔,正注视着静雀峰的某个角落。 即便如此,孟岷也还是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玄元道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贫道去去就来”玄元老道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站起身干笑着作了个揖。 见到老道丢下他,径直出门而去,孟岷看着面前未完的棋局摸了摸下巴。 “钟侗” “属下在” 眼如鹰枭的锦袍武士从门口转了进来,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跟着孟岷进山的护卫。 “走,我们去瞧瞧”孟岷跳下床榻,拢起手中折扇,朝阁楼外面走去。 “殿下”锦袍武士苦着脸跟在后面,“属下的武功在这静雀峰可算不得什么,万一有事可就麻烦了,我们还是别” “没事,吾这王子虽然不入先天武者之眼,但在山上居住多日,很多人都认识了这张脸,不会有人故意找吾麻烦的。”孟岷自嘲地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脸。 钟侗暗自叹了口气,他这主子打小时候就有主意的很,一旦什么事情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他已经束冠,自己这帮人除了文先生为首的几个谋士,其他人更是劝不动了。 两人刚走出半悬空在山壁上的阁楼,站在栈道上就愣住了。 只见远处火光熊熊,竟然映红了半边天空。站在栈道上,他们很清楚地看到整个静雀峰后山都被大火所吞噬,黑烟如龙直上九霄。 “怎么会烧成这样,凌天阁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吧”钟侗不禁为之失声。 “仙武宗门的驻地大多在山上,平时很注意防火,这应该是。”孟岷定了定神,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何,他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王真是他怎么可能在此”孟岷马上摇头,自嘲地用折扇敲了敲脑门。 ...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四十八章 披靡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特么的,哥这回真是nouonodie,这火系溅射啧啧,静雀峰可以改名叫烤雀峰了” 感受着身后一阵阵扑来的热浪,白崖只觉欲哭无泪,别看他还能自嘲,心里已经是哇凉一片。, 现在只能祈祷住在静雀峰后山的凌天阁武者没人被烧死,否则青城和峨眉会不会打起来他不知道,反正他这条命估计是要丢在这里了。 “你是何人,为何不去后山救火” 尽管白崖一路上已经足够小心,极为注意绕开赶往后山的凌天阁武者,但后山火光冲天,能够隐藏身形的阴暗处却不多了。加上现在发现后山走水的武者越来越多,他又是逆众而行,终于被一个眼尖的凌天阁武者发现。 “这位师兄” 白崖来不及躲开,只好强笑着凑上前去,指望能一击制敌,从而脱身。 “你不是本峰的人,来人啊,放火的凶徒在此” 不过很显然,这位武徒不仅眼尖,而且脑子也很机灵。见他靠近,立刻警惕地退后了几步,扯开嗓子就是一阵狂吼。 “艹”白崖暗自咒骂一声,双掌一错,就直接扑了上去。 “来人啊”这个武徒一边继续召唤同伴,一边后退拉开跟白崖的距离,拔出长剑,迎面就是一道剑气。 白崖目光一闪,一咬牙的尽,是净身的净,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好,好,你个龟儿子,有种留下名号来” 白崖看到这人也是个年轻的气境武者,顿时发狠,心说哥这次要没死成,等以后江湖上碰到你,咱再慢慢算账。 “哼,邪魔歪道,你记好咯,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家堡唐凌是也” 跑动中的白崖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心里狂叫,尼玛,姓唐的怎么都是这种货,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唐家堡那个魔窟见识见识。 “唐师弟,你这是干嘛呢”白崖和唐凌折腾了一会,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个路过的中年武者皱着眉头朝唐凌喊道。 唐凌一惊,忽然意识到白崖跟他拌嘴的目的了。他除了刚开始吼过两下,现在得意之下居然忘了继续提醒远处的同门。【ㄨ】 “武师兄,这人就是放火的奸细” 唐凌顾不得继续追杀白崖,连忙跟中年武者禀报。他心里有气,干脆连怀疑之语都省了,直接给白崖判了死刑,当然他其实也没说错。 “哦”中年武者目光一凛,视线瞬间落在白崖的背上。 “糟了,这人至少是个意境”白崖浑身莫明一冷,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气机,只觉自己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不过,他倒没有怪自己的运气差。 要知道一个大宗门的外堂山峰除了年纪最小的前两届门人,还有像武四一样身体出问题的武徒,其他在山上修炼超过七八年的武徒基本都会进入意境。 当然,届次越大,还能留下的武徒就越少,例如白崖所待的青城剑指峰,前三届就差不多占据了一半人数,后面七届也仅为一半。 至于宣季这种几乎在山上待了将近三十年的武徒,那真是凤毛麟角了。 在气境还少于意境武者的情况下,白崖能完好无损地跑到这里,已经是很幸运了。 “怎么办” 白崖心急如焚,他倒不是担心被后面那个意境高手抓住,而是怕最后关头不能亲手干掉武振。 然而,绕过前方的山道路口后,一片楼宇亭阁适时映入了视野,白崖顿时大喜过望,就差仰天大笑三声。 他终于从静雀峰后山跑到了前峰,这里隔着演武场,周围都是新晋武徒的住所。几乎大部分前三届的武徒都住在此地,武振也不例外。 “小友,想去何处”就在他惊喜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骤然响起,一道人影后发先至,在空中一个腾跃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滚”白崖双目赤红,扬首就是一声虎啸,一道无形音波在演武场上震荡开来,整座峰头似乎都为之一静。 站在白崖当面的中年武者一时没有提防,被震得双耳失聪,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重影状。 白崖见他失神,毫不迟疑地掠过他身边,朝前方那片房舍冲去。 “好贼子”中年武者晃了晃脑袋,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满脸怒色地提身一纵,越过白崖头气境,就是意境武者也会被分尸。 不过,怒剑狂花是有破绽的,这招速度太慢,想躲还是能躲开的。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后招,此时见到白崖自己找死,不由暗自惋惜,慢慢垂下了长剑。 “不好,武师兄,此人身着法甲”后面的唐凌愣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朝着武师兄高喊道。 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唐凌刚张开嘴巴,剑花所在的尘雾骤然翻滚卷动,仿佛里面孕育着一头巨兽。 “啵”巨大剑花微微一颤,仿佛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随即就整个崩碎了开来,一个人影顶着漫天消散的晶莹剑光从剑花中心狂奔而出。 “这怎么可能”中年武者瞳孔大张,随着剑花的破碎,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终于乱了,定了定神,一个闪身避到一旁,提剑护住周身。 其实白崖撞破剑花之后,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完全来得及再次出招。只是中年武者此时被白崖的勇悍所惊,居然选择了避战。 等到对方从他身前掠过,看清白崖现在的模样,中年武者心中又是一颤。 只见白崖浑身浴血,裸露在外的四肢满是婴儿小嘴般的伤口,上身套着的法甲已经完全碎裂,无数甲片残渣嵌进了伤口之中。 特别是头脸处没有被双臂遮挡到的部位,皮肤翻卷,鲜血淋漓。在左边额头,一块两指宽的皮肉垂挂了下来,底下露出粼粼白骨,一眼望去惨不忍睹。 白崖马不停蹄地奔过中年武者身边,阴森地朝他咧嘴一笑,中年武者顿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贼子欺我”中年武者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屈辱,怒吼一声,提剑追去。 不过,他这时候想再追上白崖却不容易了,因为他身后已经是众武徒的房舍院落。 这时候,某些本已安歇的武徒听到剧烈的打斗声,纷纷出来观望。白崖滑如游鱼,反而利用这些不明就里的武徒挡住了身后两人。 “都给某让开”中年武者急怒攻心,终于忍无可忍,跃上半空,朝底下怒吼道。 “咦”跃上半空后,中年武者突然发现白崖并非是乱闯乱跑,观其路线,正笔直地冲向前方一座武徒居住的院落。 “不好,是振儿的小院”中年武者瞳孔一缩,一股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 第四十九章 玄元 望着越来越近的房舍,白崖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他现在就怕武振不在屋内。 万一那家伙跑去了后山救火,又跟他错身而过,那可真是日了吉娃娃了。 不过,以他前几天的观察来看,武振这段时间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演武场练武,大多数时间都缩在屋内,很可能不会去后山救火。 虽然卢氏兄妹的事件没有明确线索指向他,但他并非就安枕无忧了,凌天阁武徒之间传递的流言蜚语从来就没有停过。 对于旁观群众来,事实真相从来就不重要,只要有话题,有八卦就行。 白崖跑路的方向并没有对准房舍的大门,路线有些偏了。 不过,他恍若未觉,来到院落前,像百米跨栏一样跳过院落的篱笆。不仅没有减速,反而双掌一提,摆出金刚大手印的姿势,犹如奔马般朝着房舍的后墙撞去。 “轰隆!”房舍的土胚墙好像纸糊的一样,直接被撞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大洞,爆开的尘土像一朵蘑菇云般倒卷而出。 白崖的运气很好,刚刚破开墙就见到桌边一脸茫然看着他的武振,两人相距甚至不到两米。 “武振?给某死来!”白崖大喜,咧嘴一笑,木脸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狰狞,脚步一滑,右手虎爪直接掐向武振的咽喉。 武振此时确实待在屋内,倒不是他听不见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动静。而是这段时间他犯了抑郁症,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没心思去搭理其他事情。 “不,不要!”武振满脸惶恐地仰面摔倒,双脚蹬地,慌不择路地向后缩去。 他这些天一直精神萎靡,晚间本来靠着桌子已经有了睡意。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破墙而入,满脸狰狞地朝他扑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一时间有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果然是个废物!”白崖见他这幅德性,顿时想起了武四对他的评价。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进凌天阁的。”白崖踏前一步,毫不费力就掐住了武振的脖颈,将他像兔子一样提了起来。 武振胡乱扑打在白崖身上的拳脚,根本就没有运起内气,软绵绵的抵抗简直就如同是刚出生的婴儿。 “振儿!”仅落后白崖一步的中年武者已到了房舍后面,刚一落地就朝白崖撞出来的破洞扑去。 只是他刚跑到破洞口,就全身一僵,好像被人用枪着一样,慢慢地朝后退去。 白崖单手提着武振的脖颈,将他放到身前当成挡箭牌,从房舍的破洞口走了出来。 “振儿,你没事吧?”中年武者神情尴尬,他没想到武振会这么没用,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坚持住,就已经落到了敌人手里。 “德叔?” 被白崖挟持着走出房舍,武振浑浑噩噩的脑子也开始慢慢清醒,望着面前的中年武者有些愣然。 “凌天阁的武氏子弟还真是多啊,一晚上就碰上了四个!” 白崖当然听见了武振口中的那句“德叔”,不由嘲讽地一笑。 此时,还在这片区域的武徒大多都已经知道出事了,纷纷朝这边靠拢了过来,以武振的院落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大圈。 他们脸上或带着茫然,或带着警惕,或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注视着圈内的数人。 “放开振儿,你还有活命之机,如若不然……” 中年武者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脸色越发难看,毕竟被白崖像鸡仔一样提在手里的人叫武振,前不久还是武氏家族的嫡孙。 “如若不然?你能拿我如何?”白崖手上一紧,武振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口中发出死鱼般的“嗬嗬”声。 “你想怎么样?”中年武者咬牙切齿地问道。 “让我想想,首先吗……房上的那个子先给我滚下来!”白崖咧嘴一笑,忽然抬起左手,中指一曲一弹,“噗”的射出一道凌厉的指风。 “咦?”房上适时响起一声惊呼,一个人影狼狈地跳了下来。看模样正是刚才追击白崖的另外一人,唐家堡的唐凌。 “唐凌是吧,为你唐家堡而计,你最好少掺合今晚的事情,不然心以后唐狩找你算账。”白崖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子有头疼,便出言诈唬了他一下。 “狩哥儿?!”唐凌眉头一挑,脸色一阵变幻,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崖提在手上的武振,默默地退进了人群。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事而来?”见到唐凌退走,中年武者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忽然意识到白崖可能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奸细,抓捕武振似乎也不仅仅为了当成人质。 “我是何人就不提了,来此所为何事吗,自然是为你凌天阁的道统存续而来!”白崖装出一副神棍的模样,冷笑着道。 “哦,武德退下,让贫道听听这位友所,我凌天阁的道统到底有何存续之危?” 就在中年武者踌躇之际,夜晚的空中却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声音刚传出时,似乎还在遥远的天边,等一句完,却仿佛已经近在咫尺。 白崖抬头朝天上一看,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御风而来,凌空几个踏步,像是踩着无形的台阶从半空走了下来。 “拜见观主!”看见这个老道士凌空虚渡而来,周围的凌天阁武徒包括中年武者在内,都是一个躬身,远远地俯身作礼。 “先天强者!”白崖瞳孔一缩,暗自磨了磨牙,这下想要脱逃的机会基本等于零了。 “友,不知老道执掌的静雀峰与你何仇何怨,逼得你要放火烧山,毁我一观根基?”老道士落地后,面无表情地朝白崖单掌一竖,将拂尘搭在左臂弯,作了一个稽首。 老道士的话语很平和,但白崖却听出了内在的滔天怒火,不由地哀叹一声,心这不是哥的本意,实在是静雀峰的火抗太低。 他趁着老道士这会还没动手,偷眼打量了一番。只见这老道长得有瘦,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道袍,戴着木冕,手持拂尘,颌下留着尺许长的白胡子。 只是这会他好像有狼狈,道袍和拂尘上满是黑灰,颌下的白胡子也有一烧焦了的迹象。 白崖心知这老道士肯定是先去救火了,想起后山烧疯了的大火,他不由心底一凉,真不知道这老道的功力有多强,那种焚山大火居然都只耽误了他片刻功夫。 “嘿,老道长,可认得这是谁?”白崖嘴角一咧,扯下腰间的一个布袋朝老道士丢去。 玄元道长眼皮微动,一挥拂尘便接下了布袋,解开布袋口,顿时眼神一凝。 “荣成?” 布袋里面的头颅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荣成在静雀峰待了二十多年,玄元道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认得就好,还有这两件东西,老道长再认认?”白崖嗤然一笑,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本黑皮典籍和一瓶丹药丢了过去。 “《赤练功》……血河道!!!” 只是看了一眼黑皮典籍上的书名,玄元老道一直微眯着的眼睛就彻底睁开了。原本脸上浮云般淡泊的神情一片肃然,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死死盯住了白崖。 “不知友从何得来的这两件事物?” “哈哈,当然是从你的好徒儿荣成身上拿到的,还有吗……”白崖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空着的左手像摸狗一样摸了摸武振的脑袋。 武振被他抓着脖颈开不了口,但脸上惊骇欲绝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落在了众人眼中。 “恶贼,你敢血口喷人!”旁边站着的中年武者目眦尽裂,提起剑就朝白崖扑去,竟然不再顾忌武振的性命。 “放肆!”玄元老道脸色一沉,一挥拂尘,一股莫明的巨力直接卷飞了中年武者手中的长剑。 “你们将武德先带下去!”老道回头淡淡吩咐了一句。 “是,师傅!”他身后的两个武者抱拳一礼,分别站到了武德左右,“武德师弟,得罪了,莫让我等难做。” “唉,祸事至矣!”武德的脸色苍白如雪,恨恨地看了一眼武振,心中却是悔恨莫明。 当初,力保武振的人就有他一个,理由也是为了保住武氏数百年的清誉。可若武振真的勾结上了血河道,那就不是清不清誉的事情了,整个武氏恐怕都会为他陪葬。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保下这个祸胚。 “友,此二物既是你在荣成身上获取,那又与武振何关?”见到武德被带走,玄元老道脸上恢复了平静,淡然地道。 “哈哈,凌天阁啊,真他么是个笑话,你们自己的弟子,居然还要来问我一个外人!”白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神色,笑得全身发颤,“难道你们真不知道荣成是武振的三舅吗?” “什么?” “刚才他荣成是……” “那两人还有这种关系……” “呵,这静雀峰都快姓武了吧!” 白崖的话犹如水滴进了油锅,房舍周围的武徒顿时议论纷纷,平时一些对武氏子弟不满的武徒更是冷嘲热讽。 “肃静!”玄元老道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泊,但心里终于翻起了狂涛巨浪。 第五十章 变脸 玄元老道的心境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产生过如此的波澜了,今晚的所见所闻即便以他的见识,也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静雀峰作为凌天阁的重要驻地之一,在数千年的漫长岁月中,不是没有经历过外敌入侵,但绝对以今晚的敌人最为奇特。 不仅数量少到不可思议,而且武道境界也低得可以,一个气境的小家伙! 当玄元老道看到后山那漫天的大火时,要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这里可是他的道场,哪怕仅仅是外堂所在,可也是峨眉凌天阁的一部分。 不过,他更好奇做下这种事情的人,他可不信这么大的火势只是因为某个小子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导致的,他在看到大火的瞬间,就知道静雀峰有外敌入侵。 以先天强者的实力,他很快就扑灭了大火,让他欣慰的是除了火场中心两具焦黑的尸首,再也没任何人受伤。 居住在这处后山的武徒基本都是上山好多年的武徒,全部为意境武者,哪有那么容易被大火烧死。 至于那两具焦尸已经烧得看不清楚了,不过,玄元知道他们被焚之前,应该都已经死了。因为一具焦尸胸口塌陷,另外一具则连脑袋都没了。 在赶到前峰,见到手提武振的白崖之后,玄元就预感到今晚可能会出大事。 只是他没想到这事情还真是捅破天了,凌天阁居然有弟子私通血河道? 没错,玄元在一看到那本《赤练功》典籍,他就下意识地相信了白崖。 六王子孟岷的预防针暂且不提,至少玄元自己就不觉得这是魔门在故弄玄虚。原因很简单,现在被揭发的荣成和武振都只是凌天阁的外门弟子,武道境界不值一提。 仅仅是为了弄死荣成和武振,血河道就抛出一本《赤练功》,那也太看得起这两人了。 何况,凌天阁毕竟是峨眉有数的大宗派,只要事情有了脉络,宗门又肯下功夫,查出真相就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派人彻查荣成和武振平日的行踪,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先前卢氏兄妹的事情,之所以不了了之。一个是因为没有死人,另一个是因为不值得大动干戈,不是凌天阁真的那么无能。 不过,与血河道的渗透事件相比,荣成和武振的亲属关系更令玄元老道感到震惊。 凌天阁的武徒,包括爆出荣成和武振关系的白崖,或许都没有想过这里面的涵义,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血河道上面。 可是在玄元老道眼里,血河道渗透进来的事情虽然也很重要,却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正邪两道又不是第一次交锋了,魔崽子隔上些年就会动点歪脑子,要是什么时候真安安静静了,峨眉的高层反而会感到奇怪。 相反,荣成和武振的亲属关系看着不起眼,但在玄元老道看来,重要程度甚至还要高于血河道的渗透事件。 静雀峰上武氏子弟有点多,玄元老道是知道的,但他查过武试记录,既然这些人都是正儿八经通过考试进来的,那他不会多说什么。 可现在荣成和武振是亲属,而凌天阁却又不知道,这里面就有趣了。 无论武氏有意,还是无意,它都说明武氏在凌天阁的招徒环节上做了手脚。 玄元能相信荣成没有暗助武氏子弟考进凌天阁吗?如果没有,那武氏为什么不将荣成的身份摆明?既然有荣成这个例子,那么凌天阁其他峰头还有没有类似荣成的武氏外戚呢? 听听那些弟子们说的,静雀峰要姓武了啊!!! 玄元老道现在心里的恼火是可想而知的,你武氏想干什么?真把凌天阁当你们家产业,居然还敢瞒着峨眉高层,往凌天阁里面塞自家子弟? 相应的,玄元老道现在看白崖都开始有点顺眼了,这小子好像说得有点道理啊! 招徒环节出问题,就表明宗门传承有问题,将此说成凌天阁道统出了存续之危,勉强也说得通。 “小友,荣成和武振是否有勾结血河道,还有待商榷。况且此乃我凌天阁家务,却是不劳小友费心了。”玄元老道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不想再跟白崖纠缠,翻了翻眼皮说道。 “小友若仅是为此事而来,凌天阁自会任由小友安然离去。只是你现在将我静雀峰后山烧成了一片白地,毁我一观根基,是否要给老道一个交代?” “不能功过相抵吗?”白崖歪了歪头,讪笑着问道。 “不能!”玄元老道脸皮一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老杂毛,那你想如何?”白崖脸色一沉,干脆连尊称都省了。 “罢了,老道也不难为你,只要你放下武振,说出师门,老道自会带着你去讨个公道!”被人叫成老杂毛,玄元老道也没动气,修养很好地抚了抚白胡子。 白崖一愣,尽管玄元说得严厉,但他能看出老道有点放水让他过关的意思。 至于跟玄元老道去青城,他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不就是找家长吗,想来刘钰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一个人烧了半座静雀峰,还揪出了几个血河道的探子,已经给青城大大得长脸了啊! 说不定刘钰以后逢人还会傲娇地贬上一句,我这弟子也就一般般啦,才烧了半座静雀峰而已,换我一定烧一打! 当然了,这都是白崖现下的自我安慰,青城戒律再松也没松到这种程度。刘钰再怎么维护他,这趟回去肯定也是要打屁股的。 就在白崖想要说出身份的时候,玄元老道忽然脸皮一动,半转过身,朝后面匆匆走来的一人施了一礼。 白崖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穿蟒袍,头戴金冠的少年人。这少年人面带贵相,让他隐隐觉得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而孟岷看见白崖以后,只觉待在胸膛里已然十六年有余的小心肝,似乎有了离家出走的冲动。 “爷,我叫你爷行不行?” “我知道错了,当初就不该提前六年把你放进青城!早就知道你这头老虎要吃肉的,可没想到你才一个小小的气境,居然已经连峨眉都敢咬上一口了!” “这特么都是我的错,这静雀峰是我烧的,跟你这位大爷没关系好不好……” 孟岷这会想起来了,当初梦里所见是一个药王谷弟子,偶然发现了邪宗魔门渗透益州宗门的阴谋,可仔细想来这人应该就是白崖和卢氏兄妹共同的朋友——唐狩! 原本他在梦里所见,白崖此时还没进青城,而且身有隐疾,所以那时候没能力帮卢氏兄妹彻查真相。这事情最后是药王谷弟子,也就是唐狩在主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白崖在剑指峰数年,对大宗门的出入门户了解清楚,变相给他提供了混进静雀峰的办法。 按孟岷对他的了解,这事还真是干得水到渠成。 不提在孟岷心头践踏的那一万匹草泥马,他强自将视线从白崖身上挪开,眼皮子狂跳着凑到玄元老道的耳边,轻声咕哝了几句话。 “清都观的箓坛童子白崖?为卢氏兄妹而来……” 玄元老道一听孟岷所说,顿时眼中精光暴涨,脸色阴沉了下来。 白崖心里一个咯噔,警惕地瞪住了面前的老道。 玄元老道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垂下眼皮,缓缓开口,斩钉截铁地说道:“卢氏兄妹一事早有定论,却与武氏无关!小友若是为此在我静雀峰杀人,青城必要给老道一个交代!” 白崖听得大怒,老道旁边的孟岷也脸色大变。 “道长!”孟岷急切地一把拉住玄元老道的袖子。 不过,玄元老道手中拂尘轻轻一抖,便将他的手臂甩开,淡漠地说道:“六王子,还请退后,此间之事与王族无关,莫教老道为难。” 锦袍武士钟侗见势不妙,死死拖住了孟岷,朝后退去。 “道长……道长!”孟岷不死心地连连喊道。 他说出白崖的身份和来意,本意是想玄元老道放白崖一马,可没成想事情会突转直下,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让他实在有点想不通。 白崖同样也想不通,刚刚还和和气气的老道士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一张脸,一听见青城的名讳,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开始炸毛。 “老杂毛,你的意思是就算有真凭实据放在你面前,卢氏兄妹的冤屈还是不得伸张?”白崖眼中慢慢冒出火星。 “这是我峨眉之事,就不劳小友费心了!”玄元老道淡淡地说道。 同样一句话,现在说来却意味不同,白崖自然听得出来。 “嘿,峨眉不做又如何,哥偏要帮卢氏兄妹伸冤解恨!老杂毛,不如你来拦我试试?”白崖脸庞扭曲成了一团,狰狞地笑道。 “你敢?”玄元老道忽然脸色一变,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视线落在了武振身上。 “哈哈哈,这天上地下,哥有何事不敢做!莫说你一个先天,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跪下!” 白崖抓着武振脖颈的手掌发力一扭,“咔嚓!”武振的脑袋瞬间掉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后脑勺对着白崖变成了两人面对面。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第五十一章 剥皮削面 武振临死时的表情很奇怪,有恐惧,有绝望,似乎还有一丝解脱的释然。n∈ 哪怕颈椎已断,他的嘴巴依然在一张一合,似乎在咕哝着白崖的姓氏。 因为咽喉要害被白崖掐住,武振一直都未能开口说话,也变相给了他时间去琢磨挟持自己的凶徒。 等他联想到了白崖姓氏的某个涵义,武振就立刻陷入了崩溃状态,所以一直都没有试图自救。 武振会针对卢氏兄妹,并做下这一系列恶事,完全是咎由自取,但当年巫姑留下的那则沙蛊谶语也起到了引子的作用。 那则沙蛊谶语留下的图案是一个笔画没有连接的正楷“卢”字,武振一直以为这是简化小篆的“卢”字偏旁。 然而,直到今天他陷入了生死危机,并听到白崖这个名字,他这才忽然意识到那个笔画没有连接的“卢”字图案,根本就不是什么偏旁,将其笔画打乱重组后,这显然是一个“白”字啊! 小篆的“白”字跟正楷“白”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仅仅是头上一竖变成了一撇。 白崖没有在意死人脸上的怪异表情,他单手捏死武振之后,整个房舍周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此时,聚在武振院落周围的凌天阁武者越发多了,其中还有不少灭火后赶来的后山意境。 一眼望去,以房舍为中心,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估计静雀峰的数百名武者,大半都已经聚集在此。 见到白崖悍然杀死武振,这些武者一时之间都为之哑然,震惊过后,人人眼中多了一丝愤怒。 这是可以理解的,武振有罪与否并不重要,正如玄元老道所说,这里是静雀峰,是峨眉凌天阁。你一个青城弟子当着我们的面杀我们的人,不把脸面找回来,大家的自尊要摆在哪里。 房舍周围的众武者没人再说笑,脸上摆着同样阴沉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朝前挪步,场中响起一片沙沙的脚步声。 不过,脚步声很快就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见玄元老道扬起了手,这才想起静雀峰的观主还在,暂时还轮不到他们出手。 “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引起青城与峨眉两派的大战吗?” 玄元老道低头看着已经瘫在地上的武振尸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如何,只是语气却隐隐露出一丝懊悔。他活了一百多岁,却也没见过几个像白崖这么刚烈的武者。 他可不是在吓唬白崖,武者之间的争斗有很多种,三观的差别会导致争斗,比如正邪之间;信仰也会导致争斗,比如佛道之间;就是同一宗教内部,也会因为宗义理解不同而导致争斗。 不过,武者之间最为频繁的争斗却还不是上述三种,而是最简单最庸俗的名誉之争。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武者都有一颗争强好胜之心,他们从第一天练武开始,就潜移默化地在培养自己的战斗之心。只要是武者,就不会甘心在武道上屈居人下。 宗门武者更是如此,特别是青城和峨眉这种巨擘。它们相处之时需要非常小心,两个巨无霸哪怕仅仅是无意识地意气之争,对很多中下层武者来说,也是一场劫难。 别看白崖仅仅是个气境的青城武徒,可有的时候,战争的导~火索就发生在小人物、小事件上面。 他在静雀峰的所作所为很难有个准确评价,挖出血河道的眼线,为友报仇,这在青城派武者眼中,那都是正面的。 可在峨眉武者眼里,你一个青城弟子不打招呼就混进静雀峰,还烧了半座山头,当着我们的面杀我们的人,真把峨眉武者都当死人吗? 这就变成了死结,峨眉要是不处置白崖,岂非显得怕了青城,这是峨眉武者无法接受的。可要处置了白崖,青城哪会善罢甘休,我的弟子杀的是奸徒,占的是公理,你峨眉敢动他,把我们当死人吗? 这就是唐狩和白崖当时被各自宗门强行带走的原因,当两个块头差不多的宗门站一起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干涉对方的内政。 这往往会把一件好事硬生生变成意气之争,原本的事件起因反而变得无人关注了。 “哈哈,老杂毛,你哪只耳朵听到某叫白崖,哪只眼睛看到某是青城弟子?”白崖咧嘴一笑,目光如电,淡漠地扫视着周围的凌天阁武者。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在下姓吴名赐仁,无宗无派,不过看不顺眼你凌天阁罢了。” 听到白崖此话,四周围着他的凌天阁武者心里都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吴赐仁,无此人! 你真把我们都当傻子啊!不过,这小子敢做敢当,不愿牵连宗门的作为,倒是令人佩服! “哼,你以为这样逞英雄,就可以让青城置身事外?你嘴上可以不承认,可惜总会有人认出你这张脸……”人群中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是吗?”白崖目露凶光,抬起手,紧紧扯住左额伤口垂挂下来的皮肉,慢慢往下拉。 “啊~~~”钻心的剧痛让白崖忍不住扬首狂嚎,左额的面皮沿着伤口被迅速撕开,露出底下微微颤颤,红白交间的肌肉和脂肪。 “啪”的一声,一团连毛带血的皮肉被甩在地上。 白崖慢慢低下头,他做得狠,脸庞从左额开始,到右腮结束,整张脸几乎失去了三分之二的皮肤。 除了右眼位置,其他部位都只剩下了红白交间的肌肉纤维,左眼甚至没有眼皮,苍白的眼球**裸地暴露在空气中,看上去就是一颗血淋淋的骷髅头。 围观的凌天阁武者慢慢瞪大了双目,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呕~”数个心理素质较差的武者忍不住弯腰狂吐。 “现在呢,可还有人认得某!” 白崖从未感觉轻风吹在脸上会带来如此辛辣酸痛的感觉,他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鲜红,仿佛天地之间除了红色,就再无其他色彩。 他的气力开始迅速流失,仅仅是片刻,就感受到了一阵阵眩晕。 “来,何人送某一程!”他勉力踏前一步,瞪着**的左眼球扫视着面前的人群,被他看到的凌天阁武者纷纷色变,忙不迭地朝后退去。 “来呀,来呀!你们这帮没卵子的怂货!”白崖拍着胸膛,朝着人群咆哮连连。 只是任凭白崖如何叫嚣,凌天阁的武者此时却都如同刚被阉掉的幼犬,无人敢于出头应答。 “老杂毛,你们静雀峰连一个爷们都没有吗?”白崖骤然回头,**的左眼狠狠地瞪着玄元老道,“来呀,送爷一程!” 玄元老道脸皮微微抽搐,仰头长叹了口气,“噌”的一声,从拂尘的把柄中拔出了一把碧光短剑,朝着白崖走去。 “住手!” 就在玄元想要出手了结白崖的时候,远方空中隐隐传来一个急迫的声音。一个身影由远至近凌空飞渡而来,几乎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落在了玄元身边。 这人也是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士,看年纪似乎比玄元还要老一点,长长的白眉垂挂至肩。不过,脸色却是红润如婴儿,看着精神矍铄,异于常人。 “玄化师兄?你怎会来到此地?”玄元看着面前的老道,惊讶地问道。 “唉,来得可不止老道一个……静雀峰的火光亮如白昼,周围峰头的师兄弟都看见了。”玄化笑着摇了摇头,迈步朝白崖走去。 “师兄,此人……”玄元抬了抬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子已经晕过去了!此间之事,我都已知晓,却不能再袖手旁观,坐视你犯下大错。”玄化叹了口气,凑到白崖身边仔细打量。 白崖果然站着晕过去了,怒睁的双目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血膜,皮下渗出的血水沿着肌肉纤维的夹缝缓缓滴落,脚下已经汇聚了一大团的血泊。 “果然如传闻般刚烈如火,可惜这样的人却非我峨眉弟子……”玄化惋惜地自语一声,伸手将白崖夹在腋下,朝玄元说道,“走吧,玄罡师弟和玄青师妹在静室等我们!” “玄罡和玄青也来了?”玄元老道微微一惊,这算上自己和玄化,凌天阁外门左堂四观的观主都到齐了。 旋即玄元老道就是苦笑连连,这下静雀峰是丢脸丢大了。 玄化师兄手上的那小子也就算了,单单荣成、武振等人勾结血河道,残害同门卢氏兄妹,就足够让静雀峰的所有武者抬不起头来。 在外人面前,玄元可以矢口否认一切,可在同为凌天阁的师兄弟面前,他可没办法睁眼说瞎话。 两人来到悬阁的静室,玄元果然发现静室之内已经有三人在等着他们,其中一男一女两个老道正是同门师兄玄罡和师妹玄青。 至于这最后一人…… “六王子尚未安歇?”玄元老道望着垂首站在一旁的孟岷,微微皱起眉头。 “是我让他进来的!”玄化说了一句,便将昏迷的白崖放到竹榻上面,看向面容清秀,宛如中年少妇的道姑玄青说道,“师妹,此子受了重创,又失血太多,还需你出手救治!” “是,师兄!”玄青点了点头,打开身旁的医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套金针,开始给白崖止血裹伤。 第五十二章 桑面聂政 cpa300_4(); “玄化师兄,你等为何会知道此间之事?”玄元看着昏迷不醒的白崖,皱眉问道。(请访问~猫扑~小说,有您所有要看的书,)~頂點小說, 玄化等人看到静雀峰大火赶来相助,玄元可以理解,但应该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才对,但玄化一过来就出手救下白崖,说明他们至少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 “我等来此之时,正好碰上了六王子殿下……”玄化抚了抚白胡子,朝孟岷拱了拱手,微笑着谢道,“王子殿下,有玄青师妹出手,此子性命无碍,你忧劳了半夜,不如先去歇息吧!” “如此……小王告退!” 孟岷知道这几个白胡子老道要关起门来商议,自己却不方便继续待在这里,只好担忧地看了一眼榻上的白崖,皱着眉头退出了静室。 “师兄,我凌天阁何时变成了王族的应声虫……”待到孟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玄元顿时有些不满地问道。 “哼,人家说得有理,难不成也不能听。” 玄元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了一个闷雷般的声音,正是另一个老道玄罡。 这老道跟玄化、玄元仙风道骨的外表形象截然不同,身材魁梧如熊,脸色紫檀,宽大的道袍被他穿出了紧身衣的感觉。他的后背背着一把古筝,左袖空空,却是一个独臂人。 “你看看你这静雀峰变成了什么样子,座下武徒残害同门,居然还混进了血河道的眼线……” “贫道自知有错,却不劳二师兄再说,等到天明,贫道自去师傅那里请罪便是!”玄元黑着脸打断了玄罡的话,伸手指了指白崖,“只是此子视我凌天阁于无物,若不处置,岂非教天下同道耻笑!” “那你想如何,可还要坚持杀他!”玄化闭目假寐,听到此话,终于缓缓开口问道。 玄元微一皱眉,他之前被形势所逼,确实想杀了白崖,但现在冷静下来,却隐约感觉有点不妥。 白崖毕竟帮凌天阁揪出了血河道的眼线,而且这事被峰顶那么多武徒看见,他们大多背靠武道家族,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如果真的杀了白崖,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青城一定会加以报复,否则被天下人看轻的就是青城派。 “杀他倒也不必,否则真引动两派大战,却是贫道的罪过!”玄元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此子烧了半座静雀峰,废了武功囚上一段时间,总是要的吧!只要不死人,老道可不信青城会真为了这么一个气境武徒,就跟我峨眉开战。” “若是换一个武徒,师弟之言倒也没错,可若为了此子……”玄化道人脸色古怪地说道,“青城其他宗派还难以预料,但清都观那批老家伙绝对会倾巢而出!” “这是为何?”玄元一惊,隐约感到这里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唉,师弟先前迫不及待将孟岷赶走,他当时却有一事尚未来得及告诉你!”玄化道人叹了口气,朝玄罡抬了抬下巴。 玄罡略一迟疑,便上前了两步,轻声说了一番话。 “此子便是狄道城的那人……”玄元白眉一挑,再转头看榻上的白崖,神情已是复杂之极,幽幽然地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为何不是我凌天阁之徒……” 玄罡一说,他就信了,联想起白崖的所作所为,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若是如此,贫道还不真能断其武道之路……”玄元老道一脸苦笑,郑重地朝玄化道人施了一礼,“多谢师兄阻我!” “师弟免礼,就算此子不是狄道城那人,我等亦不可断其武道,更不能将他囚在山上。”玄化道人笑着睁开双目,站起身说道。 “古时春秋战国四刺客,专诸之刺王僚,如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如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如苍隼击于殿上;而又豫让之刺赵襄子,报主涂厕、斩衣三跃,虽事不成却教赵人沥泣共诀,抆血相视; 此四人皆布衣韦带之士,能为人所不敢为,世竞慕之。 特别是四义中的聂政,原为市井屠狗之辈,为报知己严仲子,拒车骑同行,孤身直入侠累府中。待到一击得手,剥皮决眼,自污其面以免连累亲姊。 若非聂姊彰弟哭市,韩人尚不知其名,姐弟同义,天下共震。 今时风气与古有异,然白崖此子如聂政再世,为友报仇直入峨眉,除奸得手又自污其面,不教两派相争。此事传出之后,天下必定哗然!哪怕有所争议,也只会是褒多于贬……” 玄化道人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回头看着玄元,“师弟,难不成你想做那韩烈侯!” 玄元闻言,低头不语。 韩傀是韩相,聂政刺杀韩傀后,韩烈侯大怒,将聂政暴尸于市,悬赏杀人者的姓名,这才有了后面的彰弟哭市、姐弟同义。 春秋战国四大刺客的义行流传了数千年,虽然现在的道德理念跟古人已经有所不同,但依然没有人会站在这些侠士的对立面。 给侠客义士做背景板,哪怕能流传千古,估计也没有人愿意,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此子不仅不能杀,不能废,甚至还不能囚!”玄罡脾气火爆,张口直言道,“以其烈性,醒转后若是发现被囚,极有可能在牢中自裁。若是如此,峨眉联盟为免遭天下唾弃,必会严惩我凌天阁……” 这就是玄罡不了解白崖了,白崖要是醒了发现自己还活着,那一定不会再求死。他那张脸皮就算剥掉一层,也还是比城墙厚,能不死就一定不会想死。 玄元老道当时的处理不对头,他要是不提卢氏兄妹的事情,不将这件事往两派争斗上面扯,让白崖跪下磕头认错,估计他都会干。 在白崖看来,面子这种东西半文钱都不值。他前世的网络时代,王不见王,隔着一层屏幕,谁知道谁啊,什么面子篮子都不如一个微信红包实在。 可惜玄罡四人不知道,所以这会只觉无奈之极。 “唉,贫道困乏,此事便交由玄化师兄处置吧!”玄元轻轻一叹,一甩拂尘,直接推门而去。 “师弟……” “莫要叫了,让他静一静!”玄化道人叫住玄罡,摇头叹道,“此间事了,只怕师傅还会让玄元师弟在静雀峰待上二三十年!” 大宗门让一个先天强者不能轮换静修,一直负责外堂事务,可不是什么奖赏,而是变相地处罚了。 这也没办法,谁让静雀峰出了那么多事情,玄元老道遇事不察的罪名是怎么都洗不掉的。 “不过,此事也不能全怪玄元师弟,某些武道世家这些年塞了不少垃圾进凌天阁!”玄化道人一挥拂尘,平静地眼眸中露出一丝冷意,“正好趁此契机清扫一番,替玄元师弟顺顺心气。” “玄化师兄,此子伤势已经处理好了,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边在商议,那边的玄青道姑恰好转过身来,擦了擦额头汗珠,淡然回复。 “师妹,有何难处?”玄化看了一眼榻上的白崖,微微皱眉问道。 “此子其他伤处都无大问题,但脸部伤势却十分之重,除非有生肌续筋的灵药,否则面皮很难再重新长好!”玄青面色不动,淡漠地说道。 “嗯,此事便交由贫道处理。”玄化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便又说道,“师妹似乎与清音阁的师太们多有交往,不知可能再帮师兄一个小忙!” …… “嗡~嗡~~”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又像是极远处隐约传来的浪涛声,听得不是太真切。 白崖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一时之间不知身处如何,只觉眼前一片绿光,绿光之外影影绰绰,似乎站着无数人影。 “崖哥哥,你醒啦,快别动!” 就在白崖伸手朝脸上抓去时,一只小手按住了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卢清?”白崖的思维有些迟钝,不知隔了多久,口中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呓语。 “是我!”声音的主人听上去有些幽怨,似乎在责怪白崖这么长时间才想起她来。 “你……我脸上是什么东西?” 白崖的意识慢慢清醒,只觉脸上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凌天阁玄化师祖采来的天桑叶,是生肌续筋的灵药!”卢清似乎想起了什么,略带哽咽地说道,“你的脸受了重伤!” “一张脸而已,反正你崖哥哥长得也不帅!”白崖自嘲地说道。 “崖哥哥……呜呜呜!”卢清终于按捺不住,趴在白崖身上轻声抽泣起来。 “别哭,别哭了……咳咳,你好重!”白崖安慰了两声,听到卢清越哭越大声,只好苦着脸拍了拍她。 “呜呜~~讨厌,呜~~人家才不重啦!”卢清破涕为笑。 “清妹!” “崖哥哥,怎么了?” “不可自轻!” “嗯!”卢清沉默了一会,平静地应道。 “对了,凌天阁让你来照看我,应该是不打算杀我了吧?”似乎觉得气氛有些沉重,白崖换了个话题,笑着问道。 “嗯,我们在驿车上,正往青城而去!”卢清轻笑着回道,“凌天阁就没敢留下你,崖哥哥,你可真威风,知道现在凌天阁武徒都叫你什么吗?” “哦,叫我什么?”白崖不太在意这些,平淡地问道。 “他们都叫你桑面聂政!” 卢清看着覆盖在白崖脸上那张蒲扇大小的绿桑叶,笑得眼睛弯成了新月。 “聂政?春秋战国的刺客吗?”白崖倒是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却不太知道聂政的具体事迹,“那你跟我讲讲聂政的故事……” “嘻嘻,好嘞!” 卢清银铃般的笑声传入白崖耳中,顿时让他这半年多来一直郁郁难平的心情舒畅了很多,不由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五十三章 回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殿下,那人一大清早就被凌天阁送下山了,玄化道长派了一位势境强者沿途看护,应该不会再有问题。⊙”钟侗想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朝站在崖边的孟岷抱拳回禀。 孟岷看着远方缥缈如烟的翠峰云海,神情有些恍惚,仿佛没有听见锦袍武士的禀报。 他在回顾自己这些年来的作为,至于白崖的事情,从玄化答应救人开始,他就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昨晚的事情对孟岷来说,依然是一个重大打击,让他意识到幼年梦中的所见所闻已经不再完全可靠。蝴蝶效应越来越强了,很多事情都开始出现跟梦中所见所闻不一样的变化。 不仅仅是白崖一件事情,他这些年在暗中所做的布置,随着时间推移,露出来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 在蜀国宫廷,几位年纪较大的王子都已经察觉到他也有志于王位,开始将他列为竞争对手。幸好当代蜀王春秋正盛,短时间之内,他们兄弟几个还不至于马上开战。 “走吧,我们也下山!” 良久之后,孟岷从遐思中回神,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他这趟来凌天阁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在玄化等人面前留了个好印象,但想要打击邪宗魔门的想法落空了。因为白崖的横空出世,邪宗魔门渗透益州仙武宗门的事件反而提前了一两年暴露。 可想而知,益州大大小小的仙武宗门,包括峨眉和青城在内,接下来一定会展开一次大清洗。邪宗魔门的眼线和探子如果聪明的话,一定会像他梦中所见那样,将爪子暂时地缩回去。 此外,相比较邪宗魔门微不足道的损失,另一部分人的损失反而变大了。那就是益州的武道世家,特别是一部分专攻一个仙武宗门的武道世家。 武道世家也分很多种,一种是拥有自身武道传承的世家,比如江州的唐家堡! 这种世家尽管也有很多弟子外出求学,但他们不会局限于某个特定的仙武宗门,有些甚至会加入外州的仙门。 还有一种世家则没有自己的传承,他们的先祖原本就出身宗门,而且都是同一个宗门,比如武氏与凌天阁。 这种世家对宗门的依赖程度比较大,忠诚度也比较高,但很容易家宗不分,在宗门形成家族型的山头。 短时间看,这种世家能壮大宗门实力,提升子弟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可从长远来看,对仙武宗门反而没有好处,就跟白崖前世的封建王朝一样,时间一长就成了千穿百孔的腐朽大厦。 在亲眼见到了此次事件之后,孟岷对梦中所见的邪宗魔门渗透事件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那些受牵连的益州本地世家,比如武氏,或许并不是单纯因为牵连上了魔门才被峨眉给镇压掉的,应该是峨眉借此契机清洗宗门的世家势力,保护自身新陈代谢正常健康的一种需求。 孟岷梦中所见的事件,武者视线基本还集中在魔门眼线渗透名门正派这个焦点,但如今被白崖一闹,大家关注的焦点就不同了,恐怕都集中在了宗门世家势力的弊端上面。 孟岷心中有数,接下来数年,益州的一部分武道世家要难过了。 …… “苏师叔,崖哥哥又开始发烧了,真的不要紧吗?”卢清掀开驿车的布帘,朝坐在驭座上的御者问道。 这位御者戴着大斗笠,披着一件蓑衣,但看面容竟是一位唇边长有一颗美人痣的中年美妇。 “没事,有天桑叶护住他的脑部,不至于把他烧成白痴,等体温退却之后,你多给他补补盐水就好了。”中年美妇无奈地回头一笑。 白崖剥掉了自己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面皮,虽说是皮肉伤,但肯定免不了感染。 从前天醒转了一次,跟卢清谈了一会话,他接下来就又陷入了昏迷,开始发起高烧。 卢清急得要死,幸好这次同行的势境强者表示这是正常现象。 苏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依然透过驿车的布帘,朝平躺在里面的白崖看去,心中不由暗自感慨。 “这趟跟师傅出来,还真是流年不利,居然要给一个气境的小家伙当车夫……” 苏婉回想着自己师傅了果师太的交代,心里就郁闷得想要吐血。 两天前,她和师傅从玄青师伯口中得知静雀峰上发生的事情,都以为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不过,等她们看见白崖的那张脸,才算是相信了。 凌天阁的玄青师伯跟她师傅了果师太交情很深,故而才有了她这一次的任务。 这倒不是凌天阁出不了一个势境,而是不像再引起青城的敌视,这才挑了她们清音阁,又特意安排卢清随行。 苏婉想着心事,看了一眼白崖脸上那张蒲扇大小的绿叶,忍不住摇了摇头。 天桑叶其实不少见,但白崖脸上的天桑叶却有些来历,这是从凌天阁一位护法长老身上摘下的。这位护法长老在凌天阁属于祖师辈的人物,已有一千五百多岁。 没错,它不是人,而是天桑树精! 传说这位天桑树精在峨眉成精,曾是凌天阁第二十七代掌门的伙伴,在门中地位特殊。 要不是玄化道人是天桑树精一直比较看好的一个后辈,常人很难从它身上求到一枝半叶。 这片天桑叶酝酿了不可思议地生命活力,仅仅覆盖在白崖脸上,就有助于伤势复原。要是榨汁喂他喝下去,海量的生命元气肯定能把白崖给撑爆咯。 苏婉估计那位精明的玄化师伯送这片天桑叶给白崖,不仅是给青城传达友善信号,多半还存了拉拢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这也不怪自己那位玄化师伯,此子这趟回到青城,若无意外,必定会被录为清都观的正式弟子,而且会是那种宗门很重视的核心弟子。 外人皆知一个武徒想要成为正式的仙门弟子,必须在武道上迈入势境。 实际上,这是一个误区,武道迈入势境固然会成为正式弟子,但一般都直接说的武堂弟子。而一个仙武宗门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武堂,以职务来看,还有法堂、刑堂、药堂、器堂、阵堂等等。 当然,其名称在各大门派不尽相同,具体要看是哪个门派。 其实每年离开外堂山峰的意境武者,并非都是感觉没有希望,而离开宗门了。有一小部分武徒是因为身上某种素质被宗门看重,所以被招收到了其他堂口的山峰。 比如:某些武徒在武道上进展不大,但在丹药、阵法、炼器上面的天资很高,所以就被换到了那些堂口所在的山头。 宗门招徒心性第一,天资第二! 白崖的心性不用多说,在狄道城为百万灾民舍身一博,完全符合道家救死扶伤、皆善天下的宗旨。兼之肯为友朋两肋插刀,自然就更不会忘记宗门恩义。 这种人是每个名门正派都想要的传承者,哪怕只是气境,青城这次也绝对会收他进门。 就在苏婉遐思联翩之际,她心中忽然响起一丝警讯。 “清儿,进车厢去,我要没叫你,你就别出来。”苏婉淡淡地吩咐了一声,抬头朝前方看去。 只见前方道路已被两个斗笠人拦住,他们并肩站在车道中央,明显是冲着驿车来的。。 苏婉跳下驭座,摘掉自己的斗笠,朝两人走去。 “两位可是青城来的师兄?”走到对方跟前十余米处,苏婉就停下了脚步,朝两人抱了抱拳。 这里跟青城山已经很近了,按时间来算,玄化师伯的鹰信应该已到青城,这两人很可能是清都观派来接走白崖的武者。 “在下刘钰,这是在下的徒弟宣季。”两个拦路虎摘下斗笠,果然正是白崖的师傅刘钰和师兄宣季。 刘钰平时对着一帮弟子都是自称本座,不过这回他没有太大架子,因为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中年美妇也是一位势境强者。 “妾身清音阁苏婉,见过刘师兄!”苏婉谨慎地盯着刘钰,却没有关注宣季。 意境与势境尽管只是一个境界的差距,但这之间却有一条天堑。跨过去了就是龙,跨不过去永远都只是一条泥鳅。 “车中可是在下的那个不肖之徒白崖!”刘钰看着苏婉身后的马车,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心痛中夹杂着愤怒,愤怒里又有点得意! 自从白崖失踪之后,刘钰就觉得自己来更年期了。要不是师命难违,他很想自己下山去抓白崖。 他对白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实在不愿意这个徒弟毁在一时冲动上。 白崖私下离开青城的时间不算短,前前后后算起来差不多有好几个月,刘钰有时候甚至担心他已经无声无息死在了某个峨眉强者手里。 直到峨眉传来了鹰信,刘钰才放下了一颗心,可等他看清鹰信的内容,马上又感觉到了胃疼,心情复杂得简直就跟即将分娩的孕妇一样。 别说是他,就是他那个师傅接到玄化的鹰信后,都木化了一段时间,才把那封信里的内容给消化了。 他们都知道白崖能惹事,可直到他真惹出事情来,才会切身体会到了那种头皮一麻的震撼。 刘钰和宣季本应该再青城地界等着驿车,只是两人都有些心浮气躁,这才提前半天截住了苏婉。 第五十四章 面见祖师 “白崖,此地已近青城,接下来的路程就由你师傅和师兄接手了!”苏婉钻进驿车,朝已经醒来的白崖嘱咐了一句。↑頂點小說, “多谢苏前辈一路看顾,小子感激不尽!”白崖虚弱地应了一声,朝传出声音的方向拱了拱手。 “崖哥哥,好生养伤,小妹就先走了!”卢清的情绪有些低落,支吾着一声,便跳出车外。 苏婉却没有马上出车,目光一闪,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荣成和武振两人已有定论,不过,荣成屋前还有一具焦尸。凌天阁点检所有武徒后,发现是武氏的旁脉子弟武四,不知此人可有勾结血河道?” 苏婉问了此话后,却发现白崖一直没有回话。 半晌之后,苏婉终于意识到白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脸上露出一丝了然,转身下车不再追问。 白崖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武四该如何评判,由你们峨眉自己决定,他不会发表意见。 武四尽管没有直接参与伤害卢氏兄妹,但毫无疑问也是帮凶之一。 那帮劫持卢清的绿林高手,虽说是武振用赏金雇佣而来,但联系人肯定是武四。只有以前常年帮武氏奔波操劳的武四,才有随时随地召集一帮绿林高手的能耐。 荣成和武振反而都不具备这种手段。 不过,在武四临死前,白崖答应帮他隐瞒勾结血河道的罪行,同样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承诺,所以就只好装哑巴了。 苏婉出车之后,矜持地朝跟在马车左右的刘钰和宣季拱了拱手。 “昨日多谢两位谅解,白崖就交给你们了!” “苏道友客气了!”刘钰笑着抱拳回礼。 在昨日接到马车后,苏婉并未马上跟刘钰两人交接,甚至没让他们进马车,只是掀开布帘让他们看了一眼白崖,就再次驱车上路。 理由倒是很充足,他们昨日相遇的地方还不是峨眉预定好的碰头地点,刘钰和宣季来早了。 刘钰两人对苏婉的谨慎表示了理解,耐心地一路跟着马车来到目的地,直到此时才算完成了马车的接管。接下来再出事,就跟峨眉没关系了。 不过,此地已是青城山脚下,入眼处已经可见蜿蜒如龙的山脉,不会再有人打这辆马车的注意。 “哦,对了,玄化师伯临别之前,还有一物送于白崖,就劳烦两位转交了。”苏婉伸手入怀,掏出一块铜牌状的东西丢给刘钰。 “苏道友,凌天阁此为何意?”刘钰看着手上金光灿灿的铜牌,微微皱起眉头。 这块铜牌反面刻有峨眉山的锦绣风景,正面却是“巡察”两个大大的简化小篆。最为关键的是下面还有一行新刻上去的小字——“凌天阁外堂巡察-客卿白崖”。 “玄化师伯临别时曾说,我等皆是凌天阁外堂师长,却老眼昏花让血河道的贼子混入门中。若非白崖小友仗义相助,只怕凌天阁已经清誉有损。” 苏婉意味深长地说道,“现以此牌相赠白崖小友,若是小友今后在江湖上碰见凌天阁外堂的不肖之徒,也还望能帮着管教一二。” 那位玄化道人还真是精明过人啊!刘钰和宣季心中同时浮现一丝惊叹。 他们两人的阅历比普通人丰富多了,就算是宣季,按年纪来算也是五旬老人,对玄化道人赠牌的动作心知肚明。 静雀峰上有那么多的武徒,白崖大闹静雀峰这件事是瞒不了人的,迟早都会被传扬开来。 偏偏白崖不能杀不能废,被凌天阁捏着鼻子送还了青城。 虽然他们做得没错,但总归说起来不好听,好像峨眉怕了青城一样。 何况,荣成和武振勾结血河道,残害同门卢氏兄妹的事情,更是给了凌天阁狠狠一巴掌,打得他们晕头转向,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然怎么辩解都无法抹除这一污点,那么干脆就不要抹了,大大方方承认己方的错误,说不定还能给天下同仁留一个知错能改的好印象。 玄化道人送这块巡察牌给白崖,就是这个目的。 这意思就是你们看啊,我们凌天阁虽然一时不察,出了几个不肖之徒,但知错能改,胸怀坦荡。不仅没有老羞成怒,伤害白崖,而且还不介意门户之别,主动褒奖对方的义举。 凌天阁将姿态放到如此之低,反而会让外界减少不好的传闻,说不定还会让人有所好感。 至于这块送出去的巡察铜牌,其实作用相当于无。 别看凌天阁武者有这么多,可等白崖以后在江湖上行走,还真不一定就能碰上几个。 况且,这块巡察铜牌能管的凌天阁门人都是外堂武徒,可管不了真正的凌天阁弟子。 再说,白崖在此事之后,名声只会更加响亮。就算他出手管教一下凌天阁的武徒,恐怕以后也没人会认为他损害了凌天阁清誉。 反正再怎么打脸,也没有这次疼吧? “这还真是一举两得,那位玄化道人打得好算盘啊!”宣季望着远去的苏婉和卢清两人,不禁淡笑着摇了摇头。 “哼,还有点不安好心。”刘钰颠了颠手上的铜牌,冷笑着说道,“万一要是清都观将白崖驱逐出门,恐怕那位就会借这块铜牌,为峨眉招揽白崖了。” “呵呵,师傅,我们先去看看师弟吧?”宣季无所谓地一笑,他在此事之后已经知道了白崖在狄道城做得事情,刘钰没有再瞒着他了。 “你上车看着,本座现在还不想见到他。”刘钰臭着一张脸,背手朝坐骑走去。 宣季暗自一乐,白崖私自下山寻仇,可把刘钰气坏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 三个月后,白崖的伤势终于痊愈了。 他身上的伤本来就全是皮肉之伤,只是脸伤太麻烦,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有着天桑叶和青城灵药相助,白崖的脸皮重新长好了,而且看着比以前白皙多了。 不过,他的面瘫并没有治好,面部的神经末梢坏死,天桑叶和灵药对此也无能为力。 白崖倒也不介意,以前他去找药堂医师偷学易容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神经坏死不是外物能治好的,除非他什么时候晋升先天,才有机会调整身体机能,催生坏死的神经末梢。 这几个月来,剑指峰上的师兄弟基本都已经知道了他做下的事情。不过,除了极少数人,大家暂时还不知道狄道城的血面人也是他。 无论峨眉,还是青城,都没有对此事大肆宣扬。 即便如此,剑指峰上的武徒还是被他刺激到了,特别是那些三十岁以下的年轻武徒。听到这件事以后,他们大多都加大了修炼的强度。 鲜衣怒马、仗义行侠,揭露魔门阴谋,为了友朋激战豪门……毫无疑问,白崖做得事情是很多年轻武者的毕生梦想。 现在眼前就有这么一个榜样,而且还是个貌不出众,平时觉得就是块茅厕垫脚石的人,那就更让大家觉得憋气和不可理解。 他们将这股气发泄到了平时的修炼当中,虽说高强度修炼未必就能带来突破,但刘钰和宣季还是很乐意看到剑指峰上的修炼风气欣欣向荣。 “师傅,你叫我!”白崖缩着脑袋,偷眼看了看端坐在靠椅上的刘钰。 他养伤期间,刘钰一次都没看过他,也没跟他说过话,显然是余怒未消。 “嗯,跟某来!”刘钰这次照样没看他,放下手里的道经,站起身就朝室外走去,脸上看不出喜怒。 “小气!”白崖暗自咕哝了一句,只得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不过,让他吃惊的是刘钰居然借着传送阵,直接带他出了剑指峰,来到了另外一座山头。 这处山头周围诸峰环绕,山径幽深,山上林木青翠,一眼望去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这处峰头显得特别幽静,丝毫都没有其他山峰的虫鸣鸟叫,只有崖外的朵朵白云如溪流般兮兮流过,如梦如幻。 最为奇特的是这座山的形态跟青城其他山峰有很大区别,它从半山腰开始,整座山就开始内凹。山腹仿佛完全被掏空了,如同一把勺子的勺头,而且还是内凹很厉害的勺头。 站在白崖现在这个位置,头顶已经不是蓝天,而是一片如同天穹般的翠绿崖顶。看得白崖既是惊叹连连,又有些担心崖顶会不会崩塌下来。 “塌不下来,快给某跟上!”看着白崖磨磨蹭蹭,刘钰终于忍不住了,回身狠狠地敲了他一记爆栗。 “嘿嘿,师傅,我们这是去哪呢?”白崖挨了打,也不气恼,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 “这里是清都观的真正所在祖师峰,我们要去见你师祖!”刘钰叹了口气,指着远处隐隐露出一角的道观庙宇说道。 “祖师峰?清都观的真正所在?”白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不错,我清都观又名青城祖师殿,属于道家中的真武派,主祀真武大帝。”刘钰缓缓点头,平淡地说道。 “前些日子,你大闹峨眉凌天阁,差点让益州两大宗门刀兵相见。虽说凌天阁最后没有为难你,可同样也犯了青城门规,必须请师祖酌情发落。” “师傅,你以前不是说过那是你师傅,我还不能叫师祖的吗?”白崖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说道。 “……你给我少废话!”刘钰眼皮子一跳,当头又是一个爆栗。 ps:昨晚网站崩溃,早上补上更新! 第五十五章 灵熙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祖师殿又名清都观、洞天观或者真武宫,始建于神州史前年代。∈♀ 道观建筑稀疏错落,分布于峰头各处。据刘钰而言,这处道观还不是清都观的全部,在祖师峰对面的轩辕峰和白云溪还有两处别观。 刘钰的师傅,也就是白崖的祖师叫做净罗真人,是清都观八大执事中的寮房执事。 清都观的职务体系分为道长、监院、三都、八执和十五头。 道长类似于佛寺的方丈,企业里的董事长,监院则相当于总经理。 三都为“都管、都讲、都厨”,八执事为客、寮、库、帐、经、典、堂、号等八大执事,分别负责八个方面的事务。 其中客即客堂,称知客,负责接待宾客,并协助监院总理事务;寮即寮房,称巡照,负责劳动事务;库即库房;帐即帐房,负责财务;经即经堂,称高功,负责诵经;典即典造(或称点座),负责伙食;堂即十方堂(或称云水堂),号即号房,这两个职务负责接待游方道人。 十五头为执事下属,协助执事处理各类事务。 净罗真人贵为清都观八大执事之一,可见其地位高崇。 当然,清都观作为仙武大宗门跟普通道观不一样,这些职务都属于荣誉职务,净罗真人平时并没有真的处理道观中的劳动事务。 此外,这种职务高低跟武功也没有太大关系。据刘钰所说,清都观真正怪物级别的武者都早就退隐了,不再担任道观职务。 对那些人来说,他们或是外出云游天下,游戏人间,寻找登仙契机。又或是在青城某个孤僻的山头闭关隐居,体悟天地大道。 除非清都观和青城派面临生死存亡,又或者宗门进入战争状态,否则基本不太会出现在人前。 “师傅,咱们师祖这么了不起,为什么你才仅仅是个势境?”白崖听着刘钰的叙述,很作死地抬头问道,“我在静雀峰碰上的那个玄元老杂毛都是先天强者哦!” “你……你没死在静雀峰,是不是很想再死一次!”刘钰硬生生扯断了几根胡须,怒瞪着白崖,想了想有点不甘地解释道,“师傅一共有七位徒弟,某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势境,入门还不到十年,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白崖撇了撇嘴,没再说话,生怕刘钰又敲他。 虽然他现在的混元铁布衫已经练成了筋骨阶段,跨入到了健脏洗髓期,但刘钰每次敲他都会用上震劲。那力道换常人绝对是重度脑震荡,他尽管不至于脑震荡,可也会晕乎一阵,反正不好受就是了。 祖师峰也叫天仓峰,在山道上走了一阵,白崖见到了不少路过的道士。 这些道士大多有些年纪,基本见不到年轻人。 白崖现在随着武功提升,慢慢也能从气机上分辨出武者的强弱。 在他眼中,这些道士的武功境界都能观察出来,整体实力居然比剑指峰这种外堂峰头还要弱上三分。 “师傅,这些道人的武功好像都不强啊,我就没看到几个意境武者……”白崖凑到刘钰跟前,轻声问道,“为何清都观总观驻地的门人比我们剑指峰还要弱啊!” “弱是不会的,光凭你师祖一人就能横扫了剑指峰!”刘钰瞟了他一眼,幽幽然地说道,“至于这些道人……他们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不是武堂弟子!” “你还记得以前在某身边服侍的玉清吗?”刘钰笑着问道。 “记得!”白崖眼前浮现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道童,不由好奇地问道,“玉清应该刚到下山的年纪吧,他被分到了哪处道观?” “玉清还俗了!”刘钰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说要像你一样,以后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不当道士了!” “其实玉清若是不还俗,又能在山下道观精研道义、药经、阵法、符箓、丹法等等,数十年之后,他或许也会成为眼前这些道人里的一份子。”刘钰目光深邃地说道。 “武道速途同归,我们是先练武后研道,他们则是先研道后习武。只是他们这条路先难后易,而我们则是先易后难!” 白崖不由凛然,刘钰说得简单,但实际上这些道人的路可不仅仅是不好走这么简单。 练武是由年龄限制的,十五岁到四十岁时最佳年龄段,过了这个年龄再练武,很显然更加困难。当然了,这些道人如果真能在四五十岁开始练武,并且迅速到达意境,那么他们成功的概率又比武堂弟子要更大。 “可是他们这样练武,恐怕实战能力会极差吧?”白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好奇地问道。 “某说过了,他们不是武堂弟子,清都观也不会派他们出去执行危险任务。对他们而言,练武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出外云游也只是为了增加阅历知识,以便能有更多时间来研习道义、药经、阵法、符箓、丹法……” 刘钰轻笑着指了指远处山道上的几个道人,“白崖,你要记得身为清都观的武堂弟子,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就是保护他们……” 白崖理解得点了点头,这些人就跟他前世的科学家一样,军人死光了,他们也不会上战场,除非这个国家真的不要未来了。 “我们到了!”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山腰偏上的一处道观建筑。 与剑指峰上的道观相比,这座道观稍小了一些,主殿祭祀真武大帝,偏殿祭祀东岳大帝和纯阳真人吕洞宾。穿过这处道观,两人向着后山而行,途中还路过了一个建于悬空断崖之上的亭台。 这亭台名为问道亭,传说为黄帝拜见仙人宁封子的问道之处。 建筑风格为三层八角亭,八面门户,内有楼道,可登高远眺。此亭中的白墙上题有不少诗词,其中一首《警世》诗据说就是纯阳真人所留。 过了问道亭,刘钰带着白崖来到了一处小小果树园。果树园后面有数间简陋的茅舍,白崖见到茅舍,顿时想起了当初谒见圆明禅师的情形。 “这里就是净罗祖师的住所?” “当然不是!”刘钰讶然,“祖师怎么可能住这么简陋的地方,祖师的灵熙殿在果园后面,本座只是怕祖师久等,这才带你走了近路。” “哦!”白崖无语。 穿过果园之后,一大片殿宇楼阁出现在白崖眼前。可让白崖惊讶的是,他居然在这里看到服饰统一的仆佣和下人。 不仅仅是身穿青衣,头戴皂帽的宅院小厮,竟然还有穿着高腰襦裙,梳着云天髻的俏丽婢女。 “这些,这些人……”白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指着这些仆佣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来。 “他们是师傅的家眷!”刘钰见怪不怪地说道,“难道你没见过小厮婢女?” “见倒是见过……慢着,慢着!”白崖愣然,觉得好像这个问题有点不对劲,“这个,他们……清都观允许这些人待在山上吗?他们应该都没有经过武试,也不是玉清那样的出家人吧?” “原本是不允许的,但也有一些特例。”刘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暂时不说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 “哦!”白崖怀着深深的疑惑,跟着刘钰走进了灵熙殿。 “七师叔祖!”刘钰刚走进殿阁的前院,就有一个丫鬟眼睛一亮,迎上前来。 这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明眸皓齿,小圆脸肌嫩肤白,是个美人胚子。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半臂小褂,露着纤细锁骨,内搭的鸳鸯肚兜被淑乳高高顶起。不仅能很清楚地看见“亮点”,而且还只遮住了一半胸脯,露出一片白腻细滑。 外露的小臂上搭着一条丝质的轻罗曼纱,下身则是一件镂空的草绿袄裙。 白崖瞟了一眼这个少女,微微挑起眉头。 这个世界的风气虽然要比古华夏开放很多,衣服服饰也很多样,但依然比白崖前世要保守一些。 这个少女的打扮怎么看着都有点过于“艳丽”了,堪比青楼女子。他很难想象清都观里面会看到这一幕,难不成净罗真人还是个老不修,就喜欢这种调调? “盈儿啊,你远祖爷爷可在?”刘钰不动声色地闪身一让,躲开少女倚靠上来的娇躯。 “在,在大殿里呢!”少女没搂住刘钰,顿时微微撇了撇嘴,又朝他旁边的白崖看去。 “远祖?”白崖这会有点懵,被刘钰刚才的称呼给吓到了。 他还从没听过远祖的这个辈分,但他知道这应该至少在五代以上,这少女竟然还是净罗真人的后裔。 “七师叔祖,这位小哥是你徒弟?”少女巧笑着朝白崖走去,右手熟练地插进他的臂弯,将娇躯完全靠在了白崖身上,不动声色地拿高耸的酥胸蹭了蹭手臂。 这尼玛,哥这是被揩油了吗? 白崖不由愣然,只是瘫脸也没什么反应,他前世虽然是个宅男,可做得销售工作,不是什么连女色都没见过的初哥。 “好了,盈儿,我等还要面见祖师,不要再缠着你白崖师叔!”刘钰淡然说道。 “是!”少女乖巧地松开白崖的臂膀,可等刘钰转身时,却忽然埋首在白崖脸上轻轻一啄,轻笑着捂嘴退去。 第五十六章 武者后裔 “你若是喜欢盈儿,不如为师帮你说项,让师祖送你做个婢女如何?”刘钰扫了一眼远去少女的背影,微笑着说道。△頂點小說, “哈?她不是师祖的后裔吗,还能当婢女送人?” 白崖愕然,这次是真想不通了。虽然净罗真人跟这个少女隔着好多代,可也不能把后裔当货物送来送去吧! “唉,他们也是可怜人啊!”刘钰摇了摇头,随即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灵熙殿的情况如此诡异,皆因净罗真人尚未出家之前的身份作怪。 净罗真人在两百多年前,本是楚王公子熊延,因为争夺王位失败,所以带着家臣和妃子逃入了益州境内。 当时,由于蜀国和楚国为敌国,所以新继位的楚王不得不放弃了追杀。 熊延潜入蜀国后,安顿好家臣和妃子,便隐姓埋名上了青城。 他本欲练好武功,再借青城之力反攻楚国,但武功一练数十年,加之慢慢发现青城无法掌控,这才逐渐熄了争夺楚王之位的念头。 不过,熊延忘了楚王之位,坐在那位子上的贵人却一直都没有忘了他。 当蜀国和楚国关系渐渐好转之时,楚王终于要求蜀王追查和遣返数十年前潜入益州境内的楚人。 熊延躲在青城当然没有被查到,可他当年带了一大帮子人,这些人却没办法隐藏行迹。在蜀王的追查下,纷纷被抓捕归案。 这些人当年都是熊延的家臣和妃子,他自然不能任由他们被遣返楚境,否则就是个死。 于是,熊延只好向青城和蜀国王庭表明身份,并和那些家臣妃子一起发下重誓。熊延出家为道,放弃楚王的继承权,终生不出青城。 而在他死之前,他们这帮人包括后裔在内,同样也不得走出青城半步。 这个重誓由蜀王、楚王和青城宗门三家作保,以这个时代的人对誓言和承诺的态度,那就跟天条一样不可违背。 自此之后,熊延变成了净罗道人,清都观也多了一处灵熙殿。 因为净罗道人牺牲自己的自由,救下众人,外加他本就是楚王公子,所以这些人就将灵熙殿当成了王宫,在此以王侯之礼来侍奉他。 净罗真人当初发下重誓时,并未想得太多。 他们这帮人反正都已经放弃争夺王位,在青城平安渡过一生,似乎也是一个好选择。反正等他死了,他们的后裔也能得到解放。 只是净罗真人唯一没料到的是他放下心事之后,结果武功越练越高,到现在已经活了两百多年,连第九代后裔都出来了,他居然都还没死成! 至于当初跟他争位的楚王,则在他发下重誓的第二年就挂了,世事之离奇莫过于此! 净罗真人不死,他们的后裔就出不了青城,连参加青城武试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直做个米虫。虽说过得平平安安,可一辈子就待在豆腐大的一块地方,实在是有些悲剧了。 这么多年来,少数年轻后裔试过逃跑,而青城武者看在净罗真人面上,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问题是灵熙殿位于青城深处,别说笼罩青城的众多大阵,就是山里的猛兽都不是他们能对抗的。青城武者半途抓回来倒好一些,没抓回来的基本都成为了猛兽的腹中之食。 当然,这不是说净罗真人和那些家臣的后裔就真的没有一个出去过,历年来也有很多人提前得到了自由。 这是因为净罗真人当年发下的誓言,有一个小小的漏洞。 这个誓言是净罗真人和那些家臣以家族姓氏发下的,所以只要他们的后裔变成了别人的义子义女、乃至妻子、赘婿、奴仆,那么他们就能变相摆脱誓言的约束了。 这其实也是取巧,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没那么计较了而已。但这种取巧差不多也到了极限,想让这些人更多的变通,心里那关就过不去了。 不过,这个世界重男轻女,祖宗都还在,很多男子自然不愿意给别人当义子、赘婿和奴仆。 女性倒是好一点,反正义女也好,做妻做妾也好,都要跟别人姓的。 因此也带来了一个弊端,那就是渴望自由生活的少女们,总是想以美色来诱惑青城弟子带她们出山。九代人繁衍下来,就出现了熊盈这种看见男人就勾搭的“痴女”。 净罗真人对此并不在意,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真正有感情维系的家臣和儿孙辈都过世了。现在这些人除了后裔两字,已经剩不下什么联系了。 况且,能来灵熙殿的都是青城弟子,这些人可谓人杰,普通人给他们做妻做妾做婢女,实在没什么可丢脸的。反正只要有他在,起码这些女子不会受到夫家的虐待。 白崖听到这里,不由对这些人的坚持嗤之以鼻,至少他是不会被一个誓言约束一辈子的。 不过,他没有去反驳刘钰。 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重信重诺。何况这个誓约只是限制自由,还没有牵连到生死,这些人更不会随随便便打破了。 “算了,既然你对盈儿没有想法,那就以后再说吧!”刘钰摊了摊手,带着他朝大殿走去。 灵熙殿整体就是一座大园林,据刘钰所说,这里是仿造净罗真人当年还是楚王公子时的府邸。穿越偌大的府门,一座以水为界,以廊为道的江南园林出现在白崖面前。 灵熙殿布置了众多假山亭榭,建筑错落分布于东南两侧,西北向是山景园雕,中央水池隔开了周边建筑,又以曲折迂回而富于变化的游廊置于其上,形成了多变的立体景观。 主殿位于府邸东面,上面挂着一块金字牌匾,上题“灵熙殿”三字。 在殿门口,白崖见到了两对充作礼仪的童男童女,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师傅,我们那位净罗祖师可是喜欢这种奢华派头?” “这倒不是,净罗祖师自从出家之后,便对世俗享受没有了太多追求。”刘钰摇头答道,“当年搞出这一套的人都是他的家臣和妃子,师傅考虑到他们待在这里也不能一直不劳而获,所以就默许了他们的作为。” “这些人都是祖师一人在供养吗?”白崖不由咋舌。 “不,基本都是清都观提供日常所需,考虑到师傅对宗门的贡献,些许供养并不过分。”刘钰捋着胡子微笑道,“若论武功,师傅在高层中并不出众,但论起教育弟子,那师傅简直就是大师中的大师!” “你已经知道青城门徒在气意两境时,都是各位师兄代师授艺。 当年师傅加入青城,是想借青城之力篡夺楚王之位,所以不仅自己练功刻苦,而且还悉心教导每一个分配到他手下的新晋武徒。”刘钰笑着说道。 “所以在清都观一脉当中,师傅教导出的先天强者是最多的。 虽说二师兄和四师兄都已经过世,六师兄在外游历数十年,暂时还不知生死。但这么多年麾下依然有三位先天弟子,其中大师兄在观中的职务比师傅还高,是三都之一。 况且,师傅执掌寮房职务,虽说他自己不管事,但寮房实为宗门发放任务的主持部门,其中权柄甚大,可不缺少油水……” “原来如此!”白崖恍然,看着园中穿梭嬉戏的少男少女,不由好奇地问道,“清都观除了我们祖师之外,其他先天强者应该没有那么多仆佣了吧?” “呵呵,那要看情况了。势境武者想要突破到先天境界,光凭静修肯定不成了,必须出外游历,谋求体悟。有的会花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 刘钰笑着说道,“这样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故事,出去时独自一人,回来时说不定就带了一大家子。 他们的妻妾若也是宗门武者,青城会允许他们进山。若只是普通人,那就要看情况了,大多会被寄居在山下。故而,很多青城弟子并不一定就在山上静修,也可能就隐居在山脚的城镇里,跟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 “跟普通人一起生活,他们岂不是会耽误武道之路?”白崖挑了挑眉,不解地问道。 “先天强者的寿命很长,而普通人的寿命很短,这些青城强者跟家人生活几十年,自然而然就会回归宗派。”刘钰叹了口气说道。 白崖懂了,所谓回归宗门,自然是那些先天强者的妻妾或者儿女都过世了,剩下的孙子曾孙感情不深,也就无所谓一起生活了。 “先天强者都有这么一段经历吗?”白崖略有感触地问道。 “大部分人会有,当然也有一生专注武道的武痴。只是感悟世情可补天道,有过爱恨情仇的武者有时候反而比武痴更厉害。”刘钰感叹地说道。 “刘钰,可是你到了,快点进来吧!” 就在刘钰和白崖站在殿门口嘀嘀咕咕的时候,大殿里终于传出了一个清朗的男声。 “糟了,光顾着跟你这臭小子闲聊了,快随某谒见真人。”刘钰脸色一肃,赶紧拉着白崖朝殿内走去。 白崖走进大殿后,只见殿内穹顶极高,两侧各有十余根三人合抱的浮雕玉柱,上方挂着长长的纱帐,深处隐隐似乎还有摆弄着编钟、鼓萧的乐班。 大殿正前方摆放着一张卧榻,正有一个身穿麻布道衣的白发道人侧卧其上。卧榻后面立着游龙戏凤屏风,两侧各站着一个宫女打扮,手持掌扇的美貌少女。 见到这番情形,白崖心知这白发道人应该就是净罗真人了。 第五十七章 净罗 净罗真人鹤发童颜,但容貌并不出众,长着一张胖胖的大圆脸,侧卧在榻上敞着半边衣襟,袒胸露乳,还稍稍有那么点小肚腩。△↗ 见到两人进来,这位真人终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榻上坐了起来,顺手擦了擦眼屎,一点得道高人的做派都没有,而且似乎刚刚午睡醒来。 从刘钰口中,白崖得知净罗真人已有两百四十多岁,此时见到真人,顿时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这位先天强者跟他以前见过的圆明禅师、静雀峰的玄元老道相比,好像少了那么点气质。要是将他丢到青城山下的那些道观,估计谁都看不出来是位先天强者,倒像是午间偷懒瞌睡的知客道人。 “徒儿刘钰,拜见师傅!”刘钰见到恩师,立刻毕恭毕敬地大礼参拜。 白崖见到身边的刘钰突然矮了一截,跪伏在了地上,顿时被他弄了个举足无措,差点犯了尴尬病。 他是极度不乐意跪拜净罗真人的,哪怕对方是刘钰的师傅。 他现在跟刘钰的关系认真说来,都不能算是师徒,只是箓坛传度师和道童之间的关系。箓坛是法坛的一种,箓坛传度师主职授箓传度,也可以开坛作法,箓坛道童是协助者。 因此,这种关系有师徒之名,实为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当然,白崖是被刘钰传度入门的,所以也有师徒之实。 可无论如何,他跟净罗真人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这也是刘钰当初不让他随便叫师祖的原因。 白崖前世早就废除了跪拜礼,他也不习惯时不时就矮一截。就是对着刘钰,冯扬等蒙师,他也仅仅是拜师时跪了一次,别说这时候面前还是个跟他没太多关系的净罗真人了。 此时,他见刘钰没跟自己打招呼,干脆撇了撇嘴不跪了,悄悄退后了一步,站到刘钰侧后方。 刘钰埋头贴着地板,果然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徒儿免礼,起来吧!”净罗朝刘钰抬了抬手,视线就落到了白崖身上,轻笑着说道,“这孩子就是你经常提起的白崖吧?看起来果然很精神!” 刘钰站起身,回头一看就不由抽了抽嘴,他这才发现白崖刚才根本就没随他一起跪拜净罗真人。 “师傅明鉴,这小子就是太顽劣,不知礼仪!”刘钰板着脸狠狠瞪了白崖两眼,这才回头苦笑着摇头。 “无妨,他未曾正式入门,倒也不必恪守师徒之礼。”净罗真人不太在意地挥了挥手,倒是让白崖有了些许好感。 两人说完就静默了下来,净罗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白崖一会,忽然莞尔一笑,淡然问道:“白崖,你可愿拜入贫道门下!” “拜入你的门下?”白崖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地看向刘钰。 “还不快谢过真人……”刘钰给白崖丢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答应。 “不知师傅此话是何意?”白崖慢慢皱起眉头,看着刘钰肃然说道,“若是刘师愿收小子为徒,明说便是,却不必扯上这净罗老儿!” “哈?!”刘钰懵逼了,张大了嘴巴看着白崖。 “哈哈哈~~”坐榻上的净罗真人却听懂了白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笑得前仰后翻,使劲拍着榻上的草席,“刘钰,你怎么还没听懂,这娃儿是怕贫道跟你抢徒弟啊!” “师傅莫怪,这小子出身草莽,不懂拜师大礼……”刘钰这会终于回神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白崖,小小的感动了一下,心说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待他解释了一遍,白崖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净罗真人不是要跟刘钰抢徒弟,而是徒弟拜见授业恩师时,必须要先拜过山头。 这个拜山头跟古人祭祖是一个道理,由族长领头祭拜祖先。 净罗这一脉师承,还活着的人当中以净罗地位最高,所以他就等于祭祖仪式上的族长。白崖想要刘钰成为她的授业恩师,他们两人说了还不算,必须要先得到净罗的同意。 这就是净罗之前问白崖愿不愿意拜入门下的意思,结果是白崖误会净罗想要收他为徒。 “哦,原来如此。”白崖讪然,咧嘴一笑,看着刘钰轻声问道,“上次拜蒙师可是有好处的,那这次……” 刘钰的脸黑了下来,只觉刚才那点感动瞬间都喂了狗,要不是祖师当面,他很有把白崖敲死在这儿的冲动。 “师傅,拜师一事暂且不急。徒儿此次来灵熙殿,却是带白崖来领罚的。”刘钰板着脸不去看白崖,转身朝净罗真人作揖。 “嗯,那好吧!”净罗真人看着这对师徒,忽然起了点童心,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白崖。 “白崖,你三月前违背师命,贸然下山寻仇,已是触犯青城门规。潜入凌天阁烧毁静雀峰后山,差点挑起两派纷争,又是一过。现时现地,你可有话要说?” “无话可说,小子认罚!”白崖很光棍地朝净罗真人抱拳,没有多做辩解。 虽说他在此事的过程中,揪出了血河道的探子,并且查明了卢氏兄妹的遭难真相。但功不抵过,除非他不想再待在青城,否则必须为触犯青城门规而付出代价。 “嗯!”净罗真人见他这么光棍,倒是有点意外,笑了笑说道,“既然你如此干脆,那贫道就给你三个选择,让你自己选取其中一个处罚。” “真人请说!” “这第一种处罚就是没有处罚,你本就不是青城的正式弟子,只要不愿意再待在青城,青城就没权利处罚你。你自去即可,青城不会阻你。”净罗真人伸手一指殿门,肃然说道。 “你现时的武功除了混元功总纲和断脉截气指,并无其他青城秘传。混元功总纲历来都可作为功德奖赏,只要你立誓不外传就行。至于断脉截气指……这门武功是刘钰所创,只要他不管,青城同样不会追究。” “小子虽不是青城弟子,但在青城学艺,自该遵守青城的门规,不会因为害怕受罚就离开青城,还请真人说说后两种处罚。”白崖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明白就好,那就说说第二种处罚。”净罗真人闭目假寐,缓缓说道,“你此次虽说有惊无险,但运气成分居多。若是长此以往鲁莽行事,必定会给自己和师门招来祸端。既然如此,便罚你在凤凰岭面壁五年,收敛心中戾气……” “凤凰岭?”白崖疑惑地看向刘钰。 “凤凰岭是一处雪峰,一如你当年武试时的雪岭顶。”刘钰神色不改,嘴皮轻动,暗中给白崖传音,“面壁必须在五千米之上,除了每三月给你送一次给养,其他时间必须独自一人生活,比坐牢都辛苦,你最好选第三种处罚。” “在雪峰五千米高度的面壁?”白崖听了反而眼睛一亮。 他至今还记得雪岭顶的那次生死关,实际上,白崖有时候还有点怀念那次的经历,觉得在那种与天地相博的环境下,很有助于修炼。 再说五千米高度还威胁不到他的生命,要是真能在上面苦熬上五年,他说不定就能迈入意境。 白崖修炼这几年来,对自己一个最大的认知就是他的资质确实一般,不是什么天才。 他想要迈入意境,最大的凭借是混元铁布衫。 所谓意,就是武功的真谛,任何一种源自天地百物的武功都会有自己的真意。 比如:白崖的虎形拳拳意,就是一种猛虎搏杀的真意。 不过,说归说,白崖能理解虎形拳的拳意是什么,但他能不能用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情。 虎形拳拳意就是将这种猛虎搏杀的真意,融合到内气当中,是一种玄而玄之的武学感悟。 武道天才或许能仅凭一两条气脉,就能将自己领悟到的拳意融入微弱的内气,从而晋升意境。 可白崖不行,他的悟性有些迟钝,只能靠数量弥补质量。只有混元铁布衫遍布全身的气脉成型,他才能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慢慢将拳意点点滴滴融入雄厚澎湃的内气,并最终有一天达成意境。 只是让混元铁布衫遍布全身的气脉成型并不容易,这是一个漫长的修炼过程。 而净罗真人此时的处罚,倒是让白崖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借助环境的压迫,让身体爆发出更多潜能,似乎是加快修炼进程的一个好办法。 常人或许没办法使用这种办法,因为身体吃不消,没有大量天材地宝的进补。 “可哥不一样啊!”白崖突然转头,眼神贱贱地看着刘钰,暗笑着忖道。 “峨眉那个苏婉曾经暗示过哥,要是对青城不满,完全可以投奔峨眉。而净罗真人刚才也要哥正式入门,可见哥现在是个宝贝。宝贝就是要拿来卖的,不如乘人气还旺,卖个好价钱……” “真人,小子想好了,就选第二种处罚。”白崖的性格很果决,想到就做,甚至没等净罗真人说出第三种选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凤凰岭苦寒之地,你可不一定受得住。”净罗真人瞥了他一眼,幽幽然地继续说道,“这第三种……” “真人,第二种就行啊!”白崖毫不动摇,咧着嘴笑道。 “第三种……”净罗真人的眼皮跳了跳,就当自己没听见,想把话说完。 “第二种!” “……” “朽木不可雕也!”净罗真人愤然起身,背着手朝殿后去了。 第五十八章 上山面壁 净罗真人被白崖气走后,将刘钰唤去了后殿,等刘钰重新出来,他便招了白崖往外面走去。≧頂點小說, “师傅,真人跟你说了些什么?”白崖从刘钰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小子也会担心吗?”刘钰睇了他一眼,有些感慨地叹气说道,“师傅前些年还精力充沛,现在却越发懒散了,只怕大限将近……” “啊?”白崖一惊,急忙问道,“不会是刚才被我气出病来了吧?” “那倒没有,师傅刚才只是脸上挂不住,倒没真生气。再说你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他哪会真跟你一般见识。”刘钰笑道,“只是你刚才为何不听师傅说完第三个惩罚,莫非猜到了他想让你做什么吗?” “这有什么难猜的!”白崖撇了撇嘴,笑道,“我又不是笨蛋,真人虽然给了我三个选择,但其实只想让我选第三种吧!” “哦,说来听听!”刘钰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呵呵,净罗真人若真想给我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不会是让我离开青城。”白崖面带鄙视地笑道,“他明知道我不会这么选,还将其作为一个选择,说明本来就没有诚意让我去选。 第二个选择确实是惩罚性的,但除了我之外的武徒估计都不会选,哪个年轻人能忍受五年时间,一直待在渺无人烟,只有冰雪相伴的雪峰呢?” “哈哈,没想到师傅英明一世,居然会栽在你这个臭小子身上。”刘钰忍俊不住地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选择上雪峰,莫非只是为了跟师傅置气?” “不!”白崖沉默了一会,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 “师傅,小子自知悟性愚钝,不是什么武道天才。曾经就有数位前辈跟我明言过,我若想武道有成,必须以勤补拙。而雪峰的恶劣环境对旁人犹如坐蜡,但对小子而言,却是成道圣地……” 刘钰目光闪动,认真地打量着白崖,许久才点了点头。 “你有此想法倒不是坏事,但为何觉得师傅给你做得安排就不恰当呢?要知道真人麾下,除了为师之外,其他弟子都是先天强者,在教授弟子方面,可是一等一的高人。” “呵呵,真人对小子的所知,皆为书面得来。若从我过往的所作所为来看,只怕真人做的安排必定是想让某克制心火、压抑杀性……” 白崖自信地款款而谈,却让旁边的刘钰听得暗惊不已。 白崖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都是果敢坚毅,性如烈火,偶尔有点滑头惫懒,但却跟聪慧搭不上关系。 可眼前这个少年对净罗真人的剖析可谓入骨三分,这可不是愚钝的人能想到的。起码要有一定的人生阅历,对人性的认识都需要一定深度。 正如白崖所猜,净罗真人给他安排的第三个选择,是想让白崖加入蜀国王室的一个暗探组织,借此锻炼他的大局观和忍性。 刚易折,柔易曲! 刚烈侠义的年轻人固然时常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夭折。 在净罗真人看来,白崖的心性无可挑剔,武功也可以慢慢练,但在此之前,必须要先学会自保。 提升大局观,提高忍耐力,不要跟爆仗一样,点火就炸。 想想看,白崖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就已经数次遇上生命之危。若非机缘巧合,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不是每次遇险,对头都像凌天阁那么好说话。 “啪”,刘钰挑起剑眉,忍不住甩了他一个后脑勺。 “你既然心里都明白,为何还要拒绝师傅的好意?你真以为有青城当靠山,这天下就没人敢动你了吗?” “不,师傅,我不会仗着师门在外胡作非为!”白崖揉了揉后脑勺,瘫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苦笑,“不过,我曾立誓,我命由我,此生必不受任何拘束,自由自在地畅游天下。想我所想,做我所做,不负此身!” “只要是不违本心,即便客死他乡,小子亦无怨无憾!若真有此一日,还请师傅莫要为我复仇,每逢祭日在坟头摆上一杯米酒、一盘烧鸡即可!” “砰!”白崖话音才落,就被刘钰狠狠敲了一记。 “教你多年武功,最后却要死在外人手里,不如现在就在祖师峰帮你挑块坟地可好?” “不要啊!”白崖见刘钰目露凶光,手指颤颤欲动,顿时顾不得再发豪言壮语,抱头鼠窜而去。 刘钰见他狼狈奔逃,倒也没追,郁闷得吐了口气,回头朝身后的灵熙殿看去。 “想来师傅已听到了这小子的胡言乱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做师傅的能教徒弟武功,却不能强行改变他的志向……只能尽量督促他练好武功,增强自保之力。” …… “小师弟,这些给你带着……凤凰岭气候无常,若是遇上危难,就发个信来。”宣季将一包钟灵树心塞进白崖手里。 在当年雪岭顶武试时,白崖就见过这种钟灵木制成的木牌。 这东西燃烧之后,其实只有座山鹞之类的猛禽能闻到气味,而且是隔着上千里就能闻到。 青城山的座山鹞有专人饲养,已经教了这些灵禽如何传递消息。钟灵木加座山鹞是青城武者在万里青城的范围内,最为快捷简便的通讯方式。 虽然没办法跟白崖前世的网络时代相提并论,可在这个世界已经算很不错了。 “师傅,大师兄,那我就上山去了。”白崖将钟灵树心放进芥子袋,又背起一个大大的包裹,向身前两人告别。 “慢着,还有一物要给你!”刘钰犹豫了一下,摸出一个小瓶丢给白崖。 “这里面是你师祖炼制的九味清草丸,主药是凌天阁送你的那张天桑叶,一共有六颗。你记得除非气血两亏,生命本源受损,否则不要服用。此药蕴含的生命元气太过惊人,本就不是气境武者能吃的,你暂时还消受不起。” “是,师傅!”白崖朝两人拱手一礼,转身攀登身后的高耸雪峰。 在前几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白崖正式拜刘钰为师,加入了清都观净罗真人这一脉。 与他同时入门的还有宣季,辈分依然还是他的大师兄。 不过,这一次宣季入门并非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是宣季真的感应到了势境的门槛,接下来就要闭关开始冲击瓶颈了。 刘钰收宣季入门,是要卸下他的心理负担,增加冲击成功率。因为以宣季的年纪,应该只有这一次机会,冲击失败的话,必定元气大伤,只怕就没二三十年好活了。 白崖面前的凤凰岭没有当初那座雪岭顶那么陡峭,整体像一个扣在地上的瓷碗,又像是一个白花花的肉馒头。 在山腰以下,林木郁郁葱葱,不露半分杂色,有些峰顶流下的雪水滋润,乔木都长得十分高大粗壮。四千米的山腰以上,开始露出黑色的泥泞土壤,高大的乔木树林变成了稀疏的灌木丛。 而当五千米左右,植物越发稀少,地面开始变成黑白相间的雪地。再往上,那就是银妆素裹的白雪世界了。 白崖来凤凰岭是面壁思过,所以所居之处必须在五千米以上的恶劣环境。 在这个高度,虽然不至于让气境武者丧命,但也一样会生活得很辛苦。除了每个季度会有人送来一次必不可少的给养,比如药品、食盐、衣物等等。 其他时间,白崖都必须自己养活自己。 凤凰岭没有山道,白崖爬了一段路,回头朝山下看去,发现已经看不到刘钰两人的身影了。 “五年……接下来都是一个人了!”白崖抬头看着面前的雪峰,只觉自己无比渺小,仿佛天地之间的一粒尘埃。 “戒律堂的师兄说了,明天午时之前,我就必须登上五千米高度。以后没有师门谕令就不得下山,除非五年期满!” 白崖喃喃地自语了一句,朝山上的某个方向看去,“宣季帮我打听过,那个方向遗留了一栋比较完好的木屋,我只要稍作修葺,就能用来安身,倒是不必自己费事了。” 以前也有很多武徒在凤凰岭受罚,山上遗留了一些他们搭建的木屋。 不过,五千米高度的不是很多,一般都在六七千米高度。因为受罚的武徒基本都是意境以上,所以面壁之地也比他高。 因为想要修葺木屋的关系,白崖晚上没有休息,连夜砍伐了数颗高大的乔木,分两趟拖着木头登上了五千米高度。 将木头存放好之后,他又找了大半天,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找到了那栋破败的木屋。 这栋木屋据宣季所说,是五年前一位受罚的意境武徒留下的,现在已经残破不堪,整个屋顶都被风雪吹出了数个大洞。 屋内也都在风雪的腐蚀下烂掉了,白崖将这些破烂清理出了屋外,用砍伐的乔木堪堪补好了屋顶的大洞,就疲倦地裹着一件熊皮大衣睡去。 他仅仅睡到半夜,就被冷风给吹醒了。这栋木屋看着像模像样,其实处处漏风,夜里气温一下降,那就有得受了。 白崖一时间无法再入睡,又觉得腹中饥饿,只得穿好衣服出门弄吃的。 他推开木门,只见面前满天星斗,璀璨闪耀,一丝孤独落寞却悄然涌上心头。 第五十九章 友况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崖,白崖!” 六个月后,白崖这日正在木屋里看书,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白崖眼中露出一丝惊喜,连忙推门出去,果然在屋后的巨岩上见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江兄,楠妹!” 江吴穿着一身窄口宽袖的短打练功服,只是显得有些不合身,壮实的肌肉将衣服绷得紧紧的,看上去跟贴身小马褂似的。 他下巴蓄起了短须,要不是面容还算稚嫩,简直就是一副猛张飞的形象。 与之相比,身材娇小的江楠虽然穿着厚实的裘皮大衣,戴着貂皮毡帽,可站在他身后依然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先进来吧,外边冷!”白崖欣喜地朝他们招了招手,将两人让进了木屋。 江氏兄妹上山时节其实刚进初秋,但白崖住的木屋海拔将近五千五百米,周围没有更高的山头,挡不住寒流,所以气温比山下起码低上十几度,午间差不多也在零度左右。 “崖哥哥,你这里面好简陋啊,怎么也不生火!” 江楠进屋后,看见屋内四壁,地板都铺挂着大大小小的兽皮,家具只有一张两米多长的齐腰木桌和一套板凳。除此之外,连床都没有看见。 “好点的木料都在三千米以下的山脚处,我住的这里只有灌木,没办法做成家具。”白崖摇头苦笑,“生火倒是可以,只是必须去屋外,不然干燥的灌木一点火就满屋子黑烟了。” “难怪你让我们多带些煤炭和木料……”江吴看了看那张齐腰木桌,怀疑地问道,“你晚上该不会就睡在这玩意上面吧?” “不然怎么办,难道让我睡地板吗?”白崖闻言,不由抽了抽脸皮。 这木桌还是他上山前砍伐的那几棵大树做的,原本屋里那张木床早就烂透了。这里天气潮湿,没什么东西能坚持用几年的。 因为手法粗糙的缘故,这张木桌兼木床表面凹凸不平,也亏得他练了混元铁布衫,不然睡上几个月,非得腰椎盘突出不可。 “你辛苦了!”江吴愣了愣,便叹了口气。 “我是受罚面壁,师门当然不会让我在山上享福。” 白崖苦笑连连,他原本就知道雪山条件恶劣,但直到住下来,才发现辛苦程度还要超过想象,他也是最近才习惯了一点。 “可惜观主不同意我留下来陪你……”江吴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些沮丧地说道。 白崖闻言一愣,旋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江吴眼中,他没有陪白崖上静雀杀武振也就算了,但至少受罚面壁应该让他一起分担受苦,否则总觉得亏欠了卢氏兄妹和白崖。 “兄弟一场,何必说些有的没的。”白崖笑着说道,“对了,你们带来的东西都在哪儿,我这里可空的很。” “呵呵,就放在崖下,等会我帮你抬上来,你要的东西还真不少,可惜都是些便宜货。”江吴抛却杂念,大笑着回道。 白崖居住的木屋在一处断崖之上,这个位置除了春夏两季的东南风,风力迅猛的西北风是吹不到的。否则木屋隔三岔五就要修葺,根本不适合住人。 “门规限制了给养额度,不买便宜货,我怎么撑三个月?”白崖又是一阵苦笑,“幸好上山前,我已经敲了净罗祖师和刘师一大批修炼用的天材地宝,不然就真的变成苦行僧了。” 面壁是处罚的一种,青城自然不会让受罚者好受。哪怕是三个月一次的给养,也都限定了额度,除非面壁者受伤,否则不会多提供一点一滴的物质。 白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已经知道他最缺什么了。不是食材,不是食盐佐料,也不是暖身体的烈酒和药物,而是木料和煤炭。 五千米海拔虽然高,但还不至于缺少食物。别说漫山遍野乱跑的野味,就是某些灌木的根茎和果实,白崖都感觉味道很不错,比前世的土豆、番薯、山药都好吃多了。 比如:山上一种叫做黄叶冬青的灌木,就出产绿豌豆般的果实,根茎的味道酷似山药,烤熟之后香甜可口。而另一种叫大蕉叶的灌木叶片,味道是咸的,完全可以当食盐佐料。 他本来还不信这山上的东西能维持生活,但从宣季塞给他的几本手册资料上验证了几次,就相信了这地方不缺食物。 这几本手册资料是以前受罚的武徒留下的,里面记录了凤凰岭一些险峻之处,难惹的雪兽,还有可以食用的食材和出产药材。 相比较食物而言,白崖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睡眠。 四面透风的木屋还可以用兽皮来堵上,但总要留几个出气孔,省得把自己给憋死在屋内。这样一到夜晚,他就时常会冻醒,弄得第二天连修炼都没气力了。 白崖在前几个月还曾经试过白天睡觉,晚上修炼。可这样也有一个问题,晚上黑灯瞎火地出来找吃的可不容易,弄不好一个没看清摔进山涧,死了都没地方喊冤去。 因此,三个月一次的给养,白崖全要的木材和煤炭,外加少量食盐佐料和铁器工具。 上山之初的三个月,因为缺少燃火之物,他都觉得自己跟茹毛饮血的蛮族差不多。很多时候,吃东西都是吃生的,吃完就拉肚子的遭遇也有好几次。 “算了,这些不提也罢,跟我说说你俩参加武试的经过吧?”白崖想起之前种种,不禁嘘吁不已。 “嘿嘿,小小的青城武试,还不是手到擒来。”江吴抬起胳膊,摆了个大力士的姿势,神情有些得意。 “哼,五哥吹牛,你最后那关可是三胜两败,差点就落榜了。”旁边默不作声的江楠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兄长的牛皮。 “死丫头,某一直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你亲哥,哪有卖哥哥卖得这么快的。”江吴拿手指戳了戳江楠白洁的额门,笑骂道。 白崖见到两人嬉闹,眼前仿佛又见到了当初众人共聚成都的情景,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 江吴和江楠兄妹今年夏季已经参加了青城武试,江吴进了一阁两洞五观中的老君阁,而江楠则进了都是女性武者的麻姑观。 正因为两人都进了青城,这次才能假托送给养,到山上见白崖一面。 因为卢氏兄妹的遭遇,白崖本来想让两人加入清都观,这样可以请刘钰适当关照,但江氏兄妹却不愿如此,甚至还要求白崖瞒下他与两人间的关系。 身为武者,江氏兄妹有自己的骄傲,却不愿白崖在这方面相帮。 “江兄,你最近可还有其他人的消息。” “嗯,唐狩前些日子来过信,他也已经进了药王谷,还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江吴笑着说道,“他说他很佩服你,他本来打算花三年时间帮卢兄出口恶气,没想到你性子这么急,还闹了那么大动静。 你可不知道,大半年前,因为你在峨眉捅出来的篓子,整个益州都受到了影响。 本来江湖上对你大闹凌天阁还半信半疑,说什么的都有。但后面包括武氏在内的几大武道世家或被镇压,或被驱逐出益州,大家这才相信了。” “武氏被镇压了?”白崖目光一闪,轻声问道。 “嗯,因为牵扯到了血河道,武氏全族都被凌天阁深挖了一遍,结果又找出了好几个魔门探子,其中一人还是武氏长老。”江吴叹息着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创立数百年的武道世家就这么被赶出了益州……” “他们还算好了,只是全族自愿加入狩魔队自赎,过上百年还有回来的机会。像阆中的严家,由于族长带头加入魔门,全族除了几个未懂人事的幼儿,统统被巴西郡的仙武宗门给联合夷灭,世上再无这一家了。”江楠摇头叹道。 “血河道对益州的渗透有这么厉害了吗?”白崖惊讶地问道。 “唐狩说得没错,你这小子真是狗运逆天!身为当事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邪宗魔门牵扯进了这件事,你小子哪有如今的江湖名声,桑面聂政啊,啧啧……”江吴脸色古怪地说道。 白崖哑然,心说你们还不知道哥在狄道城做得坏事呢! “嘻嘻,崖哥哥本来就义薄云天,迟早都是要名噪江湖的,五哥你可比不了。”江楠含笑看着白崖。 “唉,女大不中留啊,亲哥哥不如情哥哥!”江吴看了看江楠,又看了看白崖,忍不住调侃道。 “五哥找打!”江楠提起粉拳,怒砸江吴,一面偷眼瞄向白崖,脸上悄然浮起一团红晕。 江吴自知失言,捂着脑袋让江楠出了一会气,这才呲牙咧嘴地坐好,继续说道:“卢远最近没有消息,他伤愈后被家族遣去了青州,已经走了快有一年,还不一定清楚这边的事情。” “青州啊,还真是够远的。”白崖愣然,“他以前说过要帮家族打理生意,可青州……” “呵呵,虽然他下丹田被废,但如何甘心就此放弃武道。卢兄自言对机关之道有点天赋,青州有墨家的应天学院,他是去那边求学了。” 江吴感慨地说道,“卢远与我乃是竹马之交,但某直到现时,才知他有如此志气,实在是愧煞人也!” “这样就好,我前段时间收到过清妹的来信,她也蓄发还俗了,没再死气沉沉地要当尼姑。” 白崖与两人相视而笑,他们这帮人心里有关卢氏兄妹遭难的阴影,至此总算是彻底消散了。 第六十章 青城玉虚诀 天黑之前,江氏兄妹还是下山去了。☆→, 他们本就有任务在身,接下来还要去另外的山头送东西,能顺路见上白崖一面,已经算不错了。 白崖坐在木桌前,就着烛光在看信。 这封信是冯扬托江吴送来的,他这位蒙师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振武道场的馆主。 他现在事务繁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白崖联系了,上一次来信还是白崖大闹静雀峰的时候。至于这一次的来信则是嘱托白崖关照林牧和冯燕。 没错,林牧和冯燕也在今夏考进了青城,两人今年都已经十六周岁了,林牧比冯燕大几个月。 尽管两人武试时的年纪都超过了白崖当年,但在他的印象里,两个小屁孩的形象始终还挥之不去。 林牧天资卓绝,虽然参加武试是十六周岁,但境界却跟白崖现在是一样的,都是内气外放之境,可以说已经迎头赶上了他这个师兄。 白崖在信中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得不说心里有那么点嫉妒。这小子的天资和悟性太强了,十六周岁达到这个武道境界,已经属于天才行列。 他认识的人里面,恐怕也只有他的师傅刘钰能在少年时期比一比。 至于冯燕倒是还没有达到气境,不过,女武者武试入门的要求低,以冯燕的鬼灵精程度,青城武试还真是小菜一碟。 如果说林牧是数十年一遇的武道天才,那这丫头就可以算是数百年才出一个的鬼才了。 冯扬家里现在多了一个小妾黄婉生的幼子冯祺,一家子对冯燕练武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心思多半都花在了冯祺身上。 冯扬在信里说两小已经知道白崖在狄道城和静雀峰的事迹了,现在对他这位大师兄崇拜得不得了,纷纷以他为荣,都加入了清都观。 只是他们在青城的蒙师不是刘钰,也没被分到剑指峰。而是在一处兰溪隘的峰头受训,负责教导他们的是一个叫做华诚的意境师兄。 冯扬请白崖暗中留意一下两小的情况,免得被人带入歧途,耽误了武道之路。 白崖心领神会,冯扬这是担心两小会跟他当年一样遇人不淑,又仗着天资乱学乱练,贪多嚼不烂,在青城待了七年最后还一事无成。 冯扬在信里还说了另外一件事,是有关于白崖的另一位蒙师董鸣。 董鸣一直身带隐患,当年又将保命用的烈阳芝给了白崖练功,这两年越发衰老不支,最近已经辞去了武馆职务,回家养老。 冯扬隐晦地暗示白崖多与他联系,哪怕因为受罚不能下山,也要多写信,因为董鸣恐怕时日无多了。 白崖看到这里,心中略微有些难过。 虽说董鸣起初只是为了烈阳芝而教他铁布衫,但后面烈阳芝还是用在了他身上,一句蒙师实在不足以报答董鸣的教授之恩。 白崖看完了信,便提笔回信,打算明天烧块钟灵木,让座山鹞将信送到剑指峰,再转送到成都。 写完回信,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块半透明油膏,像是透明皂的东西,用小刀切了一点点粉末,撒进灯油里面。 这东西叫神魂香,比前世名声极大的龙涎香还要珍贵,只有五百年以上的神魂松才开始出产,而且每十年都只能采集到一百毫升左右。 至于凝练成白崖手中这么一块透明皂体积的固体油膏,起码已经是一棵神魂松的百年分量。 这东西有凝神养魂的作用,据说在入定和研读典籍的时候使用,还能使人入目不忘,提升对书籍内容的理解和感悟。 这东西给白崖这种悟性不够的人来用,其实是很大的浪费。换成林牧、刘钰这种天才,长期使用下来,说不定还能碰上顿悟契机。 可是给了白崖,那就等于一颗大白菜被猪给拱了,体现不出珍贵之处。 这块神魂香是白崖卖身得到的,他把自己卖给了净罗一脉。 虽说一场好好的拜师搞得跟买卖交易一样,让刘钰和净罗真人都有些反感,但白崖将歪理说得理直气壮,又让他们无可奈何。 白崖说得很简单,他跟刘钰已经是师徒关系,哪怕是蒙师和学生,不是授业恩师,但对他来说,感情上都是一样的。 就算不是授业恩师,难道白崖就会不敬刘钰吗? 既然如此,接下来是不是加入净罗一脉,跟刘钰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是不会褪色的。净罗真人想让他加入净罗一脉,那就只能用好处来收买。 不愿意给?可以啊,我也没哭着喊着求你收下啊! 触犯了青城门规,白崖心甘情愿受罚,可没让净罗真人卖面子徇私情,两人既没有恩惠,也没有交情! 要是换个人喊这套歪理,那刘钰和净罗真人肯定脱口就是一个“滚”字,爱哪哪待着去,看有没有人肯收你这种顽劣徒弟! 可白崖不一样,他几次搏命得到的名声实在太强。 虽然现在还没有外人过来挖剑指峰的墙角,可等上一段时间,别人发现净罗一脉还没收他入门,肯定扛着锄头排队过来。 别说清都观内部的派系,就是青城一阁两洞五观里的其他大宗派,都会偷偷摸摸过来挖墙角。 因此,这个问题很现实,那就是白崖不怕净罗真人不收他。他这边是卖方市场,有的是人要。 有鉴于此,净罗真人只好捏着鼻子收下了白崖,同时还给了他一批天材地宝,以便他能在凤凰岭加快修炼进度。 这其中就有一块肥皂大小的神魂香! 其实,白崖知道这么干很损人品,属于要挟前辈师长的劣行,毕竟这跟三年前刘钰强抢武徒的时候不同。 不过,他也是无奈之举。 白崖的资质和悟性都很一般,练的又是混元铁布衫这种气脉遍及全身的硬功。如果没有一大批天材地宝的辅助,他可能要十多年以后才能晋升意境。 那时候,他就三十多岁了,再练个十几二十年,哪怕上了势境也已经年过半百。 如果没晋升势境,那更是无法想象。他立誓无拘无束,畅游这番天地的志愿等于就是一个屁,算是这辈子白活了! 白崖绝对不甘心这样,所以他只能顶着净罗真人的反感,给自己争取到这批资源。 他心中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热血和侠义,但绝不会迂腐到该争不争,为了些许礼义廉耻,就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延误了追求和梦想。 至于净罗真人的想法,他没有太在意。 大丈夫不拘小节,只要练好武功,他总有机会向师门显露出自己的价值。 神魂香融进油灯后,不一会房间里就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嗅着这股清香,白崖只觉精神一振,取出一本武道典籍仔细研读起来。 这本武道典籍是上山时,刘钰给他的,叫做《青城玉虚诀》,也称《五气通脉术》。 白崖成为真正的青城弟子后,可以免费获取一种完整的青城秘传。以后再想要其他秘传,他就必须要靠功德来换了。 刘钰思虑再三,就帮他挑了这一门武学,这比混元功总纲可珍贵多了。 五气通脉术所说的五气有阴阳两种,阳气也称五脏之气或五色之气,是脏腑活动所产生,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 其中肝为木行出青气,肺为金行出白气,心为火行出赤气,肾为水行出黑气,脾为土行出黄气,合为五色之气。 五色之气的阴面是指臊气、焦气、香气、腥气、腐气,其中臊气入肝,焦气入心,香气入脾,腥气入肺,腐气入肾,正是所谓的小五衰之相。 小五衰之相一般只出现在寿元将近的老人身上,这种病状几乎无药可医,神仙束手。 五气通脉术的前半部分就是讲述如何培阳乏阴,让武者强健脏腑。这其中既有调理饮食的日常之道,也有如何炼化日月精华的丹道法门。 而五气通脉术的后半部分,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通脉之术。 当然,这种通脉术也跟五气有关,是讲述如何让培育出来的五气沿着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通行,可以梳理和强健经脉。 典籍的最后讲到如果一个修行者能长年坚持这套法门,延年益寿不再话下。而且练到深处,五气会自行结成金丹,踏上地仙之路,是最为纯正的青城丹法。 对于现今的青城武者来说,靠这个练成地仙有点扯蛋,大多都是真正的出家道人才有空闲练一练。 他们平时不太喜欢动手动脚地练武,可练这个反而很积极。 不过,类似白崖这种天资一般,又练有硬功的武者,却很有修炼的价值,因为他们必须练脏强腑。 白崖得到这本典籍后,对于前面培阳乏阴的五气部分没有太在意,但后面的丹道通脉窍门却让他大喜过望,隐隐想到了如何加快修炼降龙伏虎三十二式。 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是先天阶段的神功,白崖以前靠着元灵丹、舍利子和大手印桩法等几种机缘勉强入门,但没有修成完整经络的菩提穴和琉璃脉,他无法将这门神功用于实战。 可是这本五气通脉术却让他感觉可以缩短菩提穴和琉璃脉的形成过程,不用再花上数十年的苦修了。 第六十一章 融意于气 翻看了一会《五气通脉术》,白崖感觉到空气中那股神魂香的味道淡了些,便摆出个坐桩,将罗汉雕像托在掌心,开始修炼降龙伏虎三十二式。≥ 随着他修炼日久,现在只要一摆桩,不消片刻马上就会入定,陷入到被他自己称为“经穴星相”的内视星空当中。 这门降龙伏虎神功博大精深,仿佛深奥得没有底线。 他刚开始练得时候,以为蜂蛰就能模拟青龙白虎的噬咬,炉照可以当成佛光普照,后面才发现这些想法流于表层,根本无法模仿真正的功法效应。 当他后来在“经穴星相”当中,成功观想出了罗汉演武的四种法相,以为功法已经入门。 结果又一次被这门神功打脸,发现这四种法相观想出来后,居然还会跟“经穴星相”重合,并且呈现出动态演化,之前根本就算不上功法的掌握入门。 在前往静雀峰找武振寻仇之前,白崖为了能用上断脉截气指,曾专注于修炼左手手阙阴心包经的中指中冲穴。 现在这个穴位已经显露出了修炼后的异象,在“经穴星相”中,白崖透过内视,明显能看到此穴形成了一道晶莹剔透的坚壁,形如舀水之瓢,内中仿佛盛着一泓清泉,缓缓地转着漩涡。 与之相比,经脉上的其他穴位外壁看上去就跟污浊的泥墙一般,穴位内中的水流漩涡也大多浑浊不清。 白崖知道穴位中的那些污秽,就是每个人平时吞吐天地元气,食用五谷肉糜后,身体自行产生的杂质。甚至于有些污秽乃是与生俱来,从母体就附带来的。 每个武者在修炼的过程中,都要将这些新陈代谢形成的生命杂质陆续排除体内,以便内气在经脉中畅通无阻,更加流畅地运转。 类似降龙伏虎三十二式这样的神功武学,白崖之所以会用不出来,排除武功境界的关系,还因为内气量不够,内气在经脉和穴位当中运转不顺畅。 他现在左手的中冲穴已经有了菩提穴的雏形,只要再勤加练习,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菩提穴。 不过,手阙阴心包经有天池、天泉、曲泽、郄门、间使、内关、大陵、劳宫、中冲,一共九个穴位。再加上其他四条经脉,光将这尊罗汉雕像的菩提穴修炼完满,就要几十年。 这个修炼速度太慢了,有这么多时间,他练什么不行,非要一门心思钻进降龙伏虎神功里面。 这门武功再好,性价比也太低了,若非这门神功是观想法,并不妨碍其他武学的修炼,白崖都有点想放弃了。 武者的武道境界随功法不同,称呼也各不相同,但是气境阶段公认的分级一共有三个小境界。 第一个小境界是武者身体基础圆满,身体在修炼时开始自行滋生内气,并溢出穴位筋脉形成完整的气脉网络。当第一条气脉形成时,就表明晋升到了初入气境阶段。 第二个阶段是气脉内气满盈,并随着武功招式外放于体内,叫做内气外放境界。 一旦进入内气外放境界,修炼者才算是真正踏上了武道之路。后续只要身体不出大问题,再次晋升意境就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武者从身体基础圆满开始,达到内气外放,修炼过程会很迅速。少则一年,多则也不过两三年,必定会进入这个境界。 不过,他们想要从气境再晋升意境,虽说只隔了最后一个小境界,但花费的修炼时间却是前面的数倍以上。 气境的第三个小境界叫做融意于气,将武学真意与气结合,使得武功发挥出惊世骇俗的破坏力。 这里的“气”不仅是指武者内气,还指的外界的生命元气。 武学真意无形无质,仅属于武者的精神世界,如何才能跟气结合呢? 在天地大裂变之前,这几乎是无解难题,只有极少数有大气运的武道天才,才有机会一窥意境奥秘。远古时期,意境武者已经是站在了巅峰的武道高手。 然而,在天地大裂变之后,充裕的生命元气变相解决了这个难题,让武学真意跟气的结合变得顺其自然。 于是武道之学开始井喷,不仅轻轻松松地跨过了意境桎梏,而且还被推向了“仙佛”的生命层次。 每一个武者修炼的武功内气,实际上在产生之初,就已经跟指纹一样具备了独一无二的性质。 内气自体内而生,属于生命的一部分,本身就带着一点武者自身的意志。 而生命元气顾名思义也跟生命有关,它是“活的”,可以被各种生命和魂灵所吞吐,并滋养天地万物。 武者所谓的融意于气,其实就是以自身内气的意志操纵外界的生命元气,就好像用一根杠杆来撬动所花气力数倍重量的物体。 这就是为什么意境武者的生命本质跟气境没什么区别,但招式威力远超气境武者的原因,因为他们催动了外界的生命元气,结合了天地之威。 想要以内气蕴含的自身意志操纵天地元气,咋一看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其实是可行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生命元气实在太充裕了。 充裕到好像一个人在水里游泳,只要他能做出动作,水流就会产生相应的变化。 出于这个原理,“融意于气”境界撇开功法因素的影响,又被分为入微、鉴虚、返真、明玄、窥道五层。 因为这里面蕴含的武道之理极为玄奥,所以这个五层小境界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哪怕是真正的武道天才也不得不在这一阶段放慢晋升速度。 实际上,武者在这个阶段花费十多年,甚至二三十年都是常有的事情。 相比较天地大裂变之前的远古时期,那些武道高手没有充沛的生命元气之助,不得不一辈子停留在气境阶段。生在这个时代的武者,其实应该感到很幸运才对。 白崖观想了一会罗汉演武,等到心有所触,终于从入定中醒来。 “时间刚刚好!”他抬头看了看桌边的一个小沙漏,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生物钟越来越准了,现在只要预定一个时间点,哪怕入定再深也能自动醒来。 白崖从芥子袋取出一个小瓶,这瓶里装了一种金黄色的药丸。他倒出一粒,就着温水吞下,起身就出了木屋。 屋外的夜空繁星点点,风高气爽,今夜倒是没有了风雪。 不过,这里海拔太高,哪怕是初秋,夜里的气温也还是很低。 白崖倒是不觉得有多冷,他刚才吞下腹的金黄药丸叫做蟒胆丹,由一种蟒蛇蛮兽的蛇胆炼成。药性偏阴,但是可以祛风防寒,等会还要用此药的药力配合练功。 蟒胆丹也是他从净罗真人那里敲诈来的天材地宝之一。 虽说这种蛮兽在荒野蛮域很多见,但那些地方太危险,同样也很难弄到,价值不比神魂香低。 白崖不想让蟒胆丹的药力白白散去,纵身一跃,跳上了木屋后面的断崖,身体微蹲,站定了马步。 他双手抬起,在胸前虚抱,掌心向内,抬头对着皎洁的明月猛吸了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 吸气之后,白崖没有忙着吐气,而是双眼一闭,脑海中想象着刚才这口元气当中,包裹着一缕柔和的月光,并随着这口元气在周身游窜涤荡。 半晌之后,当他觉得胸口憋闷难忍,鼻孔中这才缓缓喷出两道白气。然后,等胸中顺畅之后,又是抬头对着明月猛吸一口。 如此这般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蟒胆丹的药力渐渐消退,白崖也感受到了一丝疲乏,这才收功回屋。 这套~动作就是“五气通脉术”后半部分有关吞吐日月精华的丹道之术,他已经坚持修炼了差不多半年左右。 白崖之所以会坚持修炼这套~动作,因为在丹道之术最后的记载当中,他发现吞吐日月精华,居然有助于形成降龙伏虎神功的琉璃脉和菩提穴。 只不过,降龙伏虎神功的修炼是由内而外,通过加快自身新陈代谢,以内气来排除“经穴星相”当中的生命杂质,坚固经穴外壁。 而“五气通脉术”则是通过吸收日月精华,以外部日月之光来荡涤全身的筋脉和穴位,从而达到清脉坚穴的相似效果。 经过半年左右的试验和修炼,白崖果然发现这套功法有用,大大加快了琉璃脉和菩提穴的形成。 此外,这套功法不仅仅只对降龙伏虎神功有效,它同样也加快了混元铁布衫的炼体过程。他现在已经彻底跨过了铁布衫的皮肉筋骨,迈入了洗髓练脏阶段。 本来这个阶段也非常消磨时间,但“五气通脉术”前半部分的培阳乏阴功法,同样变相缩短了铁布衫的修炼时间,可谓是一举两得。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只要神魂香、蟒胆丹这类天材地宝不间断,等他五年面壁结束,双手的手阙阴心包经差不多应该完全成为琉璃脉和菩提穴了。 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这条筋脉成型后,他能不能用出一两招降龙伏虎三十二式。 至于气境的最后一个小境界,在吞吐日月精华的过程中,白崖隐隐感觉这里面就包含了“入微”、“鉴虚”、“返真”、“明玄”、“窥道”等数种武道至理。 毕竟吞吐日月精华,本身就是一种与外界生命元气相沟通融合的过程,就是一种变相地融意于气。 想来刘钰在挑选这本典籍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些。 这就是拜入大宗门的好处,师傅能够为武徒量身选用最为合适的武道典籍。 换成其他小宗门,就只有那么几套功法,万一不适合白崖,他在气境阶段只怕就要花费数倍时间,同时也没有那么修炼资源可以调用。 第六十二章 鉴虚返真 “呼~~”白崖拉下厚厚的面罩,长出一口气。●⌒ 水气刚一出口,便凝结成雾状冰珠,犹如一条白龙般奔射出了半丈之远。 白崖抬头眺望远方,山脉与天穹阖合的交界线上,一缕温暖的阳光正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露出了笑脸。红日如同一个水嫩的荷包蛋冉冉升起。 白崖不敢怠慢,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一颗血红色的丹药进嘴里,然后就摆了一个马步桩开始吞吐日光精华。 这颗丹名为炎极丹,属性极阳,药性比他以前吃过的小金刚丹还要猛烈,主药居然是旱魃之血。 旱魃之名,白崖曾在萧家凶宅一役中听过一次。 那次白崖和宣季等人碰到了尸变,误以为是巫尸门在萧乐镇作怪。而这巫尸门曾经就是因为偷偷摸摸炼制旱魃,才被以茅山上清道为首的符箓三宗给联合镇压了。 远古先秦时期,旱魃传说为身着青衣的天女,属于神怪一类,被世人尊为旱神,可以通过血祭、水淹、虎食等方式驱逐。 到了第二战国时代,那时候天下列国互相征伐,民不聊生,稻田荒芜,所以也催生了不少旱魃,其中还有一些是仙武宗门通过女性僵尸炼制而成。 于是,旱魃神性的一面被淡化,在世人的印象里变成了僵尸一类的邪物。 无论如何,旱魃到处赤地千里,这一事实是不会改变的,由此也可见炎极丹的药性之烈。 白崖原本是不敢使用这种丹药的,他到现在还记得小金刚丹的副作用有多么厉害。 不过,数月之前,他从净罗真人那里敲来的天材地宝都快消耗完了,只剩下了一些数量稀少,药性很烈的丹药。 当初,他敲诈来的这批丹药都是刘钰帮他挑的,可刘钰从气境修炼至意境的过程毕竟跟他不一样,所以准备的修炼资源免不了有所偏差。 何况,刘钰当年是武道天才,练武资质比他强了不少。这些资源足够刘钰练到意境,但放到白崖身上,依然还不够。 当然,现在无论够不够,白崖都没办法找净罗真人再补一批了,只好勉强用剩下的丹药凑合着用。 至于副作用什么的,总算还有刘钰可以请教,毕竟这些丹药他当年都用过。 据刘钰所说,这炎极丹可以用于吞吐日光精华,而且效果极佳。 唯一的限制就是白崖必须攀上凤凰岭之顶,在极度酷寒的条件下,才能吞服这种丹药,否则丹药触发的内火足以将他变成焦炭。 听刘钰这么说,白崖很怀疑自家师傅是不是在为净罗祖师出气。 这凤凰岭之顶可不比当年那座雪岭顶低多少,海拔高度九千多米。虽说地势没有雪岭顶那么陡峭变态,可九千多米的海拔就放在这里,上面可不是什么舒适的温泉旅馆。 幸好白崖此时已经在凤凰岭待了将近三年,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即便如此,他也是准备了好久,又找了一条最平缓安全的登山路线,才在三个多月前第一次登顶凤凰岭。 接下来他每周都会上来一次,倒不是丹药不够用,而是每上来一次,都会元气大伤,不得不在木屋趴上一周。 炎极丹入腹后,一股炙热的感觉从白崖小腹升起,很快就流转了全身。 哪怕他现在就站在零下数十度的凤凰岭峰顶,依然只觉全身血液沸腾,体内好像有一座火炉正在炙烤。 白崖不敢怠慢,张口对着冉冉升起的红日,一呼一吸。 一道白龙状的雾气自白崖口中喷出,这道雾气似乎是刚刚被煮沸的蒸汽,居然在这种低温之下依然没有凝结成霜。 随着白崖猛然回吸,白龙也似的雾气仿佛具备了一丝魔力,竟然将附近一片的日光都吸拢了过来。 在周围为之一暗的同时,他呼出雾气却被照映得如同黄金之龙,摇头摆尾倒卷回了口中,随即周围环境才恢复了之前的明亮。 吸取了黎明日华的白崖,只觉胸口多了一团温暖熙和的热源。这团热源跟小腹处的火炉遥遥相对,引得火炉更是蠢蠢欲动。 白崖平心静气,运使五气通脉术将日光精华沉入小腹,而炎极丹形成的火炉在融合了这团日光精华之后,炙热的温度慢慢多了一丝柔和,不再像之前那么暴烈。 他御使着火炉中散发的热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全身经脉穴位,在厚实的衣物之下,点点滴滴带着腥臭污秽的血汗从毛孔下渗透了出来。 待到日光精华有所消退,他又再次张口吸取,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半个时辰之后,感受到炎极丹的药力逐渐散尽,白崖终于收功,慢慢睁开眼睛,两缕金芒在瞳孔中一闪而逝。 “该下山了!”白崖收功后,只觉全身疲乏无力。 运用五气通脉术吞吐日月精华,排除生命杂质是有后遗症的。在生命杂质被带出体外时,白崖也会失去大量血气,相当于一次大失血。 虽说这种失血并不致命,还有助于身体的新陈代谢,但短时间内陷入虚弱状况,是必不可免的。外加这时候,白崖正处于九千多米的凤凰岭峰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此时,日出东方,阳光已经遍洒峰头。 白崖回头朝来路看去,只见皑皑白雪从上到下像是给凤凰岭披上了一层银妆。 刚上山时,他并不明白此峰为何要叫凤凰岭,但数月前第一次登顶凤凰岭,才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他现在所站之处为峰顶,形如浑圆的雀头,一道锋利如钩的断崖延伸出绝顶,犹如凤凰的鸟喙。 而山后地势平缓,白雪向着两翼和后方铺开,特别是山腰之下,白雪边缘鳞次栉比,结合林木的翠绿,犹如一只巨凤展翅,尾翎竖屏。 这种美景才是此峰名为凤凰岭的缘由! “古人诚不欺我,若不能登高,如何见得本来面目。”白崖一笑,吃力地迈动脚步下山。 他这几个月来,每周都会挑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在夜半开始登山。等攀到峰顶,正好趁着日出东方,吞吸日光精华。 虽然到现在才坚持了半年,但双手的手阙阴心包经,包括九个大穴在内,基本都快蜕变成琉璃脉、菩提穴了。 至于三年来一直坚持修习的五气通脉术,也将全身其他筋脉穴位清理疏通了不少,现今的内气量跟三年前上山之初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混元铁布衫遍布全身的气脉网络已经成型,四肢部分的洗髓阶段同样完成,只有躯干内部的练脏阶段还未竟全功。 这就是有修炼资源跟没有修炼资源的区别! 若是白崖当年没有敲来这么多的天材地宝和丹药,想达到现在这个阶段,没有十来年时间,根本就做不到。相当于三年时间走完了其他硬功武者十年的修炼之路。 白崖高一脚低一脚地朝下走去,在凤凰岭待了三年,他可以从形状上分辨出这里的每一处雪堆,避开每一个潜藏在雪层下面的深涧。 沿途窥见他的大大小小雪兽都纷纷躲避,这三年来,它们可没少遭殃。 白崖每三个月一次的给养,从来就没要过任何食物。偏偏他正好处于长身体的阶段,练习硬功也需要大量肉食,所以这些雪兽就成了他的私人肉库。 约莫小半日后,脚下的雪层越来越薄,白崖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木屋。 “咦,好像有人来了?”白崖刚走到木屋前方,就站住了,他本能地感受到屋内有人。 “小师弟吗,是我,快进来吧!”屋内之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白崖的存在,笑着招呼道。 “这个声音……大师兄,你出关了?”白崖略一迟疑,脸上就露出了喜色,屋里的人是宣季。 他推门进屋,果然发现宣季正坐在桌边,端着一壶酒在喝。 “给我留点!”白崖连忙扑上前去,伸手就抢宣季手里的酒壶。 今天还没到山下送给养的日子,所以宣季带上来的东西都属于私人物品,白崖可不会白白放过。 “呵呵,想要喝酒,那就看你本事了。”宣季将膝盖一抬,就顶住了白崖。 “大师兄,得罪了!”白崖目光一闪,右手成虎爪虚空一抓。 在两名武者的感应中,一左一右两股气流像钳子一样夹住了宣季手里的酒壶,强行将酒壶拉向白崖。 这是虎拳五劲中的擒劲,跟擒龙控鹤、袖里乾坤等运劲法门大同小异。 白崖三年前虽然达到了内气外放之境,但还用不出来,因为擒劲需要很高的内气操控手法,必须达到融意于气的“入微”层次。 “憨虎捕蝶?”宣季一笑,空着的左手轻轻一扇。 在白崖的感应中,立刻“看”到一道泊泊水流分成两股,分别切断了“憨虎捕蝶”的两道内气。 “早知道没这么容易!”白崖咧嘴一笑,左手食指和中指连连弹出。 一道道指力凝结成无形气珠,像是巨石般投入水流,将水面击打地四散飞溅。迅速拨开了水流外层的“肌肉”,露出了里面拧结在一起的“筋骨”。 其中一股白崖特别蓄力的气弹,在水流外层“肌肉”溃散后,极为精准地击中了水流内部拧结的筋络,一下子就让水流整片溃散了开来。 “大师兄,拿来吧!”白崖见到内气水流溃散,右手又是一抓,将酒壶凌空摄到手中。 “不仅掌握了入微境界,还达到了鉴虚返真……小师弟,你在凤凰岭三年,武道真是进展神速啊!”宣季眼睛一亮,抚须赞道。 第六十三章 天地星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师兄谬赞了”白崖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便提着酒壶美滋滋地喝起来。, 穿越至今,白崖对这个世界印象最深的就是饮食和酒文化。他前世的华夏就是世界美食之最,而穿越的这个神州世界在饮食和酒文化上面更加发达。 这个世界饱含生命元气,不管是蔬菜瓜果,还是肉类,食材的种类和品质都远超前世。以神州民众的吃货本质,饮食文化当然会超越前世。 至于酒类,本身就是农作物或者水果发酵酿制而成。 既然粮食、水果、泉水,甚至酵母菌都会受到生命元气的影响,那么酒类的品种更多,味道更醇正,也就不足为怪了。 灌了几口宣季带来的美酒,白崖小心地塞上壶塞,回头上下打量着宣季,笑着问道:“大师兄闭关三年就出来,莫非是已经晋升到了势境” “哪有这么快,只是心有所感,瓶颈有所松动,距离真正突破还需一段时日。【ㄨ】”宣季眯着眼睛笑了笑,脸上隐隐露出得色。 “如此就恭喜大师兄了”白崖知道他这位师兄不喜欢夸大其词,既然这么说,那么应该已经有很大把握破入势境。 “武道之路悠远漫长,某也不过是先行一步。”宣季看着白崖,沉静地笑道,“小师弟也不错,在凤凰岭三年,居然就连破入微、鉴虚、返真三关,相当于一年一关,只怕比师傅当年突破意境都要快上三分。” “大师兄说笑了,师傅是真正的武道天才,我却是纯靠天材地宝堆上去的修为。”白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有师祖发下的丹药,小弟现在只怕还在原地踏步。” 白崖说的实在话,五气通脉术虽然是一门绝的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 所谓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指的是疏通人体上中下三大丹田和任督二脉。 人体上丹田犹如一个小球,位置在脑部,前方是双眉之间的印堂,上方是百会穴,后方是玉枕穴,叫做“神宫”,也叫“泥丸宫”,是炼神之地。对应佛门的“顶轮”或是“自觉轮”。 中丹田的球体位于胸口,正前方是膻中穴,后方是夹脊,叫做“气宫”,也叫“离宫”,是聚气之处。对应佛门的“心轮”或是“法身轮”。 下丹田的球体在脐下三寸,正前方是关元穴,后方是命门穴,叫做“精宫”,也叫“坎宫”,是藏精之所。对应佛门的“脐轮”或是“正道轮”。 人体上中下三大丹田产生的内气量是极为庞大的,但这三大丹田并不直接相连,所以必须通过人体正反两面的任督二脉互相流通内气。 上丹田处的前后穴位是印堂和玉枕,这两大穴位正好一前一后夹住了上丹田,它们的连接线就是三关的第一关“神关”。 与此同理,中丹田由膻中穴和夹脊连线的第二关就是“气关”。下丹田关元穴和命门连接的第三关是“精~关”。 开三关,就是要打通这三条连接线,使得人体前后穴位贯通,让内气在上中下三丹田互相流通。 至于天地星桥,就要说到任督二脉了。 任脉位于人体正面中线,其脉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总领全身阴经,故称“阴脉之海”。督脉位于背部正中线,其脉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总领全身阳经,故称“阳脉之海”。 不过,任督二脉自己却没有直接相连。 任脉上至唇下的承浆穴,下至小腹的会阴~穴。而督脉则上至头顶的百会穴,下至尾骶的长强穴。 故而,头顶百会穴到唇下承浆穴这一段就叫做天桥,而尾骶的长强穴到小腹的会阴~穴就叫做地桥,合称天地星桥。 连接了天地星桥,就连接了任督二脉,使得人体从头部到躯干的阴阳脉海再无阻隔,前后中线就形成了一个圆。 人体原本为一团混沌,三关不开,天地星桥不通。而一旦开了三关,通了天地星桥,就如同盘古开天地判阴阳,一气化三清。 其中天地分阴阳正好对应了任督二脉,一气化三清则对应了“神”、“气”、“精”上中下三丹田。 人体所自然形成的这个圆,就是道家口中的太极 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后,武者内气遍行全身,源源不绝,再佐以“入微”、“鉴虚”、“返真”,就能沟通御使外界的天地元气了。 到了这一程度,武者就能将武道真意融入天地元气,从而拳意化形,让武功拥有天地之威,彻底拉开了跟气境武者的差距。 “不,大师兄,我暂时还不打算迈入意境。”白崖微笑着摇头,“或许小弟天资不足,短时间无法领悟最后一层窥道,但至少要达成明玄境界” 气境最后一个小境界的五层武道,其中“明玄”和“窥道”并非单属于气境,其中“明玄”关系到了势境,窥道更是关系到了先天阶段。 据历代青城先辈的总结,尚未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的时候,“明玄”和“窥道”更容易领悟。而在“返真”阶段晋升意境之后,“明玄”和“窥道”反而很难领悟了。 偏偏只有领悟“明玄”武道,武者才有机会晋升势境。而“窥道”更是关系到了先天契机,所以大宗门的武者一般都不会轻易在“返真”境界晋升意境。 ... 第六十四章 华山论剑 “如此就好,师傅还怕小师弟会急于求成,临行前千叮万嘱让某警告于你,看来是白担心了。`”宣季欣慰地笑道。 “大师兄,你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此事吧?”白崖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仅是此事,师傅这次遣某过来,是提前通知你一声,下个月初一你就可以下山了。”宣季微笑着说道,“观中见你这三年表现良好,打算免去你后两年的面壁处罚了。” “真的假的,内中不会另有乾坤吧?”白崖深表怀疑,眼珠一转,大义凛然地说道,“大师兄,你回去禀报师傅,不用减免处罚,大丈夫说面壁五年就面壁五年,期限未满绝不下山!” “哦,你可不要后悔!”宣季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那……是当然!”白崖看了看宣季的脸色,支支吾吾地回道。 换在三年前,他下不下山还真无所谓,反正都准备刻苦练功,又有一大批修炼资源。在凤凰岭,跟在剑指峰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现在不行了! 他原本从净罗真人那里敲诈来的天材地宝大多都吃完了,只剩下了一些类似炎极丹、九味百草丸这种药力很猛的丹药。 接下来两年要还是待在凤凰岭面壁,又没有天材地宝的进补,这里恶劣的自然环境就会损害身体,不会再是他的修炼助力。 “你呀……”宣季看他说得言不由衷,顿时好笑地伸指点了点他。 “算了,跟你说实话吧!师傅叫你下山,是有事找你。不过,他说了,这次不会跟你谈什么条件。你要再耍滑头,那就继续待在山上好了。” “好吧,既然是师傅有事,弟子自然该效力的。”白崖腆着脸应下,不说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了。` “大师兄,这次到底是何事啊?” “我不清楚,师傅没说太多相关事项,好像是跟你的身世有关……”宣季耸了耸肩,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跟我的身世有关?”白崖大奇,惊讶地问道,“不会吧,我懂事之前就在关外戈壁滩的石羊集,离益州起码都有千万里之遥,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身世哦?” 白崖心说想了解哥的身世,除非你们也穿越一回。 不过,他心里知道这说的可能是这具身体,原本那个石羊集小愣棒的身世。 只是石羊集小愣棒的脑海里,还真没有与身世相关的记忆。小愣棒最初只记的是石羊集一个叫做莫老头的老人,从戈壁滩捡到了他,然后就一直在顾临客栈当小厮了。 “呵呵,你忘了你身上的那块生辰玉佩吗?”宣季笑着问道。 “玉佩……哦,好像是有那么一块!”白崖恍然,在芥子袋里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那块早就被他遗忘掉的玉佩。 这块玉佩正面雕刻着一匹小马,马身刻着一个“白”字。反面是一行小字,应该是白崖的生辰八字:“神州历4686年十一月廿二,甲午-癸酉-丙申-庚午”。 白崖也是从这块玉佩上面,才知道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姓氏和生辰。如果这上面的日期是他的生辰,那么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周岁了。 他这块玉佩很多人都见过,比如:冯扬、刘钰,还有净罗真人。 这是因为在拜师入门的时候,需要填写生辰八字。白崖前世可没有记忆生辰八字的习惯,所以都会拿出玉佩,查看上面的生辰八字。 “你上次拜师入门的时候,净罗祖师不是特意看了一下你的玉佩吗?”宣季笑着解释道,“旁人认不出你的玉佩来历,但真人出身楚国王族,见多识广,却是认出了这个东西。`” “你这块玉佩叫做清水白璧,质地极为少见。现今的贵族世家给子孙镌刻生辰牌,都是做成金银锁。只有那些从远古时期流传至今的贵族世家,才会保留在珍贵玉石上面镌刻生辰八字的传统。” 宣季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神色,“小师弟,你的身世一定不简单,有可能是秦国的古世家出身。师傅这几年派人去秦地调查过,现在应该有了答案。” “哦!”白崖得了这个消息,心中却毫无感觉。 秦国古世家?跟他有毛关系啊! 原本那个白姓少年早就被他魂穿了,再说了青城弟子这个身份远什么狗屁世家子弟。他现在又在青城练武,跟远在千万里之外的秦国古世家简直隔着天地鸿沟,搞清楚了身世又能怎么样? “大师兄,我自幼就患了失魂症,也不记得父母亲人,实在对家族身世没什么感觉,咱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白崖摊了摊手,叹气说道。 “不如你挑一些江湖上的趣闻跟我说说,这三年待在凤凰岭,耳目闭塞,偶尔收到友人的来信,也都聊得家常话,我现在对外界是两眼一抹黑。” 白崖提起这个话题,本意是不想再谈身世,可没成想宣季接下来还真的说到了几个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呵呵,某这三年也一直都在闭关,江湖上流传的消息可不比你知道得更多。”宣季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说起来有件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剑指峰上的师兄弟这些日子一直在谈论。” “哦,是什么事情?”白崖随口问道。 剑指峰上的师兄弟跟他一直格格不入,除了刘钰和宣季,白崖不太关心其他人,甚至到现在都没记全名字。 “小师弟,你以前听说过华山论剑吗?”宣季捻着短须问道。 “咳咳……大,大师兄,小弟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什么论剑来着?”白崖这会正在喝酒,听到宣季的问题,酒液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 “华山论剑!”宣季又重复了一遍。 “……” 白崖瘫脸木然,眼神古怪地看着宣季,试探着问道:“华山论剑?有没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啊?” “嗯?小师弟,你说得什么东邪西毒……某没有听过……”宣季一脸茫然地看着白崖。 “咳咳,没什么,大师兄你继续!” 白崖假咳了两声,抬手示意宣季继续说,不过,这会儿他终于有兴趣认真听了。 “神州地域无边无际,各州仙武宗门众多。若是大家都闭门造车,武道必定停滞不前,于我人族的未来远景不利。”宣季喝了口酒,缓缓说道。 “故而,在第三次仙凡誓约,也就是正邪之誓修订后,全天下的名门正派决定定期举办一些盛会,让各大宗门武者可以在期间交流切磋,促进人族武道的展。”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要叫华山论剑呢?”白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蛋疼地问道。 “因为第三次的仙凡誓约是在华山朝阳峰修订的啊!”宣季看了白崖一眼,隐约感觉小师弟对华山论剑这个名称好像很敏感。 “盛会地点就放在华山,再加上华山派主修剑道,所以为了尊重主人,就将这场盛会的名称定为了华山论剑,后面就一直这么延续下来了。” “好吧,华山论剑就华山论剑!”白崖哭笑不得,颇有喜感地说道,“大师兄,你继续……” “华山论剑是十年一期,正邪之誓订于神州历39o1年,第一届华山论剑始于39o8年,故而华山论剑至今已经举办了七十九届,明年正好是第八十届。”宣季抚须说道。 “既然是切磋交流,那么华山论剑可有武者排行榜?”白崖饶有兴趣地问道。 “有的,华山论剑一共有两个榜单!”宣季点头肯定,缓缓说道,“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武者和宗门间的恩怨纷争,这两个榜单并无前后名次,只会记录武者的切磋胜负。” “若是没有前后名次,这两个榜单有什么意义?”白崖奇怪地问道。 “呵呵,小师弟,某且来问你……你觉得大师兄我的武功如何?”宣季没有回答白崖,倒是先笑着反问了一句。 “大师兄你吗?你的青城沧浪功品质很高,实战经验也很丰富,加之势境瓶颈已经松动,可谓是顶尖的意境武者,剑指峰上除了师傅,应该没有敌手了。”白崖想了想,便坦白说道。 “若是放到整个清都观,甚至青城派呢?”宣季继续问道。 “意境之中,至少会在前二十。”宣季连问两次,白崖慢慢明白过来,“大师兄,你的意思是华山论剑的武者战力都相差不大,人数又太多,故而无法进行名次排行?” “不错,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宣季点头应道。 “天下英杰何其之多,意境练到某这个层次,大家互相切磋的胜负只在毫厘之间。哪怕对付同一个对手,今日胜,明日就可能败,定下具体名次反而是一种不公。” “说的也是!”白崖点头表示理解,旋即好奇地问道,“大师兄,你刚才说华山论剑有两个榜单,都叫什么榜单啊?” “两个榜单分别叫新秀榜和天英榜,各取五百人。新秀榜限定只能让三十岁以下的武者上榜,天英榜限定六十岁以下的武者上榜。” 宣季说到这里,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两个榜单几乎只有绝顶天才能上榜,像某这样的武者只能望而兴叹。” ... 第六十五章 下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为何?”白崖微微挑眉,“大师兄,你应该还没满六十岁吧,可以试试天英榜啊?” “天英榜?”宣季自嘲地一笑,“以某的修为若去参加新秀榜,或可有机会上榜。¥f但若是天英榜,却只能说是不自量力,贻笑大方而已。” “不会吧?”白崖一惊,连忙问道,“大师兄,你的意思是三十岁以下的新秀榜武者,皆都已经是意境顶峰了吗?” “你说对了一半,新秀榜的宗门武者并非全是意境顶峰,不过,以武力上榜的武者就一定是意境顶峰。”宣季笑着说道,“华山论剑是宗门武者交流切磋的盛会,但并不仅限于武功,也有阵法、符箓、丹道、炼器方面的比斗。” “原来如此,但三十岁以下的意境顶峰应该不会太多吧?”白崖惊疑不定地问道。 “呵呵,小师弟,你太小看天下英杰了。”宣季感慨地说道,“每届参与华山论剑的青城弟子大约都有两百余人,其中三分之二强皆是跟随领队去长见识的,只有不到六十人才是真正参加两榜争夺的精英。 而这六十人当中,又有一半是交流阵法、符箓、丹道和炼器之学。剩下一半人有数人参与天英榜,其他人都是争夺新秀榜。 小师弟,你且想一想,万里青城的意境武者足有七八千人,难道还找不出几个三十岁左右的意境巅峰吗?” 白崖不由为之苦笑,他的天资不算高,但在资源的堆砌下,二十一岁差不多也快迈入意境了。 那些武道天才只要修炼资源跟得上,三十岁左右达到意境巅峰,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大师兄,我青城已是天下有数的大宗门,既然都只有两百余人参加盛会,那每届华山论剑的武者总人数应该不会太多吧?”白崖疑惑地问道。 “某听师傅说过,每届参加华山论剑的武者人数浮动很大,少则也有两三万,多则会达到四五万之众,具体要看年份。”宣季笑道。 “当然,这些人里面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武者会参与争夺两榜,以武论道的武者更少一些,大概是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其他人都是看热闹长见识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白崖大为惊奇。 “哈哈,小师弟,我青城确实是天下有数的大宗门,但也不过是八大入世道门之一。其他还有诸子百家的五大学宫、神州四大寺、三大剑派、隐世的符箓三宗……” “光是这些大宗门就不下三四十家,在盛会期间,他们的人数还不到五分之一,更多的参与者是神州各地的中小宗门和武道世家。” 宣季笑着说道,“此外,你别忘了邪宗魔门,他们的人数也有不少,虽然比不上名门正派,但大大小小都加起来,估计也能占到四分之一人数。” “邪宗魔门也能去华山论剑吗?” 白崖为之乍舌,只是回头想想,前世那个华山论剑还有西毒参加呢,这个世界有邪宗魔门似乎也不奇怪。反正都是人族的交流切磋嘛,没有出现妖魔鬼怪就差不多了。 “嗯,只要是签订过仙凡誓约的仙武宗门,无论正邪都可以参加华山论剑。”宣季肯定地点了点头。 “大师兄,按你所说新秀榜以武论道的宗门武者都已经是意境顶峰,那么天英榜岂不是……先天?”白崖惊奇地问道。 “天英榜以武论道的武者既有势境,也有先天。先天强者倒是不多,意境到势境的鸿沟太大了,三十年都不一定能抹平。” 宣季摇了摇头,颇为感叹地说道,“何况,先天武者大多都有游历天下,他们无需华山论剑这个平台来交流切磋。” “若是如此,大师兄加把劲晋升到势境,不是也可以搏一搏天英榜吗,为何之前说是不自量力呢?”白崖皱眉问道。【ㄨ】 “呵呵,这是你不了解天英榜和新秀榜的组成比例。”宣季莞尔,仔细解释道。 “新秀榜的武者因为都不超过三十岁,所以知识储备肯定会欠缺一些,故而交流阵法、符箓、丹道和炼器的武者比例少。五百上榜的武者,其中有三百人都是以武论道。 而天英榜正好相反,交流阵法、符箓、丹道和炼器的武者比例大,五百上榜武者只有一百人属于以武论道,竞争更加激烈。某就算能赶在明年晋升势境,去了盛会也不过是陪太子读书。” “大师兄不可妄自菲薄,就算陪太子读书也没关系,如此盛会怎能不去见识一番。”白崖有些兴奋地捏了捏拳头。 “嗯,某觉得师傅此次唤你下山,应该就有带你去华山的意思。”宣季轻笑道,“所以……等你接下来见到他,最好老实一点。师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师傅也会去华山吗?他应该早就超过年龄了吧?”白崖不由奇道。 “嘿,师傅如今确实超过年龄了,不过他可是上上届天英榜上的风雲人物哦!”宣季有些自豪地说道,“他那个阎罗手的江湖外号,就是上上届华山论剑期间传出来的……” “上上届……”白崖低声嘀咕道,“这么说,我们师傅二十年前就是势境,到现在还没晋升先天,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这家伙……难怪师傅总是忍不住敲你,嘴巴太损了!”宣季哭笑不得,指着他笑骂道,“师傅现在还不是先天,说不定是想要厚积薄发,你要知道先天可不是武道的终点……” 白崖口齿不清地支吾了两句,不再反驳,不然就是不敬师长了。 刘钰确实是武道天才,就像白崖现在可以晋升意境,却强压着不愿晋升,搞不好刘钰也是这种情况。毕竟大宗门的一峰之主都是先天,偏偏刘钰以势境之力就独掌一峰,可见必有其长处。 待到傍晚时分,宣季就下山去了。 不过,白崖这个晚上却睡不着了,躺在木桌上回想宣季带来的两个消息,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有关他身世的消息,白崖倒是毫不在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华山论剑。 虽然这个华山论剑,跟他前世知道的华山论剑有很大区别,但……这可是华山论剑啊,怎么说都是武者的终极梦想之一。 白崖知道自己是怎么都不可能上新秀榜的,别说明年能不能晋升意境,就算晋升了也是吊车尾。而等到下一届,他就已经三十一岁,正好超过年龄限制了。 不过,白崖其实并不在意能不能上榜,只要能在华山跟那些武道天才们切磋一二,他就很满足了。 奥林匹克精神吗,重在参与! “不知道华山派有没有独孤九剑这门武功?”白崖瞪着眼睛,看着木屋的天花板。 不过,想来就算有独孤九剑,估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霸道的。 前世所谓的独孤九剑是华山剑宗的绝学,不掺杂气宗的,也就是纯粹的剑术! 他以前听刘钰说过,这个世界的剑道若是撇开内气,单论剑术和剑意,是以神州三大剑派为尊。 三大剑派当中可没有华山派,其中越女剑派在吴越分为两脉;浣花剑派在交州,属于邪宗秘门。还有最后一个铁剑门在青州,是墨家独立于应天学院的隐世剑派。 “啊,啊,啊!华山论剑,华山论剑……”白崖抱着熊皮褥子在木桌上滚来滚去,兴奋地不能自已,直到天色开始蒙蒙亮,这才疲倦地睡着了。 虽然到下个月初一已经没剩下几天了,但白崖却感觉度日如年,这几天简直比前面三年还要难熬。实在是因为他的平常心已经打破,无法再心无杂念地修炼了。 下山前夕,白崖等午夜钟点刚刚跳过,马上就背着行李,连夜下山了。 这个月的初一,刘钰一大清早从静室出来,就被门口那只双眼乌黑,背着大包裹的“熊猫”给吓了一跳。 他愣了半天,才认出这只熊猫是自己的二徒弟白崖! “你回来啦!”以刘钰的智商,他只是心中一转,就已经知道了白崖为什么是这个德性,顿时心里暗自好笑。 不过,他脸上可没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平淡地招呼了一声,就不管白崖了。 白崖这会乖得很,跟只小狗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刘钰转悠,背后的大包裹都忘记了放下。 刘钰慢腾腾地打完一路养生拳法,见他还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终于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不回自己的小院去看看吗?”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还是先给师傅请安重要!”白崖腆着脸说道。 “哦?在凤凰岭待了三年,就光学会油嘴滑舌了?”刘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刚从雪岭回来,连沐浴更衣的样子都不做,你就穿着这身兽皮来给本座请安吗?” “呵呵!”白崖嘴角抽了抽,干笑着朝外跑去,“师傅,那我先去沐浴更衣,您等着我啊!”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刘钰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种滑头的小子,怎么就会成了人人称颂的大侠的!” ps:开三关和天地星桥的图片在老饕的新浪微博,微博号:饕餮_居士,中间有下划线!《仙武道纪》的书友群在书首页简介里! 第六十六章 梳理所学 事实上,白崖这一回去,就没再过来骚扰刘钰。○ 回到剑指峰,他放下了大半心事,精神一松懈就在浴桶里睡着了。等他幽幽然醒来,小院屋外已是繁星点点,夜幕深沉。 这种时候,他当然没办法再去找刘钰了,加上又睡了一个白天,现在精神亢奋得很,只好靠着窗框开始数星星。 感受着初夏的凉爽夜风,白崖只觉心中格外平静,或许今夜是他三年来唯一感到闲暇的夜晚。 八年前,神州历4700年的初秋,他第一次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那时候,这具身体未满十四周岁,而现在他已经二十一周岁,时间来到了神州历4708年的初夏。 他在这个似是而非的神州世界,度过了将近八年的岁月。 在那个民风凶悍、无情无义的戈壁滩小镇,白崖因为受到小愣棒性格记忆的影响,第一次杀人,完成了从和平世界的宅男到塞北游侠儿的转变,学会了自保,学会了生存。 接下来,白崖在自己的宅男性格中,彻底解放了原本受到压抑的一面。 他在狄道城经历过的一幕,与其说他有侠义之风,倒不如说是一个热血宅男在没有法律秩序约束之后,疯狂暴走的结果。 白崖前世是个成年人,但他穿越之初,三观受到强烈冲击,还失去了生存目标,犹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而狄道城事件恰如其分地成为了他的成年礼,让他完成了精神和心理上的重大转变。 在此事之后,白崖在天地的见证下,立誓追求自由意志,畅游天下,不负此身! 八年之后,他成为了一名青城的气境武者。尽管在武者的世界,他的实力远算不上强大,但至少已经跨进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这种感觉真好!”白崖迎着夜风微微眯起眼睛。 “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样的存在让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我都应该感谢它……现在我可以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价值,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混吃等死的宅男了!” 对着夜空文青了一番,白崖开始检查自己现在还剩下的财产,梳理起这三年在凤凰岭的修炼成就。 他身上带着两个芥子袋,一个是作为箓坛童子向清都观申请得到的,另一个是当初敲诈净罗真人得到的,用来盛放天材地宝。 不过,现在这两个芥子袋基本都空了,就放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武功典籍,还有寥寥几瓶仅剩下的丹药。 几本武功典籍分别是瘸腿三送他的《鬼脚功》,慧难抄写的《金刚虎形拳》、圆明禅师抄写的《金刚大手印》和《无名心法》,还有一本青城秘传《五气通脉术》,又名《青城玉虚诀》。 最后一本是青城武试时得到的《天罗手》,不过这本秘籍是青城《大天罗手》的简化版本,白崖现在已成青城弟子,要练也是练原版,不会去练简化版。 至于混元铁布衫、毒龙腿功、铁指功等武功,冯扬和董鸣都是手把手教他,并没有留下什么典籍。 而他这三年来服用的丹药和天材地宝,已经只剩一点点了。 其中一瓶六粒的九味青草丸是最珍贵的丹药,由天桑叶炼制而成,属于能把气境武者撑爆的大补药,不到生命垂危,白崖都不敢吃。 另外,他还剩下三粒用旱魃之血炼制的炎极丹,这东西的药性烈到跟阳毒差不多,不是雪山巅峰那种零下几十度的环境,吃了也要死人。 除此之外,白崖身上的好东西就不多了,还剩下几副愈肌续骨的狗皮膏药,还有一些外敷用的金创药粉。 白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刘钰把他叫下凤凰岭,估计不会让他在剑指峰待太久。就算不是为了明年的华山论剑,应该也要出一趟远门了。 白崖这次不打算将这些东西全带身上,除了丹药、身份牌、玉佩、降龙伏虎罗汉雕像,还有刘钰送他的青铜戒指,典籍书册这种东西都可以存放在青城。 成为清都观的正式弟子之后,白崖在观内有一处存放私人物品的“保险柜”,可以指定继承人。 要是他以后死在外面,这里面的东西就会被转交给继承人。白崖现在没有徒弟,“保险柜”的继承者是刘钰。 将无用的东西打包后,白崖细细思量起了自己至今修炼过的所有武功。 他从进入振武道场开始,至今已经修炼了将近七年多时间。 学过剔骨刀法、鬼脚功、五断虎爪功、十二形拳(龙虎双形)、五行拳、毒龙腿功、铁指功、梅花五行桩、阴阳八卦桩、混元铁布衫、断脉截气指、金刚大手印、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等等武功。 其中五断虎爪功曾经改良过两次,在金刚寺时改良为金刚虎形拳,在冯扬教导他期间,又结合了十二形拳里的虎拳。 现在的金刚虎形拳是白崖最熟悉,实战使用最多的拳法,五种运劲法门催、透、断、震、擒都已经练成,武学技巧达到了第五层融会贯通境界。 练到这层境界的武功,他身上原本还有一门剔骨刀法。不过,他久未碰刀,现在这门功夫已经快生疏了,加上几年来体型有变化,只怕达不到融会贯通了。 相比较虎形,他的另一种十二形拳龙形只练到了第三层登堂入室。 这门拳术只有三种运劲法门抠、勾、踏,招式阴毒,却缺少了金刚虎形拳的底蕴,没有震、擒这种意境深远的拳意。 此外,他学的武功当中,还有一些奠基功法被融入了更高深的武功。 比如:铁指功被融入了断脉截气指,此时已练到第四层熟能生巧。 毒龙腿功和两种身法桩融为一体,不过这几年来,白崖实战次数太少,身法技巧始终都只在第三层登堂入室徘徊,没能跨入更高的层次。 另外,他还有一些武功属于纯粹的内气功法,没有技巧等级。比如:五行拳、混元铁布衫和金刚大手印。 “我如今与人对战,身法依然是弱点,不过防御有混元铁布衫,杀手锏有金刚大手印,还可以用断脉截气指来打乱敌手节奏……” 白崖有些自得地想道,“气境武者当中,应该已经处于巅峰层次。就算有其他气境能击败我,估计也是功法相克的原因。” 梳理了一番所学的武功,白崖觉得这七八年时间,还真是没有浪费。他从一介宅男,终于蜕变成了一个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真正武者。 天色慢慢发亮,白崖虽然半夜未睡,但这会精神很好,已经从前几天的非正常亢奋中恢复了过来。 “这几天日程颠倒,都打乱了修炼安排。”白崖在小院打了一套五行拳,感觉神清气爽。 “还是做了早上的功课,再去找师傅吧。” 回想起昨天下山时的丑态,白崖有点讪讪然,不太好意思马上去找刘钰。 “先去吃点东西好了。”按顺序练了一遍龙虎双形和两种身法桩,白崖感觉有点饿了,开始想念起剑指峰丰盛的早餐。 来到武徒们用餐的食堂,白崖见到了不少熟面孔。 当然,这些熟人其实已经少了一部分,同样也多了一些生面孔,他们是这两届刚刚考进青城的武徒。 若是从白崖偷偷下山寻仇开始算起,剑指峰的师兄弟们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他了。 熟面孔见到他时隔三年多又出现在食堂,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复杂至极的神情。他们都知道白崖三年多以前,在峨眉静雀峰干得事情。 这件事在当年传得沸沸扬扬,大凡蜀国境内的武者就没有不知道的。 说起来,最近两届考进青城的武徒,其中还有部分人是因为仰慕他,才选择了清都观。 而生面孔感受到食堂里的诡异气氛,谈论声也自然而然地轻了下来。等到他们问清白崖的身份,顿时各个面带兴奋之色。 白崖习惯性地无视了众人的目光,从道观厨头手里领了吃的,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填肚子。 “在下甘章,见过白师兄!” 不过,白崖低估了他在剑指峰上的影响力,这不,还没啃完一个馒头,就有人自来熟地坐在了他身边。 白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名武徒,反而加快了吃饭速度,三两下就吞掉了几个包子,这才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着甘章。 “有事?” “哦……在下,在下只是过来……过来跟白师兄打个招呼!”甘章似乎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白师兄好像对他充满敌意,顿时支吾着涨红了脸。 见到甘章的拘束,白崖的眼神有些恍惚,心中充满了古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剑指峰之上,除了刘钰和宣季,甘章应该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不是为了切磋而找他搭讪的师兄弟。 “甘兄不善言辞,若有冒犯,还望白师兄莫要见怪!” 就在甘章失语,白崖失神之际,一个身穿白色深衣,外搭半臂套褂的翩翩公子迎面走来,笑着拍了拍甘章的肩膀。 甘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 “在下夷陵毛疾,见过白师兄!”相貌俊朗的翩翩公子朝白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 第六十七章 方老太君 白崖微一皱眉,相对于甘章的憨厚,他不太喜欢毛疾的贵公子作派。》頂點小說,不过,回头一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眼里不由露出一丝疑惑。 他到此时,还是没想通这两人主动跟他打招呼是想干吗? 不过,白崖毕竟不是笨蛋,眼睛一扫,见到周围又有几个陌生面孔的武徒望着这边蠢蠢欲动,立刻就想到是自己引起了这番骚动。 “某吃好了,两位慢用!”白崖淡漠地端起粥碗一口喝干,抹了抹嘴就起身朝外走去。 “白……”甘章伸手欲唤,却被身旁的毛疾暗自捏了一下肩膀,看着他轻轻摇头。 见到白崖离开,食堂里的武徒有不少人露出了失望之色。不过,也没人贸然过来拦阻他,倒是让白崖得了一个清净。 从食堂出来,白崖心中了然,他今后只怕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待在剑指峰了。否则,接下来一定会有不少人有目的性地接近他。 他不怕别人挑战切磋,此时剑指峰依然有不少意境武者可以给他当对手。但作为一个宅男,他最怕跟一帮朝夕相处的熟人玩心计,斗手段。 虽然不觉得有人能占他便宜,但这么麻烦的事情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见过师傅,就去找个清净的地方重新安家吧!”白崖叹了口气,朝剑指峰上的道观静室走去。 作为清都观的正式弟子,他有权利在青城内圈的峰头找地方安家落户。 剑指峰这种僚属清都观武堂外门的山头,基本就是一个个武徒的训练场,可算不上青城派的重地。 万里青城大大小小数十个宗门,拥有武者数目破万人,类似剑指峰这种武堂外门的峰头上百个,武徒人数从数十到数百不等。 但是像白崖这种真正的宗门弟子却只有两三成,这其中还有一些是专修阵法、符箓、丹道和炼器的修者。 这些真正的宗门弟子才有权利在青城内部峰头安家,当然,也有些武者为了陪伴家人,会选择在青城山脚下落户隐居。 “师傅,师傅!”到了刘钰的静室门口,白崖隐约听到里面传出了人声,顿时敲了敲门,轻声招呼道。 “白崖吗,自己进来吧!”听到白崖的声音,室内为之一静。 白崖进了静室,果然发现屋内除了刘钰之外,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 “见过师傅!” 白崖虽然奇怪房里怎么有两个女人,但没有多看,先给刘钰行了礼,便走到他身旁站定。他过来是想问询刘钰有关华山论剑的事情,只是现在刘钰有客人,只好先等等再说了。 “白崖,快来见过方老太君!”刘钰指着对面的老妇人说道。 白崖奇怪地看了自家师傅一眼,他不是没在刘钰这碰到过其他不认识的客人,但除非是同门长辈,刘钰一般都不会给他做介绍。 “小子白崖,见过老太君!” 可刘钰既然说了,白崖只好无奈地对着老妇人行了一礼,偷眼打量起面前这一老一少。 这些年相处下来,刘钰和白崖两师徒算是对对方都了解透彻了。在白崖眼中,他这位师傅可能以前是武道天才的缘故,性格有些清高冷傲,很喜欢端架子。 换而言之,刘钰是那种比较典型的傲娇装逼犯。能让他正儿八经地向自己徒弟介绍客人,这两个妇人一定有些来历。 “莫非……是跟我的身世有关?” 想起前些天,宣季上山时传递来的消息,白崖心中不由一咯噔,眼中更是带了一丝谨慎。 眼前这位姓方的老太君看上去年逾古稀,穿着一身雍容的褙子衫,戴着步摇,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虽说已是满脸沟壑,但露着慈容,让人心生好感。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瓜子脸,峨眉凤眼,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白底镶蓝的曲裾服,梳着高椎髻,额前缀着凤冠头饰,气质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一时之间,白崖居然看不出她的实际年纪,只能猜测是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 见到白崖的视线转来,女子提着裙摆行了个万福,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 “曲裾裙包的太严实,看不清身材。不过就凭这脸蛋和气质,这姐们就能打八分,秒杀前世那批cosplay的绿茶婊。” 白崖心里暗赞一声,但不敢盯着人家看,万一这两位真跟他的身世家族有关,那就尴尬了。 “好好好,老身虽不是仙门中人,但也听过桑面聂政和血面侠之名,没想到白少侠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年轻,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方老太君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可白崖却听得大奇,忍不住朝刘钰看去。 他刚才打量过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心中隐约已经察觉到她们不是武者,可真的听方老太君自己说出来,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武者跟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有多大,白崖很久之前就体会到了。没想到一向自视极高的刘钰,居然会这般郑重地礼遇这两人。 更让他吃惊地是这两人还知道了他的身份,这必定是刘钰说的,难不成她们还真是来跟这具身体相认的亲属? 方老太君刚夸过白崖,便从袖口摸出了一个外裹绸缎的小锦包,塞给身旁的贵妇人,并朝白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贵妇人笑着点头,挪步走到白崖面前,将锦包递上。 “这是老身过世的公公亲手缝制的一双狴犴锦手……宝器配英雄,还望白少侠莫要嫌弃!”方老太君笑着解释道。 贵妇人顺手解开锦包,露出了里面一双带有虎皮斑纹的皮手套。寻常的虎皮都是黄底黑纹,但这双手套却是反着来,皮质亮黑带着暗金色的虎纹。 手套皮质宝光流转,指关节和手套腕部镶嵌有玄铁柳钉,一眼望去就有一种威武之风。 “难道真是狴犴之皮制成的法器吗?”白崖看着这双狴犴锦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知道狴犴是一种神兽,龙生九子,狴犴是第七子。狴犴在他前世只是一种传说,可在这个世界,还真说不定有实物。 白崖一身武功大半在手上,一双神兽皮做的手套法器对他的诱惑可想而知。 “这……”不过,他没有马上接下贵妇人手里的锦包,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刘钰,投以问询的眼神。 刘钰垂着头没看他,只是托着茶碗在吹水面上的茶沫,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白崖恨得牙痒痒。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又不甘心把这双手套推掉,心中不由天人交战,仿佛有一对天使和恶魔正在争吵。 天使警告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对手套肯定不能要!” 而恶魔则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两人最多是有事相求,要么就真是白姓小愣棒的亲戚。何况,刘钰都没有明确反对,那起码是小命无忧,手套拿了就拿了,又能怎么样!” 仅是挣扎了数秒时间,白崖就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魔高一丈,恶魔战胜了天使! “长者赐,不敢辞……那就多谢老太君了!”他还是腆着脸接过了锦包。 “有来不往非礼也!”旁边的刘钰见他拿了锦包,不禁暗自挑了挑眉,幽幽然地冒出一句。 这意思是让我给回礼吗? 白崖这时候心里的腻歪就别提了,眼珠一转,忽然笑着脱下左手的青铜戒指,递给面前的贵妇人。 “这戒指乃是辟邪之物,不成敬意,望老太君益寿延年,百邪不近!” 贵妇人一愣,还真的点点头,轻笑着收了下来。不过,却没有交给方老太君,而是直接放进了自己的袖口。 白崖见她收下戒指,不禁得意地朝刘钰丢了个眼色。 你不是让我回礼吗,我就把你送我的戒指给了她们。而且这回算是有来有往了,一件法器换一件法器,再想驱使我干点什么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刘钰这会脸上神情古怪,似乎在强忍着笑,扭过头去不看他。 另一边,方老太君见他给了回礼,脸上笑容更盛,拄着拐杖起身,朝刘钰行了一个万福,“如此,老身和婉儿就先告辞了,接下来的事情还请刘师多多费心。” “好说,好说!老太君慢走!”刘钰连忙起身,礼貌地将两人送出门外,嘱咐观中道童送她们下山。 等刘钰转身回房,对着白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白崖心中隐隐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师傅这是何意,就算那两人真的与我身世有关,也不必如此吧?” “与你身世有关,这是从何说起?”刘钰一愣,“那两人是涪陵曲家人,方老太君现在是家主,跟你的身世可没半点关系!” “那师傅为何如此……如此……”白崖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了半天。 “唉,徒儿啊,吃一堑长一智!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以后记得千万别这么鲁莽了!”刘钰故作姿态地摇头长叹,就想出门而去。 “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师傅会为你操办的,你安心等着就是!” 超套马太~!什么叫就先这么定了,说清楚先啊,喂! 白崖急忙拉住刘钰,“师傅,这到底怎么了,为我操办什么呀?” “嗯?你不知道吗,宣季没跟你说过?曲家的方老太君是来提亲的啊,你刚才不是已经跟对方交换了定情信物吗?”刘钰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沃特?”白崖脸色一变,“大师兄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师傅,你坑我啊!” “怎么跟师傅说话的!”刘钰板起脸,撇了撇嘴说道,“本座刚才可是提醒过你,别接下人家的东西,谁让你非要贪小便宜的!” “你提醒过我?”白崖傻眼了。 “是啊,本座可不是提醒过你吗?” 刘钰摸着长髯,又摆出了一个托茶碗,吹茶沫的姿势,那动作可不就是在摇头吗! 第六十八章 寡妇清 “师傅,你玩得很开心吗!”白崖忍着气,幽怨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哈哈哈~~~”刘钰终于忍不住大笑,使劲拍了拍白崖的肩膀,“什么怎么办,你今年都二十一岁了,是该娶妻生子了嘛!” “那你也不用拐着弯,把我给卖了吧!”白崖脸色难看地说道,“终身大事,总要让我自己想清楚的吧!” “嗯,你坐下,本座跟你说个明白。`”刘钰终于收了笑容,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白崖郁闷地盘坐在蒲团上,等着刘钰说出个子午辛丑来。 “本座之前没跟你说明,一是你来得不巧,正好撞上方老太君,不是师傅故意隐瞒。”刘钰笑着说道,“二是此事无法推辞,是你必须为宗门担负的责任,同时也算不得什么终身大事,只是小事一桩耳!” “娶妻生子还算是小事吗?”白崖不由奇道,“这事跟宗门又有什么关系?” “哦……白崖,你可记得本座以前提过,我青城仙门在世俗也有大批的产业?”刘钰自问自答地说道,“青城武者大多埋修炼,不善理财,故而这些产业都会交给世俗的大商家打理……” 白崖点头,他知道这档子事情。 青城宗门与这些大商家的关系,就像是股东和职业经理人。青城在世俗的产业就相当于一个公司,公司属于全体股东,但管理者却是职业经理人。 当然,真实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有些大商家负责的产业未必就单属于一家仙门,也有可能是众多仙门都有投资搭股。 大家负责互相监督,以免商家欺上瞒下,私吞收益。 比如:白崖曾经潜伏过的五谷粮行,这家遍布益州各城的粮行就有很多仙武宗门的投资。峨眉、青城、药王谷,还有粮行所在的本地宗门都搭了一份。`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粮行这种牵扯到民生的产业都被仙武宗门所控制,可见仙武宗门的触角已经触及到了世俗的每个角落。 这也是列国朝堂不敢倒行逆施,在位君王大多还算称职的主要原因。 宗门武者以武入道,不尊天道就无法踏上武道巅峰。他们对于权势财富并无太多追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坐视君王权贵荼毒天下。 因为仙武宗门能够传承下去的基础还是世俗民众,还是神州的人族聚集地。 “涪陵曲家就是与我青城合作的大商家?”白崖目光一闪,好奇地问道。 “准确的来说,是跟清都观合作!”刘钰点头,想了想说道,“曲家的祖上来历非凡,在远古先秦时期,涪陵就是巴郡的枳县。当地曾经出了一位姓氏不可考,单名为‘清’的奇女子,因她是巴郡人,故而称为巴清!” “寡妇清!”白崖瞪圆了眼睛,轻声叫道。 “寡妇清?”刘钰疑惑地看了白崖一眼,“巴清的丈夫早夭,叫她寡妇清倒是也可以。这位奇女子极善经营,家族主业采炼丹砂,与我清都观祖师有所交集。” 刘钰说得轻巧,白崖心中却已掀起了狂涛巨浪。 他会知道寡妇清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前世看过的一本著名小说。 不过,寡妇清在历史上确有其人,曾出巨资帮助秦始皇修建长城,为秦始皇陵提供了大量水银。据说秦始皇还在她死后,为其筑造了“女怀清台”。 只是这个世界,虽说也有秦王嬴政,但却没有秦始皇,因为秦国没能扫,统一天下。 天地大裂变之后,益州更是再次,建立了蜀国。` “那这曲家与寡妇清又有何关系?”白崖好奇地问道。 “呵呵,寡妇清丈夫早夭,膝下无子,她百年之后,家业便由一个姓曲的外甥继承了。”刘钰说到这里,有些神秘地说道,“不过,曲家一直传有流言,这个外甥其实就是寡妇清与秦王嬴政的儿子……” “师傅,看不出你还这么八卦!寡妇清传说是有名的贞妇,怎么可能有私生子呢,而且还是跟秦王嬴政……”、白崖心里只觉别扭之极,不由地出言反驳。 前世看过的那本小说,他很喜欢其中代入寡妇清的那个女性角色,实在不愿意被刘钰这么“玷污”。 “这可不是本座乱说!” 刘钰看了一眼白崖,很奇怪他干嘛这么大反应,继续说道,“秦蜀两国多次爆战争,因为曲家势力庞大,又跟秦国王族有暧昧关系,所以蜀王曾经下旨夷其全族,曲家仅剩下一个幼子托庇于清都观……” 白崖这下没词了,曲家要跟秦国王族没关系,又有清都观当后台,蜀王好像不会这么干。肯定是蜀王得到了曲家叛国的真凭实据,清都观最后才没有干预。 “……那后来如何了?” “呵呵,那个幼子虽然遭了灭族之祸,但他当时年纪太小,长大后又在青城修身养性了一辈子,故而也熄了复仇之念。” 刘钰笑着说道,“他自己的武道成就不高,后来跟清都观的一位女武者喜结良缘,两人的后裔便组成了现今的曲家。” “这曲家人似乎都继承了寡妇清的天赋,练武不行,可经商一道却代代都出天才。时至今日,又成了涪陵的大商家。因为跟清都观渊源颇深,所以他们一直都有跟清都观弟子联姻的传统。” 白崖听到这里,总算都明白了。 曲家生意做得大,但武力不行。因为跟清都观渊源很深,所以干脆就一直托庇于清都观。而清都观也需要这样的大商家来帮助打理世俗产业,因此也半推半就,一直以联姻的形式笼络曲家。 这就是刘钰口中所说的“必须为宗门承担的责任”! “可……为什么是我?”白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师傅你,还有大师兄,不都还没有成亲吗?” “胡说,本座今年七旬有余,年纪跟那方老太君差不多。你大师兄宣季也快到知命之年了,怎么能跟二八少女谈婚论嫁。”刘钰沉下脸,呵斥道。 “这清都观三十岁以下的宗门弟子虽说不止你一人,可谁让你是名声最大的呢?方老太君一下就相中你了,这都是命啊!” 看着刘钰装模作样地在那摇头晃脑,白崖郁闷到不行,心说这妥妥的就是报复,谁让他当年给净罗真人和刘钰添堵呢? “到底是终身大事啊,就这么定下……是不是太儿戏了?”白崖苦笑着问道。 “呵呵,你也不必懊恼,此事本就是小事,无需在意!”刘钰见他一脸苦相,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终于摸了摸长髯,笑着安慰道。 “等那曲家女送来,你若喜欢就留下她,为妾为婢都随你。若是不喜欢,那就给她留点血脉,送还曲家就是……有血脉为纽带,曲家人就不会怪你!” 刘钰说得轻描淡写,但白崖却听得心中一寒。 他若将曲家女送还曲家,只怕这名女子就要给他守一辈子寡了,曲家绝对不会允许她再改嫁。 不过,刘钰的话并非就是薄情,这个世界的人族内忧外患,因为体质和武力的关系,重男轻女的思想比古华夏更严重。 哪怕是卢清、江楠这种出身武道世家的女子,要不是因为有个好兄长,她们的命运也没有比曲家女子好多少,都会像货物一样,被家族送去联姻。 曲家的联姻在刘钰眼中,还真就只是小事一桩。只是白崖的观念受前世影响很大,总觉得对那曲家女子有些不公,感到怀里的锦包有些烫手。 “可若是我对那曲家女子好一些,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她刚才可是拿了我的戒指,应该没有讨厌我吧!” 想起那张娥眉凤眼,高贵雍容的瓜子脸,白崖又不由心中一荡。 刘钰这报复好像不是不能接的样子,那位姐姐看着比他大一些,可他不排斥御姐类型啊! 换成前世,人家这相貌这豪门家室,他排队都轮不上,实在没必要挑三拣四了。 “师傅,那个婉姐姐……什么时候再来?”白崖难得地瘫脸一红,支支吾吾地问道。 “什么婉姐姐?难不成……你以为联姻的曲家女是方老太君身边的婉夫人吗?”刘钰瞪大了眼睛,忽然爆出一声大笑,眼中不加掩饰地带上了一丝戏谑。 “哈哈哈,好徒儿,你可真逗!婉夫人可是你的岳母,我等口中的曲家女……乃是婉夫人的小女儿曲蔷,比你小五岁,今年刚满二八!” 我差,相亲相中岳母的梗,居然会生在哥身上! 白崖这会很想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只是想起婉夫人那张千娇百媚的瓜子脸,心中隐隐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 “咳咳~~”看着白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刘钰知道不能再刺激他,假咳了两声,终于收起了笑容,正色地说道,“好了,不谈此事了,你今日便先回去吧!好好熟悉一下狴犴锦手,这可是一件好东西……” 白崖茫然点头,只是刚走到门口,他终于回神,苦笑着又转了过来。 “师傅,我还有事找您呢!” “哦,何事啊?”刘钰诧异地问道。 “大师兄前几天跟我说起过,您曾派人去秦地查探过我的身世,现在可有了结果?” ... 第六十九章 郿县白氏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崖不太在意这具身体的身世,只是搁心里怪怪的,还是问清楚舒服点,省得以后纠缠不清。∮ “宣季还真是多嘴……”刘钰不由咕哝了一句,看了看白崖说道,“真人在三年前见到你身上那块清水白璧,就嘱某去秦地调查了一番,虽然没有明确结果,但确实有了一些猜测。” “嗯,大师兄说会使用清水白璧给子弟镌刻生辰八字的贵族,大多都是远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古世家,莫非我出身的家族也是这类性质?”白崖好奇地问道。 “白崖,你先告诉某,若是证实了自己的出身,你会做些什么?”刘钰沉吟着问道。 “算了,我只是有些好奇,您说不说都不要紧。”白崖转头看向窗外,平静地说道,“所谓家族不过是利益结合更紧密的血脉,就算知道了我的存在,也无非是以石投水,徒生波澜而已。” “若是有人真心对你,你待如何?”刘钰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 “真心对我……为何?都这么多年不见了,为何要真心对我?只是因为流着同一个祖先的血吗?” 白崖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要吗只是为了修补自身情感的利己者,要吗只是维护自家法则的守护之犬,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呀……你可想知道三年前,真人对你的评价?”刘钰摇头叹道。 “哦,净罗祖师对我有何评价?”白崖感兴趣地歪头问道。 “真人说你以名声相挟师门,他原本是不想收你的,宁可放你去青城其他派系。”刘钰回忆着说道。 “可他隐约又觉得这不是你真正的气量,他说你心中似乎有一架天平,总能衡量出孰轻孰重,做出不违本心地判断。若真是如此,就算你偶尔肆意妄为,亦能恪守天道之下的那条界线……” “哈哈哈,师祖果然大气,下回拜见,小子一定当面谢罪。”白崖轻笑。 “哼,臭小子,得意什么,真人还没说完呢!”刘钰不爽地冷哼一声,“真人还说,你事事都靠着心中那架天平,迟早有一天会伤到自己。要知道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衡量的。” “不,师傅,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衡量的。”白崖露齿一笑,“真人心中会有无法衡量的东西,那是因为他没有作为判断标准的砝码!” “既然你分得如此清楚,那本座就将有关你身世的调查结果告诉你吧!”刘钰看着白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据探子回报,秦地自远古时期传流至今的古老世家分为两种。 一种是普世家族,这种家族在秦地开枝散叶,后裔极多,分布极广。但也因为如此,家声已经泯然于众,还能坚持传统和族祀的已经寥寥无几。 另一种是隐世家族,开枝散叶不多,族众大多集中于一城一镇,甚至是一村。他们代代以家学相传,坚持传统和族祀。族人要吗不出世,一旦出世必定是人杰。” “我自幼就失落在外,可就无从判断了。”白崖好奇地问道,“若单从清水白璧看,莫非是后一种?” “不错,宗门调遣的探子从先秦时期开始核查流传至今的白氏,最终将你出身的家族圈定在了三个地方。”刘钰缓缓说道,“一是咸阳白氏,而是少梁白氏,三是郿县白氏。” “咸阳白氏崛起于天地大裂变初期,为吕不韦门客,商户起家。少梁白氏原为魏国外戚,世代地方官绅。这两家传流至今都还有主干,前者仅是商户,但家规很严,近百年已经开始朝着武道世家转变。” 刘钰平淡地讲述道,“后者少梁白氏在天地大裂变之后,曾经随着魏国王族几度兴衰,后来脱去了外戚身份,这才慢慢兴盛,在第二战国时代便已经转为了武道世家。” “那郿县白氏呢?”白崖眨了眨眼,他忽然感觉刘钰先说的这两家,可能跟他关系不大,重点应该反而在没说的那一家。 “相比较前两家,郿县白氏的来头最大,因为这家在先秦时期出了一位绝世战神——武安君白起! 这一家自武安君被秦王逼迫自刎后,就再未出仕。不过,他们一直跟兵家关系密切,甚至本身就是兵家的一部分,家传武道极强。” 刘钰看了一眼白崖,缓缓说道,“宗门探子认为你的身世脱离不了这三家,机会均等。但本座接到回报之后,却认为你十有八九就是出身郿县白氏……” “哦,师傅有何想法?”白崖笑着问道。 “这是因为远古先秦的那位战神白起,世人皆知白起有武安君封号,却不知他在道门眼中,还有一个非世俗的封号——白虎星君!” 刘钰感慨地说道,“白虎星为凶星,属金,主杀伐,既是战神,也是杀神,正合白起一生。而郿县白氏虽然自白起之后,再也无人出仕。但这一家子并未放弃兵家武道,族人几乎全部身怀虎形武骨!” “原来如此!”白崖默然,心中已经信了刘钰判断。 “可惜青城在秦地并未太多根基,只能打探到这个程度,却查不出这三家白氏以前到底有没有幼年族人失落在外……”刘钰遗憾地说道。 “同时因为此事是你的私事,所以宗门没有派人联络三家白氏。你以后若想认祖归宗,就只能由你自己出面了。” “知道了,师傅!”白崖郑重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有病才会跑去认祖归宗,前世看小说看到那些猪脚魂穿后,膝盖软得跟面条一样,随随便便就认父母祖宗,他就感觉挺恶心的。 “还有何事要问吗?”刘钰将手伸向茶碗。 “还有……”白崖无视了刘钰端茶送客的意思,腆着脸问道,“师傅,听大师兄说,你会带我去华山论剑……” “还没定呢!”刘钰面无表情地将茶碗放下,“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师傅有事只管吩咐,徒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崖挺起胸脯,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真是……难怪老是脸上受伤,感情不撕一撕面皮,都能厚比城墙了。”刘钰抚着额头不想去看白崖,他真是被这个不要脸的徒弟给打败了。 “最近不要惹事,华山论剑之期在明年,不过,你必须提前出发,先替本座办几件事,另外顺路还要去曲家一趟。”刘钰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这下没事情了吧?” “师傅,你别老赶我啊,那个……还有一事要问!”白崖苦着脸说道。 “……” 刘钰板着脸说道,“你还是回凤凰岭吧,本座怎么觉得让你现在下山,还太早了点!” “别呀,师傅,这回是修炼上的问题!”白崖苦笑着摆手。 “那……问吧!” “师傅,我现在在融意于气境界已经掌握了入微、鉴虚和返真,但对于第四层明玄、第五层窥道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您可有建议?”白崖认真地问道。 “嗯,你既晋入了返真之境,那本座且来问你,何为入微、鉴虚和返真?”刘钰闭目抚须,淡淡地问道。 “入微、鉴虚和返真与其说是武道境界,倒不如说是内气外放过程中,与外界天地元气沟通联接的驱气技巧。” 这个问题不难,白崖在凤凰岭三年可不是白待的。历年历代清都观前辈的手札也看了不少,自身也掌握了这三种技巧,故而回答得很流畅。 “你说得没错,那么明玄和窥道呢,你可明白何为明玄和窥道?”刘钰睁目,笑着问道。 “徒弟不知,我看过清都观一些先辈的手札,他们对这两个境界的描述都含糊不清,只能理解为两种武道至理,而不像前三种那样是武道技巧。”白崖皱眉,谨慎地回道。 “不知就是不知,不要不懂装懂就好!”刘钰赞赏地点了点头,“正如你理解得那样,融意于气的前三种小境界,其实都是武道技巧,而后两种明玄和窥道却是个人体悟。” “清都观那些前辈之所以对此的描述都含糊不清,一是这种体悟很难用言语来表达,只能自己感受。二是他们不想误导后辈,每个人体质不同,武道的进展和理解也不同,故而产生的体悟千变万化。” 刘钰略有感触地说道,“这方面只能靠自己,想要达到明玄和窥道境界一共有两条路。一是练武过程中的顿悟,二是靠积累,练多了学多了,你总有一天会领悟到自己拳法中的玄机和道意。” “多谢师傅!” 从静室出来,白崖略有所思。 刘钰看似没说多少,但已经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白崖不奢望自己能在练武时产生顿悟,那是天才的特权,他只能寄望于以勤补拙,尽快踏入明玄境界。 “哎呀,忘了找师傅要一处内峰的清净之地!”等白崖走出剑指峰道观,忽然想起他还没有要到住处。 “算了,先去看看林牧和冯燕的情况!”白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我记得他俩应该是在兰溪隘峰头,指导的意境师兄叫华……什么来着?” 第七十章 再见林牧 兰溪隘在青城东南,形状像是bro中间的带子,地势平缓被夹在两峰之间。,因为高度在山腰,所以正面看去犹如一道天然形成的关隘。 此山之下环绕着一条清澈透明的河流,虽说被称为兰溪,但实际上最窄处也有百米宽。 可惜这世界因为天地大裂变的关系,能被称为江河的水道基本都宽得跟海一样,这种数百米宽“小河”就只能叫做“溪”了。 “大师兄,你提前从雪峰下来了吗?”见到来探望的白崖,林牧又惊又喜。 白崖看着久别重逢的师弟,心中多了一份淡淡的感怀。 当年印象中的小屁孩长大了,他今年二十一,林牧十九。从地理上说,他这具身体是北地人,加上长年修炼混元铁布衫,身材壮实,站直了大概有八尺左右,也就是1.85米。 而林牧看上去似乎也没比他矮多少,至少也在1.8米左右,猿臂蜂腰,头角峥嵘,带着喷薄欲出的自信朝气。只是脸和胳膊贴了几块膏药,好像是练功受了伤。 不过,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武徒基本都是如此,身上三天两头贴膏药。 “是啊,我来看看你和子。”白崖拍了拍林牧的肩膀,笑着问道,“在这兰溪隘待得可好?” “嗯,师傅对我很好!”林牧高兴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隐晦。 白崖看出林牧有些异样,但这会被他的话语吸引,诧异地问道:“你拜了蒙师?不是那个华诚师兄教导你了吗?” 考进青城的武徒如果没有特殊状况,一般都是由意境师兄负责教导。 类似白崖当初一进清都观,就拜了刘钰为蒙师是属于特殊情况。因为那时候是清都观刚刚大清洗了一遍,所以派刘钰来抢徒弟。 “不,小弟的师傅就是华诚,他去年底刚刚晋升势境,已经成了清都观的真正弟子。”林牧眼眉间带着一丝忧愁,勉强笑道。 白崖明白过来,那个华诚既然已经入门,自然就有资格收徒弟了,于是以前负责教导的师弟就变成了徒弟。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没有什么。本来就是他负责教导,现在无非是身份转正了而已。 不过,白崖入门这么久,却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意境晋升势境有一道很大的门槛,刚晋升时,必须要独自静修,稳定心境和修为,这个时间一般是一两年到三四年不等。 换而言之,这段时间之内,华诚教导的武徒们必须靠自己了。而且因为他们已经拜了华诚为蒙师,所以别的意境师兄都不太好去教他们,哪怕是同门,这也很犯忌讳。 白崖听到这里,感觉也很头疼。林牧这个年纪段正好是练武最好的时光,荒废了两三年,损失可就太大了。 “你那个华诚师傅,就没有留下什么话吗?”白崖抓了抓头,有些恼火地问道。 自己晋升势境去静修没关系,可这样就不该收下林牧等人,这不是耽误人吗? “师傅根本就没想过会在练功时顿悟突破,而且似乎还出了点岔子,当夜就被兰溪隘的峰主给带走了。”林牧苦笑着说道,“我们也是隔了几天后,才收到的消息,就连拜师之礼也是峰主后来代~办的。” 白崖无奈了,这事不能怪林牧等人,能不能怪华诚,则要看他知不知道。 以这个世界尊师重道的观念,华诚如果不发话,林牧等人就只有继续拜在他门下,否则铁定被大家当成吃里扒外的叛师之徒。 就算他想换个意境师兄,都不会有人愿意教导他。 “你现在练到了融意于气的哪一层?” “才到鉴虚……而且时灵时不灵,境界尚不稳定!”林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才到鉴虚……”白崖差点把自己舌头咬到。 三年前,林牧十六岁考入青城,当时跟他的武道境界都是内气外放,三年后他终于领先了一步。 可问题是白崖知道自己的返真境界是怎么来的,那是大量丹药,外加在凤凰岭苦修三年,数度冒着被冻毙的危险,爬上九千多米峰顶吞吐日月精华才达成的。 而林牧呢,就算平时冯扬供给他一些药材,也是没办法跟白崖相提并论的,更不用说在雪峰冒险苦修了。 这小子就是纯靠悟性和天资,爬上了鉴虚境界。这样再有两年,等他到白崖现在这个年纪时,估计也达到了返真境界。 “谁说天资不重要……若是我也有这等悟性和天资,再加敲来的修炼资源,现在只怕已经破入明玄和窥道境界,直接晋升意境了。那样的话,只怕不会比那些华山论剑的新秀天才逊色多少!” 白崖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牧,他承认自己又一次嫉妒了,甚至禁不住想起以后这小子真正超越自己时,那种满腔的不甘和愤懑。 凭什么,凭什么他练武就这么容易! 我屡经生死,有了那么大名声,才从净罗真人那里敲诈到了一些修炼资源,还在凤凰岭当了三年野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而他仅仅就是平时练练架势,撩撩师妹,武功修为就追上了我! 有那么一瞬间,白崖心中甚至闪过“杀了他”,这种让自己惊惧惭愧的念头。 “师弟,兰溪隘上的师兄弟平时待你如何?”白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烦躁,缓缓问道。 “他们……待我还好!”林牧神情迟疑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回道。 毕竟年纪还轻,不懂作伪! 白崖扫了他一眼,从林牧那张郁闷的脸上,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平时肯定被人针对了。 这丝毫不奇怪,他当年因为成了箓坛童子,跟同届的师兄弟整整“切磋”了大半年。而林牧这种妖孽般的天赋和悟性,连他都受不了,旁人怎么可能会不嫉妒发狂。 “牧哥哥,牧哥哥!咦……瘫面虎!” 正在两人叙谈之际,一个穿着鹅黄袄裙的小娘从门口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 白崖定睛看去,只见这小娘明眸皓齿,竖着双丫髻,身如细柳,脚步轻盈,蹦跳着进屋犹如一枚精灵。 她仅叫了半句瘫面虎,就只知失言,眼珠子咕溜溜直转,旋即浮起一缕甜笑,径直扑进了白崖的怀抱。 “崖哥哥,燕儿可想死你了!”冯燕抬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白崖,双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是想我去死吧!”白崖伸手在冯燕浑圆白皙的额头弹了个脑门。 “哎哟!”冯燕吃痛,见白崖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连忙从他怀里跳开,气鼓鼓地摊手问道,“礼物,礼物呢?” “哦,来得匆忙……要不,下次补上?”白崖囧然,他可没带礼物的习惯。 “切,还是那么小气!”冯燕白了他一眼,转到林牧身边,自然地挽住他朝外拉去,“牧哥哥,我们吃饭去,别理他!” 林牧和白崖相视苦笑,心中都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虽然三个人都长大了,可眼前这一幕却依然是那么熟悉,简直像是回到了六七年前。 “或许只有这个古灵精一直就没有变过!”白崖看着冯燕窈窕的背影,感慨地摇了摇头。 “,我们去后山打点野味吧!”林牧挣开冯燕,笑着说道。 “不用,你们坐着,我去厨头那里看看有什么下酒菜,再把他藏的酒弄一坛出来。”冯燕朝两人挤了挤眼,笑嘻嘻地说道。 “喂,不要吧,你每次偷老青头的酒,可都是我挨打啊!”林牧苦着脸喊道。 “嘻嘻,那我不偷整坛的,每坛倒一些,保准他看不出来。”冯燕回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掉了。 冯燕跑了之后,白崖和林牧又闲谈了一会,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杂的人声。 “林师弟,林师弟可在?” “嘿嘿,他肯定在,午饭后就没在演武场看见他了……” “……我打赌,冯师妹要是不在,这小子就不敢出来!” “呵呵,林师弟,总靠一个女孩子家护着,可不像个男子汉啊!” 白崖在屋里听得慢慢眉头皱起,转头去看林牧,只见他已是一脸阴霾。 “师弟,来者是客,不如将他们唤进来坐坐!”白崖对着林牧咧嘴一笑。 “倒是让师兄见笑了!”林牧心中一暖,脸上阴霾散去,摇头笑道,“无妨,小弟先去打发了他们,再来陪师兄叙话!” 白崖点头,正欲起身,却见林牧朝他虚按手掌。 “师兄,还请在屋里稍待,若是这等事情都劳动到师兄,小弟下次可就无颜再见了。” “好,那我就在屋里等你!”白崖一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见到林牧出门,白崖起身来到窗边,将木窗稍稍推开一点,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外面的院落里共有三人,有两人看着跟他差不多大,应该都只有二十出头。还有一人的年纪却要稍大一些,面容看着有些老成,至少有二十七八了。 不过,武者的相貌大多会比真实年龄看着年轻,这人实际应该有三四十岁了,搞不好还是个意境武者。 第七十一章 众矢之 “不知道林师弟做过些什么,居然连意境武者都参与了进来!”白崖看得大感惊讶。 他当年在剑指峰虽然成了同届武徒的公敌,但高届的意境武者最多也就在暗中煽风点火,并没有亲自下场。 同届武徒之间的“切磋比斗”在规则范围内,但高一层次的意境武者若是参与进来,就变成了持强凌弱,肯定会引起观主的反感。 意境武者又不是笨蛋,没人敢这么干,除非他们不想再待在青城了。 “除非那人不是意境,又或者收到了兰溪隘观主的指示……”白崖盯着院落中的三人,紧紧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兰溪隘观主干吗要针对一个气境武徒,难道是那个华诚留下的嘱托?” 白崖脑海中瞬间就想了许多,青城这种名门大派最为重视武徒的心性。武徒在未成为正式青城弟子之前,对于心性的考察从未间断过。 类似剑指峰、兰溪隘这些培养武徒的峰头,每年发下的历练任务不仅是维护这片地域的安宁和平,很多时候也是对武徒的武功和心性的双重考察和培养。 同时,武徒们也需要通过完成这些任务,来获得功德,用以换取修炼资源和后续功法,这是绝大多数青城武徒的必经之路。 以剑指峰为例,跟白崖同届的武徒,此时除了一部分被遣送走的武徒,其他人少则经历了七八个任务,多则已经完成了二十余个任务。 事实上,对于大多数武徒而言,多做一些功德任务,不仅有更多功德可以交换修炼资源,而且还有助于武道晋升。 因为每一个功德任务都会有实战机会,而且很多功德任务对于心性也是一种培养和锻炼。 因此,就算那些世家背景的武徒,家里提供了很多修炼资源,他们依然会努力争取多做功德任务。 那些每年只做一个任务的武徒,大多都是天资极为出众的武徒,反而跟家境背景无关。 他们对修炼资源的要求宽松一些,靠着悟性和天资就晋升很快。就好比林牧这种家伙,对他们来说,跑来跑去地做功德任务,还不如龟缩在山上修炼。 至于白崖这种到现在都只做了一个萧乐镇任务的家伙,别说剑指峰,就是整个万里青城都不太多。 清都观之所以会放任白崖不管,一是他的心性不用考察,就那么清楚明白地搁那了。 其他武徒在二十来岁的时候,做做功德任务可以锤炼心性,在师兄师傅的言传身教之下,可以培养成青城理想的传承后辈。 可白崖呢,别说坑自己师傅是家常便饭,就连师祖净罗真人都不放过。修炼资源靠敲诈勒索,出去做功德任务就杀人放火,只做了一次任务就烧了半个萧乐镇。 这种大杀器放出去,清都观连自己都怕,不闯祸就已经鹅米豆腐了,还指望把他培养成什么样? 二是白崖待在青城这六年,有三年多时间在凤凰岭面壁,还受了两次重伤(一次是萧乐镇任务,一次是在静雀峰),养伤时间差不多就有一年,哪有空闲去做功德任务。 既然林牧这种武道天才,不肯主动多做功德任务,那么他们的师长要怎么才能锤炼他们的心性呢……自然就只能在内部竞争上动脑筋了。 因此,白崖猜测华诚留下嘱托,故意让兰溪隘的观主多找找林牧麻烦,还真不一定就错了。 “若是如此,我倒是不好露面!”白崖目光一闪,摸了摸下巴。 他尽管也只是个气境,但已经成了真正的青城弟子。净罗真人辈分太大,兰溪隘观主搞不好只比他大一辈,甚至同辈都有可能。 他露了脸,兰溪隘观主就必须出面主持公道,别说眼前这三人,只怕以后也没人再找林牧麻烦。 可是这样,对林牧未必就是好事! 起码华诚归来之前,他接下来几年肯定是没人教了,连兰溪隘观主都不会指导他。人人会想,你不是有个牛气的白崖师兄吗,找他教去! 就在白崖浮想联翩的时候,林牧已经往回走了,对面三人也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师兄,我答应跟他们去演武场切磋一场,等小燕回来,你别告诉她,就说我去后山打野味了。”林牧进门说了一声,便沉着脸又出去了。 白崖点头答应,不过等林牧出门,他却远远地跟了上去。 “正好看看林师弟这些年的进步,希望那几个家伙别太过分!” 因为不敢跟得太近,白崖到达演武场的时候,林牧跟一个武徒已经动上手了。这场切磋似乎还惊动了不少人,两人较技的场地围了一圈子人。 白崖藏在人群里观看比武的情况,让他奇怪的是跟林牧切磋的那个家伙,居然不是之前来找他的三人之一。 这个出手的武徒长相奇特,脑门奇宽,额角凸起,眼眶深凹,看着像是额头多了两支角。此人肤色偏黑,虎背熊腰,脖颈粗短,几乎跟肩膀连成了一体,身板厚实得跟城墙一样。 他出手之间步步为营,林牧居然意外地落在下风。 “硬功?!”白崖看了一会,就挑起了眉头,这个长相奇特的武徒跟他一样,都修炼了一身硬功。 “廉臻师弟的八门披甲功达到圆满境界了,这下有好看的了!” “是啊,功法克制太多,看这小子还能怎么狂!” “哼,那几人能请动廉臻师弟,想必花了不少代价……” “嘿,我开头看到俞师兄带人缠住冯师妹,就知道这里有好戏看了!” “……就林小子这眼高于顶的桀骜性子,也不知道冯师妹看上他哪里,每次都要护着他!” “就是就是,上一次要不是……” 白崖在人群中听着众武徒的轻声议论,不由为之哑然。 虽然他当初也受到一大帮人的“欺负”,但至少没有人在人品上抨击他。因为他没什么可抨击的,输了赢了都是一个表情,连场面话都没有半句。 何况,白崖当初受到的排挤和打压,仅仅只维持了三个来月。后面同届武徒统统被他打服,没人敢再找他麻烦,倒是他不依不饶反过来“欺负”了别人好几个月。 林牧的情况显然不一样,他考入青城已经有三年了,这里围着的武徒居然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只能靠冯燕来维护他。 “不对呀,这小子以前在冯扬家里的时候,挺老实的啊,没有这些人说得那么桀骜不驯吧?”白崖抽了抽嘴,有点想不通。 “这位师兄,剑指峰宣季有礼了,场中两人看着不像在切磋啊,这么斗下去会受伤的,怎么没人去劝劝?”白崖心中一动,拉住身边一个武徒轻声问道。 “剑指峰的?呵呵,他们心里有数,该停手时自然会停手!”那武徒看着白崖有些警惕,却没有自曝家丑。 白崖也不在意,满场游走,逮着一个问一个,总会有些大嘴巴肯告诉他的。 绕了场地一周,他终于心里有点底了,不由看着场中的林牧暗暗叹息。 白崖觉得林牧以前老实,那是因为林牧小时候被他打怕了。而在冯扬家里表现良好,也是因为冯扬对他有恩,跟冯燕青梅竹马的关系。 等他进了青城,慢慢察觉到自己的武道天赋远超他人,又没有人严加约束,自然而然就表现出了高人一等的傲气和优越感。 其实这是绝大多数武道天才的通病,白崖的师傅刘钰也是这种人,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还算好了一些。 白崖经常动不动就坑刘钰一把,也是因为这位天才师傅老端架子的臭脾气有关系。 这种傲娇病几乎无药可医,只有靠时间靠挫折,慢慢打磨棱角,才能让天才们不至于在成长起来之前夭折。 别说林牧,就连白崖能有现在的沉稳心态,也是受过挫折打击才扭转过来的。 他当初因为在金刚寺受到慧难和圆明的礼遇,自我感觉良好,结果在江船上碰到卢远等人,一番切磋之后,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把他从九霄云外拉回到现实。 自那以后,他就一日三省,清醒了很多,还用那本圆明禅师抄写的无名心法作为心镜,时时提醒自己不可有违初心,养成心魔。 想到这里,白崖越发认定那个华诚在离去闭关之前,应该有针对林牧和冯燕的情况做了安排。 “若是这样,我就更不能出手了!”白崖暗叹了口气。 在山上被师兄弟欺负,再怎么样也比下山遇险要好。 林牧若真的像这些武徒所说的那样桀骜不驯,眼高过顶。现在不被打磨一番,以后碰见邪宗魔门的武者,人家可不会手下留情。 装逼打脸,一个个npc上门送经验的事情,那只会出现在小说里。 真能纵横天下,每每遇难都有高人相助,化险为夷的气运猪脚,遍览神州上下数千年的史书也找不到几个。 就在白崖打定主意不再出手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娇喝。 “你们这帮家伙……竟然敢趁本姑娘不在,欺负牧哥哥,看本姑娘不拔光你们的‘鸡’毛!” 彪悍的宣言震得大家七晕八素,白崖注意到周围武徒人人面露惊色,已经有人开始猫着腰退场了。 第七十二章 八卦封甲 “这妮子好猛啊!” 白崖看着朝这边飞驰过来的窈窕身影,稍稍后退了几步,让前面的武徒挡住身形,免得被冯燕发现了。 冯燕跟林牧同岁,今年也有十九了,武道境界刚入气境,还没达到内气外放境界。 不过,这个修炼速度可不算慢,她跟白崖、林牧是不一样的。 她十二岁的时候才刚刚打身体基础,而林牧虽然也是十二岁进入振武道场,但早几年就已经开始锻炼身体素质了。 换而言之,冯燕也有不错的武道天分,只是她才刚入气境,暂时不好判断悟性和天资。 以冯燕的武功,演武场上的武徒自然没人怕她,但这丫头古灵精怪,捣蛋坑人的本事天下少有。加上人又漂亮,当初在振武道场就是女皇级别的存在,现在换到兰溪隘估计也没差多少。 只是兰溪隘众武徒既然挖空心思要整一把林牧,现在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等冯燕来到演武场近处,白崖果然看见有几个武徒越众而出,硬着头皮挡在了小妮子面前。 “冯师妹,我们知道你与林师弟是青梅竹马,你现在护着他不要紧,可倘若今后行走江湖,你还想让他躲在一个姑娘家的裙底吗?” “哼,本姑娘跟牧哥哥以后如何,还轮不着你们多管闲事,现在都给我让开。”冯燕翘着鼻子,冷哼一声。 “恕难从命!”几个武徒对视一眼,都看见同伴眼中露出一丝冷光,各自缓缓摇头。 他们都喜欢这位小师妹,冯燕越维护林牧,他们对林牧的敌意也就越深。这回是打定主意,要给林牧一个难堪,无论如何不会再顺着冯燕了。 见到这几个武徒的阴沉脸色,冯燕安静了下来。 小妮子聪明绝顶,知道这几人只要下了狠心,自己是闯不过去的。 “哼,你们以为拦住我就行了吗?”冯燕的大眼睛咕溜溜一转,轻笑着说道,“你们可知道本姑娘跟林牧考入青城之前,可还有一位师兄……” “呵呵,听你和林师弟说了那么多次,我们哪会还不知道。”几个武徒相视而笑,调侃着说道。 “只是那位师兄在凤凰岭的面壁之期还有两年,现在可帮不了你们什么!何况,我等又没把林师弟怎么样,如果那位师兄将来不依,我等甘愿排着队让他打一顿出出气!” “你们,你们……无耻!”冯燕哭笑不得,眯起眼睛,语气古怪地说道,“若是那位师兄现在……” “小燕!”冯燕话未说完,就听到了一声暴喝,却是一直留意这边的林牧听到了她的话,现在正双眼冒火,怒视着她。 “牧哥哥,你……哼,我不管了!”冯燕脸色一白,忽然咬了咬嘴唇,一跺脚就跑掉了。 冯燕一离开,周围的武徒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让白崖看得心里别扭。他很好奇小丫头这三年都做过些什么,居然能让这帮武功比她强的武徒忌惮成这样。 不过,白崖很快就抛开了杂念,因为在刚才的小插曲之后,林牧和廉臻的武斗终于开始白热化了。 林牧似乎受到了刺激,不再跟廉臻慢慢游斗。而廉臻作为修炼硬功的武者,显然也更喜欢硬碰硬的较量。 “林师弟好像乱了心绪,这样发展下去,估计是要输了。”白崖看着双方你一脚我一拳,激情四射地正面硬刚,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同样修炼的硬功,白崖在进入青城后,就曾经查阅过清都观典藏楼的硬功武学。 从神州人类有文字记载开始,武道发展已有将近七八千年的历史。远古时期,道家凭借炼气术奠定了武道之基,而佛门武道则以锻炼**法身为主。 然而时至今日,武道出现了大一统的迹象,无论是道家,还是佛门都开始内外兼修。 廉臻身具的八门披甲功,也叫八卦封甲,属于道家运用九宫八卦原理,以内御外创立的一门内家硬功。 道家内家硬功与佛门的外家硬功相比,区别很明显。外家硬功主要是靠**强度来增加防御力,而内家硬功却是靠内气外放来增加防御力。 以廉臻的八卦封甲为例,他的**强度拍马都赶不上白崖。但通过内气外放,硬是给体表披上了一层八卦气甲。 这层八卦气甲能够御气卸力,某种程度上不比铁布衫的防御低,甚至还没有罩门。 不过,气甲的弱点也很明显,极为依赖内气,不利于久战。平时不运气的时候,身体防御大大下降,一旦被偷袭,那就跟没有硬功护身差不多。 白崖眼光毒辣,已经看出这个廉臻的内气量胜过林牧,但林牧并非完全没有胜机。只要他不骄不躁,将武斗的时间拖长,就有取胜的机会。 只是林牧此时心绪乱了,竟然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开始跟廉臻斗力。 “吃亏就是占便宜,我当年连败三个月,才开始慢慢扭转局势。林师弟现在受点挫折,未必不是好事!”白崖看得直摇头,就欲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演武场上却风雲突变。 林牧此时与廉臻硬拼了数记,体力终于有些跟不上了,被对手抓住破绽,一个滑步冲天炮轰在下巴上,直接被其打飞。 师兄弟切磋点到为止,原本等林牧落地,这场武斗也就算结束了。 可廉臻不知是跟林牧私怨甚重,还是打得过于兴奋了,竟然又是一个长滑步飞追上前,旋身一记戳脚由下向上,脚尖朝着林牧的尾椎骨点了过去。 白崖看得眼中寒光乍现,拳头紧了紧,心中大为后悔。他刚才为了躲开冯燕,站得远了一些,周围挤满了人,现在再想出手拦阻,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牧身体失去了平衡,又没练过硬功,廉臻这一脚说不定会踢断他的尾椎骨。虽然不至于把林牧打成残废,但尾椎受伤起码要休养大半年。 林牧已达融意于气的入微境界,对周身的天地元气十分敏感。 虽然他现在身在半空,视线受阻,但依然对廉臻这一脚犹如“亲见”,当下脸上就浮起了一股浓烈的戾气,眼中寒光迸射。 随即,他双掌向下一翻,喷出一股火红色内气,犹如火箭升空时的尾焰,光华耀目。这股令人惊讶的光焰竟然神奇地让他在空中上浮了一截,堪堪避开廉臻的戳腿。 林牧借势一翻,将仰面向上的姿势改成了面向大地,裹着火红光焰的左手闪电般一抓,便将廉臻的右脚板扣在手中。 “啊~~”廉臻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几个眼尖的武徒已然看见他的脚掌在林牧手中被捏成一团,骨骼完全变形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林牧左手再度一拉,将廉臻拉近到身前,竖起右手对准了对手的胸膛,像利斧一样砍下。 “住手!”就在此时,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一声厉喝,一个身影腾空而起,人未落下就已经在空中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气劲凝聚,像一块掌形石碑被甩了出来,位置对准了林牧的肩膀。 就在这人出手之际,侧面也有一个身影窜了出来,一言不发地伸手朝他的咽喉抓去。这一爪劲风锐利,隐隐能听到破空之声。 第一个现身的身影为之一惊,知道不能被其抓中,连忙收回手掌,匆忙地向上一架。 可是他的招式已经用老,这一架都没能用上一半力道,两掌相交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余劲犹如震荡波般向着四周扩散,竟然将数个站在近处的武徒吹得身形不稳。 两道身影各自翻身落地,禁不止踉跄后退,演武场的青石地板上留下了一串刀削斧刻般的脚印。 与此同时,场地中央已经响起了一片“咔嚓”的骨折声,廉臻胸前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林牧这一掌只怕劈断了不下五六根肋骨。 “噗!”廉臻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扑在地上,张嘴喷出一大团污血,坑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廉师兄败了!” “怎么可能……” “你们刚才看见了吗,林牧的内气颜色……” “陈师兄没来得及救下廉臻……” “那人是谁,居然还帮林牧!” 演武场上的众武徒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指着林牧,还有场中正在对峙的两名武者指指点点。 第一个喊出“住手”的武者,他们都认识,那是陈师兄。兰溪隘资格最老的意境武者,地位相当于剑指峰的宣季。 而站在陈师兄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他们就不认识了。只有个别武徒隐约记得这位曾自称“剑指峰宣季”,向他们打听过武斗的事情。 这人自然就是白崖了,他原本不愿插手这场武斗,可陈师兄的出手却逼得他也不得不出手。 白崖不知道这位陈师兄是什么意思,万一这人真的不顾脸面,想借此机会除掉林牧,他不及时出手就没后悔药可吃了。 幸好这位陈师兄措手不及,让他占了个便宜,否则白崖还真没信心拦下一个跟宣季差不多的意境武者。 看着倒地昏迷的廉臻,陈师兄惊怒交加,死死地盯住了白崖。 “你是谁?” “剑指峰白崖!”白崖抽了抽嘴角,无可奈何地报上了名字。 “剑指峰白崖”五个字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声音嘈杂的演武场忽然为之一静,无数目光“唰”的一下,瞬间落在了白崖身上。 第七十三章 金乌 “白师兄!”林牧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走到白崖身后,垂首静立,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 “剑指峰白崖?” 陈师兄一愣,神情变幻了一阵,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脸上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上前两步,背起昏迷的廉臻,视线落在白崖身后的林牧身上。 “林师弟,好自为之!”陈师兄目光复杂地叹了口气。 见到陈师兄背着廉臻离开,没有跟自称“剑指峰白崖”的陌生武者动手,围观的武徒终于面面相觑,落在白崖身上的眼神充满着好奇和惊讶。 他们现在能确定这个人不是冒牌货,应该就是数年前引起轰动的那个传说武徒。 “我们走!”白崖见到陈师兄已经走远,顿时轻声说了一句,便带着林牧在众武徒的目送下离开演武场。 “白师兄,我不是有意重伤廉臻……”等到身旁无人,林牧终于抬起头,踌躇不安地看着白崖。 “我都看见了,那人出手狠毒,此番重伤也是咎由自取,不能怪你。”白崖停步,目视着山道远方的连绵峰峦,缓缓摇头说道,“只是……小牧,我这就要下山了!” “白师兄,你不跟我们……”林牧一惊,说了半句便顿住了,脸色数变,忽然自嘲地笑道,“也对,师兄若再留下,亦只会受我连累!” 白崖听得眉头大皱,心里有些不爽地扫了他一眼。 他是那种害怕受到连累的人吗?现在仓促离开,完全是为了这个小师弟着想。 若白崖现在就走,兰溪隘的武徒会认为他刚才出手,只是为了拦住陈师兄,并未插手武斗。可他若是继续留下,那别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虽然白崖跟林牧有一层师兄弟关系,也都僚属清都观。可两人修炼的山头毕竟不一样,他插手太多,只会给林牧招来更多嫉恨和麻烦,甚至于连兰溪隘观主都会暗中不满。 尽管林牧产生了误会,但白崖却懒得解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都不是喜欢耍嘴皮子的人。 “小牧,下山之前,某有一言送你。”白崖看着林牧那张表情倔强的脸,暗暗一叹,这小子小时候傻得可爱,长大了却变得有些陌生了。 “人不遭妒是庸才,但若将别人都当庸才,那自己就是蠢材!”白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牧,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下山的路,“好生保重!” 林牧看着白崖的背影,心中隐隐涌上了一丝后悔,伸了伸手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堵住了。 他跟白崖不同,白崖若是知道自己错了,马上就能没脸没皮地认下,根本毫无节操可言。可林牧却是一个自尊心极强,极为高傲的人,哪怕知道自己错了,他也会硬撑着死不承认。 见到白崖消失在山道尽头,林牧茫然若失,脚步沉重地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牧哥哥,你没事吧?”来到小院门前,只见冯燕已经回来,面带关切地看着他,“崖哥哥不见了,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大师兄……”林牧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吾了一会,这才轻声说道,“他已经下山去了!” “下山?他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冯燕惊疑不定地盯着林牧,“是不是跟刚才的武斗有关,是崖哥哥出手帮了你吗?” “你为何觉得我非要有他帮忙,才能击败廉臻?就不能是靠我自己的实力吗?”林牧的脸色有些难看,阴沉着脸反问道。 “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冯燕竖起柳眉,虎着脸叉腰问道。 林牧自小对冯燕百依百顺,却不敢瞒她,只好支吾着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如此,大师兄估计是怕受我连累……”林牧表情倔强地扭过头去,“要不,怎么连你都不见一面,就不告而别!我早就知道人只能靠自己……” “啪!”林牧话未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打得他一脸懵逼,茫然地看着冯燕。 “崖哥哥为救百万灾民,在十四岁就敢舍命杀官……为友复仇,敢孤身闯峨眉烧静雀……为平息两派纷争,连自家面皮都能生生剥下……” “啪!”冯燕面无表情地又是一记巴掌,狠狠地甩在林牧脸上,“这样的人,会怕受你连累?你以为你是谁?” 林牧脸色苍白,慢慢低下脑袋,只觉胸口堵得慌,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冯燕见他这样子,心中不由一软,举起的手掌慢慢放下,轻声自语道:“崖哥哥赶着下山,不是因为怕事,而是怕因为他的缘故,让你受到更多的责难……” “我……”听到冯燕这句话,林牧终于恍然大悟,只觉热血上涌,脸庞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 林牧聪明过人,但林牧的聪明只在于智商,情商却很低。这样的人想事情总是以自己为中心,以为世界都围着他在转,所以才迟迟不能领会白崖的用意。 冯燕也聪明过人,但这丫头智商和情商都很高。若是找个人物模板,估计也只有《射雕》里的黄蓉才能相提并论。 当然,冯燕跟黄蓉不仅优点像,连缺点也差不多。 这丫头很任性,是非观念有些薄弱。喜欢一个人的话,那就会不管青红皂白,一直维护到底。 林牧现在这个处境,不得不说也有她一部分责任。只是冯燕毕竟还年轻,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有点晚了。 “或许大师兄现在成了清都观正式弟子,开始爱惜羽毛了……”林牧心底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白崖,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般换了一个说法。 冯燕豁然抬头,慢慢瞪大了美目,不敢置信地瞪着林牧,似乎有点不确信眼前这人还是不是曾经那个青梅竹马的牧哥哥。 屋里一片沉寂,林牧转头不与冯燕对视,只是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 “我回去了!” 半晌之后,冯燕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失望,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扭头跑出木屋,掩面而去。 “小燕~~”林牧愣了片刻,终于如梦初醒,脸色苍白地追到院门口,茫然地看着远处那个已经变成了小黑点的倩影。 “稀里哗啦~~”林牧回屋呆了一会,突然俯下身单臂一扫,将桌上摆好的酒菜都扫到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林牧抱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虽然刚刚击败了廉臻,他此刻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定是我还不够强大,若我现在已是先天强者,那些人怎么还敢找我比斗,又何必让大师兄出手帮忙……”林牧喃喃自语道,“若大师兄没有出手,我就不会误解他,小燕也就不会怪我……定是这样,定是如此!” 林牧慢慢起身,走到墙边,撬开墙上的一块砖石,从墙洞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他看着纸包,嘴唇动了动,眼中露出一丝犹豫。 半晌后,林牧终于一咬牙,解开油纸,露出了里面的一本书册。这本书册包着蓝皮封面,上面写着六个黑色的简化小篆《金乌大~法上册》。 “金乌大~法共有七层,我只练成了第一层红炎,就能无视廉臻的八卦封甲,将他的脚掌捏碎。若是坚持练下去……” 林牧目光闪动,低声自语道,“可惜此功出自魔门六道的《金乌道》,练得太深必会被人发现……可现在师傅需要闭关数年,山上其他人又不会教导我,耽误上数年时间,岂不是让那些人更加得意?” “不,不行,以我的武道天赋,岂能白白浪费数年。”林牧喉中低声咆哮,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义父曾经说过,大师兄天资远不如我,但他现在依然领先一步……” “再说,力量岂有正邪之分,用之为正即可!”林牧仿佛劝服了自己,眼中慢慢露出一丝坚定,捏紧了蓝皮典籍。 “大丈夫岂能畏首畏尾,我林牧恩怨分明,今日辱我者,他日一个也跑不掉。至于大师兄的恩义,以后百倍还他就是。小燕知道了,肯定也会支持我的!” …… 此时,在兰溪隘的道观静室,之前与白崖对招的陈师兄正在跟一个消瘦的白眉道人叙话。 这盘坐在静室榻上的白眉道人正是兰溪隘的观主——虚月,是一位先天强者。 清都观的弟子道俗都有,不过,出家道人和俗家弟子哪怕属于同辈,道号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刘钰是俗家弟子,在道观挂了个箓坛传度师的职务,道号澄明。白崖挂名箓坛童子,也有个清远的道号。 以辈分而论,虚月跟刘钰是一样的,只是一个出家了,另一个没有出家,所以虚月的道号是真道号,而刘钰的道号仅仅属于挂名。 别人称呼虚月都叫虚月道长,可称呼刘钰却不会叫他澄明道长。 “白师侄下山了吗?”虚月眼中电光一闪,缓缓问道。 “是,已经传送走了!”陈师兄恭敬地回道。 “看来我这位师侄并非只是热血莽撞之辈!”虚月摇头轻笑,顿了一顿说道,“你观林牧此子,是否如华诚所说的那样,有些任性自傲?” “林师弟……”陈师兄皱着眉头,迟疑不决。 “直说无妨,华诚闭关前念念不忘他那两个徒弟,我等也只好做一回恶人。” “林师弟已不能说是任性自傲,应该说是太过自我!”陈师兄终于抛开了疑虑,直言说道。 “若是长此以往,不仅无法弥合他与众师弟的关系,只怕还会跟师门离心离德。还有,他击败廉臻时,所使用的武功……” 第一章 狴犴锦手 白崖从兰溪隘下来,心情有些不太好。`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重感情的人。林牧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 他没有怪林牧思想偏激,人人都有过年少逗逼的时候,白崖也不例外,所以他知道这种年纪的少年心理最为叛逆,一个教不好就会出反效果。 “若是去求刘钰,不知道他肯不肯将林牧收到剑指峰?”白崖冒出一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定,“应该是不肯的,那样等于当面去打虚月道长和华诚的脸……” 白崖想了半天,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希望虚月道长和闭关的华诚会安排好了一切。 “还有林师弟在武斗时,显露的那种火焰内气……”白崖很快又想起了之前那场让他感到意外的切磋。 那种火焰内气威力之大,让他现在还有点心惊。 廉臻的八卦封甲已经有了一定火候,虽然身体防御比白崖低,但对内气的防御并不差。 可是他体表的气甲居然被林牧一捏而破,说明那种火焰内气性质特殊。要吗属性正好克制八卦封甲,要吗本身就具有破法的能力。 “单论伤害威力,林牧的火焰内气应该已经过了金刚大手印!”白崖将自己身上的武学与林牧展现的火焰内气对比了一下,心里更加吃惊。 在降龙伏虎三十二式未能实战之前,白崖身上的武功以金刚大手印的伤害力最强。 他考进青城之后,曾经在剑指峰查询过一些能修炼的大威力拳法和掌法。比如:冯扬以前就学过的摔碑手、霹雳掌等等。 结果现在气境阶段,这两门武功的战斗威力不如金刚大手印。 不过,武道境界再向上的话,摔碑手会进阶成赤血手,霹雳掌会进阶成青阳掌,两者再相合就能修炼成刘钰的看家本事——赤阳手。` 当然,赤阳手属于神功级别的掌法,先天阶段才能真正挥出威力,刘钰暂时还只能算掌握了皮毛。 至于金刚大手印,纯以掌法威力而论,强于摔碑手和霹雳掌,弱于赤血手和青阳掌。只是白崖并未因此小看金刚大手印,这门武功源于密宗大手印,后面还有进阶手印,不是到此为止。 林牧的火焰内气威力越金刚大手印,说明至少跟赤血手和青阳掌是一个等级。若后面还有进阶功法,那么武功品质就不亚于刘钰的赤阳手了。 “这么说来,小牧修炼的这门武功很可能也是一门先天级别的神功?”白崖不由地顿下脚步,皱眉摸了摸下巴,“他从哪学的武功?” 青城派教导弟子武功,从来都是严格遵循授武二问。哪怕是摔碑手、霹雳掌、铁指功这类大路货,也需要功德来换取。 林牧现在都尚未正式入门,无论他的华诚,还是虚月道长,都不可能直接教他一门先天级别的神功。 以功德交换,就更不可能了,林牧进青城三年都没做几件师门任务。 “冯师傅的武功,我也都知道,他不会这种火焰内气。”白崖再想起冯扬,顿时又摇了摇头。 冯扬有私心不假,但以他们师徒的感情,身上有这门武功的话,早就教他了,所以应该跟冯扬无关。 “算了,不想了,可能是林牧少有几次历练中得到的机缘吧?”白崖想得头疼,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从兰溪隘下来,天色已晚,白崖没有再回剑指峰,直接在山脚下找了一家道观借宿。 现在剑指峰多了不少新晋武徒,他不想跟这帮人打交道,只好住外面了。 这家道观叫紫云观,属于清都观外围道观,监院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道长。`老道士看出他是青城武堂弟子,问了几句就帮他安排了一间静室。 道观主殿后面的静室厢房住满了人,虽说天色已经全暗,但晚上来紫云观烧香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让白崖诧异不已。 问了一个送斋饭过来的童子,白崖才知道芒种将至,无论是静室厢房的富户官绅,还是大殿烧香的百姓,他们都是来请道士开坛作法的。 蜀国地界尊道,很多节日和节气都会请道士开坛做法,图个喜庆。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自然也不例外。 白崖在偏院练了会虎形拳,便径直回房,取出前两天刚得到的狴犴锦手。包着狴犴锦手的绸缎,上面就有这件法器的说明和来历。 据上面介绍,这件狴犴锦手是方老太君的公公亲手缝制的一件宝器。 在天地大裂变之前,华夏神州并无法宝的概念。而在天地大裂变之后,充沛的天地元气不仅让生命开始演绎进化,同时也孕育出了品质更高的人造工具,继而产生了法宝。 法宝不仅仅包括武者手中的武器和防具,同样也有众多其他用途的人造工具。这些法宝品质高低不等,既跟锻造法宝的材料有关,也跟法宝本身的经历有关。 因为法宝的具体用途不同,所以很难给不同种类的法宝划分等级,只能在同类型法宝当中,区分法宝等级。 整体来说,武者使用的武器和防具类法宝分为法器、宝器、玄器和神器。 法器数量最多,一般的法宝出炉后,基础等级都是法器,具体有上中下三品。其中上品法器若是经过多次精炼,就有机会成为宝器。 不过,从法器成为宝器,需要根据法宝的不同类型,添加众多合成材料,品质也分上中下三品。 即便如此,成功率也很低。时至今日,哪怕炼器大师们摸索出了法器升级宝器的相应配方和具体步骤,宝器依然十中无一。 白崖手里的狴犴锦手就是一件中品宝器,而他以前得自刘钰的辟邪戒指则是上品法器。只是辟邪戒指功效特殊,价值未必就比狴犴锦手低很多。 至于宝器之上的玄器,那就更加稀少了。 法宝会形成玄器,不仅跟法宝质材有关,而且其中还孕育出了器灵。 器灵是法宝长期被主人携带在身边,沾染上了人气,然后结合生命元气诞生的原始意识。 因此,凡是玄器等级的法宝,至少都已经经历了数百年以上的岁月,一般都是先辈遗留给后裔的荫泽。 玄器的威力大小跟器灵能力有关,故而很难判断品质。 玄器器灵的原始意识大多没有灵智,只能大致领会主人的意思。如果不是初代主人,那么还需要长时间带在身边孕育,才能挥出玄器的威力。 玄器之上便是更为罕见的神器,也叫神兵。神兵也有器灵,而且年代更为久远,最普通的神兵都经历过千年以上的岁月。 神兵跟玄器的不同在于神兵器灵是有灵智的,每一件神兵都独一无二,并且各自有自己的故事。 这世上最为名的几件神兵,来历甚至要追溯到天地大裂变之前的远古时代。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炼器大师欧冶子锻造的几把神剑。 除了武者所熟悉的法器、宝器、玄器和神兵,这世上还有一些偏门的法宝。 所谓偏门的法宝,乃是指它们并非正常锻造而成。比如:魂兵、血兵和魔兵。 这三类法宝没有法器和宝器品质,至少都是玄器级别,形成原因邪门而诡异。 以魂兵为例,大多数魂兵都是主人死去后,灵体附着在身体器官、骨骼或是生前兵刃之上,变相成为了器灵,然后才形成了魂兵。 而魔兵跟魂兵有些类似,只是魔兵的灵体不是人类,而是妖魔鬼怪。又或者原本玄器和神器的器灵,因为沾染上了妖魔鬼怪的气息,从而堕落魔化。 最后一种血兵最为邪门,现存血兵大多是第二战国时代形成的。 那时候,第三次的正邪之誓尚未修订,邪门魔宗横行人间。他们以世俗民众的灵魂和血肉孕育武器防具,从而养出了血兵。 现今天下,人族区域的血兵基本都看不见了。只有在荒野蛮域的妖魔族区域,还有存在这种邪门的东西。 白崖的狴犴锦手虽然不是玄器品质,没有器灵,不过这东西依然非常珍贵。 曲家在被蜀王灭家之前,主业是采炼丹砂。此后再次复兴,主业也从单一的采炼丹砂,向着炼器产业延伸。 方老太君的公公曲毕在生前是一位蜀地有名的炼器大师,狴犴锦手虽说是他早年的作品,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反复精炼,已经成了他的得意之作。 更为重要的是狴犴锦手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尽管几率不到百分之一,但这东西还是有机会产生器灵,变成玄器。 在曲家与清都观弟子历代的联姻当中,拿出这么贵重嫁妆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主要还是因为方老太君看中白崖,觉得他能成大器,所以才加大了投资。 狴犴锦手属于武器,而不是防具,它的功用只有一种。 当白崖将内气贯入锦手时,锦手会将混元内气转变成一种无坚不摧的青气,形如狴犴之爪,也就是虎爪。 当年,曲毕会炼制这件狴犴锦手,原意并非是给武者用的,而是自己拿来塑造法器质材用的。 狴犴锦手连法器质材都能轻易切割,可见其虎爪劲气的锋利。 ps:整理新卷久了点,补,一定补,明天三更补,多补几天。再吐个槽,辣么多私信的书友,为什么都是问某某盗版网站不更新?嗯嗯,老饕很想说,这本书签的是纵横! ... 第二章 功德任务 白崖原本对法器一类的东西一知半解,刘钰也没有向他过多解释。` 不过,在得到狴犴锦手之后,刘钰便给他普及了一下法器方面的知识。白崖这才知道法器在武道中的作用,比他原来想象的要重要许多。 相比较武者本身,武器防具类的法宝在世俗基本看不见,仙武宗门对于这些东西把控严密,很少会流入世俗。 不过,世俗间只是没有武器防具类的法宝,并非是没有任何法器。像是传送晶珠、飞轮宝船、飞渡车、芥子袋…… 在某种意义上,它们都是法器。 武器防具类的法宝在真正的宗门弟子身上,就显得比较常见了。 刘钰身上零零碎碎算下来,就有十来件法宝。比如:青龙戟、赤阳拳套、乌禅修衣、辟魔手珠、金蚕丝衣、乾坤锦袋、浮云遁履、飞麟舟等等。 他这还不算多的,听闻那些时常出入荒野蛮域的先天强者,身上法宝都不下几十件。 次日回到剑指峰后,白崖再度面见刘钰。 “师傅,我不想住在剑指峰了,你看是不是给我重新找个地方?” “你可在清都观所属峰头找个地方,找到了自行去观中登记,最好离祖师峰近一些。”刘钰想了想便应允了下来,只是告诫白崖别住太远,毕竟净罗一脉都离祖师峰的灵熙殿比较近。 白崖没花多少时间,就在祖师峰旁边的白云溪找了一处比较满意的清净庭院。 这处庭院东面有一道小瀑布,面向瀑布下的水潭,背靠山崖,环境优美恬静。它原本属于一位清都观的势境师兄,只是他数十年前成家后,便和家人搬到了山脚隐居,将这处庭院还给了师门。 庭院布置成乡村庄园风格,外面是一道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后面是主屋。`主屋两进,共有两个客厅四间厢房,还有一个大柴房、一个厨房、一个小祠堂、一个兽栏。 白崖花了三天功夫将庭院打扫干净,又把真武大帝和祖师爷的牌位供奉进祠堂,这才终于安顿了下来。 隔了几天,刘钰将白崖重新唤去。 白崖来到道观静室时,见到刘钰背后还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斗笠人。 此人一身劲装,戴着斗笠和手套,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斗笠上附有白色面纱,看不太清面容。只是从其婀娜的身材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子。 刘钰见白崖到来,递给他一件青色道袍。 “这是本座备用的乌禅修衣,暂时交给你修炼用吧!等你以后有了多余功德,便自己去器堂换上一件。” 这件青色道袍看上去比较陈旧,有些地方甚至打了补丁,背后绣着一个阴阳鱼太极图。 “师傅,这好像是……法器?”白崖有些惊讶,“防具类的吗?” “不,乌禅修衣是静修用的法袍!”刘钰淡定地解释道,“这种法袍内层绣了凝神聚气的符文,有助于禅定和炼气。” 刘钰看了一眼白崖,笑着补充道,“特别像你这样悟性一般的武者,凝神符文还可以变相提升悟性……” “哦!”白崖无语,默默地接过道袍。 “它这次跟你一起下山,给你做个帮手。”刘钰指了指身后的斗笠人,又递给白崖一块铜牌,严肃地说道,“这是禁制灵牌,里面困有蛊虫,每月必须喂少量精血,切记不可丢失!” “她?”白崖诧异地看了那个斗笠人一眼。 “呵呵,是它,你以前见过的。`”刘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向它招呼道,“掀开面纱,让白崖看看你!” 等那斗笠人依言掀开了面纱,白崖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它是……僵尸?” 眼前的斗笠人果然是个面容姣好的美妇,只是神情木然,眼珠全白,樱桃小嘴边上露出两根尖锐的獠牙,古铜肤色泛着金属光泽,竟然是一具铜尸。 刘钰说得没错,这具铜尸还是白崖的熟人,就是当初萧乐镇凶宅事件的主要角色之一。数十年前被萧成沉江的小妾沈莹,也是静念的母亲,后来被青年儒生制成了铜尸。 “师傅,你不会想让我带着它下山吧?”白崖眼神怪异地扫了一眼铜尸,喃喃地说道,“这要被人看破了,非把我当成妖人给砍死不可。” “放心,没关系的。”刘钰淡然说道,“禁制灵牌有我清都观的独特标志,官府和其他宗门一看就知道它是青城的异类护法,不会因此为难你。” “可……带着它下山,也太不方便了吧?就靠一块禁制灵牌能行吗?”白崖迟疑着问道。 “嗯,可以的,它被观中重新炼制过。现在有了相当于五六岁孩童的智力,能听懂主人的话语。只是自己声带残破,还不会说话。”刘钰笑着解释道。 “药师给它下了命蛊,母蛊就困于灵牌当中,你只要记得每月喂养精血就不会反噬。你现在不过气境,此次下山又不是游玩,有它在才可护你周全。” 白崖叹了口气,刘钰说得也没错,宗门武者大多都是意境才出门。 这具铜尸武力相当于意境武者,加上自己的指挥,那就跟意境武者没多少区别了。 “那我要叫它什么,沈莹?”白崖不再拒绝,看着铜尸,好奇地问道。 “它没有生前的记忆,你随便给起一个,不过最好别叫沈莹,以免有辱辞世之人。”刘钰平淡地说道。 “还有……”刘钰像是变魔术般,又从自己的乾坤锦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白崖,“这里面是一些伤药、传送晶珠和世俗钱币,拿了它就下山去吧!” “师傅,我下山之后除了去曲家一趟,还要做些什么吗?”白崖想起刘钰前些天的嘱咐,谨慎地问道。 “嗯,除了去曲家,还有几个事情,你必须在明年立秋之前办好。”刘钰点了点头,将一个竹筒递给白崖,“竹筒里有一份卷轴,你下山后再看,内容不可泄露给其他人。” 白崖好奇地接过竹筒,想了想又问道:“师傅,我办完事情之后,是否直接去华山与你汇合,还是先回剑指峰一趟?” “你直接去华山东峰朝阳峰,只要亮明身份,山脚道观自有华山弟子会带你上山。”刘钰郑重嘱咐道,“接下来的时间很紧,你莫要再在外面惹是生非,否则错过华山论剑之期,可不要埋怨旁人。” 白崖听得哭笑不得,心道自己真有这么不听话吗? 刘钰抠着时间让他下山,还给他准备上一串任务,就这样还怕他惹事生非,用错过华山论剑之期来警告他。 不过,刘钰这回找准了白崖的命门,他怎么都不想错过华山论剑。 想到时间有些紧,白崖干脆第二天一大清早就下山去了。 下山之后,白崖先去了趟成都,见了两位蒙师冯扬和董鸣一面。 冯扬数年前有了儿子,又做了振武道场的馆主,现在越神采飞扬,都有点开始福了。而董鸣的身体状态却不太好,让他看得有些凄然。 只是董鸣自己毫不在意,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早已将生死看淡。每天酒照喝,戏照看,棋照下,精神倒是还不错。 前些年的时候,白崖从净罗真人那里敲诈修炼资源,本想给董鸣换一些类似烈阳芝的灵药。 结果后来才知道,董鸣已经错过了治疗期。 当时,阴毒已经在内腑扩散,相当于癌症晚期。若是再用药,阴阳相激之下,虽说寿命能延长几年,可那样必须一直卧床休养,董鸣自己就不乐意了。 离了成都后,白崖打开了刘钰给他的竹筒,取出里面一块绸缎制成的卷轴。 卷轴里记载了三个宗门功德任务,以任务期限次序列好。 第一个任务是捉拿一名叫做花扇公子的淫贼。这名淫贼在益州境内已经流窜多年了,蜀国各地六扇门一直在通缉他。 近段时间,青城外围的情报组织得到了一条线索,传他一两个月内,会在广汉城出现。因此,青城将花扇公子当成了宗门试炼任务。 “花扇公子只是气境武者,但轻功很好,性格谨慎狡猾……”白崖看着任务介绍,挠了挠头皮。 这任务有点考验他了,想抓花扇公子,估计需要动脑为主。而且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要求在秋分之前完成。 “现在刚过芒种,到今年秋分,大概还有三个半月!”白崖暗自寻思,“花扇公子到处流窜,过了这段时间,肯定就不在广汉了,看来我必须马上动身前往广汉城。” 第二个任务没有太多内容说明,只要求白崖在秋分之后,赶往巴西郡的阆中,将此城的一名从六品通判护送回成都。 任务后面有一条红色备注,提醒白崖不可暴露宗门武者身份。同时,目标人物可能会在途中遭人截杀。 第三个任务有点诡异,要求白崖在去华山论剑之前,沿途打探有关一件物品的消息。 这件物品叫做徐仙令,是六百年前一位武道宗师的随身之物,近来有传闻在益州现世了。只是青城的外围情报探子还不知道出现在益州何地,所以出外游历的宗门弟子全都接到了这个任务。 ps:通宵也有三更,不计明天的。 ... 第三章 线索 广汉郡地处益州平原地带,因为郡内设有诸侯国,所以分为东西两部。 东广汉郡在成都东面,郡治德阳。 西广汉郡在成都北面,设立了广汉国,国都广汉城。因为雒水流经境内,故而也称雒城,距离成都不到五万公里。 此城在蜀国也算得上是一座大城,连上周边的护城和乡镇,约有四十余万人口。 广汉国的君侯是前代蜀王的弟弟,跟当今蜀王是叔侄关系。 广汉城东面是龙泉山脉的西麓,据功德任务卷轴中介绍,此山据有龙泉剑派,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宗门。 此剑派属于名门正派,青城探子在任务内容中提及,若是历练弟子有所需求,可向此宗门求援。只是借助外力完成任务,宗门不会记录功德。 此次任务的目标只是一个气境武者,白崖身边又有一具铜尸,自然不会向龙泉剑派求援。 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找出那个淫贼——花扇公子。 据任务卷轴记载,花扇公子姓花,名淄,祖籍在荆州长沙,曾是当地归凤镖局的少镖头。后来因为跟姨娘通奸,气死了老镖头,镖局也因此没落。 不过,花淄却毫无悔改之心,将镖局剩下资产变卖,隐形改名来了益州。可惜他本性难改,很快就成了一名采花大盗,自称花扇公子。 由于受到蜀国六扇门的通缉,他慢慢被人认出了真实身份,江湖中人这才知道了他以前在长沙的劣迹,被长沙武者引以为耻。 花扇公子被蜀国六扇门已经通缉了十余年,因为行踪难觅,一直都没能抓捕成功。就是少数武者借助宗门情报之力,探查到了他的行踪,也每每被他逃脱。 此人武功不值一提,但早年有过奇遇,学了一门绝顶轻功,而且身上还有一双品质达到玄器级别的仙履,可以跃空飞渡。 除非先天强者出手,否则别说后天武者拿他没法,就是某些以速度见长的飞禽都追不上。 可让先天强者专门去守他也太夸张了,所以才漏网了十余年。 白崖传送到广汉城已有三天时间,将全城都逛了个遍,可对于抓捕花淄,那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前世可没干过警察、侦探职业,看过的侦探美剧也早就还给山姆大叔了,现在只觉得有点懵逼,不知道该干嘛! “要不,去衙门问问?” 白崖坐在酒楼窗边,托着下巴,眼神茫然地扫视着楼下坊街。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第一次觉得人口太多,容易犯密集恐惧症。 去衙门问问肯定是不行的,万一人家捕快来一句“你怎么知道花扇公子会来广汉?”,他要怎么回答呢? 拿青城的身份牌给他们看看倒是很简单,可这样不行……宗门不允许,事后就是抓到花淄,也没功劳可言。 这可是试炼任务,求助衙门比求助其他宗门还要可耻。 “公子,可要听个小曲?” 正在白崖苦思冥想之际,身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白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眇目老者怀抱二胡,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素衣少女,朝着他抱拳为礼。 “哦,好,好!”白崖的心思还没回来,随意应了一声。 老者身旁的素衣少女面露喜色,连忙拉过一张长凳,扶着老者坐下。于是,一个拉一个唱,酒楼大堂响起了一段绵长曲折的二胡曲。 白崖无意识地听了一段戏曲,心神慢慢集中了起来。他俗人一个,不懂什么音乐,不过这首二胡曲却听出了曲目,实在是因为这首戏曲太有名了。 待到一曲完毕,酒楼大堂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白崖摸出十多枚铜钱递给那个年幼的素衣少女,神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唱的可是梁祝?” “回公子,小女子刚才唱的正是梁祝,公子可要换一首听听?”少女眨了眨眼,巧笑着问道。 尽管容貌不算很漂亮,不过胜在天然素颜,倒是童真可爱。 白崖有些无语,心说你们爷俩真不会做生意。他一个大男人孤零零坐在这儿,要听也听点别的,你拉个缠缠绵绵的梁祝,让他情何以堪! 当下,白崖便轻声告诫道:“你爷爷耳目不明,不知道状况。若是你下次见到像我这般单身一人的公子,便应投其所好,换个欢快点的曲子,别唱什么梁祝……” “嗯……公子说岔了,你身后不是还有一位护卫姐姐吗?”素衣少女一愣,随即便捂嘴而笑。 “啊?”白崖愣然,这才想起他身后还站着铜尸沈莹。 虽说铜尸带着面纱斗笠,可劲装下的身姿玲珑毕现,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出它是个母的。 为了掩人耳目,白崖下山之后,便一直让铜尸抱了把带鞘长剑,装成是豪门公子的女侍卫。没想到今天一时糊涂,居然出了个小糗。 “哈哈,倒是忘了我家小彤!”白崖讪讪然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去了。 刘钰曾让白崖别直呼铜尸生前的姓名,他怕麻烦,便直接以自己的姓加上“铜”字的谐音“彤”,来称呼铜尸,所以沈莹就变成了白彤。 望着少女和眇目老者的背影,白崖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刚才跟素衣少女的对话。 “投其所好,投其所好……”白崖微微眯起眼睛,“那花扇公子喜欢女色,若是宗门情报没错,他来广汉城自然也会寻欢作乐,而且似他这等**食髓知味,不可能只犯案一次,我必定有守株待兔的机会。” “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被人奸~淫,未必会选择报官。要是她或者她的家人隐瞒真相,那旁人就不得而知了。”白崖不由紧皱眉头。 “若是这样,我就必须主动上门探查。因此,找不到花淄没关系,只要能在市井中探听到广汉城比较有名的大家闺秀,又或者艳名广播的美妇,那就成了!” “想要打听美貌动人的大家闺秀和美妇,可比直接打探花淄的行踪容易多了。”白崖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该找什么人了。 “小二!”白崖朝酒楼大堂的店伙计招了招手。 “来啦,客官!”店小二一甩毛巾,堆着谄笑走到白崖面前,“公子,可还需要些什么吗?” “找你打听个事……”白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这广汉城里最有名的几个媒婆,都叫什么名字?” 从酒楼出来,白崖心里已经记了几个人名。 不过,他没有马上去找那几个媒婆,他还需要多去城市各处的酒肆茶楼,印证一下情报的真实与否,最好是将全城的大媒婆都一网打尽。 花了半天时间印证,白崖终于心里有数。只是今天时辰已晚,虽然有了线索,感觉比较兴奋,但也不好去找那些媒婆,省得惊吓到她们。 回到自己宿身的客栈,白崖重新取出任务卷轴,再一次查看起里面有关花扇公子花淄的资料。 这一次有了任务方向,他反而在那段简洁精练的资料里,又找出了原本不太留意的线索。 花淄常年犯案,逍遥至今已有十余年。 尽管被其奸~淫的女子很多都不曾报案,但有资料记录的案子依然很多。 这些女子既有未曾出嫁的黄花闺女,也有已做人妻的少妇。 她们都称得上是美人,有的是萝莉,有的是御姐,有的天真活泼,有的恬静贤淑。反正是多种多样,容貌身姿各有千秋,搞得白崖都有点嫉妒那个淫贼。 这些案子中的受害者看似五花八门,但数量多了,总会有规律可寻,白崖现在就是找到了其中隐含的一条线索。 所有案件当中,有五成以上的受害者都是同一个类型。那就是官绅或者富户人家的女主人,也就是人妻,而且这些人妻还都符合老夫少妻的特点。 不仅如此,这些人妻大致都是三十岁上下的熟女美妇,相貌身材大多高挑丰腴,瓜子脸丹凤眼,带着一点狐媚气质。 白崖心想花淄半数以上情况,都会去找这种类型的美妇,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当初通奸的那个姨娘,就是这种类型。 何况,这类熟女平时因为老夫无法满足欲求,就算被花淄奸~淫,搞不好半推半就,事后都未必报官。 这样看来,这类人妻遭遇奸~淫的案件比例,恐怕还在半数以上。 媒婆提供的目标,外加现在这个线索,那么白崖在广汉城需要盯梢的美女就不会太多了。 就算还剩下多个目标,白崖也无需分身。碰不上花淄的作案时间没关系,只要他白天再去观察一番那些女人,就有很大机会找出受害者。 花淄食髓知味,肯定不会只去一次,然后……他就可以守株待兔了! “只是这样还不太保险,那个淫贼轻功绝顶,身上又有玄器仙履……我的身法太差,白彤身为铜尸,速度也不是强项,万一一击不中,那就白费功夫了!” 白崖目光一闪,咧了咧嘴,“不行,明天找媒婆探听完消息,我还得再想个办法给那淫贼布张罗网,让他插翅也难飞!” PS:还有补的,不算今天! 第四章 抽丝剥茧 正所谓行行出状元,媒婆这个行业也是会出精英的。 尽管广汉城人口数十万,但绝大多数人毕竟是小门小户,平时儿女成婚,大多是请一些费用低廉的媒人。只有城中那些官绅富户的儿女成亲,才会重金去请手腕高明的媒婆。 这些需要重金聘请的媒婆,舌绽莲花还是基本条件,更重要的是她们心思灵巧,总能让双方家庭都抛开顾虑和小小分歧,将一对新人美美满满地送入洞房。 想要做到这点可不容易,她们需要说服自以为门户稍高一点的人家,心甘情愿放低身价。又能让小门小户的新人充好门面,让亲家看着满意。 最不容易的是让一对新人在极短时间的接触中,从素昧平生迅速达到互相包容的和睦境界,可谓心如比干,天生七窍! 广汉城有此手段的媒婆,经过白崖两天来的查访,一共只得到了七个名字,都是街坊邻居公认的老媒婆,其他剩下的基本都稍次半筹了。 这七个老媒婆分住在城中各区,白崖相信找过她们之后,城中有名有姓的美女都已入自己殻中,不会再有一人遗漏了。 这些媒婆的年纪都比较大了,广汉城最近几十年妙龄少女的名字,就算不是自己操办的婚礼,她们也都会记得,这可是媒婆的看家本事。 因此,白崖只要买通她们,咨询上一遍。不仅不用再找其他媒婆,而且那些黄花大闺女和美貌少妇的大致体态特征都不用再一一调查了。 “罗媒婆可在?”白崖带着铜尸白彤,站在坊街尽头一家独门独户的宅院门前。 今天已是白崖传送到广汉城的第六天,他已经找过了六个媒婆,面前这一家是最后一个年级最大的罗媒婆。 实际上,六个大媒婆找下来,她们给出的美人资料基本都开始重复了,最后这一个找不找也关系不大。 不过,这个罗媒婆是七个媒婆当中,年纪最大的,原本的名气也最大。只是这几年,她精力有些不济,慢慢开始隐退了,不再经常给人做媒。 白崖考虑到她已是最后一人,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这才过来拜访。 罗媒婆住得宅院里只有她和一个收养的丫鬟,她年轻时,做媒无数,可惜自己的老伴和儿女过世太早,膝下也没有孙儿,晚景有些凄凉。 白崖在门口叫唤了几声,宅院里依旧静悄悄一片,无人出来开门。 “莫非她们出门去了?”白崖皱了皱眉,抬眼看了一下院墙。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翻墙进去,这大白天的万一被人看见,那就糗大了。何况,这家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单身女人,说不定会养条狗守门,要是逗得土狗大叫,那也不是个事情。 想到狗,白崖忽然一愣,他刚才在门前喊了那么多声,有狗的话,应该会叫的吧? 隐约感觉罗媒婆家有点不对劲,白崖顿时不再迟疑。他左右查看了一下,见到坊间没人,便拉着白彤跃起,飞快地翻墙进了院子。 罗媒婆家里静悄悄的,白崖察看了后院的厢房,屋里还算干净,但总给他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仿佛罗媒婆和她收养的那个丫鬟没有在这里生活了。 白崖绕了一圈,发现屋里确实没人,便再次仔细地观察起来。 被褥都叠得很整齐,家具上没有积灰,说明屋里是有人打扫过的。哪怕罗媒婆离开了,那也是这两天刚发生的事情。 厨房的油盐酱醋还有剩余,炉灰尚未清理干净,灶头的铁锅里还盛放着几个白面馒头。 “她们今天早上应该还在,馒头没有馊掉的迹象。” 如今已过了芒种节气,馒头要放上一两天肯定会馊掉,而他咬了一口,发现还可以入口。这就说明罗媒婆和丫鬟没离开多久。 “或许是我想多了,要是这两天刚好碰上喜事,罗媒婆带着丫鬟在主人家待上一段时间,也是有可能的。”白崖查不出什么问题,只好耸了耸肩膀,打算就此离去。 “小彤,我们走,这里没人呢!”白崖朝身后的铜尸招了招手。 不过,铜尸这会却没有听从指挥,斗笠面纱后面传出用鼻孔急吸气的声音,像是嗅着什么气味朝前院走去。 “哦,你发现了什么?”白崖也不着急,惊奇地跟在白彤身后,来到了前院。 铜尸在前院中央的水井前面停了下来,趴着水井边上像小狗一样努力嗅着。 “水里有东西吗?”白崖目光一闪,将脑袋探进水井。 只是他的鼻子可不如白彤,里面又是黑漆漆一片,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状。 “难道我还得下去吗?”白崖苦着脸,心里有点不太情愿。 幸运的是他在庭院里找了一会,找出了一根长长的晾衣杆,可以用来探查一下水井。 “特么的,还真是有东西,看来必须下去看看了!”白崖用晾衣杆在水里捅了一会,就感觉到水井里面果然有大件的物体。 半晌之后,白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他浑身湿漉漉地坐在井边,脸色铁青地盯着地上的三具尸体。 这三具尸体分别是两具女尸,一具狗尸。他甚至不用辨认就已经知道,这肯定是罗媒婆和她收养的丫鬟,以及家里的看门狗。 两具一老一少的女尸都吐着舌头,眼珠子暴突在外,应该是被人扭断颈椎而死。而那具狗尸则是被人一脚给踢死的。 “任务资料显示,花淄虽然是一名淫贼,但本性胆小怕事,很少会杀人。十余年来积累的案卷之中,也没有几起杀人事件,只有极少数受到追捕的危险时刻,他才会为了自保而动手杀人。” 白崖看着尸体,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不过,杀死罗媒婆的人即便不是花扇公子,应该也跟他有一定关系。” 白崖之前想通可以从媒婆处了解花淄的下手目标,那么下手的人,应该也是想利用媒婆找到花扇公子。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几率比较小的可能,那就是花淄此次需要潜伏很长时间,时间久到他必须扼杀一切被人发现的可能,所以他才会动手杀了罗媒婆,以防泄露下手目标。 “既然如此,凶手又没有对其他六个媒婆下手,那么就说明只有罗媒婆才知道花淄的下手目标。” 白崖脸色微变,他又觉得快没有头绪了,“好像只隔着一层纸了,不行,这次出了人命,就算没有功德,我也应该找人帮忙理清线索。否则再死几个人,就都是我的责任了。” 在罗媒婆身上搜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其他线索,白崖才心事重重地出了庭院,消失在坊街尽头。 …… “陈捕头,可有此案的头绪了吗?” 白崖离开罗媒婆家的时候,故意敞着门户,加上尸体的异味,不久后这里就迎来了衙门的人。 “两人一狗的死因都很明了,只是……凶手的杀人动机有些费解!” 陈捕头叫陈聪,是广汉城比较有名的捕快,还有一手仵作的本事。他早前见到罗媒婆的尸首后,就大感惊奇。 罗媒婆在广汉城住了几十年,又是大有名声的老媒婆,本地人很多都认识她,却一直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仇家。而她收养的丫鬟也是个孤女,家里早就没有亲属了,更提不上什么对头。 “虽说还无法确定,但以某的经验而言,凶手杀死罗媒婆可能不是为了寻仇,而是跟罗媒婆的职业有关。”陈聪对着身边的同仁轻声说道。 “你们去找周边街坊问一问,看看最近有没有人请罗媒婆做媒。” “捕头,街坊邻居都说罗媒婆这两年身体不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给人家做媒了。”府城的衙役很快就分头做事,慢慢将消息汇集了过来。 “哦~若真是如此……凶手为何要杀掉罗媒婆?”陈聪微一挑眉,隐隐有了一个猜想,“除非它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找罗媒婆是为了何事。” “可媒婆的嘴巴一向没有遮拦,就算罗媒婆差不多快退隐了,也难保泄露消息,所以就杀了她?”陈聪不由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凶手肯定还在广汉城。既然它找的退隐媒婆,那未必就是为了做媒,也可能只是为了打听人。”陈聪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 “而且它不想别人知道在找什么人,所以才杀了罗媒婆。最紧要的是它找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只有罗媒婆见过,这样一来,衙门的捕快才无法从其他媒婆嘴里查到线索。” “小亮,过来!”陈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去,召集兄弟们问问城里的那帮地痞,看最近一周内,广汉城来了哪些陌生面孔。” …… “那个捕快真的这么说?”白崖看着面前探听到消息的小乞丐,慢慢恍然,“陌生面孔、外来者……原来如此!” 白崖一直有个认识的误区,他想了解花淄下手的目标,那就必须多找几个媒婆做对比。 可如果花扇公子也跟他一样是找媒婆了解下手对象呢? 花淄可不用像他一样找很多媒婆,只需要找一个年纪最大,经手喜事最多的媒婆即可。那女子的真实情况,花扇公子可以亲眼去看啊! 换而言之,杀掉罗媒婆的人要么就是花淄本人,这样就没人知道他来过广汉。要吗凶手是尾随花扇公子来的,既有可能是找麻烦,也有可能是为了帮他清除隐患! 相比较前一个猜测,白崖更相信是后一个可能。现在这广汉城里,不仅有一个淫贼,而且好像还有一个随意杀人的疯子! ... 第五章 陈聪 白崖通过小乞丐,隐晦地从衙门捕快那里探听到案件进展后,判断花扇公子花淄应该已经到了广汉城。 当下,他不再迟疑,重新审视了一遍其他媒婆那里得到的消息,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三个女子身上。 这三个女子容貌皆是瓜子脸桃花眼,高挑丰腴,肤色白皙滑腻,都有一副丰~臀肥~乳的好身材。且家境富裕,老夫少妻,完全符合淫贼花淄的下手条件。 第一个女子是广汉城府丞尹离的小妾孙氏,今年二十九岁,原为一个富商之女,嫁入尹府已有七年,没有子女。 此妇乃是三个女子当中最美貌的,不知是否对尹离不满,平日里装扮妖艳,多有放~荡之举,在外人眼中风闻不佳。 从已有的资料上看,她最有希望引来花淄,也是白崖看得最紧的监视对象。 第二个女子是个富人家的寡妇赵氏,今年三十有二,夫君已死两年有余,膝下有一个未满三岁的遗腹子。因为死掉的丈夫是个六旬老人,故而坊间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不过,传闻归传闻,衙门并没有赵氏与人通奸,谋杀亲夫的证据,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白崖不需要证据,因此这个女人在他眼里是名列第二位的关注对象。 最后一个美妇叫万氏,年纪最小,只有二十五岁,丈夫是个气境武者,年龄五十二,两人也算得上是老夫少妻,没有子女。 按理说,五十二岁的气境武者正当壮年,女人的年纪也比较年轻。除了容貌身材之外,距离淫贼花淄的要求稍微远了一点。 白崖之所以会继续盯梢这家,却是因为这位美妇的身份有些特别,她碰巧就是衙门捕头陈聪的正妻。 这个捕头陈聪办案能力极强,又因为现在出了人命,白崖想在必要时借助官府的力量,所以就干脆再抽出点时间,看顾陈聪的家宅。 如果淫贼花淄真的找过罗媒婆,那么相比较孙氏和赵氏,万氏中标的可能性很小。白崖心里也认为盯住了前两人,就有一半机会遭遇花扇公子。 花淄在官府和宗门武者的抓捕下逍遥了十余年,现在有一半机会能找出他的行踪,其实已经算很不错了。 …… “梆梆梆……” 明月当空,坊街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里坊的民舍庭院在黑暗中,犹如匍匐酣睡的巨兽。 “哈~~”白崖扒着屋檐连打哈欠,眼神朦胧地望着远处的阁楼。 他面前的建筑,就是广汉府丞尹离的家宅。 从见到罗媒婆的尸体开始算起,白崖已经在这破地方守了将近一周。 他每天入夜在此守到三更,然后再去那个寡妇赵氏家守一个时辰,最后在五更时分换到陈聪家。 一夜换三地,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加上白天睡觉,傍晚练功,白崖感觉这样再持续两个月,估计就疯掉了,现在是日夜都盼着花淄早点出现。 “不行了,明天得歇歇!这辈子没想前世那么宅,通宵水平居然还下降了!” 听着三更的锣声响起,白崖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个小瓶狠吸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鼻际,顿时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悄然跃下屋檐,在府尹宅院的外墙绕了半圈,唤回铜尸白彤,就快步奔向第二处地方。 在赵寡妇家,白崖同样没有收获,很快就又转去了捕头陈聪家。 时间已经是丑末寅初,差不多是凌晨三点钟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民众没有电视电脑,睡得早起得早,五更天一过,就会有人出来倒马桶,烧火做饭。 到那个时候,淫贼花淄肯定不会再作案,所以白崖也只需要守完寅时五更天。 远远已经看见了陈聪的家宅,白崖却越发困顿,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啪、啪!”他狠狠地拍了拍脸庞,稍稍清醒了一些,指挥铜尸在墙角隐蔽处埋伏好,自己则饶了半圈,跃上前堂的房檐,趴了下来。 不过,白崖刚抬眼朝后院的主屋看去,就不由浑身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前几日都毫无动静的陈聪卧室,现在居然亮着灯,窗户纸上面倒映着一男一女两个活动的人影。 “莫非陈聪这时候就已经起来了?”白崖下意识地想到。 衙门每天都有点卯,但距离现在还有一整个时辰,时间上早了点。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屋内的一男一女却吹熄了灯,出门来了。 白崖咋一看清那两人的面容,差点就想跳下屋檐,直接冲过去。 一男一女中的男子面白无须,额点朱砂,相貌俊美,穿着一件花式深衣,右手握着一把铁骨花扇,正是白崖追捕的目标——花扇公子花淄。 只是他身旁那个穿着粉衣碧衫,手提一把长剑的妙龄女子,却不是万氏。白崖看着陌生,任务卷轴当中也没有提起过,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女人会不会就是杀死罗媒婆的凶手?”白崖强行按捺住立刻动手的**,静静地想到,“若真是如此,可谓蛇蝎心肠……” 花淄和那少女出了房间,小心地左右观察了一下,便直接腾身跃起,翻墙走了。 本以为不太会出事的地方,倒是真的出事了! 白崖默默地望着两人遁走的方向,心绪久久不平,他刚才差一点就忍不住出手了。若是那样,十有**会被花淄逃脱,也不会再有下次机会。 “不知万氏如何了?千万可别已经丢了性命!”白崖从屋檐上跳下来,朝主屋摸去。 陈聪的主室分为内外厢房,外面住着万氏的贴身丫鬟小兰,里面才是主卧室。 白崖在房间的窗户纸上戳了几个洞,朝室内看去。 丫鬟小兰果然还躺在外厢房,她正睡得香甜,发出轻微的鼾声。盖在身上的薄被半滑到了地上,半边身体春光乍泄也毫无所觉。 白崖见到她身上穿戴整齐的肚兜,就知道花淄没动过她,应该是被迷香之类的东西弄晕过去了。 他转眼再看里屋的大床,发现只挂了半片蚊帐,床上一片狼藉,分明是一场激烈的盘肠大战所遗留下的痕迹。 万氏丰腴的身子不着片缕,只是下体掩着一点锦被,酥胸裸露,樱桃坚挺,一条大白腿挂在床沿边,仰面躺在床上。 她闭着双眼,双颊晕红,露在锦被外面的肌肤白里透粉,汗水涔涔。 更让人诧异的是嘴边含笑,满面春色,不像是被人污辱了,倒像是久旱逢甘露,刚刚心满意足地滋润了一番。 白崖见她胸膛还有起伏,便知道此女没事,顿时眉头一皱,不愿再看,静悄悄地离了陈宅。 …… 天色慢慢变亮,经历了昨夜的变故,白崖这会反而没有了睡意。 他到坊门前找了一家早餐店,一边吃着豆浆油条,一边留意进出坊门的人群。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白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远处走来,终于眼睛一亮,起身结账,迎上前去。 “可是陈聪陈捕头?”白崖朝着来人抱拳一礼。 “某便是陈聪,尊驾是……”陈聪看着白崖目光一闪,虽然通宵当值,但他已经没有失了警惕。 “陈捕头可识得此物?”白崖和气地笑了笑,摸出一块薄薄的金属片丢给陈聪。 “度牒?”陈聪扫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便是眉头一挑,“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某过来!” 陈聪带着白崖来到坊街的一处阴暗角落,将金属片还了回来,面带疑惑地问道:“此物是小兄弟的吗?还是你捡来的?” 这块金属片是一份道士的度牒,正是刘钰当初给白崖办得箓坛童子身份,上面有个“清远”的道号。 只是白崖看着年轻,又没有穿着道袍,陈聪不敢肯定他就是度牒上的清远道人。 “在下是清都观武堂弟子白崖白子烈,清远是我在宗门的道号。”白崖收了度牒,又取出一块清都观的身份铜牌递给陈聪观看。 “嗯,白少侠找某是为何事?” 陈聪虽然武功不高,但也是个气境武者,而且他身为府衙捕头,以前也了解过仙武宗门的事情。 现在先看度牒,再看宗门铜牌,对白崖疑心顿时就去了大半。 “陈捕头,在下是为罗媒婆一案而来!”白崖沉吟着说道。 他在考虑怎么说起昨晚的事情,这件事牵扯到陈聪本人,无论如何是绕不开的,已经不存在找不找官府协助的问题了。 既然陈聪最后必定会知道,那还不如现在告诉他。有他几十年的捕头经验,抓获淫贼花淄的希望也大了几分。 只是陈聪虽然是个捕头,年纪也有五十二岁,但是男人戴了绿帽都可能情绪失控,白崖需要考虑好措辞,省得最后弄巧成拙。 “罗媒婆一案?”陈聪看了看白崖的神情,微微皱起了眉头,“莫非白少侠知道犯人是谁?” 他在那张瘫脸上,还是看出了白崖的言不由衷。不过,陈聪是个人精,不动声色地开始套白崖的话。 ... 第六章 下网 “竟然是那个淫贼花淄做得孽!” 白崖没让陈聪等太久,很快就将淫贼花淄来到广汉城的消息告诉了他,并隐晦地表示花扇公子应该见过罗媒婆。 “从花淄以前的案例来看,罗媒婆不一定就是他杀的,也可能是他的同伙犯下了命案。” 尽管花淄不是好人,但白崖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没有直接把罗媒婆的死推给淫贼。 “花淄这种做案无数的惯犯,无论有没有背上人命,抓住了必定就是死罪。” 陈聪倒是不太在意花扇公子有没有杀人,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怪异地看向白崖,“白少侠刚才说那个淫贼有个同伙,难道你已经见过他们了吗?” 白崖没想到陈聪如此机警,迟疑了一下,只得坦白说道:“不错,我在今天凌晨五更时分,见过他们了!” 陈聪眼睛一亮,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白崖全身。 “你衣衫齐整,身上没有血腥味,应该还没有跟两个嫌犯动过手吧?”陈聪谨慎地问道,“传闻花扇公子轻功绝顶,滑如游鱼,某可以理解白少侠为什么没有打草惊蛇…… 但你为何没有跟上他们,莫非已经知道那两人的落脚点,现在是来寻某这个官差帮忙的?” “江湖事江湖了!我却不仅仅只是寻你帮忙,这么简单!”白崖看着他叹了口气,当下便将抓捕花扇公子是宗门任务的事情说了一遍。 “罗媒婆的尸体就是我发现的,而我去找罗媒婆,则是为了……” “应该是为了打听广汉城有哪些女子,会被那个淫贼看中吧?”不等白崖说完,陈聪就想明白了,顿时摸着胡子笑道。 “陈捕头果然高明,不过,罗媒婆虽然死了,但城中其他媒婆还是给了我一些线索。”白崖垂目说道,“早在一周前,我就已经开始在三户人家附近守夜……” “哦,白少侠可能告诉某,是哪三户人家?”陈聪顿了顿,急切地问道。 他仅是广汉城的一个小小捕头,可不像白崖那样能借助宗门的情报组织,将花淄犯下的案子一一查阅,并从中找出线索。 故而,哪怕陈聪查案经验丰富,此时也没有掌握淫贼花淄的作案规律。 “这个……”白崖终于犯难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聪,花淄昨夜下手的目标就是他老婆。 “慢着!你说你每天都轮流在三户人家守夜,又在五更时分见过了花淄和他的同伙?”陈聪心中一动,脸上慢慢变色,“你若说得真话,又是特意来找我,为何不在我家门口等待?除非你知道我根本不在家里……” 陈聪口中喃喃自语,眼神阴冷地可怕,死死盯住了白崖。 “白少侠,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 “唉,我若想瞒你,又何必找你!”白崖尴尬地一笑,观察着陈聪的神情,轻声说道,“你猜得没错,花淄昨夜就在你家……” 听到此话,陈聪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神情更加阴沉。 白崖见他这副模样,反倒是松了口气,至少这人目前看来还算镇定,没有失去冷静。 “见谅了,家门不幸啊!” 半晌后,陈聪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疲倦地朝白崖抱了抱拳,“多谢白少侠坦诚相告,不知可否将你看到的情况详细说来……此外,在下的内子可还有活命?” 这下白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总不能说你老婆好像表现得很爽,很满意的样子! 想了半天,白崖终于支吾着问道:“陈捕头,你近几年跟嫂夫人的感情可还好?” 陈聪何等人精,一听这话,马上就回过味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可是家里那个贱人做了不知羞耻之事?” “你家的丫鬟小兰被迷昏,嫂夫人受辱时,神智未必是清醒的!”白崖无法,只好挑些能说的话,来安慰陈聪。 其实他心里明白,从万氏当时的表情来看,就算她起初被迷昏,中途肯定也醒来过了。否则在事后,脸上不会露出那种意乱神迷的放~荡神色。 “白少侠不必如此,事已至此,你说得清楚明白一些,某才能判断准确,尽量帮上些忙。” 陈聪跟各式各样的犯人打交道多了,白崖说得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几乎顷刻间就能分辨出来。 “其实某早就该想到了,以花淄阅女无数的淫贼经历,只要他暗中观察上半日,家里那个贱人不会被选中才怪!” “这是为何……抱歉,是在下莽浪了!”白崖刚问出口,马上回神道歉。 “无妨,某让少侠坦诚相告,自然也该将事情说个明白。”陈聪笑得比哭还难看,神情阴沉地说道。 “白少侠之前问起我夫妻二人的感情如何……某可以直言相告,我二人除了共睡一床,早就没有感情可言。” 陈聪摇头苦笑,“此事倒也不能全怪那个贱人,只能说是某命中注定。因为某在七年前,因为追捕犯人受过暗伤,已然不能再行周公之礼。那贱人正值虎狼之年,久旷之身又怎能经得住一个淫贼的撩拨……” “虎狼之年?嫂夫人不是刚满二十五吗?” 话刚出口,白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这都问得什么问题。陈聪正难过呢,他还问些不搭边际的话。 “不,那个贱人与某成亲之时,隐瞒了真实年龄。她今年不是二十五,而是大了五岁多,上月刚过三十一周岁。”陈聪越发平静,神情木然地说道。 “啊?”白崖恍然。 老夫是武者,少妻欲求不满,年纪三十出头,家庭条件尚可,容貌身材与花淄通奸的那个姨娘相仿……仔细想来,白崖挑出来的三个人妻,反而是万氏最符合花扇公子的变态要求。 “那……我等要如何做?”白崖试探着问道。 “……白少侠既然一大清早就在坊门前等我,应该早就有了主意吧?”陈聪看了他一眼,叹气问道。 ”主意确实有一个,只是在下并无任何抓捕犯人的经验,此事当以陈捕头为首,这主意就当是抛砖引玉吧!”白崖留意观察陈聪的神情,小心翼翼地不想刺激到他。 “还请白少侠无需顾忌,直言便可!”陈聪点头应道。 “在下是这么想,捕头可否劝服嫂夫人……给那花淄下点药!”白崖瘫脸忽然一红,支吾着说道。 “难道少侠还不清楚那淫贼的落脚点?莫非那厮还会来某家中?”陈聪一惊,脸上变色。 “嗯?嗯!从以往的案件来看,那花淄食髓知味,至少还会再去一次。” 白崖顿时想起自己还没有将花扇公子的作案规律都告诉陈聪,当下就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陈捕头莫要担忧,依在下宗门的资料显示,那花淄应该斗不过我。至于他身边那个女性同伙,年纪也很小,不用过于重视。” 白崖镇定地安慰道,“何况,在下身边还有一个意境的女帮手。到时候让它躺在前厅床上,伪装成丫鬟小兰,必定不会让嫂夫人出事!” 白崖说的是铜尸白彤,铜尸不怕迷药,虽然面容跟那个小丫鬟有异,但只要用被子盖住头,假装昏迷过去,花淄肯定看不出来。 “在下唯一担心的就是花淄过于狡猾,轻功又是绝顶,万一被他察觉蛛丝马迹,那就只能放虎归山了。”白崖无奈地摊了摊手,“轻功非我所长,他若是逃跑,以在下的教程,拍马都赶不上。” “原来如此!”陈聪摸着下巴的鼠须,微微眯起眼睛,“不过,某不是在担心家里那个贱人,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下药的计划不能告诉她,否则只会坏事。” “可你现在一回家……”白崖迟疑着问道。 “哼,那个贱人若是肯将实情相告,某事后绝不会责怪她。”陈聪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隐不可见的戾气,恨恨地说道,“只是某料定她只会装傻,绝不会将此事告诉我!” 白崖沉默不语,以陈聪的精明,他既然这么说,那么就**不离十了。 “……嫂夫人若是不配合,那要如何给花淄下药?”白崖苦笑着问道。 “放心,此事就交给某!”陈聪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某在衙门当差已经二十多年,若是连一个小淫贼都不能诓进陷阱,岂非白干了这么多年。” “不过,白少侠用的是什么药物,真能麻倒花淄和他那个同伙吗?”陈聪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个……我还没买,不知道城内药堂可有蒙汗药卖?”白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城内药堂哪会卖蒙汗药这种东西……”陈聪哭笑不得,“再说花扇公子做了十余年的淫贼,你觉得他会闻不出来蒙汗药的味道吗?” “那怎么办?要不我藏在房间床底下?”白崖无奈,谨慎地问道。 “白少侠真是听戏听多了,床底下藏人,很容易就会被看破的。”陈聪叹了口气,摆手说道,“算了,计划都由某来安排,你到时候负责挡下花淄就行!” ps:明天继续补! ... 第七章 暗手 从淫贼花淄以往的作案规律来看,只要受害的女子没有报官,没有向家人坦白,那么他一定会再去第二次。 不过,跟花淄的色心相比,他的胆子却不大,第二次基本也是最后一次。此次过后,淫贼花淄立刻就会离开城市,所以白崖就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可以跟着陈聪,因为花淄这两天一定会在暗中观察陈聪的举止,以便确认万氏没有向丈夫坦白。 白崖听过陈聪的分析,本想暗中跟着他,以便能多一个机会抓住花扇公子,但最后还是被陈聪说服,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花淄做了十余年的淫贼和逃犯,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对于风吹草动很敏感,又精于易容和逃遁。万一被他发现有一个宗门武者跟着陈聪,那他十有**不会再去找万氏了。 陈聪让白崖安心回去等消息,花淄至少要间隔两天以上,才会开始第二次行动。 既然陈聪愿意当诱饵,白崖乐得轻松。 他跟这位大捕头接触过之后,发现此人很有本事,心理素质和承受力都很强,至少在刑侦这一行是个中翘楚。 当然,这也可能是陈聪跟万氏感情淡薄了,所以就算被戴了绿帽,依然能保持某种程度的镇定。 无论如何,这对白崖都算是好消息,有陈聪这个大捕头帮忙,他就可以偷懒了。 因为淫贼花淄的轻功很高,所以白崖之前给他下药的提议,得到了陈聪的认可。但捕头拒绝让白崖准备药物,他天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能弄来很好的麻药,保证花淄察觉不出来。 不过,两人做出这一计划的基础是陈聪回家后,万氏没有向他坦白。那样的话,陈聪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暗地里准备好麻药,到时候连万氏一块麻倒。 如果万氏向丈夫坦白,那两人的计划就要修改了,陈聪不会再让万氏冒险。 白崖提议让万氏蒙骗花淄的计划不太靠谱,花淄这种花丛老手,察言观色能力极强,万氏稍有迟疑,就会被他看出来。 因此,万氏假如坦白实情,他们就要放弃原计划,转而向官府或者龙泉剑派求援。等花淄入瓮后,用人海战术围死他,这样也是行得通的。 唯一受损失的就是白崖,官府或者龙泉剑派一介入,青城肯定不会再给他发功德了。 不过,白崖倒也不在乎这个,他本就不擅长这种费脑的活,能抓住坏蛋,他就很开心了。 功德吗,以后可以再赚! 回到宿身的客栈后,白崖美美地睡了一觉,接下来终于不用整晚在人家的屋顶上吹冷风了。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晨练之后就带着铜尸白彤赶到陈聪家所在里坊的坊门口,坐在原本的早餐摊木凳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默默等候。 大约一盏茶功夫,陈聪就从坊街那头走了过来。 大捕头这回看都没看白崖一眼,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出坊门,朝着衙门的方向而去。 白崖目送着他离开,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看到陈聪右手抓着朴刀的刀鞘。 昨日他们分别的时候,陈聪告诉过他,假如他右手抓刀,那么就表明万氏没有向他坦白,下药计划照旧。 如果刀鞘在左手,那么白崖今天就必须上龙泉剑派求援,多找几个气境和意境武者一起配合。 “那万氏看着柔柔弱弱,良善贤淑,没想到也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这个世界的女子对待贞节问题,跟白崖前世是不一样的。 三从四德的女子要是受人凌辱,少数会留封遗书,直接选择自尽。半数以上不敢自杀也会坦白交代,剩下小半隐瞒真相的女人,至少也会内心有愧。 别看陈聪昨日一口一个贱人,可他说过万氏肯坦白,那就不能再拿她冒险。如果万氏内心有愧,陈聪甚至不需要试探,只要大捕头本色演出,万氏就会顶不住压力交代实情。 既然没有交代,那就说明万氏将此事掩盖得很好,并未表现出羞愧之意,所以陈聪今天才会刀交右手,不再顾忌妻子的死活。 这样的女人不是水性杨花,那什么才叫水性杨花? 白崖心里对万氏的那一点点怜悯和内疚,很快就消失了,干脆回客栈睡回笼觉,等着陈聪再传消息过来。 两天之后,陈聪终于暗中遣人过来找他。 “可是白崖白公子?” 陈聪派来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名叫陈东。他穿得脏兮兮的,神情猥琐,走路喜欢抖着腿,看上去像个小混混。 白崖问了几句,才知道他果然是个地痞,平时经常在广汉的城隍庙附近偷鸡摸狗,也顺带给陈聪当眼线。 “跟我走!”陈东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崖,便扭头示意他跟上自己。 白崖带上铜尸跟在陈东身后,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陈聪住的坊街。 “你可是要带我去陈捕头的家?”看着陈聪的家门出现在视野里,白崖不由皱起了眉头。 淫贼花淄说不定现在还在暗中窥视,就这么找上陈聪的家门,搞不好会吓跑他。 “不是,你跟我来就知道了。”陈东摇了摇头,带着白崖径直走过陈聪的家门,转进了隔壁的一户人家。 进门之后,两人就朝后院走去,白崖在内堂的一间厢房里,再次见到了陈聪陈大捕头。 “好了,你回去吧!”陈聪见到两人,便朝陈东抬了抬下巴,将他打发走了。 “可是要动手了?”白崖早就闲不住了,急忙问道。 “嗯,这两天某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只是找不出嫌疑人。”陈聪过了两天,神情越发沉稳,谨慎地说道,“按时间来算,应该是差不多了。那淫贼不会再拖下去,今明两天是关键。” “那……你准备怎么设局?还有麻药弄到了吗?”白崖好奇地问道。 “麻药太低级,我弄了半根九蟾天香!”陈聪从怀里取出一根只有半寸来长的檀香,在白崖眼前晃了晃。 他冷笑着说道,“我前几天勘察过现场,那淫贼上次来得时候,贱人房里就有焚香。这东西的气味跟檀香一模一样,而且极为偏门。那淫贼就是知道有这东西,到时候也不会留意。” “这香能代替麻药吗?”白崖疑惑地问道。 “比麻药更好,吸了这香以后,就是意境强者一时半会也要筋骨松软,站立不稳。”陈聪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九蟾天香也有一个缺点,它起效很慢,必须要小半个时辰才能见效。” 白崖听得苦笑,若是淫贼花淄跟万氏同房小半个时辰,里面会发生些什么不言而喻,陈聪算是豁出去了。 “那在下要如何计算……” “不用计算,你就直接待在房里,等九蟾天香奏效,再出来抓捕花淄就好了。”陈聪又从怀里摸出两粒丹药,递给白崖和他身边的铜尸,“这是天香的解药,你们一人一颗,只要含在舌下就好,不要吞咽进去。” “躲在房里的话,花淄不会看出来吗?”白崖不由苦笑。 “呵呵,这便是某让你来此屋的原因了。”陈聪抬手指了指他们所处的这间厢房,“白少侠请看,这间屋子有何特点?” “好像跟你家的主屋差不多!”白崖那天透过窗孔看过陈聪家的主屋,现在就有一种熟悉感。 “不错,这片里坊是广汉府衙统一布局建造,内部结构都大同小异。”陈聪点头,带着白崖和铜尸来到外面的厢房,指着一处空地说道。 “我家在这个位置,正好是丫鬟小兰的床底下。”陈聪看了一眼白崖身边的铜尸白彤,淡然说道,“她今明两天夜里可以埋伏在此,堵死花淄的外逃之力。” 白崖不由点了点头,白彤的真实身份是铜尸,没有呼吸,不怕天香,是绝好的潜伏者。 “那我呢?总不能也藏在小兰的床底下吧?”白崖伸指戳了戳自己。 “呵呵,你不用!”陈聪忽然后退了两步,抬头观察了一下,一个纵身就跃上了房梁,朝白崖招了招手。 等白崖跳上去以后,才发现房梁和圆柱的上方夹角,也就是斗拱的内侧有一处阴暗角落,这地方正好能屈身坐下一个人。 如果不是在特殊的角度,站在下面肯定就看不见这块。 “你的屋子也有这么个地方吗?”白崖眼睛一亮,笑着问道。 “有,而且我曾经还特地在这里钉了一块板。不过,这两天趁那个贱人和小兰出门,我已经将这块木板给重新做成了活门。” 陈聪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原本这块板是为了防贼,没想到今天居然要故意请人藏进去。” “陈捕头,这不太好吧?你自己也是气境武者,要不你藏这里?” 白崖大汗,九蟾天香起效时间太长,他藏这里可必须要听一场活春宫了,这也太刺激了点吧! “不行,如果要让那个淫贼放心过来,我就不能在家附近。至少在四更以前,都必须待在衙门。”陈聪苦笑着摇头,朝白崖拱了拱手,“白少侠,一切都只能拜托你了!” “好吧……”白崖无奈,很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ps:感冒了,脑子一团浆糊,明天再继续补! ... 第八章 骚动 陈聪交代过白崖,便从这座宅院的后门离开了。 白崖则需要在这里等到下午,等隔壁传来信号,再溜到那边主屋埋伏好。陈聪还特意给他留了一些吃的,嘱咐他中午多吃一点,傍晚一潜伏下来就不能吃了,省得食物的气味散发出去。 “砰砰~~”也不知道入定了多少时间,约定的院墙位置终于传出了两声闷响。 白崖与身边的铜尸不约而同有了反应,猛地睁开眼睛,双双跃过院墙,见到了另一边的陈聪。 “快,她们在厨房,你们马上进屋藏好。”陈聪连忙朝两人招手示意,郑重叮嘱道,“若是花淄那厮今夜没来,你们一定要忍耐。等我明天清晨回来发信,再从藏身处出来。” 白崖点头应下,带着铜尸飞快地溜进了主屋。 铜尸白彤伏地一滚,就进了小兰床下。而白崖也纵身一跃,顺着记忆窜到房梁和木柱的飞拱夹角。 这地方果然有一块木板,只是四边都被锯过。白崖在角落盘坐好之后,又将木板装上。木板已经被陈聪钻了两个小孔,既用于透气,也方便他观察下方情况。 “呵呵,没想到哥还能做一回人形监控!”白崖自嘲地咧了咧嘴。 “累死了,小兰,小兰,死丫头快过来,给我捶捶腿!”白崖在房梁上只待了一会,就听到下面房间有人进来了。 他轻轻地凑到木板的小孔上,朝下面看去。 房间里刚刚进来了两个女人,正是万氏和她的贴身丫鬟小兰。 白崖那日探查时,小兰因为睡在外间,所以看得清楚一些。而万氏睡在里间,只看见了小半张脸。 这时再看万氏,白崖发现这女人媚眼如丝,眸波如水,果然长得很惊艳,别有一种妖媚的气质。他见过的女人当中,只有冯扬的那位小妾黄婉有这种气质。 不过,黄婉自从生了儿子,现在气质有些转变。白崖上次看到她的时候,感觉判若两人,变得稳重得体。以前当舞姬时,学会的撩人动作都消失不见了。 由于时间还早,下面的一主一仆在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丫鬟小兰兴致很高,谈兴颇浓,叽叽喳喳吵得白崖有些头疼。 只是白崖能看出万氏好像心里有事,眼神迷离,有点心不在焉。 “时辰不早了,你去睡吧。” “哦!”小兰看出万氏似乎有点不对劲,诧异地答应一声,“夫人,可要烧水沐浴?” “今日不用了!”万氏朝她摆了摆手,等小兰去了外间,她忽然起身坐到梳妆镜前,痴痴得按着胸脯开始揉搓起来。 “该死!”白崖看得脸上一红,不由扭过头去。 他倒不是故作君子,只是想到下面的女人是熟人的老婆,总有那么点不自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色越来越浓,万氏搔首弄姿了一会,终于开始感到了疲倦,侧卧在床上打起了瞌睡。 白崖静静地等待着,差不多快到二更的时候,他见万氏依然合衣侧卧,终于皱起了眉头。 万氏脱不脱衣服,盖不盖被子,白崖并不关心。只是她打破了平常的习惯,没有在睡前点燃香炉,却让白崖有些无奈了。 陈聪找来的这截九蟾天香大概能烧七个时辰,一般情况下,万氏都是一更到二更之间睡觉,陈聪约定四更多回来,那么天香就正好能用两天。 可万氏今天忘了点香,万一淫贼花淄来了,那可就操蛋了。 白崖无法,只好将身前的挡板推开了一条缝,伸出手指轻轻一弹。 “叮~~”指风击打在香炉的铜壁上,响起一声悦耳的脆音。 “哦?”万氏没脱衣服,睡得并不安稳,听到声音顿时悠悠然醒来。 不过,她刚一醒转,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羞色,探头探脑地在房间里张望了一下,随即隐隐露出了一丝失望。 “这女人真是没救了……”白崖无语,他猜测万氏这副样子,多半是在心里盼望着淫贼花淄再度上门。 幸亏白崖这番功夫没有白费,万氏这回醒了之后,终于开始脱衣服,并点燃了香炉里的九蟾天香,准备正式睡觉了。 九蟾天香点燃后,白崖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跟他以前修炼时所用的神魂香有点相似。 白崖马上将陈聪给他的解药含在舌下,药丸有一种甘蔗的甜味,倒是不难吃。 一切准备就绪,他再次慢慢入定,片刻之后,下方的大床里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正在入定之际,白崖的鼻子忽然闻到了一丝异味,顿时立刻清醒过来,眼中冷光一闪而逝。他放缓呼吸,静静地将眼睛凑近小孔,朝下方房间看去。 只见外间的一个窗户微微开了条小缝,正有一根细管从窗户缝隙里伸了进来,管口飘散着一丝白色的轻烟。 “来了!”白崖心中不由升起一缕兴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认真说来,花扇公子纵横益州十余年,一直没被抓住,心里的娇气也是越来越重,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就像是这一次,哪怕没有白崖在,花扇公子也并不是高枕无忧。原因就是他太得意忘形了,连府衙捕头的老婆都敢出手了。 陈聪可不是普通人,他从事的职业本身就是淫贼的天敌。 在万氏第一次出事的时候,就算白崖没有提醒过陈聪,他同样看出了一些问题。白崖的提醒仅仅是让陈聪更快了解到了事实真相而已。 陈聪听白崖叙述过情况,他知道淫贼花淄是迷晕万氏和丫鬟小兰之后,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房内。他检查过主屋的所有窗户,最后在窗框上找到了一点点迷香的残留。 花扇公子使用的迷香只是大陆货色,优点在于被迷昏的人,醒来后不会有副作用,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被迷晕过。缺点是这种迷香会随汗液排出体外。 不过,淫贼花淄使用这种迷香,搞不好就是看中这个缺点。他希望被奸~淫的女人在中途醒来,给他带去更多的愉悦和征服感。 九蟾天香的解药对这种迷香也有效果,这样白崖就不会中招了。 “吱呀~”迷香透进屋内片刻后,门闩被人轻轻挑落,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美人儿,让你久等了!” 听到房梁下方轻佻的男声,白崖只觉心脏跳得厉害,一股股热流从小腹升起。 “特么的,怎么抓个淫贼也感觉这么刺激!”白崖暗暗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透过小孔观察下方。 就在底下不远处,正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床前。 高的那个正是淫贼花淄,面容倒是长得挺俊俏,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高挺的鼻梁。他脸上涂了粉,看上去有点娘炮,居然跟白崖前世太阳国的那些伪娘组合有一拼。 矮的那个也是白崖上次见过的妙龄少女,右手提着一把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淄猥亵昏迷中的万氏。 “呸,快些完事走人,不要浪费时间了!”少女说着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这人是谁,该不会也是花淄的玩物吧?” 白崖那日没太留意这个少女,现在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此女居然有点形似万氏。也是瓜子脸桃花眼,带着一丝魅惑的气质,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更年轻一些,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四岁。 他只觉心里无比怪异,看小说时倒是见过不少淫贼,可就没有一个淫贼是带着女伴作案的啊! “嘿嘿,小宝贝,莫要见怪!她不过是一个浮云过客,你才是某的真命王妃。” 花淄似乎早就见惯了此女吃醋的样子,伸手一搂小蛮腰,便将她扯到怀里,空着的左手顺势伸进了少女的衣领。 “我艹,可以啊!”花淄一手一女,让白崖看得眼睛都快花了,“这小子怎么让哥觉得做淫贼,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少女被花淄把玩了一阵,终于动情了,双颊慢慢浮起红晕,水汪汪地双眼如丝如雾。 “嗯,嗯~~”就在此时,花淄另一只手撩拨下的万氏居然也是杏口微张,发出了喵咪似的呻吟声。 白崖定睛看去,顿时目瞪口呆,只见万氏被淫贼摸得早就满头大汗,竟然堪堪醒了过来。 “哈哈,今夜看哥哥游龙戏双凤,让两位妹妹快活似神仙!”花淄邪邪一笑,伸手就将身边的少女搂抱进来,一拉蚊帐遮住了满床春色。 不消片刻,带有韵律的“啪啪声”,搭配着小桥流水似的低呼妙吟,像一首交响乐般从蚊帐里头传了出来。 “你妹啊,九蟾天香要多久才会起效?”白崖脸色木然,极度后悔答应陈聪藏在这里。 “算上前世的话,我好像已经做了将近五十年的单身狗了吧?”白崖努力勉强自己不去想蚊帐里的情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等华山论剑结束,要是曲家的婚事没办成,是不是给自己找个双修伴侣,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呢?” 这么一想,他不由地苦笑,“这算什么,武修版的炮友吗?” PS:你们能相信吗,这一章老饕居然写了八小时,唉,头好痛! 第九章 捕获 夜色漫长,虽然白崖努力入定,口中念着“色即是空”来宽慰自己,但房梁底下魔音灌耳,依然让他生不如死地煎熬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下面的三条肉~虫终于安静了下来,白崖顿时现自己也面色赤红,浑身大汗,像是刚刚从桑拿房出来一样。 “特么的,都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九蟾天香起效了没有……”白崖听不到了动静,心里略微有些紧张,重新将眼睛凑上了木板的小孔。 只是下方大床遮着蚊帐,他只能看到一个角落,却分辨不清具体状况。 “官人,你这便要走了吗?”就在此时,白崖忽然听到下方响起一个幽怨的女声。 这个声音有些甜腻,嗲声嗲气的不太像之前陈聪那个女伴的声音,白崖顿知这必定是陈聪的妻子万氏。 “啪!” “住口,贱妇!” “该死……”蚊帐中隐隐透出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欣儿,我们快走,迟恐不及!” “他现了!”白崖精神一振,心里一阵狂喜。 花淄既然现自己中了暗算,那么至少说明九蟾天香起效了。 “哈哈,花淫贼,哪里跑?”白崖一脚将身前的木板踹飞,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刚一从房梁上跳下来,一具白花花的就从蚊帐里被抛了出来,翻滚着砸向白崖。 “呀呵,拔无情啊!”白崖定睛望去,正好对上万氏那双惊骇欲绝的桃花眼。 “没想到刚刚还交~欢的官人,会把你当一团猪肉一样丢出来挡狼吧?”白崖不自觉地咧嘴一笑,单手一托一送,万氏的身子便像个皮球般砸进了旁边的衣柜。 白崖顾不得观察万氏有没有受伤,此时,面前已有两条黑影朝他扑来。 左边那个是已经穿好了内衫的英俊小生花淄,右边那个却是只穿着亵裤和肚兜的妙龄少女,两人一持铁扇,一提长剑,左右夹攻而来。` “陈大捕头可真不靠谱,这两人怎么还是活蹦乱跳的?”白崖无奈,原本指望九蟾天香一举擒敌的打算已经落空。 “白彤!”白崖双手一伸,一对虎爪分别朝着铁扇和长剑抓取,同时暴喝一声,招呼铜尸助战。 “哼!”见到白崖如此托大,眼前两人大怒。 花淄的铁扇一摆,扇面边缘如同利刃般切了下来。而那名少女的长剑改劈为刺,剑尖青芒暴涨,狠狠点向白崖的肩头。 “叮~~”两声金铁交击不约而同响起,铁扇和长剑划破白崖的衣袖,却只在手臂上留下了两道毫不起眼的白印。 “硬功!”花淄有些见识,脸色立刻一沉。 “花郎,你先走,我来挡住此人!”妙龄少女不顾身上春光乍泄,手下一紧,长剑朝着白崖的下三路攻去。 “玛德,这女人真阴险。”白崖先不得不出手挡剑,尽管铁布衫已经练到了一定程度,但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蛋去试剑。 何况,小腹下部的会阴~穴本身就是铁布衫的罩门之一。 幸好,这时候铜尸已经从外头冲进来了。 白彤现在有接近五六岁孩童的智力,听到主人的招呼后就从丫鬟床下爬了出来,四肢并用像狼一样扑向四处张望,正欲夺路而逃的花淄。 “姑娘,这淫贼毁了无数女子名节,你为何还要助纣为虐?”见到白彤已经挡下了花淄,白崖空出一手,不由对面前的少女有了几分好奇。 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紧咬着嘴唇不再吭声,手中长剑一招紧似一招专攻下三路,白崖一时间倒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欣儿,我们分头走,老地方汇合!”花淄忽然一咬牙,伸手从怀里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圆球,狠狠地朝地下砸去。 “砰!”圆球一砸就破,腾起一股刺鼻的白烟。`白烟迅扩散开来,将争斗中的四人隔了开来,一时间谁都看不见谁了。 “不好!”白崖一惊,朝着烟雾里大叫,“白彤拦住他!” 不过,白崖心里知道铜尸智慧不高,又很依赖嗅觉,拦下淫贼花淄的机会不大。 “这回栽了,该死的陈聪,还九蟾天香呢,有个用啊!”白崖心里着急,回想起室内的摆设方向,低头沉肩朝左边猛然撞去。 “轰!”房间的砖壁被白崖撞出了一个大洞,夜晚凉爽的冷风让他头脑为之一清。 刚冲出了房间,白崖就看到两个人影从院墙上跳了下去,看身形可不就是花淄和那个少女吗! “动作倒是挺快!”白崖嘴角一抽,连忙追了上去,只是心里已经大感沮丧,隐隐觉得抓捕已经失败了。 不过,等他翻过院墙,却现那两人并未逃远,正互相搀扶着坐在墙根,像是两个哮喘病人一样连连喘气。 “哈哈,九蟾天香终于奏效了!”白崖心里一乐,谨慎地朝两人走去。 其实,陈聪搞来的九蟾天香确实是一等一的软筋散,只是武者的内气能够压制绝大多数药物药效,所以才被花淄两人一直拖到现在。 “你,你是谁?”花淄的脑袋靠着墙壁,勉强抬头问道。 “我是谁很重要吗?”白崖咧嘴一笑,“你逍遥了十余年,早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天不是我抓住你,明天也会有其他人抓到你……” “不错,不错,阁下说得有理!”花淄眼眉一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伸手一指身旁的少女,“本公子纵横花丛这么多年,早就不枉此生,要杀要剐都随便你。只是此女与本公子所做之事无关,不知阁下可能放她离开?” “这可不行,此女是你的从犯,除非能证实她是受你胁迫,否则如何处置却不能由你说了算!”白崖摇头一笑,“等你们明天到了官衙,她自然有辩解的机会。” “阁下要将我们两人送官?”听到此言,花淄眼神一凝,怒视白崖,“士可杀不可辱,既然落在阁下手上,一刀杀了某便是,为何还要让某受那牢狱之苦?” “哈哈!士?你也配称士?”白崖哑然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一个毁人名节的而已!” “想不到抓住本公子的人,居然也是一个无聊之辈。”花淄不屑地冷笑一声,“本公子虽说猎艳无数,却自认从未伤害过那些女子。百花丛中过,一叶不沾身,那些女子的丈夫若是平时能多顾怜她们一眼,又岂会惹来本公子上门?” “哦,这么说你还做了不少好事!”白崖微微眯起眼睛,隔空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啪!”花淄脸上迅浮起五条青蛇,张口就吐出了满嘴的血,血中还能见到几颗白色的牙齿。 “那万氏虽说与陈捕头夫妻关系不睦,但平时也算洁身自爱。现在可好,被你一撩拨,完全成了一个屈服于肉~欲的淫妇。”白崖冷笑连连。 “从未伤害过那些女子?远的不说,你今日闹过后,万氏轻则被丈夫休妻,赶回娘家,重则就要羞愤自杀。”白崖眼中寒光迸射,“啪”的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你在蜀地作案十余年,事后可有想起过那些背着污名自杀的倩女幽魂?” 花淄嘴角淌血,目光怨毒地盯着白崖,只是却不再开口说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 花淄这种人跟白崖的三观差别太大,就跟公知和五毛党一样,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句话对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狗改不了吃屎,人总不能跟狗争论,屎好不好吃的问题! 白崖见他这样子,顿时冷笑一声,也不再废话,捏了捏拳头,就将他提了起来。 “砰!”白崖稍稍弯腰,狠狠地一拳砸在花淄的右腿膝盖上。 “啊~~”花淄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腿从膝盖处反折了过来。 “我可不是在折磨你,都说你轻功绝顶,我也是怕你逃跑而已!”白崖一笑,摇头说道,“何况……这就受不了了?你这两日凌辱的女人可是广汉城捕头的正妻,等你去了衙门,只怕还有更好的节目等着你呢!” “忍着点,还有一条腿呢!”白崖很温柔地笑了笑,又提起了拳头。 只是他突然感到小腿脖一疼,低头看去,现那个瘫在地上的少女,居然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 “人不做,非要做狗!”白崖脸色一沉,小腿一抖,便震开了女子。 “呸,你这恶徒,快换~开花郎,否则本姑凉~以后老~不了你!”女子张嘴吐出一口血痰,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有点漏风。 “以后?你有没有以后,还真不一定!”白崖咧嘴一笑,淡淡地问道,“我且问你,那罗媒婆可是你杀的?” 叫做欣儿的少女听到此话,浑身一颤,沉默了下来。 “欣儿,你杀了罗家婆婆?”正疼得满头大汗的花淄,这时也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少女。 少女虽然默不作声,但花淄与她相处日久,却已经从神情上看出来了,失声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花郎,我一直劝你收手,难道你真以为我只是在妒忌那些女人吗?”少女平静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花郎,你非是宗门出身,却不知道仙武宗门的厉害!你这些年来可以平安无事,只不过是因为那些宗门将你当成了门下弟子的历练目标而已,若不是我一直事后在给你掩饰踪迹……” “不要说了!”花淄狂嚎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像是头一次认识了她。 “嘿嘿,这么说罗媒婆还不是你杀得第一个人咯?”白崖微微皱眉。 花淄可以送去衙门,因为以他的罪行必死无疑。但这少女一直隐在花淄背后,若是不肯当堂认罪,搞不好会被官府也当成受害人给放了。 想到这里,白崖心里杀机暴起,慢慢提起了拳头。 “唉,少侠手下留人!”就在白崖想要一拳砸死少女,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 ps:失言了,补,一定补! ... ... 第十章 事了拂衣去 “嘿,肯出来了?” 白崖随手将花淄丢到一旁,慢慢回身看去。只见在他身后不远,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静静地站立着。 此人身量不高,看起来有些瘦弱,不过胸脯高耸,身姿婀娜,手中提着一把绿鳞剑鞘的长剑,竟是一个女剑客。 她现身之后,白彤适时从院墙上跳了出来,正好跟白崖将女剑客夹在当中。 其实白崖刚才揍花淄的时候,就已经感应到这附近有人潜伏。只是他不知道来人是友是敌,所以就通过通灵牌嘱咐白彤不要现身,就等这时候围堵潜伏者。 “公子,不知可能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位师妹?” 尽管被人前后围堵,但女剑客毫无动容,伸手指了指白崖身后的少女。她的声音清冷淡雅,凭白让人有了身处清幽竹林的宁静心绪。 白崖听得心中一动,很有一种揭开那层面纱,看看女剑客真面目的冲动。 “放过她?呵呵,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躲在旁边有不少时间了,应该都听到我们所说的话了吧?”白崖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知道,我将她带回去之后,师门自会给予相应的处罚,却不能任由公子来处置。”女剑客似乎在面纱后面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咦,这女人……我为什么有一种特别融洽的感觉?”白崖的眼神微微恍惚,忽然醒觉,“是她的口音,她是瓯越人……” 白崖前世的家乡,按地理来分,正好就是瓯越。 一念到此,白崖对这女剑客不由多了一层亲切,口气也略微放缓:“既是如此,姑娘所在的宗门是……” “妾身的师门是……”女剑客松了口气,正要说出师门,忽然却是一顿,慢慢沉静了下来,“公子,妾身师门不太方便告知,若是以后江湖有缘再聚,再向公子赔罪如何?” “你若不说,我却不能让你带她走!”白崖一愣,想了想便摇头说道,“此女杀人无算,我最多只能答应$↑$↑,你,今夜不杀她,天明后将她交给官府。至于生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类似青城、峨眉这类的名门正派,门下弟子若是在世俗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被人抓回青城之后,轻则废去武功,驱逐出门,重则会被直接处死。 跟他们被官府明正典刑比较起来,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仙武宗门的名声保住了。 故而,白崖并不排斥那个叫欣儿的少女被女剑客带回宗门,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女剑客要证明身份和所属宗门。这样才不怕她徇私枉法,给自己的师妹开脱罪行。 白崖自认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正人君子,但他亲眼见过罗媒婆和那个丫鬟的尸体,觉得怎么都要给无辜枉死的两人一个交代。 要是前世没有能力倒也罢了,可现在他学了武功,有了本事,还不能为所见所闻的不平事出点微薄之力,自己心里那关首先就过不去。 其实白崖不知道,他的这种心态就是“侠”的心态。唯一的区别是有人心中的“侠”只限于眼前,有人的“侠”放眼于天下苍生。 “公子真的不能通融一二?”女剑客言语中多了一丝无奈,抓住剑柄的纤手慢慢收紧。 “多说无益,想要此女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白崖微微眯起眼睛,说来奇怪,尽管他与女剑客立场相对,但他心中始终无法对对方抱有恶感,反而有一种很想跟她多说说话的亲切感。 “莫非是哥今晚听了一场活春宫,现在开始发情了?”白崖盯着眼前的女剑客,脑子里浮起一些无聊的念头,“这女子的声音这么好听,好想揭了面纱看看真面目啊……” “不要……”就在女剑客与白崖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固的时候,女剑客忽然瞳孔一缩,看着白崖身后,疾声喊道。 “嗯?”白崖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回头一看,却见花淄身旁的少女面容苍白,正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长剑,搁在颈项上。 “欣儿,不,不要……”被白崖丢到墙角的花淄,此时正奋力扶着院墙起身,想要阻止少女自裁。 “师姐,奴家有负师门,早无脸面回去了,我们姐妹来生再见!”少女惨然一笑,狠狠一拉长剑。 她虽然吸了九蟾天香浑身酥软,但其长剑却锋利无比,稍一使劲就割断了咽喉。 “师妹……”女剑客旋风一般掠过白崖身侧,将少女抱在了怀里,有些手足无措地按住少女的脖颈伤口。 另一边的花淄则茫然无措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气管断了,你这么捂着,只会让鲜血倒呛进肺部。那样她会更痛苦地窒息而死,放手让她去吧!”白崖目光一闪,低声说道。 女剑客浑身一震,慢慢地放开了手,少女伸手摸了摸女剑客的脸庞,含笑而逝。 “现在你满意了?”女剑客将少女的尸身抱了起来,冷冷地瞪了白崖一眼,纵身跃上屋顶,很快就消失在黑暗当中。 “怎么弄得哥像坏人一样。”白崖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他回头一看神情茫然的花淄,顿时眼中又闪过一丝寒意。千错万错,还不都是这个淫贼的错,要出气也要找对正主。 …… 天色慢慢发亮,陈聪心里有事,匆匆进入刚开启的坊门。他身边跟着两个青衣衙役,两人皆手提锁链和水火棍,手臂肌肉纵结,骨节粗大,显然是陈聪找来的帮手。 “陈头,你家中真的出事了?” “莫问,到了便知!”陈聪的心情不是太好,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不过,等三人刚来到陈家门口,脸色就都是一变。 这些衙役平时眼观六路习惯了,马上就观察到了院门口那团血迹,知道昨夜有人在此动过手。 “噌~”陈聪拔刀在手,谨慎地向两人招了招手。 两个衙役立刻默契地左右散开,手持水火棍埋伏到院门两边。 “白少侠,你可在里面?”陈聪在门口高声叫唤了几声,随即便给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放轻了动作,一人做梯托着另一个攀上院墙,朝里面探头观察。只是看了一眼,那个衙役便向底下两人摇了摇头,示意院内没有埋伏。 陈聪立刻推门进屋,只是刚走到前堂,他就脸色一沉。 前堂桌前正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只穿了内衫,亵裤一片血红,双腿都已被人打断,双手缚在背后。 两个衙役上前检查了一遍,顿时满脸惊异,回头看着陈聪。 “陈头,这家伙被人阉了,双膝皆已粉碎……” “阉得好,阉得好……”陈聪双眼有些失神,脸上神情复杂,不知是哭还是笑。 “陈头,这人是谁?”两个衙役对视一眼,谨慎地问道。 “唉,你二人皆是我兄弟,却是不必瞒着你们……”陈聪回神,苦笑着说道,“这人就是官府通缉了十余年,鼎鼎大名的花扇公子花淄!” “那个淫贼……”两人不由失声,沉默了下来。 他们能被陈聪看中,自然也不是蠢人,很快就联想到这个淫贼既然出现在陈聪家中,那岂不是说……陈聪的家眷可能出事了! “陈头放心,我等知道该怎么做……”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单手一划,狞笑着说道,“不如就此做了他,尸首丢到乱葬岗喂狗,估计也没人会找他。” “嗯,这样街邻坊间也少了些闲言碎语,只是不知陈头请来的帮手……”另一个衙役更加沉稳,目光闪烁着轻声问道。 在他们看来,花扇公子会出现在此地,而陈聪又已提前知道,那么抓住淫贼的人自然就是陈聪请来的帮手。 “不可,那人却不是我请来的,而是青城仙门的武者,此番助我也仅仅是随手之举。”陈聪平静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某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旁人要说什么就随它去吧!况且,花扇公子乃是通缉要犯,若是无声无息地杀了他,这番功劳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不错,此人敢把主意打到陈头家里,这么死了确实便宜了他。等进了府衙死牢,看我等兄弟怎么炮制他!”两个衙役脸上喜色一闪,各自露出了一丝狰狞。 陈聪把这么大一件功劳分润给他们,于公于私,他们都该为陈聪出口恶气。 “你们小心些将他锁上,我去屋里看看!”陈聪步伐沉重地朝主屋走去,神情显得有些挣扎。 此时五更刚过,九蟾天香还点着,万氏和丫鬟小兰应该都还全身瘫软,站不起来。只是九蟾天香不是迷药,两人的神智都很清醒,只怕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知道白崖不管有没有抓住花淄,天亮就会离开,弄来九蟾天香的本意是想将万氏亲手弄死的,然后再栽赃给淫贼花淄。 但现在事到临头,以前与万氏恩爱度日的场景却又浮上心头,顿时有点不忍下手。 “唉,若是死了就一了百了,若还活着便送她回娘家去吧!”陈聪有了决定,心中顿时一松。uw
第十一章 符宝 不提陈聪押送花淄的后事,白崖在废掉花扇公子之后,随即就离开了广汉城。 陈聪、万氏、花淄,还有那个叫做欣儿的少女,围绕在这四个人身上的爱恨情仇,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事毕之后,白崖就只觉意兴阑珊,再没有意愿继续待在让他感到不太舒服的广汉城。 不过,这次事件因为解决得比较顺利,原本预定三个多月才能完成的宗门任务,现在多出了一大把时间,他倒是不急于赶去完成第二个任务了。 在刘钰给他的任务手册当中,第二个任务是前往巴西郡的阆中,让他暗中护送当地的一个从六品通判安全回到成都。 另外,第三个任务是有关于一件“徐仙令”物品的情报收集,并非强自要求完成,倒是不用着急。 第二个护送任务可能会有一定危险,而且因为是对门人弟子的历练,所以这个任务还内情不明,需要白崖自行探查。 幸运的是阆中那个六品通判要到秋分时节才会出发,白崖还有的是时间多加准备。 即便如此,白崖也没打算现在就传送去阆中,那样也太没意思了。他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剑指峰和凤凰岭上面练功,现在有了时间,自然要游览一下沿途的风光。 顺着官道走了一两天,白崖对周遭的环境就有点腻歪了。 广汉城地处平原,少了瑰奇蜿蜒的锦绣山川,光是官道两旁一成不变的麦浪和井陌农舍,总会有看腻的那一天。 事实上,白崖为之不耐烦的这片地域,却是世俗民众求之不得的美好乐园。 因为天地大裂变的关系,这个世界尽管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实际属于人类的区域并不算太大。很多城市和聚集地,都被大片大片的荒野山林给隔开了。 认真做个区分,神州天下的地域依照人类的认知和探索,大致可分为四种。 第一种就是人类城市包括城市周边可以耕种,且没有危险的土地。 第二种是与人类城市混杂交错,但并无强大蛮兽和妖魔鬼怪的荒野山林。这些地方要吗已经被狩魔队清理过,要吗本身就是人类城市与真正荒野蛮域之间的缓冲地带。 第三种是真正的荒野蛮域,存在在大量危险而强大的蛮兽、凶兽、神兽,以及凶残的妖魔鬼怪。那种地方白崖只在清都观的前辈手札上看过,实在想象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最后一种是禁地,人类、蛮兽,甚至妖魔鬼怪都无法生存的绝地。 如果说荒野蛮域还存在于一些游记和手札上,那么有关禁地的介绍,白崖已经接触过的书籍当中就只剩下一点点宗门前辈的遥远传说了。 “又是一天了,找个地方借宿吧!”白崖抬头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眉间有些烦恼。 他原本不坐传送阵,是为了出来看风景的,但沿着大道走了两天,现在隐隐有点后悔了。 按他从宗门带出来的地图看,这片地域最近的城镇也在千里之外,以他的脚程,就是用跑的也至少还要一周左右。 “难不成我得用上从花淄身上搜刮来的那物?”白崖脸色有些奇怪。 当日,他将花淄废掉之后,曾经将淫贼身上仔仔细细的搜刮了一遍。他本意是想找到那双号称是玄器的仙履的,结果居然被他找到了一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东西。 据花淄交代,他以前数度从宗门武者手中逃脱,并非是有一双玄器级别的仙履,而是符箓之功。他早年哄骗过一位茅山上清道的女弟子,从而得到了一张仙符。 茅山上清道是道教的三大隐世宗门之一,他们修炼的武道很奇特,属于符箓玄道,跟白崖修炼的武道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路数。 假如说白崖修炼的武道是科技,那符箓玄道就跟异能一样,属于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白崖的武道属于炼气丹法,而符箓道则属于玄法神通。 若是论武道的威力,那还真的不太好比。一般来说炼气丹法在现世更加盛行,符箓道太讲究缘法和天赋,且门人稀少,平时大多神神叨叨地很少出世。 花淄早年骗上手的女道士,身世有些来历,随身携带了一张金色符箓“紫微诏命灵亟罡”。 花扇公子本就是个喜新念旧的**,玩腻了那个茅山女道士之后,便偷了这张金色符箓逃走了。 据花淄交代,这张符箓功能极多,可惜他只知道寥寥几种,其中一种就是贴在身上以后,身法犹如雷电般迅捷。 只是这张符箓会吸人内气,贴上它奔逃,一盏茶的功夫,他就会被吸干内力,从而不得不停下来。 因此,他推测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气境武者能用的,而且主要功能恐怕也不是用来加速身法的。 白崖在清都观闲暇时阅读过不少前辈手札,懂的比花淄多一些。他知道自己拿到宝了,花淄偷得这张符箓,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符宝了,可不是那些用完就变灰灰的普通符箓。 可惜他对符箓道一窍不通,只有回到清都观的时候,才能弄明白这东西到底还有哪些功能。 花淄身上除了这张符宝之外,就属他早年奇遇得到的一门轻功最有价值了。 说起来,这花扇公子也是个奇葩,他得到的这门轻功叫做一线跬步。本来是一种御气舞空之术,而且还缺少了总纲。 可是花淄却硬生生将其练成了一种逃命的轻功,不仅自己补全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总纲,而且还将一线跬步的轻功效果提升改良了…… 从这个方面来说,花扇公子的武道天赋极为变态,可惜这股聪明劲被他用错了地方。 白崖本来不打算在晋升意境之前再学武功,但看见这门一线跬步后,依然差点就心动了。 不过,想到刘钰平时的嘱咐,他还是按捺下了急躁的心态。以他的悟性,意境之前最好不要分心他顾,否则只会耽误晋升时机。 “算了,那张符箓用完之后,内气枯竭太难受了,能不用就不用。”想起前两次试验导致的后果,白崖依然心有余悸。 内气枯竭之后,他感受到的那种体会简直就跟一口气闷掉一瓶劣质白酒一样,难受地都想把胃肠给吐出来。 “要不,接下来这段路,试试师傅说过的那种修行方式?”白崖在离开剑指峰之前,刘钰曾经指导过他一些事情,其中就有游方途中的修行方式。 据刘钰的说法,听说这种修行方式,对他早日领悟明玄境界有好处。 “好吧,那就试试!”白崖目光闪烁了一阵,带着铜尸飞快跑进道旁的小森林。 片刻之后,两个身穿陈旧道袍的年轻道士重新回到了管道。 白崖有些心虚地观察了一遍周围,这还是他第一次假扮出家人。他身边的铜尸倒是毫无所觉,尽管也穿了道袍,但脸上蒙了面纱,看上去比他自然多了。 白崖这会的心理就像是一个穿着警~服,在大街上冒充交警的普通人,总感觉有点怪怪的,怕被人看穿身份。 “唉,哥怕个毛啊,我本来就有正规度牒,叫清远道人好不好?” 白崖给自己打了打气,又从芥子袋取出一把拂尘和一个化缘用的铜钵,忐忑不安地上路了。 走了小半天,等他发现官道上遇见的那些路人都没怎么注意自己,终于胆子大了一些。只是他依然不敢就这么穿着道袍找人家借宿,委屈自己在野林子露宿了一晚。 不过,人的适应能力确实很强,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白崖终于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也敢托着铜钵去花化缘借宿了。 还别说,吃着那些好心农家人送给他的粗粮和咸鱼干,每天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白崖心里渐渐多了一种莫名的感悟。 特别是每日穿着乌禅修衣在入定的时候,都有一种融入天地,忘却自我的大自由大自在。 在这种状态下,白崖完全放松了精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了无数田野,直到他看见前方的城镇,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像一个苦行僧一样走了上千里路。 回头再想起自己这半个多月来的修行,他只觉不可思议之际。 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没有花掉一文钱,也没有吃芥子袋里的半点食物,仅仅依靠着向人化缘就活了下来,而起还活得很自然,很轻松,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你妹的,这好像有点诡异啊!”白崖不觉浑身一抖,“这当道士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哥那个便宜师傅不会是想骗我出家吧?”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哥年纪轻轻的,暂时还没出家的念头,不能留恋这种天地逍遥的自在感。”白崖进城之前,赶紧找了个地方换下道袍。 “哥之前肯定是迷了心窍,居然吃了半个来月别人的剩菜冷饭……”白崖这一“醒悟”过来,更觉自己之前的行为怪异,连忙找了一家大酒楼,打算敞开肚子大吃一番,至少先驱驱邪气。 “咦,她好像是……” 白崖登上二楼环视了一圈,忽然眼睛为之一亮,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第十二章 越女曲珂 一个穿着劲装的素衣女子正坐在酒肆二楼的窗口,斗笠和长剑放在左手边,桌上只有几碟素菜和一碗清汤面。 女子面容清秀,柳眉如画,明眸流盼,乌黑靓丽的秀发编成了一条大辫子盘在头顶,是个气质型的美少女。只是现在面带寒霜,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周围的酒客只敢偷眼远观而不敢上前搭讪。 尽管这位主现在没有蒙面,但白崖却对她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特别是从身材体型和那把配剑上对比,应该就是他在广汉城碰上的那个女剑客。 “她怎么在这里?是找我报仇的?”白崖眼珠一转,心里疑惑顿生。 这女剑客的师妹等于是白崖变相逼死,她找白崖报仇倒也说得过去。 这么一想,白崖干脆走到那桌,在周围酒客一脸佩服的神情下,坐到女剑客对面。 女剑客看他坐到对面后,脸上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意外,但马上就恢复了自然,扭过头去,尽量不跟白崖对上视线。 白崖看得好笑,心说你要装不认识,应该把我赶走才对,这店里又不是没有其他空座了。就这么忍了下来,不是欲盖弥彰吗? 既然对方装不认识,白崖也就不再开口相认,两人毕竟不是什么朋友。他算看出来了,他们这番相遇估计只是个巧合。 “小二!” 白崖招来店小二,点了一桌荤菜,另外还让多上了两斤牛肉,也不招呼女剑客,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就好像是无意间过来拼桌似的。 “吃那么多,猪啊!” “美人当前,居然也不收敛一点……”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牛嚼牡丹!” “早知有这等粗人冒犯美人,某便该上前阻拦……” 看着白崖吃得满嘴油腥,将一桌数人吃得酒菜一扫而光,还干了两斤多牛肉,旁边隐隐传来低语。 白崖听着众多鄙夷之声,心里不由一乐。 他是个硬功武者,平时对营养需求很大,刚刚又苦修了半个来月,这时候自然要多补充一点体力,并不光光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不过,这里的酒客除了他和面前的女剑客,基本都是凡夫俗子,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 与白崖的狼吞虎咽相比,女剑客的吃相斯文多了。等到白崖吃完,她那晚清汤面还剩下最后几口。 白崖吃饱后,就很干脆都结账离去,自始至终都没再看女剑客一眼。 望着白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女剑客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怪异,想了想也起身结账。 “客官,您的面钱已经付过了,就是刚才坐您对面的那位公子给付的!” 听到店小二的回复,女剑客不由一愣,心里顿时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他果然认出我了!” “嘿,哥难道真是发~春了,可这也不对啊,都没搭上话呢?”白崖出了酒楼,只觉心情舒畅之极,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你……站住!”他刚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女声。 “姑娘……为报仇而来?”白崖回头看到女剑客追了上来,不由一愣,试探着问道。 “……还你!”女剑客沉默了一会,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使劲丢过来一把铜钱。 白崖双手舞动,飞快地将铜钱全部接下。 “这个是……” “面钱!”女剑客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哦,姑娘莫要在意,只是些阿堵物!”白崖哭笑不得,心说女人就是小心眼。 “相见便是缘,在下青城祖师殿白崖白子烈……”白崖扯了扯嘴,说道,“姑娘在蜀地若有不便,可来青城寻我!” 白崖客气地抱了抱拳,交代了一句场面话,便打算抽身了。可让白崖没想到的是,女剑客居然自报家门了。 “会稽越女剑曲珂,见过白少侠!”女剑客看了一眼,淡声说道,“我常来蜀地,倒没什么会劳烦到白少侠!” 越女剑就是越女剑派,不过,现今的越女剑派已经分为吴越两脉,越国的越女剑派驻地在会稽南林,吴国的越女剑派驻地在吴郡姑苏。 白崖略感诧异,但很快就释然。 这美女半个多月前不肯报上师门,估计是想私下放了那个叫欣儿的师妹。现在她的师妹已经自裁,她没必要再装得神神秘秘了。 “后会有期!” 不过,释然归释然,看女剑客说话,白崖就知道对方其实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尽管他心里很有一种亲近对方的冲动,但依然笑了笑就告辞而去。 “可惜啊,穿越以来,第一个有那么点感觉的女人!”白崖走出老远,这才谓然一叹。 他毕竟是个洒脱的人,很快就将此事抛在脑后,但这时候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情,借助民用传送阵离开了这座城镇,直接飞去巴西郡阆中城了。 阆中城是蜀地一座极为著名的城池,此城三面环水,四面环山,水在山中,城在水中,素有阆苑仙境的美称。此城风景之美被誉为“天上瑶池,地下阆苑”,神仙居住的地方。 阆中东面是秦巴山脉,西面是剑门山脉,此地钟灵毓秀,拥有不少仙武宗门。 其中最著名的是两位推~背图作者李淳风和袁天罡留下的数个传承,分别是六壬道观、蟠龙山的蟠龙派、西河的天宫院,以及观稼山的观稼道观。 李淳风和袁天罡死后,两人皆都葬在此地。 据说,两人还在世时,阆中本地大家曾请两人为阆中改造风水,但两人却说阆中本就是风水宝地,不宜再动,只是给城池布局重新做了一番规划。 此番传言,现今已经不知真假,但阆中城的城池布局确实跟其他城市有很大区别。 若是在空中俯瞰阆中城,便会发觉此城构造犹如棋盘一般,点线分明,建筑规整,各处大户园林犹如棋眼点缀其中。 白崖传送到阆中以后,便开始查探那位从六品通判的人身资料。 一番打听下来,这位从六品通判的资料让白崖有些惊异。 此人名叫曾贤,人如其名是位贤者。 曾贤出身儒学世家,祖父曾尧、父亲曾广皆为蜀国名臣。曾贤天资聪慧,记忆力超群,幼时读诗书,出口成章,年十二即能为文。 他在七年前,文考进士及第,初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三年后外放为阆中从六品通判,在此地以明习律令,量刑适当而闻名。 此人不仅精通刑法诉讼,而且为官廉洁奉公、勤于政事,关心民生疾苦,在任期间还平反过不少冤案。 做了四年通判之后,此番是要去成都述职,据传要被升职为从五品知州,一下升了两级。以曾贤现在的年纪,已经算得上是官运亨通了。 “这人除了在成都待了三年,便一直在阆中为官。”白崖坐在府衙对面的茶馆里,看着府衙大门细细思量,“以他的官声,居然还会引来我这个宗门武者当护卫,那么估计是得罪了官场上的恶势力。” “若我猜得不假,这趟护送途中,应该会碰上不少绿林高手!”白崖想着,略微有点兴奋。 这个世界的绿林高手基本都是一些靠着各大宗门流传出来的大路货武学,自修成才的武者。这些人武功境界不一定有多高,但他们也对这个世界的武道做出了一定贡献。 因为能够将大路货武学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武者,大部分都会练出自己的“绝活”。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能凭这些“绝活”,被仙武宗门收录进门。 仙武宗门的弟子会经常到江湖上历练,也正是因为他们需要增长见识,多看看人家练出来的“绝学”。从而拓展自己的武学思路,避免关门造车。 “现在到秋分大概还有两个多月,我这么枯等着也不是办法。要是能提前知道这位曾贤碰上的‘麻烦’,似乎会更好一点。” 白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看着府衙大门目光闪烁。 …… “崖哥儿,院里的草长得有些太旺了,夫人让你去修平整一些!” “诶,知道了!”白崖点头,咧了咧嘴朝面前的黄衫丫鬟憨笑。 他现在穿着一身青衣,一副下人打扮,挽着裤脚,身边放着一个装有长剪和短镰的花篮,正是这座曾府里的花工。 曾贤出身寒家,但他的夫人乔氏却出身豪门,嫁过来时带了许多嫁妆。 故而,曾贤虽然两袖清风,但家境依然很不多。 乔氏家教很好,平常没有太多骄奢之风,唯一的嗜好就是爱花,府中种了不少珍惜花卉。可惜这些花卉很难伺候,若是死多了萎多了,乔氏一生气,总会换几个花工。 白崖正是借此机会,混进了曾府。 当然,白崖不懂种花,靠着撒谎才进了门。不过,他初来匝道,管家是不会让他一开始就摆弄那些珍贵花卉的,还是要先从打杂开始。 可他也只需要在府中待上一段时间打探消息,所以并不在意今后会否被揭穿谎话。 况且,白崖进府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要是真傻乎乎地等到两月后,尾随曾贤上路,那么任务十有**会失败。 因为现在的曾府里面不止他一个武者,另外还有几个刚进来的仆佣身怀高明武功,显然都居心叵测。 第十三章 暗流汹涌 曾府主仆全部计算在内,一共也只有十二个人。@, 主人有三位,分别是曾贤、夫人乔氏,以及曾贤十二岁的独子曾岑。仆人有八位,老管家、厨娘、马夫、两个丫鬟、三位杂工兼花工。 此外,还有一个客卿,据说是曾贤同年的子侄,暂时住在他家中读书,等着跟曾贤一家结伴去成都赶考。 白崖在曾府待了数天,便察觉到这十二个人包括他在内,居然一共有五个至少在气境以上的武者。 除他之外的四人,其中年纪最大的武者是曾府的老管家曾四。 曾四年纪很大了,今年已过七旬,据一些府中老资格的下人传言,曾四原本不姓曾,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客。 他在十多年前,被曾贤的父亲救过性命,加之年纪也大了,想换个安定的环境生活,所以就改名换姓留在曾府做了一个管家。 曾四身边只有一个亲人,是他的孙女曾慧,今年刚刚二八。或许十多年前,曾四甘愿屈身在曾府为仆,也有可能是为了安心抚养当时还是个女~婴的曾慧。 据白崖观察,曾慧也是个练家子,只是这丫头年纪还小,尽管身体基础打得还不错,但依然没有晋升气境,所以被他排除在五人之外。 既然曾四很早就进了曾府,白崖估计他应该不会对曾贤不利。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曾四为何对现在的状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揭破其他人身怀武功的真相。 与曾四相比,另一个在曾府也已经有一年左右的武者是厨娘宁三姑。 宁三姑看着三十多岁,相貌普通,身材有些肥胖。或许是经常待在厨房烧菜的缘故,一身皮肉油光滑亮,让白崖一看到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肥嘟嘟的东坡肉。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妈级的厨娘,居然也是一位高明的武者。虽然宁大妈平时并不显山露水,隐藏得很好,但依然瞒不了白崖这种正统道家出身的武者。 特别是白崖自从练了《青城玉虚诀》,也就是别名“五气通脉术”的青城秘传之后,对于气机十分敏感。 宁三姑不经意间泄露的武者元气,在白崖的感官里简直就好像一个火炉一般。这样他如果还不知道宁三姑是气境以上武者,那真的可以挖掉双眼了。 宁三姑尽管在曾府已有一年左右,但白崖判断不出这胖婆娘是敌是友。 说她是友吧,乔氏的贴身丫鬟都不清楚宁三姑有武功。说她是敌吧,这胖婆娘管了曾贤一年的饮食,想要下毒谋害,那真是再容易不过。 第三个气境以上的武者,就是寄住在曾贤府中的那位客卿,传闻是曾贤同年的子侄,等着去成都赶考的那位儒生孔庆。 孔庆看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还长得风流倜傥,可谓才貌双全。 不提他隐藏在内的武功,光论学识,他竟然就能跟进士及第、曾为翰林院编修的曾贤谈天论地,比拼诗词时文,差点让亲眼所见的白崖惊掉了下巴。 正因为如此,白崖始终无法确认这人的目的,毕竟孔庆进府只有不到月余时间。 至于孔庆手中得到曾贤认可的同年书信,在白崖眼里反而无足轻重。或许这世上真有个孔庆,但是不是眼前这位可就难说了。 可也不能非说孔庆是想要谋害曾贤的歹人,毕竟这世界的人类习武成风,万一人家真的是文武兼修呢? 最后一个气境以上的武者,则是跟白崖同一批换进来的杂工程明。 程明大约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身上毛发旺盛,一对膀子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 白崖初时见他,很奇怪他是怎么被选进来的,因为曾府招收杂工的首要条件就是会种花! 后来两人一起弄花圃的时候,白崖才知道跟他的胡说八道不同,人家程明是真的会种花…… 老管家曾四、厨娘宁三姑、书生孔庆、杂工程明,再加上白崖自己,曾府十二个人里面,居然就有五个敌我难辨的武者,现在的气氛已经诡异到了极点。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种脆弱的平衡很难长久保持下去,就看谁先挑起争斗了。 白崖现在很庆幸自己提前混进了曾府,看目前的局势,曾贤能不能活到两个月后都是个问题,别说去不去成都了。 白崖前两天刚看清这形势的时候,头发都差点愁白了,不知道该怎么保护曾贤。 他来此之前,原想着一个护送任务能有多难,总不会比抓捕花扇公子更难了! 铜尸白彤和他的防御力都很强,只要其中一个守着曾贤,剩下一个打发了那些过来骚扰的绿林高手就是。取得曾贤的信任后,必要时最多花点传送晶珠,让他飞着去成都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这任务同样费脑,似乎还需要点行走江湖的眼力。难怪刘钰会给他挑了这么个功德任务,太特么锻炼人了! “难不成我又要找人帮忙?”白崖暗自苦笑。 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上个抓捕花扇公子的功德任务算不算他独立完成的,毕竟当事人之一的陈聪是衙门中人。宗门非要说他借助了官府势力,也是争辩不清的。 “不,这个任务只怕还更难,抓捕花扇公子的话,只要我开口,广汉城那里的龙泉剑派和官府一定会帮忙。”白崖忽然皱了皱眉,私下寻思到,“但保护曾贤就不一定了……” “首先是官府,曾贤现在有危险,说不定就是官场上的对头买凶~杀人,找官府帮忙有可能起反效果。其次是曾贤的官位已经不算小了,以仙凡誓约的规定,明着去找本地的仙武宗门,他们一定会拒绝帮忙!” 白崖很快就想清楚了里面的弯弯道道,“因此,我这趟任务只能在暗中保护,哪怕万一不敌那些绿林高手,都不能自报家门,否则必定会给青城惹来争议!” “这……比我之前想得还要麻烦啊!” “喂,你怎么把草坪割得跟个瘌痢头似的?”就在白崖失神之际,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稚气的童声。 白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他刚才在想事情,没心思割草,于是就把草坪修得跟瘌痢头一样,远远一望,简直难看得要死。 “呵呵,少爷,你不懂,这叫园艺啊!”看着面前胖嘟嘟的曾岑,白崖咧了咧嘴,胡侃道。 “园艺才不是这样子,娘就经常做园艺!你瞎说,我告诉桃花姐去,说你骗人!”曾岑眼珠子一转,朝白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靠,死小鬼真是不可爱! 白崖无奈,只好强辩道:“谁说我骗人,少爷你别看草坪现在难看,但等下就漂亮了,不信你在旁边等着,我修整完了再看看!” “那……好吧!”曾岑毕竟是小孩,犹豫了一下,便托着腮帮蹲在旁边看。 白崖苦着脸抹了把冷汗,看着东一茬西一坨的草坪,回想着前世看过的园艺图案。 幸运的是他前世居住的城市里有不少公园,草坪的图案园艺并不少见。花了小半天功夫,他终于将瘌痢头似的草坪改出了一个只有两条鲤鱼的鲤鱼图。 “哦~~鲤鱼,鲤鱼,娘亲,你快看,是鲤鱼!” 听到死小鬼在叫娘亲,白崖为之一惊,回头发现乔氏和贴身丫鬟桃花两人,正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这边。 “见过夫人!”白崖连忙挤出一个憨笑,施礼作揖。 “图案不够精致,裁剪功夫也是刚学……不过肯花心思就不错,行行出状元,以后多学多看吧!”乔氏含笑点头,带着曾岑离去,算是让他过关了。 白崖知道乔氏看出了他的深浅,顿时一阵紧张。他倒是没成想今天碰巧之下,进府时的谎话已经被看破了。 “哼,进府的时候还说自己会种花,你明明就是个门外汉!”乔氏的贴身丫鬟桃花还站在原地,这会正插着腰,瞪圆了明眸看着他。 “我,我家里穷,人又笨又能吃,怕你们不要我……”白崖扁起嘴,连忙用暗藏在袖子里的洋葱擦了擦眼睛。 可惜他体质太强,洋葱效果不太好,擦了半天,眼睛也只是微红,一滴眼泪都没有。 “好啦,好啦,大男子汉的,别给本姑娘掉马尿啊!夫人心好,看样子让你留下了,不过以后不许耍滑头了!”桃花刀子嘴豆腐心,看他可怜兮兮的,连忙出言安慰。 “是,桃花姐,以后小崖都听您的!”白崖瘫脸拧成一团,阿谀得差点让自己也吐出来。 不过,小丫鬟桃花显然很吃这一套,嘴里哼唧了几下,就仰着下巴离开了。 等这波人都走了,白崖忽然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远处的一间阁楼,那里是书生孔庆平日里念书的地方。 孔庆在曾府的这个月,受曾贤所托,平时有看顾曾岑的功课。白崖隐约觉得小家伙今天会突然闯进花园,说不定就是受了孔庆的暗示。 “呵,试探呢,还是忍不住想清场赶人了?” 白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无论是哪一样,至少都说明你并不仅仅是一个书生那么简单……” 第十四章 试探 夜晚到来,白崖躺着自己的小屋里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这个任务跟抓捕花扇公子的任务不同,曾贤一家的性命都握在他手里,偏偏白崖还不能跟官府和本地的仙武宗门求援。 这几天对曾府里的情况了解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陷进了罗网的小虫,无论怎么使劲也摆脱不了沉沦的下场。 跟别人玩心机谋算计,从来就不是白崖喜欢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是个笨蛋,前世做营销工作也能干得井井有条,但怕麻烦的性格一直就难以改变。 “嘿,我真是傻了,管那么多干嘛!”白崖忽然径直从床上挺起身,喃喃自语道,“现在府里的潜伏者分成了两派,既有人想要杀掉曾贤,又有想要保护他的武者。 孔庆今日来试探,无非就是想将我赶出局。我怕暴露了身份,后面无法保护曾贤。但相比较之下,谋害曾贤的潜伏者只会更怕身份曝光。” “况且,曾贤毕竟做了数年的阆中通判,应该也认识不少游侠和江湖客。假如此事真的全爆出来,或许他能准备一些保护自己的手段。 既然这样,我还那么小心谨慎干吗?干脆将那四人全都试探一遍,查查他们的底细好了!” 一念到此,白崖只觉念头通透,再无顾虑。 是啊,他本身就是名门正派的嫡系弟子,虽说不能明着牵涉曾贤,可现在只是试探一下曾府当中的武者,这又有什么干系? “选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行动!” 白崖咧了咧嘴,从芥子袋里取出控制铜尸的通灵牌,输入了一丝意念,让白彤立刻过来汇合。 铜尸被他安排在曾府边上的一处民居里,一定范围内都可以通过通灵牌感应到他的命令,不消片刻就能赶来助他。 “那么第一个目标选谁呢?”白崖有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老管家曾四在府中多年,身边又有孙女曾慧,他会被敌人收买的几率很低…… 书生孔庆、厨娘宁三姑敌我难辨,可以稍稍推迟一下试探的时间!看来就是你了……”白崖回头朝窗户对面的厢房看去,那是杂工程明的房间。 白崖觉得跟他同一批进来的程明,最有可能是绿林杀手,谁让他长得就不像个善类呢? 白崖静静地等了一会,感觉到铜尸已经来到了府墙外,便在房中换上一身夜行衣,脸上蒙了一块黑布,悄悄地推门出去。 “啪!”白崖屈指一弹,程明房间的窗户上就传出了一记清脆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 “谁?”程明显然还未睡觉,屋内立刻就响起了一声问话。 “果然警惕得很!”白崖默不作声,伸指又是一弹,这回更用力了一些,将木窗都击打得微微一扬。 程明屋内没有再传出问话,他要是不笨的话,应该已经知道有人在外面故意撩拨他了。 “吱呀~~”几个呼吸之后,程明就推开了房门,一脸警惕地出来观望。 “嗯?”他刚一出门,就发现对面人影一闪,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朝他勾了勾手指,然后一个纵跃翻墙而出。 程明微一皱眉,脸色露出一丝狞色,毫不迟疑地飞奔上前,追着白崖翻墙出府。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闷声不响地沿着坊街飞奔,很快就在城北一处废弃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阁下将某从曾府引来此处,现在该露个脸,亲近一下了吧?”程明脸色平静地看着相对而立的白崖。 “嘿,本就没打算瞒你!”白崖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露出面无表情的瘫脸。 “果然是你!”程明挑了挑眉,丝毫都没感到意外。 “你怎么知道是我?” 白崖的瘫脸从痊愈以后,依然也做不出太多表情。不过,他现在依然习惯了用眼神说话,多数情况下,别人基本都能明白他在表达什么情绪。 “这需要问吗,你又没有改变体型?”程明的脸色有点奇怪,但依然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 “哦,原来如此!”白崖有些尴尬,顿时想起了当年那位落莲堂的老乞丐,那人好像就练了一门可以改变提醒的缩骨功。 “呵呵,崖哥儿,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程明露齿一笑,捏了捏拳头,浑身骨节犹如鞭炮般炸响。 “也好,在府中几天不动,身体都有点生锈了!”白崖深吸一口气,缩腹拱腰摆了个弓架,像是猛虎下山般窜了出去,一对虎爪带着凌厉的劲风,向着程明肩膀抓落。 “来得好!”程明眼睛一亮,白崖精湛的虎形拳让他有点见猎心喜,顿时双掌一错,就硬碰硬地对了上去。 “咯嘣~~”两人爪掌相交,马上就都浑身一震。 “腾腾腾!”他们各自退后几步,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色。 “硬功(硬功)!” 白崖还真没想到今天的对手,居然跟自己一样都修炼了某种硬功。 “好麻烦,要不要用上狴犴锦手呢?” 他目光闪烁,两个同境界的硬功武者碰到一起,往往就是比拼身体功底,没什么花巧可言。但如果有狴犴锦手的辅助,那么气境武者的护体硬功又不足为虑了。 “哼,等等再看吧!我的硬功是董鸣从佛门高僧处所得。虽然比不了少林正宗,但在普世的铁布衫功里面,可算得上是一流的变种功法。” 白崖撇嘴寻思到,“先看看这小子的硬功,能不能跟我的混元铁布衫相提并论!“ 对面的程明同样眉头紧锁,感觉到了棘手。 不过,白崖有狴犴锦手打底,却比程明回神得更快,双手化爪为掌,狠狠地朝对方拍去。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已经发现虎形拳威力不够,现在手上功夫换成了金刚大手印。 他以前考入振武道场的时候,曾经跟一位硬功武者交过手,江阳陈木! 白崖当时能快速击败陈木,正是借助了金刚大手印的掌力。 时至今日,他自己的混元铁布衫已经迈过了硬皮、实肉、强筋、锻骨、换血,到了第六层洗髓阶段,但金刚大手印的掌力依然很难硬扛。 既然他扛不住,那也就不认为程明能扛住。 就在他换招之际,对面的程明同样也做出了改变。只是白崖以掌换爪,而程明却是反着来,手势从掌换成了爪。 “擒拿手?”两人以猛打快,递了几招之后,白崖发现自己居然落到了下风。 他的金刚大手印落在程明身上,往往都能将对方打得呲牙咧嘴。但程明的擒拿手按过白崖的脉门和穴位,同样也让他会感受到一丝丝酸麻。 与金刚大手印的硬伤疼痛不同,擒拿手带来的酸麻感却慢慢沉积了下来。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白崖就感觉到了不妙,他的动作变迟缓了。 “是不是让白彤出手!” 白崖有些迟疑,铜尸就在左近,只要一个意念招呼,就能赶来帮他。只是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情愿,与以往的战斗不同,这一次的对手其实没比他强多少,完全是靠临机应变赢了他。 这时候,让铜尸加入战斗,就等于是他认输了。何况,铜尸一出现,程明肯定会跑,他就没办法抓住对方审问消息了。 白崖引程明出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干掉对方。他更需要对方口中的消息,以便找出幕后主事者,从而釜底抽薪,力图尽快解决这件事。 否则,干掉一个程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程明,这场战斗的意义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白崖还是觉得应该等一等,或者先换上狴犴锦手也行。 不过,白崖这番胡思乱想,首先却给了程明一个机会。 “喝!”见到敌人莫名其妙地在战斗中失神,程明眼中寒光暴涨。 “金蛇缠丝手!” 他的右臂像蛇一样软如无骨般缠上了白崖的左臂,手指按住对方的左肩锁骨,左脚插到身后,发力一甩,居然想将白崖掀翻在地。 “糟了!”白崖猛地回神,知道自己犯错了。 他要真的被程明掀翻在地,那就完全失去了平衡。硬功武者要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敌人马上会毫不犹疑地朝罩门下手,这时候恐怕连铜尸都来不及救他。 “没这么容易!” “呔~”白崖猛一瞪眼,舌绽春雷,震得程明身形一滞。 借着转瞬即逝的机会,白崖狠狠一跺脚,扭胯提臀,姿势极为难看地将屁股一摆,撞在程明的腰部。 正是虎形拳的三大式之一,虎胯掀撞! 他们一触即分,程明魁梧的身躯一下子就被白崖给撞飞了出去。 两人心中各自大叫可惜,程明是没提防这一撞,导致功败垂成。而白崖是被金蛇缠丝手弄麻了身体,没能连上虎胯掀撞的后招。 白崖心中懊悔,趁着程明远离,立刻取出狴犴锦手戴上。只是他刚想再扑过去,却见对面的程明摆了摆手,示意不打了。 “崖哥儿,某观你武功路数,像是有高人指点过,你应该不是绿林中人吧?”程明谨慎地注视着白崖,迟疑着问道。 白崖一愣,想起程明刚才与自己的交手,也回过味来。 程明的武功一套套的,虽然看着有点杂,但信手拈来十分自然,似乎有点系统性,这可跟自学成才的绿林高手有很大不同。 “你是宗门武者?”白崖目光一闪,试探着问道。 “蟠龙派陈明,不过是耳东陈的陈,不知崖哥儿是……”陈明笑着抱拳为礼,摸出一个铜牌丢了过来。 “……青城白崖!”白崖不由苦笑,对方如果能确认是宗门武者,那么潜伏在曾府的目的估计跟自己是一样的。 第十五章 变故 白崖和陈明很快就互相交换了宗门号牌,虽然两人暂时还不能完全确信对方的身份,但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们两个一个属于青城,一个属于本地宗门,验证起身份都不需要几天。 一般来说,都不会是冒牌货。 “白师兄,你潜入曾府,可是也为了那个曾四?”陈明一开口就吓了白崖一跳。 “曾四?不错,不错,这老头当真可恶,竟然一直藏在曾贤府中,让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白崖眼珠一转,连连点头,假装郁闷地说道,“不知道陈师兄可有什么好办法,将他引出府外?” 蟠龙派算不上大宗门,但却是李淳风和袁天罡的传承,完全算得上是道门正统。 陈明既然属于蟠龙派门人,那么他自然就不会去杀曾贤。只是蟠龙派这种小门小派,估计也不会去特意保护曾贤。 或许曾贤在世人眼中是个好官,但仙武宗门属于战略力量,一般不会掺和官场斗争,就算青城也仅仅只敢打一些擦边球。 就像清都观派遣白崖来阆中,要求是暗中护送,确保曾贤不被那些绿林高手干掉,而不是直接铲除曾贤官场上的对手。 “呵呵,曾四人老成精,伪装得又是极好,若非半年前天宫院的师兄在无意中碰见了此人,只怕无人知晓十多年前三毒九枭的大枭,居然还存活于世……” “三毒九枭……”白崖默念了一遍,将这个消息牢牢记住,试探着问道,“陈师兄,你要抓捕此人是为了做宗门的功德任务吧?” “嘿嘿,难道你不是?”陈明咧嘴一笑,他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这一笑之下,简直就是钟馗再世。 “这家伙长得真寒碜!”白崖看得眼角一抽,浑然不觉自己也不是什么帅哥。 “这个……陈师兄,既然你我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何不携手合作?”白崖轻声说道,“反正我们抓了人之后,各自拿一件信物回去交差就好,私下合作可不算违规!” “君子一言……”陈明面露笑意,伸出一掌。 “快马一鞭!”白崖爽快地在他手上一拍,继而谨慎地问道,“只是……陈师兄进府之后,可有觉得府中情况有些……复杂?” “不错,曾府除了你我,好像还有其他几个江湖客。”陈明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本地其他宗门雇来打探消息的?” 他今夜会被白崖这么干脆得引出来,本来就觉得是别人跟他竞争任务。要知道这个功德任务虽然有挂在蟠龙派的功德榜上,但最初可是天宫院弟子先打探到的。 陈明可以跟白崖合作抓捕曾四,那样宗门会将白崖当成他的私人关系,但合作者若是本地其他宗门弟子,那肯定会被减分的。 “哦,陈师兄,你是怎么看出另外几人是绿林武者,而不是宗门弟子呢?”白崖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绿不绿林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本地武者!”陈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不认识天宫院、六壬道观、观稼道观的师兄,但城里的宗门探子肯定认得啊!” 白崖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暗自窃喜。 “曾府五个武者,除了你我和曾四之外,还剩下宁三姑和孔庆。”白崖眼中冷光一闪,谨慎地说道,“宁三姑的身份我看不出来,但那孔庆却十有**是那个曾四的帮手……” “哦,白师兄为何如此说?”陈明微一皱眉,好奇地问道。 “呵呵,你想啊,那孔庆一月前才来,明里的身份是曾贤同年的子侄。这个掩饰身份若没有熟悉曾府的内奸指点,孔庆如何能扮得像模像样,连曾贤都看不出来呢?” 白崖意味深长地笑道,“其他宗门弟子就是雇了绿林人物帮忙,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身份吧?” “白师兄言之有理,那你的意思是……”陈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曾四老奸巨猾,很难被引出曾府,不如我们明天晚上先试探一下孔庆,我们两人合作,必能生擒此人!”白崖笑着说道,“孔庆若是给曾四助拳而来,以他为质应该就可以引出曾四了。” “好,一言为定,明日就让小弟先出手,白师兄在暗中掠阵即可!”陈明歪头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白崖话中的破绽,只好先应下来。 况且,他觉得只要等天亮后,找宗门探子验明白崖的身份,那么这位青城弟子应该还不至于害他。 白崖憋着笑,目送陈明离开。 他本以为陈明是杀手,现在知道这小子是为了曾四而来,几乎想都不想就打定主意要利用陈明一把。 他这也是没办法,不管曾四以前是不是好人,对他的功德任务来说,都是自己一边的。起码在曾贤安全之前,他不能让曾四这个战斗力出状况,更不能让陈明把老家伙抓走。 白崖原以为曾四没有揭破府中众人的武者身份,有可能也被曾贤的对手收买了。 现在看来,老家伙应该还不知道有人要害曾贤,以为这些武者都是冲他来得。 这就简单了,既然曾四没有问题,那么宁三姑和孔庆至少会有一个心怀歹意。相比较在府中待了一年多的宁三姑,白崖自然而然就下一个目标放在了孔庆身上。 至于孔庆的假身份,在陈明看来确实只有内奸一个理由,但白崖却知道这个假身份,也有可能是曾贤对头给予的。毕竟对方也是官场中人,对曾贤了解颇深。 “半夜没睡,真是累死了!” 清晨起床后,白崖显得无精打采,身上隐隐还有些疼痛。 这些伤处都是昨夜被陈明拿捏过的穴位和脉门,实际上,陈明昨夜的武功套路才是硬功武者的正统~战法。 硬功护身再配合短打、点穴、擒拿、角抵、寝技……这才是硬功武者的标配。管你是否剑意通天,只要贴上就吃定你,硬功武者的难缠就在于此。 而白崖现在纯靠虎爪和大手印威力的战法,其实是有缺陷的。加上他身法不佳,碰上陈明这类同具硬功的宗门武者,就很难速胜。 昨夜一战后,白崖立刻就心生警惕。 “必须尽快感悟明玄境界,不然的话,跟人对战实在太吃亏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武道有缺陷,只是刘钰一直都告诫他,不让他在这个阶段多学其他武功。 学了武功就要练,没练到登堂入室就放下,武功会退步很快。白崖以前的剔骨刀法都已经到了融会贯通境界,可这几年一放下,同样有所退步。 可是,一门武功想要练到登堂入室,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再简单的武功也需要一两年时间。 意境以下的武者练得越多,武道缺陷越少,但迈入意境的时间也就越晚。 悟性高的武者不在乎,因为他们将一门武功练到登堂入室,时间比普通武者快数倍。宗门的天才们修炼武道,基本是数量和质量并重,不会顾头不顾尾。 不过,类似白崖这种悟性一般的家伙,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精益求精。明知道武道有缺陷也不敢多练,只得苦苦煎熬,等到晋升了意境后再练。 那时候,武道真意稳定了,多练几门武功不至于影响太大。 “崖哥儿,快来,老爷有事相唤!”正在白崖胡思乱想之际,身后有人大声喊他。 “哦,知道了!”白崖回头一看,发现是曾贤的马夫。 此人叫曾昆,原本是个骑卒,后来受了重伤退役,被曾贤收留做了马夫。同为仆役,他是府中除曾四之外,地位最高的,因为还兼职曾贤的保镖。 只是曾昆虽然军人出身,但战斗力在武者眼中不值一提,故而白崖并未将他算在武者行列。 “曾贤怎么会召唤我?” 白崖感到有些疑惑,不过,他显然想多了。等到了府邸前院,他这才发现曾府的仆从基本都来了,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一处。 在众仆役面前,那个国字脸,颌下留着一把美髯的中年帅哥就是曾府的主人曾贤。 他左手站着一个身穿甲胄的武将,此人身高九尺,托着一顶钢盔,眼如铜铃,黑炭头上满脸横肉,浑身煞气满满,乍一看简直就是李逵再世。 除了这位黑旋风,曾府前院的四周还散着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兵卒。 “出事了?”白崖一愣,在人群中找到陈明,只是蟠龙派的高足朝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不必惊慌,这位是府衙的庞点检!昨夜府中出了点事,本官请庞点检过来协助查案。” 曾贤目光深邃,视线在众仆役身上一扫,语气平静地说道,“等会庞点检会问你们一些问题,只需据实回答便可!庞点检,请……” 曾贤退下后,那位庞点检果然开始审问众人,几个问题一问下来,很快就让所有仆役都大吃一惊,这才明白除了什么事情。 原来就在昨夜,曾贤十二岁的独子曾岑,还有曾四的孙女曾慧都失去了踪迹。 ps:还一更晚点! 第十六章 魔影 “昨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白崖眼中立刻露出一丝寒光,也多了一丝懊恼。∽↗ 很显然,在他打算试探其他人的同时,其他人同样也出手了。 曾岑和曾慧会在昨夜失踪,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别人趁他和陈明火拼的时候,抓住了这个空当。 “会是谁呢?”白崖偷眼观察着在场的众人。 现在场中除了乔氏和她的贴身丫鬟桃花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在这里了,就连孔庆和曾四也站在曾贤旁边。 曾贤是儒家门徒,养气功夫极深,但此时也忍不住面带忧色。 至于孙女失踪的曾四更是不见了之前的老态,一双原本迟暮黯淡的老眼,现在开合之间不经意地精光四射,让白崖看得有些凛然。 “赶得还真巧,正好在我和陈明都外出的时候……”白崖心中了然,暗暗想到。 “这应该是里应外合的结果,抓走曾岑和曾慧很简单,但想要不惊动府里众人,那就需要一个内应。难怪曾贤会请来这位庞点检和许多兵卒,看来这几年通判不是白做的……” 州府通判的职责很多,但最重要的职责是管理诉讼案件,同时还兼有监察州长官的责任。这个官职要是落在刚正不阿的人身上,那么必定会得罪人。 当然,这个官职也很能锻炼人,古往今来,很多万民称颂的青天大人都当过类似的官职。 “不过,这位庞点检看着功夫不错,但似乎不太会查案啊!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问题,我都快会背了……” 白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黑旋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慢着,曾贤自己就是个精于查案的通判,干吗非要让这头大狗熊来问话,莫非……他关注的重点不在我们身上?” “是了……难怪我一直感觉怪怪的,这不是侦探电视剧经常有的套路吗?”想了想自己以前看过的侦探剧,白崖很快就恍然大悟。 “……应该有部分兵卒搜查后院厢房去了,所以才让我们都集中在前院!说不定曾贤还在怀疑绑架者没把曾岑两人送出府,灯下黑可是绑架案常有的事情,他这种查案高手首先就会排查这点!” 想到这里,白崖为之一定,他房里的东西没什么引人怀疑的,都在怀中的芥子袋里呢! 这玩意对于真正的宗门弟子没什么好稀罕的,但普通的绿林江湖客肯定没有。曾贤这番搜查要是能将孔庆和宁三姑的真面目暴露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要真是孔庆和宁三姑干的,他们哪会留下这种显而易见的线索,只怕还会借这个机会栽赃嫁祸吧!”白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到。 “慢着,这么说我也有可能被栽赃啊……” 白崖脸色一紧,忽然想到潜藏的歹徒要栽赃的话,他和陈明可是重点目标,最多再加一个孔庆和宁三姑的其中之一,也就是三分之一概率。 况且,孔庆和宁三姑在曾府有一段时间了,被栽赃的话,曾贤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只有他和陈明很难解释。 换而言之,这看着是三分之一的概率,其实铁定栽赃给了他和陈明其中一人,甚至是两人一网打尽。因为潜藏的歹徒百分百知道,他和陈明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头疼,让我好好想想……首先,这事肯定不是本地宗门武者干的,那帮人连抓捕曾四这个前通缉犯都不肯沾惹上曾贤,就更不用提掳走曾岑了。” “因此,只能是曾贤对头雇来的江湖客干的,可曾贤毕竟是个即将升职的六品官,手中有实权,打草惊蛇不是好主意。除非……” “我跟刘明的身份暴露了,至少暴露了其中一个……所以他们才急着想把我俩赶走!” 白崖脸色微沉,扭头看向旁边的陈明,却见对方突然露出一个怪笑,朝他眨了眨眼睛。 很显然,白崖刚想明白的事情,陈明好像也想明白了。 “庞大人……” “他想干吗?” 白崖忽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明上前一步,跟“黑旋风”俯身耳语,并且还对着他指指点点。 “莫非……泥煤,陈明这家伙想弃车保帅,把哥给卖了啊!” 随着众人将怀疑的眼神转到他身上,特别是黑旋风和曾四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崖只觉亚历山大,他知道自己这会成主要嫌犯了。 “回头再找你算账……”白崖狠狠地给陈明竖了一根中指,毫不迟疑地纵跃而起,凌空一个扭身,飞扑向不远处的院墙。 “别让他跑了!”见到白崖逃跑,黑旋风精神一振,狞笑着扑了上来,周围的兵卒也迅速跑来,想要阻拦住白崖的逃跑路线。 不过,他们不是速度最快的,只见一条人影像箭一样射过庞点检的身边,后发先至,居然在白崖翻跃院墙的瞬间追上了他。 “哼,给老夫留下!” 人影在半空中大手一张,像是一张巨大的伞盖压在了白崖头顶。 “拳意化形,曾四是意境武者!” 白崖这时候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原本这曾四应该跟他同一阵营,可这会竟然是自己先对付上了。 “唉~”白崖暗叹了口气,双手朝前一伸,手中两道爪形青芒暴涨一尺,像是一头巨虎伸出了虎爪,左右轻轻一分,便将气劲组合成的伞盖给撕开了一道缺口,身形一闪而出。 一个刚晋升意境的武者与一个达到鉴虚返真境界的气境武者相比,相差的并不仅仅是开三关和贯通天地星桥,他们真正的差距在于前者可以御使天地元气,而后者不能。 不过,类似曾四这种江湖客出身的意境,又跟宗门出身的意境不太一样。 他们或是因为真气不纯,或是没有后继功法,或是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时不太顺利,达成的道意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瑕疵。 这就导致他们的拳意化形不够坚实,质量不太高。 曾四这个意境武者也有相同的缺陷,加上白崖此时已经戴上了狴犴锦手,所以一招之下就将他的化形拳意给破开了。 只是曾四人老成精,见到白崖破开拳意,眼中精光一闪,右脚悄无声息地朝前一踢,一道乌光从脚尖上一闪而逝。 “嗯?”堪堪越过墙头的白崖,突然只觉腰眼一疼,低头看去,竟然发现一枚乌黑的三角铁正嵌在腰间的软~肉里,看形状很像是靴子正前方的皮护套。 当然了,以前经常被唐狩暗器考验的白崖,马上就认出了这块三角铁是什么东西。这可不是靴子的护套,而是暗器的一种,平时就装在鞋子上面。 “还好哥有硬功护身,不然这下非重伤不可,这老家伙可真狠!”白崖暗自庆幸,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曾四。 翻墙落地后,他抖手就朝后面追来的曾四丢出一物,然后脚下发力直接撞进了曾府对面的商铺。 “哼,班门弄斧……咦?” 曾四冷哼一声,袖子一卷,便将白崖扔过来的“暗器”收了过来。只是他仅仅扫了一眼包在袖子的东西,脸色就微微一变。 “小贼哪里逃!”就在曾四追进商铺的时候,曾贤请来的庞点检终于也翻墙追过来了。 这人武功还行,但身法似乎是弱项。等他追进商铺,再从另外一头出来,白崖和曾四两人一前一后都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 “唉,该死,贼在眼前都被某放跑了,真是愧对曾公!”庞点检神情变幻了一阵,满脸懊悔地跺了跺脚,无奈地朝曾府回走。 只是等他进了曾府,很快又发现之前向他告密的人,就是那个叫陈明的仆役也不见了。 “程明?他不是提了根府中的哨棒,刚跟兵卒们一起追出去了吗?” “啊?”庞点检这回彻底傻了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堂前闭目养神的曾贤。 “家门不幸,倒叫点检见笑了。”曾贤这会显露出了良好的养气功夫,只是摇头叹息,脸上反而没了忧色,朝还聚在院前的仆从们挥了挥手。 “既是找出了凶徒,你等就先散了去吧。曾四回来前,切记不要出府,也不可在私下议论此事。” “是,老爷!”仆从们都还残存些惊惶,对望几眼,依言散去。 “庞点检,麻烦你了!”见众人都退下了,曾贤这才露出了一脸疲容。 “曾公放心,卑职虽然不擅追捕江湖客,但有卑职和这些点检司的兄弟在此,四爷回来之前,定然保曾府平安无事。”黑铁塔似的庞点检恭敬地朝曾贤抱了抱拳。 曾贤见状,稍稍安心。 他能在通判一职上干得出色,人本来就极为精明。今早一发现独子和曾慧失踪,就唤来了这位还算信得过的庞点检。 不过,曾贤干了几年通判,知道江湖客的难缠,所以压根没指望这位能抓住凶犯。 抓凶犯的主力还是要靠曾四,庞点检的作用就是在曾四离开时,带兵给他护院。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曾贤再精明,一个早上想到的对策也有限,完全落入了府中某人的掌控。 见到白崖、陈明、曾四正如计划中那样一个个被引离曾府,它终于在暗中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曾贤在它眼中,已如待宰羔羊般露出了粉嫩的脖颈! 第十七章 刺杀(第一更) 在曾府遍布点检司兵卒之时,两个潜伏在曾府的魔影终于碰头,商量起了早就安排好的刺杀计划。【 “现在就动手……不按原计划来吗?” “嗯,此事既然牵扯来了宗门武者,就不宜再等曾贤离开阆中。早点完事,拿了赏金就马上散伙,大家该干嘛干嘛,老娘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树荫下,宁三姑肥嘟嘟的大圆脸堆起一个凶狠的狞笑,挤成一条缝的细眼中闪烁着一丝狡诈。 “呵呵,招惹宗门武者?三姐莫非忘了,若不是你故意将曾老鬼的消息透露给天宫院弟子,现在哪会有这些麻烦?” 树下另一个修长人影拢起手中的折扇,不悦地说道,“那主顾可是早就说明了莫在城内动手,若是因此招来宗门武者的追捕,他是不会帮我等遮掩的……” “哼,孔家小子,你以为老娘就乐意招惹宗门武者?你在江湖混得时间还不长,没见过曾老鬼当年在江淮道的凶威。”宁三姑脸上多了一丝戾气,低声怪叫道。 “今天你也看到了,曾老鬼已是意境武者。若非那两个宗门武者将其引走,我等就算得手又该如何逃脱?要不是因为曾老鬼,老娘何必在曾府待上大半年时间都不敢动手?” “三姐息怒,小弟明白这个道理!” 另一人笑嘻嘻地作了个揖,露出一张斯文白皙的俊脸,可不就是自称曾贤同年子侄的孔庆吗! “大兄说了,三姐的智谋他一向都是很敬佩的,出来之前就叮嘱小弟一切听三姐吩咐!” “嘿,莫要卖乖,我且问你,曾四的孙女和那曾家小儿可是送走了?”宁三姑的胖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三姐放心,大兄和寨中一帮兄弟看着呢!”孔庆摇了摇折扇,装模作样地说道,“昨日曾慧被某拿下时,还一脸不敢置信,唉,实在是唐突佳人!” “你这小白脸倒是好演技,可怜世间总有些女子有眼无珠,认不得双面恶豺……”宁三姑一脸讥笑地说道。 “三姐过奖!”孔庆笑嘻嘻地抱拳,一脸自得,竟是半点都不以为耻。 “好了,闲话少说,这就动手吧!”宁三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那两个宗门武者昨夜碰过头,曾四这一出去估计就回不来了,不过,我们也要尽快离开。唉,等到曾贤一死,我等踪迹必会落入天宫院和蟠龙派眼中,接下来少不得隐姓埋名,浪迹他乡。” “呵呵,三姐若是不嫌弃,大可来我孔家寨宿身,大兄必会扫榻相迎。”孔庆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说道。 “哼,孔家小子,你大兄是个人物。不过,等此事完结,你给他带句话,让他最好莫要心怀侥幸。拿了这笔钱财就躲一躲,否则孔家寨必有大难!”宁三姑脸上肥肉一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三姐过虑了,我孔家寨在保山已然落户六十载有余,上下历经三代。且平时对本地几家宗门也多有孝敬,那些宗门又有仙凡誓约约束,怎会为区区一个六品通判出头?”孔庆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 “呵,如此便好!”宁三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也没再多说。 她出道已有三十余年,早过了意气风发的岁月。因为心思缜密,每每作案滴水不漏,故而在绿林中博得了一个“夜狐狸”的绰号。 宁三姑这么多年没有出事,正因为她知道在那些仙武宗门眼里,什么样的绿林人物会上宗门功德榜,什么样的人不会被宗门的历练弟子惦记。 这次要不是那个主顾出了一笔足以让她退休的丰厚赏金,她是决计不会去动曾贤的。 既然只是暗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她依然小心翼翼地提前了大半年潜入曾府,放下身段做一个厨娘女佣。 可也幸好是这样,她才会发现曾府居然有一位退隐了十多年的绿林大枭。 自从见到曾四的那一刻起,“夜狐狸”宁三姑就知道独自一人吃不下这一单,这才通报那个主顾招来了孔家兄弟作为帮手。 即便如此,宁三姑依然暗中将曾四的消息泄露给了天宫院的一个门徒,如她所料般引来了追捕曾四的陈明。 陈明和白崖到来后,接下来的事情果然跟宁三姑预料得差不多。她这边稍作挑拨,曾四就因为孙女的失踪被白崖引走,而陈明也同时追踪离开。 这三人同时一走,就给了他们动手暗杀曾贤的最好机会。 至于孔庆口中的孔家寨,那是保山上的一个山匪大寨。 此山寨能在保山落户生根,只是因为以前两代寨主盗亦有道,虽是山贼却没有荼毒乡邻,下山劫道也尽量少伤人命,故而才会让阆中本地的几个仙武宗门放他们一马。 在那些仙武宗门眼里,山贼盗匪永远都是杀不完的。今天灭了孔家寨,明天还会有陈家寨,所以索性就让一个规矩最严的绿林山寨一直存在。 可孔家寨自从孔庆的大兄当了家,做事风格慢慢就开始有点越线了。 如果这次再杀曾贤这个朝廷命官,估计在本地几个仙武宗门眼里,那就等于这只肥鸭子自己往刀口凑,不宰都不好意思了。 …… 书房中,劳累了半夜的曾贤用手撑着头,依着书桌泛起困意。 “啊~~”曾贤手肘一滑,低声轻呼,待回神过来,才发现是做了个噩梦。 “岑儿……”回想起梦中独子满脸鲜血地向自己求救,曾岑微微皱眉,心中暗痛。 有关此次事件,他心中隐隐有数,定是自己官场上的几个老对头出手。不过,他这时候还想不到对方是要他的命,只以为对头掳了独子是要开条件。 “老爷,可有岑儿的消息?” 失神间,乔氏带着丫鬟桃花推门而入。乔氏此时双眼红肿,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雍容,紧抓着桃花的手臂,满怀期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夫人宽心,曾叔已追去了,想必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带着嫌犯回转。”曾贤强作笑颜回道。 “……这都是你的错,你以为妾身不知吗,若非不是你平时将那些人得罪太过,岑儿岂会有此一劫?”乔氏稍稍沉默,便冷眼相对。 “哼,君子慎其独,不欺暗室。若让本官与那些贼子同流合污,这官不做也罢!”听到妻子的埋怨,曾贤不由面容一整,肃然说道。 “桃花,扶夫人回房歇息。” “是,老爷!”桃花怯生生地拉住乔氏。 “你说得好听又有何用,若是此番我儿回来少一根毫毛,妾身也饶不了你!”乔氏红着眼睛狠狠一瞪曾贤,提起裙摆出门而去。 “唉!”看着乔氏的背影,曾贤不由摇头苦笑,随手在书架取了本书。他也只是做个模样,这会哪里看得下去。 “老爷!”乔氏刚走不久,门外忽然传来厨娘宁三姑的声音。 “何事?”曾贤放下手中书卷。 “夫人让我炖了碗参汤……”门外的宁三姑不紧不慢地说道。 “参汤?夫人让你送的?”曾贤眉头一皱,乔氏刚才那模样还历历在目,可不像会惦记着他的样子。 “此女莫非也是……”曾贤眼中精光一闪,忽然记起大半年前,曾四有些隐晦的提醒。 “先……放桌上吧!”曾贤刚想找个借口推掉,却发现他还没说出口,宁三姑就端着一个小盘,自管自地进了他的书房。 “老爷,这可不行,凉了就难入口了,还是现在就喝掉吧!”宁三姑抬头一笑,大圆脸上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呵呵,没想到本官府中藏了如此多的英雄豪杰……”曾贤气极反笑,这下哪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胖厨娘是对头派来杀他的。 “六品通判啊,汝等竟敢如此行事?” “老爷,您是个好官,只是低估了某些人的下限而已。也莫怪我等,我等仅是他人手中一柄刀耳……”宁三姑摇头笑道,“喝了这碗汤吧,莫让妾身用强!” “这是什么?毒药?”曾贤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长剑,鄙夷地说道,“本官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绝不束手就擒,就算是死也要给仵作留下些线索。” “老爷好气魄!”宁三姑摇头叹道,“只是却无必要,妾身若要用强杀你,除了一些比较特别的人,衙门仵作是看不出来的。这碗汤仅是妾身的好意,毕竟主仆一场,让你少些痛苦罢了。” “……”曾贤一滞,愣了愣苦笑着说道,“若是我喝了此物,你们可会放岑儿和慧儿平安回来!” “那两人却不在妾身手中,不过,只要老爷身死,那两人应会无事而返。”宁三姑面色平静地说道。 “好好,如此就好!”曾贤目光一闪,慢慢端起了茶碗。 “来人,有刺客!” 只见曾贤忽然手腕一翻,将茶碗丢向宁三姑,转身就朝屏风后面跑去。 “老爷,您可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宁三姑胖手一挥,击飞茶碗,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你莫非以为外面那些个废物能救到你?” “砰~哗啦!” “咦……什么人?”就在宁三姑作势想要扑上,书房顶部忽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条人影横着朝她砸了下来。 ps:心情极度恶劣就不唠叨了,今天恢复更新! 第十八章 一尸阻双恶(二更) “哼,不是那三人!” 宁三姑眼力惊人,虽然被破开屋顶的神秘人吓了一跳,但因为那人是打横了身体落下,所以这头母狐狸瞬间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这人身穿劲装,戴着一个大斗笠,看不清面容,但其体型娇小婀娜,绝对不是曾四和之前引离的那两个宗门武者,倒像是一个女子。 “孔家小子可真是个废物,连个门户都看不住,居然让这人潜上了屋顶。”宁三姑心里暗骂不已,眼角余光见到曾贤已经绕过屏风,却不敢再耽误功夫。 官宦大员的书房是机密所在,一般都备有暗室,若是曾贤也有这样的准备,那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可放走了曾贤……否则就算宗门武者不屑追捕,这位即将升职的通判大人恐怕也不会放过我等。” 诸多念头在宁三姑心头一闪而过,夜狐狸猛一咬牙,顿时不再顾忌来人的身份,原地纵身一跃,皮球般的身材腾空而起。 她灵活地一个前滚翻,手腕一抖,一把蓝汪汪的毒刃从袖口悄无声息地滑进手掌,借着肥胖身躯的掩饰,迅如闪电般在半空一划那个斗笠人的腰间。 为了节省时间,夜狐狸出手便是一记绝招——袖里绵针! “得手了!!!” “嗞~~” “咦?”感受到毒刃尖端传来的触感,宁三姑还来不及欣喜就是眉头微皱,听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轻微异响。 “砰!”受了宁三姑暗算的娇小人影,似乎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腰部受伤,在半空一拳轰在母狐狸的胸口,力道之猛几乎让宁三姑背过气去。 “咔嚓!”母狐狸头晕目眩地倒飞而出,直接撞断了书房里那张花梨硬木制成的方案。 “哎哟!”宁三姑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要不是她浑身肥肉,这一下估计连腰椎都要断成两截了。 不过,她毕竟打斗经验丰富,顾不得腰骨欲断,借势就是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臆想中的敌方追击。只是她翻滚中用眼角余光一扫,却发现那个斗笠女依然笔直地站在原地,丝毫都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 “孔庆~~”宁三姑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的含义,又惊又怒地张口尖叫。 “孔庆?”不远处正想逃进内室的曾贤身形一顿,回头望来。 “三姐?!”门口迅速闪进一个人影,惊疑不定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 “你也是……本官那位同年的子侄现在何处?”曾贤回头看到孔庆真的出现在这里,不由惊怒交加地厉声问道。 “呵呵,我在此,他自然是……”孔庆回过神,笑着一抖折扇。 “什么时辰了还跟他废话,并肩子上,先解决了眼前这个贱货……”宁三姑扶着腰站起,一双肥手各自一抖,一手一把毒刃。 “三姐,既然刚才这位小娘子也在,为何非要急着动手?” 看到面前身材娇小的斗笠人,孔庆一脸懵逼,他对自己的耳目还是有点自信的,以为这人本来就在书房里。 “放屁,你个蠢材,抬头看看屋顶!”宁三姑刚想扑上去,一听孔庆这话,差点气得吐血。 “啊?我说呢,刚才怎么动静那么大……”孔庆一抬头,这才看到屋顶破了大洞,顿时醒悟面前这斗笠人是外面闯进来的,这肯定是他没看好门户,不由地一阵讪然。 “三姐放心,她就交给我来牵制,你快些下手。”孔庆视线移到斗笠人身上,脸上浮起一个迷人的微笑,俯身一拜说道,“这位女侠,小生孔庆这厢有礼了!” 不过,孔庆这番惺惺作态注定是无用功,他面前的斗笠人正是受白崖调遣,在孔庆和宁三姑来之前就藏在书房屋顶的铜尸白彤。 可孔庆其实也不是真在行礼,他这边刚一躬身,背后就射出了两点乌光,直奔白彤面门。 “狡猾的小子!”宁三姑暗骂一声,但她不会可怜白彤,趁着孔庆用暗器偷袭对方,立刻纵身朝内间的曾贤扑去。 “叮叮~~”两点乌光击打在铜尸身上,发出两点清脆的响声。 白彤宛如未觉,直到宁三姑肥胖的身体堪堪掠过身边,这才脚下一蹬犹如恶狗般扑了上去。 “嗯?”宁三姑脸色一变,双臂一错以攻对攻,手中的两柄毒刃分插铜尸双肋。 结果显而易见,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母狐狸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而且这次孔庆的围攻,似乎还触怒了铜尸,宁三姑倒飞的方向,不偏不巧正好对准了这位风流倜傥的孔二当家。 孔庆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双手一接住宁三姑,这才脸色大变。 只是这会来不及了,这两人撞在一起变成了滚地葫芦,叠在一块碰在门框上。不仅一下就撞断了儿臂粗细的门框,甚至还将装着门框的木板墙给撕裂了开来,可见撞击的力道之大。 “噗!”孔庆猛地喷了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他比之前的宁三姑更惨,正好做了这个肥婆娘的垫背。 两人顾不得全身酸痛,挣扎着爬起,终于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又恢复了静立的铜尸。 此时,内间的曾贤见了此种变化,神情变幻了一阵,顿时也不逃了。他现在不知外头的情况,既然这里已经有高手保他,自然无须再逃。 “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孔庆忍住扭头就跑的惊惧,朝铜尸拱了拱手,轻声问道,“在下孔家寨孔庆,本寨曾在六壬道观挂过名……” “孔家老二,且慢着!”起身后一直紧皱眉头的宁三姑忽然眼珠子一转,伸手拉住了孔庆。 “三姐……”孔庆的腿脖子有点打转,着急地朝宁三姑连使眼色。 刚才这回合动手之下,他明白了两件事情。 第一,眼前这人武力极高,虽说没有表现出化形拳意,可那股子蛮力估计连意境武者当中都很罕见。 第二,就是这人身上一定穿有法甲,不然他的暗器哪会发出那种金铁交击的响声。他没见过法甲,但也知道穿有法甲的人,不仅出自仙武宗门,而且还会是那种地位比较高的宗门弟子。 眼下碰上这种武者,孔庆自觉这笔买卖铁定是吹了,再给他多几倍赏金也没胆子拿啊! “哈哈,原来如此!”宁三姑看也不看孔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静立在原地的铜尸,忽然仰头大笑,拍了拍孔庆的肩膀。 “……差点就被唬住了,幸好老娘见多识广。孔老二莫怕,我们面前这东西不是人!” “不是人?!”孔庆小心翼翼地观望了一下铜尸,他这会儿心神一定,顿时也起了疑心。 白彤一直就这么僵立着,看上去确实可疑。 “这东西是僵尸,看样子似乎还觉醒了一点灵智,级别至少到了铜级,没想到曾贤还收罗了这么一具东西!”宁三姑轻轻地瞟了一眼身边同伴。 “铜尸?那岂不是相当于一个意境高手?”孔庆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益州境内有诸越,其中不少蛮族巫师都会养蛊炼尸,而且以此出名的仙武宗门都有好几个,像是白崖以前听说过的巫毒教和巫尸门。 故而,蜀国的绿林中人对于僵尸并不陌生,也不会有太多的惧怕之意。 “不错,老娘做完这笔买卖就退休了,你若能牵制住它,杀掉曾贤后,这战利品就归你孔家寨所有……如何?”宁三姑笑着指了指铜尸,看着跃跃欲试的孔庆,眼中悄然掠过一丝讥讽。 夜狐狸很清楚一件事情,蜀地的确有少数大户人家从巫尸门偷偷购买和豢养僵尸,但一般不会包括现任的官宦,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的官声和仕途。 世俗的意境武者并不少见,官宦人家有钱有势,完全可以招揽一些意境武者。只有那些有钱无势的富商和暴发户,又或是临时遇上危境的大户,才需要僵尸这种东西来保家守户。 从曾贤的表现来看,这位六品通判直到今天才明白对头要杀他,因此不可能是他临时养了头僵尸,况且铜尸这种高级货也不是临时能买到的。 那就很明显了,这具铜尸的主人要吗是曾四,要吗就是之前那两个离去的宗门武者所有。仙武宗门一般都将铜尸这种东西当成是异类护法,无论正邪都有可能养上几头。 宗门武者拥有这具铜尸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她在曾府大半年,从来就没在曾四身边见过这东西。 不过,宁三姑可不会将其中内情告诉孔庆,这位孔家寨的风流郎君虽然人长得俊俏,可偏偏是个绣花枕头,脑子里一堆稻草,现在正好拿来诓上一诓。 等杀了曾贤拿了赏金,她就立马远走高飞。 至于动了这铜尸,会不会惹怒那个宗门武者,又或者孔家寨是存是毁,跟她有个球的关系。 “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呢!”孔庆虽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宁三姑面前一扬。 “不过,三姐,要对付此物,还真是非小弟不可!” “这是……孔大当家还真是下本钱啊,竟将孔家寨的压寨之宝都交予了你!”宁三姑一看孔庆手上的东西,暗自吃了一惊,眼中隐隐有些忌惮。 “哈哈,大兄之前恐我有失,便将这宝贝给了我防身所用,没想到居然会用在一具铜尸身上!”见到宁三姑脸上的惊讶之色,孔庆禁不住得意大笑。 “此乃天意,这具铜尸合该我孔家寨所得!” “不错,有了你手中的捆仙绳,铜尸便不足为惧,曾贤果真是命中注定要陨在此地!”宁三姑摇头一叹,目光落在了后面的曾贤身上。 第十九章 骤变(一更) 神州世界按照白崖前世的理解,属于一个武力跨度比较大的世界。 这里普通人的体质很好,差不多相当于他穿越时的现代人类,平均寿命在七十岁以上。当然,普通人的战斗力并不高,身体素质跟现代人类差距不大。 然而,到了意境武者,个人武力就开始迈入超凡层次了。 当初,白崖在萧乐镇期间见过宣季和另一个意境武者高进动手,那种拳意招式的威力简直堪比专业拆迁队,萧家老宅的前堂仅仅两招就被打塌了。 至于势境和其上的先天武者,白崖虽然没见过他们真正动手,但从传闻中听说,势境武者出手的架势已经相当于山岳崩塌,势不可挡。 据此推算,先天武者还有先天之上的宗师武者,那肯定已经跨入了高武层次,战斗起来的动静不亚于前世小说里见过的修真仙佛。 想来也对,这个世界的神州人类没有开发出飞机坦克,也没有毁天灭地的热核武器。要是再没有超凡入圣的仙武战力,那又如何在众多蛮兽和妖魔鬼怪的围困中生存下来。 不过,神州世界除了普世的武道之学,其实也还有玄道和神道等多种修炼体系。 说起玄道,白崖并不算陌生。传送符阵的符文,他从淫贼花淄身上得到的那张符宝,就是属于玄道之物。 武道的本质是利用生命元气让武者肉身得到进化,是从内而外的提升。而玄道和神道则是利用世界规则,来改变修炼者的命运,使之得到生命本质的晋升,是由外而内的形式。 只是玄道的手段,更多是将世界规则转化为文字和图形模式的符箓和符阵。而神道则是作用于修炼者的精神和灵魂,手段更加神奇。 这三种修炼之道各有所长,认真说来并无高下之分。只是后两者门槛比较高,只有武道人人能练,算是最为普世的修炼之法。 孔庆手中拿着的是一捆拇指粗细的淡金色绳索,这东西其实是一种法器。但跟白崖手上的狴犴锦手不同,这是一件神道法器,名称叫做捆仙绳。 捆仙绳并非光光是这一件神道法器的名称,而是这一类相似法器的共同器名。 这类法器主要出自于佛、道、墨三家的伏魔宗师之手,原本是这三家高人用于捆缚妖魔鬼怪的绳索。 在历经悠久岁月之后,沾染上了一丝这三家伏魔大师的精神气息,对于妖魔鬼怪这些异类有非同寻常的良好效果。 孔庆手上这条捆仙绳品质达到了上品法器,是上代孔家寨寨主在一次奇遇中得到的,一向都被作为压寨之宝。 这次行动,因为孔大当家很溺爱孔庆这个弟弟,怕他在宁三姑手下吃亏,所以才将这条捆仙绳交给他护身所用。 白彤这具铜尸虽然是青城异类护法,但同样也是异类的一种,因此这捆仙绳对它威胁很大。 “我引开它的注意力,你抓住时机下手。”宁三姑和孔庆嘀咕了几句,两人便左右一分,开始绕着铜尸转起圈来。 见到两人分开,想要绕过自己,白彤果然一改之前的平静,开始微微俯身,晃着脑袋,口中开始低低的咆哮。 “哼,妖物就是妖物,就算有了些许灵智,也没办法跟人相斗。” 宁三姑眼中闪烁着精光,作势便要前扑,可刚踏出一步就猛地刹车。不过,她这番动作依然引得铜尸转过了身体,完全失去了对孔庆的关注。 “着!”孔庆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一抖手中捆仙绳,只见淡金色的绳索化为一个金色光圈从白彤的头顶落了下来,将它牢牢捆住。 “嗞~”捆仙绳落在铜尸身上后,绳圈附近居然冒起了令人闻之欲呕的黑烟,像是烙铁落在了臭肉上面。 “吼~~”白彤口中首次发出一声洪亮的吼叫,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翻滚在地,开始极力挣扎了起来。 捆仙绳闪烁起淡金色的光芒,看着只有拇指粗细,却让一身蛮力的白彤无法挣脱。铜尸挣扎得越厉害,绳索就捆得越紧,深深地嵌入了肉里,简直比宁三姑手中的毒刃还要锋利。 见到捆仙绳奏功,宁三姑不由大喜,再次纵身扑向内室的曾贤,手中毒刃亮起蓝汪汪的色彩。 “贼子敢尔!”就在曾贤长叹一声,就要闭目等死之际,邻近窗外传来一声怒吼。 “砰!”书房左侧的木板墙犹如薄纸一样被撕碎,一只气劲组成的云手探进了书房,木屑和尘雾四散腾起。 “曾老鬼,你怎么会回来?”尘雾中传出宁三姑不甘的尖叫声。 待到尘雾散尽,只见曾贤的书房几乎被那只云手给撕烂了一半。现在房间左侧完全洞开,惊魂未定的曾贤身边站了一个仆从打扮的青衣老者,看模样可不就是追着白崖而去的曾四吗! 而曾四对面站着的宁三姑可就狼狈多了,她虽然机警地避开了云手,但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气劲边缘扫了一下。现在发髻整个被打乱,披头散发,满脸尘灰,说不出的狼狈。 “曾公莫慌,庞亮来也!”另外一边,曾贤叫来的庞点检也正带着一伙兵卒从前院匆匆赶来。 其实从宁三姑进入书房,到现在曾四赶来,花去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曾贤的书房在后宅,庞点检带着兵卒基本守在前院和宅邸外面。从听到后院响声到赶来救人,这个速度并不算太慢。 这会儿,曾四拦在曾贤前面,后面是庞点检带的兵卒,恰好将宁三姑和孔庆夹在了中间。 “三姐……”孔庆目光闪烁,扯着捆仙绳一头,转身看向宁三姑。 此时,捆仙绳下的白彤已经有点无力挣扎,只是发出轻微的咆哮声。孔庆现在觉得就算这笔买卖没成,有了这具铜尸的收获,他们孔家寨似乎也不吃亏。 “等等,先等等!” 宁三姑沉下脸,她当然知道孔庆的意思,可就此撤走的话,她不太甘心。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到最后前功尽弃,她不仅拿不到赏金,而且还会受到正邪双方的追捕。 一方是要她供出幕后主使,另一方自然是杀人灭口。 如果说官府的追捕,她还不太放在心上,那么此番行踪落入宗门武者眼里,说不定她就已经成了宗门功德榜上的一个任务。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俗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卑职来迟,还望曾公海涵!” 一会之后,庞点检带来的兵卒将孔庆和宁三姑团团围住,庞亮自己则跑到曾贤身边,抹了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庞点检无需多礼,还请下令擒……”曾贤松了口气,刚笑着宽慰了两句,忽然间身体一僵,目露骇然,缓缓低头看去。 只见庞亮面无表情,手中长刀几乎全部没入曾贤腹中,借着又是一抽。 “你,你……”曾贤口涌鲜血,颤巍巍地抬了抬手,身体径直朝后倒下。 瞬间发生的剧变,让场中众人都有些呆滞,只有宁三姑目光闪动,似乎早有所料。 “老爷!”正与宁三姑两人对峙的曾四,终于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顿时目眦尽裂,飞身朝着庞亮扑来。 “轰!”庞亮毫无惧色地扬掌对上,两人之间爆开一团强烈的气浪,犹如台风过境般将曾府后院的花花草草吹得纷纷扬扬。 “意境?”曾四心中一凉,这庞亮居然也是一个意境武者。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世俗意境武者本就不少。府城点检位列千总之下,把总之上,统帅五百府兵,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官,实力强一点到意境并不奇怪。 曾四一招过后,便知急切间无法拿下此人,于是一个纵身便掠到了曾贤身边,堪堪扶住奄奄一息的曾贤。 “你……为,为何?”曾贤满脸不甘地扬起手,指着庞亮问道。 “为何?”庞亮黑炭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拱了拱手说道,“曾大人,莫要怪我,你这几年来得罪了多少人,不必庞某一一叙述了吧? 若是你能一直在阆中为官,庞亮为你羽翼倒也罢了。可你这番一离开,又没有带上我,你让庞某该如何对付那些人的反扑?庞亮一家有老有小,总不能都做了你曾大人的炮灰吧?” 庞点检一番声音不大的话语让曾贤哑口无语,颓然地垂下了手。 “老爷撑住!”曾四猛一咬牙,双手抱起曾贤,纵身朝着前院飞退。 “追!”宁三姑和孔庆对视一眼,就想飞身追去。 “慢着!”但庞亮这时脸上神情变幻,却伸出手将两人给拦了下来。 “尊驾何事?”宁三姑神情尴尬地抬头问道。 “哼,将那头铜尸先放了!”庞亮伸指点了点被捆仙绳捆着的白彤。 “凭什么?”孔庆额头青筋一跳,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孔二,照庞大人说得做。”宁三姑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孔庆的袖子。 “好……”见宁三姑也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孔庆终于忍着一口恶气,解开了捆仙绳。 “吼!”白彤刚一脱困,便双目戾光爆射,举起双爪想要扑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它忽然僵住身体,歪了歪脑袋,不甘地嘶吼了一声,纵身朝曾府外面跑去。 “还好,那两人虽然回来了,却受仙凡誓约约束,没有插手的意思!” 宁三姑和庞亮看着铜尸越过府墙,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第二十章 自责 “庞大人,现在无事了吧”见到战利品跑得没影没踪,孔庆没好气地问道。` “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宁三姑暗自气闷,她算是彻底看明白孔庆的德性了。 初见孔庆的时候,夜狐狸还觉得这家伙身在绿林,但论文能跟曾贤搭讪几句,论武也有迈入意境的机会,算是个青年英杰了。 虽说出身绿林,但以后真不定还有被仙武宗门收录的机会。看在这点缘分上,她还真有那么点投身孔家寨的念头。 可现在看来,果然这世间之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孔庆算得上是文武全才,但此人格局太小,做事莽撞,目光只盯着眼前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哪像是能做大事的人。 或许以后多些江湖磨炼,他能慢慢雕琢出来,只可惜这次孔家寨擅杀朝堂命官,本地几个仙武宗门只怕容不下他们了。 “以曾贤的体质,应该撑不住那等重伤,你们不用急着去追了”庞亮仰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曾贤原是你们的目标,本官本来无需插手,只是你们无能,才连累本官做到了这等境地” “庞大人的意思是”宁三姑略有所思,目光微闪。 “本官帮了你们这么大一个忙,难道你们不该为本官解决掉眼下的小麻烦吗”庞点检长叹了口气,背着手转过身去。 “好,倒也合理”宁三姑嗤笑一声,视线转向四周茫然不知所措的点检司兵丁。 “三姐,他在打什么哑谜”宁三姑懂了,孔庆却还有些迷糊,不解地问道。 “啊~” 不过,孔庆没有迷糊多久,当第一个兵卒被宁三姑杀掉后,他也恍然了。庞亮是想借他们的手杀掉这批点检司的兵丁,这样才能毁掉最重要的人证。 只要曾贤和这些本部兵卒死掉,其他人的证词就无足轻重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惨叫声,这些大多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兵丁一一横尸在地。 半晌之后,曾府后院已是遍地尸体。 “庞大人,事情已了,我等先走一步” 等到杀死院中最后一个兵卒,宁三姑将手上毒刃在尸体的衣物上抹净血迹,皮笑肉不笑地朝背身而立的庞亮抱了抱拳,带着孔庆翻墙而去。 两人走后,庞亮终于回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麻木神情,扫视着满地的尸体,忽然间魁梧的身躯矮了一截,跪倒在地对着尸体重重磕下。 “兄弟们好走,庞亮对不住你们,若有来生,当为猪为狗任由诸位兄弟宰杀处置” 磕了几个响头,庞亮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噗”的一下,狠狠砍了肩膀一刀,随即将长刀一扔,抱着膀子就高声惨呼着跑出了曾府。 “郭医师,我家少爷”曾四紧张地望着面前正在洗手的青袍老者。 “曾管家放心,老朽已帮通判大人止血,只要伤口不再崩裂,担保三天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青袍老者洗净双手,抹了抹汗回道。 “三天只能保住三天”曾四犹如被雷劈中,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以通判大人的体质,失血如此之多,内腑又受创太重,能熬到现在已是侥天之幸。”青袍老者摸着长须摇头叹道。 “他暂时全靠老朽药堂里那株三百年份的人参吊命,等到药效一过,那就神仙束手了” “郭医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曾四失魂落魄地问道。 他在外人面前总称呼曾贤老爷,但实际上曾贤算是他看护了十多年的少爷。`两人感情深厚,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有”青袍老者扫了一眼屋外院落中相坐对饮的两个青年,压低了声音在曾四耳边说道,“曾贤是个好官,故而老朽才指点你一条明路。 他腹部伤口不难处理,只是现在油尽灯枯。若想熬过这段最危险的时刻,就必须给他弄来续命用得天材地宝。这种东西举世罕见,只有两种地方才一定会有。” “哦,什么地方” 曾四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可不是毛头小伙,自然知道能续命的东西都是宝贝,常人活一辈子说不定都看不见一样。 曾贤虽说是个官,妻子乔氏也出身大户,可依然没有这种东西。 “一是成都王宫御医堂,二吗”青袍老者撩起袖子,轻轻地指了指屋外的两个年轻人。 “仙武宗门”曾四眼睛一亮,目光慢慢炽热了起来。 “白兄,这回是被你坑惨了。”陈明满脸忧郁,看着神情自若的白崖,哀叹着说道,“本来抓个曾四只是个小任务,完不成也无关紧要。可现在偏偏陷进了官场漩涡,一个处理不好,回师门非吃板子不可” “切,你小子还敢说,谁让你出卖哥来着,这都是报应”白崖瞥了他一眼,他现在也是满腹牢骚,就怕曾贤挂了,导致任务失败。 “你叫来的那个郭医师靠不靠谱,我以前听药王谷的医者说过,世俗医师总归比宗门药堂差一点的,你干嘛不从蟠龙派药堂请一位医者过来”白崖不满地问道。 “小弟做不到啊”陈明叹了口气说道,“蟠龙派不比你们青城大宗,只要是牵扯到官府朝堂,除非派中长老那个级别的上师特许,否则药堂医者绝不会出手救治曾贤” “这位郭医师在阆中城赫赫有名,是个杏林圣手,能请到他就算不错了。” “哼,那两个江湖客,还有那个庞亮真是可恶之极”白崖想起半天前的一幕,不觉怒由心生,狠狠地摔了酒杯。 “他们明知道我俩就藏在旁边,居然还敢当面杀了曾贤,还用得那么龌蹉的手段” “白兄放心,某已将此事禀告上去,无需几天就能查清那个宁三姑和孔庆的底细。到时候就算他们没上功德榜,我们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提起此事,陈明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事已至此,他们原先的计划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事实上,宁三姑最初将曾四的消息泄露给天宫院,并引来陈明的谋划很成功,只是唯一的破绽就是漏了白崖这个变数。 这件事还要从曾四追击白崖,同时引走陈明开始说起。 宁三姑原本设想得不错,陈明是为追捕曾四而来,所以这两人只要交上手,曾四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到曾府了,根本不可能赶来救下曾贤。 可问题是跟曾四先交手的人是白崖,而白崖潜入曾府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曾贤,本身跟曾四处于同一个阵营。 因此,白崖逃出曾府后,马上就暗中将自己的身份令牌当暗器丢给了曾四。 曾四人老成精,见到这东西后,立刻就知道曾慧、曾岑的绑架案有问题。虽说暂时不分敌我,但也给了白崖解释的机会。 后续当陈明也追上来之后,三人花了点时间就解开了很多疑点。 得知曾贤有危险,曾四一下就猜到了刺客是宁三姑和孔庆。于是立刻跟白崖两人停战,急速赶回曾府,这才堪堪救下了曾贤。 至于陈明会愿意暂时放弃追捕曾四,是出于两个原因。 其一是他意识到天宫院、蟠龙派可能受人利用。若是因为抓捕曾四,而让曾贤这个好官枉死,那肯定会影响蟠龙派的声誉。 其二是曾四答应他,只要曾贤平安到达成都,那他就去官府投案自首。 当然,这其实是曾四耍了个花招。 曾贤这次升职后,正好是巴西郡郡府掌管巡捕的五品知州。他向曾贤投案估计也就是个形式,他那些积年陈案很多过了诉讼期,就算坐牢也坐不了多久。 不过,陈明倒是不在乎这个。只要曾四肯投案,他的功德就到手了,其他事情无需他操心。 正所谓世事难料,他们三人想得很好,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三人都后悔不迭。 曾四是后悔自己没了当年的狠辣果决,明知道宁三姑和孔庆都有问题,可依然观察得太久,没有及早排除隐患。 陈明则是后悔明知道这任务有可能牵扯到官家,可依然贪心那些功德,导致到自己被牵扯进了官场漩涡,现在进退两难。 至于白崖,当他看到庞亮暗算曾贤那一刻,几乎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本来还很得意自己留下了铜尸白彤,又利用陈明和曾四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清了,完全符合任务的“暗中保护”原则。 可问题是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啊 曾贤要是挂掉了,任务失败就不说了,他还会内疚很长时间。毕竟要是没有他掺合进来,曾府的形式还没那么快明朗化,曾贤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其实与陈明相比,白崖并没有太在乎是不是暴露宗门武者的身份。 要不是他太自信,当时没有避嫌,而是跟曾四一起救援。那么有他在曾贤身边,庞亮估计就很难得手了。 “两位少侠”就在陈明和白崖各自自责之际,曾四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家老爷如何了”白崖和陈明对视一眼,急忙问道。 “郭医师说还能保他三天,除非能找到续命圣药”曾四目光一闪,朝着两人深深拜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请两位少侠出手相助” ... 第二十一章 药引 “续命圣药啊”陈明不由得摇头苦笑。 仙武宗门特别是道家宗门,确实都比较擅长养生和炼丹。蟠龙派是李淳风和袁正罡的传承,门中自然有续命圣药。 可关键是他不过仅为一个气境中后期门徒,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就算去求门中长辈,人家一听是要救一个朝廷命官,照样也不会同意啊 “续命圣药需要怎么样的续命圣药” 不过,没想到的是陈明身旁的白崖听到曾四此话,目光微微闪烁,居然开口问起了细节。 “哦,白少侠身上有药”曾四何等精明,一听此话就目放精光,眼巴巴地看着白崖。 “有倒是有,不过”白崖揭开芥子袋,在里面翻了一阵,摸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 这颗药丸弹珠大小,色泽泛绿,散发出一股清新至极的舒爽气味。陈明等人只是一闻,便只觉精神一振,浑身毛孔大张,口中分泌出大量唾液。 就好像是极度干渴的人,看见了酸梅一样。 “这药名为九味清草丸,是师门长辈给我的护身之物。但他嘱咐过九味清草丸药性极浓,本就不是气境武者所能承受。除非我到气血两亏,本源受损的绝境,否则决不可动用此药。” 白崖喃喃说道,“曾大人现在油尽灯枯,此药应该可以补上他的元气,但曾大人连武者都不是,只怕很难承受此药的效力” “让老朽先看看吧”郭医师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原本不想露面,但见到如此圣药,却也忍不住了。 片刻之后,郭医师在豚鼠身上测试了一下九味清草丸的药性,顿时面带凝重地看着手中丹药。 “白少侠的师长说得没错,此药非体质绝强的武者不可承受。曾大人用不了,他要是服了此药,只怕会立刻暴毙。” “先生,如果只服半颗或是在上面刮点药粉呢”曾四有些不甘地问道。 “呵呵,这不是量的问题。”郭医师摇头叹道。` “此药太过凝练,体质虚弱者无法吸收其中精华。就跟冶炼用的精金一样,火力温度不够就不会熔化。曾大人就像是火力不够的熔炉,不管一块精金,还是半块精华,熔点不到就化不开。” 曾四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就被浇灭,顿时面如死灰,跌坐在椅子上。他旁边的白崖和陈明也是脸色难看,他们对曾贤的死亡同样负有责任。 郭医师摸着长须,视线在诸人身上扫视了一阵,最后落在了白崖身上。 “九九归一,天道留一线,医道人道亦是如此”郭医师缓缓说道,“此药不合曾大人服用,但有了此药为本,却也不是不可一试,只是还需一物为药引” 三人面面相觑,只觉心情大起大落,有些恍惚。 “郭先生直言便是,何须戏耍我等。”白崖有些恼怒地看着面前的老医师。 “这倒不是老朽之前不肯说,而是此法乃是损人利己,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郭医师苦笑,指着手中丹药说道,“九味清草丸药力凝练,但若是在座三位服用,却是有机会将它化开的” “先生,你的意思是以人血为引” 曾四脸色微变,他的江湖经验最为丰富,郭医师刚一开口,他就听懂了。 “不错,先由一名武者服下此药,然后乘此药药力化开,但未被全部吸收之际,采了那人的鲜血喂食曾大人。”郭医师抚着长须,郑重说道。 “这样的话,九味清草丸的药力才有可能被他吸收不过,武者气血是肉身根本,先补后缺有悖生理,药引之人会不会留下后患就不知道了。” “先生,这么做有几成机会救下少爷”曾四急忙问道。 “变数太大,至多也就三成机会。”郭医师掐指算了算,这才苦笑着回道。 “三成也够了,就用老夫之血为引,剩下的就看少爷的命硬不硬了”曾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咬牙说道。 “你恐怕还不成,你武道已入意境,年纪又大,对精元吸收太快。`此药一入你的腹中,药力就很难保存。”郭医师微微皱眉,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陈明和白崖。 “那就由我来吧”白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我本就是为了曾贤而来,药又是我的,我不做药引谁做药引” 白崖只觉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出了药还得出血。这回真是送佛送到西了,宗门给的那点功德只怕都不够补损失的。 “曾管家放心,你那孙女曾慧和曾岑都已回到了府中,只是死了那么多兵丁,现在曾府乱成了一片,已被府兵封锁。” 陈明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先给曾四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曾找到那批绿林江湖客”白崖脸色发白,从屋里走了出来。 “暂时还没消息。”陈明看了看白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被那个该死的郭老头抽了好多血。”白崖低声咕哝了一句。 “我这边还有一些补血的药物,你可要”陈明笑着问道。 “不用,我现在体内怎么说呢,精神亢奋得很,总觉得有力使不完一样,但偏偏稍稍运动,就会骤然晕眩”白崖苦笑着说道。 “郭先生说这是九味清草丸的缘故,一边让某体内充满生命元气,一边又因为气血不够充足,导致体液循环混乱,需要好好静养几天。” “会留下隐患吗”陈明皱眉问道。 “郭先生检查过,他说我由于常年服用丹药,又修炼了气血旺盛的铁布衫硬功,所以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隐患,说不定抽点血还能加强体液代谢”白崖长出了口气。 “那就好”陈明高兴地笑道,“那曾大人呢,还没有脱离险境吗” “少爷的气息平稳下来了,不过还处于昏迷。”曾四在一旁担忧地说道,“郭先生说就看明天能不能苏醒,若是能醒来,那就活下来了。只是他本源受损,又是普通人,只怕以后会短寿。” “那么重的伤,就算我们武者也会留下暗创,他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陈明摇头叹息。 “说得不错,此番多谢两位少侠仗义相助了,将来若有需要老夫之处,还请尽管开口。”曾四郑重地向两人抱了抱拳。 “呵呵,曾四,相不相助就算了,你只要遵守前言就好。”陈明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白兄为曾贤而来,可你别忘了,我的任务可不是曾贤,而是你” “嗯,老夫不会忘,只要少爷平安到了成都,我就向官府投案自首。”曾四毫不在意地笑着点头。 “郭先生说要回去了,我们送他一程”白崖朝陈明使了个眼色。 “好”陈明不动声色地应下,两人护着郭医师离开。 “两位保重,后会有期”他们刚踏过门槛,背后就传来了曾四略显遗憾的声音。 白崖和陈明相视一笑,这老家伙果然人老成精,知道他们是要走了。他们可以救曾贤,可以跟曾四打交道,但却不太愿意跟醒来以后的通判大人朝面。 仙凡誓约的约束始终都在,即便白崖的任务就是保护曾贤,他也不会留在那人身边。 送了郭医师一程,白崖就有些气喘,脸上冷汗直冒,让陈明叫了辆驿车乘坐。 “你真没查到那批绿林江湖客的下落吗”上了车,白崖也不废话,冷着脸问道。 “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白兄,不错,我们已经查到宁三姑和那孔庆的真实身份了。”陈明的神情慢慢阴沉了下来。 事到如今,如果他和蟠龙派还不知道受人利用,那他们真的可以去死了。现在已经不是陈明一个人的事情了,蟠龙派作为本地仙武宗门,当然不会忍受被几个绿林武者打脸。 虽然仅仅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但蟠龙派一发动情报网络,马上就查出了宁三姑和孔庆的根脚,连他们的落脚点也处于追踪之中,估计很快就能找出来。 “哦,那个胖厨娘,还有那个书生都是什么底细”白崖脸上戾气一现,缓缓地问道。 “那个胖厨娘本名叫胡三娘,江湖绰号夜狐狸,同道都叫她三姐或三姑。”陈明淡笑着说道。 “据宗门探子给出的资料,这女人似乎挺了不得。绿林出道已有三十多年,做下大小案子无数,却从来没有被抓,连真面目都很少有人见过。若非她行踪不定,早年还有几个仙武宗门想要收录她进门。” “三十多年都没被抓过吗”白崖眼中奇光一闪,略带诧异地说道,“那还真是了不起,算是一朵奇葩了。” 白崖在青城多年了,见识过大宗门在世俗的力量。这女人能在绿林道上逍遥三十多年都平安无事,某方面确实能算奇才了。 “呵呵,她精通易容术和拟形术,化名也很多,我们那天见得的形体和容貌不一定就是她的本来面目。”陈明说着一顿,继续说道。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脑子很好,她做下的案子很多是欺诈案,被骗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王侯。这次设计将我们和曾四引离曾府的谋略,估计就是出自她手。” 陈明想起自己看过的资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这么多年没被抓,因为这女人平时还算守规矩。既不滥杀,也不伤害无辜,所以这片区域的仙武宗门都没把她当成功德任务。” “哼,那么说她这次甘冒奇险,应该是最后一次的收山之作咯”白崖磨了磨牙,有点头疼地说道,“若是这样,你要催一催宗门探子,不然她一消失就难找了。” “那另一个人呢” “另一人本名就叫孔庆,江湖号称玉面秀才,是阆中本地保山的孔家寨二当家,另一个大当家是意境武者,叫孔杰”说到孔庆,陈明的脸色沉了下来。 “孔家寨是本地的一个山贼众,只是它的前两代寨主还算盗亦有道,没有遗祸乡邻,故而本地几个仙武宗门就没有剿灭他们。可这一次只怕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呵呵,某知道白兄的意思,孔家寨交给我们蟠龙派,这夜狐狸胡三娘就交给你,如何”陈明笑着问道。 “嗯”白崖点头答应,靠着车壁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 第二十二章 意外的好处 “咳咳” “少爷,你醒了”听到屋内传出轻微的咳嗽声,曾四不由大喜,连忙跑进房间。 “四叔我们这是在哪”曾贤让曾四扶着他坐了起来,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民居,少爷,你现在感觉如何”曾四目光一闪,关切地问道。 “奇怪我记得自己被庞亮可现在为何会感觉浑身燥热有力”曾贤皱眉,不可思议地捏了捏拳头,挣扎着就想起床下地。 “少爷快躺下,你伤口刚刚包好,若是再崩裂掉,那神仙下凡也无可挽回了。”曾四大惊,连忙按住曾贤。 “刚刚包好我昏迷了多久”曾贤大感诧异,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 “唉,少爷先躺好,听我慢慢道来”曾四叹了口气,将他受伤昏迷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说府里的那两个杂役都是宗门武者,一个为你而来,一个为我而来” 曾贤大感新鲜,他作为六品通判,当然知道仙武宗门的存在,只是平时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真正的宗门武者,这时忍不住问道,“那两位少侠人呢” “他们受仙凡誓约约束,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就不会再跟你见面了。”曾四笑着说道。 “哦,那这里安全吗”曾贤寻思着问道。 “少爷放心,此间是本地仙武宗门蟠龙派的产业别说旁人不知你在这里,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强行进来。”曾四笑着回道。 “对了,岑儿跟慧儿”曾贤醒来一会,神智慢慢清醒,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了要紧之事。 “少爷放心,那些恶人以为你已身死,故而将慧儿和岑儿都放回来了。”曾四微微一笑说道,“据陈少侠所说,府衙根据庞亮的证词,将你和那些点检司兵丁的死都算在了老夫头上,现在满城都是通缉令了。`” “点检司的兵丁”曾贤一愣,随即就想通了,脸色沉了下来,狠狠地一锤被子,“该死的庞亮,他居然连自己常年相处的手下都要杀人灭口” “哼,庞亮为了上位不惜一切,现在想来他以前接近少爷,也不过想利用你的清名而已。”曾四目露厉光,狠狠地说道,“此人丧心病狂,若是被他攀上高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他所害,少爷以后决不可放过他。” “我知道”曾贤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突然开口问道,“四叔,你觉得我以前为人处世可有问题” “少爷为何会做此想”曾四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莫非是受了庞亮行凶之前那几句话的影响” “唉,他说的也没错啊我虽说问心无愧,但确实没想过离开阆中之后,那些曾帮过我的官吏该如何自处”曾贤苦笑着摇头,“若是我考虑得再周到一些” “少爷不可作此想法”曾四淡然说道,“无论何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情担责,少爷再有能耐,又怎能为他人的命运操心担忧。” “何况,庞亮所说不过是为自己开脱。他若真的担心少爷离开后被人报复,大可弃官不做,用得着出手加害少爷吗”曾四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 “再说就算少爷妨碍了他,那些无辜被杀的点检司兵丁又算什么他若真的那么大丈夫,杀了少爷后就该自己投案,别人总不会再为难他的妻儿老小了吧” “不错,倒是本官糊涂了。”曾贤舒展开眉头,含笑施礼,“多谢四叔指点迷津” “嗯,你想通就好,躺下安歇吧某去府里一趟,通知一下夫人和小少爷,让他们安心。.”曾四扶着曾贤重新躺下。 “不,不要去了”曾贤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沉吟着说道,“那些人既然放了岑儿回来,那就不会再为难他们。可万一泄露了消息,让那些人知道本官死里逃生,只怕会再起波澜。” “少爷说的是,那我们”曾四一惊,他欣喜于曾贤醒来,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差点犯了大错。 “让我静养些时日,等伤口结疤,我们就直接前往成都。”曾贤面沉似水,咬牙说道,“等到了成都,本官再慢慢料理那些个官场豺狼” “在此之前,你先去城外百里处的清池观一趟,该观观主与我是君子之交,可请他为我俩准备两个假身份。” “可夫人她们”曾四迟疑着说道。 “无妨,她们以后会明白的。”曾贤缓缓闭目养神。 “呼~~”白崖吐出一口长气,慢慢睁开双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前两天为了救曾贤,强行服下九味清草丸,等到药力化开,又抽了很多血。本来这样先补后损有违生理,会损害身体。 不过,白崖前几年在凤凰岭就服用了很多天材地宝,又练了铁布衫硬功,气血原本就比寻常武者充沛,这么折腾一下倒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隐患。 这几天静养一下,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大半。 可令他惊奇的是每晚修炼降龙伏虎神功,在经穴星相的内视状态下,居然产生了些许诡异的现象。 白崖前三年在凤凰岭修炼,借助大量天材地宝,差不多已经将手三阴经之一的手阙阴心包经和其上的九个穴位变成了琉璃脉和菩提穴。 原本据降龙伏虎雕像的总纲介绍,这条筋脉蜕变成功后,经穴星相当中就会出现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第一式的演武星相。 可偏偏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就没有动静,让他始终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还有哪些方面没练到家。 而这两天则不同了,他每晚一入定,这条筋脉在经穴星相中就会闪烁起连绵不绝的电光,就像是前世科学馆的静电离子球一样。 并且经穴星相当中,还开始演化出某种形态的白虎图。从规律性闪烁的穴位观察,应该就是降龙伏虎第一式的发力方式和气劲线路。 修炼降龙伏虎神功接近七年光阴,白崖终于可以开始将降龙伏虎神功推入“登堂入室”的实战阶段了。 他经过几天的思考,大致想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这很可能跟他服用九味清草丸后的大放血有关系。 他前几年服用了太多的天材地宝,虽然加快了修炼过程,但这些药材尚未完全被他消化,并一直沉淀在体内深处。 这些东西毕竟是外物,所以被身体当成了杂质。有了这些杂质,他的琉璃脉和菩提穴自然不能算完满达成,因此才一直无法修炼降龙伏虎神功的第一式。 而这次服用九味清草丸后,再随之大放血,完全激发了沉淀在体内深处的残留药力。 这样不仅清除了“杂质”,而且还造了一批新血,彻底完成了琉璃脉和菩提穴的新陈代谢,激活了手阙阴心包经。 “看来那位郭医师说得没错,有时候放放血并不是一件坏事。”白崖庆幸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其实明白下次再放血,恐怕也需要九味清草丸。 武者的血液跟普通人不同,包含生命元气和营养物质更多,造血也更难,必须服用九味清草丸这种蕴含旺盛生命元气的圣药。 否则新陈代谢太慢,不仅没有现在的效果,而且还会让自己虚弱上很长时间。 幸运的是白崖还有五颗半九味清草丸,足够后面几条筋脉所用了。那天救治曾贤,郭医师怕他服药过量,所以只吃了半颗。 其实,除了手阙阴心包经完全蜕变之外,这次放血后的新陈代谢还有另一个不大不小的好处。 白崖原本修炼的铁布衫硬功已经到了第六层洗髓阶段,但暂时还只有四肢洗髓成功。躯干部分的骨骼因为内气流通相对较少,所以洗髓比较顽固,一直进展缓慢。 而这一次放血后的新陈代谢,却极大地推动了躯干部位的洗髓速度,差不多抵得上白崖一年苦功。 认识到此点之后,白崖都有点郁闷为何现在才明白过来。 要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在修炼资源充足的时候,就应该经常放放血,说不定现在的混元铁布衫已经迈入第七层练腑层次了。 “白兄,可在房内”白崖正在思索之际,房门外传来了陈明的招呼声。 “在呢,请进”白崖耳朵一抖,隐隐感觉门外站着两个人。 “白兄,叨扰了”陈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清癯老者。 “这位是”白崖目光一闪,起身站起。 “老夫洪广成,陈明正是老夫的不肖之徒,听闻青城小友在此,特来见上一面。”清癯老者目带神光,声音洪亮,跟其身材体貌毫不相称。 “洪前辈客气了”白崖连忙恭敬地抱拳行礼。 在他的感应中,这位老者深不可测,身上气血沸腾犹如虎豹雷音,恐怕是外功练到了极致的气象。这绝不是意境武者,至少是势境修为。 “白崖小友不必多礼,请坐吧,不知这几天身体修养得如何了”清癯老者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一点都没有前辈高人的架子,让白崖只觉古怪之极。 ... 第二十三章 夜狐狸 “师父,你为何要亲自来一趟,莫非情报出错,这个白崖冒充青城门徒”从白崖房里出来,陈明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位师父。.` “嗯,他确实不是青城门徒,而是一个真正的青城弟子。”洪广成眯着眼睛笑道,“某亲自来一趟只是重新确认一遍而已。” “青城弟子”陈明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当然知道门徒和弟子之间的差别,陈明自己就是蟠龙派的入门弟子,而不是一个连师父都没有的门徒。 当然,陈明以气境修为被洪广成收入门下,一个是因为天赋卓越,心性沉稳。 他在蟠龙派可没有白崖勒索来的那么多修炼资源,修为完全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练出来的。即便如此,他依然能跟白崖打个平手,凭借着完整搭配的近战套路隐隐还压制住了白崖。 另一个原因是由于蟠龙派规模小,跟青城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连清都观也比不上。 李淳风、袁天罡因为推~背图的关系,在白崖前世赫赫有名。但在这个世界,他们也就仅仅是比较出名的修道人,跟青城那些祖师动不动就是上古仙人的传承流派无法相提并论。 更别提那两人的传承在阆中,还被分成了好几份,蟠龙派仅仅是其中几个门派之一。 不过,小宗门有小宗门的好处。陈明在蟠龙派可以直接入门,获得重点培养,但在青城的话,说不定就只是一个素质中等偏上的门徒。 只要他能将蟠龙派的武学练出点成就,那肯定胜过在青城苦熬。 这也是白崖当初还没真正入门时,凌天阁那位玄化道长会给他一块巡察铜牌,明着挖墙角,而刘钰还没办法拒绝的原因。 你给不了别人前程,总不能妨碍他们跳槽追求上进,这个世界可没有竞业限制协议。` “呵呵,徒儿,你且记得要跟这位白崖小友搞好关系,或许对你以后行走江湖会有所帮助。”洪广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蟠龙派作为阆中本地的仙武宗门,师门长辈一般都不太关切门徒弟子的任务执行情况,防止年轻人产生依赖心理。 不过,前两天宗门探子回报抓捕曾四的功德任务,似乎是有人设置了陷阱,让蟠龙派清誉有损,故而洪广成才翻了翻情报宗卷。 结果这一翻之下,情报中那个青城弟子的名字让他有一点点熟悉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从什么地方看到过。 等洪广成叫来陈明一问之下,终于想起了有关白崖的新闻,那可不就是三年前传得满益州武林沸沸扬扬的桑面聂政吗 益州全境因为那次事件,掀起的邪宗魔门清洗工作,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平息。 至于白崖为友复仇,大闹凌天阁,火烧静雀峰,为平息两派干戈而生撕面皮的暴烈行径,更是在新生代武徒口中上升到了神话的高度。 蟠龙派的武徒同样为这个话题谈论了很久,虽说其中褒贬不一,但桑面聂政这个称号确实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不过,可惜的是除了洪广成这种宗门上层武者,普通武徒都是人云亦云,并不知道桑面聂政的真名叫什么。这也是陈明听到白崖白子烈这个名字,依然无动于衷的原因。 洪广成亲自过来看一眼白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好奇。 等他看到那张果不其然的死人脸,再结合白崖在阆中的一系列所做所为,他就已经确信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武者就是传说中桑面聂政 “是,师父”陈明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 洪广成目光一闪,张口欲言,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摇头叹了口气。 他倒是可以将白崖就是桑面聂政的情报告诉陈明,但对陈明不一定就是好事。 蟠龙派虽是小派,但也不必刻意逢迎一个青城小字辈。陈明若能跟白崖交上朋友是好事,可要是引起陈明的逆反心理,或者打击到他的自尊,那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洪广成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看两个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 洪广成和陈明走后,白崖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心里藏不住地高兴。 这两人来拜访时,白崖得知洪广成也是一个硬功武者,顿时马上将陈明抛到一边,向这位老前辈请教了很多修炼上的事情。 他虽然有师父,但刘钰修炼的是内家拳,跟他的武道是两个路数。尽管能够指导他不走错路,但在硬功的修炼细节上,刘钰帮不了什么忙。 这次能见到一位以硬功为本的势境武者,以白崖的厚脸皮,肯定要抓住机会多请教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而洪广成似乎也对他特别友善,几乎是有问必答,毫不吝啬地解答白崖在修炼上遇到的难题,甚至指点他在现阶段如何加快洗髓过程。 虽然白崖对此有些诧异,但只以为洪广成是看在青城派面上,并没想过是因为自己的名声关系。 他当年大闹凌天阁,事后就被清都观扔到了凤凰岭面壁,不了解这件事情后续的发酵过程。 其实白崖的名声能流传这么广,也有机缘巧合的因素。 认真说来,这件事本质是一起小小的复仇事件,会发酵成如今这样,跟邪宗魔门的渗透有很大关系。 在蜀境各大仙武宗门认识到邪宗魔门在暗中阴谋渗透,并展开大清洗的时候,白崖的名声也就不知不觉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再加上他在静雀峰干得事情确实有点令人震撼,所以才被人牢牢记住。各大仙武宗门清洗魔门奸细的副产品,就是成全了白崖的名声。 在陈明提供的静室静养了数天之后,白崖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九成,就有些闲不住了。 “陈师兄,我也该走了,你们可曾打听到那头夜狐狸的下落”在第五天见到陈明后,白崖终于提出了告辞。 “嗯,确实找到她的落脚点了,不过,白兄尚未完全恢复,真要马上去寻她晦气吗”陈明关切地问道。 “呵呵,陈师兄忘了吗,我还有一具铜尸做帮手啊”白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任凭那头母狐狸再狡猾,只要这次没有意境武者当帮手,她就在劫难逃。” “那好吧,白兄保重,我们之前就吃过她的亏,这次可千万小心。”陈明无法,只好低声跟白崖交代了一些消息,将他送出房去。 阆中,雅商城,郊外直道。 阆中三面环水,水外环山,风水独特,而雅商城便是坐落于东面山阙的阆中护城。 在通往雅商城的官道上,正有络绎不绝的客商和行人在雅商城和主城阆中之间穿梭不息。 阆中四面环山,除了传送阵之外,想要离开巴西郡,前往东面的巴东郡、涪陵郡,甚至是进入荆州楚境,那么就必须去雅商城乘坐飞轮宝船或者飞渡车。 此时,在距离雅商城还有数里的道旁树林里,正有几个商贩货郎横七竖八地躺在树荫下。小部分人还袒胸露乳,头上盖着斗笠,鼾声四作,睡得十分香甜。 在他们这些人中间,一个容貌普通,脸上总像带着一张人皮~面具似得年轻货郎,正目光灼灼地观察着官道上来往的人群。 这人自然就是乔装打扮的白崖了,离开阆中城之后,他已经在这片树林里蹲守了三天,期间陆续经过树林的商贩和货郎都已经换过了十多批。 从陈明那里得到的消息,这条官道是“夜狐狸”胡三娘最为可能经过的地方。 不过,因为时间拖得比较长,据蟠龙派情报探子分析,他们犯了很大错误,现在想再抓住那只母狐狸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 蟠龙派作为本地的仙武宗门,在曾贤出事之后,当天就查明了孔庆和宁三姑的真实身份,第二天查到了他们的藏身处。 可是那会白崖由于刚刚大放血静养了几天,陈明又答应将“夜狐狸”交给他处理,所以没有即刻抓捕那些绿林江湖客。 等到白崖身体恢复,那些暗藏在城中的绿林江湖客也都已经相继离开。 当然,这些人离开归离开,照样没有摆脱蟠龙派探子的监控,其中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夜狐狸”胡三娘。 说起这件事情,陈明还很抱歉,说宗门的探子们非常惭愧,小看了这个女人。 因为他们日夜盯着那处江湖客藏身的宅院,却一直都没看到“夜狐狸”走出来。等里面的人都走光了,探子们才醒悟,这女人恐怕早就易容离开了。 遍查了几天来得监控过程,他们发现那处宅院有一个每天出外采购食物的小厮在最后一天没回来,估计应该就是乔装的胡三娘。 探子们当时没发现异常,因为那个小厮的容貌体型跟皮球一样的宁三姑实在相差太远了,甚至连缩骨功都做不到那种程度,因此这些火眼金睛的探子居然都看走了眼。 离开之前,陈明很坦白地将那些探子们的原话告诉了白崖,说他们没办法再找出“夜狐狸”了,最多只能分析一下那个女人最有可能逃离阆中的路线和方式。 白崖的失望显而易见,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斗志,灵光一闪之间,还真的临时让他想到了一个有可能辨认出胡三娘的特殊方法 ... 第二十四章 窥破 由于神州地域的特殊性,除了短途行程能够利用驿车和畜力车之外,长途旅行基本只有四种方式。` 第一种专属于先天武者和皇家贵胄,那就是被驯化的神兽仙禽,这其中某些仙禽可日行十万里,并不比飞轮宝船慢,用来代步足够了。 后面三种就是官民通用的传送符阵、飞轮宝船和驿道飞渡车了。 据蟠龙派的探子们分析,“夜狐狸”胡三娘应该不会使用传送符阵。 阆中城的传送符阵只有四座,分别在主城和三座护城。 因为远距离传送费用太高,所以这四个传送符阵每天来往的人流不多,一天也就百来个人次,而且使用者非富即贵,要吗就是宗门武者。 这四个地方太显眼了,也容易被蟠龙派盯死,故而哪怕胡三娘对自己的易容术再自信,似乎也没必要去那里冒险。 因此,探子们推断她应该只会乘坐人流比较大的飞轮宝船或者驿道飞渡车。相比较于每天只有百来个人使用的传送符阵,飞渡车和飞轮宝船使用的人就多了,每天起码都是数万人次。 当然,这个数万人次跟白崖前世的火车站飞机场是没法比的,毕竟这个世界的人类没有完全占据统治地位,一个大城市的人口也不过几十万人。 这样一来,就需要推测这头母狐狸欲要前往的地方,就有机会在官道上截住她。 阆中城所有的飞渡车和飞轮宝船的站点都在三座护城,并且车船的方向都不一样。 雅商城坐落在阆中东面,车船方向通往东南面的荆州楚境,另外两座护城分别朝向北面的秦国和西面的成都。 探子们认为成都可以首先排除,仙武宗门大多有互通消息,胡三娘上了蟠龙派的功德榜,也就意味着同样会被其他宗门盯上。 成都地界有那么多的仙武宗门,还有峨眉、青城这种庞然大物,胡三娘脑子没坏的话,就不会去那里自寻死路。 至于北面的汉中和秦国,可能性也比较小。.` 汉中与蜀国结盟,蜀地的宗门武者进入汉中几乎肆无忌惮。藏在汉中跟藏在蜀国其他州郡没什么区别。而更北面的秦国则是法家当道,国内对于外来人口和户籍管理很严。 特别是蜀国和秦国现在关系不睦,他们对南面来的人更是盘查严密,胡三娘去那里也很麻烦。 这样盘算下来,就只剩下了通往楚境的雅商城。 楚境诸侯众多,民俗开放,江南沿海更是文娱奢乐,地方富庶。胡三娘现在得了一笔钱财,在那里退隐做个地主婆显然是个好选择。 不过,这都是探子们有些想当然的分析,并不太靠谱,胡三娘实际的选择更多。 去成都是不好,但胡三娘未必就要去成都,她可能中途找个县城做中转传送呢 去秦国会受到盘查可万一这只母狐狸在秦国有朋友,她去投靠人家呢 所以说,现在在雅商城的官道旁守株待兔,抓住胡三娘的机会也相当渺茫。 只是不知道为何,白崖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胡三娘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他在曾府经常能见到那只母狐狸,跟她一起在厨房用餐也有数次。 这只母狐狸有时候会给他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某些方面极为自信。起码平时在用餐的时候就是这样,别人要是对她烧的菜肴有意见,总会惹得她怒目而视。 平心而论,这母狐狸做一行像一行,烧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 既然她对临时干个厨娘都那么有信心,那么对于赖以生存的易容术估计就更自信了。 去人次稀少的传送阵似乎是有勇无谋,但人流极大的驿道车站,胡三娘说不定就不会再搞什么虚虚实实的花招,很有可能会直接易容过来。 若是如此她确有可能会经过雅商城的官道,关键就在于白崖能不能辨认出来 正在这么想着,白崖忽然神情一僵,伸手推开自己放在树底下的萝筐,露出里面罩着的一根小小铜管。` 他侧耳贴在铜管上,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动静,然后就猛地一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官道后方。 此时,差不多已是夕阳西下,血红的火烧云像是绸缎般覆盖着天际,官道上的人流已经不多了,两两三三聚在一起向前涌动着。 在白崖所看的方向,正有一个挎着菜篮,盘着乌黑发辫的村妇款款走来。 这村妇脸上白里透红,容貌普通,耳鬓插着一朵小黄花,看着年纪不大,但胜在青春年轻,身姿奥妙,胸脯鼓囊囊的倒是颇有几分风韵,有不少在道上行走的青年人不由地暗暗侧目。 她右臂弯挎着菜篮,上面盖了一块粗布巾,左手搭在蓝边,低着头用小碎步前行。这装扮很像是一个正要回家,又或者前往娘家的少妇人。 “终于让哥等到了。” 白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他干等了三天,都快以为已经错过的时候,却终于等来了对方,真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将斗笠拉下来一点遮住面容,朝着官道缓步走去。 “近了近了”白崖数着步子,慢慢接近那个挎着菜篮的少妇。 不过,等他接近到对方身后十来米的时候,那妇人似乎略有所觉,稍稍加快了一点脚步,朝着几个青年农夫的身边凑去。 “察觉到了吗”白崖露齿一笑,再不伪装,抬手摘下斗笠一扔,纵身就朝着那个少妇扑去。 “啊~~救命”他带起的动静太大,那少妇回头一望便是花容失色,踉踉跄跄地跑进了那几个青年农夫的人群,神情慌张地对着那几人说些什么。 “娘子放心”那几个青年农夫向后一望,便提着扁担拦在白崖身前。 “切”白崖扫了他们一眼,马上就看出这几人都是凡夫俗子,身上并未丝毫功夫,不由目光一闪,双臂交叉一挡,蛮横地朝着他们撞去。 “哎哟~~”几个青年农夫哪里挡得住白崖,纷纷痛呼着滚翻在地,不少人的扁担都被一撞而断。 “你,你想做什么,妾身,妾身夫君就在左近”那少妇人大惊失色,右手用篮子挡在胸前,左手遮面缓步后退。 “要不要搞得哥跟劫道色狼一样啊” 白崖无奈,但心里却对胡三娘有些佩服,这女子真是装什么像什么。要不是自己很确定她就是夜狐狸,只怕真会被她蒙混过去。 “听闻三娘的易容术独步蜀地,现在看来确实非同一般。” 感受到官道上的人群对他指指点点,白崖没了继续磨蹭的心思,冷笑着腾身而起。早就戴上狴犴锦手的虎爪一错,凌厉的爪芒狠狠朝着少妇咽喉划去,竟是毫不惜香怜玉。 少妇眼中闪过异光,原本畏畏缩缩的气质忽然一变,娇笑着扭身闪开。 “老娘自认易容术独步天下,纵横益州十五郡从未失手,没想到今日会栽在崖哥儿手里。” “哼,井底之蛙,你没被人认出,只是仙武宗门并未出动真正的高手抓你。” 白崖一扑不中也不气馁,侧身一记扫腿,气劲如带将道旁一棵需要两三人合抱的大树拦腰踢断,轰隆隆砸向夜狐狸的退路。 “嚯嚯,崖哥儿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么说你这个气境的小年轻就是仙武宗门所谓的高手” 胡三娘一边跟白崖胡乱搭话,一边眼珠子乱转,查看着周围情况,她现在最怕自己已经落入了宗门武者的包围。 “你莫看了,这里没有其他宗门武者,蟠龙派去了保山孔家寨,你则是我一人的猎物。”白崖狞笑着扭了扭脖颈,大踏步冲向胡三娘。 “你一人”胡三娘终于皱眉,桃花眼瞟了一眼白崖,淡淡地说道,“莫非你觉得自己一人就足以拿下我这个夜狐狸” 话虽这么说,胡三娘心里却有一丝浓重的危机感。 她不知道白崖属于哪个仙武宗门,但既然蟠龙派敢让他一人追捕自己,肯定就相信这人的武力足够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白崖咧嘴一笑,露出的犬齿闪过一道亮光。 “哼,狂妄的小子” 胡三娘这会已经看清四周仓皇退散的人群并无其他武者,脸上浮起一道厉色,两柄毒刃从袖口滑入手中,这次不再闪躲,迎着白崖就冲了上去。 白崖毫不畏惧,甚至不想知道胡三娘那两柄毒刃涂了什么毒液,就直接用手掌扣住了毒刃的刀锋。 这两柄毒刃并不是法器,别说他现在戴着狴犴锦手,就算没戴也一样对他的铁布衫毫无办法。 混元铁布衫被他练到现在这个程度,除了某些练出震劲和催劲的内家拳术,有可能通过击伤内腑来打败他,另外的同境界武者根本拿他没办法。 “嗞~~”听着毒刃刀锋在白崖手掌中传出犹如金属扭曲的声响,胡三娘脸色微变,忽然张开了嘴。 “噗”夜狐狸口中突兀地喷出一点乌光,朝着近在咫尺的白崖射去。 “叮”白崖也不慌张,仅仅一闭双目,任由那点乌光射在他的印堂上被反弹了出去。 “铁布衫硬功”胡三娘脸色有些难看,当机立断直接松开了双柄毒刃,抽身就向后飞退。 无论能不能赢,她都不想打了,跟一个硬功武者死啃显然很不智。 “嘻嘻,崖哥儿果然有一套。算了,三娘认输,不跟你胡搅蛮缠了。”胡三娘俏皮地朝白崖眨了眨眼睛,“想抓住我,那就先追上我吧” “哼,就知道你会跑”看见飞身而退的夜狐狸,白崖也不急着追,眼中冷光闪动,忽然抬手勾了勾手指,“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破你的易容术了” 空中的胡三娘身形一滞,忽而响起玲珑的娇笑声,“天下英雄辈出,三娘这点把戏算得什么,看破了就看破了呗,却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这女人倒是洒脱,比很多男人都强”白崖眼中掠过一丝意外,“可惜今天还是不能让你跑了。” “轰”仿佛感受到了白崖的意志,胡三娘前方的地面忽然爆开一个大洞,地下一条人影夹杂着无数碎石和泥砾电射而起,于半空拦下了夜狐狸。 ... 第二十五章 走投无路 “铜尸” 胡三娘在看到白彤的一刹那,心中立刻恍然,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痕迹的了。. 她的易容术得传自绿林名宿,后来又自己搭配缩骨拟形术,自制了一些胶状的人造脂肉,能够轻易改变体型身高,化妆成男女老少、环肥燕瘦都不在话下。 甚至为了避开被六扇门豢养的追踪灵兽,她还制作了一种能够掩盖体味的药粉,这才是她能够逍遥这么多年的最大凭借。 不过,胡三娘自知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破解的,所以她很清楚这套易容术终有一天会被人识破。只是让她没想到,识破这套易容术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头僵尸。 僵尸这种东西外表看着像人,其实跟人类已经是两个物种。 因为脑子、体内脏器和五官都已经干尸化,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所以僵尸其实并没有人类的五种感觉,也就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僵尸类似于人类脑子的东西是心核,也就是它们的脑子和精元所在。 僵尸对于外界讯息的接收方式,很难用动物器官的形容词来表述,更类似于植物。 没错,植物是有感觉的,这在白崖前世就已经得到证实。用测谎仪的电极连接上植物叶片,那么给花浇水,用火灼烧,都能在图纸上记录下类似人类感情波动的线路。 僵尸对于外界讯息的接收,大致可以磁场感应来形容,用武者的话来说,就是感应其他生物的气息。 每个人的气息,不是气味,都跟指纹一样独一无二。 白彤曾经跟胡三娘交过手,记住了她的气息,所以无论胡三娘外在如何改变,她在白彤的感应里依然如火炬一样显而易见。 白崖能够认出胡三娘的自信就在这里,他三天前就将白彤埋在了这条官道上,近距离排查经过这里的人群。` 夜狐狸不经过这里就算了,只要她走上这条官道,那么就注定会被铜尸给认出来,跟她的易容术半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铜尸是那个家伙的”胡三娘躲避铜尸攻击的铜尸,瞟了一眼身后赶来的白崖。 她这会终于感到头疼了,单一的白崖或者单一的铜尸,她都不怕,但两者一配合起来,就没那么好摆脱了,特别是她还失去了先手。 白彤阻了一阻夜狐狸,白崖已经从后面追上,虎爪五指如刀,横着扫过,拉出五道锋锐的爪芒。 “呲啦~”胡三娘勉强凌空扭身,却被爪芒勾到了一点,一条袖子被扯了下来,露出半截如同嫩藕般白皙滑腻的柔荑。 “呵呵,崖哥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夜狐狸有些狼狈地落地,用眼角余光四处观望。 “不会让你逃走的,白彤”白崖咧嘴一笑,又朝铜尸作了个手势。 铜尸白彤立刻心生感应,只是它却没有再跟白崖合击胡三娘,反而转身扑向周围的人群。 刚才夜狐狸的武者身份暴露后,这条官道上的人便没有再多管闲事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清楚胡三娘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四散奔逃,只是退远了一些,用惶恐而又好奇的眼神围观着两人。 古今中外,路人们凑热闹聊八卦的属性都是一样的,要是没有官府和军队维持秩序,这些人能围着看到天荒地老。 可白崖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围着,不然的话,很难说面前这位夜狐狸会不会动点歪脑筋。他不愿伤及无辜,就只好让铜尸将围观群众驱散。` “啊,杀人啦” 胡三娘看着围观人群被铜尸接二连三的打跑,顿时有点心浮气躁。她刚才确实有想过抓几个人质的,可惜被白崖提前打了预防针。 “想抓老娘,可不是那么容易” 夜狐狸见得铜尸稍稍离远了一些,突然脚步轻点纵身跃起。待到白崖跟上,她左脚凌空一踏,猛地一个旋身,原本已经跃起三丈的身体像是脚下多了枚火箭助推器,再度拔高两丈。 “咦”白崖这时内气已经接不上,从空中落了下来,惊讶地看着头不定还是童子身吧” 胡三娘眼睛一亮,故意卖了个破绽,胸膛一挺朝着白崖抓来的虎爪凑去。果然见对方的手掌微微一偏,错开了她的胸脯,只是抓向肩膀。 这下胡三娘心里有数了,顿时一改之前游斗的方式,硬是跟白崖斗起了凶险的贴身肉搏。只是每每虎爪临身,她都故意将衣衫破烂的那边身子往白崖身上凑,一双桃花眼更是水波盈盈,放电不止。 “被硬塞豆腐了,这是碰瓷的新姿势吗” 白崖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当然知道母狐狸为啥是这个表现,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初出茅庐的童子鸡。 他在这个世界当然还是童身,可问题是他两世为人,前世都已经在社会混了好几年。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也没有固定女友,但毕竟不是真的童子鸡啊 何况,前世就算个初中生,也久经“苍老师们”的考验。相比较之下,母狐狸现在这点色诱技术真是逊毙了。 他刚才既没让铜尸帮忙,又避开胡三娘的“要害”,只是不想占她便宜而已。 白崖前几年在凤凰岭憋得太久,上次跟陈明又斗得不爽,现在见猎心喜多玩了一会,居然就被这头母狐狸当成了软弱可欺 诸多念头在白崖脑海中一闪而过,顿时让他的战斗都下降了不少,出手越发缓了一些。 见到白崖出手软绵无力,胡三娘大喜,横了横心,就将肩膀凑了上去。 “砰”白崖这招软绵无力的“虎按堤”,硬是“被击中”了夜狐狸。 “哎哟”胡三娘顿时立刻娇呼一声,不退反进,迎着白崖倒去。不过,她倒得很技巧,正好“摔”进了白崖怀里。 “算了,正好也不想打了,你既然非要送上门,就别怪我占你便宜了。”白崖目光一闪,对着投怀送抱的胡三娘不避不闪,右手虎爪一探,就扣住了夜狐狸的脉门。 胡三娘只觉手腕一麻,本来为了暗算对方而凝聚的内气一下就消散了一大半,顿时暗叹了口气,知道这下有进无退,不成功就成仁了。 扣住了对方的脉门,白崖顺势一揽,便恰到好处地扶住了浑身瘫软的胡三娘。 若是外人看来,夜狐狸这会脑袋靠着白崖胸膛,衣衫破烂,露出半边粉色裹胸,整个人都依偎在白崖怀里,姿势暧昧之极,哪里还像是两个生死相博的对手。 ... 第二十六章 香艳 “崖哥儿,你弄疼奴家了”母狐狸缩在白崖怀里,像水蛇似的扭了扭身子,双颊浮起一团红晕,抬头对视着白崖的双眼。, 现在已是夏末光景,但暑气未消,天气还是很炎热。 这个世界的女性着衣习惯没有白崖前世那么开放,但衣服款式和色彩同样非常多,普通人家也穿得起丝绸锦缎。 胡三娘装扮的少妇就是内穿丝衣小褂,外套一件半臂罗衫,下身一条宽口拢裤套着丝绸护裙。 只不过,她现在袖子缺了一条,小褂前襟破烂露出粉色裹胸,半边身子春光乍泄,已经可算是衣不遮体。而且她身上的衣物大多都是透气的丝衣,质地稀薄。 跟白崖这么紧挨着身体扭来扭去,这些衣物完全跟没有一样,简直就是肉贴着肉。 “这骚狐狸” 白崖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电眼,体会着胸膛上柔软顺滑的触感,下腹立刻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有了令人尴尬的生理反应。 “唉,接下这桩买卖真是倒了血霉,老娘这会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胡三娘缩在白崖怀里,大腿贴着他的下身,哪里还会感觉不出来,顿时眼中更是多了一丝哀怨,双眸如哭似泣地盯着白崖。 感受到那种惹人怜惜的柔弱目光,白崖情不自禁地低头扫了一眼怀里的女人。 还真别说,怀里这头乔装打扮的母狐狸虽说容貌平淡,但常年练武身材的玲珑有致,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白崖手臂搂着的小蛮腰只堪盈盈一握,而顺过最细的部位,臀部曲线却又突然隆起,屁股肥硕而富有弹性。包着粉色锦缎的胸脯更是高高挺起,边缘处露着一片引人遐思的白皙润腻。 “妈蛋,受不了鸟,要不真办了这头骚狐狸” 白崖的瘫脸看不出多少表情,但眼神却流露出了一丝挣扎,慢慢搂紧了怀里的娇躯,脑中正在天人交战。 他又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原本还觉得夜狐狸这番挑逗可笑之极,这一抱上去才发现自己依然中招了。 胡三娘是何等人精,一见到白崖眼中的迟疑和隐隐收紧的手臂,便知道眼前青年真的动了欲念。 母狐狸本还只是逢场作戏,但随着两人贴身之处滚烫似火,鼻际隐隐传入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身上居然隐隐也有了反应,顿时不由地红了耳根。 “崖哥哥,奴家想要你”母狐狸轻咬贝齿,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空着的左手搂住白崖脖颈,将高耸的胸脯死死贴紧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听到胡三娘细如游丝的蚊语,白崖适时回神,正好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顿时浑身一震。 “哈哈”白崖忽然仰头长笑,一抬手便将怀里的母狐狸给抛了出去。 “哥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屑挟人以私,欺负一个女流之辈。” 白崖急喘了几口气,将杂乱的心绪压了下来,抬手指着一脸错愣的胡三娘,淡笑着说道,“母狐狸别给蜀地绿林丢脸,莫再耍些小花招,赢了我就放你走” “呵呵~”胡三娘惊愣的神情慢慢恢复了平淡,突然捂着脸笑得前仰后翻,花枝乱颤。 “崖哥儿可真是有趣,人生在世须尽欢,明明都已经动了花花肠子,何必再装假道学” 夜狐狸板起面孔,冷笑相对,“奴家用身子让你享尽欢愉,换你放我一马你情我愿之事,何必扯东扯西,说什么欺负女流之辈” 白崖咧嘴一笑,也不言语,跟这女人一番亲近,好像对她也多了一点了解。 撇开言行举止,这头母狐狸似乎颇为自立好强,还有那么点爱小面子,跟他有些相似。可惜双方立场相对,不然倒是可以一交。 “你笑个屁,气死老娘了。你若不想欺负女流之辈,那就让开一条道。”看着白崖瘫笑,胡三娘莫明地泛起了一丝羞恼,跺了跺脚喊道。 “这可不行,想要生路,那就自己来取”白崖面无表情地缓缓摇头。 “哼,老娘耗力太多,打不过你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夜狐狸瞪了他一眼,也不顾草地泥泞,气呼呼地坐倒在地,耍起了无赖。 “你想死也行”白崖眼中寒光一闪,运起金刚大手印,纵身就朝夜狐狸拍去。 胡三娘见状,轻咬下唇,很干脆闭目扬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直到劲风扑面,她终于忍不住开了一条眼缝,偷偷观望。 这一偷看之下,顿时脸色微变,单手一撑向左翻滚。只是这时候动作已慢,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依然被大手印击中肩膀,凌空横飞了出去。 “啊痛死老娘了,你这小冤家,还真狠心下手啊”胡三娘狼狈起身,只觉右肩麻木不仁,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 白崖不由哭笑不得,板着脸说道:“曾贤是个好官,你既然要杀他,又害我差点任务失败,那就该知道有此下场。怎么样要吗死在这里,要吗跟我去成都投案自首,你自己选一样吧” “都不选行不行”胡三娘腆着脸,给白崖丢了个媚眼,哀怜欲泣地低声求道,“崖哥儿,你我刚才还有过那么一段,难道就不能给奴家一条活路走” “我跟你可没什么这一段那一段的,少来攀交情。”白崖漠然地摇头拒绝。 “等下,你刚才说害你差点任务失败,莫非曾贤还没死”胡三娘忽然想起一事,睁大了美目,若有所思地问道。 她话刚出口,就见对面的白崖脸色阴沉了下来,顿时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个嘴巴。 这下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猜出曾贤未死,白崖就更不会放走她了。 “你个大混蛋,好话歹话软硬不吃,到底想要怎样老娘在益州纵横三十余载,劫富济贫、乐善好施,这回不就是想攒点嫁妆,早点退休吗至少,至少也罪不至死吧” 看着胡三娘声嘶力竭地撒泼,隐隐带上了哭腔,白崖不禁轻叹了口气。 狗急跳墙也就是这样了吧劫富济贫暂且不说,乐善好施肯定属于胡说八道,真当自己是胡大善人了吗 “你既然给自己划了线,那便不该越线,越了线就不要后悔,江湖不相信眼泪”白崖淡漠地说道。 “江湖不相信眼泪”夜狐狸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白崖,半晌才抹了抹眼睛,嘴硬地喃喃说道,“只是被风迷了眼,谁说老娘流马尿了” “胡三娘,敢做便要敢为,早点上路吧,某会帮你选个山明水秀之处。”白崖神情一肃,狴犴锦手再度亮起劲芒。 “大丈夫才敢做敢为,老娘只是个小女子。”胡三娘撇了撇嘴,不甘地问道,“崖哥儿,你真不给条生路走” “投案自首”白崖收了招,淡淡回道。 “不要,让老娘坐牢,还真不如就死在这儿”胡三娘哭丧着脸说道。 “那就死吧”白崖终于有些不耐烦,寒着脸说道。 “慢着,要是奴家供出幕后主使呢”胡三娘连忙摆手,满怀期待地问道。 “你要做污点证人,这倒是可以考虑”白崖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 “奴家是说供出幕后主使,不是去衙门作证”胡三娘没听过什么污点证人,但内里的意思听懂了,顿时小心翼翼地回道。 “不去衙门作证有屁用。”白崖脸色一沉,“曾贤就是头蠢驴,现在应该也知道谁要杀他了,不需要你再提供几个名字。” 白崖说完这话,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看着夜狐狸微微眯起眼睛。 “崖哥儿,你看奴家作甚”胡三娘被白崖看得心里忐忑,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突然想起个事情挺适合你去做,你若肯帮我办了此事,那放你一马又如何”白崖咧嘴笑道。 “你先说是何事,容奴家想想”看着白崖的瘫脸,胡三娘心中不安更甚,顿时越发小心谨慎。 “我这人吧,向来是仇不过夜。这次的任务目标差点被人当面宰掉,现在心里极度不爽。”白崖扯了扯嘴角,直接了当地说道。 “让我不爽的人吗,你已经截住了,孔家寨不出意料应该也会在这两天覆灭。偏偏还剩下最后一人,我没办法亲自料理。虽然此人以后会被曾贤清算,但总归要等上许久。不过,若是你肯帮我” “你想让我帮你杀掉庞点检” 胡三娘听得眼皮直跳,她到此刻终于认清眼前这青年有多凶残了,连宗门武者避之不及的仙凡誓约都敢打打擦边球,可谓是胆上生毛。 “那你去不去啊”白崖斜着眼睛看她,他这姿势自瘸腿三那里学到以后,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 “去,怎么不去,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我也不受仙凡誓约的约束。”胡三娘一脸苦涩。 古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她三十余年不曾越线,这次刚一越线,就马上被人逼着继续干,果然是婊子一当无绝期。 ... 第二十七章 攻心 “可……庞亮是意境武者,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就算不能亲自出手,也得把这具铜尸借我。”胡三娘暂时没了性命之危,恢复了些巾帼本色,指着白彤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呵,我也好,白彤也罢,都不会帮你。甚至在你出手之际,我还会跟其他宗门武者待在一起。”白崖淡然摇头,“仙凡誓约不是闹着玩的,我虽然不惧,但也不能为一时之气而连累师门。” “但庞亮一死,总会有人想到你的头上。”胡三娘的脸色不太好看,支吾着说道。 “所以才要你来背锅,反正你已经杀过一次官了,有第二次也不稀奇啊!以后就算扯到我又如何,推个干净就是,何况有没有人为一个卖友求荣的狗官出头,都还是个问题!” 白崖笑嘻嘻地说道,“你既然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出办法杀了庞亮。若是办不到,那你就只好自己去死了!” “若是我答应,你是不是现在就放我走?”夜狐狸眼珠子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当然不行,得有个保险!”白崖脸上露出一丝戏谑,轻声招呼道,“白彤……” 因为通灵牌被时时血祭,铜尸与主人有所感应,白崖这边刚一动念,一直静立不动的白彤立刻朝着夜狐狸扑去。 “别动啊,不然就当你违约!”胡三娘本能地正想避开,耳边却传来了白崖的警告,只得硬生生站在了原地。 铜尸旋风般来到夜狐狸身后,小嘴一张露出满口锯齿状的牙齿,扳住胡三娘肩膀,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只是被咬一口还没什么,可夜狐狸现在只觉肩膀伤处又痒又麻,骨髓爬虫,难受得眼泪都下来了。 等到白彤终于松口,胡三娘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照看。只见左肩锁骨伤处有一条乌黑血线足有三寸多长,向下一直延伸到心脏近处,看着犹如一条丑陋至极的小蜈蚣。 “这是什么东西?”夜狐狸惊恐地问道。 “嘿嘿,这是白彤的本命精元,当然也可以叫尸毒。”白崖看了一眼有些委顿的铜尸,得意地笑道。 “不过,铜尸的本命精元比普通尸毒厉害百倍,寻常药物是没办法化解的。按我给白彤的吩咐,这条毒线蔓延至心房大约需要三天三夜。” 白崖抬头看了看天色,继续说道,“到大后天这个时辰,若是庞亮还没死,那你就只好去死了。当然,你也可以试试逃跑,看能不能在三天之内寻到一个高人为你解毒。” 胡三娘一听,顿时面如死灰,再也不抱任何侥幸。 “好,老娘帮你去杀庞亮,不过,若你言而无信,老娘死了变鬼也不会放过你!”胡三娘恶狠狠地瞪了白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三天之内将庞亮首级带来验货,我自会言而有信。记得别耍花招弄个假头,人死后的一周内,白彤依然能认出本人的。” 白崖淡漠地补上了一句,“另外,曾贤的消息不得泄露,只杀庞亮一人,莫要伤及无辜。违了任何一条,你我约定便算作废。” 背身的胡三娘微微一顿,只是轻点螓首就再度前行。 目送夜狐狸离去,白崖只觉浑身舒畅,念头通透。 “唉,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爽快的很。可惜戾气太重,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白崖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总这么干,必定影响心境。换成前世的说法,那就是心理不健康,开始走上变态之路了。 …… 庞亮的宅子在阆中城南面坊街,住的两进小院。家里还有老母、妻子和三个尚未结亲的弟妹,加上膝下儿女,共有十人,算是一大家子了。 他出身贫寒,并无多少积蓄,并且还因为年少时去武馆学艺,家里欠了一大笔债。 不过,此人性格隐忍狡诈,其实以他年轻时的武道天赋,是有机会晋升势境的。只是被师门看出心性不妥,所以就被打发下山了。 后来他以武从军,凭借不错的武功底子,爬上了阆中河道点检之位,算是慢慢还清欠债,扭转了家境。 只是庞亮人心不足,不择手段想要往上爬。可惜阆中官场虽然污浊不堪,他却因为资历太浅,连同流合污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几年前曾贤来了阆中,才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庞亮一边利用曾贤的清名为自己造势,一边等曾贤即将离开阆中,又卖友求荣,投靠了曾贤的官场对头。 前几天,曾贤被他前胸后背一刀两洞之后,即便以庞亮的城府也隐隐感到了后怕,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 曾贤当日被曾四带走,尽管庞亮觉得曾贤活不下来,但没有亲眼见到尸体,他依然睡不安稳。一到夜深人静,总是肝火上升,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今天夜里,庞亮同样失眠了,披了衣服在书房看书。 他这两天心里越发烦躁,左眼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砰!”庞亮一口喝干茶水,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嗯?谁?”忽然,庞亮心中警兆一现,厉喝一声,从窗口一跃而出。 “呵呵,点检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识故人了吗?” 黑夜中人影一闪,院墙之外传来了一个玲珑笑声,让庞亮听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此人是谁。 “这人的声音好熟悉……”庞亮本就有些心虚,听得声音渐渐远去,终于一咬牙追了上去,想要探个究竟。 “点检不想知道曾贤的生死吗?” 庞亮追得并不坚决,不过,前方那人似乎很了解他的心理,就在他想要停下来时,突然讥笑着传了一句话。 听到此话,庞亮顿时便如中了魔咒一般,再也不顾一切,紧紧跟上了对面的人影。 待两人风驰电掣般来到里坊一处僻静的空地,前面那人终于驻步转身。这时庞亮才看清此人并未蒙面,怀里还抱着一个娇小的孩童。 “是你……你回来干什么?”看清对面的人影,庞亮为之一愣,视线又移到了她手中的孩儿脸上。 “嗯……栋儿!夜狐狸,你抓我儿子是什么意思?”庞亮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视线如毒蛇般盯住了胡三娘。 庞亮膝下有一儿三女,夜狐狸胡三娘怀里抱着的庞栋,正是他的独子。 “点检如此聪明,又何必让我多加解释!” 胡三娘这会完全变成了原本宁三姑的打扮,浑身肥肉犹如皮球一般,站在庞亮面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莫非是他们怕曾贤一事掩盖不下去,便想杀我灭口?”庞亮瞳孔一缩,脱口问道。 他以己度人,被胡三娘一诈,便觉得是幕后主使想要清理掉他这个“知情人”。 “呵呵,点检既然明白,不如就此自裁,这样也可保住独子和家人。”胡三娘不置可否,娇笑着说道。 “没想到庞某一番赤胆忠心,几位大人却依然还要杀我。”庞亮扬首望天,满脸萧瑟。 “呵呵,赤胆忠心……”胡三娘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话是不是对曾通判也说过一遍?” “你一个妇人知道些什么,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赤胆忠心自然是对胜利者说的。至于原本蛰伏敌方,不过是想举义于敌腹,等待时机弃暗投明罢了!”庞亮撇嘴不屑。 “……” 胡三娘为之愕然,哪怕以她的口才,这会也被庞亮的无耻给震住了,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 难道说这卖主求荣,还能有这种解释?举义于敌腹? “呵呵,既是如此,你焉知那几个大人是不是也怕你此时是蛰伏敌方,等待时机举义于敌腹呢?” 不过,胡三娘毕竟才智过人,微微一愣,便回过神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庞亮微微一笑,“那几位大人既然派你来送我上路,庞某自然无有不应!” “噌!”庞亮一下就抽出刀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胡三娘。 胡三娘对上庞亮饱含讥讽的视线,突然间一惊,发现刚才一番胡侃,两人的距离居然拉近了许多。 “停步,莫非你不想要自己儿子的性命了?” “哼!”庞亮狞笑一声,疾步扑上,“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性命没了,可就万事休矣。你既然来杀我,便该有此心理准备。” “呵呵,好个庞点检,果然心硬如铁!”胡三娘一声娇笑,抬手就将怀里的孩童抛向庞亮,快步飞退。 庞亮心中一动,伸手接下独子,发现庞栋只是昏迷鼾睡,身上并无伤处。 “嘿嘿,夜狐狸,你不愿伤我孩儿,但庞某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庞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将儿子放到一旁,长刀指向胡三娘。 “庞点检,你杀了我有何用,那几位大人依然不会放过你,还是就此自裁吧,免得连累家人。”胡三娘眯眼笑道。 “哈哈哈,夜狐狸,刚才跟你胡侃一番,你怎么就当真了。”庞亮忽然仰头大笑,“庞某又不是曾贤,那几位大人若真要杀我,全无顾忌,岂会只派你一个武功还不如我的娘们来?这里早就该是伏兵遍地了吧?” “或许是大人们觉得老娘一人就足够了呢!”胡三娘面色不动,轻笑着说道。 “哼,夜狐狸,莫要自作聪明。”庞亮狞笑着说道,“你本该早已远走高飞,但此刻回来见我,只怕是受了宗门武者的指使吧?” “你别忘了,庞某也是宗门出身,知道那些人的规矩。”庞亮一声讥笑。 “有仙凡誓约的约束,他们绝不敢亲自出手,否则庞某岂能寻机杀掉曾贤?所以他们只能派你来找我,可惜你又不是庞某的对手,只好用些攻心之计……” “可惜你找错了对象,庞某又不是蠢货,岂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自裁?”庞亮摇头笑道,“看在你未伤我孩儿面上,滚吧,饶你一命!” 第二十八章 耍阴 胡三娘看着霸气外露的庞亮,眼中多了一丝赞叹。 此人人品低劣之极,但城府心计确有独到之处,若非自己被逼前来,只怕也不愿跟此人为敌。 一念到处,夜狐狸不由苦笑道:“点检猜得没错,妾身这次作茧自缚,太过自信易容之术,结果尚未到雅商城就被一个宗门武者给堵上了。他击败妾身后,给了我一条生路,却只能以你的首级来交换。” “那就爱莫能助了!”庞亮冷笑道,“不过,既然你们敢杀曾贤,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了吧?” “呵呵,妾身就算今夜殒身,只怕点检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宗门武者同样不会放过你!”胡三娘侃侃而谈,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庞某与你们绿林人物不同……” 或许是这几日憋闷得太久,难道有个人可以一吐为快,庞亮稍稍放松了一点,淡然一笑。 “庞某毕竟是个官,还有机会弥补。只要以后能出政绩,有了官名护身,那些个宗门武者就不会再动我,所以说这世上之事皆是以成败论英雄。” “点检倒是自信,可惜你没那个时间了。”夜狐狸嗤然一笑,“因为曾贤还活着!” “哼,胡说八道,你若想以此话语动我心志,那就打错主意了。庞某绝不可能失手,曾贤那种伤势别说是个普通人,就算是武者也不一定能撑下来。” 庞亮瞳孔一缩,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心里却莫名有一丝恐慌,“何况,就算曾贤还活着,宗门武者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得对,人家没告诉我,是老娘自己好死不死猜出来的。”胡三娘苦笑着说道,“老娘将这消息告诉你,却也不是乱你心志,仅仅是给你报个信罢了。 你若今夜死掉,那就让你死个明白。若是老娘死在此处,那么你知道曾贤未死,就还得跟那几个宗门武者对上,也算是给我报仇了!” “我不信!”庞亮终于失去了镇定,喘着粗气,红了眼睛。 他不怕宗门武者找上门,但曾贤却是心中唯一的魔障。若是曾贤真的还活着,那他的一切都将是镜花水月,刚依上的靠山也不会保他。 “你信不信,又能如何?”胡三娘忽然侧耳,她在听远处隐隐约约传出的打更声,“三更了,时辰算来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庞亮耳朵很尖,听到胡三娘的自言自语,顿时心生警惕。 “点检机智过人,莫非到现在还一无所觉?”胡三娘摇头叹息,淡淡地说道,“我夜狐狸武功虽然不济,但上门生意总是络绎不绝,点检觉得别人都是看中了妾身哪一点?” 庞亮目光闪动,心中警兆大起,冷笑着说道:“总有些人是欺世盗名之辈,你若真那么厉害,怎么会潜入曾府大半年都没有杀掉曾贤,最后还非要庞某动手?” “呵呵,这事须得分两方面看。一是你背后那几位大人不欲曾贤在阆中城出事,想要等到他上京述职的时候。二是因为曾四,我初到曾府时,曾四就知道我身怀武功,几个月来的暗斗却是你所不知道的。” 说到此事,胡三娘有些气苦,无可奈何地说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叫来孔家兄弟当帮手,何必将曾四的消息泄露出去。没有我们作为明子,你当日如何能杀曾贤,又如何杀完人后逼退曾四……” “哈哈,这么说来庞某还得谢谢你们咯!”庞亮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无须说谢,只要点检今夜能借头一用,老娘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胡三娘轻笑着说道。 “庞某人头在此,只怕你不敢来拿。”庞亮使劲拍了拍粗壮的脖颈,讥笑着说道,“你不来下手,莫非以为这头会自己掉下来不成?” “谁说不曾下手,老娘早就做完了,只是你一无所觉而已!”胡三娘笑眯眯地说道,“我夜狐狸可不像你说得那样,是欺世盗名之辈,只是很少凭武功蛮干罢了。” “做完了?”庞亮静心一想,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提气运劲,却发现丹田空空,浑身无力,“你,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 “有两天了吧,你那书房的茶水可都是妾身给你准备的。”胡三娘惋惜地说道,“本来你有机会发觉的,因为那人给我的时间太少,每次用药的分量比较重,茶水颜色略微有异。 可惜你出身贫寒,还没养出品茶的功夫,再加上心虚太过,不敢用点检司兵丁护宅,这才让老娘来去自由。今晚是最后一次下药,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发作了。” “那你刚才和我说了那么多,一直是在拖延时间?”庞亮脸色发白,不知觉间嘴唇已经有点发青。 “哈哈,当然了,否则老娘跟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胡三娘放肆大笑,面带鄙夷地看着庞亮,“你才智武功皆都不错,但可惜只是个小武官,又不像宗门武者那样多有江湖历练,所以根本就不懂绿林中人的江湖手段。” “你以为所谓的绿林高手就只会偷鸡摸狗,剪径劫道吗?”胡三娘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身上肥肉颤抖不已,“那人遣我来杀你的时候,老娘本无多少把握。可现在看来,杀你如宰一狗,哪有杀曾贤那么麻烦!” “你……放肆!”庞亮目眦尽裂,飞身就朝胡三娘扑去。可惜在半途就内气用尽,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中长刀也被甩出去老远,目露绝望之色。 “好了,庞点检,该上路了。” 胡三娘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几柄毒刃夹在指间。她到此时依然小心翼翼,不想给庞亮任何翻盘的机会。 片刻之后,夜狐狸提起一个染血包裹,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原地只留下了一具无头尸身和一个昏迷鼾睡的不大孩童。 …… 第三天中午,前往雅商城的官道小树林内,胡三娘与白崖相对而立。 “喏,拿去,希望你言而有信。”夜狐狸咬着牙,将手中染血的包裹丢给了白崖。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白崖看着手中死不瞑目的庞亮首级,心里却丝毫都没有爽快的感觉,反而只觉有些沉重。 一个七品武官啊,换在前世跟县长同一级别,可现在就这么死了。跟他以前在狄道城搏命杀掉郡守不同,这次他连手都没抬一下。 庞亮首级传到他手上的这一刻,白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仙武宗门在这个世界人族内部的掌控力。 难怪诸子百家和各大仙武宗门一定要弄个自废武功的“仙凡誓约”,实在是他们的力量太强。如果不加以限制的话,那就跟核弹没区别,到最后一定会自己毁灭人族。 “我做错了,不该遣胡三娘杀了此人。” 看着庞亮的首级,白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后悔。 他突然醒悟,自己已经连累师门了。仙武宗门不是官府,不需要证据和狡辩。哪怕是胡三娘出手杀了庞亮,别人最终还是会算在他和青城头上。 “喂,崖哥儿,人都杀了,该帮我解毒了吧?”见白崖有些愣神,夜狐狸却有些不耐烦了,着急地催促道。 “嗯,白彤!”白崖回神,招呼了一声铜尸,同时手指一弹,一颗清香四溢的丹药落在胡三娘手上。 “尸毒属阴,正好被这颗易阳丹克制,等白彤吸回本命精元,你便服下此丹清除余毒。” 半晌后,夜狐狸看着镜子,发现左肩那条丑陋的毒线已经消失,终于松了口气。 “嘻嘻,崖哥儿,算你还守信,那咱就后会有期,啊不,后会无期了!”胡三娘调侃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白崖目光闪动,忽然出言叫住了她,“你现在还不能走。” “你要反悔?”胡三娘回身,皱眉看着他。 “当然不是,只是我信不过你。曾贤此时应已乔装出城,只是他不会一直使用传送阵,那样有可能暴露身份。若是只坐船和坐车,那么到成都至少还需两月左右。” 白崖平淡地说道,“在此期间,你就留在我身边,等曾贤到了成都,我就还你自由。” “放屁,老娘现在杀了两个官,早就是各个宗门历练弟子眼中的大肥肉了。现在不跑,等过上两个月,我还跑得了吗?” 夜狐狸一听就炸毛了,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尖叫道,“老娘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靠不住,要吗你现在杀了我,不然老娘绝不留下。” “真要我杀了你?”白崖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个……你也不想毁诺的吧?”夜狐狸一窘,讪讪然地说道,“再说了你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崖哭笑不得,旋即眨了眨眼,戏谑地说道,“我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你,反正你现在也必须跟着我,否则性命堪忧啊!” “性命堪忧?你对我又做了什么?”胡三娘想了想,脸色一变,“莫非是刚才的易阳丹……” “嗯嗯,真聪明,易阳丹确实能驱除铜尸余毒,但我身上的易阳丹本来是用于抵御雪峰酷寒的。平常人吃了阳气过甚,每天日到中午必定五内俱焚,痛苦不已。” 白崖面皮不动,憋着笑说道,“而且易阳丹效力很长,一颗吃完,在酷寒的环境下也能撑上一两周。而在平地上的药效时间就更长了,一两个月处于阳气过甚都没问题啊! 不过呢,我没有害你哦,这丹药本身就不是毒药,还是可以用其他丹药中和的。你若不信,可以先跟着我一天,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白崖瞥了一眼呆如木鸡的夜狐狸,幽幽然地说道,“你不是笑话过庞亮吗,莫非以为我等宗门武者就不会耍耍心机,弄些‘江湖手段’?真是太天真了,这都是因果报应呐!” 胡三娘神情变幻莫测,双肩颤抖,忽然怪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朝白崖扑去。 “老娘跟你拼了!” 第二十九章 蟠龙最强 白崖自知理亏,倒也不还手,躲躲闪闪任凭胡三娘发泄了一阵。± “你个混蛋,老娘可被你害死了,两个月之后,怕就是老娘明年的忌日了吧?”夜狐狸追打了一会便没了兴致,哭丧着脸坐倒在地,有些心灰意懒。 “你也不用如此沮丧,曾贤此行隐秘,我不打算再暗中跟着他去成都,接下来要去涪陵了。”白崖看她意志消沉,忍不住安慰道,“去涪陵途中,若有宗门武者找你麻烦,那就都由我来挡下。 等到了涪陵,你也就不用怕了,过境就是荆州。荆州武者不知你的根底,以你的易容术便如龙归大海,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哦,你要去涪陵?干什么去?” 夜狐狸眼珠一转,涪陵本就是她过渡去荆州的中途站,这样跟着白崖倒是也可以。有他这个青城弟子掩护,说不定比自己独自前往还要安全些。 “干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白崖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曾贤这边事了,他身上就只剩下了两个事情。一个是功德任务的最后一项“徐仙令”,还有一个是去涪陵曲家。 “徐仙令”这个任务不是非完成不可,需要一点运气,所以白崖一直没放在心上。至于去涪陵曲家,那等于是相亲,而且还是差不多定下的事情,他必须要过个场。 这件事情他原本心里是有些抗拒的,不过,这些日子在外历练,白崖忽然发现自己这具身体好像到了青春期,必须要找个女人缓解缓解了。 如果他不想学很多宗门武者那样去逛春楼,那么是时候给自己找个炮友了。否则的话,以后再碰上胡三娘这种色诱事件,他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扛住。 等胡三娘情绪稳定了一些,两人便结伴朝雅商城走去,但行之城外十里处,白崖却发现了一对熟人正在道旁等着自己。正是蟠龙派的陈明,以及他的师傅洪广成。 “见过洪前辈,见过陈师兄!”白崖走到近前,朝两人抱了抱拳。 “白兄,只要曾贤不死,那庞亮就是冢中枯骨,你又何必这么急躁呢?”陈明看也不看白崖身后的夜狐狸,盯着他深深叹了口气。 白崖不由苦笑,夜狐狸夜杀庞亮的时候,他正跟陈明混在一起喝酒。可即便是这样,陈明依然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这件事归结在他头上。 连陈明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宗门会怎么想,他确确实实是做了一件蠢事。 “陈明,你先到一旁去,师傅有话要跟白少侠商量。”洪广成忽然笑着摆了摆手,给陈明使了个眼色。 而站在白崖身后的夜狐狸,更是人精一个,刚才就已经借机跑开了。 “洪前辈见谅,此事是晚辈考虑不周。”白崖跟着洪广成来到偏僻处,施礼致歉。 “哦,为什么跟老夫道歉。”洪广成目光一闪,意味深长地问道。 “晚辈本以为遣夜狐狸动手,可以掩盖下此事,但现在想来只是自作聪明。宗门武者皆是千挑万选才得以入选仙武宗门的英杰,一点点小手段哪里瞒得了这些人……” 白崖苦笑着说道,“无论晚辈如何狡辩,连累青城师门都已成事实。若有机会,晚辈一定尽量澄清此事,至少让贵门不至于牵连进来。” “哈哈,桑面聂政果然急公好义,敢作敢当,比老夫几个不肖徒儿要强多了。”洪广成摸着鬓髯大笑。 “洪前辈过奖了!” 白崖拱了拱拳,听洪广成喊出他几年前得来的绰号,他一点都不惊讶,之前就感觉这位应该早就知道了。 “白少侠,其实你现在做下的事情可大可小,大则会有仙武宗门以此为借口对青城发难。小则不了了之,所有人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你知道这里面的区别是什么吗?”洪广成目光灼灼地问道。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指教!”白崖张了张嘴,发现无话可说,只好苦笑摇头。 “仙凡誓约的本质是为了维护人族根基,让民众安居乐业,多多繁衍人口。这样才能让人族基数扩大,使之诞生更多的战士和武者,才能让人族与兽族、妖魔族争锋,至少保证现有的生存之地。” 洪广成目光深幽地说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仙凡誓约严禁武者在世俗滥用武力,干涉朝堂军政,因为从古至今数千年的历史告诫我们,宗门武者若是频繁介入世俗,造成的破坏比昏君暴君和贪官污吏还要严重。 贪官污吏败坏朝纲,只能祸害一城一郡,昏君暴君再作孽,也只是一国民众受苦。但若仙武宗门介入了朝堂,一旦发生战争,那么受苦的就是整个神州千千万万的人族。” 洪广成说着,看了一眼白崖,神情放轻松了一点,“当然,仙凡誓约主要的约束对象是先天武者,对于先天以下的武者稍稍放松一点,气境武者就更不起眼了。” 白崖听到这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第一次为自己低微的武道境界感到庆幸。 “像你这样的武者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多时候看见不平之事管上一管,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其中也分好些情况,若真有其他仙武宗门想给青城派上点眼药,说不定就会借题发作。” 洪广成笑着说道,“想让他们无话可说,倒也有个办法,就着落在你自己身上。” “我?”白崖指着自己鼻子奇道。 “嗯,在此之前,老夫有一事想问你。”洪广成摸着胡子,缓缓问道,“蟠龙派以前收集过你的资料,听到过一些传闻,是有关于狄道城血面侠的事情……” “是我!”白崖坦然地点头承认。 此事过去时间已经挺长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 “如此就好!”洪广成目露奇光,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松地笑道。 “若是这样,这件事就不用担心了。你那桑面聂政的名声虽然响亮,但毕竟与此事无补。可若大家知道是狄道城血面侠再度出手杀个狗官,那么基本就没人愿意再惹一身骚了。” “哦!”白崖有点无语。 “不过,你也要注意,这种事情下不为例,你现在毕竟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青城弟子了。”洪广成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洪前辈提点,晚辈省得了。”白崖放下了心头大石,心情开朗多了,换了个话题问道,“洪前辈,陈明可知道我,我的绰号?” “不,那傻小子不知道,老夫也没告诉你。”洪广成意味深长地说道,“君子相交贵在诚,若是攀名附势就没意思了。” “老前辈说的是。”白崖咧嘴一笑。 “对了,老夫糊涂了,说了半天都没说正事。”洪广成忽然一拍脑袋说道,“我们来此其实是要告诉你曾通判的事情,他昨日已经秘密启程。不过,你就不用再跟着去了,老夫让陈明暗中护送他去成都。” “陈师兄?这是为何?”白崖大奇。 “一是你身边现在多了那个女人,目标太大,再跟着曾贤会暴露他的行踪。”洪广成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远处的夜狐狸。 “二是我蟠龙派毕竟也牵扯进了此事,先前还可推说不知内情。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再让曾通判出事。” “那就麻烦陈师兄了。”白崖有些欣喜,他本就打算不再跟着曾贤,但原本也还有点隐忧,现在终于释然了。 …… “师父,我们蟠龙派真的要为白师兄作证,证明白崖没有去动庞亮?”离开白崖两人后,陈明有些不解地问道。 “只是个后手,以防万一罢了!”洪广成看了一眼陈明,笑着回道。 “可白师兄就算是真正的青城弟子,他的武功也有些低微了吧,我实在想不通宗门为何对他如此重视?”陈明苦笑着说道。 蟠龙派是小派,可这次居然为了白崖,不惜踏进一个泥潭,让陈明一时头晕脑胀,完全糊涂了。 “徒儿,你觉得我们蟠龙派最强的武道是什么?”洪广成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 “最强武道?”陈明低头细思,皱眉反驳道,“师父说岔了,我蟠龙派传承出自李淳风、袁天罡两位祖师,最强的不是武道,而是卜算玄道……” “不错,你记得很清楚。”洪广成笑着说道,“我派最强的是卜算玄道,只是此道需要超强天赋,我派现今能称得上大师的只有一人,就是常太上长老。” “你还记得三年前,邪宗魔门对名门正派的渗透事件吗?”洪广成目光深远地说道,“那一次,长老心动灵机,耗尽心力卜算了一卦。他算出今明两年之内,天下又将引来大变,而且是那种一劫连一劫的纪元量劫……” “不会吧,现在天下安定,怎么可能出现类似第二战国时代的那种大劫数?”陈明大惊,脸色不由一白,喃喃说道,“长老会不会算错了……” “骤雨之前,万生齐喑,可不也很安定吗?”洪广成叹气说道,“天下又要动荡了,不过,这也是英雄群起的大时代……” 洪广成说着一顿,“因此,我蟠龙派要善待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宗门后生!” “啊?就因为这个?”陈明挑了挑眉,本能地感到师父有事瞒着他,但他也没再问,寻思着刚才听到的一切,沉默了下来。 第三十章 徐仙令 “那位前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等洪广成带着陈明离去,胡三娘凑到白崖身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告诉我,蟠龙派已经遣人跟着曾贤了!”白崖看了胡三娘一眼,坦然地说道。 夜狐狸一直是独行客,倒也不惧她在暗中泄露消息。再说真的泄露了消息,其他绿林人物知道曾贤身边跟着宗门武者,只怕多数人也会知难而退。 “曾贤真的没死?”胡三娘闻言愣了愣,她先前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一经白崖证实还是有些感觉不可思议。 “仙武宗门的驻地大多都处于洞天福地,盛产天材地宝。曾贤那种伤势放在世俗确实无可挽回,但在仙武宗门眼里却还有救,只要愿意花费代价,总是可以保他一命的。” 白崖说着又想起前世,以他前世的医疗条件,只要伤患的年纪不太大,没有当场死亡,曾贤这种伤势拉到医院,一般都能救回来。 只是住院费、手术费什么的,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破产,乃至负债累累,救人难度不亚于求取天材地宝。 “仙武宗门啊……” 夜狐狸的眼神有些复杂,略微带着点向往。只要是练武之人,又有谁不想加入一个仙武宗门呢? “呵呵,我听陈明说过,你以前若不是行踪难觅,其实蜀地也有几个仙武宗门想要收录你进门的。”白崖调侃着说道。 “真的?”胡三娘一脸惊愣,随即又沮丧了下来,“就算是真的,现在也不可能了!” 白崖一笑,人的命运真的很奇特。 事实上他如果不是巧遇血刀门的王鹏,没有经历过狄道城事件,那么以他的资质,自觉很难被青城这种大宗门收录。最多加进凉州某个小宗门,甚至跟夜狐狸一样在江湖上漂泊半生。 不过,他这次没有同情夜狐狸,以这女人的才智和天赋,如果走正道的话,未必没有好前途。 可她偏偏选择了混迹绿林,从九岁开始,一混就是三十年,今年居然还不满四十岁。 虽然期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那也只是她不欲被宗门武者追捕,而不是心存善良,最后关头不是依然突破底线去杀曾贤了吗? 她这结局同样要归结到心性上面,才智够,毅力不足,不能将原则坚持到底。否则洗手后,说不定还有一些小宗门愿意收她,毕竟四十来岁的气境中后期,并未断绝武道前路。 “对了,你在蜀地江湖这么多年,绿林道的消息应该比较灵通,可有听说过‘徐仙令’没有?”白崖想起一事,随口问道。 “徐仙令?当然听过啊,这可是道上朋友人人想要的东西,但……跟你们宗门武者没有什么关系吧?”胡三娘一挑柳眉,诧异地问道。 “哦,怎么说?徐仙令是武道宗师的随身之物,为何反与宗门武者无关?” 白崖在青城拿到的任务卷轴,只下令让历练弟子收集徐仙令的消息,并未具体介绍此物。 因此,他只知道这东西是数百年前一位武道宗师的随身物品,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嘻嘻,我知道了!青城没跟你说明此物的来历……”胡三娘何等聪慧,马上就从白崖的三言两语中知道了真相,顿时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 “嗯,我确实不知道,还望三娘指点!” 白崖老实地点了点头,让夜狐狸调笑得有些没劲,无奈地讲述起了徐仙令的来历。 距今大约六百年前,中原一位名叫徐逸的武者晋升到了先天之上的宗师境界,让江湖上一片哗然。其缘由在于这位武道宗师并未是宗门出身,而是一个绿林独行客。 现今修行界有众多修炼方式,武道、玄道、神道、鬼道……这其中又以门槛最低的武道为主流。 神州无论名门正派,还是邪宗魔门,所有武者都是以武入道,以天道为信念和根本,这才能晋升先天,乃至宗师境界。 名门正派的天道正如洪广成当日对白崖所说,是为了维护人族根基,增加人口繁衍,以此跟神州百族竞争。 邪宗魔门的天道理念则有所不同,远古时期,他们修炼纯为个人武力,以图修仙长生,甚至不惜荼毒生灵,以杀生证道。 在正邪之战后,这些邪宗魔门大多灭绝,留下的余孽为了传承不绝,只好转变天道信念。 现今的邪宗魔门,天道信念已经转变为**裸的丛林法则,崇尚优胜劣汰。 与正派温和的治世理念不同,他们认为人族不需要那么庞大的人口基数,反而提倡战争,以战斗和竞争促使人族精英化,以此立足神州。 可惜相对于广大民众来说,他们会支持哪一派是显而易见的。 故而,邪宗魔门的天道理念虽然得到了少数人的理解和支持,不至于断绝传承,但在神州依然不是主流。 徐逸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只凭个人心情喜好。他有时候会扶贫救灾,人人称颂,有时候又会灭人全家,鸡犬不留,一生充满争议,很难评价。 这样一个人居然可以晋升武道宗师,于是无论名门正派,还是邪宗魔门都对他产生了兴趣,希望了解他的武道到底是秉承了什么理念。 不过,徐逸晋升武道宗师后,没有多久就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他被正邪两道抓走,当成小白鼠研究了;也有人说他大彻大悟,退休归隐了;还有人说徐逸找到了某个小型的仙魔位境,创立了一个小宗门,专门收合乎脾气的绿林武者为徒。 只是这些传闻从来都没有证实过,徐逸失去踪迹后,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徐仙令”。 徐仙令是一种刻有徐逸独家标志的令牌,当年他尚未晋升宗师之前,这令牌就用于雇佣任务的身份辨识。而当徐逸失踪后,这“徐仙令”每隔一二十年就会出现一次,然后又会销声匿迹。 从这方面推断,徐逸似乎真的归隐并创立了一个小门派。这“徐仙令”隔段时间出世,好像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武道传承者。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很显然,宗门武者得到“徐仙令”是屁用没有的。徐逸创立的门派不会收他们,反而是绿林武者的希望更大一点。 “原来如此!”白崖缓缓点头,难怪宗门没有让他去争夺此物,而只是打探消息。 “徐仙令数十年出世一次,这一次据说在蜀地出现过,我前段时间打听过这东西,只是觉得希望不大,便没有继续关注了。”胡三娘略带惋惜地说道。 “哦,能将你打听到的消息说一说吗?”白崖眼睛一亮,感兴趣地问道。 “说给你听有好处吗?”夜狐狸斜着眼睛看他。 白崖笑了笑,从芥子袋取出一盒药膏递给她。 “此物叫愈肌续骨膏,是不可多得的伤药,而且没伤也可以用,有祛斑美肤的效果哦!” “嗯,不错,还有没有?”胡三娘不动声色地收下药膏。 “我只带了一盒出来,你知道我练得硬功,用这东西的次数不会太多。”白崖笑着摇头。 “好吧,便宜你了。”胡三娘睇了白崖一眼,说起了徐仙令的消息。 徐仙令每次出世都不止一块令牌,这东西像凭证或是钥匙一般,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流传消息的地方也各不相同,神州各大列国都传过它的消息。 蜀地最初传出消息的地方在梓潼,能传出消息就表明它已经有了第一个主人。 不过,徐仙令每次出现到消失,一般都有半年时间。它会在众多武者手上辗转,第一个得到它的人未必就能保留到最后。 从以往的情况来看,能保留它到最后的绿林武者,都是心性和智慧并重的年轻人,武道境界反而不会太强。 以前也有武道在势境以上的武者得到过徐仙令,但最终都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丢失令牌,这也是大家一直猜测徐逸创立了武道宗门的主要缘故。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徐仙令得主,为什么都不是武功最高的强者。因为武道境界越高,自身道意就越稳固,就越发无法继承徐逸的武道。 “看来宗门留意徐仙令,也仅仅是想要找到徐逸武道的传法者,而不是徐仙令本身。” 白崖隐隐猜到了师门的用意,青城派自身的宗师传承就很多,一个绿林宗师的传承还不放在眼里。 他们关注的重点在徐逸武道的特殊性,所以想找到那个传法者。或许等有了确凿消息,青城就会派出先天武者跟那个传法者切磋印证一番。 “我最后一次得到徐仙令的消息是在月半之前,巴东郡一个号称三眼貔貅的家伙得到了此物。”夜狐狸撇了撇嘴说道。 “你们宗门武者可能不知此人,但他在蜀地绿林却是个瓢把子级的人物,手下高手众多。可惜此人年纪已大,得到了此物也只能传给自己的后辈。” “三眼貔貅……”白崖默默地记下这人绰号,打算等到了曲家再传消息给刘钰。 虽说在任何县城,白崖都能传书青城,但只有曲家才能在不泄露内容的情况下,将消息传递给清都观。 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清都观跟其他青城宗派应该是有竞争关系的。 第三十一章 涪陵 “我们不坐传法符阵了吗?”胡三娘有些不爽地咕哝了几句。△ “就算我是青城弟子,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的传送晶珠,你把我当钱袋子啊?”白崖没好气地回道。 夜狐狸现在杀官被官府和仙武宗门双重通缉,巴不得转眼就已经到涪陵了。可白崖不同,别说他身上没有那么多传送晶珠可以浪费,就是有也不会这么干,他还要等一等,给曾贤多争取些时间。 “这里是……宣汉城?” 白崖在雅商城传送时,并未告诉夜狐狸具体地点,她只知道是向西走了。 不过,这女人不愧在蜀地晃荡了三十余年,在护城郊外就辨认出了身在何处,让白崖由衷地感到佩服。 宣汉属于山区地貌,是大巴山脉的一部分,白崖前世著名的国家级景区百里峡就在这里。 宣汉不算太大的城市,前世此地是进入荆州湖北的交通要道,但这个世界因为天地大裂变的关系,宣汉距离荆州还有很长距离,交通要道也就无从提起。 既不是交通要道,又地处山区,不是主要的商业城市,所以宣汉的人口比较少,只有不到十万人。 这里的百姓以少数民族居多,大多是百越中分割出来的小族,山区村落跟成都平原的村子有很大不同,都是山寨的形式。 一般都是同氏族为一个寨子,文明开化程度比较低,少数还在实行部落长老制。 到了宣汉,意味着两人这次差不多传送了三分之一的行程。因为传送花费巨大,白崖决定接下来的路程不再传送了,打算去尝试一下飞轮宝船。 传送阵,飞船、驿道,白崖现在只缺飞轮宝船没有坐过了。 现在他已经解决了两个功德任务,剩下的时间又还很充足,不尝试一下飞轮宝船,那这次出来就算白历练了。 宣汉因为地处山区,地下大一点的驿道都会绕过这里,所以空中航线必不可少,甚至比平原上的中等城市还要繁忙一点。 白崖第一天没有订到船票,在城中客栈等了两天,才从票贩子手里买到了两张船票。 宣汉城的飞船站点设在一处面积巨大的山谷之中,通过了谷口的检票站,白崖就看到了里面一排排船帆林立的巨大飞船,停靠在凹形高台上。 这些飞船大多有一两百米长,三十到六十余米宽,是一种平底船。艏艉皆有高大的船楼,中部甲板少则三根,多则六根桅杆,风帆属于横帆,白崖估计飞船动力有一部分要靠风力。 这也是可以想象的,如此巨大的飞行器,装载量比他前世所有种类的飞机和运输机都大,能量耗费当然也更大。 神州世界的旅程动不动就数十万里,如果能借用一些风力,那就节省了不少耗费。 飞轮宝船与普通河船、海船相比,最为重大的区别就在于那个“轮”字。它的船身两侧各有一组或者两组类似水车状的叶片轮盘。 白崖以前在凉州城,远远观望过天上路过的飞轮宝船,但只有今天走到它们跟前,才发现这水车状轮盘好大的个头。最大的飞船轮盘,直径几乎接近五十米,半个轮子还在飞船甲板之上。 他们两人通过上船的专用通道,进入飞船之后,白崖便被告知不许上到飞船甲板,只能在甲板下的船舱活动。 这想来也可以理解,这飞船跟前世的飞机一样,上天后再去甲板肯定会变冰棍。 白崖以前坐过飞渡车,那里面空间狭小,旅程又长,坐过一次就不想再坐第二次了。 这飞轮宝船看上去倒是好很多,船舱里面有装饰奢华的餐厅、戏院、泳池。如果是大型的飞轮宝船,还会有赌档、勾栏和角斗场。 当然,角斗场一般是小型的斗鸡、斗狗,大型动物没法在船上养,至于人类的角斗则大多是表演性质,没有西方的奴隶角斗那么血腥凶残。 飞轮宝船的速度很快,但因为白崖两人是长途票,所以中途站点较多,飞飞停停一共用了接近三周时间。 上船后,白崖很快发现夜狐狸胡三娘有个不良嗜好,这女人喜欢赌博!在船上的三周,她几乎天天在赌档混迹。 更有意思的是,以这女人的才智居然输多赢少,才三周时间就花了将近八百金。 要知道白崖和卢远等人,当初在成都买套中等人家的宅院,都只花了八百金。夜狐狸这三周差不多就把杀曾贤得到的赏金给输掉了一大半。 白崖虽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依然忍不住咋舌。可惜夜狐狸输红了眼,根本不听劝,结果到下船的时候,眼睛都快哭肿了。 要不是白崖在她身边,这女人肯定要去抢赌场。 最后白崖被她缠得没办法,将自己接近三百金的盘缠送了她大半,这才拉着她成功下船。 “你既然心疼钱财,干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去赌?”下船之后,白崖有些气不过,咬着牙问道。 “我……我这以后退休了,不是要坐吃山空吗,就想着在船上多赢点!”夜狐狸支支吾吾地咕喃了两句。 “那你会赌术吗?”白崖哭笑不得,气道,“就算不会赌术,也该知道十赌九骗,小玩一下当消遣就好了,居然把玩命得来的钱输掉那么多,我觉得你当初还是死在阆中比较痛快一点。” “不要你管,老娘就喜欢输钱!” 夜狐狸被白崖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恼羞成怒发飙了,“别以为你送了老娘三百金,就可以教训我……老娘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那你要不要,不要就还我!”白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们这会已经离开了飞船站点,他不用再哄着胡三娘了。 “还……呸,老娘才不上当呢,给了我就是我的,想骗回去连门都没有。”夜狐狸刚提起包裹想扔给白崖,忽然眼珠一转,冷静了下来。 “切!”白崖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率先朝前走去。 “对了,现在到涪陵了,你该放我走了吧?”胡三娘连忙跟上去,朝白崖摊开手,“那易阳丹依你所说,药效还要持续两周多,你将身下的清凉散给我,我俩就在这儿分道扬镳。” “不行,按时间来看,曾贤尚未到成都。你现在亏了钱,要是再坏点心肠,把他的消息卖给老主顾,我这段时间岂不是都白费了吗?”白崖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嘿嘿,你既然不放我走,那你在涪陵做的宗门任务,岂不是都让我知道了吗?”胡三娘得意地说道。 “我到涪陵可不是做功德任务。”白崖眼皮跳了跳,不太情愿地说道,“我是来涪陵曲家相亲的!” “啊?!”胡三娘吃惊地张大了嘴,旋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哈哈,就你这瘫脸子,居然还有女人看上你,莫非眼瞎了不成?” “艹!”白崖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瘫脸怎么了,谁说女人不能看上我?当初不知道是哪个故意往我怀里挤,老大一把年纪了,还叫人家‘崖哥哥’……” “……老娘跟你拼了!”胡三娘瞬间红了耳根,怪叫一声朝白崖扑去。 两人打闹了一会,终于力竭停手。 “喂,你把钱财都归了我,那万一相亲成了,岂不是没有了聘礼?”胡三娘想了想,忽然开口问道。 “哟,你还能关心我?”白崖撇了撇嘴,笑道,“要真担心,把钱还我也行啊!” “放屁,都说给了老娘就是我的,你一个青城弟子还怕没钱,叫你师父再送钱过来呗!”胡三娘嗤之以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白崖。 “其实相亲只是个形式,这门亲事早就定下了,我仅仅是去走个过场。”白崖轻轻一叹,终于说了实话,“再说蜀地不比中原,道门武者不重三书六礼,喜事也是节俭为主,此番无须准备重礼。” 三书六礼自西周就开始兴起,属于古典周礼。但在远古时期,一般只用于贵族,普通百姓没那么复杂,也没钱搞那么多花样。 白崖前世的世界是从汉代,特别是汉武帝与董仲舒一番“天人感应”之后,汉朝实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至此周礼才慢慢渗透进了整个社会,而道家和黄老派提倡的节礼简葬在事实上消亡了。 可这个世界不一样,诸子百家蓬勃发展,不仅仅只有一个儒家。中原地区如周、韩、魏和齐鲁等列国盛行儒学,所以结亲时三书六礼很流行。 蜀地尊崇道学,提倡节俭,所以红白喜事时的铺张浪费要少很多,礼仪手续没那么复杂繁琐。 “我们到了城内,我去准备一些绸缎和美酒,就当上门之礼了。”白崖干笑着说道,“倒是你……必须化化妆,弄老一点丑一点,就说是我师姐,省的到时候给我添乱。” “你的师姐?”夜狐狸眼珠子一转,满口答应,“行,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师姐了!” “喂,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靠谱,要不你还是待在客栈几天吧!”白崖看着她那模样皱了皱眉,心里感觉有点不安。 “放心啦,‘师姐’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到时候这张嘴只管吃喝,你不让开口,那就跟缝上了一样,一个字都不会蹦出来。”夜狐狸笑嘻嘻地保证到。 第三十二章 曲府 “这就是曲府啊?” 白崖抬头望着眼前的庄园,这座庄园处于涪陵城近郊,占地面积巨大,围墙高耸,敞着两扇黑油大门。 从门口朝内看,一条碎石小径蜿蜿蜒蜒地通往府内,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枫叶树。因为此时已经入秋,故而满园皆红,一眼望去景致幽雅。 若是有文人骚客到此,免不了要作诗一吐胸中满溢之情。 “两位大哥请了,在下青城白崖,来此拜望方老太君,还望通报一声。” 白崖停下马车,将马鞭往车上一丢,上前几步朝曲府门口的两个门房抱了抱拳。 这两人早就看见白崖驱车过来了,只当是过来送礼,也没有太在意。 白崖这马车上装了几个箱子和酒坛,基本都是些绸缎和美酒,另外经过胡三娘劝说,他还准备了三对玉镯子,一对给方老太君,另两对给岳母和未来对象。 这礼物对于过来相亲的人来说,那是相当寒酸了。可白崖大部分黄金都给了夜狐狸,这会也是没办法。再说他出身青城道门,人情点到就好,没必要送重礼。 “来见方老太君?”两个门房对视一眼,脸上堆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小哥跟老太君是什么关系,可有拜帖?” 白崖前世看小说,总能见到一些门房狗眼看人低,结果被人打脸的情节。 实际上,除了暴发户之外,大户人家的门房都是人精。他们首先代表了一个家族的家声和脸面,有些人家甚至会把家族子弟安排在门房,以便让他们学会待人处事。 就算拒绝来访者,也会说的很委婉,绝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这个……在下来得匆忙,并未准备拜帖。两位大哥若是不好回报,那便通知一下府内管家,就说青城来人拜访。” 白崖有些犯难,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老太君的孙女婿,毕竟这门婚事在明面上尚未定下。 两个门房听得白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数。他们不知道仙武宗门这回事情,但既然来访者很有信心能进府,那么他们就必须回报,后面怎么决定就看管家了。 其中一个门房客气地请白崖稍候,马上跑进去通报了。 他进去不过片刻,就带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出来了。 年纪大的那一位身穿皂袍,一副下人打扮,应该是曲府的管家之一。另一个比较年轻的青年身穿儒服,戴着巧士冠,气质儒雅。 “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儒服青年出门便是一个深躬,微笑着问道,“在下曲良,见过白世兄,白世兄可是从青城而来?” 听到青年曲良称呼自己世兄,白崖顿时一笑。 世兄是对世交同辈或晚辈的称呼,两个素味平生的人可不能叫世兄。对方是在外人面前替自己掩盖宗门武者的身份,但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人应该知道仙武宗门的存在。 “不错,在下来自青城,马车上那位是在下师姐胡三娘,此行是特来拜见方老太君。”白崖作揖还礼,笑着回道。 “请恕在下冒昧,不知白世兄欲拜见方老太君是为了何事?” 曲良不再犹豫,马上命身后的管家安排马车进府,他自己陪着白崖和胡三娘朝里面走,一边试探着问道。 “嗯?”白崖一愣,马上知道曲良应该还不知道联姻的事情,顿时笑着问道,“不知曲兄与老太君是什么关系?” “在下是曲府三房子弟,老太君是在下的曾祖母。”曲良略一迟疑便说道。 “曾祖母?” 白崖一愣,他从刘钰口中得知上次来青城的方老太君和婉夫人是婆媳关系。而他这次联姻的对象是婉夫人的女儿。换而言之,他比曲良恐怕要高一个辈分。 “这个……方老太君数月前曾来过青城,在下此次乃是奉师命回访!”白崖不好说的太白,只好含糊其辞,毕竟这件事没有百分百定下,他不愿意以曲府孙女婿的身份自居。 何况,这件婚事不会大肆操办,用刘钰的话来说,连明媒正娶都算不上。武者与世俗凡人的三观差距太大,女方很难成为白崖的正妻。 曲良听着白崖的回话皱起眉头,方老太君前几个月出去过,他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老人家去了哪里,而且据他的长辈所说,方老太君似乎是为了…… “莫非眼前这位就是……”曲良忽然瞳孔一缩,重新打量起白崖。 “曲兄,曲兄?”白崖见青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招呼了两声。 “咳咳,在下失礼了!”曲良连忙回神,将白崖和胡三娘迎进前堂客厅,命下人奉茶,抱拳说道,“在下这就去回禀老太君,还请足下稍候。” “无妨,曲兄自便就是!”白崖知道对方察觉了真相,顿时笑着回礼。 “啧啧,这曲家真是狗大户啊!”见到曲良出门,胡三娘终于开口,“你刚才看没看见院子里的凤羽莺,那可是价值五百金的瑞禽,只有深入蛮荒之境才能捕到。” “凤羽莺?”白崖歪头想了想,花园亭榭的鸟笼里好像是有几只羽毛鲜艳的鸟雀。 “看,这副仕女图,这好像是唐寅的真迹啊!”胡三娘忽然看着墙上一副挂画眼睛发直,“居然在会客室挂这种东西,狗大户,真是狗大户!” 白崖看她这样子,开始后悔带她过来了。 “安心啦,老娘不会给你丢脸的。”胡三娘看了一眼白崖,嬉笑着说道。 “白兄,曾祖母有请!”白崖两人在会客室待了片刻,就见曲良回来了,招呼他们前去后院。 两人跟着曲良通过前堂的会客室,朝后院走去,走了半晌之后,这才发觉曲府里面还真是大啊! 曲府是标准的六进大院,而且仿造江南园林水榭的格局,在庄园里挖了一个大大的湖泊。整座庄园亭台水榭无数,湖上走廊曲折蜿蜒,水面荷叶翠绿,蛙鸣飞蜓,栏边仕女嬉鱼,一派宁静淡雅景观。 胡三娘这种泼辣豪迈的江湖女子,进了这里居然也恬静了许多,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受到了环境的影响。 白崖两人在庄园里绕得头晕,走过数重门廊后,终于在后宅一间厅堂门前停了下来。 “见过老太君,晚辈白崖给您请安了!”进大堂看见方老太君笑盈盈地坐在主位上,白崖连忙作揖请安。 他现在还没成人家的孙女婿,倒是不用行跪礼。 “诶,好孩子,莫要客气,快坐下!”方老太君笑得眯起眼睛,招呼白崖两人坐到旁边。 这时候,白崖才有空打量起厅堂里的其他人。 厅堂里这时除了方老太君,以及两侧侍立的下人,还有一个留须的中年文士坐在老人家右边下首。看他面容跟方老太君有些相像,应该是某个儿子。 “这是我儿曲长奉,七房的家主,你见过的婉夫人乃是他的弟媳,你叫他七叔父即可!”老夫人见白崖坐定,便介绍了一下中年文士。 “见过七叔父!”白崖目光一闪,连忙行礼,不过,心中却多了一丝疑惑。 刘钰曾经跟他说过,这次与他定下亲事的女子是婉夫人的小女儿曲蔷。 因为仙凡地位的不对等,这门亲事不可能明媒正娶,但毕竟是亲事,难道不应该是曲蔷的父母兄长出来接待他吗,怎么凭白多出了一个七叔父? 难道亲事有变,曲家反悔了? 白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他倒不在乎亲事能不能成。可曲家现在才反悔,那可等于是当面打脸了,清都观一定不会忍。 “白世侄果然是一表人才……”曲长奉抚须赞叹,含笑说道。 “老太君,这是小侄挑的一点小玩意,还请莫要嫌弃,另外一对是送于婉夫人。”对面的文士叽叽歪歪了一会,白崖趁着他喝水,连忙取出买的玉镯子递了上去,顺便试探道。 “不知婉夫人可是有事在身,能否容在下拜见一番?” 白崖这一开口,就只见方老太君和曲长奉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女婿非要见岳母,当然是无礼的,但对方这番说词明显是看出了什么,这就不能不回应了。 “二小姐,二小姐,你不能进去……” “哼,既是青城来的同道,有什么不能见的?” 这边方老太君和曲长奉尚未回应白崖,会客室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喧哗。 一个绿裙女子闪身进屋,两只手一边拖着一个丫鬟,显然是刚刚闯过封锁线。 “噗!”白崖回头看去,一见那女子就忍不住喷了,淋了旁边胡三娘一头的茶水。 “是你!”一男一女大眼瞪小眼,各自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闯进来的女子穿着丝质的半臂套衫和绿色襦裙,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柳眉如画,英气勃发,一双明眸清水秀丽,居然还是白崖的熟人。 正是在花扇公子花淄一案中,白崖遇上的那个越女剑门徒曲珂! “见过曲师妹,还真是巧啊!”白崖最先回神,捉狭地朝眼前的美少女眨了眨眼睛。 “你就是来相亲的青城门徒!”曲珂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却发现忘了原本想说什么。 “曲珂,你来此何事?”看见曲珂闯进来,方老太君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悦,只是碍于白崖在内,没有斥责少女。 “见过老太君,小珂来此只是见一见青城的同道!”曲珂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白崖,然后慢慢走到曲长奉的身后。 “哈,有好戏看了,老娘这趟来得不亏!” 抹了抹脸上的茶水,旁观的胡三娘偷眼相望,将方老太君的怒气,曲长奉的苦笑,白崖的惊喜,曲珂的冷脸一一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内情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笑死老娘了。”胡三娘刚进厢房,便在床上笑着打滚。 她笑了一阵,没听到任何声音,顿时起身看去,发现白崖坐在桌旁无动于衷,表现得风淡云轻,好像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喂,白师弟,给点反应行不行?”胡三娘撇了撇嘴,有些无趣地说道,“你上门求亲被人打脸打成这样了,怎么也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白崖挑了挑眉,诧异地笑道,“这门婚事本就无足轻重,只是一场利益交换,对我而言无所谓成与不成。” “可……可你是青城弟子,那位曲家女子不过一介世俗女流,若是她看不上你,你不觉得面皮有损吗?”胡三娘嬉笑着说道。 白崖笑了笑,摇头不语。 他前世的普世价值是男女平等,妇女地位得到解放,跟本世界的重男轻女观念迥然不同。虽说他现在入乡随俗,三观有了很大转变,但依然做不到把女子当财产和物品看待。 小半个时辰前,在曲家接待他们两人时,白崖发现有些蹊跷。中途更因为曲珂的闯入,隐隐察觉到曲家与清都观的这场联姻有了变化。 虽然方老太君依旧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当面说明其中缘由,但很显然是女方出了问题。 白崖对这场婚事本就不看重,如果不是这门联姻关系到师门利益,他早就拔腿离去了。 “三娘,你为何说是那位曲家女子看不上我,说不定是另有原因呢?”虽然感觉婚事出了问题,但白崖却看不得夜狐狸如此得意,不由出言反驳道。 “嘿嘿,你不信我没关系,反正估摸着曲家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给你一个交代。”胡三娘眯着眼睛讥笑一声,“你别以为在阆中抓了一把老娘的辫子,就显出你聪明来。论眼力,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咄咄~”胡三娘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白崖开门一看,发现来人是之前引自己进府的那个曲家旁脉子弟曲良。 “贸然打扰,还望白兄恕罪。” “无妨,进来吧!”白崖将人引进房来,接下来就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 白崖是个武者,没有曲良这个儒家子弟那么好的耐心和修养,很快就问起了青年的来意。 “在下此来,是为白兄解惑而来。曾祖母说了,非是曲家推诿,只是刚才大堂上人多口杂,现在自该给白兄一个交代。”曲良整了整衣衫,朝白崖一躬。 白崖目光一闪,他倒是没想到那位老太君这么豁达,居然真的肯跟他交代内情。想到这里,不由地回头看了胡三娘一眼,看来被这头母狐狸猜着了。 “小弟是练武之人,不喜欢打哑谜,既然曲兄如此说,那我就直接问了……”白崖一笑问道,“老太君数月前来青城与家师说项,为两家订下了一门婚事,现在是否是此事有了变化?” “白兄放心,此事绝无可能更改,只是这段时间有了些波折,曲家自会处理。”见白崖果然问起了老太君担心的问题,曲良不由暗自一叹,继而肃然答道。 “是什么样的波折?”白崖见曲良说得斩钉截铁,坚决无比,顿时有些惊疑。 “只是一点家务事,还请白兄放心。”曲良温和地笑道。 白崖不由苦笑,他还以为曲良真会告诉他内情,没想到这家伙只是方老太君派来安抚他的,说了半天依然不肯说出真相。 曲良走后,白崖不禁有些心烦,在房里来回踱步。 “别晃来晃去了,晃得老娘头晕,你要是真想知道内情,何不去问问别人?”胡三娘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 “方老太君不让说,曲家哪会有人告诉我……慢着,或许她会肯说!”白崖忽然驻步,眼前出现了一张清秀雅致的脸庞。 …… 夜半三更,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颇有默契地飞纵出府,钻进了道旁的林地。 “哼,你是何人,为何将我引来此处?”曲珂单手按住宝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曲姑娘,是我!”白崖扯掉脸上的面纱,转过身来。 “白少侠,如此深夜,你不去休息,唤我出来所为何事?”见到白崖的面容,曲珂脸上毫无惊讶,松开剑柄淡淡地问道。 “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白崖耸了耸肩,“你今日特意闯进迎客堂,不就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吗?午间碍着老太君在一旁,现在四下无人,你总能说了吧?” 曲珂一愣,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终于缓缓开口。 “与君广汉一会,我知你心存侠义,为何现在要为一己私欲,耽误一个清白女子的终身?” “曲姑娘误会了,这门亲事可不是白某求来的,而是方老太君和婉夫人上清都观订下的,怎能赖到我头上?”白崖听得心里不爽,若非对曲珂颇有好感,他这会都想翻脸了。 不过,曲珂听到白崖这个回答,明眸中反而流露出一丝狡黠,抓住了他的话头就挤兑道,“既是如此,想必白少侠愿意主动解除先前订下的婚约咯?” 白崖一愣,看着面前笑盈盈的少女,心中恍然。曲珂原本给他感觉清冷高傲,难以亲近,现在看来这位女侠脑子也很好使,给人打起埋伏来一套一套的。 知道了曲珂的目的,白崖倒是不急了,携着眼睛瞄她,单手摩挲起了下巴。 “白少侠,不是小女子故意挤兑你,实在是这件婚事关系到曲蔷妹妹的生死,你也不忍见一个妙龄少女被家族活活逼死吧?”见白崖不受激,曲珂顿时面带哀求之色。 她本就是绝色粉黛,这一放下清冷的架子,愁容如西施之鼙,让白崖一时之间看得呆了,心中爱怜大生。 “咳咳,曲姑娘不必如此。”白崖假咳两声,掩饰住刚才的失态。 这也幸亏是他,要不是前世“阅女”无数,什么婊都见过了,这会换个人早就沦陷在曲珂的“美人计”下了。 “你刚才说这件婚事关系到那……那曲蔷姑娘的生死,不知是何道理?世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奉旨成亲的男女多了。在下虽然不才,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跟我成个亲不至于就要死要活吧?” 白崖脸色古怪地喃喃说道,“还有你跟曲蔷姑娘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曲蔷同父异母的姐姐……”曲珂沉吟了一会,便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世。 原来曲珂和曲蔷的生父,也就是婉夫人的丈夫,年轻时候是个多情种子、风流浪子,兼之年少多金,便在神州各地游玩潇洒,到处留情。 在他和婉夫人成亲之前,曾经去过一次江南,机缘巧合下在会稽救下了曲珂的生母,一个越女剑派的女弟子。 曲珂的生母在那之后,与曲珂生父坠入爱河,但她知道仙凡有别,两人终究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故而慧剑斩情丝,了结了这段姻缘。 曲珂生父在那之后心灰意懒,结束了浪子生涯,回到涪陵结婚生子,并在曲蔷幼年就已经郁郁而终。 而曲珂的生母在曲祥离开后,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次年产下了曲珂。但因为是她自己赶走了情人,故而放不下脸面再把曲珂送到曲家,只好独自将其抚养长大。 等到曲珂成年,才在两年前奉母命来曲家认亲。曲家老太君知道自己那个儿子在年轻时的荒唐,倒也没有不认曲珂。 只是相比较而言,曲珂跟曲家始终隔着一层,只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曲蔷跟她感情深厚,简直比双胞胎还亲。 “原来如此!”白崖点了点头,现在他知道曲珂为什么要出头了。 “白少侠是青城高足,行径也算得上光明磊落,小女子本不该拦阻这门婚事。只是……蔷妹早已心有所属,而且我深知小妹外柔内刚,若是过分强逼,只怕她会自寻短见!” 曲珂叹了口气,郑重地行了个万福,“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能见她走上绝路!偏偏曲家不愿得罪青城派,小女子才不得不插手此事,还望白少侠成全一二!” “曲蔷已经心有所属……”白崖只觉心里别扭之极,像是活吞了只苍蝇,阴着脸问道,“既然如此,曲家为何还要来清都观订下这门婚事?” “老太君原本不知此事,直到回转涪陵,婉夫人将婚事告知蔷妹,才从她口中得知。”曲珂苦笑,“蔷妹心仪那人是个年轻书生,去年庙会礼佛时认识的。他自知出身贫寒,所以想等今年科举中第,再上门提亲……” 白崖吸了口气,心里有点堵,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从曲家得知此事后,便将蔷妹禁足,软硬皆施。只是蔷妹情根深种,死活不从,婉夫人一直陪着她,防她自寻短见,故而你今日才没有看见她。” 曲珂盈盈下拜,轻声说道,“小女子知道此事让白少侠感到难堪,只是坏人姻缘如造孽,少侠若能全了蔷妹心愿,想必将来也能得到一门天作姻缘。” PS:不求原谅,给大家一个解释!这两个月断了两次长的,大家知道老饕写书是兼职,上一次长断是因为本职出了点事情,具体就不说了。 这一次是出去玩了,本来带上了笔记本,但一下飞机就坏了显卡,死活求导游帮买了一台惠普,结果装完系统就SB了,英文不好伤不起啊!想下个中文版吧,才发现国内还可以“翻墙”,国外就…… 前几天想打电话请人代写个请假条,发现手机不是全球通……断这么长时间,你们没疯我也疯了,十三天的游程,跟团还不能提前回来,最后一站总算假释成功,提前了两天回来。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不说了,滚去码字! 第三十四章 曲蔷 “既是如此,那你是如何回复那位曲姑娘的?”胡三娘双手捧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崖。 “我说要考虑一下。”白崖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好八卦,不出主意就别烦我!” “嘻嘻,大丈夫何患无妻,依我说你干脆回绝了这门婚事,反正事情也没落在明处,你都还没见过那位曲蔷姑娘!”胡三娘笑着回道。 “有这么简单的好了!”白崖抽了抽嘴角,无奈地说道,“问题是这门婚事非我可以做主,我修书一封向师门说明此事很简单,重要的是他们会怎么看! 这就好比你跟邻居约好两家爱犬配种,结果呢,人家第二天改主意了,说爱犬不亲近你家的,跟别的狗已经配种完了……理由很正当,但你会不会觉得不爽?” “这场婚事本就是基于利益的联姻,新人幸不幸福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能被打断,否则一定会影响清都观对于曲家的信任,我的想法无足轻重……” “哈哈哈,你刚才说自己是狗!”胡三娘忽然指着他大笑。 “喂,这不是重点……”白崖一头的黑线。 “好吧,要不姐姐给你出个主意?”胡三娘笑了一会,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满脸的戏谑。 “你最好别耍我!”白崖怀疑地看着她。 “安心啦,附耳过来……”胡三娘放轻了声音,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如何?这样的话,清都观应该就不会赖在曲家头上了吧,两家关系也不会破裂……” “我怎么觉得这个主意,根本就是你想要报复我?”白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看着胡三娘。 “那随便你,反正也不关老娘的事情,我睡觉去!”胡三娘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出门而去。 “这死女人不愧以狐狸为名,一肚子坏水,偏偏还小心眼,当初真不该留下她。”白崖愣了一会,烦躁地挠了挠头。 “刚才就不该听她胡扯,啧啧,更头疼了。不行,不到最后不能照她说的做,不然哥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 白崖心里有事,折腾了半天都没睡着,入定不到半个周天就散功了。 “天色快亮了,无论怎么做,至少我该先去见见那位曲蔷姑娘!”白崖推开窗,看着天边的启明星,慢慢做出了决定。 曲家将曲蔷软禁在一处仆佣的小院落,每日只给清水一盅,糠米两碗。沐浴和换下的衣物都必须自己用井水刷洗,糠米也需要自己用柴房的小灶烧熟,谁也不许帮她。 按方老太君的意思,既然曲蔷非要委身一个出身贫寒的穷书生,那么现在就先适应一下穷苦人的生活。 要是认清了现实,懂得了富贵来自不易,肯听从家族的安排,再许她出了那里。可惜曲蔷的性子也硬,禁足在那处小院已有一个多月,依然不肯屈服。 白崖之前从曲珂口中已得知了这个地方的位置,一路躲开早起下仆的视线,悄然来到了小院门前。 这处院落原本属于仆佣的住处,隐在一块竹林的后面,前方是一小块的鱼塘。这处鱼塘连通着府邸中的大湖,但因为竹林遮挡住了视线,位置十分隐蔽。 这是曲府特意设计的,隔离掉仆佣住的地方。这样有客人到访时,他们稍显简陋的住处就不会暴露在外人眼里。 “咦,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曲蔷吧,她这么早就起来了?” 透过院落外的垒墙,白崖见到一个妙龄女子正在水井旁捶洗衣物。 少女未施粉黛,穿着一身粗麻衣衫,坐在一张木凳上边擦汗边用棒槌击打衣物,脚边放着一个木桶。 白崖只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就感觉少女应该就是曲蔷。瓜子脸、峨眉凤眼、面容清秀,虽然尚未养出雍容高贵的气质,但明显就是一个年轻版的婉夫人。 “咳咳~~” “谁?谁在哪里?”少女眯起凤眼,惊疑不定地抬头四顾,好像眼神不是很好。 “姑娘可是曲蔷?”白崖绕过矮墙,进了院落,看着少女淡声问道。 “你,你是谁?”少女放下衣物,双手在布裙上擦了擦,侧过身有些拘谨地问道。 “在下白崖,是……” “白崖……可是冯郎遣你来的?冯郎在哪,现在如何?老太君可有为难他?”白崖一句话尚未说完,面前的少女就满脸焦急,连珠炮般发问。 “姑娘莫急,冯郎无事,正在家中温习功课备考。他只是担心你的情况,才遣白某进府打探一二。”白崖目光一闪,顿时不再透露身份。 他昨夜在曲珂口中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在单纯的曲蔷面前冒充一下冯郎友人倒也不困难。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少女松了口气,双手捧在胸前喃喃自语。 “曲蔷姑娘,冯郎来时曾让我传言,若是与你定亲的那人,那人……”白崖本想夸自己两句,试探一下曲蔷此时的心意,但他毕竟没想好,说了半句就没词了。 “不,冯郎莫不是忘了松下之誓,此身生是冯家人,死是冯家鬼。若是冯郎背誓,小蔷便只有一死了之。”少女满脸凄苦,捂面进了身后瓦房。 如此合乎脾气的烈女,白崖本该欣赏,但他此刻偏偏心冷得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姑娘放心,在下必定将你的话带给冯生,还望姑娘莫要轻言放弃。”白崖长吐了口气,梗着嗓子喊了一句,便阴沉着脸快步离去。 “女主人公看完了,总该再见见男主角,希望你能让我满意,否则……哼!” …… “松下之誓……应该就在这里了。”胡三娘笑嘻嘻地抬头看着面前需要数人合抱的大松树。 按照曲珂的说法,曲家那年庙会礼佛只来过眼前这座寺院,这寺中有一棵数百年的老松远近闻名,曲蔷所言的松下之誓,估计就是指这棵老松树。 白崖当天骗曲蔷,她的冯郎在家中读书备考,实际情况是那位冯郎躲起来了,并没有在家里。 那个穷书生叫冯成,双亲早亡,只有几个远方亲戚。前两年刚考中秀才,并在涪陵儒院进修,听说在士林间有些名望,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书生,在儒院师生中人缘颇佳。 若是放在白崖前世的古华夏,这冯成虽然跟曲家门不当户不对,但只要鱼跃龙门中了科举,还是有机会成为曲家乘龙快婿的。 可惜这世界的曲家背靠清都观这等庞然大物,根本不贪图世俗那点官府权势。这冯成中不中举,对他们而言都无足轻重,根本不会为了他得罪清都观。 如果白崖不插手这件事,曲蔷两人就算以死相抗,曲家也绝不敢悔婚。 白崖现在心中很后悔,只想调头就走,只当没来过曲家。他虽然是个宅男,可也是要面子的,被未婚妻当着面说生为别家的人,死为别家的鬼,这暴击伤害绝对是大红字级别。 只是他这要一走,按曲蔷那性子,估计非被曲家逼死不可,他实在不愿意做个帮凶。 “特么的,人言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什么哥都没系铃,就得做这个解铃人!”白崖看着大松树磨了磨牙,大感无奈。 “嘿嘿,谁让你当初接下这门婚事呢,若是你那时候坚持先见见女方,再谈婚事的话,应该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吧?”胡三娘嬉笑着打趣道。 “你知道些什么……”白崖想起方老太君当时提亲的状况,不由没好气地瞪了夜狐狸一眼。 那时候,根本就是刘钰坑了他一把,没把实情告诉他,结果才演变成了现在的困局。 当然,他也不是没错,谁让他贪小便宜,接下老太君给他的狴犴锦手呢! “走吧,今天估计也没戏,我等会让白彤盯着这里,见到那个什么冯成再过来。”看了看天色,白崖便欲招呼胡三娘离开。 他们这几天想见曲蔷的冯郎一面,可惜人家藏得很好,一直都没找到人。 这个穷书生没有双亲,剩下的远方亲戚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在涪陵儒院的人缘很好,没有师生肯透露他的藏身之地,让白崖犹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他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座寺院里的大松树,这还是胡三娘的推测,夜狐狸判断这里是曲蔷和心上人互通消息的地方。 “等等,他来了,你看那边!”胡三娘忽然眼睛一亮,朝白崖抬了抬下巴。 “这帮人……哪个才是啊?”白崖顺着她的视线一看,顿时傻眼。 那边正有七八个年轻的士子结伴而来,看着似乎是游览寺院,即兴作诗。 “右三,稍微后面那个……你别一直瞪着眼睛看,他们会吓跑的。”胡三娘伸手将白崖的脑袋扳了过来,笑眯眯挽住了他,假装成一对情侣坐到松树下。 “右三?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寻欢作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大为不爽地撇了撇嘴。 “嘿,你这是诬蔑,你看他那一脸菜色,哪里在寻欢作乐,明明是借机来这里查探消息的。”胡三娘毫无客气地拆穿了白崖**裸的嫉妒心理。 “还有他旁边那帮书生……这是在为他打掩护啊!看来传言不假,此人应该有真才实学,在儒院有一些名望,否则这些同龄人哪会服他帮他。” 第三十五章 冯成 白崖面前的冯成颇为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身材瘦削,一件儒生袍穿在身上犹如挂在衣架上,风吹烈烈。 观其面容高鼻深目,刀眉剪鬓,双颊如削,居然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好个英俊的后生,那曲蔷小妹倒是识货。”胡三娘眼睛一亮,故意凑近白崖耳边说道。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白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对她的挑衅做出反应。 “三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冯成有些面善?”他想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 “面善?咦,你这么一说,倒是……怪了,这冯成可是第一次见?”胡三娘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帮书生中的冯成,顿时不禁挑了挑眉,一脸惊讶地说道。 “哦,我晓得了!不是面善,是神似,这冯成跟曾贤有些神似……” “不错,不错!”白崖一愣,随即也是大感惊讶。 曾贤是谁,那是翰林编修出身的才子,即将官拜五品的郡府高官,让广汉郡城贪官污吏不得不冒险买凶的一府通判。 他久居高位、掌刑法诉讼,手握他人生死,自然而然就会养成威严气质。而这冯成不过是一个尚未中举的士子,身上居然有了类似曾贤的神韵,怎能不让两人感到惊诧。 “没做过官,也有官气?”白崖疑惑地看着胡三娘反问道。 “不,不是官气!”胡三娘摇头,眯着眼睛说道,“你江湖经验还浅,或许还没见过这等人,老娘却是见过不少。这是儒家士子通读万卷而养成的儒气,他们也自称为浩然正气。” “冯成这气质还比较淡薄,看着像是官气。不过,一旦养成此气,那就是冥顽不灵、自命清高的代名词,老娘最讨厌这种人。” 胡三娘一脸嫌弃地说道,“去,快去,姐支持你打死这小子,将曲蔷妹子抢回来。” 见夜狐狸的态度前后来了个大反差,白崖不由哭笑不得,但却依言放开了胡三娘,沉着脸朝那帮书生走去。 胡三娘见状,轻声一笑,扭着蛇腰跟了上去。 “冯成可在?”来到那帮书生跟前,白崖背着手,冷然问道。 儒生们对视一眼,站在冯成边上的两人悄然一聚,将他挡在身后。其中一个面容老成的儒生轻摇折扇,站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找冯成所为何事?” “嘿,我吗?我是曲蔷的未来夫婿,此来自是为了感谢冯生,谢他这些时日来替某照拂蔷妹!”白崖高高翘起嘴角,笑着露出一丝邪气。 儒生哗然,纷纷面带不愤。 “哼,在下6琪,我6家与曲家也算有些交情,为何从未听说曲家七房有女出嫁?”人群中一名身材修长的儒雅书生抱拳出列,淡淡地驳斥道。 “呵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作假。至于你为何没听说曲家七房嫁女,那是因为曲家不欲大肆操办,毕竟曲蔷只是白某的一个妾室,无须那么大场面。” 白崖说着扫了一眼藏在人群中的冯成,见他脸色白,紧攥着双拳,顿时又笑着看向胡三娘,轻挑地说道,“三娘,等那曲蔷进门,你可要好生教导,莫让那小娘再到外面勾三搭四,败坏我白家名声!” “是,公子!”胡三娘将高耸的胸脯贴上白崖胳膊,半边身子倚靠在他身上,妩媚地一笑。 她今日出来特意换了一副面貌,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艳至极,倒像是春楼花魁,哪有半点武者气象。 不过,两人这番孜孜作态效果斐然,对面的一众书生虽然只有一个冯成,可其他人也都被群嘲得不轻,气得咬牙切齿。 隐在众人身后的冯成,脸色更是白里透青、双目喷火。 只是这帮人出身儒院,平时读得圣贤书,自持身份,暂时没有人动手。 “够了吧?”白崖偷眼看了一下,悄声问道。 “嘻嘻,要做就做到底,你这样半吊子可不行,看姐的!” 胡三娘挑起柳眉,冲着人后的冯成娇声喊道,“公子,那冯成甘当乌龟,都不敢出来与您照面……曲蔷妹妹说得没错,她与此人不过逢场作戏,您毋须劳心了!” 胡三娘这话一出口,众儒生顿时为之色变,有几人回神过来,马上去拉冯成。可惜他们晚了一步,冯成已是分开人群,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蔷妹真的如此……不会的,她说过此生嫁我,不图富贵名利,只愿糟糠相伴、生死不渝!” 看着冯成失魂落魄的模样,白崖不由暗自一叹。这一男一女都是痴情种子,他就算面子过不去,又怎么忍心棒打鸳鸯,造就一出人间悲剧。 “嘿,别愣着,做戏做全套,你现在心一软可就是害他们了。” 就在白崖愣神之际,胡三娘却狠狠地一拧他的腰间软~肉。 “嗯!” 白崖沉下脸,看着冯成冷笑说道,“总算出来了,某还以为你会一直当个缩头乌龟。” “砰!”他身形一晃,猛地上前一脚踹在冯成的肚子上。 冯成不过一个柔弱书生,并未学过武功,这一脚当即就把他踹得仆倒在地,呕吐不已。 “你敢动手……”儒生们脸色大变,纷纷涌上前来维护,有些个气盛的还捋起了袖子。 “嘻嘻,你们还是待在原地比较好,莫要打搅公子行事!”胡三娘目光一闪,只身拦在众人面前。 “好男不与女斗,你且让开!” “呵呵,是吗?”夜狐狸笑靥如花,不屑地看着众儒生。 这帮书生当中虽然也有些人文武兼修,但些许花拳绣腿却不够看的,胡三娘简简单单的几招擒拿手就将他们尽数掀翻在地,无人能越雷池一步。 白崖没有关注那边,单手抓住冯成的髻,将他提了起来面对自己,“啪”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你中了状元又能如何?”白崖满脸戾气地说道,“只要某勾勾手指,曲家照样要将曲蔷洗干净了,送到某床上。” 他的手劲如何之大,哪怕已经收了力,冯成的面颊依然以肉眼可见的度肿了起来。 “呸!”冯成面无表情地瞪着眼睛看他,一口血水混杂着两颗后槽牙吐到白崖脸上。 “嘿,倒是硬气,不妨告诉你,曲蔷现在已被曲家软禁府中,隔日便要送来给我。”白崖抹了抹脸,讥笑着说道,“即便她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一个小妾而已。某就算变着花样玩死她,曲家也不敢有二话!” “蔷妹没有变心……”冯成听了一呆,本已死灰的脸上露出一丝狂喜。 “喂,小子,你没听见吗,老子会干~死你的蔷妹妹哦!”就算是做戏,白崖看见冯成这幅神情依然一阵不爽,“啪”地又一巴掌甩了上去。 “妖吠之犬,勿做人言!” 冯成冷冷地看了白崖一眼,眼中满是鄙夷,这回连唾沫都懒得吐他了,干脆昂闭上眼睛。 “特么的,真有性格,好想弄死他。”白崖心里抓狂,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长吐了口气,一脚踢飞了冯成,指着他点了点。 “杀你如屠一狗,可某偏不杀你,某非要你亲眼看着曲蔷嫁入某府中为奴为婢,受尽凌辱!”白崖转头招呼胡三娘,“三娘,我们走!” “是,公子!”胡三娘笑对着一地的儒生拍了拍手,挽着白崖离去。 “唉,惭愧,我等十余人竟不敌那恶人的一个侍妾!” “王兄,不必如此,那人应出身武道世家,身边人自会有些蛮力……” “现在该当如何,冯生和那曲家女……唉!” “冯兄,你如何了,可伤到了哪里?” 白崖和胡三娘离去后,众儒生扶起冯成,各个脸色难看,议论纷纷。 “不妨事,那人没有下重手,只是一些皮肉伤!”冯成被白崖甩了两巴掌,脑袋早就肿成了猪头,但眼中光彩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6兄,在下恐怕不能参加此届科举了!”冯成忽然转头对之前出来答话的6琪说道。 “不参加科举?”姓6的儒生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瞠目问道,“难道你想去报考那里?你可想好了,考进了白鹿洞书院,十有**就不能在本国做官了,你济世救民的理想……” “家不能全,何谈为国?”冯成目露奇光,喃喃说道。 “小弟想差了,这世道武夫当国,光凭嘴硬却不行。山长曾经说过,只有手提三尺剑,方能铸就万言书。小弟以前不明白,现在被人打了一顿方才大悟,却还要谢谢那人。” “可你现在去考白鹿洞书院,曲家娘子要怎么办呢?我等父辈虽在涪陵有些权势,可也阻止不了曲家嫁女啊!”6琪苦笑着摇头。 “无妨,某去儒院求山长出手。山长对我说过,我身上已养成浩然正气,若肯拜他为师,他自会为我打点一切。”冯成面不改色,沉着地说道。 …… “唉!”离了寺院,白崖就开始唉声叹气。 “喂,你小子叹个什么气,不就一个小娘子吗,这么舍不得啊?”胡三娘鄙视地看着他。 “你懂个毛,哥好不容易有了点名声,现在却搞了这么一出,以后头上就多个欺男霸女的骂名了。” 话虽这么讲,白崖其实并不在意名声,只是亲手将好好一个软妹子送给别人,心里难免堵得慌,感觉有点委屈。 第三十六章 公孙 白崖不能明着回绝曲家的联姻,不然清都观始终都会认为曲家落了师门脸皮。为了针对于此,夜狐狸给他除了个馊主意,那就是自污。 只要白崖自污名声,无论清都观信不信这番作为,刘钰都只得回绝这门婚事了。最不济也会换个人选,这样曲家亦能换人,有机会将曲蔷摘出来,就不用逼死她了。 至于曲蔷和冯成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那就看他们自己了,反正白崖没烂好人到给情敌做媒。 当然,如何自污也是一个技术活,类似去青楼寻欢作乐,给曲家老太君留个坏印象,那根本就不可能。 老太太可是知道桑面聂政、血面侠典故的,不会相信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好色淫贼。 何况,这个世界重男轻女,男人去几次青楼算不得什么大事。清都观那些常年待在山上,没有娶妻生子的武者,很多时候都是去青楼解决生理问题的。 因此,白崖需要一种做得不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自污方式,让曲家和清都观一目了然,不会为此暗生间隙的默契。 这也是白崖佩服胡三娘的地方,这头夜狐狸确实有那么女诸葛的意思,居然会想到从冯成这边入手。 自污名声的重在于轻重,曲家和清都观的联姻既有涉及世俗,又有仙武宗门,所以事态波及范围至少要扩散到涪陵全城。 冯成是事主之一,又是儒院颇有名望的儒生,人缘好,结识的都是秀才、举人等士绅阶级。 白崖装个欺男霸女的恶人,大庭广众之下打冯成一顿,将他羞辱一番,那么第二天全涪陵就都知道曲家的新姑爷是个何等人样了。 等事情发酵一段时间,清都观那边自然就会收到消息,并重新做出安排了。 这么做对两家关系的损害最,唯一受损失的就是白崖自己。纸包不住火,此事总会传播出去,给他以前的侠名蒙上一层污垢。 “安啦,安啦,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一个凡俗女子,长得再美也就二十年的青∽∽∽∽,春,二十年后你英气正茂,武道方兴,而她却是风华淡去,岁月催人老!” 胡三娘故作姿态地摇头晃脑,“正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 “曾贤这会应该到成都了,你可以滚蛋了!”白崖脸色难看,突兀地开口道。 “哎呀,过河拆桥啊!”胡三娘大为不满,不过看白崖面沉似水,只好吐了吐舌头,不再刺激他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曲府。 等到白崖第二天醒来,很快就发现曲府中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亭廊处三三两两聚集的下人都在声议论,只是一看到他就会马上做鸟兽散。 “看来涪陵已不能久留!”白崖叹息着摇头,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既然流言已经在城中扩散了,那么他就没必要再留下来忍受别人的白眼了。 “白公子,老太君有请。”中午用过餐,白崖刚刚在院中练了两套拳,就有丫鬟过来招呼。 “也好,总要跟老太君打个招呼!”白崖打定主意离去,便不再多想。 不过,等下人带着他和胡三娘来到大堂,却发现事情出乎了意料之外。 方老太君端坐于大堂,正在招呼一个儒雅清癯的老先生。 此人颌下一缕长须,穿着一身朴素的宽袖长衫,凤眼马脸,长相奇特,双眸开合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威严,但又不像是以势压人的官威,反倒像是一个犯错的学生面对着严厉的师长。 “白公子,这位是涪陵儒院的山长公孙先生,此次是特意前来拜会与你!”老太君对白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语带深意地道,“公孙先生曾在白鹿洞书院深造过,切记不可怠慢!” 白崖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方老太君这是变着法子在提醒他对方的来历。而公孙先生听到方老太君的这番话,眉头顿时一皱。 昨夜他很高兴,因为书院里一个天赋才气俱佳的学生终于放弃做官的浮夸理想,肯拜他为师,认真学习儒家圣道。 不过,这个学生提出了一个唯一的条件,要求他解救自己的红颜知己。 拜师还带条件,原本是公孙先生无法容许的。 但一方面他确实看好冯成,另一方面为学生解决凡俗的后顾之忧,让他们专心学业也是老师的责任,所以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他本以为此事不过是辈们的胡闹,但听过冯成仔细述,却发现事情有些麻烦。 今日来到曲家,方老太君一叫来白崖,公孙先生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假,事情是最麻烦的那一种。 白崖只从老太君的话语里听出了公孙先生的身份,但公孙先生却从老太太将白崖当成子侄一样的口气中,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让曲家有丝毫退缩。 这明面前那个表情木然的年轻武者来头很大,不是冯成等人想象的世家纨绔。 “白鹿洞书院……儒家?”白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先生,笑着朝他抱了抱拳。 “晚辈白崖白子烈,见过公孙先生!先生可是为了冯成冯兄而来?” “嗯?”公孙目光一闪,微微眯起眼睛,他倒是没成想眼前青年会如此直接了当。 “不错,冯成是老夫的学生,听闻昨日他不务正业,与一位曲家子弟做了意气之争,故而老夫特来致歉。” “呵呵,老先生确实要多给冯成布置一些功课,省得他闲来无事就沾花惹草,调戏别人的未婚妻子。”白崖冷笑着道。 “哦~~竟有此事,老夫那弟子虽然不成器,但以前倒未有过此种恶行。若是无假,老夫必定重重惩处!” 公孙先生眯着的凤眼忽然大睁,身上多了一种莫名气势,一股威压俨然扑面而来,堂内气氛骤然加紧,众人顿觉心中一悚。 “老夫来此之前倒也听过一些传闻,听曲家一位娘要许配他人,不知是否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孙到此处,却没有再看白崖,淡然地盯着方老太君。 方老太君见状,神情一紧,只觉宛如巨石压身,知道对方是要逼自己表态。一旦她回答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曲家就算彻底得罪这位出身白鹿洞书院的大儒了。 不过,老太君也仅仅是恍惚了一下,随即便莞尔一笑,“传闻不假,老身已将曲家七房的孙女曲蔷许配给了白崖公子!” 若是换在平时,方老太君不一定愿意得罪这位大儒,免得堵了曲家子弟在涪陵儒院的前程,但在这件事上面,她却不会退让,而且还要立场鲜明地进行表态。 其实白崖昨天去找冯成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详细经过,并且隐约猜到了白崖的本意。可是清都观没有进一步意向之前,她的立场都只有一个,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压力而动摇。 否则的话,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她现在要因为公孙先生的压力而含糊其词,那在清都观眼中与背叛无异。 “原来如此!”公孙先生慢慢眯起了眼睛,转头好奇地打量起了白崖。 在他和方老太君这等人眼里,有些事情根本不必透。 如果在此之前公孙先生还不肯定白崖的来历,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白崖来自仙武宗门,而且还是一个大宗门。 不然的话,方老太君不会一面子不给,彻底将话堵死。 儒家学派很多,但学术根子在于仁和礼,在于上下尊卑的伦理关系,讲究内圣而外王。 既然老太太在这件事上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作为大儒的公孙先生,无论以后会不会报复打击曲家,都绝不会再提冯成和曲蔷的事情,甚至还会阻挠冯成去娶曲蔷。 “不知两位俊彦师从何家?”公孙先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但以他的修养也仅仅是脸色冷了些,目光闪动地缓缓问道。 见到老先生转头望来,胡三娘只觉被一头史前巨兽给盯上了一般。 巨大的压力将她彻底摁在了板凳上,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出话来,像是幼年时犯了大错,被父母给堵了个正着。 她跟方老太君可没法比,这无关于武力,仅仅是“气势”的作用。老太君久居人上,是曲家之主,虽然会受大儒养成的浩然正气影响,但不至于受压太大。 夜狐狸就不一样了,虽聪慧过人,但毕竟是一位绿林人物,而且还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凶徒,心底存有善念,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偏偏她这种半吊子,最受浩然正气的影响,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被震慑住了。 “啪!”就在胡三娘浑浑噩噩之际,却听到耳旁传来一声霹雳巨响,转头看去,只见白崖目露奇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老先生何必刨根问底,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如何,某尚未下聘订亲,还做不得数。”白崖露齿一笑,恶形恶状地道。 “你若想给冯成出头,不如跟我做过一场。只要你赢了,某就放过曲家娘子如何?” 第三十七章 魔念 “我脸上有花?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白崖看着胡三娘,有些奇怪地摊了摊手。 “那位老先生可是大儒啊,你怎么就敢……就敢那么对他呢?”胡三娘表情怪异,不由地回忆起之前那一幕。 公孙先生已经回去了,虽然白崖提出了比武切磋,但以老先生的年纪和辈分,根本不可能会下场。白崖刚一提出就被方老太君借力打力呵斥了一句,给了老先生一个就坡下驴的台阶。 不过,公孙先生也无颜再待,草草敷衍了几句就告辞去了。 临去之前,这位老先生看白崖的眼神怪异之极,像是要把他的面容刻在心里。而等送走了公孙先生,方老太君也像是重新认识了白崖一回,心神有些不定,很快就吩咐下人将他们送回房了。 “大儒又如何,那位老先生可是为冯成出头来着。我背靠青城,头顶师门,这桩婚事无论成与不成,至少在面子上不能落了师门威风啊?” 白崖诧异地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该示弱?” “不,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胡三娘摇头苦笑,“只是……你难道就没觉得这位老先生一瞪眼睛就有点吓人吗?像是……像是偷鸡摸狗被长辈抓了个正着?”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偷鸡摸狗自然是不对的,可偷鸡摸狗要是为了救人活命,那就无所谓了。” 白崖咧嘴一笑,淡然说道,“他是大儒,口言仁礼,教化万民!可这与我何干,你别忘了我出身青城道门,我自有我的道!” 他说的凌乱,但胡三娘已经听懂了,有些失神地说道:“这么说只要是宗门武者,心中皆有道理,经年以武蕴道,难怪宗门武者都那么强……” “你说得不错,后天武者以武入道,先天武者则返璞归真,以道化武!”白崖嘿嘿笑道,“不过,你高看了宗门武者,仙武宗门之间也有龌蹉,就是师兄弟也难免勾心斗角,不是所有人都像哥这么光明磊落!” “噗!”胡三娘终于被白崖逗笑,横了他一眼。 “没见过你这么臭屁的人,什么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依我看根本就是个痞子,人家公孙老先生是不屑跟你一般见识而已。” …… 白崖和胡三娘这边嘻嘻哈哈的打趣,公孙先生回到儒院,也命人将几个弟子招进了书房,其中之一就有刚刚拜师的冯成。 “师尊,曲家那里……” 见到公孙先生将大家招进书房后,便一直坐在案前皱眉沉思,几个弟子都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冯成过于忧心曲蔷的现状,终于没忍住开口问询。 “曲家确实将曲蔷许了别人,但暂时不会完婚,后续也有可能生变。只是为师不便再出面,以后曲家是否愿意招你为婿,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公孙先生如梦初醒,看着眼巴巴的冯成,脸色有些复杂。 他教书育人几十年,年轻人的心思根本瞒不了他。先是在一帮学生那里听过白崖的作为,再明了了青年的底细,又亲自见了一面,此时已隐约猜到了白崖的打算。 白崖背靠大宗门,跟普通人之间是天地之别。若真要为难冯成,何必表现得这么肤浅,当众咄咄逼人。 可既然他真的这么干了,那自然是别有用心。公孙先生在曲家时,就想到了白崖有可能在自污,甚至连这里面的缘由都猜了个十有**。 既然是自污,那说明白崖有心摆脱这门婚事,最起码那个曲家小娘子不会在短时间内出嫁。他虽然在曲家碰了个软钉子,可也算对冯成有了一个交代。 “多谢师尊成全!”冯成眼睛一亮,不由地大礼参拜。 他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以为公孙先生出了大力,让曲家不得不给儒院面子。 老先生受之有愧,不自然地侧了侧身体。 “行了,你这段时间劳心太过,去歇息吧。你要记得打铁还需自身硬,现在你不能再走科举之路,若不能精研儒家经义,考不进益州的白鹿洞分院,想娶曲蔷为妻却也是痴心妄想,你可明白!” 公孙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毫不宽容。 “是,师尊!”冯成神情一肃,恭敬地再拜告退。 见事情有了个结果,他的师兄弟也都高兴地拥他离去,只要一个老成持重的书生依然留在了书房之中,这人却是公孙这一脉的大弟子,最早师从老先生。 “师尊,此行可是不顺利?”见到其他师兄弟都走掉了,中年书生给老先生沏了碗茶,笑着问道。 “便知瞒不过你,此事确已暂时解决,只是与老夫无关而已。”公孙先生想起之前在曲家的一幕,顿时淡然一笑,沉吟着说起了自己的推测。 “师尊,如此说来,曲家联姻的那个年轻武者并无棒打鸳鸯的打算?”中年书生惊讶地追问道。 “依老夫猜测,确实如此。只是尚不知他是自己不满这门婚事,还是不愿毁人姻缘。”公孙先生扶着长髯,缓缓说道,“不过,无论如何,以后你等不可再私下传播此事,免得被同道讥笑我等儒生有目无珠。” “是,学生会警示其他师弟。”中年书生恭敬应下,转而疑问道,“既是如此,师尊刚才为何不与冯师弟明言,解开他的心结?” “何为心结?”公孙先生淡淡地看了一眼中年书生,“我儒家内圣而外王,克己复礼为仁,先修己后治人。冯成如能明悟儒家道理,他又怎会留下心结?” “师尊,您是要以心魔为磨,考验冯成?”中年书生一惊,心中不由怖然。 “不错,冯成以经学造诣而言,已可入蜀国翰林院,身上也养就了稀薄的浩然正气,但若不能窥破迷障,今后成就依然有限,老夫就不会再推荐他进入白鹿洞分院。”公孙先生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你莫觉得老夫待他不公,大成就需要大考验。他此番只要能自己悟透,舍小见大,今后修行便能一日千里。如果看不透,今后成就也便不高,现在弃官不做又有什么意义?” “冯生啊,这可比科举难多了,师尊用心良苦,只是不知你可能破茧化蝶!”中年书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视线仿佛穿墙而过,投向远处冯成的住所。 冯成已无双亲,剩下几个远方亲戚也不亲近,曲家小娘子可谓是他现在唯一的牵挂。 这件事已经是他这半生遇到的最大挫折,甚至宁愿放弃做官的理想,心中魔念不可谓不大。以他的聪明,其实只要静心细思就能看破,可魔念就在于他能不能放弃纠结,平心静气,并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偏偏当事人却始终看不透,不然就没有“执迷不悟”这个成语了。 “只是若真的如师尊所言,冯生能舍小见大,放宽胸怀,那么那位曲蔷姑娘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恐怕也就没那么重了。”中年书生退出书房里,心中又有了一种明悟。 “不过,这也是正理!冯师弟放弃了做官,又是儒家圣道传人,与曲蔷已是仙凡之别。就算以后勉强给她个名份,亦是百年匆匆,独守青灯,可怜佳人空垂泪!” …… “你舍得这就走,不看看此事结果吗?”胡三娘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崖。 在公孙先生拜访之后的第三天,曲家气氛越发诡异。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曲家除了方老太君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精明老人,其他人可不知道白崖在做戏,对他的感官自然不会太好,甚至觉得他在涪陵士林中丢了曲家的脸。 白崖尽管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也觉得浑身不爽。反正现在此事发酵得差不多了,他干脆给方老太君留了一份书信,就此不告而别。 “你还跟着我干吗,不是要去荆州吗?”白崖无奈地盯着她。 “嘿,老娘自然是要走的,只是还有一场好戏没看而已!”胡三娘戏谑地挤了挤眼睛,朝前方路口努了努嘴,“瞧,正主来了!” “嗯?曲珂姑娘……”白崖抬头一看,却见前方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款款而来。 曲珂依旧是一身劲装,腰配长剑,头上戴着面纱斗笠,手里牵着一匹白马。 “你要走了?”曲珂来到近前,掀开面纱,露出清秀的面容,轻声问道。 “是,也该走了!”白崖笑了笑回道。 “你做的事情……他们不知,我却是知道的!”曲珂抬起头,一双剪水明眸盯住了他。 “姑娘说得什么,在下不懂!”白崖木着脸装傻充愣。 “不管如何,多谢了!”曲珂一愣,对着他首次露出笑颜,清秀的脸蛋宛如百花绽放,如幻如烟,看得白崖一呆。 “喂,人家都走远了,你该回神了吧?”见到白崖还在眺望远方,胡三娘撇了撇嘴,在他眼前晃着手,“老娘现在算是明白了,感情你不乐意这门婚事,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家事国事天下事……”白崖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什么?”胡三娘没听懂,皱了皱眉。 “关你屁事啊!” 第三十八章 追杀 白崖从青城下山时,一共接下了三个功德任务,还要前往曲家一趟。原本这些事情做完,差不多就到了年关,加上他前往华山的时间,正好可以赶上第二年春夏之交的华山论剑。 可是白崖前两个任务做得太快了,抓捕淫贼花扇公子只用了一两周。 护送曾贤前往成都的任务,干脆就只打了一架,放了点血,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蟠龙派的陈明。他自己因为带着胡三娘的关系,就没再跟着护送曾贤去成都。 第三个功德任务是探寻“徐仙令”的消息,这方面他从胡三娘身上打探到了一些,已经将消息送去了清都观。 最后一件事情是去曲家提亲,这就不用说了,未婚妻喜欢别人,白崖因为自污名声,没脸继续待在曲家,只好不告而别。 结果他办完所有事情,发现时间才刚进九月,离着年关还一大把时间,更不要提明年春夏之交的华山论剑了。 本来从涪陵前往华山应该直接北上,通过巴东、巴西、汉中三郡,再进入秦国的司隶,也就是司州。这条路线大半在益州境内,最安全也最便捷。 但是因为无事可做,时间又剩下巨多,所以白崖决定一路游山玩水去华山。 他不往北走了,打算先往东,去荆州楚境的江陵,古称郢都的楚国王都。然后再转向北上,游览一下有天下第一商都之称的襄阳城,最后进入秦国司隶。 虽然打算去荆州,但白崖却不想让胡三娘再跟着。 这女人心比针眼小,别看她帮着出了几个主意,现在细想都是挟私报复,显然在阆中被坑的那口气还没出完。 可他又没办法将胡三娘赶走,毕竟他下面是要去荆州,跟夜狐狸走得同一条官道去护城,再从那边传送或者坐飞轮宝船。 看到夜狐狸那一脸得意的样子,白崖心中就发狠到了护城就甩掉这女人。对方坐船,他就传送;对方传送,他就坐船,反正一定要切断这条狐狸尾巴。 “嗯……血腥味?”正当白崖郁闷之际,安然跟在他身后的铜尸白彤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感应。 白崖迟疑着停住了脚步,白彤感应到的地方离官道有两里之遥。这么远的距离,血腥味还能传过来,说明死得估计还不止一两个人。 涪陵位于益州边缘,远古时期就属于平原向山地过渡的丘陵地形。再加上天地大裂变的关系,这里山脉众多,层峦叠嶂,只是没有特别险峻高耸的山峰。 这种地理环境让涪陵交通不太方便,当地只有采矿业和农业还算发达。采矿业是采炼丹砂,曲家的祖先寡妇清就是靠这个发家的,农业则是梯田和水田。 交通不便就意味着涪陵民众不够富裕,又因为是丘陵地形,所以这地方占山为王的山贼很多。 白崖一听到铜尸的感应,马上就联想到这可能是山贼在劫道,又或者是绿林仇杀。 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湖初哥了,而是一位真正的宗门弟子。师傅刘钰、大师兄宣季都曾经给他传授过江湖经验,讲述过很多历练故事,其中重点讲到过绿林江湖。 一个老练的宗门武者在碰到绿林人物,包括山贼盗匪在作案的时候,除非是跟自己的功德任务有关,否则通常情况下,都会选择避让,不去管闲事。 这里面是有很深刻的道理和教训的! 仙武宗门包括现今的邪宗魔门或许三观和理念不同,但都是上循天道,下承世俗,某方面可以说是人族秩序的维护者。 惩恶扬善、弘扬正义,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唯一的职责仅仅是维护世俗的生态平衡,仙凡誓约最大的目的也在于此。 一个山林不能只有植物和食草动物,还必须有食肉动物,否则最终的结果就是统统完蛋! 这个世界的人族也一样,百族环伺之下,人族内部同样需要食肉者和害虫。它们可以培养和保持整体的向心力和战斗力,不至于让人族失去危机感和尚武精神。 当然,如果这些食肉者和害虫危害太大,突破了某个界限,那么它们自然而然就会上仙武宗门的功德榜了。 就像阆中的仙武宗门选择放养孔家寨一样,如果孔家兄弟没有突破底线去杀曾贤,蟠龙派只会装聋作哑,任由他们存在下去。 白崖的师傅刘钰为了让他印象深刻,曾经说了一件自己在意境时期的历练往事。 当时,刘钰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之际。 他在益州南部历练时,很大胆地行走在人族领地与荒野蛮域的交界处,时不时就会突入荒野蛮域,在生死之间寻求武道的突破。 有一次,他经过了一个叫做九侗的百越之地,见到一伙山贼正在奸~淫掳掠。 因为这伙山贼做得很露骨,手段很残忍。故而刘钰大怒之下,不仅杀掉了现行犯,而且追上他们的老巢,将他们杀了个鸡犬不留。 当时,他的作为赢得了周边村寨所有民众的赞美,几乎家家户户都视他为再生父母。 可当数年后,刘钰再次来到此地,却发现当初分布于周边的村寨已经十不存三,重新有一伙山贼占领了此地。而这伙山贼在几年前,其实是从百里之外扩张过来的。 刘钰这才发现,他原本杀掉的那伙山贼虽然在祸害当地,可他们同样也充当了周边村寨的保护~伞。而新来的山贼因为这里本就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在这几年间采取了竭泽而渔的方式,导致周边村寨十不存三。 刘钰大惊之下,这一次终于没敢再大开杀戒,而是传信净罗真人,向其请教处置之法。 净罗真人很明确地告诉他,他以前做错了。 九侗这个地方因为靠近荒野蛮域,所以跟益州内地不同。朝廷法令作用有限,当地民众贫苦,盗匪众生,灾祸连绵。 居住在这里的民众跟文明世界隔得太远,只要有秩序法度,哪怕是最为野蛮的奴隶制都是好的。 偏偏蜀国朝廷和仙武宗门还不能将这里的人族内迁,因为这里是向荒野蛮域进军的“前线”。 整个人族需要这里的民众做出牺牲,这样百多年后,这块地方稳定了,他们的后代才能享受文明世界的一切。 原本以为做了件好事,除掉了百余个祸害,结果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祸害,间接害死了数千人,这件事情对刘钰的触动可想而知。 自己的烂摊子要自己收拾,刘钰没有马上回青城,而是在九侗逗留了将近五年时间。 他先是杀掉了第二伙盗匪的领导层,自己做了强盗头子,又用五年时间给这伙盗匪定下一整套的“家规”,培养了几个继承人,这才回归了青城。 这件糗事除了净罗真人,刘钰以前从未告诉其他人。不过,为了提醒白崖这个“侠义感”爆棚的徒弟,他只好自爆其丑,算是用心良苦了。 宗门武者虽然原则上不会多管闲事,但人毕竟总归有同情心,明知恶行当道依然见死不救,心里总会过不去。 因此,宗门武者除了情报探子,其他人一般都会自闭双目,不去了解绿林江湖的琐事,半路遇上了就主动避让,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作恶多端的绿林客和盗匪,迟早要上功德榜,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 至于那些枉死的牺牲者,公平的讲,他们是饲养丛林虎狼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算了!”白崖听到铜尸回报,迟疑中想起了刘钰的千叮万嘱,顿时叹了口气就将之抛于脑后。 圆明禅师以前对他的评价很准确,白崖的侠义只限于目光所及,本质上并不是为国为民,吾即正义的大侠。 不过,冥冥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拨弄着命运,他想要逃开却不太容易。 白崖刚走出一段路,铜尸又回报,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正有一帮人朝着这里飞奔而来。 “不是吧?”他挠了挠下巴,惊奇地问道,“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和前进方向,会碰上他们吗?” 得到铜尸肯定的答复后,白崖终于皱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情了吗?”见到白崖跟铜尸眉来眼去,夜狐狸立刻警惕起来。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小事!”白崖瞄了一眼胡三娘,忽然咧嘴一笑。 他想起来了,自己这边还跟着一头纵横益州绿林三十年的母狐狸啊!他似乎不用多费脑细胞,到时候让胡三娘头疼就行了。 “真的没事?”胡三娘狐疑地看着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气闷地继续赶路。 仅仅过了半刻左右,夜狐狸就知道白崖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药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刀剑的交击声,官道右侧的小树林里跑出了一群你追我赶的武者。 这群武者分成了两方,一方是人数众多,装扮各异的追杀者,另一方则是一个神态威猛的老者和他的几个黑衣手下。 逃命的这一方一看到官道上明显是武者打扮的两人一尸,顿时立刻眼睛一亮,在老者的带领下朝他们飞奔而来。 第三十九章 三眼貔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干嘛不提醒一声?” 夜狐狸恼怒地看着白崖,她这会认真说来也在逃命,可不乐意再惹上什么麻烦。 “嘿嘿,我跟你已算是拆伙了,现在不过是同走一条官道,为什么要提醒你?”白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胡三娘气结,转身就跑。 她现在虽然有乔装打扮,不怕别人认出来,但这帮追杀的绿林客人多势众,说不定会杀人灭口。白崖身边有铜尸保护,大不了断尾逃生,她可没有那本事。 见到胡三娘逃跑,白崖嘿嘿一笑,干脆跟着她屁股后头跑。 “你这笨蛋,老娘要被你气死了……你跑另一个方向去,先跑掉一个啊!”胡三娘见他追来,顿时又气了个半死。 这帮追杀者主要是追杀威猛老者,而老者则把他们当救命稻草,要是白崖两人分开跑,那至少能先跑掉一个。 “切,又想坑我,你是女子,又是单身一人,而我带着白彤,算两个人。那老家伙要找替死鬼,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十有**会追我而来,我干吗要给你制造逃命机会?” 白崖戏谑地冲她眨了眨眼,让胡三娘微微一愣。 “你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气好不好!你被他们追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亮了身份,他们不敢动你的。姐现在可是通缉犯,你答应过护我进荆州的,不能食言啊!”胡三娘哭丧着脸回道。 “谁答应护你进荆州了,我只说过带你来涪陵途中,帮你挡下找麻烦的宗门武者。”白崖淡笑着说道,“你前些天早就有机会离开了,是你自己不肯走而已!” 两人一边跑路,一边斗嘴,却急坏了后面逃命的威猛老者和他几个黑衣手下。 他们这会早就精疲力尽了,大多身上带伤,哪里跟得上白崖和胡三娘。 “前面两位同道,可能留下助老夫孟方一臂之力,只要孟某这番脱困,必定奉上黄金千两!”威猛老者这会已是汗如雨下,对着白崖两人的背影大喊道。 “黄金千两?”白崖和胡三娘都是一愣,各自回头打量了一下老者。 黄金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他当初和卢远几个小伙伴在成都买了一套小宅院,也才五百金的价格。换在前世,差不多是京城市内两套小别墅的价值了,起码几千万软妹币。 就算老者这会是在求救,这手笔也不算小,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出几千万买命的。 不过,白崖是惊讶老者的手笔,而胡三娘打量老者之后,却仿佛想起了什么,目光显得有些怪异,还隐晦地扫了一眼白崖。 当然,这两人一个对钱不感兴趣,另一个现在也不缺钱,脚下是片刻不停,继续拉开了和身后这帮人的距离。 老者几人终于绝望,很快就被身后的追杀者赶上,再度展开了厮杀。而那批追杀者见白崖两人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也没有分出人追来,让他们顺利逃脱。 然而,白崖两人一尸跑出他们的视野后,胡三娘马上就停了下来,面带古怪地看着白崖。 “看我干吗?”白崖跟她认识时间有点长了,知道这女人又在冒坏水,顿时没好气地问道。 “嘻嘻,老娘发现只要跟着你,好像总有热闹可看!这段时间碰上的新鲜事,足足抵得上以前数年!”胡三娘嬉笑着说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个逃命的老者是谁?” “反正我也不认识,他就是天王老子又能如何?”白崖知道胡三娘想坑自己,不由一阵冷笑,打定了主意不掺乎进去。 “呵呵,你还记得以前问过我,徐仙令的事情吧?”胡三娘笑得有点贼,露出闪亮的一口白牙。 “徐仙令?你不是说落到了巴东郡一个绿林瓢把子的手上吗,叫什么……”白崖挑了挑眉,他已经有点忘了这件事。 “对,那个绿林魁首绰号三眼貔貅!”夜狐狸捂嘴笑道,“而三眼貔貅的本名就叫孟方!” “呵,你以为这么一说,我就会信?”白崖嗤之以鼻,“三眼貔貅的地盘在巴东郡,离这里远着呢。他没事跑涪陵干嘛?你不是说以他的年纪,已经没希望继承徐逸宗师的武道了吗?” “三眼貔貅为什么离开巴东,跑来涪陵郡,我是不知道!”夜狐狸老神在在地说道,“可我知道孟方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三眼貔貅,三眼貔貅,那是因为孟方的眉间有一道竖瞳状的疤痕……” 听到胡三娘所说,白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刚才那个老者的面容。因为时间隔得不长,他还真记得老者双眉间有一道眼睛状的痕迹。 “不会这么巧吧?”白崖神情也慢慢变得怪异了些。 “就是这么巧,刚才那个老者十有**就是三眼貔貅……”胡三娘不怀好意地媚笑道,“青城让你打听徐仙令的消息,你这回直接就有机会捡块徐仙令!这功德任务是做呢,还是做呢,还是做呢?” 白崖看着胡三娘俏皮的模样,不由地笑了。 武者四十来岁的年纪并不大,人生只能算刚刚起步。可这女人出道早,已经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偏偏童心还那么重,也真是少见。 “我知道你想恶心我一下,不过哥不跟你一般见识,还得谢谢你送我一笔功德。”白崖开心地笑道,“其实你应该拖一段时间再告诉我这件事情,这样我才无计可施。” “切,姐才不信你真有办法,那边至少有二十多个追杀者,其中或许还有几个意境。”胡三娘不服气地说道。 “二十多个武者加几个意境,我就没办法了?”白崖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从芥子袋取出纸笔,一边说道,“你不是宗门出身,却不知道类似青城这种大宗门在世俗地方拥有的能量!” “拉倒吧,搞得老娘好像第一天行走江湖一样。”胡三娘翘了翘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白崖的牛皮,“这里离青城不下数十万里,就算有几个青城探子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呵呵,你说得不错,青城没有那么多弟子驻守益州各地,而只是在青城学过武的门徒如果没有大利益,恐怕也不会为青城卖命……” 白崖淡定地一边写字,一边回道,“可你忘了这里是涪陵!” “涪陵又如何,涪陵……曲家?”胡三娘本要再讥讽两句,但她毕竟聪慧过人,马上就想到了一处关键,顿时轻呼一声。 白崖这时候也写好了书信,取出一根熏香点上,故意朝胡三娘咧了咧嘴,“曲家老太君现在欠我个大人情,你说我现在通过青城探子向她求援,她会不会帮我?” “你这小坏蛋总是有好运气!”胡三娘一下就泄了气,无精打采地回道。 曲家虽然不是武道世家,但这类大商家的商队行走五湖四海,少不了豢养私人武装。何况曲家背靠清都观,根本不愁招不到气境和意境武者。 涪陵是曲家的老巢,抽调意境领头的几十个武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甚至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赶来此地。 哪怕他们赶来的时候,那边的争斗已经结束也没关系。 曲家可是涪陵的地头蛇,跟官府打声招呼,几个护城的传送阵、飞船渡口必然会被盯死。何况,现在那帮包括三眼貔貅在内的绿林人物正在火拼,官府追捕他们都不用找借口。 因此,白崖才说胡三娘送了他一笔功德,根本就是天下掉馅饼。 熏香点燃后,不消片刻,天边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只翼展起码三米开外的黑鹰落了下来,一边凑近了闻熏香,一边很有灵性歪着鸟头看着白崖。 这只猛禽正是涪陵的青城探子豢养的座山鹞,白崖点得熏香里面有钟灵木的成分,所以才能吸引它过来。 白崖从芥子袋里摸出一些散发着特殊香味的干肉丢到黑鹰面前,等它低头啄食,便将书信塞进一个小竹筒绑到了黑鹰的脚爪上面。 黑鹰很快就再度跃起,朝涪陵城飞去。 白崖做完了这些,又命白彤朝那帮人争斗的地方靠近了一些。铜尸的感应比他这个气境武者远多了,正好盯着那帮人的战斗。 虽然这帮人就算争斗完了,十有**也离不开涪陵地区,但白崖依然不希望多费工夫。能现在抓住当然最好,省得还要一个个追捕,最后才能拿到三眼貔貅手里的徐仙令。 “好了,现在坐享其成就行,要是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哥一点都不介意!”白崖坐到一棵大树下,翘起了二郎腿。 “哼!姐送了你一笔功德,你就不能意思一下?”胡三娘眼珠一转,有些不甘心地支吾道。 “你这女人脸皮真厚,刚才明明是想恶心我来着!”白崖哭笑不得,“再说了,我身上的金银早就都送你了,现在就剩了点散碎银两,难道你想把我的饭钱都刮干净啊!” “没钱没关系啊,姐可以送你一点,你身上那么多的丹药,可以给我几瓶啊!” “喂,拿我的钱换我的丹药,你好意思吗?”白崖翻了个白眼,不愿再搭理这头奸诈的母狐狸了,“好了,赶紧滚蛋,我们早就两清了!” 第四十章 霹雳子 胡三娘何等人样,她虽然原本打算退隐过小日子,可现在徐仙令当前,哪会甘心就这么走掉,一双俏丽的眼珠子眨啊眨,酥胸一挺,狡怒道:“老娘偏不走,你待怎地!” “你这家伙恬不知耻,这徐仙令明明是绿林出身的徐逸宗师,留给我等绿林好汉的遗泽。∮,你都已经是青城弟子,还非要跟我们抢。难不成是想叛出师门,重新拜入徐逸宗师创立的门墙之下?” 白崖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去理她,静静地等着涪陵来人。 “来了!”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白崖忽然目光一闪,站起身来,远处原野的尽头已经出现了数十个人影。 等他们来到跟前,白崖发现这些人果然都是身手矫健的武者。 他们领头的共有两人,其中一个身穿猎装,手提一把牛角弓的黑脸大汉让他感觉有些面熟,在曲府时应该见过,似乎是曲家的护院头目之一。 另一个挺着大肚腩、一脸和气生财之相的胖子中年人,白崖却是首次见到。他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铁算盘,肥胖的脸上满是汗珠,这一路赶来似乎累得不轻。 “曲南见过白少!”黑脸大汉见到白崖,立刻恭敬地拱手为礼。 曲南是曲家自己培养的家族武士,原本是孤儿,自小开始培养,长大了赐姓为曲,对曲家忠心耿耿。他带领的这一队武者大多是曲家庶脉,又或是远方亲戚等旁脉,已经属于曲家私人武装的核心力量。 这也就是看在白崖的面子上,换个人来求援,方老太君才不会把他们派出来,这些人可不比那些外聘来的武者,死多了补都不好补。 好处是这些人从小在一起修炼,配合默契,与敌方战斗不会故意留力自保。 “王海见过白师兄!”另一个满脸大汗的中年胖子这时候也缓过劲来,朝白崖行礼。 “哦,王师弟不必客气!”白崖好奇地打量了胖子几眼,笑着还了一礼。 这人应该就是青城派到涪陵的外门武徒,充任外围的情报探子头目。 实际上,青城外门武徒除非像白崖这种特殊情况,又或者师门特别看重,否则都会在某段时期外派历练。 这种历练既有白崖现在执行的短期任务,也有王海这种中长期任务,主要是看个人选择。 当初,白崖火烧静雀峰,从峨眉闯祸归来之后,净罗真人不就动了心,想让他加入蜀国的密探组织,培养他的耐性和大局观吗。 因此,别看王海仅仅是一个外围的情报探子,白崖依然不会看轻他,因为此人以后说不定就是他真正的师兄弟之一。 “你们带来的人实力如何?”白崖看着曲南和王海,认真地说道。 “白少放心,在下此番带来了一队二十人,都是气境入微阶之上的武者,其中还有三位意境供奉,连在下在内一共四位意境。”曲南自信地说道。 “师门在涪陵的人手不多,师弟只带了三人,都是气境。不过,他们都在外见过血,争斗经验不比那些绿林人物差。”胖子王海客气地说道。 白崖点点头,青城在涪陵的情报据点是一家布店,这胖子王海就是布店掌柜。看他赶了几里路就满头大汗的样子,估计平时修炼并不勤快,肯带人过来就不错了,不能指望太多。 白崖计算了一下,将胡三娘排除在外,不算自己和白彤,一共是二十一个气境,四个意境武者。虽然不知道刚才那帮追杀者的实力,但这股力量应该有一搏之力了。 何况,那些人都已经打斗了很长时间,内力和体力都耗损巨大,很难相信还能翻上天去。 “白少,此番招我等前来,到底是为何事?”曲南看着白崖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白崖挑了挑眉,朝王海看去。 “白师兄,此事关系师门任务,师弟不敢多嘴。到曲家求援时,只说是你遇险,并未向老太君多加解释!”王海苦笑着解释道。 作为青城情报探子,他当然知道徐仙令的事情。可这个胖子做事谨慎,不敢对曲家透露真相,这次是拿白崖当了挡箭牌。 白崖明白过来,不过他倒是不太在意将徐仙令的消息透露出去。这东西的消息已经传遍益州,大量绿林人物都在争夺,告诉曲家也没什么,他们不敢起意私吞。 当下白崖便将徐仙令的事情,告诉了曲南,并许诺曲家帮了这个忙,他拿到东西之后,一定会跟清都观上报,让师门适当补偿曲家。 曲南去了疑心,便拍着胸脯应承下来,他其实是怕白崖让他们做些违法之事,最后让曲家难以收场。 徐仙令这种东西,曲家就完全没有需求了。他们背靠清都观,如果家里子弟想致力于武道,自然可以去青城考试,何须加入一个绿林宗师创立的小门派。 “他们就在一里多之外,虽然隔着小树林看不太清,但白彤盯着他们呢,应该还在原地,我们这就赶去吧!”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白崖便马上带着众人赶去。 三眼貔貅孟方跟追杀者的争斗之地,在离官道半里左右的一个小树林里。 当众人赶到那处,却发现周围情况极为惨烈。树林里的空地一片狼藉,地上多了四五个奇怪的焦黑团,周围都是鲜血、尸块和冒着热气的人体内脏,活像是被炮弹炸过一样。 此时,还在争斗的双方人数已经少了一半多,追杀者只剩下了十余人。而威猛老者孟方这边,则仅仅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个黑衣手下苟延残喘。 不过,追杀他们的那十来名武者似乎在忌惮孟方手中捏着的一种黑色圆珠,只敢在周围游斗消耗他们,却不敢直接扑上来。 “这是霹雳子,还是掌心雷?三眼貔貅居然有这种东西,难怪能撑到我们到来。”曲南倒吸一口冷气,目露忌惮之色。 他虽然不是江湖人物,但经常拱卫商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马上就认出了孟方手里的黑色圆珠。 “霹雳子?是法器吗?”白崖好奇地看向曲南。 “不,霹雳子不是法器,这玩意原本是道家炼丹产生的残渣,后来发现遇到明火就会爆炸,而且威力不俗,便慢慢改良成了开山辟道的火药。” 曲南简要地说道,“到了近代之后,这东西被一些门派做成了一次性的暗器,威力极大,甚至被用于世俗军队。 大规模使用这种东西的仙武宗门和武道世家,最为著名的便是江南霹雳堂、雷家和并州的烈火堂。另外一种掌心雷也是类似的东西,并非指隐世道门的玄道雷法。” “霹雳子的威力很大?有多大?”白崖饶有兴趣地问道。 白崖初入青城时,曾经查过很多典籍,知道火药这种东西在文兴时代就已经成型。 那时候,天地大裂变堪堪稳定,人族居住地四分五裂,被荒野蛮域彻底包围成了一块块孤岛。为了打通对外联系和贸易,人族开始大规模修建地底驿道,火药在当时就是最为常用的消耗品。 不过,这个世界的物理和化学法则非常独特,热武器最终没能形成气候,根本不可能出现“功夫再高,一枪撂倒”的状况,所以白崖从未重视过火药。 “霹雳堂出产的霹雳子在火药暗器中名气最大,据传最高品质的霹雳子在实战中曾经击伤过势境武者。不过,那种东西造价极高,制造成功率极低,价格不亚于上品宝器……” 白崖听得咋舌,他的狴犴锦手也不过是中品宝器,把狴犴锦手扔出去当消耗品,他怎么可能舍得。 那种霹雳子估计不会太多,否则别说一个小小的霹雳堂,就是青城这种大宗门也用不起啊。 “次一级的霹雳子可以突破意境的护身内气,不过,意境武者可以操控天地元气,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霹雳子都无法近身,很难直接击杀或重创他们。” 曲南脸色慎重地说道,“所以这东西真正可以对付的是气境武者,一旦在近身情况下爆炸,武者又没有硬功护体,那么就会非死即残,所以霹雳子和类似的掌心雷也被称为‘气境杀’。” “这么凶残!”白崖一惊,现在他明白那十来个追杀者干嘛这么忌惮山穷水尽的孟方了,这最后关头谁也不想做垫底的炮灰啊! “不过,事到如今,那孟方手中应无几颗霹雳子了,最多还剩下一两颗。”观望着场中情形,曲南脸上狠色一现,“白少,你带队中的气境帮我们掠阵,我带三个供奉替您取来那什么劳什子徐仙令!” “不用,先看看再说!”白崖看了曲南一眼,却笑着摇头。 曲南让他掠阵不过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其实就是怕他有什么损伤,无法跟方老太君交代。 不过,白崖身边有身坚如铁的铜尸,正好是霹雳子的克星,哪里用得着曲南几个去冒险。 就在白崖和曲南商量之际,场中的十多个人也都看见了他们的到来。 可让白崖等人意外的是,追杀者们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加快了动作,刹那间,原本的僵局就迎来了剧变。 第四十一章 徐仙令的秘密 “啊~~”孟方身边仅剩下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呼,却是精疲力竭之下,被一个追杀的武者抓住机会一刀贯腹。 “魁首,救我!”黑衣人扭曲着脸,朝孟方高呼。 但三眼貔貅此时自保无暇,哪有功夫担心手下人,他奋力一挣,身前凝聚出一只仙鹤状的气团扑向围攻他的五人,而后身形急退,朝着白崖等人所站的地方掠来。 那只仙鹤状的气团貌似就是他的拳意化形,可相比较白崖以前见过的拳意化形,这只仙鹤体型不过小牛犊大小,形态模糊,哪有意境武者出手的气势。 想来孟方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围攻他的五个武者只是各自身形一偏,就让开了姿势僵硬的仙鹤气劲,衔尾追来。 三眼貔貅见始终无法摆脱,顿时猛一咬牙,抖手就甩出了掌中最后一颗黑色圆珠。 见到那颗不比弹珠大的黑色圆珠射来,他身后追击的五人都是脸色一变,身形急退,各自向着两边散开。 “轰!”站在远处的白崖等人终于见识到了这东西威力,只见火光一闪,凭空响起一声霹雳,连站在数十米之外的他们也感受到了一团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恐怕不比迫~击炮弹的威力小,难怪被叫做气境杀。”白崖心中暗忖,他前世没当过兵,这是纯粹用电视画面来比较。 不过,孟方这一颗霹雳子并没有多少成果,只是堪堪逼退了围攻的五人,让他得以脱身,朝这边飞奔而来。 “老夫巴东孟方,还望诸位加以援手!”孟方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地高声大叫。 “徐仙令可在你身上?”白崖也不废话,笑着问道。 “在,这就是徐仙令,只要诸位出手,它就是你们的!” 让众人吃惊的是,孟方毫不迟疑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黑铁令牌,抛向白崖。 “哦!”白崖无语,伸手接住这块黑铁令牌。 这东西正面是一个大大的简篆字“徐”,后面雕刻了一座云雾缭绕的陡峭山峰,据说这座山峰峰顶曾经是徐逸宗师修行隐居的地点,现在已经成了类似孔庙的祠堂。 “咦?”白崖一接住徐仙令,心中就是一动,马上相信了这东西的真实。 因为他发现这块徐仙令居然跟芥子袋是一样的,蕴含了一个大约电脑主机大小的储物空间,本身就是法器。 将徐仙令丢给了白崖,孟方跑到了他们跟前,小心翼翼地站在队伍边缘,以防白崖变卦。 不过,追杀的那十余名武者此时也追了过来,跟众人对峙。让白崖意外的是,这帮人人数比他们少了一半,可口气依然十分张狂,丝毫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阁下最好将徐仙令和孟方留下,否则的话,便是与我们青旗门为敌!” “不错,速速交出徐仙令和孟方,我等斗梁教便不再追究此事……” “我鬼羽门……” 听着对面一圈人自报门户,白崖愣然发现这帮人居然分别属于五六个势力,并不是一户一家。 他身旁的曲南听到斗梁教之名,忽然神色一动,偏头对白崖轻声说道:“这斗梁教是涪陵汉平城郊外的一个绿林山寨,匪众约有千余人……” “嗯!”白崖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孟方,“你干了什么,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 “哼,这些家伙本就是我巴东绿林的敌人,现在不过乘孟某落单以众欺寡,算不得英雄!”孟方双目喷火,狠狠地瞪着对面。 “三眼老狗,大家彼此彼此,都是道上人物,说什么英不英雄?”对面一个虎目中年,狞笑着舔了舔嘴角,不屑地说道。 “他们中可有仙武宗门?”白崖皱眉问道。 “仙武宗门,他们?怎么可能,都是绿林之辈!”听到白崖的这个问题,孟方哭笑不得。 “哦,那就无所谓了!”白崖撇了撇嘴,他也就这么一问,心里早就有数。 自有传承的仙武宗门哪会做这种事情,就算要抢徐仙令,也没必要混在这些人里面。 白崖想了想,便取出自己的青城身份牌丢给刚才那个说话的虎目中年。 “青城?”那虎目中年一看白崖的铜牌,神情就是一沉,仔细看了看,便转手将铜牌递给了其他人观看。? ??? ? ? 这帮绿林人物都辗转看过一遍白崖的铜牌,脸色纷纷阴沉了下来。小声商议了片刻,他们中出来了一人,朝白崖拱了拱手。 “在下鬼羽门夏侯征,敢问白少侠可是代表青城派行事?” “不错,师门确有针对徐仙令的明文任务!”白崖想了想,觉得倒是也不用瞒着这帮人,顿时坦然应道。 “哼,你们仙武宗门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武道功法,为何还要跟我们争夺一个绿林宗师的传承,就算拿了徐仙令,只怕也毫无所得吧?”虎目中年愤愤不平地发泄道。 白崖沉默不语,青城自然没有跟这些绿林武者抢夺徐仙令的意思。否则任务说明当中,就不会是仅仅打探徐仙令的消息。 他隐约猜到师门的目标是派人跟徐逸继承者交流切磋武道的意思,毕竟这位宗师能以绿林武者的身份达到宗师之境,武道之意很有研究的价值。 他得到徐仙令不一定能引出徐逸宗门的继承者,确实没什么用。 “呵呵,萧壮士莫要着急,白少侠既然要徐仙令,那边让给他好了。” 不等白崖开口,那个鬼羽门的夏侯征忽然开口阻止,紧盯着白崖说道,“只是白少侠拿了徐仙令,可能就此离去,留下孟方给我等。毕竟我等死了这么多兄弟,与孟方结了死仇,已经无法罢手了。” 听到夏侯征如此说话,虎目中年一愣,但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闭口不言,竟是默认了夏侯征的做法。 “哦?就这么让我拿了徐仙令?”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大感诧异,这帮人也太好说话了吧。 “白少侠,莫要听他们诓骗,若是你帮老夫脱困,老夫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白崖这边还未开口,孟方已是大急。 “孟方,你敢……”夏侯征这时却是双目圆睁,狰狞吼道,“你就不怕我等同道将你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夏侯小儿,老夫就怕你不来,只要你鬼羽门今后敢踏入巴东郡一步,老夫就亲自给你写个服字!”孟方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少侠,青城势大,我等惹不起。不过,你以后自己一人在蜀地历练,可就要小心了!”夏侯征终于失去了镇定,恶狠狠地说道。 “威胁我?哎哟,我被威胁了耶?”白崖一愣,讶然失笑,“鬼羽门是吧,我记住了!” 不过,他倒是更好奇了,能让一个绿林人物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还敢出言威胁一个青城弟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过来,我倒要听听你口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意思?”白崖朝孟方招了招手,威猛老者大喜,毫不迟疑地凑到他耳边,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如此!”这个秘密倒是很简单,白崖听了大半,已经明白了过来。 原来徐仙令每一次出世都会有好多块,具体数量在五到十块不等。不过,这些徐仙令当中,有一些徐仙令比较特别,除了第一个得到它的人,外人很难知道其中的秘密。 实际上,每一次出世的徐仙令,其中一部分代表着徐逸宗门这一代去世的门人。得到这些徐仙令,不仅拥有了加入徐逸宗门的机会,而且还继承了那些去世长辈的遗产。 这种遗产有多有少,有好有差,假如只是一个意境武者留下的东西,那就没什么了。如果是一个先天武者留下的东西,那么价值就很巨大。 这就是徐仙令为什么是储物法器的主要原因,因为这里面藏了遗产的地点和信息。也是这帮绿林人物宁愿将徐仙令让给白崖,却不肯放过孟方的原因。 得到徐仙令,不一定就能加入徐逸宗门,可得到徐仙令当中的遗产,却是真真切切的实惠。 “可是你的徐仙令当中有遗产,到底是怎么泄露给这些人的?莫非你从巴东郡老巢出来,就是为了来涪陵找寻徐仙令的遗产?”白崖疑惑地问道。 “老夫,老夫不是第一个得到徐仙令的人,第一个得到徐仙令的那人遇到老夫时,已经快死了,死之前说出了这个秘密。” 孟方搓了搓手,有些窘迫地说道,“那时候在场的人太多,所以消息就走漏了。老夫离开巴东,确实是为了启出徐仙令前代主人的遗产,但会进入涪陵却是没办法,被对面那些家伙逼着逃进来的。” “哦,那这徐仙令前代主人是什么武道境界?”白崖大感兴趣地问道。 “那人临死前说得不多,只交代了遗产的地点和部分东西,却没说前代主人的武道境界。”孟方说到这里,呼吸有些急促,“不过,根据他说的东西内容,徐仙令前代主人很可能是个先天武者。” “先天武者啊!”白崖挑了挑眉,他现在理解这帮绿林人物为什么敢威胁自己了。 对于这帮人来说,宗师传承虚无缥缈,就算入了门也要老实修炼。而一份实实在在的先天武者遗产,那就动人心魄了。 毕竟那份遗产就代表了无数修炼资源,他们就是练自己的现有武功,不说跨入先天,至少有机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想到这里,白崖也不由心动,徐仙令他是可有可无,但这份资源对他同样有现实意义。 “给我那份遗产的地图和开启钥匙,此事之后,我将徐仙令还你!”白崖低声说道。 “孟某不要徐仙令,只要遗产库内的一份丹药!”孟方咬牙说道,“孟某独子天生痼疾,世俗无药可救,只有遗产库内的一种丹药才能救他一命。” “好,既是如此,那丹药就给你留一份!”白崖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过,你若骗我,后果自负!” “这是自然!”孟方咬牙应下。 他也是没办法,本来还想利用那份徐仙令的遗产,尝试突破势境。只是他跟夏侯征等人已成死仇,就算交出东西也保不住命。反之交给白崖,至少能保下父子性命。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与孟方约定之后,白崖抬头看向对面那帮武者,咧嘴一笑。 “孟方的事情,白某替他担下了。鬼羽门也好,斗梁教也罢,你们若是够胆,只管冲我来,只不过一定要想清楚后果。另外,有关这块徐仙令,青城不会留下,此事过后,自然会再流入蜀地绿林,你们还有机会!” 第四十二章 插旗 “白少侠如此行事,不显得霸道了些吗?”夏侯征强忍着怒火问道。? ? 他们五六个绿林势力从数月前开始布局,守到孟方出了巴东郡,一路跟踪拦截数万里,终于逼得目标放弃原路线,并在涪陵堵住了他。 这数月来花费的钱财、人力无算,而且最后的火拼还死了数十个兄弟,每个势力都是损失惨重,这要还不能留下孟方,将他放回巴东,那真是无法承受之痛。 “霸道?你们绿林江湖不就做得无本买卖,特别喜欢持强凌弱吗?”白崖翻了翻眼皮,表情木然地说道。 “夏侯兄弟还跟他废话什么,我等已无退路,若是就此空手回去,如何面对留守山寨的众兄弟。” 姓萧的虎目大汉捏了捏拳头,沉声说道,“我等光脚的岂能怕他一个穿鞋的,大家拼死一搏,抢不回孟方和徐仙令,不过一死尔!” “慢着!”见虎目大汉就要动手,夏侯征连忙拦阻,阴沉着脸,转头看向白崖,“白少侠,莫要欺人太甚,徐仙令和孟方你留一样,不然我等就算全死在此处,你们也不会好过!” 白崖看着这帮人尽数呼吸加重,双目泛红,顿时重新打量起了他们。 原本在他心里是看不起这些绿林人物的,这些人的日常就是持强凌弱、欺男霸女,做得血腥残忍的无本买卖。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也有一些血性,没有一听见青城这种庞然大物就做了丧家之犬。 这倒是让他略微有些迟疑,夏侯征等人确实人数比他们少一半,但这些人假如抛开生死一搏,他带来的人估计也要死掉一些。 请曲家过来帮忙是一回事情,但如果曲家的人手伤亡太重,那就得不偿失了。 徐仙令对他确实没什么用,也不是不能放给对方…… 白崖想到此处,正要开口答应,却见身旁走出一人,开口说道:“你们皆是绿林英豪,不如就插旗决定徐仙令的归属如何?” “插旗?”白崖眉头一挑,看着身旁突然跳出来的胡三娘有些不解。要看书 “要我们插旗……”夏侯征听得一愣,跟其他人面面相觑。 “不可,如果不做生死斗,我们这些野路子不会是宗门武徒的对手……” “答应他们,对面恐怕只有那个姓白的是宗门武徒!其他人我认识,大部分是曲家的人,都是些商队护卫……”绿林客中一个狭眼中年轻声跟夏侯征说道。 他是斗梁教的人,属于涪陵郡本地,现在已经认出了曲南等人。 “什么叫插旗?”白崖朝曲南轻声问道。 “插旗就是单挑决斗,一般不分生死,是绿林中人解决分歧时,最为常用的方式。”曲南简单地解释道。 白崖微一皱眉,看向一脸笑意的胡三娘。 “你也想要徐仙令?不退隐了?” “哦,哦,嗯!”胡三娘支吾了两句,终于点了点头,微红着脸说道,“若是,若是有机会踏上仙武大道,那自然要搏一搏!” 她知道瞒不过白崖,索性承认下来。 “若要插旗的话,便连孟方那条命一起插,否则我等宁愿鱼死网破!”虎目大汉踏前一步,狰狞地笑道。 “那就鱼死网破,怕你们不成!白少肯跟你们插旗单赌徐仙令,就已经算抬举你们了,真以为我曲家武徒好欺?” 尚不等白崖回话,曲南这边已是大怒,其他曲家武者也是怒形于色。 曲南虽然不知孟方刚才跟白崖耳语了什么秘密,但在一旁观察了这么久,已经领悟到了孟方那个所谓的秘密,重要程度似乎还要高于徐仙令本身。?? 胡三娘在曲府的时候,是以白崖师姐自称,不过,曲府众人都觉得他们更像是主仆。既然她现在开口插旗单赌徐仙令,那曲南自然认为是白崖的意思,估计应该是怕他们伤亡太多。 这个世界主辱臣死的观念很重,白崖怕他们伤亡太多,所以愿意让出徐仙令,他们倒是可以接受。 可对方要是以此要挟白崖,曲家众人就很难接受了。怎么地,这是欺负我们这些人贪生怕死的意思吗? 白崖眼中也是凶光一闪,扫了一眼对面的诸人。 他的《青城玉虚诀》别名五气通脉术,本身就是道门玄功。 青城先辈开发出这门武道,不仅用于固本培元,健壮内腑,而且对气境期操控天地元气,继而冲击意境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 普通武者不动手的情况下,只凭双眼很难分辨武者境界,但白崖这种道家的宗门武者不同,《青城玉虚诀》给了他极为敏感的气机感应,只要武功相差不多,大致就能感应出对方的武道境界。 再加上之前铜尸白彤“观察”过一段时间,白崖此时已能却认对方阵中至多只有三个意境,而且人人气息衰弱,身上都带着伤。 这样的话,就算对方厮杀经验丰富,自己这边靠着人数也能弥补过来。如果他再擒贼擒王杀掉一个主事者,削弱他们的战意,那么这帮绿林客未必真能死战到最后一人。 “杀!”白崖一念到此,再不迟疑,单脚一顿直接扑向那个虎目大汉。 他这一扑出去,不说其他人,连刚刚放过狠话的曲南都吓了一跳,浮起一种不真实的荒谬之感。 这刚刚还是谈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打上了,画风转换得太粗暴,让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幸好虎目大汉的厮杀经验丰富,脑子虽然没转过弯来,但手底下一点都不慢,本能地抬手挡住白崖一拳。 “砰!”白崖这一拳又重又狠,拳头击在大汉的掌心上面,发出擂鼓之音。 虎目大汉措手不及,被砸得腾腾腾连退数步,靠着身边人的扶持才稳住了脚步。 “好得很,再来!”大汉虎目一瞪,恼怒地掀翻了扶住他的两人,抢步朝白崖冲来。 “夏侯小儿,拿命来!”除白崖外,其他人反应最快的却是三眼貔貅孟方,威猛老者虎吼一声,扬起双掌就扑向了夏侯征。 “杀!”这下子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各自找上对手,混战成了一团。 孟方这会歇了一阵,体力有所恢复,对上夏侯征状如疯虎,看得旁人心惊不已。 他从进入涪陵地界开始,一行人就遭到了追杀。到现在除他之外,所有帮派兄弟和手下都已殒命,让他怎能不对领头的夏侯征等人恨之入骨。 胡三娘这回显得很积极,冲杀在前,毫不懈怠。她自知想得到徐仙令,这场战斗就必须亲自下场,绝不能再打酱油。 白崖选择留下徐仙令,一方面是对方得寸进尺,另一方面也是应她所求。可如果她现在不奋力向前,想借着跟白崖那点相熟之情坐享其成,估计对方宁愿把徐仙令丢进粪坑,都不会给她。 本来她想帮白崖,可却被青年瞪了一眼,只好腹诽一句,去给三眼貔貅孟方打下手,帮他对付夏侯征。 夜狐狸心细如发,知道白崖还有秘密着落在孟方身上,却需要看顾着一点,省得三眼貔貅万一脱力被夏侯征反杀。 至于曲南这会却没有出手,反而站在后方坡上,观察着全场战况。他身边现在还留着铜尸白彤和一个意境武者,其他人包括两个意境和王海等人都已下场。 曲南这边只看了一会,心中便是大定。 他虽不像白崖有那么明锐的气机感应,但动手之后,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底细。 这帮绿林人物确实厮杀经验丰富,一对一的话,曲家武者不是对手。但可惜的是他们的体力所剩无几,人数又少。而曲家武者都是以二对一,又有两个意境在一旁掠阵,风险尚可掌控。 不过,当他转头去看白崖那边,却不由感到有些忧心。 那个姓萧的虎目大汉与夏侯征都是这帮人的领头者,想来应该也是意境武者。虽然此时两人只用拳脚在那里硬碰硬,并没有用出拳意化形,但战斗之激烈依然令人侧目。 这还是曲南不知道白崖没到意境,又有白彤在一旁掠阵,否则估计就看不下去了。 只是他这边担心白崖,白崖却毫无自觉,这会正打得兴起。 姓萧的虎目大汉应该也是一个以气力见长的武者,先前被白崖一拳击退后,这会居然舍弃拳意不用,硬是跟白崖拿拳头对碰。 等两人硬碰了两击,虎目大汉虽然心中起疑,但这会也不敢再拉开距离了。因为白崖已经兴奋起来了,拳头重若千钧,没机会再让他回气避让。 实际上,白崖这几年吞服了大量天材地宝,又在凤凰岭苦修三年,混元内气已在全身形成气脉。单论内力,他还要胜过很多的意境武者,仅仅是没有形成拳意化形而已。 这也是大宗门武者的优势所在,师门底蕴足够,可以对每个弟子因材施教,让他们得到最合适的武道。 白崖现在已不比刚进青城时,剑指峰上已无人肯跟他动手,打不打得过都躲着他。 从下山到现在,抓捕花扇公子、拦截胡三娘,都是追追逃逃,也就蟠龙派的陈明跟他实打实地打了半架,最后还主动停手了,让他极为不爽。 现在难得有人跟他放对,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硬碰硬方式,便犹如被挠到了痒处,顿时抛开一切顾虑,把战斗当成了享受,慢慢沉浸了进去。 第四十三章 击溃 可惜白崖将战斗当享受,虎目大汉却没这个想法,反而暗自叫苦不迭。燃 文小说 ???.?r?a?n??e?n?`o?r?g? 虎目大汉是这帮人的领头者之一,属于青旗门的副门主,叫做萧长烈。此人修有一门大力猿王拳,且因为脾气暴躁,人称暴猿,传闻双膀各有千斤之力,单臂就能举鼎。 不过,这头暴猿跟白崖硬碰硬了两次,双臂隐隐有些颤栗,心里大感震惊。 他虽然早先是对付孟方的主力,体力消耗极大,但依然能察觉出就算自己满血满状态,跟白崖硬碰硬也占不到便宜。 论力气是他大一些,但内气却反而是对方更加雄厚。 最为关键的是白崖不仅内力雄厚,而且拳头极硬,对碰了几次之后,他全身的骨头就像即将散架一样咯咯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的一声巨响,白崖再度被大汉击飞。 两人的体重有差距,除了最初那一击,现在每一次碰撞都是以白崖被击飞为结局。当然,这里面也有白崖运劲卸力的缘故。 他在空中身体一扭,借着腰力屈身,双足深陷,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数米长的沟壑。他将对方力道卸到脚下,沟壑越到后面就越深,一双小腿几乎全部埋入土中。 “痛快!”白崖目露兴奋,因为面瘫的关系,显得满脸扭曲。 “嘭!”,泥坑中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弹簧被压缩到了极致,白崖的身体再度带出一道残影,像是反弹回来的壁球,重新扑向动作略显僵硬的虎目大汉。 萧长烈已是满头大汗,硬着头皮再度抬手挡在白崖的拳头前面。 “啪~”随着一声轻响,虎目大汉左手手肘处像是崩掉了铝盖的啤酒瓶,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 “嘶~”白崖再度被震飞,但大汉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呲着牙踉跄后退,左手臂软软垂下,手肘处冒出了一截苍白的骨茬。 他与白崖这种超高频的反复对碰,力道大小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身体扛得住。 白崖的混元铁布衫已经练到了第五层级,皮肉筋骨尽皆练得坚实如钢铁。他的身体经得住反复锤炼,能无视双方对碰的反弹力,甚至反向叠加上去。 但虎目大汉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终于在第五次对碰时,左手臂再也支持不住。 萧长烈后退中,不忘左右旁顾,想要找一援手。他这时候光逃是逃不走的,否则只是将后背破绽卖给了白崖,必须要有人加以援手,他才能腾出空隙缓上口气。 可仅仅是扫了一眼,虎目大汉心里已是一片冰凉。 此时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包括夏侯征在内,情况都不是很好,只是堪堪支撑住场面,没有即刻崩溃而已。有几人的状态比他还差,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嘭~”耳中再一次听到那种犹如劲弩发射的声音,虎目大汉不由头皮发炸,本能地抬起双掌挡在身前。 一道黑影再度映入大汉的眼帘,随即便是熟悉全身一震,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虎目大汉只觉双臂完全没有了知觉,定睛一看之下,不由地放声惨呼。 “啊~~” 只见他的右小臂不正常地反曲了过来,手肘处骨断筋折,鲜血淋漓。 而原本就被臂骨扎破手肘的左小臂,此时却像蛇类蜕下的皮囊,软趴趴地垂了下来,宛如无脊椎的软体动物。在他身后不远处正有一大团的血肉,其中包裹着两根断成数节的臂骨。 白崖刚才这一击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将虎目大汉的两根左臂骨从手肘处给震了出来,让其左小臂只剩下了一个皮套。 “某跟你拼了,死来!” 虎目大汉目泛红光,微蹲马步,以身为箭,以头为锤,砸向白崖,犹如一枚巨型炮弹。 他这一撞势如攻城之锤,白崖要是真被撞中,就算有铁布衫护体,也非要骨断筋折不可。不过,白崖并没有退避,萧长烈双臂皆废,心生死志,这一撞其实是在找死。 “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白崖眼中寒光一闪,双掌一上一下,手腕并在一处,掌心向外,宛如鲜花绽放,又如张大了嘴巴的鳄鱼之口。 待到虎目大汉的脑袋撞到,他双掌一合像鳄鱼大嘴般咬住了硕大的六阳魁首,借力腾身翻转,活学了一把鳄鱼的死亡翻滚。 “咔嚓!”白崖翻转数周后旋身落地,虎目大汉的颈椎已被拗断,粗壮的脖颈似乎都拉得长了几分,扭成了麻花状,七孔流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白崖与虎目大汉的交手时间不算短,但后面形式变化极快,大汉一个支持不住就已经落败身死,犹如霹雳电闪般结束了,根本不容旁人插手。 “萧爷~” 待到虎目大汉让人不忍目睹的残破尸身落地,场中才有人注意到这边。其中两个绿林客惨呼一声,丝毫不顾身前正在对战的武者,奋不顾身地朝这边扑来。 而更多的人看见萧长烈的尸体,却是目露惊容,甚至有几人立刻虚晃一招,飞快地后退。 这帮绿林客原本有三个首领,其中一个已在厮杀中跟孟方的一个结义兄弟同归于尽。 不过,那人是三个首脑中最不重要的,相反剩下的夏侯征和萧长烈才更加关键。夏侯征是他们的脑子,而虎目大汉萧长烈则是这帮人的胆子。 虎目大汉被白崖硬碰硬干死,这帮人的凶悍气焰就急剧减退,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白崖杀掉虎目大汉,已经尽了全力,一时间被赶来的两个绿林客缠上了。 可惜这两人不过气境,甚至没有迈进入微境界。尽管出手招招悍不畏死,想要跟白崖同归于尽,却无法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给我滚!”待到白崖缓过气来,怒目一声虎吼,便将两人震慑在了原地。 此时,曲南和白彤已经赶来,双双护住了白崖,他们再无任何机会。而场中的绿林武者则是各做鸟兽散,分成了数个方向逃走,只留下了几具尸体。 战斗结束,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处理掉绿林武者留下的几具尸体,白崖等人便在树林中找了个空地休整。 “队伍可有伤亡?”白崖唤来曲南、王海和胡三娘,关切地问道。 “我等师兄弟无事,只是有一人手指骨折,已经接好骨头,不会留下后患!”王海笑着摇头。 “敌方一共十二人,死了五个,逃了七个。三个意境只死了那个萧长烈,其他两个包括夏侯征都逃了。” 曲南有些惭愧地说道,“我方死了一个气境的武师,残了两个,其他人一些只是皮肉伤。这帮绿林客很凶悍,死残的三个兄弟,都是被他们临死时拖着同归于尽的。” 白崖听了不由皱眉,自己还是低估了敌人,高估了曲家武者。 死的五个绿林客,除开自己对付的萧长烈,其他四人居然临死还拖了三个曲家武者下水,让掠阵的曲南都来不及援手。 别人这可是处于人数劣势,而且精疲力尽的状态下。幸亏自己及早将萧长烈干死,打掉了这帮人的精气神,否则再拖到后面,场面只怕更加惨烈。 “其他人倒也罢了,没能留下那个夏侯征,以后或许会留后患!”白崖摸了摸下巴,摇头叹道。 “那家伙奸猾过人,跟孟方对战,始终留有余力。萧长烈一死,他就退了。”胡三娘遗憾地说道,“可惜孟方已无余力留住他,老娘一人追上去又不是他的对手,如之奈何!” “你能看住孟方就有功劳!”白崖瞟了她一眼,也不去揭破小女人的表功心思,“好了,把你的包裹给我!” 胡三娘目光一闪,默默地解下自己的腰囊,摊在空地上。她从里面分捡出衣物、粉盒之类的女儿家物品,还有一些散碎银两,便将剩下的全递给了白崖。 白崖目光一扫,脸上顿时露出满意之色。 胡三娘的聪慧一向让他感到佩服,这女人闻音而知雅意,包裹里面是她前次刺杀曾贤所得赏金的剩余,以及后来在飞船上赌博输了后,白崖送给她的黄金。 全部黄金数目将近千两,应该是她为退隐生活准备的所有财产了。 白崖将装着黄金的腰囊扔给曲南,缓缓说道:“五成给死残的那三位兄弟亲属,另外五成,你们自己拿去分,由你来安排。” “白少,这,这……”曲南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哑着嗓子说道,“我等不能收这么多赏金,老太君交代过,此趟出来只为相助白少,府中自会抚恤死残的兄弟……” “曲家的抚恤归曲家,我的归我,你若不收这些黄金,丢到路边就是!”白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开玩笑,死人的债怎么能不还,白崖欠着欠着还怕欠出心魔来呢? 尽管徐仙令最终要给胡三娘,但人毕竟是他叫来的。黄金对他没用,对这些曲家武者却是生存资源,正好各取所需。 “咕噜!”曲南喉头一动,强忍着兴奋说道,“那……某便替兄弟们谢过白少厚赏了!” 千两黄金以白崖前世的物价换算,差不多有一两千万,三个死残者的亲属各自能分到好几百万,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能到手几十万,说是厚赏一点都不为过。 这笔赏金一发下来,这些曲家武者原本心里就是有点小疙瘩,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只会感激白崖。 “对了,王海兄弟带来的几人……”高兴之余,曲南倒是没忘了旁边的王海。 “我等就不用了,相助白师兄执行任务是我等本份,师门会发下奖励。”王海笑眯眯地说道。 白崖也对着曲南点了点头,徐仙令虽然要给胡三娘,但是也可以用来钓徐逸继承者上钩。 故而王海没说错,这是他们的本份,自然不能再去分黄金。何况,黄金对王海这些人的吸引力也有限。 第四十四章 三娘之心 “这便是原本存放在徐仙令当中的地图和洞府钥匙?” 白崖打开孟方给他的布包,里面是画在帆布上的一副线路图,还有一块扳手长短的奇形金属。 “不错,当初孟某得到徐仙令时,里面就只有这两样物品,至于第一个得到徐仙令的人是否有瞒下其他物品,那就不知道了,毕竟人都死了!”孟方面带遗憾,有些不舍地看着白崖手里的东西。 “呵呵,你莫要舍不得,这两样东西若真关系到先天武者留下的遗物,消息又泄露了出去,那么这东西必定招来宗门武者的窥伺。”白崖看着他,淡淡说道。 “从你们这些绿林豪杰手中抢东西,宗门武者可没有任何顾忌。夏侯征等人就算拿到手,也没命保住,你能从此事中得以身免,已是侥天之幸!” “这么说来,老夫的兄弟们皆是毁于老夫贪念……”听了白崖一言,孟方虎躯一振,瞬间就红了双目,跌坐在地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老夫有何面目再见他们的父母兄弟……” 看见孟方失魂落魄,如丧考妣,众人皆为之嗟叹。 一念之差便是天堂地狱,巴东郡也有仙武宗门。如果孟方当初头脑清醒,那就应该将徐仙令当中的东西,上贡给某个类似刘钰修为的宗门武者,甚至于宣季这等老牌意境都可以。 然后,无论是要求对方出手保住徐仙令,还是换取治愈孟方独子痼疾的药物,应该都不成问题。 可惜孟方贪念作祟,消息已经泄露的情况下,还什么都想要,那自然是自招豺狼,怪不得旁人。 “天色暗了,我等也该早些上路。”白崖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孟方说道。 “以一年为期,某若得到先天遗宝,自会给你寄一份约定好的丹药。若是没有按时寄去,那就是白某出事了。你可在明年此时去青城清都观找我师刘钰,向他求取药物。” “白少侠高义!”孟方精神不济,勉强笑道。 “此番你就跟曲南等人先去涪陵,此地离巴东不远,你传送回去好了。”白崖一笑,将事情安排给了曲南。 曲南等人得了千两黄金,哪会拒绝这么点小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白少保重,我等便先归还涪陵了!”诸事安排妥当,曲南和王海终于对白崖拱了拱手,带人相继离开。 “现在就剩我们了!”目送曲南等人消失在道路尽头,白崖将徐仙令在手上抛了抛,似笑非笑地看着胡三娘。 “看我作甚,老娘的黄金可是都给了你,现在一文不值了。”胡三娘光棍地叉腰挺胸,“现在就剩下老娘的贞操了,你要不要?” “咳咳,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贞操吗?”白崖偷笑着调侃道。 “什么这么大年纪,老娘才三十九,三十九!你再提这档子事,我翻脸了啊!”胡三娘黑着脸说道,“老娘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嫁做人妇什么的,自然是退隐以后的事情! 那个,当然还是……切,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童子鸡,还想取笑我?” “好吧!”白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前世归前世,这辈子他确实还是个童子鸡。 “徐仙令可以给你,不过,在此之前,还需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先说什么事情?”胡三娘警惕地问道。 “你知道授武二问吗?”白崖脸色转为肃然,闭目问道。 “授武二问?听人说起过……”胡三娘微一皱眉,叹气说道,“你们宗门弟子总是这般啰嗦,传艺之事只关师徒二人,非要弄得这般麻烦作甚?” “麻烦?” 白崖讶然失笑,“某的蒙师出身青城,他收我入门时,曾经这么说过‘武不可乱授,与己可成百岁之业,与人可断生死之命。行善,能益友朋亲属,行恶,将为祸乡邻府郡!’ 每一门武学皆是先人遗泽,不仅只关你我。授人以武,便是递了一把刀给他,怎会与旁人无关?无论怎么谨慎从事,都不为过!” “你说得有理,三娘受教!”胡三娘沉思片刻,撇嘴说道,“不过,得到徐仙令,我也未必就能加入徐逸宗师的门派,你想多了吧?” “徐仙令从我手中传出,你以后若是凭此学了高深武功,又为祸天下,我怎么能没有责任呢?”白崖正色说道,“故而,授武二问的流程还是要过的!” “好,那你问吧?”胡三娘苦笑。 “呵呵,你也不用如此紧张,这授武二问,你只需过一问。”白崖笑道,“你也说了我毕竟没有真正授武给你,这第二问就留给你以后的老师吧!” “授武二问的第一问却是问我自己‘为何要给你徐仙令,图得是什么’?”白崖笑道,“这一问某早就问过了,你刚才花了全部身家的千两黄金,便算支付了这一问的一半代价。” “一半?千两黄金才算支付了这个问题的一半代价?”胡三娘瞪圆了美目,有点抓狂地问道。 “自然,这徐仙令或许能让你真正跨入仙武之道,千两黄金算得了什么?”白崖严肃地说道,“只有武功来之不易,你才会尊重武道先辈的遗学,不去乱传武功,不去流毒世间!” “好吧,那……另一半代价是什么?”胡三娘脸色郑重地问道。 “千两黄金是偿还曲家武者帮你的人情,至于这另一半代价,自然是你如何偿还我的人情咯!”白崖轻笑着说道。 “我不需要黄金,不过,如果你真的凭借徐仙令见到了徐逸宗门的人,无论最后能不能入门,你都要帮我努力促成一件事,请那位徐逸宗门的接引者来青城清都观一晤!” “就是这样?”胡三娘一脸意外地问道,“若是人家不肯呢?” “那人如果不肯,自然就作罢了,反正只要你尽力就行!”白崖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件事不能勉强胡三娘,不过,白崖相信以夜狐狸的聪慧,只要她肯动脑筋,很有机会请来那位接引者。毕竟那人肯定明白青城不会动他,否则就不必送出徐仙令。 “好,我答应了!”胡三娘终于松了口气。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白崖将徐仙令抛给胡三娘,笑着说道,“你再跟我一起走,徐逸宗门的接引者是不会现身见你的!” “青城白崖!”胡三娘脸色复杂地远眺着白崖远去的背影,慢慢捏紧了手中的徐仙令。 她已经三十九岁了,对于武者来说,这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但对于女人来说,她的青春确实不长了。 如果武道没有进步,那么再有十来年,气境阶段的内气将慢慢衰退,她的青春容颜也将跟凡人一样衰老褪去。这也是胡三娘当初会放弃行事原则,接下刺杀曾贤任务的原因。 她没有出众的家世,如果想嫁个好人家,生活得富裕一些,那就需要一大笔的金钱当嫁妆,这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不过,命运让她碰上了白崖,从敌人到不可明言的朋友,从怨恨到默默的关注。胡三娘渐渐发现自己居然被这个比她小十七岁的宗门弟子所吸引。 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意,也不是电火花般的激情,仅仅是佩服和仰慕。 这种情感当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在白崖与公孙先生对峙的那一刻,才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出来。 白崖可能早就忘了那件事,对自己的作为毫无所觉,但这不妨碍他给旁人留下的印象。 公孙先生是一位大儒,在方老太君和胡三娘眼里是仁德、修养、品行的代表。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接受过蒙学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谨言慎行,表现出恭服。 可白崖却没有,不仅没有,而且还肆无忌惮地加以挑衅。 那一刻,胡三娘就只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白崖的凶暴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大门,让她见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是属于摆脱了凡俗束缚,有着自己所坚信的天道,掌控着自身命运的强者,才能看见的世界! 夜狐狸觉得那时候的白崖很迷人,让她不自觉地产生了敬畏和钦服。她慢慢回想起了儿时初次接触武功的场景,重新浮起了对于武道理想的渴望。 从那一刻起,胡三娘就知道自己心中再无退隐的念头。 本来她只想继续跟着白崖,从对方那里探问仙武宗门的情报,然后找机会加入某个仙武宗门。要是让白崖欠下几个大人情,混进青城就更好了。 不过,当孟方出现的时候,胡三娘立刻领悟到自己突然拥有了一个改变命运的良机。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争夺这块徐仙令,哪怕白崖最后将徐仙令给了夏侯征等人。她也会马上离开白崖,暗中谋夺此物。 胡三娘想要重新踏上武道的念头,从未如此的清晰和激烈。 她知道想要跟白崖这样的武者并肩而立,而不是随波逐流当一个过客,那就必须得到真正的武道传承,一步步走上强者之路。 “今日之后,再无夜狐狸,只有一个尚武的胡三娘!”胡三娘低头观看着手上冰冷黝黑的徐仙令,喃喃自语道,“等姐归来,必要你这个小混蛋正眼相看!” 第四十五章 明玄 “又是一个人了啊!”白崖望着天上逐渐明亮的繁星,心里多了一丝难言的寂寞。 他回头看了看身旁的铜尸,忽然摇头一笑,“可惜你不会说话,那头狐狸在一旁唠叨的时候,总觉得很烦躁。可是没有了她,却显得太安静,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回想着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白崖忽然心中多了一丝明悟,脑子慢慢放空,思维停顿,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他本能地偏离了官道,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来到一棵苍天的巨榕树下,盘腿坐了下来五心朝天,无意识地摆出了一个青城玉虚诀的入定势。 草木抖索,清风拂面,明月照顶,白崖能感觉到外界的一切,但却是无思无念,身心空灵,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状态。 他这个人好像彻底融入了天地,从世间消失,变成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 月沉日升,日落月起,斗转星移,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有一刹那的时光,白崖幽幽然醒来。 他抬头望天,现天色大亮,已不再是繁星满天的夜晚。 阳光透过枝叶投射在身上,白崖慢慢感受到了温暖。原本已经微弱到几乎停顿的心脏,再度勃勃跳动,浓如银汞的血液开始像开了阀门的洪流,在血管中奔腾冲刷。 “啾~~”一只停落在他肩膀上的鸟雀似乎受到了惊吓,扑扇着翅膀飞上枝头,歪着脑袋观察他。 他盘着的裤管里爬出了一条尺许长的蜈蚣,飞快地消失在草丛里。 “一夜?不,应该是一天两夜!” 白崖觉得自己应该欢喜,但心中偏偏很奇怪地平静无波。 “整个世界好像都活了过来……原来这就是明玄!” 白崖张开手臂,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天地间跟以前截然不同,宛如新世界般的鲜活气息。 随着空气被吸入气管,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一团团充斥着生命活力的天地元气,融合到肺泡和血液之中。 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终于领悟了那些先辈随笔和札记中有关“明玄”的模糊介绍。 “明玄”是一种个人对于天地的独特体悟,或许人人不同,无法用语言具体形容。在这种体悟期间,他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而一旦达到这种境界,结果就是他对于天地元气的操控能力大大提高。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他的“元素亲和力”提高了,而且今后不会再消退。 至于这种亲和力提高了多少,那就看“明玄”体悟所持续的时间是多少。 虽然这种亲和力有多种方式可以提高,但在意境阶段,第一次“明玄”的持续时间,代表了他的基础起点。 此时,白崖也明白了那些留下笔记的青城先辈,为何不给后辈仔细介绍“明玄”境界。 一是很难形容,二是故意没有揭破这层膜。 假如这些先辈具体阐述“明玄”境界的种种效果,指明这种体悟是人与天合。那么后来者再想感悟“明玄”,就会多一些刻意,只会起反作用。 “这种感觉真好,五感好像都提升了很多。”白崖站起身,捏了捏拳头,只觉眼前仿佛明亮了很多,原本注意不到的细微景物,现在都显得历历在目,清晰异常。 这也是元气亲和力增强之后,借助天地元气所感受到的。 “刘师曾说感悟‘明玄’要吗靠顿悟,要吗靠积累。他不看好我的悟性和天赋,故而遣我下山历练,只怕他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在历练途中顿悟了!” 白崖咧嘴一笑,他原本不知“明玄”为何意。直到现在达成这一境界,才隐约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乎刘钰意料,这么快就产生了顿悟。 “明玄”是武者在精神上与天地自然产生了契合,体会到的一种玄奥境界。 当初,他请教刘钰,刘钰说有两种方式可以达成“明玄”。 一种是纯凭武者的悟性和天赋,在练习武学的过程中,体会到先辈融于武道的真意,从而产生顿悟,让自己融于天地。 第二种是靠积累,以勤补拙并出外历练,逐步领悟自己拳法中的玄机道意。 不过,当白崖自己达到了“明玄”,却觉得还有第三种方式,而且他应该就是靠这种方法达成了“明玄”。 他的师父刘钰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但天才练武一般都是走捷径,所以刘钰对于武道基础的认识,可能有所欠缺。 白崖现在可以确认,“明玄”的“人与天合”不单单可以从武道入手,还可以从三观和人生阅历方面着手。 “人与天合”的本质不是**融于天地,而是精神。既然是精神,那么武道感悟是其中一种,人生阅历和三观信仰也应该包括在内。 只是气境武者大多都比较年轻,时间都投入了修炼,所以造成绝大部分“明玄”的方式都是武道顿悟。 白崖跟他们的区别很明显,前世在灯红酒绿的社会大染缸里已经泡了好几年。而且穿越到今世之后,数度明心、自省,给自己坚定志向,纠正武道之路。 他的天赋和悟性确实一般,但他的志气和觉悟却过了很多天才,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武道信仰。 这一次的“明玄”看似机缘巧合的顿悟,实际却是他这七年多修炼过来的积累成果。 “达到了明玄,那么我也该着手晋升意境了!” 半晌之后,白崖终于从平静无波的心绪中摆脱了出来,心里泛起淡淡的欣喜。 武者气境分为三大阶段,初入气境、内气外放、融意于气。 融意于气层次又可细分为入微、鉴虚、返真、明玄和窥道五个小境界。 在第三个“返真”小境界,武者便能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晋升意境,最后两重“明玄”和“窥道”小境界可以不管。 但这样有利有弊,“明玄”和“窥道”属于个人体悟,前者关系武者是否能晋升势境,后者关系到先天契机。 因此,大凡有希望晋升先天的宗门武者,都不会轻易在“返真”期晋升意境。 白崖此时已经达成“明玄”,为以后晋升势境打下了第一步基础。 可在他的内心深处,隐约感觉到“明玄”已经是他在气境阶段所能到达的最高成就了。如果再想顿悟“窥道”,只怕武道会长久停滞不前。 单纯从难度来看,气境比意境更容易领悟“明玄”和“窥道”。 从两者对天地元气的感应来说,气境武者就像白内障患者,而意境武者就是普通人。但白内障患者一旦被治愈,他第一眼看世界的感触,反而要比普通人更深刻。 不过,领悟难度归难度,意境武者毕竟有更高的起点,接触的武道之路更深。某方面来看,“窥道”的机会也更大了。 既然“明玄”这关已过,白崖打算继续前进,不在气境阶段寻求“窥道”之机了。 “想要晋升意境,就必须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白崖暗忖道,“要吗现在回青城,请刘师帮忙,要吗就自己用内气打磨……” 气境与意境的最大区别,就是武者可以操控天地元气。而操控天地元气的必要前提,就是武者体内打通三关,连接天地星桥。 否则,自己体内真气都不连贯,何谈操控天地元气。 宗门武者开三关,贯通天地星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请同门长辈相助,利用对方的雄厚真气破开关卡,连接天地星桥,另一种是自己用内气打磨。 前者因为同门长辈经验丰富,危险性小。但被别人真气贯体,而且通过的是丹田三关和天地星桥这种部位,武者需要一段时间休整,慢慢清理和消化外人的残留真气。 后者的优劣则正好相反,无需清理外部贯体真气,但可能由于自己缺乏经验,破关内气太猛会伤到穴脉。那就不是休整,而是养伤了。 白崖想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回青城,就由自己慢慢破三关,贯通天地星桥。 一个是因为华山论剑在即,他现在要是回青城请刘钰帮忙,可能就去不了华山了。 另一个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修炼的可是混元铁布衫,身体筋骨穴脉比普通武者坚实数倍,只要小心一点,受伤概率就大大降低了。 “该启程了!”白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出了密林。 远远看见涪陵的护城,他不禁下意识地取出个斗笠遮住面容,这会要不小心见到熟人,那可就尴尬了。 幸好这两天涪陵没生大事,官府没有封锁传送阵,让他顺利地传送走了。 白崖传送的第一站是迁陵,属于武陵郡,已在荆州境内。 他打算顺着沅江东去,先到武陵,游览一下天下闻名的洞庭湖。然后北上楚国都城郢都,也就是江陵城,最后去天下第一商都襄阳。 楚国虽然大,但他定下的这条线路几乎囊括了楚国北境最为繁华的膏腴之地,可谓集中了荆州的人文精粹。 第四十六章 穿山派 白崖本该去启出徐仙令的遗宝,但现在之所以这么悠闲,是因为他从藏宝图上发现那位先天武者的洞府就位于宛城附近。 宛城是荆州南阳郡的郡治,就在襄阳北边,大概仅仅隔着数万里之遥。以这个世界的地域来说,已经非常近了,也就是临近城市间的一个传送,就能到达。 襄阳是白崖前往秦国的最后一个游览点,既然要顺着这条线路游览楚境,他自然就不用着急去取遗宝了。 反正地图和洞府钥匙都在他手里,东西放在那里也不会跑了。 其实,在孟方刚将藏宝图交给他的时候,他挺奇怪徐逸宗门的武者为什么没有接收那位先天武者的遗宝,后来听孟方这个老江湖解释了一遍才理解了。 跟胡三娘这个独行客不同,孟方虽然也是绿林出身,但毕竟在巴东郡做了很长时间的瓢把子,对于徐仙令的传闻更加清楚。 有关徐逸当年退隐的传闻很多,但孟方却从祖辈口中得知其中有两个传闻是真的。 第一个传闻是徐逸当年之所以在鼎盛时期退隐,确实是受到了中原仙武宗门的联合逼迫。 第二个真实的传闻是徐逸退隐后,的确创建了一个组织,称为“穿山教”,把组织成员比喻成穿山甲。 众所周知,穿山甲可是一种山林益兽,能够消灭白蚁害虫,保护森林、堤坝,维护生态平衡。偏偏这种动物的药用价值很高,遭受了人类的滥杀,濒临灭绝。 徐逸这个比喻,其实是在讽刺中原的仙武宗门自诩天道维护者,却容不下他们这些“绿林益兽”。 徐逸创建“穿山教”,本意是给一些绿林侠盗、义贼提供一个可以容身的庇护所,并给予武道上的指点和教导。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绿林江湖客都跟徐逸有了师徒之实。 虽然徐逸生前一直反对将穿山教变成自己的宗门,但在他死后,“穿山教”依旧变成了“穿山派”,徐逸被尊为门派第一代祖师。 穿山派成立之初,跟普通的仙武宗门有很大区别。 首先是制度松散,门规简陋。侠盗义贼都桀骜不驯,除了徐逸本人,他们谁都不服,不甘居于人下,所以穿山派最初没有门主。 其二是徐逸当年并未找到什么仙魔位境,而且这帮绿林侠盗、义贼居无定所,几年也碰不到一起,所以穿山派最初还没有驻地。 一没有门主,二没有驻地,这穿山派的境况可想而知。或许徐逸当年就料到了这些,所以才一直反对将这个互助型的组织变成门派。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穿山派居然真的顽强生存了下来,传承至今日已有将近六百年。 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因素就在于徐仙令! 徐仙令本是徐逸当年用于任务雇佣的身份令牌,他去世后被几个最为亲近的绿林武者给收藏了。这几个人得他指点最多,是事实意义上的徒弟,传承了他的武道和精神。 虽然穿山派最初组织松散,绝大部分成员都不听号令,并且行踪难觅。但这几个人却始终不愿徐逸的武道失传于后世,故而就用徐仙令作为传承媒介,每隔一段时间就到江湖上找寻弟子。 他们不仅利用徐仙令留下了徐逸的传承,而且等他们的弟子出道后,经常还会聚到一起,彼此交流切磋。 后来这项行为就变成了穿山派每一代门主的选拔过程,既能印证武道,也能扩充和拓展徐逸和穿山派其他先辈的武道传承。 现今的穿山派弟子依旧行踪难觅,但传闻他们有了一个隐秘的门派驻地,也有了严谨的门规制度,跟普通中小型的仙武宗门已经没有不同了。 不过,穿山派依然保留了两个传统,其一是继续利用徐仙令从绿林武者当中挑选武徒和弟子。只是这时候的徐仙令,差不多都是新打造的。 其二是除了自愿遵守穿山派门规的武徒和弟子,其他不愿被门派束缚的绿林武者,都可以在艺成后脱离门派。 只是从此以后,他们就不许再提起穿山派。他们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穿山派既不干涉,也不出头。 穿山派这种极富个人色彩的传统,就是徐仙令遗宝没有被穿山派弟子取走的原因。 因为除了它那个不知生死的原主人,谁都不知道这里面有遗宝,也不知道遗宝的所在地点。 说起来荒谬之极,但这就是穿山派的传统,也是长久以来,绿林侠盗们的作风! …… 迁陵一带地处山区,是个小山城,连同周边军城也不到五万人口。 如果不是此城地处武陵山腹地,与酉阳一起扼守湘西驿道的出口,被称为“湘黔咽喉”,早就被历代楚王给放弃了。 神州世界的人族居住地十分珍贵,几乎是寸土寸金,但也有一些地形属于鸡肋。因为在这种地方建城,聚拢的人口不多,交通不便,而且还需要大量驻军,消耗超过产出。 神州的每一个人类城池,周边为何都有军队驻扎的护城呢? 他们可不仅仅是为了防御盗匪,镇压叛乱的,更重要的是保护主城和周围农民不受山林猛兽的伤害。 这个世界的山林猛兽大多带有蛮兽基因,凶猛程度远超白崖前世。某些时候,还会集结起来冲击人类城池,变成兽群攻城。 这种情况下,除非人类提前察觉兽群动向,否则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大屠杀,所以护城军队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 可就因为护城军队的存在,人类设置主城时,就必须考虑到如何供养这些军队。 人类的城池与城池之间近则几万里,远则数十万里,就算有飞轮宝船和大驿道的存在,可运送大量粮食还是太勉强了。 因此,设置主城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主城附近必须有足够多的耕地。 类似涪陵这种城市还好,毕竟是丘陵地形,可以开垦梯田。可迁陵这种城市就难受了,武陵山坡陡谷深,地形崎岖,山地多披厚岩,没办法改造成耕地。 要不是湘黔战略要道,又还有一条沅江可以捕鱼,历代楚王早就放弃这里了。 白崖没有在这个小城多待,很快就传送去了武陵郡的郡治——武陵城。 武陵始建于先秦时期,是秦昭襄王任命的蜀郡守张若攻楚之后,建造的城池。原本武陵称作张若城,后来成为湘西北的政经中心,距离现今已有将近六千年的历史。 武陵与迁陵不同,是神州南北的交通枢纽之一。因为靠着沅江,东临洞庭湖,这里土地肥沃,拥有良好的水利灌溉环境,是江南闻名遐迩的“鱼米之乡”。 现今的武陵横跨沅江,分为南北两个城区,是一个超级大城,堪比白崖前世的武汉。 它连同周边的六个护城,人口不下六十万,比白崖以前在西北见过的凉州城还要繁华。 认真说来,这个城市不能单算一个城,因为它一共有两个郡守府,互不僚属,同为朝廷直辖,属于联合型城市。 这种联合型城市是江南特有的产物,人族主城的选址很重要,周围需要大片耕地。江南地区水网密布,长江支流众多,故而河道两岸都会建立城市。 再依靠河道加强两岸联系,久而久之,便会形成这种联合型城市。 不仅是武陵、长江中下游多是这种城市,比如:江夏、庐江、寿春等等。 因此,神州大地的人类城市除了关中、河北等粮仓所在的平原地带,其他人口众多的大城基本都在江南。 到了武陵城,白崖不再继续使用传送阵。 他的时间很充裕,打算乘船沿着沅江赏景,马上就要进入风景秀美的洞庭湖了,要是到了这里都不游览一下,那就算白来了。 洞庭湖在另一条长江支流荆江南岸,与沅江相连,也称云梦泽,洞庭之名源于湖中的洞庭山。 在白崖前世,洞庭湖从明朝开始经历几次剧变,面积从6000平方公里一直萎缩到三分之一强。 到了白崖穿越前夕,仙境云梦泽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水潭,他当时看到的洞庭湖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早已风华不再。 不过,这个神州世界不同,经历过天地大裂变,洞庭湖虽然从深度上依然是湖泊,但面积却堪比海洋。又因为湖中岛洲如棋,遍布浅水淡泽,每逢湖上泛雾,便如同人间仙境,显得神秘而瑰丽。 既然要好好游玩洞庭,那么就需要乘坐游船。他以前跟洗刀郎王鹏坐过花船,感觉很不错,决定这次也依样画葫芦。 不过,但凡画舫和花船的船资都不菲,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了一些碎银,估计买不起船票,只好先想办法弄点钱财。 作为青城弟子,他当然不能学绿林武者那样去“劫富济贫”,只好去典当行当掉点东西。 幸好他这一路过来,身上还有一些“战利品”,从宗门拿来的疗伤补气丹药还剩不少,当掉一些估计也够用了。 第四十七章 神武宝阁 既然要典当东西,白崖只好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关上房门,开始清点自己身边的物品。 类似白崖这种宗门弟子,身边是不带包袱的。他一共有两个芥子袋,一个装换洗衣物和银两,还有一个装丹药、装备和武功秘籍。 白崖的装备就只有一件狴犴锦手,这东西肯定不能拿去典当。 此外,还有一样从花扇公子身上得到的金色符宝“紫薇诏命灵亟罡”,这东西价值无量,跟狴犴锦手一样都不能轻易示人。 而原本一些重要的,有纪念价值的武功秘籍,比如:圆明禅师改良的金刚大手印,瘸腿三送他的鬼脚功等等,他都存放在了清都观。 这次他唯一带在身边的武功秘籍只有一本《天罗手》,这本秘籍是他当初在青城武试时,从豫亲王独子身上抢来的。 《天罗手》是青城《大天罗手》的简化版本,就好像少林铁布衫一样,这门武功在蜀地流传很广。白崖可以将它作为贵重物拿去典当,青城师门不会管。 另外,还有一本轻功秘籍——《一线硅步》,是从花扇公子那里得到的战利品。 轻功秘籍在凡俗世面上很少见,而且《一线硅步》虽然没有总纲,但经过花扇公子的改良,品质还是不错的。白崖自己都有点想学,拿去典当太可惜了。 再剩下就是丹药了,白崖剩下的天材地宝还有五颗半九味清草丸,三粒炎极丹。 这两样东西前者的主药是峨眉天桑叶,后者的主药是旱魃之血,都是天地间罕见之物,属于天材地宝级别,修为不够都不能吃。 它们也不能随便典当,普通人拿去乱吃,简直堪比鹤顶红。 次一级的丹药,白崖身边有易阳丹,玉莲丹,少量愈肌续骨膏和金创药等等。 易阳丹是至刚至阳的丹药,除非拿来治疗阴毒之伤,不然也不能乱吃。 玉莲丹偏阴,作用跟易阳丹相反,它的主药就是白崖当年在雪岭顶武试得到过的雪莲子。这丹的药性温和,倒是可以作为补气温养的伤药。 白崖看着这些东西,想来想去也只有《天罗手》和《一线硅步》可以拿去典当。如果还不够旅资的话,再当掉点玉莲丹好了,也只有这东西吃不死人。 “典当行?客官是想典当些什么东西?” 拿了白崖的赏钱,被召唤过来的客栈小二还是很敬业的,听到白崖询问武陵城内的大典当行,他没有第一时间指路,而是先小心翼翼地问清楚。 “我要典当这本书!”白崖指了指桌上的《天罗手》。 “武功秘籍?”店小二一看书名,声音就是一颤,重新打量起白崖。 “怎么?有问题吗?”白崖知道这世界对于武道有多么重视,一门好武功的价值很难用金银来衡量。 不过,这也不是说凡俗市面上就没有武功秘籍。武道展至今,百家武门包括佛道在内,都有很多武功流传出去,并诞生了诸多变种。 比如:少林铁布衫、罗汉拳、武当长拳、绵掌等等。 白崖拿来典当的这本天罗手只是简化版本,没有大天罗手的总纲,修炼这门武功最多也就达到气境,很难凝聚出拳意,所以价值有限。 只是白崖依旧小看了一本武功秘籍在世俗的价值,在他眼里只能典当个几十两黄金,凑一凑旅费的东西,在普通人眼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咕噜”,店小二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苦笑着说道:“客官莫要说笑,典当行就算有点靠山,只怕也不敢收武功秘籍,谁知道这东西……” 说到这里,店小二小心地看了白崖一眼,不敢再说话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哦,原来如此!”店小二虽然只说了一半话头,但白崖却听懂了。 将武功秘籍拿出来卖的人,要么是赃物,要么是落魄世家的子弟出卖家族藏书。反正不管哪一种,东西都很烫手,普通人当然不敢接触。 就像白崖前世拿出一把真手枪去大街叫卖,你看别人会不会报警。 “那如果我想将它卖掉,这武陵城里可有商家愿意接手?” 白崖有些不甘,他身边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换钱了。要是租条小舢板去游览洞庭湖,那可太丢脸了,玩也玩不爽啊! “客官若真要卖书,可去神武宝阁看看!”店小二见白崖神情淡定,忐忑的心情也安稳了不少,谨慎地说道,“小的以前听人说过,神武宝阁不仅出售武者用的神兵利器,而且有时候也寄卖武功秘籍!” “神武宝阁……”送走小二后,白崖收拾了一下,直接出门去找那家神武宝阁。 这家店既然能寄卖武功秘籍,只怕背后有大势力支持。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没有什么大势力会为了一本天罗手就对青城弟子下黑手。 神武宝阁位于武陵北城区,是一座高约五十米的商铺楼。 此楼有五层、八柱、飞檐、盔顶,木梁砖瓦结构。楼中八根楠木金柱直贯楼顶,周围绕以廊、枋、椽、檩互相榫合,属于典型的中华风殿阁。 进了楼内,大堂被屏风珠帘隔为了前后厅。 前厅中央有几个琉璃桌台,里面放着几把展示用的刀剑和古董,墙上装饰了一些山水书画,两侧摆着一排待客用的太师椅和小几。 他进去后,马上就有侍女迎上前来。 “官人安好,不知有何所需,可否由小婢代劳?” 白崖看着身前这位清婉秀丽的侍女,心中不由暗赞。 这个世界的女子虽然在着装、日常生活上已经比较开放,但跟白崖前世还是有差距的。起码在蜀地的时候,商铺就很少雇佣年轻女子。 不过,江南楚境似乎在这方面更加开放,他这一路从商街走来,已经看到不少店铺都穿梭着侍女装的莺莺燕燕。 难怪当年他在金刚寺时,圆明老和尚会给江南一个民气羸弱,多喜奢华靡靡之风的评价。 当然,白崖还是更喜欢这种开放的民气,起码在吃饭购物的时候,可以赏心悦目,心情愉快。 “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寄卖武功秘籍,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白崖直接了当地问道。 “此事小婢帮不上忙,官人稍等,小婢这就去请管事前来!”面前的侍女一惊,连忙摆手说道。 她匆匆离去,上了宝阁二楼。 片刻之后,二楼便有一个身材微胖的锦衣中年随她下来。 “这位客官是要收购武功秘籍,还是在本阁寄售物品?”中年管事一边打量着白崖,一边客气地问道。 “我要卖这本秘籍!”白崖不耐烦兜圈子,从芥子袋中取出《天罗手》,直接丢给了中年管事。 “客官先请收好东西,随我来!”中年管事接住秘籍却没有打开,反而立刻递还给白崖,带着他朝二楼走去。 等他带着白崖在二楼一个小间坐定,这才笑着说道:“怠慢客官了,还请原谅!售卖武功秘籍不是小事,还是谨慎从事更好!” “无妨!”白崖重新将《天罗手》递了过去,笑着问道,“此物价值几何?” “客官稍待!”中年管事这次终于不再推辞,翻看起了天罗手秘籍。 半晌之后,他才笑着说道:“客官这本天罗手是青城大天罗手的简化版本,功法完整,价值很高…… 若是直接卖给本店,可得两百八十金。若是在本店寄卖,可以定价三百五十金,交易成功后,本店收取百分之十的佣金。” 白崖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武功秘籍的价值,三百五十金换在前世就是五六百万软妹币,这里却只能买一本仅练到气境的大路货武功。 他点了点头,重新审视起中年管事,这人似乎没有武功,不过见识倒是挺广博。 “不需要说明此物的来历吗?”东西能卖,他当然很高兴,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 “呵呵,这要看情况。天罗手在神州各地流传很广,无论客官从何得到,外人都很难追踪,故而就不需要说明它的来历。” 中年管事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客官给出一本独家秘笈,那就不同了。有时候就需要客官表明身份,然后在暗中拍卖,甚至还有一些太独特的东西,本店也不敢乱收乱卖!” “嗯,那将此物寄卖的话,需要多久?” 直接卖是两百八,寄卖扣掉佣金是三百一十五。白崖虽然不太计较金银,可能多拿一点也不会拒绝。 “寄卖时间不定,不过,这等功法完整的武功秘籍很紧俏,一般会在一月之内就卖掉!”中年管事笑着说道。 “如果您要在本店寄卖的话,那么本店会免费提供琉璃柜将秘籍密封,并由您亲手打上标志。如果琉璃柜失窃、出现破损,或者其他异状,那么本店会以物品十倍定价赔偿给您,请不必担心此物的安全!” 白崖听得一挑眉毛,十倍定价就是三千五百金,肯定远天罗手的价值,这家神武宝阁倒是很注重信誉。 第四十八章 百机雷 “一个月时间太长,就现在交割吧,两百八十金!” 白崖只为筹集游玩洞庭湖的旅费,有两百八十金已经绰绰有余,芥子袋里的另一本《一线硅步》都不用拿出来了。 “好,客官是要金银实物,还是宝钞?”听到交易成功,中年管事也有些许兴奋,他也是有提成的。 神州列国发行的铜钱各有不同,但金银需要在交易大宗货物时流通,所以列国所发行的金银纯度几乎一致,些许差异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宝钞则是官府和钱庄发行的各类纸币,虽然大体信誉还可以,还有一些赠额,但流通区域受限,有些地方没有可以兑换金银的钱庄。 “用小额黄金吧!”白崖接下来还要去华山,自然是不会要宝钞的。 白崖将侍女端来的一盘小锭金元宝装入芥子袋,起身便欲出门,可那位中年管事却忽然叫住了他,笑着讲述了一件事。 “拍卖?你现在才告诉我有拍卖?” 白崖眼神怪异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他这会刚出手了一本武功秘籍,对方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就等于坑了他一笔吗? “客官稍安勿躁,在下等现在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中年管事很理解白崖所想,顿时压低声音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场拍卖不是在武陵举行,而是年关前在襄阳举行,属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拍卖,拍卖品很多都是贼赃。 拍卖的规模比较大,是神武宝阁联合其他商行一起举办的联合拍卖会,所以参加的人必须是熟客,至少在这些商行有过一百金以上的生意来往。 “这是客官在本店交易超过一百金的信物,凭借此物方能顺利进入拍卖会。”中年管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牌递给白崖,肃然说道。 “只是客官若没有兴趣,还请莫将信物和消息告诉他人,否则神武宝阁在各地的分店以后都不会再跟您做生意了!” 白崖看了看手中玉牌,这东西估计就跟前世的VIP卡一个性质。他刚在神武宝阁做了一笔价值几百万软妹币的买卖,能换来这东西一点都不奇怪。 他本来对这种世俗的地下拍卖没什么兴趣,但转念一想,他既然是出来历练游玩,那么去见识一下也好。 “你这有没有拍卖会的物品清单?”白崖试探着问了一句。 “有的,不过只有我们神武宝阁准备参拍的物品,没有其他商行的物品清单!”中年管事似乎就在等着他问这个问题,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物品清单。 白崖摇头苦笑,人家这才叫商人,刚拿出几百金,这边就想着法子从你口袋里拿回来。 “九沟剑(残次法器),蛛龙翼骨(中品),百蛮拳法(气境期功法),黄晶玄玉(中品),赤精散(三两)……” 他扫了一眼物品清单,发现这上面的东西还挺丰富,法器、功法、材料、丹药统统都有。只不过正如所料,除了一些材料,没什么成品是他所需要的。 有些药材和器材确实能炼出他可以使用的丹药和法器,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这里不太全,后续收集起来太麻烦。 有这种闲功夫,他还不如到师门多接几个功德任务,干脆拿功德去换成品法器和丹药好了。 这张物品清单上的东西,越到下面越珍贵,白崖不耐烦一样样看,干脆跳过中间看下面。当他看到最下方的一样物品时,终于神情一呆。 “这个……你们没写错吧?”白崖指着清单上的物品名称,转头看着中年管事。 “没有,在下曾跟物主确认过数遍,他坚持要写这个名称!”中年管事看到白崖所指,脸皮也是一抽,神情不太自然地说道。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啊!”白崖轻笑着说道。 “那位,那位物主的身份有些特殊,故而应该是不会有麻烦的!”中年管事有些不自信地苦笑道,“何况,这场拍卖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情……” “有趣,有趣!就冲着这个名称,某也要去襄阳见识一番!”白崖大笑,指着清单上的那件东西点了点,将清单递还给中年管事。 两人换手的一刹那,清单上的那个物名一闪而逝,俨然写着《洗髓经》三个简体小篆。 《洗髓经》为少林镇寺之宝,当年达摩祖师见到很多僧人长年静坐,多静少动,身体欠缺生理平衡而不健康,于是就在少林寺教导僧人健身的功夫,以促进其身心全面发展,从而留下了少林七十二绝技。 洗髓、易筋两经传说是少林弟子在达摩祖师圆寂后,从遗物当中搜寻到的两本梵文经书,并不能确认是达摩所创,所以没有列入少林七十二绝技当中。 实际上,洗髓、易筋两经虽然没有列入少林七十二绝技,却是这些武功的基础。少林功夫以强悍肉身和淳厚真气享誉天下,其根本就在洗髓、易筋两经上面。 传说在一千多年前,曾有一位号称博采众长,身怀百家武道的天才宗师前往少林挑战。 无论这位上门挑战的武道宗师使用什么精妙武功,出战的那位少林弟子就只用一门少林最为基础的罗汉拳对敌,偏偏这位天才宗师依然奈何不了他,最终叹服而去。 从此江湖人言“少林武功冠天下,罗汉拳术胜万法”! 可其实这个说法是错的,那位少林弟子真正抗敌的根本,不是罗汉拳这门基础拳术,而是他那一身坚不可摧的罗汉真身。 而想要修成罗汉真身和金刚法体,洗髓、易筋两经就是必修功法。 由此可见,洗髓、易筋两经对于少林的重要性! 可现在呢,一个民间商行组织的地下拍卖会,居然堂而皇之地拿出《洗髓经》拍卖,怎么不让人感到荒谬之极。 不管这洗髓经是完整的,还是残篇,这都是少林武道最根本的秘传。可不是变种铁布衫、简化版天罗手这种武学能比的。 少林要真弄丢了《洗髓经》,或者被人偷学了一部分,哪怕是天下武门联合下手,那些大和尚估计都敢正面硬刚。 禅宗少林是神州四大寺中的第一寺,实力比青城还强,整个神州估计也就全真、武当两个道门圣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跟它相提并论,所以白崖才会当面说神武宝阁是在找死! 卖东西玩噱头,也不是这么玩的! 不过,那个有能力非要神武宝阁写上《洗髓经》三字的物主确实成功了,甚至勾起了白崖这种大宗门弟子的好奇心。 “客官,您若真想去襄阳参会,可在小店兑换一些玉钱。”中年管事搓着手,笑眯眯地说道,“因为拍卖会上的东西大多比较昂贵,所以不是用黄金交易的,而是使用我们特制的玉钱……” 白崖看着中年管事一阵无语,感情人家在这等着了,就是不想让他拿了黄金出门。 “你们那个玉钱怎么换?多少黄金换一枚?” “十两黄金一枚,您看,就是这种!”中年管事从怀里取出一枚精致的玉钱,递给白崖观看。 这种玉钱跟秦国圜钱差不多样式,只是中间无孔,玉面清澈透明,质地特殊,倒是很难伪造。 “襄阳会场应该也有兑换吧?”白崖的黄金还想留下开销,不愿意就这么拿出去。 “不错,那边也有兑换,不过您如果在小店直接兑换,我给您百分之三的赠额哦!”中年管事笑道。 百分之三的赠额就是百两黄金多三两,换成软妹币也有好几万了,确实优惠不小。 “你那物品清单再让我看看……”白崖想了想,忽然起了个念头。 他本来仅是想去看看热闹,可若是《洗髓经》真有伐骨洗髓的功效,无论它是否跟原版有关,似乎都值得出手一番。 白崖现在的混元铁布衫已经练成五层(坚皮、实肉、强筋、健骨、换血),正好卡在第六层洗髓。 在阆中为了救曾贤,他曾取血当药引,那时候吞服过半颗九味清草丸,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洗髓进展。可现在依旧只有四肢换髓成功,躯干还需要数年时间。 要是可以节省下几年时间,白崖是不会吝啬区区一些身外之物的。 只是以他现在仅仅数百两黄金的身价,根本没办法跟别人竞价,好像还需要弄点资本。 这样就必须再卖掉身上的《一线硅步》和部分丹药。 不过,他身上的《一线硅步》秘籍可比《天罗手》珍贵多了,万一《洗髓经》只是个噱头,他就亏大了。所以要再看看神武宝阁的清单上面,还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第二次观看拍卖品的清单,白崖仔细了许多,终于在上面找出了几样可用的东西。 “这百机雷跟霹雳子相比,威力如何?”他点了点清单上面的一件东西,朝中年管事问道。 “百机雷乃百机阁出品的火器,也有上中下的品质之分,同品质威力比霹雳子大上数倍,价格倒是要低一些。”中年管事扫了一眼清单,熟练地回答道。 “威力大,价格反而低,这是为何?”白崖不解地问道。 “因为霹雳子只有弹珠大小,可做暗器对人使用,而百机雷却有常人的拳头大小,只能当火器对付大体型的蛮兽。”中年管事说了一句,就笑而不语,让白崖自己领悟。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一线硅步 中年管事说明了一下,白崖就明白过来了。 武者耳聪目明,拳头大小的东西没扔到他们跟前,就会被拦截掉。这百机雷威力再大,对武者的威胁也不及弹珠大的霹雳子。 而前往荒野蛮域对付大体型蛮兽的武者,毕竟只是少数。而且百机雷作为杀手锏威力还不够,作为日常火器又太贵,所以需求不多,价格抬上不去。 不过,白崖却感觉这东西很对自己胃口,他当初在狄道城和静雀峰,要是手头就有这东西,一手一个朝人群狂扔十多个,那场面……哇哈哈哈! 他想想就感觉很兴奋,瘫脸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中年管事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他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又给某个纵火犯,送上了一样技能等级max的趁手装备。 除了百机雷,白崖还看上了一种“小挪移符”,一件雪蛛丝甲。前者能用于身法加速,后者是半成品的护甲类法器。 身法加速就不提了,白崖下山以来,好几次都苦于身法太慢。 虽然“小挪移符”只是一种外物手段,可临时用用也不错,等他晋升了意境,再学一门好身法也不迟。 雪蛛丝甲的主材是昆仑雪蛛的蛛丝织成,这东西是八大现世道教宗门之一,与青城一个等级的仙武大宗门——昆仑派的特产。 雪蛛丝甲冬暖夏凉,吸汗防臭跟保暖内衣似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质地太软太滑,很难铭刻符文。如果铭刻失误,那么就是一件残次品法器。 出现在清单上的这件雪蛛丝甲不是残次品,因为它根本就还没有开始铭刻符文,估计这东西的来历很有问题。 中品百机雷一颗就需要几十金,小挪移符和雪蛛丝甲更是价格不菲,白崖那点钱根本不够,别说去竞价《洗髓经》了。 何况,这张清单仅仅只是神武宝阁一家的拍卖品,拍卖会还有其他商行合股,所以真要出手买东西的话,《一线硅步》秘籍是绝对保不住了。 即便白崖想乘拍卖会之前抄写一本《一线硅步》,时间和精力也照样跟不上。 别看襄阳地下拍卖还有两个月时间,实际上武功秘籍这种东西很难抄写,限制太大。除了原创者,其他武者基本都不干这种蠢事。 每一本武功秘籍的撰写者在创作时,会在字里行间刻下自己的“道意”。后辈阅读武功秘籍时,便会感受到这种“道意”,从而能更快更具体地体会武学真髓。 想要抄写一本武功秘籍,首先就要求抄写者“懂得”这门武学,理解越深跟原版就越接近。而且抄写武功秘籍,很多时候都会让抄写者元气大伤,需要休养很久。 哪怕抄写者或者改写者的武道境界极高,需要抄写的武功级别很低,也一样会耗损元气。 当年圆明禅师身为先天武者,为白崖抄写基础武学金刚大手印,还有一门只练精神的无名心法,都整整用去了半个月,可见武功秘籍有多么难抄。 这也是数千年来,仙武大宗门只有少数低级别武学流传世间的主要原因。没有原版秘籍,没有口口相传的武道总纲,偷学来的武功都是简化版或者变种版。 “某要参拍的话,恐怕还需多准备一些玉钱。”白崖叹了口气,从芥子袋将《一线硅步》取了出来,“你帮我将这本秘籍估个价,看能不能列入你们的拍卖清单!” “这是一本由舞空术改良而来的轻功秘籍,长于腾挪纵跃的小巧功夫,虽然缺少了舞空术的总纲,却对功法没有太大影响……” 中年管事翻了翻秘籍,眼睛慢慢亮起,此人确实有一些见识,将《一线硅步》的优劣看了个透彻清楚。 “客官,你真要出手这本秘籍?” “拿出来了,自然就是卖的!”白崖点了点头。 “嗯,既是如此,客官可能说一说此物的出处?”中年管事谨慎地问道,“此物不比那本流传甚广的《天罗手》,算是独门秘笈,而且还是少见的轻功类。若是此物没有麻烦在身,它的价格会高很多!” “这个简单,此物的出处没什么不好说的。”白崖笑道,“你可听说过花扇公子此人?” “花扇公子?”中年管事想了想,突然脸色微变,低声问道,“客官说得可是十余年前,荆州长沙那个叫花淄的淫贼?” “不错,不错,就是他!”白崖拍掌轻笑,“你知道这人就好办了!” “客官说笑了,那花淄当年与姨娘通奸,气死了父亲。长沙归凤镖局本也算一家大镖局,却被他硬生生弄垮,当时可是轰动了大半个荆州。”中年管事苦笑说道。 “此人可谓是长沙武者的耻辱,偏偏轻功极高,屡次从六扇门和宗门武者手中逃脱,令人气恼。客官提起他,莫非,莫非这本轻功……” “你猜得不错,这本《一线硅步》就是花淄赖以保命的绝技!”白崖笑着点了点秘籍。 “客官可能证实这个消息?”中年管事双眼发光,急切地问道。 “当然可以!花淄数月前,已在益州广汉城落网,现在要是还没死,可能被押解去了成都。这本《一线硅步》就是我从花淄身上得到的……” 白崖详细地将自己抓捕花淄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事件中牵扯到那位陈聪捕头,以及曲珂师妹的隐秘私事,他大多都含糊了过去。 “此事经过大致如此,你若要求证,只需派人去广汉打探一下即可。” 白崖说完,中年管事已经信了大半,毕竟他说的事件经过太详细了,只有亲身经历才有可能知道。有些事情很容易证实,很难说谎作伪。 “看来客官是一位为民除害的宗门弟子,如此这般就好办了。这本《一线硅步》既然清清白白,毫无麻烦,而且还是花淄的轻功秘籍,那必定能炒出一个高价来。”中年管事抚掌笑道。 “哦,大概能卖多少?”白崖感兴趣地问道。 “此类原本是舞空术改良的轻功秘籍,一般是五十枚玉钱的底价,成交价在五十至一百玉钱之间。”中年管事回忆了一下以往的拍卖记录,微笑着说道。 “不过,花淄的独门轻功又不一样了,这个淫贼的轻功和他的恶迹一样出名。人人都知道他修炼了一门绝顶轻功,甚至能在宗门武者的抓捕下脱逃,故而一定会被炒出高价,具体多少就难猜了。” 其实,白崖知道花淄的轻功并没有像外界说得那么夸张,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那张金色符宝“紫薇诏命灵亟罡”。 可白崖又不是笨蛋,当然不会将这件事情捅出来。《一线硅步》也算一门好轻功,只是这次会“稍稍”溢价而已。 “那好吧,此物就放进你们的拍卖清单……”白崖豪气地一挥手。 “客官放心,在下这就将此物密封保存,直到拍卖当天再由拍卖师当众解封!”中年管事也是很高兴,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这本《一线硅步》就暂定八十枚玉钱的底价如何?” 八十枚玉钱就已经是八佰两黄金,比之前那本《天罗手》高了两倍有余,这还是底价。 白崖想了想就答应下来,拿了一份由神武宝阁特殊印章盖戳的拍卖证明。 “白公子可真是肖某的福星,以后若还有机会再来,还请多多照顾在下的生意。” 中年管事这会已跟白崖混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肖安,事毕后亲自送他下楼。 两人谈笑着走到门口,正好与迎面进店的两位客人擦身而过。 这两位进店的客人都是女子,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女和一个“女童”。 那少女身材挺拔,双腿修长,扎着马尾辫,一脸的英气,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胸前平平,一对荷包蛋。 那“女童”却是正好相反,瓜子脸清秀可爱,明眸善睐,胸前波涛汹涌,沟壑深深,竟是罕见的童颜巨~乳之相。 “嗯?”白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忽然感觉那个马尾辫少女有些面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 几人错身而过只是一瞬间,他倒没有失礼地再回头去看,很快就将此事丢在脑后。 而那个英气的马尾辫少女却似乎略有所觉,皱着柳眉回头看来,自然只看到了白崖的后脑勺。 “颖妹,怎么了?”那童颜巨~乳的女童发现自己同伴有异,不由关切地抬头问道。 “哦,没什么!”马尾辫少女回神,摇头笑道,“甜姐,先看东西吧,希望江南有名的神武宝阁有你需要的符阵材料。” 两人姐妹相称不奇怪,只是姐姐跟妹妹几乎应该反过来的容貌体型,让人不由大感新奇。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家伙……”片刻之后,马尾辫少女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气冲冲地跑出了店门。 “颖妹,你今天怎么了?”俏丽的女童紧跟着出门,惊疑地问道。 “甜姐,我跟你说啊,你还记得我当初刚入门时,跟你提过的那个……在武试碰上的无耻之徒吗?”马尾辫少女气呼呼地说道。 “就是那个故意调戏你,让你心理失衡,然后把你骗下擂台的武徒?”女童眨了眨眼,捂着嘴轻笑道。 “对,就是他,我刚刚又看见他了!”马尾辫少女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五十章 青城双姊 “那人怎会在武陵,难道是当年在青城武试中落榜了?”孟甜皱起小鼻子,疑惑地问道。 “这就不知了,当年交手时,那人与我在伯仲之间,却不一定能满足胜利场次。” 马颖一呆,她当年好胜逞强,非要陪弟弟一起在男子组参加青城武试。虽然通过了前面的心性关和雪山生死关,但最后一关武试却只有两胜。 要不是身为女儿身,考官在最后放了她一马,让麻姑观特招她入门,那届武试就落榜了。 麻姑观也称青城上清宫,在远古时期是青城山的一座尼姑庵,武道偏向女性武者。现今的万里青城虽然也有不少尼姑庵,但位列一阁两洞五观的大宗派,却只有麻姑观一家。 白崖在青城武试时,其实跟马颖差不多,总成绩是三胜一败,还用了一些小花招。 即便如此,要不是最后一场那个叫谢瑜的武徒放水送了他一胜,他本该也是淘汰的命。 “你还记得那人的姓名吗?”孟甜笑着问道。 “名字忘了,当时被那个混蛋气晕了,只记得他是成都振武道场的门徒!”马颖皱眉苦脸地说道,“本来擂台上各凭手段,输了就是输了。只是那家伙气人得很,现在想起来还想揍他一顿。” “嘻嘻,要是那人出身振武道场,那么应该已经进了青城。而且我们姐妹近期就能再见到他,到时候看甜姐帮你出气!”孟甜不动声色地把小手放在长腿妹子的翘臀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哎哟!”马颖轻呼一声,红着脸跳到一旁。等她羞怒看去,却发现女童早就把作案工具藏到背后,嘟着嘴东张西望地装无辜状。 “甜姐,你咋知道……”马颖翻了个白眼,转而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嘿,你这妞真笨,以后出去别说是本宫的师妹!”孟甜撇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振武道场可是青城开办的,那人换宗门再考的概率不大。何况,就算要换一家仙武宗门,他也不必万里迢迢过来荆州。” “那……你说我们近期还会见到他是什么意思?”马颖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个吗……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来荆州吗?”孟甜嘴角一翘,神情俏皮地问道。 “嗯,甜姐你说要去号称天下第一商都的襄阳采办一些符阵材料,然后再跟峰主汇合一起去华山论剑!” 马颖说起这事,心里颇觉自豪。她眼前这位只有齐胸高的孟甜姐姐,可是麻姑观的骄傲,真正的玄道符阵天才,麻姑观这一届参加华山论剑的人选。 至于她自己吗,武道进境也很快,上山六年多,已经到了融意于气的入微境界。 虽然跟那些绝世天才没法比,但在麻姑观的师姐师妹当中,也算出类拔萃了,这次被峰主带去华山增长见识。 “不错,既然本宫有此打算,别人说不定也有类似的安排。”孟甜意味深长地说道。 “甜姐你是说……不可能,就算那人跟我同期进门,短短六年,他哪有机会攀上意境巅峰……”马颖瞪大了美目,脑袋摇得更拨浪鼓似的。 孟甜捉狭地一笑,本想开口说“人家不一定是论剑人选,可能跟你一样是看热闹的”,但旋即想到了什么,顿时目光闪烁着闭口不言。 类似马颖这样看热闹的师门新星,一般都是由师长带领去华山。 就算独自上路,那路线也不会经由荆州。要是真来了荆州,搞不好目的真的跟她差不多,是为华山论剑做前期准备。 她的身份特殊,从小就被蜀国王室送进了青城,这二十多年来可见过不少绝顶天才,六年时间从气境爬上意境可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而且这类武道天才只要上了意境,哪怕没有意境巅峰,师门说不定也会给他们机会去华山论剑,而不是单纯地看热闹。 毕竟华山论剑的两个榜单都不看名次,落榜也没人嘲笑你,让本门天才跟天下英杰一较长短,对他们今后的成长十分有利。 马颖看孟甜沉默不语,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难看。 她当年不去录取难度低的女子组,非要进男子组逞强,可见其心高气傲。 现在想到那个无耻之徒可能是师门送去论剑的武道天才,而自己却仅仅是去看热闹,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好了好了,你要真想知道那人的事情,或许可以去问问这里的店家。刚才那人与店里管事聊得很熟络,说不定能套出一些消息来。”孟甜看她闷闷不乐,不由心里一软。 “谁想知道那个无耻之徒的事情……”马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孟甜一笑,知道她脸皮薄,便帮她唤来刚才那位肖管事,问起了白崖的事情。 可肖管事还是有职业道德的,他刚在白崖身上大赚了一笔提成,这会怎么肯把人卖了。孟甜就算机智百出,一时间却也奈何不了这个老油条,只好悻悻然作罢。 不过,消息买不到,生意倒是没受影响,从店里买了不少稀缺的符阵材料。最后居然也凑到了将近一百金,从肖管事那里拿到了襄阳拍卖会的入场玉牌。 冥冥中,还是有一双大手将擦身而过的这几人拉到了一起。 “好了好了,不要板着脸,板着脸就不好看了,容易长皱纹。反正不管那家伙是谁,只要他敢在华山出现,甜姐就一定帮你出气!” 等她们从店里出来,孟甜宽慰起长腿妹子。 “嗯!”马颖一边狠狠地点头,一边熟练地一扭腰,躲开孟甜摸向屁股的咸湿手。 …… “哈啾~~”白崖回客栈的一路上连打喷嚏,让他大感莫名其妙。 他有钱之后,连忙去武陵的渡口购置船票,花了十两黄金在渡口最大的画舫上租了一个上等厢房,可以一路游玩洞庭,一直到江陵下船。 这条江上线路大概有十来万里,加上时不时会在风景优美的湖区赏景,将近耗费五十余天。等他到了江陵,稍作休整就得传送去襄阳了,正好赶上年关前的地下拍卖会。 等白崖在武陵吃喝玩乐了两天,画舫终于到了发船时间。 这条画舫比以前他跟洗刀郎王鹏一起坐过的花船更大,船长接近两百米,宽约五十米,平底楼船型。 船楼两侧空出的甲板走道十分宽敞,可供五马并驰,人待在船上根本感觉不到颠簸。 因为船身两侧装了两对水车状的船轮,所以船速很快。日夜全速行驶,行程三千多里,差不多达到了普通列车的速度。 虽然这速度远逊飞渡车和飞轮宝船,但对一条观景的游玩画舫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上船后,白崖发现这十两黄金花得物有所值。船上厢房整洁干净,自带蹲兽铜炉,人在屋内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船上中央高楼宛如矮塔,连夹板之下的空间,共有七层。 因为越下面的楼层,面积越大,所以甲板下两层是空间需求最大的酒楼和赌档。上两层是春楼和戏院,三四层是提供健身、休闲器具的武道馆和按摩室,最顶上一层是茶室。 白崖在船上待了几天后,发现自己幸亏换了两百多两黄金过来,否则还真撑不下去。 这船上的人基本全是大富大贵,白崖虽然不会跟他们斗富,但依然发现花钱如流水。 他那十两黄金的船票可不包括伙食费和其他服务,除非他上船后就不出门,待在房里只吃干粮,否则就要继续花钱。 船上酒菜相对便宜,他也不会去春楼和赌档,最多偶尔去看场戏。 不过,租用武道馆场地健身练拳,将茶室作为静室使用,那租金可是哗哗滴。一个多月下来花了上百金,小半本《天罗手》烧掉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卖了一本武功秘籍,上了一条豪船,白崖终于了解了刘钰对他的关照。 这趟下山之际,刘钰给了三百多两黄金,他本来还不以为然,觉得可能花不掉。没想到把黄金送了胡三娘之后,他马上就碰见缺钱的时候了。 还有铜尸白彤,在船上这一个多月来,如果没有铜尸给他守夜看护,他还真不敢在船上随意入定炼气。 “师恩深重啊!” 白崖叹了口气,命白彤像往常一样站在茶室门口,为自己护法。 他刚上船那会,本来都在房里入定,可几天之后,就受不了了。 武者入定的环境需要清净,他的厢房虽是上等房,可也是木板结构,加上入定后耳目更加敏感,根本挡不住外界的噪音。 最后迫于无奈,只好每天租用船楼最高一层的茶室。 这茶室本是用来搞茶艺,商谈事情的地方,船家专门做了隔音措施。而且距离酒楼、赌档、春楼有些远,平常也没多少人上来,所以堪堪能当静室使用。 白崖在船上这段时间吃好喝好,赏赏景心情愉悦,静心修炼之下,倒是也有了不少收获。 最大的成果就是破三关十分顺利,每天都有不少进展。 第五十一章 破双关 气境与意境的最大区别就是武者能否御使天地元气,而想要御使天地元气,自身**灌注真气的穴脉就必须畅通无阻。 人族**得天独厚,全身筋脉穴位大部分是相通相连的,这也是人族凭此创建武学,导致武道昌盛的根本原因。 不过,人体从先祖兽型演化至今日,虽然成功蜕角缩尾,但蜕角断掉了天桥,缩尾缩去了地桥,导致任督二脉不再相连。 而人体自主演化设阀节流,让精气神分存上中下三丹田,虽然大大延长了寿命,但也使得三大丹田变成了拦阻精气神沟通全身的三个关卡。 于是,修炼者想要晋升意境,御使天地元气,首先就要返祖破三关,贯通天地星桥。 破三关,贯通天地星桥是有先后顺序的。贯通天地星桥所需真气庞大,所以武者要先破三关,沟通全身上下的真气,使得聚气一处。 而破三关也有自己的次序,依次从下到上。 破三关的第一关在脐下的下丹田处,下丹田叫“精宫”,也称“坎宫”,是藏精之所。要求武者从任脉的关元穴向后背延伸真气,突破到后背的督脉命门穴。 这条气脉线一建立,就算破关成功。 精~关破后,武者全身精髓皆可自由掌控,再无不孕不育,内分泌失调之忧。 男武者可以天天麻辣烫,没有阳~痿早~泄的痛苦,女武者不再烦恼大姨妈和更年期,谢绝侧漏! 当然,破掉精~关也是有瑕疵的,武者的生理期就需要自我调节。 某些沉迷修炼的武者,往往喜欢炼精化气,结果就造就了很多的石男石女,无法再造福全人类。 武者是人族精英,要是都不留下后代,那人族怎么能进步?这也是很多武者建立武道世家,以及仙武宗门会让优秀弟子经常联姻的原因之一。 三关当中,精~关涉及到的高危穴位比较少,所以最容易突破。 白崖上船之后,只用了一周就突破了此关,后面又调整适应了一周,便开始突破第二关。 第二关在胸口中丹田处叫做“气宫”,也叫“离宫”,是聚气之处。要求武者从任脉的膻中穴向后延伸真气,突破到督脉的夹脊穴。 如果说下丹田精~关让武者可以炼精化气,增强**基础和潜力。那么中丹田气关的突破,便让武者上下半身的气血可以互相抽调,聚力一处。 比如:普通人站桩只能依靠双腿和腰腹力量,但破了气关的武者却可以运气下沉,让上半身的气血集中双腿,稳固下盘。 同理,也可加强上半身的肩臂力量,甚至将全身气力集中于拳指之上,使得武功威力倍增。 白崖破掉精~关后的一个月来,一直在用水磨功夫渗透第二关气关。 因为气关前后的膻中穴和夹脊穴之间没有穴位,所以这种气脉延伸没办法跟挤牙膏似的一天一点点,只能一鼓作气地突破。 不过,一鼓作气归一鼓作气,始终是不能蛮干的。白崖这一个月的水磨功夫并不白费,他在温养两穴之间的脉络,使之习惯真气渗透,为最后的突破做准备。 否则贸贸然蛮干,受伤还是小事,万一气脉岔道,穴位连偏了,那可就跟插错了洞一样,弯了!就算以后再扳直回来,那也是二插头,一辈子的事情!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白崖终于决定今晚突破第二关。 虽然还是有点早,可他心里始终存了点念头,想在明年华山论剑之前就晋升意境,那样说不定能跟全神州的天才英杰们一较长短。 虽说初入意境跟那些意境巅峰的战力差距很大,获胜希望渺茫,但只要能跟这些人同台较技,他就很满足了,算是圆了前世的武侠梦想。 夜色已深,楼船下层的酒令笙歌慢慢沉寂,白崖收拢心神,摆了个金刚大手印的坐桩,将降龙伏虎罗汉雕像托在手心,开始内视“经穴星相”。 这是他在破三关之前,深思熟虑的结果。 除非修炼特殊功法,后天武者无法内视,所以就算知道三关的起点和终点,真气也找不到相关的身体部分。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 一是从外着手,请别人帮忙;二是自己先行刺穴,多次之后,身体就会产生反射记忆,真气自然而然就会流经此处。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珍惜的炼气功法,里面有详细记载如何破三关的具体步骤。比如:青城的五气通脉术。 不过,白崖觉得他不用这么麻烦,因为借助降龙伏虎罗汉雕像的“经穴星相”,他现在就能内视。 很快,他的心神就沉入了繁星点点,丝光闪耀的穴脉星空当中。 这片穴脉星空只包含了手部三阴经和阴阳维脉,并无显示任脉的膻中穴和督脉的夹脊穴。但因为手三阴经和阴阳维脉在胸部以上交集众多,所以白崖在内视环境下,可以毫不费力地确认那两个穴道的位置。 繁星点点的穴脉星空突然间群星黯淡,丝絮状的筋脉也迟迟不再闪光,但星空正反相隔的某两点却慢慢亮起,各自绽放出耀眼的光辉。 光辉内部两道凝而不散的烟气,像钻头一样螺旋蔓延,观其前进路线正好会在两点正中汇合。 从膻中和夹脊两穴同时运气破关,正是五气通脉术有关于破三关的要点,这样既可避免真气岔道,也可以缩短破关时间。 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运用此法的武者,必须要分心二用,增加了控气的难度。不过,在可以内视的环境下,这个难度就大大降低了。 随着烟气状内力逐渐延伸向前,白崖立刻感受到胸口有了鼓胀感和些许刺痛。 当然,对比起一个月前,这种刺痛已经微弱了很多,说明一个月来的水磨功夫十分有效。 每一次破三关都相当于在相应的身体部位伐山开路,强行钻出一条隧道来。这也就是他,换一个没有修炼过硬功的武者,这会就该痛得死去活来了。 刺痛感随着两条螺旋烟气的接近越发剧烈,只是白崖今晚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气关破开。除非痛楚超出忍耐范畴,否则他不打算再像前些天那样停止。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随着白崖体内传出“嘭”的一声微响,两条内力烟气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这一瞬间,他只觉全身一热,毛孔突得大张,肉眼可见的雾气从全身各处升腾而起。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在房中弥漫。 一条闪烁着微光的纤细丝絮出现在“经穴星相”当中,白崖知道从膻中穴到夹脊穴的气关终于贯通了。 “嘶嘶~~”他全身毛孔的雾气突然加速喷涌,很快茶室内就是一片朦胧。 白崖没有吃惊,五气通脉术当中已经阐述过气关刚通时,武者偶尔会产生的“喷气如潮”现象。这表明武者此次破关的质量很高,同时也说明该武者气血十分旺盛,是个好现象。 他不敢怠慢,马上按照五气通脉术的记载,慢慢紧缩全身毛孔,运气加强刚刚贯通,还很羸弱的新气脉。 两刻钟之后,白崖终于收功,睁开双眼,面露兴奋之色。 按现在的进度,他很有机会在华山论剑之前,就晋升为意境武者。 接下来几天,他适当地减少了修炼时间,适量吞服易阳丹和玉莲丹,开始温养因为破关造成的穴脉损伤。 到了破气关的第五天,白崖膻中、夹脊两穴处的刺痛感完全消失,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此时,将近五十天的观光游玩也结束了,画舫到了最后的目的地——郢都江陵,在码头处放下了所有船客。 …… “江陵城!”白崖抬头看着面前的雄城,心生赞叹。 远古时期的楚国因为战乱,曾经数度迁都,江陵是楚国定都时间最长的国都。因为建城在纪山之南,所以称为纪南,而楚人习惯将都城称为“郢”,也称郢都。 后来,秦将白起攻楚,毁灭了郢都,分郢置南郡、江陵,史称“白起拔郢”,这才有了后来的江陵城。 在天地大裂变时期,楚国联合三晋攻秦,收复了江陵和楚长城,复迁国都于江陵,依然称为“郢都”。 时至今日,郢都这个名称除了楚国王室,不再见人提起,反倒是“江陵”开始闻名天下。见识少的人甚至不知郢都之名,只知江陵雄城。 江陵城是天下有数的大城,此城在汉江平原腹地,横跨荆江两岸,几经扩建后占地极广,几乎是蜀国成都的两倍,不算周围护城的人口,常住居民两百万。 江陵城墙高达十丈,宽三丈,城墙上可供八马并驰。 城墙以巨石垒就,外裹一层三寸钢甲,镶嵌三菱铁椎。不仅让投石机无法伤起分毫,攻城兽群束手无措,而且连军队里服役的武者都很难攀爬。 它的城区如五角大楼形状,围绕着中央楚王宫像馅饼一样分为五个区。 与此同时,外墙的五面各分置了一座三角尖椎形的护城。从空中往下看,主城连同护城与西方的五星棱堡有些相似,极具暴力美感。 第五十二章 天下第一商都 江陵城的名胜众多,比如:铁牛矶、埋蛇冢、落帽山、画扇峰、屈原祠,还有楚王的渚宫等等。↑頂點小說,.. 因为还有十余天就是年关,拍卖会即将举行,所以白崖没有多待,花三天游览了一下几个主要的名胜古迹,尝了尝著名酒楼的美食,就传送离开了。 江陵正北就是天下第一商都——襄阳,距离在十万里以内,可分两三次传说,也能一次性传送到位。白崖为了节省时间,花了三十两黄金直接传送到了襄阳其中一座护城。 至此,出售《天罗手》所得的黄金,已经只剩一半不到,可谓花钱如流水。 襄阳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在白崖前世,襄阳位于汉水南岸,北岸是另一座南阳重镇樊城,两者合称襄樊。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了樊城,襄阳城地跨汉水两岸,是与江陵、武陵等差不多类型的联合型城市。 襄阳地理位置极佳,交通便利,水运网络密布,是南北最重要的商业枢纽。 它西面连接着两个天下粮仓益州和关中;北面上接长安,是西域货物从丝绸之路运往江南的起始点。同时,它还承担着将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向北方转运的重要职责。 襄阳城区比江陵小一些,大体跟成都的占地面积相同,常住居民超过八十万。但该城跟江陵不同,它周围除了护城,还拥有三处巨型商埠,两座汉水码头。 如果将这些地方的服务人口和流动劳力统计进来,那么总人口跟江陵差不多。将近一百多万的流动人口,造就了襄阳冠绝天下的繁茂商业。 白崖进城时,襄阳已是全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手中大多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几处城中广场正在搭建露天戏台,这是为除夕表演准备的。 这个世界没有农历跟阳历的区别,没有圣诞和元旦,只有除夕和春节。 白崖因为前世的影响,对于除夕、春节并不重视,可这个世界的民众却视其为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他刚一进城,便从方方便便体会到了过年的热烈气氛。 “又一年了!”他看着街上家家户户门口的红灯笼,莫名地有些感慨。 穿越七年多了,他关于前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甚至连收养他长大的伯父和几个死党的面容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白崖拉了拉头上的斗笠,朝前继续走。他要去神武宝阁在襄阳的总部,通过那位肖管事给他的玉牌,获知地下拍卖会的具体地点。 街上到处都是人,几个裹着棉袄的少年嬉笑着打打闹闹,朝着他撞来。 白崖脑中想着其他事情,下意识地一让,却依然没能完全让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低着头撞进他怀里。 白崖一惊,稍稍绷紧了身体,以他现在的混元铁布衫,内气时刻都会主动防御。他若是不绷紧身体,内气一反弹,眼前马上就是一副惨烈的车祸现场,他就是那辆肇事的重型卡车。 不过,那少年似乎临时收脚,两人并没有撞实,滑溜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咦?”白崖忽然挑了挑眉,他的身体感应何等灵敏,马上就察觉到自己身上少了东西,那少年居然偷了他的芥子袋! 这个少年很能耐,不仅将白崖挂在腰间装黄金的芥子袋顺走,而且还把长衫内装着丹药的芥子袋同时摸走! “呵呵!”白崖一乐,转身看去,只见刚才那群打打闹闹的少年已经分散,正顺着人流离开,刚才撞他的少年正朝街道边上的一条巷子里钻去。 白崖眼神敏锐,发觉得又早,已看到自己的两个芥子袋都不在那少年手中,而是被传递给了另外两个路人。 其中一个是大腹便便,打扮成商贾模样的锦服中年,另一个居然是正站在旁边肉店前买肉的一个大婶。 “团伙作案啊!”白崖咧嘴一笑,掉头就朝那个买肉的大婶走去。 这位大婶面带法令纹,拉着脸,长相凶狠,拿到芥子袋之后很警惕,一直偷眼观察着白崖的动静。 “你,你想干什么,杀人……” 此时,她见白崖摆明车马朝她走来,就知道自己暴露了,立刻毫不客气地装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大叫大嚷。 可她才喊了半句,只见对面那个青年伸手一弹,她的喉头和膝盖就同时一麻,不仅无法再出声说话,而且身体也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朝前倒去。 白崖紧赶两步,恰到好处地扶住她,顺手就取回了被她藏到怀里的芥子袋。这里面装着丹药、身份牌,还有罗汉雕像等重要物品,是绝对不能遗失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白崖冷冷地扫了一眼脸色惊骇的丑大婶,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咕哝了一句,扶着她坐到墙边,隐蔽地伸手一抓她的右手胳膊。 “咔嚓!”被白崖抓到的胳膊立刻瘪了下去,里面的骨头只怕已是粉碎性骨折。 丑大婶痛得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大冬天的,冷汗从额头淅淅而下,软软地瘫倒在地。 白崖取回了一个芥子袋,却没空再理她,回头朝那个商贾模样的锦服胖子看去。 那人倒也机警,脸色微变,回身就拔腿狂奔。 “跑得了吗?”白崖冷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另一个袋子里的黄金和换洗衣物无足轻重,让他起了心思给这帮窃贼全体一个教训。 白崖前世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骗子,另一种就是团伙作案的小偷,理由就不用说了。 前世他仅是普通人,对这些人无能为力,现在既然有机会出口气,却不会轻易放过了。 那个锦服胖子回头看他一直吊在后面,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不再往人多的地方跑,而是朝着城中河道边跑去。 白崖跟着他穿过喧嚣的街道,面前顿时一片空荡,只见对面铁索石栏,栽种着整齐的杨柳,再远处便是水波荡漾,荷叶浮沉的河道。 这处岸堤有些偏僻,正好处于戏院和酒楼的后方。隔着一片建筑,前面是人来人往,喧闹繁华的大街,后面却是冷冷清清的偏僻一角。 不过,离着这里大约百余米处,倒是有一座石头拱桥,桥上行人碌碌,倒是无人观望这边。 商贾打扮的胖子跑到此间停了下来,回身朝白崖露出一个狞笑。 胖子站定后,酒楼和戏院夹缝的暗处,陆陆续续走出来十余个面带冷笑的少年人。人人携刀带棒,满脸捉狭的邪气,慢慢朝白崖围拢了过来。 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双臂抱肩,木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揍他!”随着胖子一声厉喝,少年们一拥而上,既没有废话,也没有绅士风度。 跟白崖前世看过的很多都市小说不同,团伙作案的小偷,或者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一般都很少废话。 这种人的套路都是警告,揍人,最后张手要钱。有时候,甚至会省略掉第一步,直接动手,然后敲诈勒索。 那种张嘴闭嘴问候别人父母,恨不得把对方先讽刺个五体投地,再志满意得地踩人打脸,那都是中小学生或者愤青。 当然,也不排除幼稚点的大学生,家庭富裕的“鸣猪逗士”等等。 “砰砰砰~~” 随着棍棒击打**的闷响,几条人影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同时还带倒了身旁的同伴,一群人顿时滚做一团。 “哎哟,啊~~”混乱的呻吟声响成了一片,只剩下两个年纪最小的少年目瞪口呆地还站在原地,他们身小腿短,刚才就没来得及挤进包围圈,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几个年纪最大的少年惨嚎着抱住自己的胳膊,他们的手臂都有角度不太正常的扭曲,甚至有两个少年的臂骨刺破了皮肉,带着筋丝的骨茬暴露在空气中。 他们是刚才冲得最快,用力最猛的袭击者! 而被他们带倒的偷儿,现在也是手按胸口,满脸冷汗。他们给第一批人做了垫背,虽然没有骨断筋折,可被撞得很重,身上痛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白崖依然眯着眼睛站在原地,双臂抱肩,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未曾变换过。 他刚才可没有动手,这些偷儿少年都是被铁布衫的反弹气劲震伤的,下手越狠,死得越惨。这就跟压弹簧一样,你用力越大,反弹就越猛。 对面的锦衣胖子瞪着双眼,张大了嘴,原本充斥着狡诈和快意的脸庞,此时满是惶恐之色。 他又不是笨蛋,现在要还不知道自己踢上了铁板,那就真是蠢得没救了。 “少,少侠……”锦衣胖子脸上肥肉一抖,有些不情不愿地从怀里取出一个芥子袋,目光闪动了一下,又摸出几个金元宝丢进芥子袋,谄笑着丢到白崖面前。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可能放小的们一马?” 白崖俯身捡起袋子,拉开扫了一眼,发现数目不多不少,刚刚好。这胖子刚才丢进袋子的金元宝,显然是瞒着团伙自己私吞的。 此人倒也光棍,没再耍什么小聪明。 第五十三章 教训 “放你们一马?可以,你自断一臂,剩下没断手断脚的家伙都留下一根尾指,那两个年纪最小的可以不用。?火然文??? ???.?ranen`” 白崖扫了他们一眼,点了点旁边站着那两个年纪最小的偷儿,漫不经心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某还要去用饭,快点!” “少侠,这是不是,是不是……”锦衣胖子脸色一变,汗水如瀑布般挂下。 “莫以为我等好欺,某跟你拼了!” 就在胖子彷徨无措之际,白崖身后却传出一声大吼。一个少年不知何时摸到白崖身后,手持尖刀扎向他的腰眼。 少年原本担心白崖的反击,还留了几分余力,但眼见尖刀刀刃尽数没入对方的腰眼,少年凶戾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表情狰狞地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加了把力,全力一扭。 “啪!”少年全力之下,质量一般的剔骨尖刀立刻断成了两截,刀刃卡在了对方身上。 他大吃一惊,愣然抬头,正好对上白崖俯视的冰冷目光,顿时全身打了个冷战,如坠冰窟。这一清醒过来,他更是发现刚才对方被刀刃刺中的伤处不见一丝血迹。 “你既有胆子杀人,那想必也做好了被人杀死的准备!”白崖闪电般一伸手,掐住少年的脖颈单手提了起来,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冷冷说道。 他早就发现了少年的举动,故意隐忍不发就是想看看这偷儿会不会杀人。可现在看来,这少年下手凶狠,毫不动摇,就算以前没杀过人,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动刀见血。 “噗”,白崖腰间一鼓,刚才断在腰眼里的刀刃被弹了出来,不等刀刃落地,右脚像装了弹簧般向上一弹。 场中众少年只见一道冷光横空而过,随后就是“啪嗒!”一声,一条肥胖的手臂带着衣袖掉落在地。 “啊~~”锦衣胖子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的手臂,而后才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肩膀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上。 “该你们了!”白崖看也不看胖子,咧嘴一笑,扫过滚翻在地的众少年。 偷儿们望着眼前的一幕,再对上白崖冰冷残酷的眼神,各个抖似筛糠。 “逃啊!”直到一人崩溃大喊,才尽皆回神,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朝周边小巷逃去。断了手的胖子见状,也是咬牙忍痛,舍弃了那个偷袭白崖的凶戾少年,头也不回地逃离而去。 “哈哈哈!”见这些偷儿少年不堪地豕突狼奔,白崖也不追赶,放声大笑。 这些偷儿尚未成年,他本就没有继续伤人的意思。现在这番作为不过是随自己心意,简单地出口恶气罢了。要是这些人以后收敛一些,也算做了件好事。 “你又为何不逃?”白崖笑罢低头,忽然诧异地发现不远处居然还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没逃,抖抖索索地看着他。 “你,你放了我哥哥!”少年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回道。 “哦,他是你哥哥?”白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那个还被自己提在手上的凶戾少年,转头笑问道,“你叫什么?” 被他抓住的少年是众偷儿当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个,看着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满脸青春痘,狭眼鹰鼻,长相凶狠,一看就不像是善茬。 只是被白崖捏着脖颈,像小鸡一样提了一会。此时,已经脸色紫胀,像死鱼般张着嘴抽气,下身失禁,尿液从裤管中滴落,双腿微微抽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 看他这幅可怜模样,白崖也失去了继续耍弄他的兴趣。 “我叫嘎妞,我哥叫傻鬣!”那个瘦小的少年低着头,声如蚁语,轻微地几乎让人听不见。 “哦,还是个雌儿?”白崖一挑眉。 他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材淡薄的少年,发现果然是个女孩。只是年纪还小,又穿了棉袄,没有扎丫角发辫,让他最初看错了。 扫了一眼这对偷儿兄妹,白崖又有了点恶趣味。 “嘎妞倒也罢了,这傻鬣的小名却难听得很,不如给你改成傻狗好了!”白崖瞄着手上的少年,冷笑道。 鬣狗是一种模样很丑的犬型生物,跟狼差不多大,生性凶猛,咬合力比狮虎还要强,经常捕猎马、鹿等大型草食动物。 这少年被人称为傻鬣,可见平时有多好斗。 “你都放走了那些小伙伴,也不缺我哥一人。不如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回!”嘎妞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倒看得仔细,不过,你哥与旁人不同,他捅了某一刀,杀之也不为过。你若想某放过他也可以,只是得赔上你自己!” 白崖看着哆哆嗦嗦的嘎妞,咧嘴狞笑道,“只要你愿意卖身妓寮,将卖身钱送某,某就放了你哥!” 嘎妞听不出白崖唬她,抖得更是厉害,面露绝望。 她年纪虽小,却不是普通人家的孩童,早已懂得妓寮是什么地方。 白崖一边吓唬嘎妞,一边偷瞄着手上的傻鬣,见到少年眼中凶光再现,顿时慢慢翘起了嘴角。 “……妞,跑,跑……”傻鬣挣扎着扳动脖颈上那支犹如铁铸般的手掌,沙哑微弱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 “呵呵,还能说话……”白崖扫了一眼满脸扭曲的傻鬣,慢慢收紧手掌,少年再也无法吸到一丝空气,终于抽搐着开始翻白眼。 “停,停下,放了哥哥,我愿意去,我愿意去!”嘎妞蹲在地上抽泣,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白崖听着嘎妞的哭叫,稍稍松开傻鬣的脖颈,见他的眼神显露出了明显的痛苦和后悔,这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再动手行凶的时候,就想想现在的嘎妞!” 少年全身一抖,茫然地对视着白崖,旋即想到了什么,眼神泛起一丝狂喜。 他外号傻鬣,可不是真的傻了,相反还很聪明,听出白崖要放过他们兄妹了,刚才只是借嘎妞给他一个教训。 “手下留人!” 白崖一笑,正想松手,远处却射来一道劲风,直刺他抓人的手腕脉门。 “嗯?”白崖微一皱眉,手臂一扬,避开劲风的同时,也将少年扔到嘎妞那边,抬头朝前方看去。 只见数十米外正有两个劲装打扮的青年大踏步而来,应该是从拱桥那边绕过来的。 白崖扫了两人一眼,见两人身穿锦衣武衫,走动间龙行虎步,劲风猎猎,顿知他们都是武者。 “那帮偷儿应该请不来这样的帮手!” 白崖眼皮一撩,只觉有些无趣,转身就欲离开。 这两人估计是刚到,可能没看见之前的情况。他也懒得解释,反正傻鬣吃过教训了,正好趁机走人。 “慢着!” 可白崖刚走出两步,却见一条人影跃过头顶,堪堪拦住了他。另一人也从后赶来,与其并肩站在一起。 “两位何事?”白崖一撇嘴,看着两人淡然问道。 这两个青年一穿白衫,一穿青衫,都是那种前摆不过膝,侧开襟的袍衫。 这种半长衫也叫武衫,白崖在振武道场做武生的时候穿过,主要便于临时动武,不会碍手碍脚。武生们都喜欢在出门逛街的时候穿这种武衫,但若要赶长路,那还是穿短衫方便。 白衫青年浓眉大眼,长着一张马脸,正对白崖怒目而视。 而青衫青年则是一脸淡漠,紧皱着眉头。虽然此时也看着他,但目无焦距,白崖总觉得他似乎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哼,阁下在光天化日之下倚强凌弱,逼良为娼,莫非视法纪于无物?”白衫青年一脸正气地盯着他。 “你耳朵还真尖!”白崖一阵无语。 他刚才吓唬嘎妞,却没有压低嗓门,没想到这两人在百余米外的拱桥上,居然还能听到。 只是这两人估计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不解其中内情,又看傻鬣和嘎妞是少年孩童,这才起了义愤来堵他。 “他们……”白崖无奈,他不想打架就只能解释。 可等他回头一看,发现傻鬣兄妹已经人影无踪,居然趁他被这两人吸引了注意力,逃之夭夭了。 “哼,你若想让那对少年打掩护,却是不必了,他们刚才已经跑了。”白衫青年见他这幅模样,顿时有些得意地讥讽道。 “哦,看你们的打扮,应该也不是公门中人,想要如何呢?”白崖伸手摸了摸下巴,也不再费劲解释,咧嘴一笑。 “随某去见官,只要你肯老实认罪,我就不打你!”白衫青年冷笑着举起手,慢慢捏拢,朝白崖晃了晃钵盂大的拳头。 此话一出,不仅白崖的神情有些诡异,连白衫青年身旁的同伴也侧目而视,只是他说的话更加气人。 “孙兄弟,我等此行还有要事,别去衙门了。”青衫青年伸手阻止,淡淡地看了一眼白崖,说道,“打断他一条狗腿,让他受些教训即可!” “好,好,不如你们一人一条狗腿如何?”白崖怒极反笑,眼中燃起一点火星,却是被青衫青年这幅冷傲的德性激出了点真火。 “找打!”青衫青年眼中厉光一现,身形只是一晃就已来到白崖眼前,伸手就朝他脸上刮去。 第五十四章 反惩 “来得好!”白崖眼中凶光爆闪,张口就是一声虎啸。壹看书 ? “嗷呜~” 虎啸如雷音,又如擎天一声霹雳,方圆百米内忽然一片静寂,针落可闻。 青衫青年近在咫尺,受到的影响最大,只觉心脏狂跳,耳廓内嗡嗡作响,眼前出现了多重景物,竟然出现了脑震荡的迹象,瞬间被震慑当场。 虎啸之后,白崖脚步一错,右脚踏前插入青年双腿之间,提臀摆胯,猛地一掀,将对方撞得倒飞了出去。 不过,这还没完! “给我回来!” 白崖恼怒此人无礼,在对方身体浮空尚未远离之时,右手成虎爪,闪电般一扣青年的右腿脚踝,将他从空中扯了回来。 同时,身体一扭,左肘对准青年的膝盖如斧般砸落。 不过,在砸中膝盖的前一瞬间,他的手肘稍稍后移,位置从膝盖偏到了小腿骨。 “住手!” 见到同伴被对方撞飞的时候,白衫青年就知道不好,大吼一声,扑了上来。 因为此次襄阳拍卖会属于地下拍卖,白崖又是第一次参加,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出门穿了一身汉服短衫,跟普通百姓差不多,看着根本不像是个武者。 这也是他最初会被偷儿们盯上的原因,面前两人一开始也没察觉到他是武者,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欺凌弱小的流氓地痞。 现在一动手,是龙是虫当然一眼可知。 只是姓孙的白衫青年开头见同伴已经动手,自然不会再上前,选择了袖手旁观。等待青衫青年被白崖一招击飞,再想援手却已经迟了。 “咔嚓!”只听一声脆响,青衫青年的右小腿就反折了过来,腿脖子像长了个肉瘤似的,凸出来了一大块。 虽然断骨没有刺破皮肉,但这种怪异反曲的小腿形状,看上去依然触目惊心。壹看书 ? “混蛋!”白衫青年双目尽赤,离着白崖五米停步,做出了一个侧身拉弓的姿势,左掌平伸竖在身前,右拳像是拉着弓弦缓缓后拉。 只是他做得十分艰难,右拳像是拉着巨大的床弩一般,动作慢得宛如蜗牛。 可这个姿势一摆出来,白崖就只觉全身毛孔一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有意思!”白崖目光一闪,抓着青衫青年的右手一抖,将之丢到一旁,吸气凝神,缓缓提起手臂,左掌顿时变得赤红一片,掌心更是色如青紫。 随着混元铁布衫的逐渐精进,金刚大手印也被他修炼到了第五层武学技巧——融会贯通境界,威力越发可怖。 慧空和尚当年留下的遗珠,现在终于在白崖手上大放光彩,想来大和尚泉下有知,也可以欣然瞑目了。 “孙兄,不……不要……” 被白崖扔到一旁的青衫青年,此时终于从轻微脑震荡和断腿的痛苦中醒过神来,只是他刚定睛看清同伴的出拳姿势,立刻大惊失色,疾声阻止。 不过,此时场上对峙的两人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白衫青年自打那个姿势摆出来后,脸色怒色便已消失不见,换了一幅肃穆神情,对同伴的喊叫置若寡闻,眼中只剩下了白崖的存在。 “喝!”当白衫青年终于将右拳拉到胸前,场上气机也绷到了极限,对峙两人同时扬声开气,挥出了拳掌。 “砰!”白衫青年的拳头搭架时慢如蜗牛,重如千钧,挥出时却迅如闪电,带出了一道残影,发出犹如重型蒸汽打桩机的声响。 先慢后快,对比如此鲜明,动作间却依然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让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有惊才艳艳之感。??壹??看书 白崖眼中泛起一丝神光,金刚大手印闪电般拍出,一道赤红掌印宛如实体般脱体而出,掌劲刚刚飞出,立刻涨成蒲扇大小,对着白衫青年胸口印去。 只是掌劲仅飞出不到一米,赤红掌劲的手掌中心就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边缘整齐犹如刀削斧刻。 “这就是他打出的拳劲?” 白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对面青年打出的拳劲无色无形、无声无息倒也罢了,劲气居然如此凝练,面对面硬钢将金刚大手印给打穿了。 “砰!”,就在他惊愣之余,穿透金刚大手印的拳劲正正地击打在他的左掌上面。 白崖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了出去,“轰”的一声,撞进了角落的垃圾堆。 而对面的白衫青年打出这一拳后,同样全身乏力,面对被洞穿了掌心,可依然凝结不散的金刚大手印,不由面露苦笑,闭目等死。 “小心!” 不过,这时候青衫青年已经站起身,拖着断腿一纵,将他一把扑倒在地,堪堪避开了金刚大手印的掌劲。 “白兄,多谢了!”白衫青年一时性起,不顾一切地出手,现在事后却有点后怕,惊魂未定地朝同伴致谢,“对了,你的腿伤没关系吧?” “无事,倒是你的手臂……”青衫青年苦笑,看着白衫青年的手臂,视线有些躲闪。 “我的手臂……啊~~”白衫青年一愣,低头看向自己出拳的右臂,顿时忍不住惨叫一声,被剧烈的疼痛感淹没。 他的右臂现在看着可比同伴的断腿惨多了,从右手腕开始到手肘位置,整个小臂皮开肉绽,像是有微型炸弹在手臂内部爆发,到处是一个个绽开的小喇叭口。 “孙兄,你这次鲁莽了,回去之后,至少要休养大半年时间。”青衫青年摇头叹道,“你的无影神拳尚未登堂入室,身体又支撑不住这种爆发,只希望筋骨的损伤不会留下后患!” “回去?呵呵,等有命回去再说吧!”白衫青年苦笑着撑起身体,回头看向白崖撞塌的垃圾堆。 “无影神拳刚猛无匹,那人正面中了一拳,难道还没死吗……”白姓青年脸色一变,警惕地顺着视线看去。 “哗啦!” 果然,就在两人观望之际,垃圾堆里缓缓站起了一个人。他吃力地扭了扭脖颈,全身骨骼噼啪作响,像是点燃了一串鞭炮。 “看来你我踢到铁板了,此人只怕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刚才的事情应该还有其他内情!” 孙姓青年咬牙发狠,撕下武衫下摆匆匆包扎了一下右臂,紧张地望着对面的那个人影。 …… 白崖用左掌接下刚才那拳,只觉左腕疼痛欲裂,扭头一看,才发现左腕脱臼了,而且左掌掌心居然还留下了一个纹络清晰的拳印。 他看得心里大感侥幸,这幸亏是用左掌接的拳劲。 要知道白崖的左掌曾在石羊集被黑虎的虎爪抓透,又乱吃小金刚丹留下后遗症,后来幸得成都药膳堂的王陵医师治好了这只手。 因祸得福之下,这支左掌是混元铁布衫在全身的最强点。 要是刚才右掌接敌的话,就算有混元铁布衫护体,只怕也已经骨折了。 “啪!”白崖略一使劲,就将脱臼的腕骨按回了原位,举目朝对面两人看去。 一看之下,那两人紧张兮兮的惨样顿时映入眼中,让他大感舒畅的同时,胸中也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哼,一人废一条狗腿,算是略作薄惩!”白崖冷冷一笑,正要转身离去,却觉得还是不够解气,踏步又逼上前来。 “你还要如何?”两个青年见他再次逼前,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嘿,你二人之前将某当成地痞流氓,那某就学一次游侠儿又何如?”白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伸手一指他们腰间的皮囊,“老老实实地将腰囊丢来,不然的话……嘿嘿!” “不然你待怎地,士可杀不可辱,若要芥子袋,便从我等的尸体上拿吧!”孙姓青年大怒,紧紧捏住了左拳。 “阁下莫要欺人过甚。”白姓青年也阴下了脸,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士可杀不可辱?某若是没点本事,刚才可不就被你们辱了吗?” 白崖狰狞一笑,“现在跟我说士可杀不可辱?不给芥子袋,行啊,等某动手就剥光了你们,将你二人赤条条捆在一处,再丢进闹市。襄阳民众若是不怕污了双目,估计过节就多了一则笑谈!” “你……”孙姓青年紫涨了脸,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反正你二人看起来感情不错,以后可以学学龙阳君和魏安王!”白崖毫不客气地调侃道。 孙姓青年气极,正要上前拼命,却忽然感到腰间一空,芥子袋被身旁同伴扯走了。 “白兄,你……” “暂且让他得意一时!”白姓青年脸上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低声安抚了一下同伴,便面无表情地将两个芥子袋丢到白崖面前。 “我等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芥子袋就寄放你处。只是阁下小心,莫要让这两件东西烫了手!” “哈哈,某就喜欢听你叫唤!”白崖露齿一笑,伸手点了点白姓青年,将两个芥子袋甩了甩,扬长而去。 “噗!”白崖离去后,白姓青年脸色一白,忍不住吐了口血,这却不是受了内伤,而是被气得。 “白兄?”孙姓青年大惊,连忙扶住同伴。 “走,趁那人还来不及处理芥子袋,我们去客栈找我二叔。”白姓青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那袋子里有白家特有的血脉信物,我二叔属于白家嫡脉,以他的功力必能感应到那人位置。” 第五十五章 无影神拳 走在街上,白崖只觉今天晦气无比。∑頂點小說,x. 本来想低调点参加完拍卖会,就直接去华山。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才换了套百姓的装扮,就被小偷光顾,还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 不过,从结果来看,这一架倒是很值得,让他见识到了一种极富特色的拳法。那两个青年的谈话,他跌进垃圾堆的时候听到了一点,知道这是一种叫做无影神拳的武功。 现在事后想来,这种武功应该是他对战过最危险的拳法。 拳劲无色无形,凝结如实,速度又迅如闪电,甚至能称之为暗杀型拳术。 可惜那个白衫的孙姓青年没练到家,起手太慢,若非白崖想要见识一番,他根本不会中拳。 从那青年手臂的伤势来看,他应该才刚迈入气境的内气外放境界,甚至没进融意于气。否则掌控融意于气的第一重“入微”后,他的手臂决不至于伤成那样。 可就是这么一个仅仅达到内气外放境界的气境武者,白崖若不是用左掌接下了无影神拳,还有可能跟对方两败俱伤,可见无影神拳的强大。 其实,白崖在跟两人对战时,已经放水了,特别是第一个对他无礼的青衫白姓青年。 他那一肘本可以直接砸断对方的膝盖,虽然砸断膝盖和砸断小腿骨,对战力削弱一样,但伤势影响不一样。断了腿骨可以完全养好,断了膝盖就没那么简单了。 膝盖处有太多软骨和筋腱,这地方别说断掉,就是挫伤都会留下很大的后遗症。 这两个青年明显是世家子弟或者宗门武者,尽管德性不怎么样,可这番出头毕竟是为了锄强扶弱。 断他们一条腿,再拿走芥子袋,白崖觉得恩仇已消,要是影响了他们的武道前程,那就过了。 “对了,那个穿白色武衫的家伙尽管没将无影神拳练到家,但也处于紧要阶段……若是这样,他会不会将无影神拳的秘籍带在身边时刻观摩?” 看着手上的战利品,白崖忽然觉得心跳快了一拍,等不及回客栈就打开了两个芥子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很准,属于孙姓青年的芥子袋里,还真的有一本黑皮典籍。不过,不叫无影神拳,而叫做《重黎无影神拳》。 “重黎?那小子是衡山派弟子?”白崖看见这本秘籍的名称,不由地挑了挑眉。 若是换在前世,白崖肯定不知道重黎是什么鬼! 可这辈子不一样,他在剑指峰学武期间,山上武徒每天必须去道观做早课和晚课。 这种早晚课需要听讲、念诵、抄写道经,是武徒们必修的文化课,而道经里就有很多讲述华夏各族神话和历史的段落,就跟西方的《圣经》一样。 重黎是五帝时期,帝喾的火正,掌管民事,而火正的正式名称叫祝融,是夏官的官名。 嗯,没错,祝融不是人名,是官名! 华夏的《晋书》记载,“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 《左传》中记载,“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 木、火、金、水、土分别对应春、夏、秋、冬、中,里面提到的木正即春官,火正即夏官,金正即秋官,水正即冬官,土正即中官,此五者为古五官。 传说祝融重黎居于衡山,教民用火,化育万民,死后就葬在衡山,被尊为衡山山神,南岳圣帝! 衡山派是道教大派,其中最为主要的一脉宗门就是“南岳圣帝庙”。 在仙武宗门里面,敢在武功秘籍开头冠以重黎之名,这本武功秘籍肯定就出自衡山派。 “这本秘籍必须要送回去!” 白崖一看见秘籍开头被冠以重黎之名,马上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仙武宗门对于武道秘传的重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作为一个青城弟子,他知道手里这本冠以重黎之名的秘籍,就跟他的五气通脉术一样,在外人手里就是一颗大炸弹。 五气通脉术在青城也叫《青城玉虚诀》,一种被冠以青城之名的武道秘传。这本书要是流落到外面,青城敢跟天下任何一个窥视它的仙武宗门开战。 《重黎无影神拳》显然也是这样一本,可以让衡山派跟任何仙武宗门开战的武道秘传。 白崖捏着这本书心里痒痒的,很想翻开看看,但又有些迟疑。 “管他娘,现在就算还回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哥没看过吧?” 最终,白崖还是服从了自己的本能,放慢了脚步,翻看起《重黎无影神拳》。 “这里面果然没有总纲!”白崖粗略地翻看了一遍,遗憾中夹杂着庆幸。 一门武功没有总纲就没有了运气线路和道意宗旨,只是一个花架子。虽然这本书依然要还给衡山,但他的麻烦就少一些。 只是这么强大的一门武学放在眼前,却不能一睹庐山真面目,说不遗憾就矫情了。 两个芥子袋里面除了无影神拳秘籍,还有一些金银和伤药。 除此之外,在白姓青年的芥子袋里,白崖找到了一块龙形玉佩。 这块玉佩的样式让他很吃惊,跟他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十分相似,质地更是一模一样,都是罕见的清水白璧。 “那个断腿的倒霉孩子莫非是我的某个远方亲戚,啊呸,不是我,是原本的白姓傻儿!哥怎么可能跟那种眼睛长头顶上的白痴是一家货色!” 白崖一路吐槽,很快就回了自己的客栈。 这趟出来,他本来是去神武宝阁的,可现在一身衣服在垃圾堆里滚来滚去,只好先回来换洗一下。 片刻之后,白崖重新整理好仪容出门,这一次他小心多了,直接带上了白彤。 临出门前,他取走了那本无影神拳,将抢来的芥子袋放在客栈里,反正那里面的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 他这边才刚刚出门不久,客栈门前就走进了三名武者。 三人中除了一个消瘦老者,他后面跟着的两人一个脖子上吊着手臂,一个腿上缠着绷带,拄着拐杖,可不正是之前跟白崖放对的青白衫二人组吗? 三人自称白崖的朋友,让店家将他们领到房间门前。 “晦气,他刚刚才出去了!” 等店伙计离开,三人便潜入了房中。人自然是碰不到的,倒是找到了他们自己的两个芥子袋。 不过,芥子袋里除了一些普通伤药和白姓青年的生辰玉佩,金银和稍微珍贵点的丹药都被白崖拿走了。 “二叔,他留下了玉佩,现在没办法追踪了!” 白姓青年面沉似水,他之前有信心找到白崖,就是因为陪着他的长辈有一件东西,能感应到玉佩沾染的血魂气息。 但现在白崖没在身上带着玉佩,他们自然就找不到人了。 “稍安勿躁!”清瘦老者扫了一眼自家侄儿,转头和颜悦色地对另一位孙姓青年问道,“孙贤侄,你的东西可都找回来了吗?” “没有,真该死,那人取走了无影神拳的秘籍!”孙姓青年心里沮丧,看着有些失魂落魄。 丢失了一本没有总纲的无影神拳抄录本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那人肯主动送回秘籍,衡山派大抵是不会计较的。 可问题不在这里,衡山派虽不是八大现世道教宗门,但也是道门大派,门规森严。他作为丢失秘籍的弟子,等回到衡山派,估计就要受到重罚了。 现在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了,这件事虽说是白姓青年无礼在先,挑动了对方的怒火,但根子在他头上,谁让他当时连情况都不问清楚,就强出头呢! “贤侄不必忧心,老夫观房内不乱,尚有多件衣物遗落,说明那人应该还会回来。”老者对他一笑,又板起脸对着自家侄儿,“白弘,去让楼下店家准备些茶水,我等便在这里等主人回来。” …… 第二趟出去办事,白崖顺利地到达了襄阳的神武宝阁总部。 这家店的样式跟武陵分店差不多,但规模和气派更大。 察看过白崖的玉牌,店中管事给了他一份鎏金请柬。请柬明里是襄阳郊外一座山庄的喜事贴,实际则是地下拍卖会的举办地。 不过,店里管事让他早些过去,称山庄已为他们这些贵宾准备好了一切。 拍卖会整整要持续两天一夜,中间有一段给客人休息的空歇期,直到除夕的倒数第二天结束。只要客人参与了拍卖,无论有无交易,期间都要受到约束,不能随意出入山庄。 这是为了防止黑吃黑,这个拍卖会毕竟是地下性质,没有官方背书。除了举办者,其他人想要黑吃黑,可一点都不稀奇。 白崖从神武宝阁出来,天色已有些昏暗,摸了摸肚子,便朝着宝阁旁边的酒楼走去。 他今天又是追人,又是打架,肚子早就饿了。 原本来襄阳是想低调点的,客栈也没住好的,里面吃食实在不怎么样,这会干脆去酒楼犒劳自己。 神武宝阁的总部在襄阳东城区,这里有全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酒楼也是最好的。 白崖挑了一家叫“鲜膳阁”的酒楼,单独包了一个小间独斟独饮。等酒菜上得差不多,他便一边动筷子,一边取出那本《重黎无影神拳》,开始仔细翻看研究。 因为没有总纲的关系,以他的武道见识,很多地方都看不太明白,但里面也有一些有关凝劲运气的法门让他感觉受益匪浅。 等酒干菜净,白崖一抬头才发现窗外已是繁星点点,只好结账离去,朝自己落脚的客栈走去。 第五十六章 白衍 “嗯?!”白崖刚回到客栈前门不远处,感应里就响起了铜尸的无声嘶吼。 这种嘶吼外人听不见,只有长久给白彤喂食精血的白崖能够感应到,属于魂灵层面的沟通。 “我房间的位置有人?其中一个神如烈阳?”领会到铜尸的意思,白崖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铜尸与白崖相处日久,精神感应也越来越强,越来越细致,他已经可以将铜尸的意念具体翻译出来。 白彤的感应属于精神方面,气境武者在它的感应里只相当于蜡烛,意境则是大红灯笼。会被铜尸表述为“神如烈阳”的武者,起码也是势境以上。 “莫非是与白天那两个家伙同行的宗门长者?” 白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意境的宗门武者还能见一见,谈一谈。有白彤的存在,对方不至于拿自己怎么样,可势境就没必要冒险了。 他房里也就几件换洗衣物,还有白天那两个家伙的芥子袋,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小友既已到家,为何不进门一叙。老夫在此已敬候多时,连清茶都没有一杯吗?”正当白崖想要悄然退去,客栈三楼窗口却传出一句苍老的话语,让他不由全身一僵。 白崖脑中顷刻百转,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客栈。 他不以轻功见长,对襄阳地形也不够熟悉,想逃脱势境武者的追杀几乎难如登天。再说这老头刚才没有出手,那想来不会对他下死手。 上三楼进了房门,果然发现屋内已经鹊巢鸠占。一个清瘦老者正坐在桌旁喝茶,旁边则坐着早上被他打断一手一脚的两个青年。 见他进来,老者放下茶杯,好奇地抬头打量,脸上看不出喜怒。而那两个青年则各自怒目而视,只是眼神有些躲闪。 白崖扫了他们一眼,毫不客气地面带鄙视。 “自己打不过,回头叫家长”,这种事情总归让人有点脸上无光,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迹。 “陋室无物招待,还请前辈海涵!”白崖进了房间后,倒是放松了下来,朝老者抱了抱拳。 “呵呵,无妨无妨!老夫郿县白衍,贸然拜访,还请小友谅解。”清瘦老者倒也客气,还了一礼后,视线转到了白彤身上,顿时神情露出一丝惊异。 “这是……铜尸?” “不错,宗门师长赐下的护法!”白崖含糊略过,却不耐烦再跟老者客套,直接问道,“前辈此来,可是为这两人出头做主?” “非也,非也,小友误会了!”老者目光一闪,本就有些不定的想法,此时终于改变,笑着说道。 “他们二人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老夫岂能再以大压小。何况,他二人的伤势,孙贤侄是功法反噬,我那侄儿却也已蒙小友手下留情,再多纠缠就是我等不是了。” “二叔……”白姓青年轻呼一声,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老者。 他这位二叔年逾八旬,辈分是堂叔,在家族中以护短著称,性格乖戾狡诈。持强凌弱、以大压小这种事情对其而言犹如吃饭喝水般正常,他平时可没见过老者这幅和善慈祥的模样。 老者听到青年声音,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顿时让他马上知趣闭嘴。 “哦,那前辈此来……”两人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白崖的眼睛,只是他也不懂老者何意,只好继续试探。 “说来惭愧,我这两位后辈即是无能护住自己的事物,那被人夺去也无可厚非。只是其中各有一件东西非常重要,却不能落在外人手里,老夫只得厚颜走上一趟,还请小友可以归还原主。”老者笑盈盈地说道。 “……两件?都是什么东西?”白崖心知肚明,可问还是要问一下。 “一件是我这侄儿的生辰玉佩,已从小友遗留房中的芥子袋里取回。另外一件吗……”老者说着,抬眼看着吊着右臂的孙姓青年。 “是……是一本拳法秘籍!”孙姓青年面红耳赤地扭过头去,羞愤地无以复加,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两个芥子袋里确有一本拳法秘籍,不过,确属衡山派所有,不知你身上可有带着衡山派的身份证明!”白崖从自己的芥子袋里取出《重黎无影神拳》捏在手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青年。 “你别太过分!某技不如人罢了,却不会让你再羞辱师门!”孙姓青年悲愤交加,紧攥着完好的左拳吼道。 “咳咳,孙贤侄,此乃正理,却非羞辱与你!”清瘦老者捂嘴一咳,正色说道。 孙姓青年一滞,被老者一说,他倒是想明白了。白崖要求验明正身,也算替衡山派考虑,顿时默然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丢给白崖,他的身份牌先前并没有放在芥子袋里。 白崖检查了一遍铜牌,没发现什么破绽,便将秘籍和铜牌都还给了对方。 “前辈,现在无事了吧?” “呵呵,打扰小友休息了!”听到对方下了逐客令,老者立刻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带着两个青年朝房门口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道,“似小友这等人杰,不知是哪家宗门教出的弟子?” “晚辈青城白崖白子烈!”白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真名报上。 这老者给他感觉还算通情达理,再匿名相欺就不合适了。 “哦,小友也姓白啊,你我五百年前倒是同宗,幸会幸会!”老者施了一礼,意味深长地说道。 等那三人离去后,白崖终于松了口气,皱眉沉思了一会。 这件事情如此顺利得解决,让他感觉有异,只是又想不到什么蹊跷之处。刚才那老者自称郿县白衍,十有**是出自武安君白起的白氏。 刘钰曾对他说,他有可能也出身白氏,跟这老者,还有那个白姓青年是亲戚关系。 不过,白崖不打算认这份亲,白姓傻儿在被他魂穿的那一天就算逝世了。虽然后续潜意识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时至今日早就烟消云散。 别说白姓傻儿从小就已经被遗弃,就算没被遗弃又如何? 白崖虽然只是魂穿,可父母哪有乱认的,在他心里只有前世的伯父能算父辈,其他都是浮云。 白家的修炼资源、功法对他更是个屁,他背靠青城,师傅对他也不错,不需要白家再做什么。 “算了,明天就去拍卖会的庄园,结束后就赶去华山跟师门汇合,不管那几人了!”白崖前世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本能地察觉有些不太对劲。 …… “二叔,刚才为何放过了那人……”白弘一路沉默着回到住的地方,等孙姓青年离去,终于忍不住发问。 “刚才那人一回到客栈门前,就已经察觉到了我等的存在,你觉得是何原因?”清瘦老者扫了自家侄儿一眼。 “他的感应如此灵敏?不,不对,应该是那头铜尸……”青年稍一思考就醒悟过来。 “不错,那你知道我又是如何发现了他……”白衍冷笑着说道。 “以二叔的修为……”青年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这可跟修为高低无关,他的玉佩那时已经回到手上,老者又没见过那个白崖,好像本应错过了才对。 “是此物的关系!”白衍目光一闪,摊开手掌,却见掌心正放着一块小小的八卦镜。 “笙离镜!”青年惊讶地挑了挑眉。 笙离镜是白家用来感应族人位置的罗盘,在探险和军事活动中运用很广。它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感应到白氏族人用精血浸泡过的生辰玉佩。 老者将劲气注入笙离镜,只见笙离镜慢慢亮起,中央出现了十分鲜明的两个红点。 白弘知道这两个几乎重叠在一起的红点,就代表了他和老者。但奇怪的是,在笙离镜的边缘之处,居然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绿点,看位置正是白崖的所在客栈。 “怎会如此,莫非那个白崖……”青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镜面。 “老夫正是在那时察觉了此点,这才不得不谨慎行事!”白衍收起笙离镜,淡然说道,“那白崖可能是家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之一!” “即使如此,那人为何不与我等相认,莫非他自己还不知道身世?”白弘不可思议地问道。 “呵呵,他出身青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算以前不知,现在肯定也探查过自己的身世,有过一些猜测。”老者嗤笑说道。 “他不跟我等相认,要吗是根本不在乎白氏子弟这个身份,要吗他的父辈是家族的驱逐者之一!” “我郿县白氏家大业大,数千年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争嫡失败的旁脉被逐出家族,最近一次还是在二十余年前……”白衍话语幽幽,旋即回过神来,立刻止住话头。 “若是寻常人,打杀了也就打杀了。但此人身边跟着一具铜尸,在青城恐怕也是比较受宠的弟子……何况,他万里迢迢从益州来到襄阳,说不定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华山……” 老者说着,脸色阴沉了下来,“要是他的师门长辈离此不远,身边还带着命牌之类的东西,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二叔,那我等要如何做,是否先回禀家族?”白弘脸色难看地问道。 第五十六章 衡山妙慧 “回禀家族是必须的,但如何回禀却需计较一番!”老者眯着眼睛说道。 老者此言一出,白弘就知道他还要在那个青城弟子身上做做文章。 白氏跟普通的武道世家不太一样,它源自武安君白起,从秦昭襄王时代~开始,至今已有五千八百多年的历史。 武安君白起起于微末,彰于战国后期。史料记载其一生未败,屠军超百万之众,号称战神、杀神、人屠、白虎星君。 到白起被秦昭襄王逼迫自杀,白氏家族便隐居郿县,此后历经后世秦王威逼利诱,亦再无一人出仕秦国。 然白氏虽然隐世,但其影响力却未有丝毫减退,被誉为隐世兵家,白起被尊为兵家诸圣的白子。 一个家族被当成诸子百家的一脉,这世上也只有曲阜孔氏,郿县白氏等寥寥数家。 时至今日,白氏开枝散叶,已经有了多个分支,家族采用长老评议和家主决策制。既防止了个人的独断专行,团结了大多数的旁脉和分支,又使得嫡脉集权,家族主干强健。 最为重要的是白家所谓嫡脉并未固定不变,每一代争嫡都依照了胜者为王的兵家传统,极为残酷惨烈。只要参加了争嫡,那么失败者就会被逐出家族,以免今后再妨碍到嫡脉集权。 这一传统家规才是白家屹立数千年而不倒的最大秘诀,保证了家族的新陈代谢,去腐呈新。 老者所谓计较一下回禀的方式,就是只通知自己这一脉,而不是将消息上报长老会评议。 “那个年轻人若是两代之前流落在外的庶脉,将他吸收回家族倒也无妨,毕竟能得青城重视也算人才。若是二十余年前那一代争嫡失败的后裔,却须得瞒着长老会,将其斩草除根!”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凶戾,在二十余年前的清洗当中,他就是嫡脉主力之一,自然不愿见到死敌复苏。 白弘看着老者狰狞的神情,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谨慎地说道:“二叔,那人刚才与我等会面,似乎未流露出对白家的敌意,应该不是前代的后裔吧?” “哼,那人刚才若是敌意满满,老夫岂能再容他活在这世上,拼着跟青城斗上一场,也不能留下这个祸患!”老者撇了一眼白弘,冷笑着说道,“你倒还留着一些眼力,为何此次会搞得如此狼狈?” “小侄本不该学妇人般推诿,但此次实在是时运不济!”白弘苦笑着说道,“本以为那孙毅学了衡山派的无影神拳,应是个英杰人物,这才跟他虚与委蛇,事事迎合。 没想到此人如此幼稚天真,一路跟着他多管闲事,让小侄也失去了警觉,结果可不就被带进了沟里!” “嘿,你记得教训就好,孙毅那边可少些来往。年少热血算不上多大的毛病,但他此次弄丢无影神拳的秘籍,只怕会被衡山重重惩处。以那少年的心性,若无当头棒喝,十有八九会一蹶不振……”老者淡然说道。 “是!二叔,那个叫白崖的青城弟子……是否需要小侄先去探探路数?”白弘眼珠一转,轻笑着说道。 “哦,你能放下与他的恩怨?”老者似笑非笑地问道。 “呵呵,不瞒二叔,家族今后若要收归此人,小侄这番接触自然就是有功。若他与家族翻脸,小侄也可为家族前驱,报此宿怨。”白弘平静地笑道,“现在些许委屈,有何放不下的?” “哈哈,不错不错,蛰伏如虫,腾展如龙,深得笑里藏刀的兵法精要。” 老者大笑,思量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老夫观那白崖待人处事悍直中带着谨慎,不是易于之辈。加之本就对你有所提防,现在去接触他,却是事倍功半!” “二叔,那您的意思是……” “此事不急,老夫估摸此人这次会去华山,短期不会失去踪迹。等家族接到消息,再派只雏蜂去摸摸底。”老者摸着胡子笑了笑。 …… 白崖第二日一醒来,便立刻结账出门,打算直接去拍卖会所在的郊区庄园。 等他出了客栈门口,却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两条小尾巴,而且还是让他很意外的人。 “你们两个偷儿跟着我作甚,莫非还想让我揍一顿?”白崖原本不愿搭理这二人,但看他们跟着跟着快跟出襄阳城了,终于在僻静处停下了脚步。 “我们,我们……”两人中年纪稍大的少年,此时凶悍的脸上带着一丝敬畏,红了脸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和我已经退了妙手堂,再不是偷儿了!”年纪稍小的少女知道白崖不会再伤他们,却是胆大了许多,睁着大眼,高声喊道。 他们却正是那日偷儿团伙当中,被白崖抓住的傻鬣,以及为兄求命的嘎妞! “那又如何?”白崖一挑眉,隐隐猜到了两人的意图,面无表情地抱肩而立。 “师傅,请收下我们吧!”少年忽然一咬牙,拉着妹妹双双跪倒在地。 “哈哈,果然如此!”白崖仰头大笑,冷声问道,“这世上人人皆知学武能为人上人,可我为何要收两个小偷做徒弟,教你们本事?” “我们,我们愿为师傅做牛做马,任凭驱使!” “哥哥加入妙手堂,只因我二人年少不能自养,却非甘心做贼。师傅若能收下我们,我二人愿终身侍奉座前,事师如父!” 白崖的视线落在嘎妞身上,相比较哥哥的凶戾横蛮,这个少女倒是口齿伶俐,有些聪慧。 不过,正如冯扬当年所传,武可成百岁之业,可断生死之命,怎么能轻易传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崖淡然地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可惜某平生最恨骗子和小偷,你们甘心做贼也罢,为生活所迫也好,我都不会收你们!” “师傅若不肯收下我兄妹,我便跪死此处!”傻鬣一愣,连连磕头,顷刻间额头已是血迹斑斑。 “哈哈,自作孽不可活,你要跪死便跪死好了,与某何关?”白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笑一声,加快了步伐,竟是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前路尽头。 年关天寒,天上慢慢飘起了小雪。不消片刻,跪在地上的两兄妹便成了雪人,冻得瑟瑟发抖。 “哼,你二人还是起来吧,那个年轻人心坚如铁,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就在傻鬣兄妹僵跪之际,耳旁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傻鬣二人抬头看去,却见眼前站了一个身穿八卦袍,手持拂尘的冷面道姑。 这道姑年约三四十岁,鹅蛋脸,面容清秀,身后站了一个脖子上吊着右臂,神情毕恭毕敬的白袍青年。而这白袍青年,傻鬣和嘎妞却是认识的,正是当日给他们打抱不平的两个青年之一。 “多谢这位少侠当日仗义援手!”嘎妞机灵,马上拉着哥哥给青年磕了个头。 只是孙毅一听,立刻涨红了脸,郁闷地侧身让开。 “倒是两个习武的好苗子!”道姑上下打量了一下傻鬣和嘎妞,忽然出手捏了捏他们的四肢和脊背,暗自点了点头。 “你们兄妹想要练武?” “正是,不知仙姑……”傻鬣和嘎妞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哼,刚才那人拒性情偏颇,但有一句话却说得没错。习武可为人上人,机缘却需自己争取。”道姑淡然说道。 “本座衡山妙慧真人,若是你们在明年立秋之前,能走到荆南衡阳的石鼓武院,本座就帮你们出了武馆习武之资……” “多谢仙姑,多谢仙姑!”傻鬣和嘎妞大喜,连连叩首。 “先莫忙着谢本座,你我尚需约法三章!”道姑撇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第一嘛,你们到达衡阳之前,本座是不会帮你们分毫的,故而路费你们要自筹。” “第二……”道姑竖起两根手指说道,“途中不许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一切皆需以劳力获取。第三,如果你们真到了石鼓武院,那么除了入门之时,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许再提本座名讳!” 妙慧真人这三条一出,傻鬣和嘎妞就知道这机缘没那么好得了。 襄阳在荆州北面,衡阳却在荆州最南面,两者之间相隔数十万里。 他们兄妹别说没有钱财传送,就是坐车坐船也要一路边走边筹,还要提防沿途歹人。这里面的辛苦别说两个少年,就是成人只怕也很难熬下来。 “是,谨遵仙姑法旨!” 傻鬣和嘎妞面面相觑,仅仅犹豫了一下,便再次重重磕了个响头。两人早慧,却知机缘来之不易,不肯就此放过。 “好好,那你们这就去吧!”道姑大为开怀,终于微微一笑。 傻鬣和嘎妞再不迟疑,他们本就没有多少家当,这番便立刻出了城门,朝南而去。 “现在该你了,我的好师侄!”道姑看着两小远去,脸色再度一冷,转头看着孙毅。 “孙毅有辱师门,还请师叔惩处!”孙毅黯然低头,不顾地上积雪,当街跪下将无影神拳捧过头顶。 “本座本不该越俎代庖,但你此次弄丢师门秘传,却是大过,本座见到了就不可不做惩处。”妙慧真人板着脸,冷然说道,“无影神拳的秘籍不能再让你带在身边,另外,此次华山你也不用去了,即刻给我回衡山。” “是,妙慧师叔!”孙毅俯首,嗓音沙哑。 其他惩处都好,不能去华山却给了他相当大的打击。 “唉,望你能牢记此次教训!”见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师侄语带哽咽,道姑心中也不由一软,缓声说道。 “回山途中,替本座暗中看着那两小儿。若是二人再有劣迹,便告诉石鼓武院的先生不必取用,这事便算你此番的惩处了。” “谢师叔!”孙毅一愣,顿时悲喜交加。 虽然妙慧真人的惩处不算师门惩处,但他知道有此一遭,起码后面会减轻处罚了。 “师叔,某回山后,若是师傅问起您的行踪……” “哼,你就说本座去华山找青城的老友叙旧了!”道姑眼中冷光一闪,看着白崖先前离去的方向。 第五十七章 襄阳拍卖(一) “阁下请进!” 白崖出城后,很快就找到了地下拍卖会所在的私人庄园。? 至于途中摆脱的傻鬣两兄妹,他是真没放在心上。那两兄妹既然能为了生存放弃尊严去做贼,那就不会真的跪到死。 地下拍卖会所在的私人庄园不算很大,是个典型的农庄,处于一个果园的中心。地面建筑只有数个麦秸仓和一栋主屋。 不过,这里的地表建筑只是个掩护,真正的重要建筑全部处于地下,由原本果园的巨型储藏窖改造而成,形成了冰山结构的庞大地下空间,是名副其实的“地下拍卖会”。 进了庄园后,立刻就有一位古装丽人迎上前来。 “恭迎公子莅临襄阳拍卖,奴家晚晴,拍卖期间您有任何需要,奴家都会尽力安排!” 古装丽人梳着高髻,眉目含春,带着成熟妇人的妖娆风韵。若是拍卖会的迎宾都有如此水准,倒是让白崖多了几分期待。 “你们这深处地下,若是襄阳官府派军一围,岂非是瓮中抓鳖?”白崖沿着幽深的隧道向下走,无聊中向身边丽人问道。 “公子放心,此处地下有数条疏散通道,不仅有通往襄水的渠道,而且还有用于紧急情况下的传送阵,绝对保证所有贵客平安无事。”晚晴似乎早有准备这类问题的答案,捂嘴轻笑道。 “原来如此,这间主人倒是大手笔!”白崖惊讶地一叹。 挖几条地道没什么,可建造传送阵,哪怕是最小型的传送阵,也很了不起了。 传送阵的材料只有两种,一种是拥有空间神通的蛮兽之骨,另一种是由符阵大师铭刻了符文的大型炼金物。 前者只有荒野蛮域出产,而且拥有空间神通的蛮兽极难捕杀。除了先天级别的宗门武者可以捕获,就只有国家级规模的狩猎队才能对付。 后者大型炼金物,同样被仙武宗门和列国朝廷所垄断。不是民间没有符阵大师,而是民间的符阵大师没有可以铭刻符文的专业作坊。 就像一个博士没有专业的研究实验所,他的研究成果就很有限了。 能够在庄园地下建成一个传送阵,说明拍卖会的主办方不仅有钱,而且还有很大权势。 白崖现在知道这个地下拍卖会为什么举行这么多次都没有出事了,恐怕襄阳府,甚至楚国官方都可能插了一手进来。 这可毫不稀奇,别看仙武宗门和列国朝堂各自竖起了屏障,互相保持平行姿态。 实际上,两者在某些方面还是开了口子,有所交集的。 襄阳的这个地下拍卖会,可能就是楚国贵族豪绅和宗门武者互动有无的场所,虽然交易物的级别低了一点。 想通了这一点,白崖对拍卖会的兴趣又浓厚了许多。 “拍卖会要开两天一夜,我们在此期间要住在哪里?” “庄园地下有数层,一二层是拍卖场和住宿楼,下方几层皆是休娱场所。公子若是对拍卖不感兴趣了,便可在那里休整一下,等拍卖结束就可离开了。”古装丽人甜笑着介绍道。 说话间,两人终于下到隧道底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广场出现在白崖眼前。 广场以石砖铺地,穹顶吊着香灯,两侧建有低矮的一排阁楼,应该就是主办方给客人安排的厢房。 广场尽头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小宫殿,估计就是最为主要的拍卖会现场。 “公子是十七楼204号房,请跟奴家来!”古装丽人晚晴看了看手中号牌,便当前领路,带着白崖朝广场右侧中间的一座阁楼走去。??? ? ? 阁楼房间简朴干净,墙上装点了书画,倒是古色古香,别有韵味。 “公子可还满意,若是不喜的话,奴家再带客人换一间房。” “还有其他样式的房间?”白崖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另一些房间丰奢一些,可为公子准备酒席歌舞,还有多位姐妹作陪!”古装丽人笑盈盈地回道,“只是那些房间需要公子另付酬金!” “哦!”白崖明白过来了,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换了,这里挺好!” “那……公子晚上可需晚晴作陪!”古装丽人轻咬贝齿,带着一丝羞意问道。 “不用了,明早等拍卖会开幕,你再来叫我!”白崖摇头,打发走了丽人。 他自从通了精~关之后,这趟下山积累的“性趣”反而低了很多。这是白崖这些时日勤练内气的结果,炼精化气太多,自然而然就会降低“性趣”。 第二日,晚晴一早就来了白崖房前,伺候他穿衣盥洗,倒是让他颇有些不习惯。 “公子,拍卖会即将开始,这是部分拍卖品的花册!”古装丽人帮他打扮好,便递过来一本精装名录册。 这本拍卖品的名录简单介绍了大部分拍卖品,并给出了拍卖顺序,但还有少部分最珍惜的拍卖物是不显示的。 拍卖会持续两天一夜,大致是每两个时辰告一段落。这两个时辰当中的拍卖物既有珍品,也有品质较差的东西,而有些集中时段则是拍卖数量较大的物品。 比如:药草、法器材料等等。 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客人们可以不必浪费精力,毕竟长时间盯着拍卖会场也是很累人的。在某些跟自己无关的拍卖时段,客人们完全可以先回厢房或者娱乐场所休整一下。 整个拍卖会大体要拍卖上千件不同物品,至于为什么不显示珍惜类物品,估计是商家为了烘托会场气氛。毕竟不知道拍卖名目的话,那个时段的会场人数就更多,拍卖气氛更好,更容易卖出高价。 “晚晴,这里拍卖会的主办方都是哪些?”见到拍卖品如此丰富,白崖不禁大感好奇。。 “奴家知道得不全,除奴家所属的烟雨楼之外,应该还有襄阳总商会,荆北杏林联盟等等,听说还有神武宝阁介入……”晚晴的声音很轻,说到神武宝阁更是语如蚊虫。 “哦,一个地下拍卖会居然有正规商会和杏林医师参与?”白崖沉吟着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古装丽人问道,“那个神武宝阁和你所属的烟雨楼又是什么组织?” “神武宝阁……奴家知道得不多,听以前的客人提及,似乎跟军方有关!”古装丽人说得吞吞吐吐,但也没有故意隐瞒,接着红了红脸说道,“至于奴家所属烟雨楼……是江南的艺姬盟会!” “商户、医馆、军方背景的珍宝阁,还有妓院联盟……这组合可真够怪的!”白崖心中浮起怪异感觉,顺手摸出一锭黄金塞进丽人手里。 “多谢公子赏赐!”古装丽人大为欣喜,挽着白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高耸的胸脯不时在青年胳膊上擦过。 “不客气!”白崖会心一笑,对晚晴所属的烟雨楼有了些兴趣。 若是这拍卖会上的迎宾丽人都有眼前这晚晴的素质,那么这烟雨楼就不简单了。 “公子,我们还是快进会场吧,里面应该已经开始了!” 白崖随着晚晴进了广场后面的宫殿,发现这里面的布置有些像前世的电影院。 后面正中是一个搭建好的舞台,舞台两侧和后方都竖着巨大的屏风,隔出了后台通道。 从舞台前方五米开始,就是一排排位置逐渐拔高的太师椅和案几,期间分站着类似晚晴这样的古装侍女。只是白崖一眼望去,却发现这些侍女大多姿色普通,根本达不到晚晴的级别。 这种摆设倒是有些类似民国时期,北方戏院的布置,只是用侍女代替了戏院的茶博士。 不过,会场的这些太师椅和案几显然只是较为普通的低级拍卖位,真正的贵宾位是宫殿两侧和后方的悬空包厢。 白崖粗略数了一下会场座位和包厢,发现一层座位有四千左右,二层到四层的悬空包厢不下千数,顿时又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宗门武者眼里品质很次的丹药、功法和法器在世俗会有这么大的需求。 这里规模如此之大,难怪连军方都会被牵扯进去,实在是利益动人心啊! “公子,我们的位置在二楼贵宾包厢!”晚晴迎着白崖从宫殿侧面朝二楼走去。 “我也有包厢?”白崖有些诧异。 他在武陵时,曾在当地神武宝阁做了一笔数百金的生意,但能够进入这个拍卖会的客人,基本都要先跟几个主办者做过一笔百金以上的买卖,否则连进门资格都没有。 按这个说法,他的交易额似乎也就只够跟一层那些人挤一挤而已。 “您是神武宝阁特发的玉牌贵宾,当然要有一个单独的贵宾包厢!”晚晴捂嘴而笑,“若非如此,烟雨楼岂会派奴家来伺候您!” “原来如此!”白崖本还以为只是自己运气比较好,现在听晚晴一说,才知道她跟一层那些侍女还是有区别的。 他却不知其实以他当初的交易额,根本得不到这种待遇。 这是武陵神武宝阁那位肖管事特意安排的,毕竟一个能拿出两本武功秘籍来卖的宗门武者,无论如何都值得拉拢,交易金额反而只是其次。 第五十八章 襄阳拍卖(二) 二楼贵宾包厢说是包厢,其实大小只相当于马车车厢,大概只有五平米左右。??? ? 包厢中间放了一张长矮几,上面摆着一套茶具,矮几两边各有一张坐榻,角落有一香炉。 “我等在此处要如何叫价?”白崖坐到榻上,伸展了下身体。 “公子请看!”晚晴指着坐榻侧壁的三条丝绳说道。 “绿绳是第次加价,红绳是翻倍加价,下方有刻度,两刻就是单次加价的两倍,以此类推。最后一条金绳是特殊的,表示买主有卖家指明的需求之物,但在拍卖期间单独商谈。” “哦,那若是想要拍卖某物却少些玉钱,这里能以其他物品作价抵押吗?”白崖好奇地问道。 “可以,若是公子临时少些玉钱,数目不大的话,晚晴便能做主。数目较大的话,晚晴能帮您请来这里的拍卖管事。”古装丽人甜笑道,“只是奴家劝公子莫要如此做,临时以物相抵可是很吃亏的。” “嗯!”白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公子,拍卖刚刚开始,可要晚晴置办些酒菜?” “好,你去吧!”白崖一想也是,武者未到先天,就不能以天地元气为食,特别是他修炼硬功,几乎每天都要大量进食,才能补上消耗。 趁着晚晴出门购物,白崖透过包厢小窗朝拍卖台看去。 此时,拍卖开始已有一刻钟左右,但无论是底下座位,还是悬空包厢都还没有坐满。 第一场的拍卖物品是一些药草,当然,这不是论棵的,是论批次卖的。 白崖看着有些无聊,这些药草的品质倒还不错,需要专人培育而成。只是万里青城灵气浓郁,地形又丰富,天下除了一些极阴极阳的特殊植物,没有什么药草是青城不能出产的。 不过,在世俗间,这些药草却极受欢迎,可以用来炼制连王公贵族都需要的丹药。 他现在明白拍卖会的主办者为什么有杏林联盟了,这种数量的药草也只有一个地区的杏林联盟才用得着。? 等晚晴采办了酒菜回来,陪着白崖吃喝了一个来时辰,底下的拍卖会终于进入到了单品拍卖,慢慢出现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了。 “诸位请看,三十六号琉璃皿内的龟甲展品,用材是上千岁的北海玄龟,铭刻法阵暗合九宫八卦。据本会鉴定师鉴定,此物为上品武具,底价三十玉钱。单次加价五玉钱,一口价一百玉钱,半刻钟后开始竞价……” 会场中突然高涨的吵杂声浪吸引了白崖的注意力,他放下酒杯朝会场看去,正好听清拍卖师刚刚的介绍。 “上品法器?”白崖挑了挑眉,定睛朝拍卖台看去,只是包厢离那里有些距离,却没办法看得太仔细。 “公子,用琉璃镜吧?”晚晴笑着给白崖递上一具单片眼镜。 白崖将它戴上,发现果然是类似望远镜的器物,隔着上百米之遥,依然将密封琉璃皿当中的龟甲看得清清楚楚,毫厘毕现。 “咦,这就是上品?”看清之后,白崖不由大为失望。 这龟甲色泽青绿,甲背厚实,略微带毛,实话说法器用材确实很好。但问题是这龟甲是破损的,龟甲肋部有一道狭长的破口,似乎被某种刀剑砍过,连上面的法印都已经断开了。 虽然这个破损位置还可以修补,但法印一破开,流入龟甲的内气就无法全方位笼罩武者的身体,从而留下类似罩门的破绽。 这东西别说上品,就是下品法器都不够格,在宗门武者眼里就是一件残次品法器。 “公子,这件拍卖品确属上品武具,莫非公子觉得有异?”晚晴扫了一眼台上的摆卖品,好奇地看着白崖。 “武具……武具跟法器有区别吗?”白崖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宗门武者所用法器是没有武具之称的。 “法器?公子莫非说得是仙门武者所用的法宝?”晚晴眨了眨眼,小心地回道,“武具用材跟法宝是一样的,只是由于各种瑕疵破损,所以没有法宝的玄奥效果。” “原来如此!”白崖再次扫了一眼那件价格即将突破五十玉钱的龟甲,不再关注此次买卖。 这倒不是白崖看不上那件龟甲,这东西破损部位在肋部,正反面都完好。若是他买下来,回山请师门符阵师重补一下符文,还是可以当件下品法器用用的。 只是他主修硬功,防御上却最好少依赖外物,否则心态太过安逸,铁布衫反而会进境缓慢。 “某乏了,下面的拍卖品如果没有功法类出现,那便不要叫醒我!”白崖伸了个懒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侧身卧在榻上。 “是,公子!”晚晴乖巧地应了一声,跪到榻前,给他轻轻捶背捏腿。 白崖是被腹饥催醒的,醒来看见晚晴依旧还跪在那里,拿着一把羽扇给他扇风。 “辛苦你了,某睡了多久?”白崖露出一丝笑意,这古装丽人侍奉他不过是为金银,但忠于职守的人总归会赢得他人的赞赏。 “回禀公子,您已经睡了三个时辰有余!”晚晴有些疲惫地笑道。 拍卖会要持续两天一夜,也就是三十六个小时,十八个时辰。除了中间四个时辰是休整期,其余十四个时辰共有七场拍卖。 白崖这一觉睡了六个多小时,第二场拍卖都快结束了,难怪晚晴也是一脸倦容。 “嗯,某腹中饥饿,你去换一桌酒菜,多要些荤菜,剩下的黄金赏你了!”白崖取出一锭大约五两重的大元宝丢在桌上,“酒菜上了后,你便去歇息一会吧!” “谢公子!”晚晴笑颜如花,却没有勉强留下。 拍卖会持续时间太长,她要是不休息一会,接下来可撑不下去。 等酒菜上齐,白崖一边喝酒一边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拍卖会上面。可惜直到第三场拍卖会过半,晚晴都睡了一觉回来,也没有见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这期间倒是出现过一本弓法秘籍,而且还是完本的。可惜这东西是军中流传出来的,对他这样的武者来说,实用性不高。 尽管如此,这本弓法秘籍因为有着简易总纲,功法完整的缘故,依然卖出了八十玉钱的高价,是《天罗手》秘籍的两倍多。 “诸位贵客,下面本会要拍卖的物品,是第三场的三件压轴宝物。这第一件是一本由舞空术修改而来的轻功秘籍……” “哦,来了!”白崖无聊中精神一振,从拍卖师的介绍来看,他托肖管事寄卖的《一线硅步》终于要登场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也成了其中一场的压轴物品。 “……淫贼花扇公子花淄的大名,诸位应该不陌生。经本会派人去蜀地勘查,已证实这本《一线硅步》确为花淄的独门绝技,且功法完整无缺。现作底价八十玉钱,每次加价十玉钱,上不封顶,一刻钟后拍卖开始……” “花扇公子花淄……可是十余年前淫~母辱父的那家伙?” “听闻此人凭借绝顶轻功,屡次从宗门武者手下逃脱……” “竟有人会出手此等轻功秘籍……” “此物没有一口价且上不封顶,只怕我等剩下的玉钱已无能一争,可惜可惜……” 拍卖师话语刚落,会场里就响起了嗡嗡的轻声议论。 “八十玉钱……” “九十……” “一百二十玉钱……” 等到一刻钟结束,连续不断的加价声便立刻响起,顷刻间就突破了一百大关。 此处的拍卖师经验丰富,每次拍卖之前预留的时间,便是给出价者思考用的。 当然,依据拍卖品的预估价值,拍卖师预留的时间也有少许差别,基本在半刻钟到一刻钟之间。 “公子,可是对此物有兴趣?”晚晴看白崖在时刻关注这件拍卖物,顿时美眸一转,笑着问道。 “呵呵,哪有自己买自己东西的道理!”白崖哑然失笑。 “这本……是公子的?”晚晴惊讶地捂嘴一笑,“那奴家便先恭喜公子财源广进了!” “嗯!”白崖点了点头,回头再看拍卖,发现《一线硅步》已经突破了两百之数,还在慢慢攀升,只是竞争者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十多位。 “咄咄!”正在白崖和晚晴看热闹之际,包厢的推门却响起了一长三短有节奏的敲门声。 “公子,这是会场管事要求联络包厢贵客的信号,可要我去看看?”晚晴忽然一皱柳眉,谨慎地问道。 “嗯!”白崖点头,隐约感到来人应该跟底下正在拍卖的《一线硅步》有关。 “公子,这是其他贵宾以物易物的交易请求,管事已经将他们愿意给出的交易物写上,若是双方交易成功,那么交易抽成也由对方支付。”晚晴说着,将一份清单交给了白崖。 “玉钱两百,海贝珠一枚(估价七十玉钱),十二号包厢贵宾……” “花信子三两(估价九十玉钱),百年雪莲一朵(无法估价),四十七号包厢贵宾……” “滇奴少女十二名(估价一百玉钱),卓龙骨粉二两(无法估价),三百零八号包厢贵宾……” 白崖粗粗浏览了一遍,发现清单上共有二十多位私下来交易的贵宾,提供的交易物也是五花八门。其中有些会场已经估价,有些东西则是价格波动较大或是比较罕见,所以没有估价。 这些人估计是身上玉钱不够,这才私下找上了会场管事。可惜白崖需要的东西,要吗很容易就能从青城弄到,要吗是市面上根本就没有的。 这份清单纯粹是给瞎子看了,他几乎只扫了一眼,就丢废纸一样还给了晚晴,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某只要玉钱,那些贵宾想要秘籍的话,就让他们拿这些跟会场抵押后再竞价吧?” “是,公子!”晚晴立刻站起,推开厢门将清单还给了门外的管事,朝他轻轻摇头。 那管事迟疑了一下,又低声跟晚晴咬了咬耳朵,古装丽人脸上顿时多了一丝为难,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公子,管事刚才说三百零八号包厢的贵宾,是当今六公子春陵君,问公子是否愿与其交好?”晚晴垂着眼皮轻声说道。 会场管事本不应该说这些,估计是收了春陵君的好处,这才试着来做说客。 “哦,那你觉得呢?”白崖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地问道。 “公子觉得不妥,回了他便是!”晚晴轻咬贝齿,隐约觉得白崖已经有些不满,立刻果断地说道。 “嗯,那便去吧!”白崖莞尔一笑,视线又转回了拍卖场。 第五十九章 洗髓经 一个小插曲瞬息即过,那受人之托的管事亦没有再纠缠。但晚晴却敏锐地发现回房之后,白崖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了下来,不由暗恨刚才那管事强人所难。 白崖没有理会身旁丽人的小心思,继续关注着底下的拍卖会,《一线硅步》已经突破到了三百枚玉钱,也就是三千两黄金。 这个价格已经是至今为止最高的拍卖价了,估计当时给他估价的那位肖管事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他们还是小看了花扇公子给这本轻功秘籍附加的影响力。 最终,《一线硅步》以三百二十枚玉钱成交,几乎是那本简化版《天罗手》的十多倍,让白崖心里颇为古怪。 说实在的,他已经有些后悔卖掉这本秘籍了。 如果这次拍卖会没买到好东西,那么这玉钱就只能换成黄金。可黄金对他有屁用,要是将《一线硅步》上交青城,或许还能换点功德,毕竟这本轻功秘籍确实有可取之处。 《一线硅步》似乎成了第三场拍卖的**,倒是将最后两件压轴物也带动了气氛。 其中一件让白崖也有些动心,那是一组人皮~面具。 普通的人皮~面具其实用处不大,因为戴上之后表情僵硬,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还不如使用易容药膏。 绿林中人擅长易容术的很多,仙武宗门的药堂里面也有这种高人。比如:夜狐狸胡三娘,还有白崖以前请教易容术的那位清都观药堂医师都是其中之一。 特别是夜狐狸,易容术之高明可谓改头换脸,连声音、体型、身高、性别都统统能改,白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什么。 相比较夜狐狸那种易容术,人皮~面具就聊胜于无了。 不过,展会上这一组人皮~面具倒也算精品,因为它是超薄型的,可以让佩戴者不会表情僵硬。这组人皮~面具也被炒了个高价,毕竟易容术高手还是不多的。 当然,白崖最后没买,原因很简单,超不超薄对他半点用没有。他那张僵尸脸戴不戴人皮~面具,表情永远都是僵硬的。 或许是主办者特意的安排,在经过三场拍卖热身以后,第四场拍卖一开始就出现了精品,参加拍卖的会场人数似乎也达到了巅峰。 拍卖还是老规矩,刚开始时批次物品的拍卖,只是这一次晚晴居然看见自家公子也参与了进去,让她第一次拉下了代表竞价的绿绳。 不过,等古装丽人看清自家公子要买的物品,顿时就是一阵恶寒。 白崖买的拍卖物是一批十颗拳头大小的上品百机雷,尽管知道百机雷很安全,可晚晴还是心里畏惧。这东西要在包厢里炸开,白崖会怎么样不知道,但她肯定是尸骨无存。 十颗百机雷底价只有三十枚玉钱,可能是这东西实在用得不多,所以价格只加到四十五枚玉钱,就被白崖拿下了。 算是略高于市面价格,但品质又比市面的大路货要高一些,让白崖得偿所愿。 另外,估计这批货物就是武陵那位肖管事给白崖看过的清单,接下来的“小挪移符”,“雪蛛丝甲”统统出现了。 只不过,这两样东西白崖都没能买到手,“小挪移符”居然非常受欢迎,十张每组都卖到了一百玉钱的价格,让他为之咋舌。 而雪蛛丝甲让人更加意外,毫不客气地打破了《一线硅步》保持的拍卖单价,而且还不是打破一点点,最后以整整一千玉钱成交。 白崖注意到买下这件雪蛛丝甲的客人,正是三百零八号包厢,那位六王子春陵君。看来这位君上之前不是没有玉钱买《一线硅步》,而是要留着竞拍更重要的东西。 “公子可是觉得奇怪,其他上品武具都不过百枚玉钱左右,可这件丝甲却卖到了上千的价格?”晚晴看着白崖惊讶的神色,顿时媚笑着问道。 “哦,你知道内中原因?”白崖好奇地问道。 “其实不难猜的,因为其他上品武具都是残次品,这件丝甲虽然没有铭刻符文阵,但整体却没有受损……”晚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对啊,还是你聪明!”白崖稍稍受到点拨就明白了。 雪蛛丝甲没有受损,所以只要那位春陵君请王室御用的符阵师铭刻一下,这东西就从武具变法器了啊! 千枚玉钱的价格虽然高,可法器更加难得,更不用提这种贴身丝甲。那位春陵君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献给楚王……个中意味深长啊! “呵呵,看来那位春陵君心思颇大,难怪之前会请人邀某!”白崖轻笑,看来他之前可能误会了。 那个管事提起春陵君欲要与他交好,还真不一定就为了一本《一线硅步》。 自己想要的东西被人先买走了,白崖倒也没什么烦恼。那些东西本就对他可有可无,甚至连买下百机雷也仅仅是恶趣味发作。 不过,拍卖师放出倒数第二件压轴物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坐直了身体,关注起拍卖师的介绍。 “……此物名为《洗髓经》,卖主要求设置两百玉钱的底价,每次加价五十枚玉钱,上不封顶,半刻钟后开始拍卖……” “完了?就这样?”听完拍卖师的介绍,白崖不禁有些傻眼。 他不奇怪这本功法秘籍的价格,不管这本秘籍是否跟少林的正版《洗髓经》有关,如果它真有洗髓的功效,那么两百玉钱的价格是真不算高。 白崖甚至参加拍卖之前,就已经决定假如这本秘籍是真的,身上玉钱又不够,他就拿出炎极丹或者九味清草丸跟秘籍卖主交易。 他目前的混元铁布衫正好练到第六层洗髓,这世上只要是硬功功法,皮肉筋骨四层都可以用药浴、锻打等手段来完成,几乎没什么难度。 真正的修炼难度在后面几层,换血、洗髓、练腑这三层是硬功在体关阶段最难客服的障碍! 青城派属于道门,对肉身打磨的手段肯定是比不上佛门的。若非白崖还在同时观想降龙伏魔三十六式里面的琉璃脉、菩提穴,前几年又有大量天材地宝可以服用。 别说洗髓,他现在连换血阶段估计都没达成。现在洗髓阶段暂时只完成了四肢,剩下躯干部位就只能靠修行来硬磨。 按他现在的正常进度,光是躯干部位的洗髓都还要五六年左右,这个时间还算是极快的,因为他本身就有龙虎之形,还有降龙伏魔神功的观想法。 传到其他硬功武者耳朵里,说是十二三年功夫就达成铁布衫洗髓阶段,只怕都没人肯相信。 可是在白崖心里,他的修行速度还是太慢了,五六年功夫完成洗髓,接下来体关还有练腑。体关完满,他还要开练心关和神关。 虽然心关和神关属于意境以上的层次,没到意境都练不了,可白崖丝毫不怀疑意境只是自己武道生命中的一个小关卡。 他以后还要进势境,还要成先天,甚至武道宗师,怎么能在一门硬功上放慢前行速度呢! 如果这本《洗髓经》可以将洗髓阶段缩短几年,那他完全可以接受用九味清草丸这种天材地宝来交换。 可问题是拍卖师居然只报了这本秘籍的吓人名称,没有对这本秘籍进行具体介绍。 况且,两百玉钱的底价可不算低,白崖虽然不在乎钱,可就这么丢出去连水花都听不见,他肯定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白崖的心理同样也是拍卖现场那些客人的心理,两百玉钱就是两千两黄金啊,就算这本秘籍标了“洗髓经”三字,也没人想做个刮刮乐的傻子。 拍卖师留出来的半刻钟一晃而过,尽管这本《洗髓经》引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但拍卖时间到了之后,却迟迟不见客人报价。 那拍卖师站在台上喊了几次,嘴角直抽抽,但又无可奈何。这本秘籍拿出来,他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他可不会为了卖东西故意编些谎话,这是砸招牌的,连主办者都不会这么要求他。 流拍了就流拍了呗,拍卖主办方又没损失,只是不要这点抽成而已。 这也就是那卖主跟主办方有点交情,所以东西才会被列进压轴物,还定下那么高的底价。换个普通卖主,这东西只会被放在拍卖会最后快散场的时候亮一亮,定个一二十玉钱底价权当消遣了。 不过,在流拍之前,他还需要做最后一次努力。这也是那卖主迫于主办方压力而做出的妥协,毕竟卖主是最不希望看见流拍的。 “咳咳,诸位应该都注意到了这本《洗髓经》没有详细的介绍,这倒不是本卖场疏忽了,而是这东西的年代太过久远,乃是两千余年前的武学秘籍,连卖主都不太清楚来历……” 拍卖师假咳了几声说道,“本卖场保证此物的著作时期,但不保证内容真实性。此外,应卖主要求,请了一位有德高僧抄写下了其中几句内容,这就给大家展示一下……” 他说着取出一份信笺,看着上面的字迹随口念道,“……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有津续咽之,以意送入腹。叩牙鸣天鼓,两手俱掩脐。伸足扳其趾,出入六六息……” 短短几句意味难明的滞涩话语,从拍卖师口中吐出,借着扩音法器传达向整个会场。 听到这几句从《洗髓经》上抄写下来的词句,二楼包厢内的白崖眼中精光暴涨,神光如电般盯住了密封在琉璃皿里的《洗髓经》。 第六十章 不靠谱的捡漏 无论前世今生,白崖从未看过少林正版的《洗髓经》,但拍卖师念诵的那张纸条内容,他却懂的,因为降龙伏魔神功的总纲当中,就有类似的说法。 “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意思是生命元气在长时间的云雾状态后,沉淀为液态和固态等不同温度状态,用武者的说法,就是生命元气化为血液津体(水),肌肉骨骼(土),以及生命日常所需的热量(火)。 “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中的“水发昆仑巅”,指的是人体分泌的各种津~液皆来自头部与脊椎,“四达坑阱注”指的是水向低处流,比喻营养物质透过身体的经脉、穴道以及其它管道传导到达全身各处。 这两句的前一句属于佛门观想法,后一句则是佛门将道家炼气术纳入观想法以后,形成的变种运气行穴法。 如果说这两句还是比较模糊的理念阐述,那么接下来这一段“有津续咽之……出入六六息”,就是比较具体的功法内容了。 很显然,这本《洗髓经》哪怕不是少林正版,它应该也是一本比较正统的佛门功法典籍,而且跟降龙伏虎神功一样,其中融合了某些道家炼气术的理念。 “咄咄”,白崖用手指敲着案几,脑中念头急转。 从拍卖会先前的几场拍卖可以看来,这地方还是很注重信誉的,拍卖师的话可以相信。 既然是这样,那么这本典籍要吗是一个武道世家收藏的传家宝,现在家道中落拿出来变卖,要吗是刚刚出土的古代文物。 无论哪一种情况,这本秘籍都很有价值,就算没有洗髓的功法,上交师门应该也可以换些功德。 一念到此,白崖终于下定决心,要拿下这本典籍,当下便示意晚晴拉下绿绳。 “公子若想要这本秘籍,现在却不急出手!”谁知晚晴捂嘴一笑,轻声说道,“拍卖师刚刚说完,您若马上就出价,只怕会有人以为此物隐藏了不得了的功法,必定引来众多竞争者……” “哦,那依你看呢?”白崖笑着问道。 “等一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出价,晾一晾拍卖师,等最后再出手。那么别人只会当您是在赌博,竞争者就少多了!”晚晴眨了眨美眸,狡黠地说道。 “呵呵,好,那就交给你!别管最终的拍卖价,帮某拿下就是!”白崖知道眼前美人常年在这里厮混,在拍卖一道上,只怕比某些生意场老手还要精明,干脆就全委托给她。 此间拍卖会或许还有其他的宗门武者参与,他们应该也能听懂刚才两句内容属于武道功法。但能够将这本秘籍联系上类似降龙伏虎这等高阶神功的武者,那就天知道还有没有了。 拍卖师说完之后,果然如晚晴所料,依然没有立刻出价的客人,大家都在思考和观察是否有人抢夺这本武功秘籍。 无论精明与否,人类的从众心理向来都很明显。假如这时候马上有几个包厢贵宾急匆匆地出价加价,那大家肯定都觉得这是会场里的宗门武者出手了,这本武功秘籍肯定很有价值。 可迟迟不见出价者,那大家的想法就会完全颠倒。 拍卖师见此状,心里又是一叹,他当初就跟那个卖主说过,让他降一些底价。假如这本秘籍是八十玉钱左右起价,那肯定会有人赌一赌。 他中间再亮一亮那张纸条,卖到两三百玉钱也是可能的。可起价就是两百玉钱,那就吓跑了一批人,结果就是变成了现在的无人问津。 “五十七号包厢接受底价两百玉钱……” 就在拍卖师想要开口宣布流拍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助手终于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宣布道。 “终于有人要了!”拍卖师心里一松,流拍一样物品的抽成没多少,但卖场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氛就很受影响了。 五十七号包厢正是白崖所在的包厢,晚晴这边终于出手。 晚晴这边出手后,尽管拍卖师又拖延了一段时间,但加价者却依然没有出现。 “两百玉钱第一次……” “两百玉钱第二次……” “一百三十号包厢加价五十……” “五十七号包厢双倍加价一百玉钱……” 就在白崖觉得这本《洗髓经》已经到手,最后阶段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竞争者。而更令白崖惊奇地是这个竞争者才刚一出价,晚晴这边就不假思索地闪电出手,双倍加价反压。 “三百五十玉钱第三次……恭喜五十七号贵宾!” “拿下了?!”随着拍卖师一锤定音,白崖也松了口气。 “还请公子原谅,一件接近流拍的物品,却多花了您一百多的玉钱!”晚晴一脸歉意地说道。 “无妨,总不能指望一个竞争者都没有,其他单品拍卖都是翻数倍底价成交,我们的才加了这些,可算是你的功劳了。” 白崖笑着摆摆手,旋即好奇地问道,“只是你第二次加价为何这么着急,不是说晾晾他们更好吗?” “不同的,这次因为有了竞争者,而且这人先前一直不出价,到最后才加价,显然只是对我们的试探。”晚晴温婉地笑道,“奴家在卖场见多了这种投机者,他们其实并不懂物品价值,只是想低买高卖。 面对这种试探绝对不能犹豫,必须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想拿下这件东西,就必须应对一个不理智的竞争者,也就是我们。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成本太大,没有低买高卖的空间,立刻就会退缩放弃。” “……是不是还能给其他旁观客人,造成我们之前的出价也是不理智的结果,而不是物品本身有很高价值?”白崖略有所思地问道。 “也不尽然,卖场客人太多,总有些人会有奇怪的想法,再好的策略也会起反效果,需要靠一些运气。”晚晴笑着说道,“等会管事在第四场拍卖结束后,过来跟您交割……” “嗯……”白崖点头,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玉钱加上黄金都不够三百五十玉钱了,顿时只好叹了口气,从芥子袋取出几个玉瓶。 他仔细看了看几个玉瓶,终于将其中一个白玉瓶递给晚晴,“这个交给卖场管事,让他找药师计价,然后列入临时拍卖清单……” 所谓临时拍卖清单,是指事先没交给卖场,临时再加进拍卖清单的物品。 不过,临时拍卖肯定要吃亏,卖场抽成多一倍,定价也会比较低。同时,会放在每场拍卖的起始阶段,跟低价值物品放在一起。 除非临时拿出来的东西真的很稀有,否则卖家大多不会这么干。 “是,公子!”晚晴一愣,伸手接过东西,小心地问道,“公子可能先简要介绍一下这瓶丹药的作用!” “这是玉莲丹,里面还有三颗。主材是产自七千米以上雪山的雪莲花莲子,属性偏阴,乃是疗伤圣药,也可用于辅助武者炼气。常人服用还有排毒驻颜,调理阴阳的功效。” 白崖简单地将玉莲丹介绍了一遍,又笑着说道,“你们女儿家最重养颜驻颜,你刚才帮某拿下了《洗髓经》,此丹可送你一颗。若是不要,那就按《洗髓经》卖价的十分之一赏你。” “多谢公子厚赏!”晚晴一愣之后,神情有些恍惚,忽然间双目垂泪,却是喜极而泣。 《洗髓经》卖价是三百五十玉钱,其十分之一就是三百五十两黄金。她得了这些黄金,不仅可以自赎其身,还能剩下一笔不菲的嫁妆。 “好了,先去帮某换一桌酒菜!”白崖点头笑道。 丽人连忙擦了擦美眸,收拾起案几。 片刻后,会场管事果然前来跟白崖做了交割,拿走了那瓶玉莲丹,将《洗髓经》包括之前拍卖师宣读的纸条都交给了白崖。 这本《洗髓经》样式古朴,书页薄如蝉翼,上面的字迹呈赤褐色,带着些许金属光泽,让白崖不由眼睛一亮。 他见过这种字迹,这是人血夹杂金粉书写而成,是天然的防伪标志。难怪卖主一定要标高价,估计也有点不舍得卖掉它。 白崖立刻翻开典籍,开始观阅。 不过,粗略翻看了一遍,心里反而一沉。 这本《洗髓经》是武道秘籍,但又是佛经。认真说来,是佛经当中夹杂着武道功法。 白崖隐约能在字里行间看出一种炼体术的存在,但其隐藏在了佛经当中。有些词句明显是武道功法,而有些词句既像是功法,又像是佛偈。 若非这本《洗髓经》篇头有总纲,白崖觉得已经可以扔掉了。因为除了原作者,只怕没人能一句句将这门炼体术完全指摘出来。 而不完整的功法是没法练的,缺一句都不行,很容易走火入魔,练成欧阳锋那样。 这就是一本缺少了译本的密码书! “这东西只能上交给师门了,希望清都观的那些先天和宗师能看出点什么,自己是没办法练了!”白崖不禁一阵丧气,果然捡漏什么的,根本就不靠谱。 “诸位请看,这批舍利子色泽明亮,形态浑圆无暇,堪称上品,底价一百玉钱……” “舍利子都有卖?”正在白崖懊恼之际,窗口隐隐传来的声音,让他情不自禁地一愣。 第六十一章 襄阳拍卖(三) 本来让白崖倍感无聊的地下拍卖会,从第四场拍卖开始,似乎终于要进入show-time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地冒出来,这会居然连舍利子都有了。 这倒不是说舍利子比武具还珍贵,相反这个世界寺庙众多,佛门昌盛,高僧火化后留下舍利子很常见。问题是这是舍利子啊,佛门弟子哪会把这东西拿出来卖,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舍利子又是非常罕见的。 白崖透过窗口看了看密封的琉璃皿,那里面铺着一块锦缎,上面放着一个不大的檀木盒。盒子里一溜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应该就是舍利子了。 不过,那块锦缎也好,盒子也罢,边缘都带着一些暗褐色的斑迹。白崖知道那是渗透进去的血迹,这盒舍利子只怕是用人命喂出来的。 “只是……与某何关?”白崖自嘲一笑,难道沾了血和人命,他就不用了? 慧空和尚当年留下的舍利子给他了很大帮助,若是其他和尚的舍利子里面也有滋养**的能量,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晚晴,帮某拍下这串舍利!” “是,公子!”古装丽人笑着答应,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买东西会上瘾,讲价也会上瘾,对女人来说,瘾头还会更大,古今亦然。 晚晴接手拍卖后,白崖就不再关注,那串舍利子不过一百玉钱底价,最后成交价不会翻上天。 “有了舍利子,我还得买一颗婴灵丹……”白崖摸了摸下巴,暗自寻思到。 婴灵丹就是元灵丹,元灵丹分三种,前两种分别是高人留下的传承丹,以及蛮荒神兽遗留的兽灵丹,最后一种才是婴灵丹。 与传承丹和兽灵丹不同,婴灵丹不含任何原主的记忆,纯粹是婴儿神魂所凝,可以被任何人服用。并且在服用之后会短暂陷入一种元神出窍的状态,被称为灵视心境。 通常情况下,只有先天强者才能展开灵视心境,故而婴灵丹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一个后天武者临时拥有先天强者才有的能力。 灵视心境的意思就是在元神出窍的状态下,武者可以像观察镜子一样,透视到身体内部的所有细节,包括气脉网络、穴位、筋脉等等一切。 虽然灵视心境往往都只能维持一到两刻钟时间,但其作用却极其重大,特别是对于那些陷入了武道瓶颈的后天强者而言。 因为哪怕只有数秒钟的内视能力,他们也能趁此机会找出身体内部的缺陷关卡,从而突破武道瓶颈。 白崖穿越之初,就有一颗类似婴灵丹的变异元气丹,之所以说是变异的,因为白崖魂穿时不是婴儿。 那颗变异元灵丹让他获益良多,不仅看到了隐藏在罗汉雕像内部的降龙伏虎神功总纲,开启了这门神功的修炼之门,而且还吞掉了慧空和尚遗留下来的舍利子。 而正是那颗舍利子,以及借助金刚寺圆悟禅师的禅语雷音,白崖才大幅提升了身体素质,为以后修炼金刚大手印和混元铁布衫打下了坚实基础。 可以这么说,坚韧刚毅的个性,加上偶然巧合的机缘,造就了现在的白崖。 没有锄强扶弱的豪侠之风,机缘对他只是浮云。而没有机缘,以他那种个性迟早也是一具无名之尸,两者缺一不可。 不过,婴灵丹这种东西,白崖可以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这玩意只对后天武者有用,但却直接关系到了瓶颈突破这种大事。除了那些拥有特殊功法,可以在后天阶段就让弟子得到灵视心境的仙武大宗门,其他宗门武者都会趋之若鹜。 婴灵丹一旦在某地出世,只要消息一泄露,当地的宗门武者马上就会上门求取。 普通人甚至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宗门武者拥有的资源太多。财富、权势、美女、生死伤病、武道功法……总归有一样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 故而,婴灵丹这个等级的宝物已经超出了拍卖会的能力,他们甚至不敢接受这种拍卖委托。因为把这种东西摆上卖台实在太危险了,很容易出大事。 想到这里,白崖也有些头疼,他以前就想过再用舍利子加快混元铁布衫的修炼。之所以一直没实行,就是因为婴灵丹太难得了。 青城倒是有婴灵丹,也可以用功德交换,问题是那个功德需求是天文数字。 白崖当初一看那个功德数字,直接就爆“三字经”了。他算过要想拿到师门的婴灵丹,类似抓捕花扇公子的功德任务要做满一百多件,没几年功夫想都别想。 最关键的是功德任务没有捷径可走,你的功德就是你的功德,别人的是别人的,可没有交易赊欠一说。 这些任务之所以叫功德任务,因为其既是你对师门和人族的贡献,也是基于自身的品行考验。交易来别人的功德,那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随着混元铁布衫的修炼进度慢慢迟滞,白崖还是觉得有必要加快修炼速度。 这世上的天才太多了,林牧比他迟三年进青城,修炼资源也仅仅就是各峰武徒的日常所需,可如今的武道进度只差他一个小境界。 还有他的师傅刘钰,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势境武者,甚至在上上届华山论剑的天英镑上留下名字,人称阎罗手。如今没成为先天,以师兄宣季的意思,还是因为自己压制自己的修为,以求厚积薄发。 珠玉在侧,白崖也只能奋勇向前,否则还不如做个普通人,跟蒙师冯扬那样享受生活算了! “公子,奴家拍到了,七颗舍利子,总共花了两百二十玉钱!” 就在白崖感慨之际,晚晴的工作也完成了,拿到了展台上的那一盒舍利子。 “做得好!”想到还要去找婴灵丹,白崖有些提不起劲来,慵懒地靠着窗户,注意力转到了底下拍卖。 “……本场拍卖压轴宝物之前,有一位贵客临时拿出了一份珍贵的丹药加入拍卖清单。诸位请看,此物名为玉莲丹……” “公子,公子,下面拍卖您的丹药了!”晚晴欣喜地轻呼道。 “听到了!”白崖略有兴趣地用手肘支着窗框,朝下方看去。 “……上述便是这玉莲丹的功效,经本卖场药师鉴定,卖主所讲属实,此物确为灵丹妙药。只是药师鉴定此丹时,据上面的印记标志断定,卖主所给的信息中还漏了一条,那就是此丹为青城仙门所产,绝对正宗正版!” “这拍卖会的药师倒有些见识,连丹药上的青城标志都认出来了。”白崖苦笑,他放出丹药的时候,就没想过报上青城两字。 这要让其他宗门武者听见,青城弟子因为没钱就卖自家丹药,这还不得笑掉大牙。 不过,玉莲丹冠上青城两字后,拍卖价格果然节节上升。 原本定为三颗一百玉钱的丹药,短短时间内就翻了一倍,而且看卖场中此起彼伏的竞价者,只怕两百钱价格还只是刚刚热身而已。 “恭喜公子财源广进!”看着展台上的三颗玉莲丹,晚晴的神情有些复杂。 刚才白崖本想给她一颗玉莲丹,只是最后她选了《洗髓经》卖价的十分之一作为赏钱,这会看来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不禁有些后悔了。 最终这三颗玉莲丹以单价一百六,总价四百八十玉钱成交,居然比《一线硅步》卖得还要高一半。 不过,这笔玉钱是由三个买家合出,一家一颗分掉了。 尽管如此,一颗丹药一千六百两黄金,成都的小宅院都可以买三套,襄阳不愧是天下第一商都,聚集的有钱人就是多。 据晚晴所说,那三个买家似乎都是外地过来的豪商。这倒是可以理解,这些人跟仙武宗门搭不上关系,平时有钱都买不到好丹药。 特别是以雪莲子为主材的玉莲丹,这世界七八千米高的雪山不是盘踞着强大的荒野蛮兽,就是属于仙武宗门的洞天福地。 别说商人,就是官府和王族都拿不到雪莲子,统统被宗门武者所垄断了。 “他们这是把玉莲丹当起死回生的仙丹买啊!”白崖摇头一叹,想起自己前三年这种天材地宝都吃掉了好多瓶,不禁觉得有些惭愧,实在是太浪费了。 白崖心算了一下,他卖了一本《一线硅步》和三颗玉莲丹,买了十颗百机雷、一本《洗髓经》和七颗舍利子,再扣去答应晚晴的三十五枚玉钱,居然还剩了一百五十玉钱! “身上的黄金还有一百多两,应该足够我用到华山了,剩下的一百五十玉钱还是花出去算了!”白崖撇了撇嘴,又关注起了拍卖场。 此时,第五场拍卖即将结束,这场持续两天一夜的拍卖会已经过半了。 接下来的拍卖对白崖来说,又开始有点无聊了,期间补睡了一觉。直到第八场,也是倒数第二场拍卖,他才终于又看中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尊桃木雕刻成的兵卒木偶,高不过拇指,身穿红漆甲衣,手上拿着一副小小的弓箭。 第六十二章 血婴桃偶 这具木偶被放在一个贴了好多符箓的琉璃皿里面,虽然是兵将打扮,但眼大脸圆,扮相卡通,放到前世漫展上,肯定是一群死宅眼冒金星,大叫“卡哇伊”。 白崖之初也被它萌到了,但听完拍卖师的介绍,又只觉后背凉嗖嗖的,有点心惊。 这东西叫做血婴桃偶,是蛊虫结合机关术的一种妖器,凶戾无比,极难对付。 想要制作血婴桃偶,前提条件就是必须先培养一只百越族狠毒无匹的血婴蛊。 什么叫血婴蛊呢?那是用刚生下来就夭折的死婴炼成的蛊虫。 这种死婴魂魄尚未离体,炼蛊者先要用自己的精血喂养死婴,不让魂魄消散。然后找来一个十五周岁以下的处女,先把处女活着变成蛊,再用活处女的蛊血继续喂养死婴。 等死婴的魂魄变成了凶煞厉鬼,就放出去吸人精血,吸足百人的精血,血婴蛊就出世了。出世之后的血婴蛊,不仅吸血,而且吃人,是巨凶之物。 这种血婴蛊复苏后带着那个处女的怨恨,处女蛊的恨越深,血婴就越凶戾。 而血婴桃偶就是再将血婴的魂魄从血婴身上抽出来,用法阵和机关术困进桃木雕刻的死婴形象木偶。 试想一下,血婴本来就凶戾,还要将它的魂魄活生生抽出来,用硬邦邦的桃木代替原本的**,血婴怎么能不恨? 况且,桃木本身就对这种凶魂有克制作用,等于在日夜鞭挞折磨血婴的魂魄,使之恨上加恨,更加怨毒凶戾。 幸好血婴桃偶极难制作,材料至少需要百年以上的桃树树心,而且还要树龄跟血婴的凶戾程度恰好搭配。不然,树龄太低困不住血婴,树龄太高,又会让血婴被桃木克死。 刚刚制作好的血婴桃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为此时血婴和桃木会互相克制。 直到血婴经年累月适应了桃木身躯,将桃木彻底腐蚀,凶魂可以离开桃木身体作祟,这凶物才算完全成型了。 血婴桃偶一旦成型,就对大多数玄道法术都有免疫效果。通俗点讲,那就是桃木给了它法术抗性,让它不再畏惧绝大多数的玄道法术。 甚至于因为血婴经常吃血食,它连武者身上沸腾的血气,公门中人的皇气,以及儒家的浩然正气都不太害怕。 原本这种东西,卖场不会接受拍卖委托,因为它见不得光,买主寥寥无几,成交价注定不高。花大价钱买这个,还不如聘请武者呢,何必损害自己的名声。就算要暗杀对头,也可以请绿林中人代~办。 不过,展台上的这具血婴桃偶却有些不太一样。 其一,它的桃木身躯是三百年树龄的树心,材料珍贵罕见。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具血婴不是人类死婴,而是一具妖精族的死婴。 这点从木偶大眼睛中央的蛇瞳,以及蝙蝠尖耳就能看出来。 用人族死婴制作的血婴桃偶,世人接受不了,但妖精族死婴制成的血婴桃偶,很多人就不太在意了。 这个世界妖吃人,人杀妖,各族争夺土地疆域,争夺种族生存权。 妖族将人类尸骨做成傀儡,骷髅头当成便器痰盂都是寻常事。人类用妖精死婴制作血婴桃偶,也就没有丝毫的道德负担了,而且有些妖精本身就具备神通,这种血婴桃偶反而更厉害。 白崖想要这东西,是想起了刘钰以前送给自己的辟邪戒指。 那戒指早就当成信物送给了曲家的婉夫人,虽然因为曲蔷抵死不从,导致这桩婚事有可能泡汤,但他收了狴犴锦手,戒指自然也就拿不回来了。 这具血婴桃偶无法用于武者之间的争斗,虽然三百年树龄的桃偶很坚硬,又经过了法阵加强,但在意境武者手下依然跟玻璃瓶一样脆。 它真正的用途是用来对付玄道、鬼道和神道的修者,以及没有实体,只剩魂灵的妖魔鬼怪,还可以用于跟踪和侦查。 在这方面,它某些时候甚至比意境武者的作用还要大。 白崖以后要周游神州天下,很可能会碰见不干净的事情和邪物。就算不用血婴桃偶害人,他也可以用它来自保。 本来他以为这具血婴桃偶如此珍贵,拍卖价格会很高,想着是不是再拿点丹药出来拍卖。玉莲丹是没有了,九味清草丸和炎极丹太珍贵,但是曾经给胡三娘吃过的易阳丹还有几颗。 当然,易阳丹跟玉莲丹不同,它是带阳毒的,普通人吃了会死翘翘。可不是什么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估计拍卖价格会很低。 可是让白崖没想到的是,血婴桃偶最后成交价居然只有九十玉钱,一百大关都没破。 结果等第八场拍卖一结束,他居然还剩了二十多玉钱。本来按计算是剩九十五枚玉钱,但其中送了晚晴三十五枚,拍卖场的抽成又拿走了一部分。 虽然拍卖场只抽卖家,不抽买家,但白崖只卖了两件东西就被抽了三十多枚玉钱,抽成不可谓不高了。 第八场拍卖后,就只剩了最后一场收尾拍卖,基本算是结束了。 据晚晴所说,最后一场不会再出现好东西了,从拍卖清单上看也是如此,连压轴物都没有了。最后剩的玉钱,白崖重新换了黄金,加上原本的,身上又有了三百多两黄金。 不过,最后交割拿到血婴桃偶,他暗暗吃了一惊。 这东西只有拇指大小,盛放在一个微型棺材里面,用银链做成了一个样式特殊的项链。项链又被放在了一个贴满符箓的镜盒里面。 小棺材是半透明玉质的,表面刻满了符咒,拿到手里冰冰凉凉,硬是给人以冰冷金属的手感。 白崖从符箓镜盒里取出这东西之后,整个包厢的气温好像都下降了好几度。拿在手里时间长了,心里有些瘆的慌,总觉得棺材里的小东西在注视和观察自己。 “回山之后,还是要把这东西给师傅看看!万一青城不让用这种歹毒的玩意,那就干脆请个道兄净化了它,说不定能换些功德……”白崖暗自嘀咕道。 刚开始远远看着展台,没感觉这小东西有这么凶啊! 难怪没几个人买它,买了都不敢用啊! 卖场管事将这玩意交给白崖后,立刻端着符箓镜盒闪人了,连客气话都省了。晚晴也是脸色煞白,直到白崖将它丢进了芥子袋,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崖现在还不能用这东西,认主之前甚至不能打开那个小棺材,否则就有大麻烦了。 血婴桃偶的认主仪式非常麻烦,先需要符阵师布阵压制,然后再请一位手段高明的百越族巫婆将血婴桃偶弄昏,再用主人的精血精泡七天。 一套程序过后,主人还需以自身意志压服血婴桃偶的意志。当然,这已经是被符阵和巫婆双重压制以后的血婴桃偶了。 就算如此,视血婴桃偶的凶戾,依然有不同程度的失败几率。 最后一场拍卖很快结束,白崖有些不耐烦地从榻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浑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两天没有练拳,他只觉全身都生锈了一般。 “某要走了,多谢你两天来的陪伴!” “公子客气,能伴公子左右是晚晴的福气,若非公子厚赏,晚晴不知何时才能自赎其身,脱离苦海!”古装丽人说着红了眼睛,郑重地行了个万福。 “曲终人亦散,只恨不能多陪公子几天,晚晴在此拜谢公子的再造之恩!” “谁说婊子只会逢场做戏,面前女子这番话不是也说得情真意切吗?”白崖微微一笑,推门走出包间。 “这位贵客,请留步!”就在两人欲要离去之时,楼道后面一位卖场管事急匆匆而来,叫住了白崖。 “何事?”白崖暗自警惕,买卖结束再留人可不是好现象。 “贵宾赎罪,这是一百二十三号包厢的客人要小人传给您的纸条。”管事谄笑着说道,“您在卖场寄售玉莲丹时,这位客人便委托我们将纸条递给您,说若是您有意的话,还请见上一面。” “不见……慢着!”白崖一扫纸条,刚出言拒绝,又马上收回了前言,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只见那纸条上写了四个字“麻姑东来”! 作为青城弟子,白崖瞬间就理解了这四个字的意思,这可能是麻姑观的青城弟子想见自己。再联想起对方是玉莲丹拍卖期间写的字条,那就更是**不离十了。 “那人约某在何处相见?”白崖谨慎地问道。 拍卖场的很多人现在都知道他身上有不少好东西,再小心也不为过。 “那位贵客说您若同意见面,就点燃钟灵木,她自会过来找您!”卖场管事小心回道。 白崖一听就松了口气,钟灵木虽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木材,却是青城特产,那人的身份应该没有作伪。何况,见面地点由自己定,要是情况不对,最多不露面直接走人好了。 拍卖终结,主办方没有再让客人们从正门出去。而是分批让他们直接传送到了襄阳的几个护城,以保证买卖双方的安全离开。 第六十三章 仰慕 白崖从护城出来后,在城外某个僻静的树林里停顿了下来,点燃一块钟灵木丢进了挖好的土坑里。同时又将他的身份铜牌递给铜尸,自己则退进了树林内部。 大约大半个时辰后,一只黄鼠狼模样的动物来到了树林,一边警惕地观察着白彤,一边又扇动鼻翼,嗅着钟灵木散发出来的味道。 不过,摄于铜尸的威胁,它始终都不太敢靠近。 “师傅,应该就是这里了,小金进了树林!” 幸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当片刻后,三个人影走进了树林,黄鼠狼模样的小东西就赶紧跑回了她们身边,拟人地后肢站立,用前肢指着不远处静立不动的白彤。 这三人都是女子,领头的女子是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道姑。 这道姑身穿湛蓝道袍,淡眉杏眼,额点朱砂,只是目带沧桑,似乎实际年纪要远大于表相。她左袖口绣着一片连绵的雄伟峰峦,右袖口绣着沧海波涛,手持拂尘,神情宁静地站在原地。 道姑左右各自站着一个少女,左边那个双腿笔直修长,一条乌亮粗长的发辫垂在身后,满脸英气,虽然胸部平平,却不失为一位美少女。 右边那个却是童颜萝莉,穿了一条兜胸高裙,偏生她这里极为有料,将兜胸高高撑起,露出了半片雪白~粉嫩,叫人看得直喷鼻血。 这两个少女可不正是在武陵跟白崖错身而过的青城同门,马颖和孟甜! “这是……铜尸?”孟甜看着戴着斗笠,僵立在前方的白彤,不由疑惑地问道。 “它手中好像有东西?”马颖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铜尸手中的金属反光。 “是我青城弟子的身份牌,这应是那位同门的随身护法!”蓝袍道姑露出一丝微笑,一抹指间的铜戒,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孟甜,淡然说道,“这人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甜儿,将我的身份牌拿给铜尸!” “师傅,这人好不地道,都告诉了他,是麻姑观同门邀见,居然还敢如此轻慢!”孟甜嘟着小嘴,不满地说道。 “胡说!”蓝袍道姑扫了她一眼,淡声呵斥道,“出外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张纸条如何能取信于人,那位同门做得没错。” 道姑看两人皆有些不以为然,柳眉微蹙,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二人平日在观中多受人追捧,却不知江湖凶险。若长此以往骄纵下去,只怕今后历练遍布荆棘,什么时候断绝武道前路也不稀奇。望尔等慎之警之,莫要浪费了天赋年华!” “是,师傅(峰主)!”两女无奈对望一眼,各自躬身应下。 孟甜不情愿地走到铜尸面前,将蓝袍道姑的身份牌递了过去。 铜尸见她来到跟前,终于有了反应,取走道姑身份玉牌的铜尸,也将手中握着的铜牌放在孟甜手里。 “清都观,箓坛道童清远,白崖白子烈?” 见到铜尸纵跃远去,道姑知道它去找了自己主人,顿时也不追赶,站在原地察看孟甜拿来的身份铜牌。 “这名字好生熟悉……莫非是净罗真人那位很能惹祸的徒孙?”蓝袍道姑蹙眉想了一会,突然展颜微笑,对着摸不着头脑的两女说道。 “若真是那人,倒是不枉我们等他一等!” “师傅认得这人?”孟甜好奇地问道。 “你们应该也认得!”道姑轻笑,忽然换了个话题笑问道,“最近两届武试,益州少年俊彦无不以考入青城为荣,甚至大幅压过了峨眉和药王谷,你们可知是何原因?” “徒儿不知!”孟甜茫然地摇了摇头。 “峰主,我知道!我听山上的师兄弟们议论,这都是因为三年前,峨眉静雀峰上的那场变故!”马颖脸色红扑扑的,有些兴奋地说道。 “哦,颖妹莫非说的是那个桑面聂政?”孟甜眼睛一亮,急忙追问道,“师傅,难不成这白崖白子烈就是那个火烧静雀,为了不牵连师门就剥皮削面的桑面聂政?” “这种惹是生非的事情,你倒是记得清楚!”蓝袍道姑似笑非笑地看着童颜萝莉,叹了口气说道,“不过,颖儿说得没错,这两届武试的盛况,确实有赖当年那人惹出的祸事!” 孟甜脑袋一缩,扭头吐了吐舌头,她可知道自家师傅生性恬静,很烦那种好勇斗狠的游侠儿。 桑面聂政的行径或许在青城其他真人眼里属于有情有义,是个豪爽侠义的伟丈夫,可在自家师傅面前就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凡事总要以道为先,你二人伴我左右良久,应知贫道不喜鲁莽行事。”蓝袍道姑轻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只是那人……贫道却是佩服的,不过,不是为峨眉之事,而是他未入青城之前的往事……” “未入青城之前?”两女大感好奇,孟甜抬头追问道,“师傅,听说那人孤身独闯峨眉之时,武不过气境,年不过十八,未入青城之前,岂不只是一个黄口孺子,他又做过何事?” “不错,听人言,那年……他似乎未满十四,确实只是一个黄口孺子!”道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幽幽然说道,“可就是这个未满十四的孺子,为报不平,敢入虎穴斩匪首。为一诺,以幼年之身,远游数十万里……” 道姑说着自嘲般一笑,“途中为救百万饥民,此孺子敢自毁容貌混入郡府,杀郡守烧官台。与之相比,峨眉那事又算得了什么,剥皮削面这种事情,他已经是第二次做了!” “师傅,你说得,说得……莫非是狄道城的血面侠?”马颖瞪大了美目,满脸震惊地问道,“血面侠竟在青城门下?” “颖妹,什么血面侠?”孟甜一脸懵逼,她在青城时不太关心外界,何况还不是蜀国的事情。 “甜姐,让我先静静!一分钟,一分钟就好!”马颖捂着鼻子,满面通红地扬着头,似乎兴奋地流鼻血了。 “真的有这种人?他那时候真的还没满十四岁?”片刻后,孟甜终于从马颖口中知道了事件的流传版本,不敢置信地晃着小脑袋。 “师傅,这是真的?” “嗯,是真的!”蓝袍道姑淡笑着应道,“世无乱,则英雄不显!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是豪杰,平日里泯然于众人,只因无需他耳。若是天发杀机非他不可,其必如星辰降世,光芒璀璨!” 说着,蓝袍道姑面皮一动,“他好像来了!” 两女顺着道姑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条人影果然从树林深处纵跃而来,身后正跟着之前离去的那头铜尸。 白崖来到三人跟前就是一愣,只见三个女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中间那位中年道姑还好,另外两个少女的灼热眼神却让他有些犯嘀咕,都不敢摘下遮面的斗笠了。 “清都观刘钰门下,白崖白子烈,拜见宁清真人!” 尽管有些犯嘀咕,但是真人面前,白崖不敢失礼,只好悻悻然地把斗笠撸到背后,将身份玉牌双手奉上。 “啊,是你!”他这刚一摘下斗笠,就见对面那个大长腿的辫子姑娘瞪圆了眼睛,鼓起腮帮看着他。 “这位姑娘……认得在下?”白崖被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确实觉得马颖有些面熟,只是早忘了武试上曾被自己调戏过的马尾辫少女,武陵神武宝阁错身而过的那一面,更是抛到九霄云外了。 “颖儿,你认得白崖吗?” 白崖这边只是吃惊,宁清真人这边就有些不悦了。心说你都认得人,刚才还让贫道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存心是欺师罔上,看笑话咯! “弟子,弟子,这个……”马颖慌神地指了指白崖,又指了指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禀告师傅,我和颖妹在武陵的一家神武宝阁见过白师弟!”孟甜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给马颖打掩护。 “是吗,颖儿?”宁清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两女,却不再搭理两人。 以她的身份,才不管小辈们搞什么鬼。青城道门对晚辈的培养,从来都是秉承放养原则,只在暗中潜移默化地影响,引导他们遵守人族天道。 道法自然,无为而无所不为! 道家的仙武宗门亦是如此,从不强求门徒学道,一切都让天地来决定,让青城的大环境来潜移默化。你肯从道就是我辈中人,不肯从道也没关系,只要不作恶就放你自由。 “是,是,峰主!”马颖也不是笨蛋,忙不迭地应道。 孟甜拉着她赶紧闪人,假装不打扰白崖和宁清叙话,远远走到一旁。 “那家伙就是武试时,调戏你的人?”孟甜偷眼观望,嬉笑着问长腿妹子。 “是,是啊!”马颖到现在还有点懵,红着脸轻声应道。 “切,你红什么脸,莫非看上这瘫脸小子,不想报仇了?”孟甜人小鬼大,斜着眼对马颖一阵鄙视。 “他若是……若是血面侠,那我,那我……”马颖偷偷瞄了一眼那边的白崖,耳根都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没出息!”孟甜一阵丧气,只觉很好玩的一件事情已经离自己而去。只是她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小拳头一锤手掌。 “他刚才好像说自己是清都观刘钰门下……本宫想起来了,这小子可不就是王侄孟岷让本宫打听的少年吗?”孟甜嘴角慢慢翘起,眯着眼睛心想道。 “有意思,太有意思!本宫决定了,一定要跟这位血什么侠来着,好好地玩一玩!” 第六十四章 胎光 两女这边各怀心思,说着没羞没躁的悄悄话,那边白崖跟宁清真人倒是很正式地交谈。 “贫道乃是上清宫朝天崖的峰主宁清道人,比你师傅刘钰痴长几岁,你可称我一声师伯!”宁清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很快就确认这人身份无假,因为白崖那张标志性的瘫脸太好认了。 “白师侄此来襄阳,是为了游历,还是路过去华山?” 白崖听着一惊,青城外门各峰的峰主除了刘钰这种异数,其他基本都是先天初阶坐镇。眼前这道姑看着平平无奇,居然已是先天强者。 难怪他感应不到道姑的修为深浅,只觉深不可测。 “回禀师伯,弟子初秋便已下山,此行是一边历练,一边做功德任务,还有师傅交代的一些琐事,明年初夏再前往华山。”白崖恭敬地回道。 “哦,初秋至今差不多半年了,你都做了哪些功德任务?”宁清饶有兴趣地问道。 青城派虽然分了很多支脉,各个道家宗派连主祀和宗义都不太一样,但联盟数千年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整体。 平日里无论哪个支脉的弟子在外行走,长辈碰见了都有考察的职责,所以宁清这可不算是多管闲事。况且,道姑对面前这个青年也颇感兴趣,自然想多了解一些。 “一共有三个功德任务……”白崖知道这是考较,若是宁清真人觉得他做得不妥,回山之后所获的功德点都会减少。 当下,他便详细地讲起了自己的任务执行经过。 抓捕淫贼花扇公子的任务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后面两个任务就让白崖有点忐忑了。 原本只是护送六品通判曾贤去成都,结果因为曾贤的重伤,白崖心气难平,驱使胡三娘暗杀了阆中点检庞亮。 虽说动手的是胡三娘,但此事掩耳盗铃的意味太浓,青城难免有干涉蜀国政务的嫌疑,留下了给敌对者攻讦的借口。 而最后一件功德任务,收集徐仙令的消息,白崖倒是做得很好。只是里面牵涉到了他和曲蔷的婚事纠葛,让他感觉有些难堪。 至于私下将徐仙令送给胡三娘,以及徐仙令当中的先天宝藏倒是无关紧要,白崖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统统和盘托出。 “阆中点检庞亮的处理,你做得确实不好!曾贤既然未死,他便是冢中枯骨,你指使夜狐狸杀了他,却是画蛇添足了。”宁清轻叹了口气,旋即摇头笑道。 “不过,以你的性情,这种事情倒也难免,只是以后还需多点耐性。” “哦!”白崖愣然,忍不住问道,“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清都观既然敢放你出来,估计早就有背锅的心理准备了!”宁清轻笑道,“师门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有事,师门自该负责。只是希望你早日成长,让师门不必总出面挡灾。” “是!”白崖心中有些感动,连忙低头应下。 “至于曲家那边……你做得不错,清都观应该会处理。”宁清点头笑道,“既然你都愿意为一个世俗女子忍受委屈,师门怎会再为难曲家。” “徐仙令吗……你只猜对了一半,门中发下这个任务,只是一些前辈想见见徐逸宗师的后辈。不过,不是为了徐逸宗师留下的武道,而是为了数百年前的一些旧事,这就与你无关了。” 宁清真人说着,露出一丝苦笑,“倒是你说出徐仙令中的先天遗宝,让贫道有些吃惊。你就这么相信贫道不会起了念头,诳下那些东西吗?” 白崖一愣,不解地问道:“青城什么东西没有,难道真人还会贪图一个绿林出身的先天遗宝?” “你这娃娃……贫道该说你无畏呢,还是无知呢?”宁清真人哭笑不得,伸指点了点他。 “我万里青城确实物产丰盛,武道底蕴深厚。可青城共有数十个支脉,不计山上的众多武徒,入门弟子也有数千人啊,落到每人头上的修炼资源能有多少?” “就好比你吧,你也算清都观着力培养的武道苗子了,你身上有几件法器?有多少丹药?” 白崖哑然,他身上确实就一件法器狴犴锦手,这还是跟曲家联姻时,用辟邪戒指换来的。而辟邪戒指却是他第一次跟大师兄宣季下山做功德任务时,刘钰送他的十六周岁成人礼。 至于丹药就不用提了,大部分是当年他加入净罗一脉时,从祖师净罗真人那里敲诈来的。 哪怕是他现在身上的各种武学,也大多都有出处和理由。未入青城前的武功就不提了,进了青城之后,他最重要的功法“断脉截气指”,“五气通脉术”,也都不是无缘无故得到的。 前者是刘钰武试抢徒时,就跟他协商好的。后者是每个武徒成为真正的青城弟子以后,唯一一次免费选取的青城秘传。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宁清真人一提醒,细细思量之下,发现师门确实没有对他太过宠溺。 青城有多少东西确实跟他们个人没多少关系,照这么看,一个先天武者的遗留宝物就很吸引人了。 毕竟那些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跟白崖前些天从那个衡山派弟子手里抢来的《无影神拳》不同,没人会追究,全是自己的。 “无主之物见者有份,那要不……某与真人一人一半?”白崖歪着脑袋,试探着问道。 “……”宁清真人无语地看着他。 “你祖师净罗真人曾对人言,你虽偶有侠义之举,性情却是惫懒狡诈。贫道本以为不过是他老人家给后辈的勉励之语,现在看来倒是恰当之极!” “祖师过誉了,过誉了!”白崖尴尬地咧嘴一笑。 “这是在夸你吗?”宁清真人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对了,真人之前也在那处拍卖会场吗?”白崖试探出宁清真人没有打先天遗宝的主意,赶紧转换话题,免得真惹恼了这位。 “嗯,贫道也在会场,不过,买东西的人是我那徒儿孟甜。”宁清真人露出一丝微笑,“她已晋意境,此次也要去华山,只是参加的论剑项目非武道,而是符阵,所以需要买一些符阵材料。” “孟甜师妹已经是意境武者了?”白崖先前没仔细关注那个萝莉,本还以为是宁清真人的道童,没想到居然是意境武者了。 “师妹?呵呵,你应该叫她师姐,孟甜肉身有些特殊,别看她那样,其实年纪比你大,入门也比你早很多。”宁清真人摇头笑道。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忽然身形一晃,不等白崖反应过来,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脉门,惊讶地问道:“你已经开始破三关了?” 白崖只觉一股平和淳正的真气窜进气脉网络,尚未等他体内的真气自动反击,便已悄然退出,顿时心中一悸,先天手段果然奇妙,竟让他的真气连反应都来不及。 “是,弟子此次历练,在途中顿悟了明玄。故而打算自行破三关,贯通天地星桥,希望能在华山论剑之期前,跨入意境。”白崖坦白相告。 “可惜,以你这悟性,本该再等一等更好。若是能得‘窥道’之机,再跨入意境,那么不说势境,就是先天也大了些机会。”宁清有些惋惜地说道。 白崖一阵苦笑,倒也没有解释,宁清只是对他缺少了解,这才会误以为他的悟性和天资很高。 “不过,若是能在华山论剑前破入意境,参与到论剑过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宁清语锋一转,笑着说道,“别看华山论剑只是单纯的诸道切磋,有时候甚至会影响武者一生。群英荟萃之际,总能让人激发出最大的潜力。” “哦,真人以前参加过吗,可否简述一二?”白崖大感兴趣,连忙追问。 “贫道生性喜静,年轻时却从未参加过这类盛会。直到跨入先天后,才带了后辈去见识过。未能与同辈英杰华山较技,至今依然引以为憾!”宁清叹了口气,追忆着说道。 “你反正这次要去,现在就不说了。倒是你的三关已破精气两关,最后的神关可需贫道为你护法吗?” “不,弟子对于刚猛之道有些心得,倒想自己斗一斗神关的域外天魔,降服第一魂胎光。”白崖轻轻摇头,自信地说道。 人体三关的前两关精气,破开比较容易,但第三关神关处于脑部要害,破关除了需要把握力道,而且还要提防域外天魔。 这域外天魔并不是有形之物,而是因为人体三魂七魄中的第一魂胎光居于此处,导致一旦真气流入,就会产生重重妖魔幻觉,被武者称为域外天魔。 这其实就是自己日常行事留下的心魔! 胎光魂属天,主导人欲清净,神魂寿元。 普通人无法把握胎光,只有修炼者可以。武者一旦破开神关,降服了第一魂胎光,就能在精神层面抵抗各种外来诱惑,增加魂魄强度。 说通俗一点,这是对敌方精神类技能的抗性! 第六十五章 车离巫鬼 武者独自破神关比较危险,稳妥的做法是请师长护法,由外来真气护住胎光魂,不受域外天魔的侵袭。 不过,这样也会让武者破神关后,对胎光的掌控不够,需要长时间调整。 故而,如果武者觉得自己够猛够坚定,不畏域外天魔,那么就可以选择不要师长护法。这样降服胎光魂以后,就是完全掌控第一魂了。 “嗯,以你之勇烈确可对抗域外天魔,只是也要小心从事。”宁清想了想,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小木盒说道,“既然你不要贫道在一旁护法,那么这一盒神魂香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神魂香?”白崖一阵惊喜,连忙从道姑手里接过,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果然盛满了酷似透明皂的固态药膏,正是他曾经使用过的神魂香。 这东西有凝神养魂作用,一般用于入定和研读书籍,可以提升阅读时的记忆力,加深对书籍的理解和感悟,长期使用有小概率触发顿悟效果。 不过,突破神关时使用也有奇效,可以增强自身精神和第一魂胎光,抵御域外天魔的侵袭。 白崖原本从净罗真人那里敲诈了一块,可惜在凤凰岭三年已经用光了。要不是神魂香的辅助作用,以他的悟性,说不定现在还没掌握“鉴虚返真”,也就谈不上“明玄”了。 “要,要,多谢师伯厚赠!”白崖眯起眼睛,高兴地连连道谢。 “谁说这是送你的?”宁清看着白崖紧抱在怀里的木盒,神情有些古怪,“贫道又不是你的师尊,可不会凭白送你东西!你要吗拿东西来换神魂香,要吗就帮贫道一个忙!” “拿东西换?” 白崖微微皱眉,神魂香价值太大,他身上没几样东西能换。何况,宁清可是先天武者,他拿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让别人看上都是问题。 “女人就是心眼多,先天了也一个样!” 他暗自瞄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道姑,心里很清楚宁清是故意这么说,她不是真要换东西,而是想指使自己帮她做某件事情。 虽然不知道先天强者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但白崖隐约觉得肯定是麻烦事情。 再说他只剩下小半年时间,用来突破意境,然后再参加华山论剑。要是宁清让他做得事情很费时间,那要来这盒神魂香也是本末倒置。 “这颗丹药……师伯看能不能换您的神魂香?”白崖咬牙从芥子袋里摸了一阵,捏着一颗淡绿色的药丸递给宁清真人。 这颗药丸一拿出来,一股清新芳香就直扑两人鼻际,正是天桑叶为主材炼制的九味清草丸。 “九味清草丸?”宁清淡然的神情终于一滞,接过丹药察看。 先天武者虽然是人族,但生命本质其实跟凡人已经有了很大不同,很多能够救治凡人的丹药,对先天武者不一定有用。 比如说:白崖很喜欢的玉莲丹,对先天武者就没什么用了。 他们需要的丹药基本都是天材地宝一级,白崖身上就只有三颗炎极丹和五颗半九味清草丸对宁清有效果。 当然,相比较旱魃之血为主材的炎极丹,蕴含高浓度生命元气的九味清草丸用途更广。 “你这娃娃……拿这东西跟贫道交换,将来可不要后悔!”宁清神情复杂地将丹药收下,世间能给先天武者疗伤的丹药本就不多,她无法拒绝。 本来只是想让白崖帮个小忙,但没想到少年居然拿出这种东西交换神魂香,反倒是让她倒欠人情了。 “弟子做事从不后悔!”白崖咧嘴轻笑。 这可不是他说大话,前世今生两辈子,白崖对身外之物一向看得很淡,从来没有哪个死党和女友在这方面怀疑过他。 何况,神魂香现阶段对他的意义远大于九味清草丸,有了神魂香打底,他有信心在华山论剑前,将一招武学从略懂皮毛推演到实战的登堂入室境界。 这一招武学就是降龙伏虎三十二式的第一式,属于白虎演武星相的第一幅图,白崖称之为“白虎醒世”。 他研习降龙伏虎神功已有七年多,直到在阆中放血给曾贤当药引,体内的手阙阴心包经彻底蜕变为琉璃脉和菩提穴,经穴星相这才出现了第一幅白虎演武的星相图。 不过,这一招的气劲发力方式十分玄奥,白崖每日入定看了几个月,也仅仅略懂皮毛,离实战的登堂入室还早。 万事开头难! 一旦这一招可以实战,那么不仅仅这一招迈入了登堂入室,连修炼七年的降龙伏虎神功也算部分跨入了登堂入室的实战境界,对白崖意义非凡。 况且,他若是去华山论剑,面对全天下宗门的少年英杰,确实也需要一点杀手锏,否则让人看不起是小事,给青城师门丢脸就难堪了。 “你倒是大方,只是贫道却不能占你便宜!”宁清蹙眉思量了一番,忽然笑道,“贫道记得你之前在那个拍卖场,买到了一尊血婴桃偶,是吧?” “不错,倒是忘了问师伯一声,弟子以后可以用那凶物对敌吗?” 白崖先卖玉莲丹,后买血婴桃偶,宁清真人自然会知道那凶偶在他手里,因为拍卖师会播报包厢号码。 “血婴桃偶就算用得妖婴,同样有伤天和,道门不提倡使用这种东西。以之对敌若让宗门同道看见,只怕会引来众多非议,有损青城清誉。” 宁清缓缓摇头,让白崖心里一凉,但道姑却还没说完,“但是……若将血婴身上的凶戾血气净化,使之成为鬼神类法器,那就无人说道了。” “净化血婴的凶戾血气?”白崖一愣,疑惑地问道,“血婴桃偶不是越凶就威力越大吗,净化以后,还有用吗?” “呵呵,普通的血婴桃偶被净化以后,婴儿魂魄无法再留世间,必定投入六道轮回,但你手里的那个却不一样。”宁清微笑道,“拍卖时贫道留意过,制成血婴桃偶的妖婴是妖精车离的幼儿!” “车离妖存于瓯越的蛮荒山林,胎生,目带蛇瞳,口长尖齿,耳似鼠蝠,形体如人,是一种凶猛好斗、擅长射术的类人妖精。”宁清仔细介绍道。 “车离最大的特点就是神魂强大,拥有幻瘴神通。它们族中某些强大的个体在死后依然能维持神魂不散,变成当地山林的巫鬼。 这种车离巫鬼不仅保留了生前的幻瘴神通,而且还喜欢以山林中的生物游魂为食,性情极度凶恶!你的这只血婴桃偶被原主祭炼豢养了很多年,净化之后,贫道觉得它至少有九成机会变成巫鬼。” “车离巫鬼如此凶恶,跟血婴有何区别?为何宗门同道不容血婴,却能接受车离巫鬼?”白崖大感奇怪,不禁开口问道。 “你说得不错,巫鬼凶戾犹胜血婴,但两者在武者眼中却不一样!”宁清沉默了一会,这才解释道。 “制造血婴之法太伤天和,违背人伦,故而世人恶之。而巫鬼虽然凶戾,却是自然形成,不负人道罪孽,所以大家能接受。” 白崖默然,他明白宁清真人的意思,只是以他的三观,血婴和巫鬼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穿越之初他就明白了入乡随俗这个道理。为了能用上这个好不容易买来的血婴桃偶,还是要遵照宁清真人的吩咐,想办法净化了血婴桃偶。 “卖场交割时,管事只转告了某如何祭炼桃偶,却没说净化转换巫鬼的办法,不知真人……”白崖试探着问道。 “呵呵,不必试探贫道,贫道既然跟你说了这么多,自然是要出手助你。就当是还了九味清草丸的欠债,省得刘钰师弟以后说我宁清占了后辈的便宜。” 宁清一点白崖脑门,笑着说道,“还不将它拿出来,正好此地无人,早些解决了此事。” 白崖大喜,连忙从芥子袋里取出那条血婴桃偶的棺材项链,眼巴巴地递给了宁清。他本来还以为要等回了青城,才能想办法祭炼此物,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用上了。 血婴桃偶一取出来,白崖就觉得周围气温骤降,一阵阴森森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这东西刚递到宁清手上,这种感觉就立刻消失不见,让白崖心里大为不爽,原来这鬼东西也会欺软怕硬。 “对了,净化血婴是有功德的,就记在你头上吧!”宁清郑重提醒道,“只是出手之前,贫道要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净化后,血婴神魂不够强,没能变成巫鬼,你可莫要埋怨贫道!” “这是当然,既然师门不让用血婴,本来就要拿去净化的。若是没能变成巫鬼,那就是弟子运道不佳,如何能怪在师伯身上。”白崖豁达地笑道。 “你能如此想就好!”宁清欣慰地点点头,作势便要打开血婴桃偶宿身的小棺材。 “师伯,净化这东西不需要布阵压制吗?”白崖看得心惊,连忙提醒道。 “不用,小小鬼物而已!”宁清真人神情平淡,手指一弹,就把小棺材的棺盖给掀开了。 第六十六章 法天象地(求自动订阅) 小棺材的棺盖刚一被掀开,白崖就只觉眼前景物一变,居然从晚霞漫天的傍晚直接进入了深夜,而且还是那种漆黑如墨,不见点滴星光的大黑天。 周围环境安静地有些古怪,丝丝阴冷气息直透肌肤,白崖抬头四下张望,可依然还是睁眼瞎,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幻境?这就是车离妖精的本命神通吗?”白崖微微皱眉。 宁清真人倒是说过车离妖的本命神通叫做幻瘴,这是一种幻觉神通,中术者犹如吸入了毒雾瘴气,眼前会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 作为一个气境武者,白崖并不奇怪血婴桃偶可以将自己拉进幻境,但问题是现在宁清真人就在他身边啊,怎么会连自己都护不住呢? “不行,不能光等着,或许这是宁清道人的考验,先试试能不能靠自己破开幻境。”白崖心中暗忖,抬步就朝着前方走去。 不过,他走得很稳,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朝前蹭。一是因为看不清,二是万一有事,给宁清留下救援的余地。 只是他刚刚走出十来步,就见前方大约百余米的空中,出现了两朵绿幽幽的光焰。这对光焰相隔数米,刚开始仿佛只有拳头大小,但很快就飞速涨大,犹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篝火。 随着这两团绿火越来越亮,周围的一切也露出了原貌。 白崖发现他依然还在树林当中,只是一看前方不远处,就让他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目露惊色。 只见隔着他大概有二十余米的空地上,正站立着一个身高百米左右的巨人。它身穿皮甲,手握长弓,那两团熊熊燃烧的绿火正是他的眼瞳。 更为奇怪的是巨人的皮肤带着木质纹理,色泽深红,形体外貌居然跟血婴桃偶一模一样。 白崖站在巨人前方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还够不到对方的脚踝。他觉得自己也算胆大,但面对如此巨人,依旧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不敢再向前走,迟疑着停在了原地。 “这真的是幻境吗?好真实的虚像!”白崖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道,“明知是幻境,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要真的碰上这种幻境,我该怎么对付?” 白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巨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上去试试拳脚。如果不是宁清已经答应出手,他想自己应该会上去试一试的,说不定这巨人也就看着恐怖,碰一下就散掉了。 “它干吗一直看着天上?”大概愣神了几秒,白崖很快就注意到巨人全身绷紧,满是木纹的脸上充满了紧张神情,始终抬着头在望天。 不过,没让白崖疑惑多久,马上他就明白了巨人为何如此慌张。 只见漆黑如墨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点金色光芒,仿佛是一颗太阳硬生生从大黑天的裂缝中挤了进来,光明迅速驱散了漫天的黑暗。 “呜~~”漫天黑暗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小部分怨毒地鸣叫着,化为丝丝黑雾缭绕在桃偶巨人身上,像是紫黑色的绸带。另外大部分则飘浮在空中,形成了一朵朵的黑云,继续遮挡着阳光的照射。 天上的太阳中心,一只擎天巨手突兀地凭空出现,宛如天穹崩塌,直直朝着血婴桃偶变成的巨人压了下来。天空再次昏暗了下来,只有巨手的掌缘被涂上了一道金边。 面对铺天盖地的擎天巨手,桃偶巨人扬起脑袋,发出无声咆哮。木质纹理的脸庞扭曲成了一团,双瞳绿色的幽火骤然高炽。 “砰!”白崖只觉脚下大地震动,却是巨人踏前一步,站了一个弓步,拉弓搭箭,一支犹如攻城锤似的长箭缭绕着丝丝黑雾电射而出,朝那只擎天巨手的掌心射去。 只是长箭尚未碰触到巨手,巨手却突然加速下压,猛烈的风压将漫天黑云像丝絮般吹得支离破碎,一道巨大的圆形波纹朝着四周震荡开来,像是一把锋利的环状镰刀斩断了沿途一切。 “呜~呜呼~~” 狂暴的大风像是要抹去地面上的一切,高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在空中断折飞舞。山丘犹如沙堆般消散,石砾和黑土在空中合成浑浊的龙卷风接天连地。 白崖看着宛如末日般的景象,终于面露骇然,心头浮起一丝绝望。 尽管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仅仅是一幅幻境,但此时此景依然在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他再也无法忘记。 随着巨手的下压,白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飞快涨大,原本那个顶天立地的桃偶巨人,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而那只擎天巨手却依然大的望不到边,他甚至能够看见宛如山谷深涧般的掌纹。 不知过去了多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个刹那,白崖的身体终于大到看见了擎天巨手的全貌,而那个桃偶巨人在他眼中,却只剩下了蚂蚁般大小。 桃偶巨人似乎感觉到死亡在即,满是木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惶恐,朝白崖投来一个哀求的眼神。 白崖心底忽然出现了一丝明悟,将右手食指放进口中一咬,一滴鲜红的精血向下落去。 此时,擎天巨手忽然微微停顿,掌缘的金光像是清水一般照拂上桃偶巨人的身体,将巨人身上丝丝缭绕的黑雾清洗一空,直到白崖的那滴精血落在桃偶的眉心正中。 “嗤”的一声轻响,桃偶眉心被精血印上去之后,冒出了一缕轻烟。桃偶先是露出一丝痛苦表情,而后就松弛了下来,眼睛慢慢闭上,陷入了沉睡。 “醒来!”白崖心中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召唤。 等他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环境已然恢复如初,宁清真人掌心摆放着拇指大小的血婴桃偶,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刚才……”白崖马上张口欲问,却发现自己无法形容刚才的景象,一时间僵在了原地,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 “刚才血婴施展了幻瘴神通,但你看见的并非是幻瘴,而是贫道借血婴神通顺势展开的法天象地。”宁清真人似乎知道白崖想问什么,微笑着回道。 “法天象地?”白崖有些茫然,疑惑地问道,“师伯,法天象地是真的吗?还是同为幻境的一种?” “法天象地无所谓真假,但肯定不是幻境!”宁清认真地解释道,“意境与势境都是后天武者,同样可以操纵天地元气,而法天象地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同!” “势境武者就能操纵法天象地了?”白崖眉头一挑,想起刚才所见,依然有着一丝心悸。 “嗯,法天象地的根本是武者的拳中道意,只是这种道意不仅仅开始操纵天地元气,而且还通过五感影响到了生物的思想和精神。”宁清继续解释道。 “若你认为刚才的景象是真的,那么贫道哪怕不用任何真气,一掌下去,你的肉身就会真的好像被擎天巨掌拍中,马上变成一团肉糜。” “那如果始终认为是假的呢?”白崖一惊,连忙问道。 “若是你的心志坚定,情况会好一些,但也会受到巨大影响,起码无法再正常对敌!”宁清微微一笑,“意境和势境之间隔着一条天堑,犹胜势境之于先天,道理就在于此!” “不瞒师伯,刚才您施展法天象地,弟子吓得要死,只怕心志算不得坚定,比那个桃偶巨人都有所不如。”想起刚才情景,白崖不由地有些沮丧。 “呵呵,你的表现已经不错了,不必妄自菲薄!”宁清笑着安慰道。 “贫道刚才是故意为之,让你在华山论剑之前多一点心理准备。你要知道华山论剑期间,某些大宗门的天才在意境巅峰阶段,就有可能提前掌握了法天象地……” “不会吧,这么妖孽?!”白崖心里一阵哀嚎,被宁清这盆冷水给泼得全身哇凉哇凉。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他们的法天象地毕竟还是皮毛,等你破入意境之后,自会想出办法来对付。”宁清微笑着安慰道。 “师伯,这个……法天象地……”白崖支吾着有些难以开口。 不过,宁清是过来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问些什么,顿时理解地开口解释道:“每个武者领悟的法天象地都不尽相同,需要自己领悟。贫道只能告诉你一点,那就是法天象地与‘明玄’有关!” 白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难怪想要晋升势境就必须先“明玄”,估计问题就出在法天象地这里。 “好了,桃偶还你,车离婴的魂魄已经被贫道净化了凶戾血气,现在不能再叫血婴,可以称之为车离巫鬼或者道婴,道婴桃偶是也!”宁清露出一丝微笑,神情有些自得。 “多谢师伯!” 白崖连忙接过拇指大的道婴桃偶,只见桃偶面上的凶戾之色已经褪尽,露出一张圆嘟嘟的鼾睡面容,显得十分可爱。 它眉心有一点鲜红的血砂,正是认主之相。 “另外,有关此物,贫道还有两点需要提醒于你。”宁清看见白崖的欣喜神色,嘴角露出一丝古怪,慢悠悠地说道。 “师伯请说!”白崖高兴地问道。 “一是道婴已有不弱灵智,可以使用法器。现在它身上的桃木皮甲和桃木弓箭,本都是它自己以桃木身躯幻化而出。你以后若有合适法器,可以给它换上,桃偶威力还会大增。” 宁清神情怪异地说道,“这二吗……此物净化之后,不会再吸血食人。虽然车离巫鬼可以吞噬游魂生存,但此举会加重戾气得不偿失。所以你最好是用香火来喂它,而且需要法香,比如:神魂香什么的!” 第六十七章 道意分类 “神魂香用来喂道婴桃偶?”白崖听得张大了嘴巴,满脸茫然。{[<( 难怪宁清脸上神情怪异,这特么也太奢侈了吧! “咳咳,神魂香有凝神养魂功效,当然是最好的。”宁清忍着笑意说道,“没有神魂香,用其他次一点的法香也可以!” 特么再次的也是法香好不好! 所谓法香有两种,一种是类似神魂香这种天材地宝提炼出来的香膏,另一种是以玄道和神道祭炼手段,人为制作的法香。 前一种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提炼出来就可以用。 后一种法香的材料很普通,制作工艺也很简单。它的不普通之处在于这种法香需要放进神龛,或者放于佛道神座的符阵法印内,然后日夜接受信徒的膜拜和香火供奉,这才能拥有“愿力”,变成真正的“法香”。 这种“法香”一般需要以十年为一个单位的供奉,才能稍具“愿力”,点燃后的香烟可以被道家豢养的护法鬼怪所食用。 上述两种法香,前者因为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后者因为所需时间太长,所以都是稀罕物,价值不菲。它们除了可以供养道家的护法鬼怪,还能在玄道、神道和鬼道手段下,变成攻防法术,具体就是功法不同。 白崖听完,立刻变成了一副苦瓜脸,感情这道婴桃偶比他还金贵难养! “一分钱一分货嘛!”宁清淡然说道,“有这桃偶护身,除了先天阶层的神道、鬼道和玄道手段,就是势境的玄鬼妖怪找上你,都可以保你片刻平安。” “只是片刻平安啊,我还以为可以直接击退呢!”白崖嘀嘀咕咕地唠叨到。 “哼,你若不要就给贫道,贫道给你些其他补偿,这东西正好借给甜儿在华山论剑时护身!”宁清柳眉一挑,平淡地说道。 “师伯说笑了!”白崖连忙将桃偶丢进芥子袋,瘫脸堆上一个假笑。 “其实你能在拍卖场得到此物,算是捡便宜了。”宁清微笑着说道。 “卖场的鉴定师眼力有,可惜本身实力不足,估计鉴定时没将桃偶从封印里取出,才会产生了错判。否则,他们只需提醒卖主先将此物净化,恐怕卖价立刻就会涨上十几倍,价值远大于那件未成品的雪蛛丝甲。” 白崖一笑,他倒是觉得卖场的鉴定师没看出来很正常。 车离妖精深处蛮荒山林,除了宁清这种先天大高手,世俗又有几个人认得出来。就算认出来了,他们有能力净化它吗? “对了,师伯,若弟子刚才没拿出九味清草丸来交换,您是想让我做些什么?”白崖换了个话题问道。 “哦,贫道此番出来,本是带着甜儿和颖儿去参加华山论剑,顺道让她们历练一番。”宁清目光一闪,不经意地掠过不远处的两女,轻声说道。 “可现在现有我在此,她俩的依赖度太高,警惕性太差。她们长此以往下去,以后孤身行走江湖恐怕要吃大亏,所以本想让你……” “两位师姐师妹蕙心兰质,才比天高,又背靠青城师门。哪怕遇上点小麻烦,也一定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哪用旁人照看!” 白崖听得脸色一白,额头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心中大叫侥幸,忙不迭地打断了宁清真人的话语。 他就知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就算自己师伯也不会白送他一盒神魂香。 还好他机灵,忍痛割爱送出了九味清草丸。否则的话,被那两个丫头缠上,他接下来半年就不用干别的了,光帮她们擦屁股都忙不完。 她们能把自己师傅都烦得宁愿送人神魂香,也要抽身而去。换成是他来照看,那接下来的状况可想而知,他可不想为了一块神魂香,就把自己给贱卖了! “你接下来要去何处?”宁清微微一笑,也没再为难白崖。 “弟子打算先去起出穿山派那位先天武者的遗宝,然后再找一处有吊睛大虫的山林观摩虎意,争取晋升意境之后,就能跨入意境第一层次的‘化形’境。”白崖恭敬地回道。 “你打算以猛虎法相为道意吗?”宁清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崖,笑着说道,“也对,你身具龙虎之形,意境阶段以猛虎法相为道意最合适不过!” 武者道意按照不同武功,大致有四种道意分化,分别是技法、强化、法相和气变。 白崖虽然修炼了好几种拳术,但铁指功、断脉截气指、金刚大手印等等都是运气劲方式为主,他基本的拳法招数是龙虎双形,其中又以虎形拳为根基。 而虎形拳在本质上是一种人类模仿猛虎捕猎、嬉戏等日常形态的拟形拳。通俗点说,猛虎的形态就是虎形拳的法相。 当然,法相道意也不仅仅限于猛兽形态,比如:佛门弟子就经常观想罗汉、金刚、菩萨、佛祖等法相,而且威力还大得不可思议。 可惜这种佛门法相只有佛门弟子可以观想,需要坚定的信仰。若是本人信仰不够虔诚,别说法相威力,就是道意都会破碎,武功尽废。 因此,佛门的很多武道除了那些大和尚,其他武者拿到秘籍也练不了,道理就在这里。 武道,武道,武功结合天道,不是说着玩玩的! 至于道意的另外三种,技法、强化和气变,也很容易区分。 所谓技法道意,实际就是讲招法诡变多端的道意,一般都应用在法器上面。 就像剑法中的白虹贯日、无边落木、一剑九花、剑化雨罗、万剑归宗等等,这些都是剑意驱使下威力无匹的纯粹剑技。 因为道意以技法为主要表现形式,所以就称为技法道意。 强化道意也很简单,当初曾四拳意化形,用一只气劲手掌扫平了半个书房。这种以自身手掌为本,组成巨大的气劲手掌,这就是强化道意。 最后一种气变道意是四种道意当中变化最多的,比如白崖大师兄宣季的沧浪功,其道意就是气变。所谓气变指的就是以道意将天地元气变化成另外一种东西。 沧浪功是水系道意,出火球的话,那就是火系气变道意了。 当然,道意当中也有混合型的,就是几种道意融为一体,包含了数种不同类型的道意。 比如:宁清真人刚才净化血婴变化的擎天巨手,那个招数就是强化结合法相的双重道意。还有当初在萧乐镇,除宣季之外另一个万洪门的意境武者高进,他用刀意凝结的巨型冰刀就是法相结合气变。 不过,在意境阶段,若非妖孽级别的天才,武者最好是只练一种道意。这样道意才能纯化,最后得到升华,将武道推入势境。 像白崖以前的蒙师冯扬,他本身天赋不错,可在青城短短七年,武道前路就已经断绝,不得不下山回家。 其原因就是他修炼了太多的拳法,导致道意驳杂。于是晋升意境后,虽然可以道意化形,但后路已断,无法将道意纯化升华,武道再不得寸进。 比如冯扬掌握最深的十二形拳,十二形拳一共有十二种生物法相,普通武者都是挑选其中一两种来模仿修炼。可冯扬倒好,仗着自己悟性不错,硬生生把十二形拳都练了下来。 结果很显然,他或许可以将十二种生物法相都化形出来,但除非他把自己掰成几个人用,否则,数十年内都不可能将它们全部纯化升华。 偏偏武功这种东西,一旦练到某种程度就很难再遗忘,所以冯扬无法只观想十二形拳当中的单一法相,造成早早就断绝了武道前路。 当然了,假如有妖孽的悟性和天赋可以强到十二种法相道意同时纯化升华,那就无所谓了。而且有失就有得,成功之后,道意还会强到变态之极。 白崖不是这种妖孽,所以他的师傅刘钰一直都提醒他不要多练其他拳法,甚至连身法都给他限制掉了。他自知天资有限,自然要选把握最大的虎形法相作为意境阶段的起始道意。 等他跨入势境、先天,道意的限制就会大大放宽,那时候白崖可以再练其他种类的道意。 至于凝结猛虎法相作为道意,对他倒不是很难。 一则白崖一直在练虎形拳,而且未入青城之前,他在金刚寺的时候,慧难和尚就已经指导他走上了刚猛朴实之道,学会了猛虎之势。 等到加入振武道场,冯扬又指导他练成了虎形拳三大精髓,虎扑、虎胯掀撞和剪尾扫击。 二则白崖身负龙虎之形,只要到山林里观摩一段时间猛虎的日常生态,拳法模仿出猛虎法相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这一关并不难。 其实“道意化形”这一境界对大多数宗门武者都不算太难,只要有武道功法,加上勤练、勤想,悟性和根骨没差到惨绝人寰,武者迟早都会到达这一境界。 不过,再想进一步跨入意境的后面层次,那就不容易了,必须先将道意纯化升华,因而世俗大多数的武者都处于意境初阶。 而晋升到意境中后期的武者,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入世。他们会静静地待在宗门里,一边勤学苦练,一边到江湖历练,做功德任务获取宗门的修炼资源。 这种典型的代表武者就是白崖的大师兄宣季,在青城剑指峰整整待了三十年,如今终于有机会跨入势境了,可谓心愿得偿。 少部分天赋较差的武者则索性由宗门委派加入国家的密探组织,暗杀组织,前线军队,荒野蛮域的狩猎队,在生死之间升华自己的武道道意。 正因为如此,仙武宗门的意境武者跟世俗的意境武者是两个概念,两者战力差距极大。 第六十八章 先天之争 “好吧,你身边有铜尸相护,现在又得了车离巫鬼的桃偶,自己小心一点就可以了。”宁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道姑人老世故,看得出白崖不愿意跟她们同路,倒也没有勉强。 “那弟子就先告辞了,师伯保重,我们华山再见!”白崖大喜,连忙抱拳行礼。 “嗯,你……等等,有人来了!”宁清忽然一收笑脸,紧皱起了眉头,朝不远处地两女招了招手。 “师傅,你们谈好啦?”孟甜蹦蹦跳跳地拉着马颖过来,让白崖看得一阵侧目,实在不信这丫头居然比他还年长。 “不是,有人来了,你们且站到我身后去。”宁清又说了一边,脸上神情越发凝重。 “嗯?!”白崖包括两女纷纷一愣,顿时不敢怠慢,连忙做好了戒备。能让宁清郑重对待的人物,可想而知也是一个先天。 先天武者对天地元气的感应很强,彼此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互相察觉。 不过,武道练到他们那个境界,基本都有隐匿气息的办法。 只是宁清刚刚出过手,却瞒不了附近的先天武者。而对方此时既然放开气息,直接冲着小树林而来,那必然是来者不善,需要谨慎对待。 宁清的感应没错,片刻之后,果然有一条人影从远处飞纵而来。可让众人诧异的是这位贸然前来的先天武者,居然也是一位道姑。 新来的这位道姑面容清秀,梳着高髻,身上道袍绣着九宫八卦。容貌看着比宁清年轻秀丽,但面冷目寒,看着就不太容易亲近。 “本座衡山妙慧,见过道友!”冷面道姑见到四人倒也未失礼,拂尘一甩,朝宁清真人打了个稽首。 “贫道青城宁清,不知妙慧道友为何事而来?”宁清真人淡笑着还礼。 冷面道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宁清身后的白崖,淡然说道:“青城乃神州八大入世道门之一,贫道久闻青城丹法冠绝天下,此来特为请教一二!” “嗯?!”宁清听着一愣,随即微微皱眉,面带疑惑。 青城丹法在远古时期是道家炼丹术,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青城武道的代名词。按眼前道姑的说法,显然是想跟她切磋武道啊! 神州习武成风,自然免不了有众多武痴。可到了先天这个层次,武痴出来找人切磋,一般都会去先拜山门,再提要求。像这样拦路找切磋,很多都是为了解决恩怨。 道理很简单,先天武者行走天下要吗是办事,要吗是游历。如果半路来个人就要求切磋,自己的事情还做不做了,万一受点伤,岂不是更麻烦? “师伯,此事应该与弟子有关!”白崖在道姑身后低着头,愁眉苦脸地轻声说道。 他从冷面道姑报上衡山名号开始,就知道人家是来报复的。 白崖在襄阳城内时,从某个多管闲事的衡山弟子身上拿了《重黎无影神拳》。尽管后来在白家武者的干预下,还给了那个衡山弟子,可衡山派的脸面却是荡然无存了。 他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没想到衡山的先天武者这么快就找来了。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眼前这位妙慧真人估计在襄阳就盯上他了。 只是人家不屑于找他麻烦,所以直到宁清真人出现,这才赶过来替衡山派找回面子。 “原来如此!”宁清真人听白崖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顿时挑了挑柳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果然能闯祸,衡山的任何一种重黎功法都是宗门秘传,你居然也敢抢夺?” “这个……弟子冤枉啊!我是拿了他的芥子袋,才发现里面有秘籍的。那家伙废物得很,本以为只是一个衡山门徒,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学了秘传的衡山弟子!”白崖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妙慧,讪讪然地低声说道。 先天武者的听力如何灵敏,白崖虽然放轻了声音,妙慧真人却已经听清了,顿时气得满面寒霜,攥紧了手中拂尘。 “住口!”宁清强忍着笑意,轻声呵斥道。 不过,她心里却是愉快之极,对白崖越发欣赏了。而对面的冷面道姑,则显然是弟子不成器,师傅成苦逼的典型代表。 神州那么多宗门,每个宗门有那么多武者,大家出来历练难免会碰到一起。要是双方目标相对,或是利益冲突,就有可能以武力切磋解决,自然也就有胜有负。 白崖虽然比较能惹祸,但听事情经过,他也没错啊!占着理还能打赢,这种弟子哪有宗门不喜欢的,难道像妙慧真人这样被气个半死更舒服? 仙武宗门的底蕴很重要,传承更重要,对武道天才的争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神州四大寺之首为什么是少林寺,而不是创立时间更早的白马寺。原因很简单,因为少林弟子强于白马,这个排名是少林弟子一代一代打回来的。 武兴时代初期,武当三大道观祖师带领三千弟子,将数十万秦军杀得全军崩溃,给武当创下了赫赫威名。为何时至今日,道门入世八大派却是全真反压武当半筹? 因为全真教祖师重阳子第一个发现了仙魔位境,让全真武道得到了大发展。全真弟子这些年来,在外游历的战绩胜多负少。 近的来说,青城派这两届武试,力压益州另一个巨无霸宗门峨眉。蜀地少年俊彦纷纷选择青城,还不是就因为白崖三年多以前,大闹凌天阁静雀峰的缘故吗! 净罗真人宁愿忍受白崖的敲诈勒索,还要捏着鼻子收下这个徒孙,同样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可是心情愉快归愉快,宁清真人还是要帮白崖擦屁股。她知道要是不让面前这位双目喷火的冷面道姑先泄泄火,光用言语是没办法打发了。 “妙慧道友先行找一处僻静之地,贫道交代门下两声,再来与道友研讨丹法如何?”宁清真人很快就想清楚了,淡笑着回道。 “哼,那本座就静候道友佳音了!”妙慧一甩袖子,腾空电射而去。 “师傅,你要去跟那道姑切磋武道吗?”妙慧一走,白崖松了口气。倒是孟甜和马颖两女满脸兴奋,期待地看着宁清。 “高兴什么,那位衡山道友含怒而来,这番切磋可不轻松,你们不能跟去。”宁清心情颇佳,伸手按了按孟甜的脑袋,将她的话都堵了回去。 “先天武斗不能离城市太近,时间也会有点长。你和颖儿要自己去华山了,等我这边结束,自会去华山与你们会合。” “啊?”孟甜大感沮丧,忽然恼怒地看着白崖,“都怪你!” “怪我?”白崖一愣,顿时苦笑道,“好吧,怪我!” “甜儿不得无礼!”宁清脸色一沉,又和颜悦色地对白崖说道,“贫道既然无法跟着她俩,师侄就带上她们一起吧!” “哦……是,师伯,弟子必将她们平安带到华山!”白崖叹了口气,宁清真人是要帮他擦屁股,他这回可推不掉了。 果然是不作就不会死,前些天他只是在那个衡山弟子身上爽了一下,今天就不得不带上两个拖油瓶。 “师傅……”孟甜有些不满,她可比白崖年长,怎么说得要青年来照顾她一样。 “甜儿,你久在青城修行,出外游历次数不多,蜀地之外更是第一次。白师侄江湖阅历丰富,你和颖儿这一路去华山,必须以他为主。” 宁清这时候却没骄纵她的意思,板着脸说道,“不然等回来,师傅可饶不了你!” “他哪里有在蜀地之外……”孟甜刚想反驳,忽然想起白崖那个血面侠的绰号,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头。 她听马颖说过了,白崖原籍在凉州关外,当年未满十四岁就敢孤身南下数十万里,还杀官救民什么的,经历确实比她丰富多了。 “是,师傅(峰主)!”孟甜答得不情不愿,马颖倒是不管这些,脸蛋红扑扑的,看着白崖有些兴奋。 这丫头豪爽如男子,早就将当初被调戏的事情给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倒像是粉丝见到了偶像。 “死丫头,叛徒!”孟甜瞧得分明,顿时一脸的腻歪,心里盘算了一阵,又看着白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宁清又私下对孟甜和马颖交代了一些事情,见三人再无异议,便也是腾身跃空,化为一道流光,朝着妙慧真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师傅走了,白崖师弟,我们现在去哪?”宁清离去后,孟甜倒是没跟白崖翻脸,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态度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我们去护城,先传送北上去南阳宛城吧!”白崖看着两女,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轰~~” 三人刚刚离开小树林不久,远处就传来了隆隆的闷雷声。他们抬头一看,顿时各自大吃一惊。 只见远处天边的漫天云朵正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上宽下窄的巨型云雾漏斗,正在滚滚盘旋翻转。云层内部电闪雷鸣,时不时传出一声霹雳巨响,宛如雷公震怒,电母叱咤。 “这便是先天之争吗?”三人皆是心中震撼,敬畏地看着那处天际。 第六十九章 宛城年关 “先天之争居然撼动了天象,这些人只怕已是前世小说描述的地仙一流!”白崖心中情不自禁地涌动着豪情,暗自寻思道,“什么时候若能跟这些人一较长短,人生才算精彩无憾!” 白崖想起自己穿越时,见到的那一片星云状世界群落,还有气泡包裹的世界盆景,心知这里天外有天。 “先天武力已然堪比地仙,那武道宗师岂不就等于天仙、金仙?那想必宗门流传的破碎虚空、飞升仙界,也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神州世界确实广垠无边,但既然有类似小世界的仙魔位境,那么更加高等的仙界、魔界、妖界,也完全可以期待。 三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一会,各自脸上神情变幻,久久无语,显然都联想到了许多原本以为是虚妄的事情。 不过,那处天际的天象只出现了片刻,然后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们比试完了吗?”马颖最没耐心,忍不住先开口问道,“难怪师傅不让我们跟着,站在这边都看得惊心动魄,要是在她们比试的中心区域,只怕会尸骨无存吧?” “嗯,先天与我们相差太多,几乎就是神仙跟凡人的差距。不过,我想她们刚才还只是互相试探。这里距离襄阳还是太近,她们的动静这么大,不会在附近真正交手的。” 白崖眯着眼睛回了一句,摇头叹道,“我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估计看不到了。” 两女对望一眼,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襄阳北面的护城,因为天色已晚,三人先行住下了。 第二天,应两女的要求,他们等到了中午,确认宁清真人不会再过来,两女终于有些失望地跟白崖传送去宛城了。 倒是白崖心里有数,宁清真人本就要求他带上两女,只是被他婉拒过。可现在道姑既然帮青年擦了屁股,那就不容他再推辞了。 现在这时候,不管两位真人切磋结果如何,宁清真人估计都不会回来了。 …… 南阳郡、宛城。 这一带在春秋前期,曾是一个完整的诸侯国,叫做申国。 申国历代都与周室联姻,可以说是外戚专业户。 楚文王时期,申国被楚文王所灭,南阳并入楚境,始称为宛。后来秦楚争霸,这里就是双方争夺的重点区域。 秦昭襄王时代,白起拔郢,攻陷楚都郢都,也就是江陵城,并将这一片荆州北部地区再度划分为南阳和江陵。 宛城地形属于两山之间的盆地,战国末期,按照地理划分,跟南面的襄阳一起被归入荆州南阳郡,宛城是郡治所在。 这个南阳郡在神州的文化和地理上,是个很有意思的存在,特别郡南的襄阳城。 在地理上,南阳郡被归入中原,是个大盆地,荆州北部最重要的粮仓,农商达,人口茂密。在文化上,它属于中原文化,认真来说是黄河文明向南扩张的产物。 不过,南阳郡最南面的襄阳城,很多民众都不承认自己是中原人,从古争论到现今。 原因在于南阳一带属于汉水流域,而汉水是长江的支流,跟黄河文明可搭不上边。南阳宛城的口音倒还是中原口音的河南话,而襄阳干脆就是西南官话了。 一个地理上密不可分的郡,却拥有中原和江南两种文化,整个神州也就是南阳独一份。 在天地大裂变之后,南阳郡分裂地更加彻底,襄阳属于楚国直辖的天下第一商都。而南阳其他地区,包括宛城在内,都属于再度建国的申国。 当代申侯为谢氏,原本就是旧申国的大贵族,但不是春秋时期的那个周室外戚申侯,那个申侯是申氏。建国之后的申国在周、韩、魏和楚国之间左右逢源,每一代申侯都是合纵连横的高手,使得国祚保留至今。 南阳地区人口茂密,农业和商业都很达,地杰人灵,曾经出过不少文人才子和英雄豪杰,号称南阳五圣。 这五圣在白崖前世就已经闻名遐迩,今生照样也是圣级的存在。他们分别是谋圣姜子牙、商圣范蠡、科圣张衡、医圣张仲景、智圣诸葛亮。 现今的南阳宛城是一座很有特色的城池,它属于中原文化,但民俗又有很多接近江南地区。 到了宛城之后,他们又离华山近了一点,大概还剩下二十多万里。相比成都之于华山的直线距离,只有三分之一不到了。 不过,这段路并不好走。在南阳之北,把这片地区变成了盆地的山脉,正是中原地区的龙脉和脊梁——秦岭! 相对于仙山昆仑、西北祁连、漠南阴山、百越横断等诸脉,秦岭的意义完全不同。它处于神州的正中央,串联了关中和关东,将神州隔成了南北两块。 自古以北统南易,以南统北难,就是因为秦岭以北山地居多,以南是平原水乡,地势呈阶梯状向南递减。 这个世界的秦岭浩浩荡荡绵延上百万里,内部存在着很多没有人族涉足过的荒野蛮域地带,神秘而充满危险。 万里青城与之相比,不过只是一条小虫。 白崖过来宛城,一是为了起出徐仙令前代主人的遗宝,二是想到秦岭边缘山区,找出一只吊睛猛虎,然后在暗中观摩大虫的日常生态,尽快在晋升意境后掌握白虎法相。 只是现在身边跟了两个拖油瓶,实在让他烦恼之极。 孟甜和马颖可没有他这么明确的目标,她们已经习惯了一切都由宁清真人安排。这一路过来,与其说是历练,还不如说是旅游。 传送到宛城之后,正好要过除夕。两女看着大街小巷搭满舞台的花灯艺戏,根本就挪不开眼睛了,才不想这时候跟着白崖去钻荒野山林吃苦呢! “得想个办法甩了她们,不然接下来几个月就有得受了!”白崖此时周身都是大包小包,两条胳膊都挂满了两女买的宛城特产和小食。 左手捧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板栗、糯米糕、猪油煎饼、羊肉丸子,两女反正是不管吃不吃得下,看见勾馋的小吃就买一大堆。 偏偏这些东西都是吃的,还不能往芥子袋里塞。虽然她们吃得也算快了,可顶不住买得更多啊! “唉,早知道让那位衡山的道姑打我一掌算了,省得欠下宁清真人那么大的人情。”白崖看着前面哪里人多就朝哪里挤的两女大感无奈。 他也只能牢骚,还真做不出来甩了两女的事情。 “嘻嘻,师妹,你看后头的白师弟像不像只呆头呆脑的癞蛤蟆!”孟甜一直在偷眼观察白崖,青年手上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她买的。 马颖倒是看不出孟甜在故意折腾白崖,回头一看青年,现他现在脖子上都挂着一个大包,微微佝偻着身子面无表情,果然很像是一只癞蛤蟆。 “噗!”长腿妹子差点把嘴里的松糕给喷出来,连忙拿袖子抹了抹嘴,“师姐,我们也帮白师兄拿点东西吧,接下来别买那么多了!” “呀,你心疼他啊,以前是谁总在横眉竖眼,嚷嚷着非要师姐做主,帮你报复某个无耻之徒的?”孟甜不满地叉着腰问道。 “这个……擂台上各凭手段嘛,再说昨天白师兄搞清楚往事之后,不是已经跟我道歉了吗?”马颖红了红脸,低着头说道。 “哼,我看是你动了春心,快把持不住了吧?”孟甜狡黠地调侃道,“现在师傅不在,要不,师姐帮你做主,将你许了白师弟可好?” “师姐~~轻点声……”马颖面红耳赤地偷偷看了看后面的白崖。 “哎呀,我就说说,你还当真了啊!”孟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毒舌道,“这倒也是,你长得白白嫩嫩的,雪颈细长,可不就像天鹅吗,正好配那头癞蛤蟆!” “师姐,你再说,我可真生气了!”马颖一阵恼羞,狠狠地跺了跺脚。 “好好,我不说了,死丫头,还敢跟师姐翻脸,看我不挠死你!”孟甜故作邪恶状,伸出一对小手,以她的身高正好在马颖的腰间软~肉上挠痒痒。 “啊哈哈哈,师,师姐,饶~饶命……”马颖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就差满地打滚了。 白崖看得直翻白眼,一个气境武者在外行走,就算是游玩,可居然会忘了运气护体。 这丫头从六年前进入青城,好像还是那么单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嘭~嘭~~”就在两女打打闹闹之际,远处的淯水河畔升起了一道道绚丽的虹光,纷纷在高空炸开一团团灿烂的烟花。 “师姐,看,快看,烟花,烟花!” 孟甜终于停手,两女并肩站立,痴痴得望着夜空这一幕瞬息即逝的美景。 “过年咯,过年咯!” 街上观看烟花的人群爆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人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整座宛城在此刻变成了欢快的海洋。 “又是一年了,真热闹啊!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伯父和死党们都怎么样了……” 白崖也抬着头在看夜空的烟花,早已淡忘的久远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每逢佳节倍思亲! 古人说的不错,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情绪在他心中回荡着直冲脑门。 白崖双眉之间的印堂泥丸神宫勃勃跳动,让他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精气两关破开之后,贯通神关的机遇不期而至! 第七十章 闯关 “没了,好好看!” 马颖不舍得望着夜空,再漂亮的烟花也有放完的时候。? 要看 书 随着宛城王宫门楼的铜钟响完最后一下,围拢在淯水堤边的民众也开始逐渐散去。 夜已经深了,除了某些官宦子弟和富商还在春楼戏院通宵达旦的狂欢,下层百姓大多都要回去安歇了。 “咦,白师兄呢?” 马颖突然发现白崖不见了,两女身后只剩下了蒙着面纱的铜尸。 “估计走散了吧,算了,我们先回客栈好了!”孟甜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 她在青城的时候,平时都睡得很早,这会闹腾了半夜,确实也累了。 “不是啊,他真走了!”马颖眼尖,从铜尸手里取过一张纸条,看完之后,顿时满脸懵逼。 “哦,我看看!”孟甜有点不敢置信。 要知道这可是宁清真人交代下来的任务,而且白崖还欠了人情。这种情况下,白崖敢放她们鸽子,宁清真人绝对会去清都观告状。 万一孟甜和马颖再出点状况,那他就有大麻烦了。 “还真跑了!”看完纸条,孟甜也跟马颖一样,一脸懵逼。 “不是啦,白师兄不是说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就必定会来跟我们汇合吗?”马颖率先回过神来,从铜尸怀里取出两个芥子袋和一块铜牌。 “你看,他说芥子袋先交给我们保管,就真的把东西全留下了,连换洗衣物和铜尸的禁制灵牌都没带上啊!” “切,你的脑袋就一根筋,别被他骗了。”孟甜不服气地开始检查两个芥子袋,“他只要带上黄金和丹药……哦,好像真没带!” “我说吧,白师兄肯定是刚才忽然想到了点急事,所以才赶去处理一下嘛!”马颖自动脑补,乐呵呵地说道,“师姐,那我们就先回客栈吧,反正宛城也挺好玩的,多留几天好了。? ?” “一边去,姐不跟你这个痴女说话,那小子肯定有阴谋!”孟甜紧蹙着柳叶眉,在白崖的芥子袋里翻翻找找,片刻后,捂嘴坏笑道,“好东西挺多啊,颖妹,要不,咱们将他的丹药都分了吧,就当那家伙丢下我们的补偿?” “不要!”马颖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乌黑的大辫子甩来甩去,坚决地说道,“师姐,你忘了真人离开前,跟我们做得交代吗?” “唉,无趣!”孟甜的坏笑僵在了脸上,意兴阑珊地将芥子袋丢给马颖。 宁清真人离开前私下交代过两人,让她们不要随意接受白崖给的礼物,特别是武道秘籍、丹药、法器这种修炼资源。 一个是青城门风如此,付出就要有回报。对任何弟子都不能无故宠溺,免得将来养出一批骄横无德的蛀虫,反而断绝了青城传承。 宁清真人开头送一盒神魂香给白崖,同样也要索取回报,就是这个道理。 二是白崖身上有不少好东西,这次又要去起出一个先天武者的宝藏。宁清真人怕这个惫懒货随意送两女一点礼物,就当还了自己人情,不肯再带着两女历练。 再说了,就算白崖没丢下两女,可他送出去的修炼资源,到最后还不是要她这个师傅来还吗? …… 此时,白崖已经不在宛城城内了,而是来到了城南郊外的一个乱葬岗。 平日里的这个时间,宛城早就关了城门,但今天不太一样。 今晚是除夕,城外的空地上也搭满了戏班子的舞台。这边是为周边农庄的泥腿子、猎户等穷苦人开办的,一些戏台是申侯出资与民同乐,还有一些是官宦和富商组织的义演。?? 因为这个原因,宛城今晚不会关闭城门,并且还派出了轮休的壮班维持秩序。 白崖就是这样出了城,他一心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突破神关,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片乱葬岗。 孟甜说他有阴谋,其实只猜对了一半。 白崖丢下她们两个,独自离开宛城,一是为了找地方突破神关,而城内太过吵杂,不适合入定。二是他刚刚灵机一动,确实想到了一个短时间摆脱两女的计策。 宁清真人将两女丢给他,不是想让他代替自己当保姆,而是为了让两女减少依赖,学会独立行走江湖。 这样的话,白崖觉得短时间丢开她们,宁清真人不会说什么,对两女也有好处。 不过,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两女不会私下开溜,彻底踢开自己。不然的话,万一她们在路上真出点事情,白崖就不好交代了。 两女中的马颖还好,除了人单纯一点,小心思比较少。可那个假萝莉孟甜就不一样了,白崖这几天来,早就看出这丫头一直在捣蛋,满肚子坏水跟以前的冯燕有一杀。 幸好冯燕跟林牧一起进了清都观,要是冯燕在麻姑观,这俩再凑到一块……那画面太美,白崖都不敢看! 如果白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丢开两女去突破神关,他用屁股都能猜到孟甜一定会出幺蛾子。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这丫头不愧是符阵天才,很聪明很有自信,绝不会认为没有了白崖,路上就会出事情,所以只要发现他不见了,孟甜一定会鼓动马颖一起私奔。 这样既能让白崖担心受怕,又能满足她的恶趣味,成就感爆棚了! 因此,白崖才把自己的芥子袋留下了,身边仅仅留了此行需要的东西。一张帆布模样的藏宝图,一块奇形金属制成的洞府钥匙,还有车离巫鬼的道婴桃偶和宁清送的神魂香。 孟甜古灵精怪,调皮刁钻不假,但她毕竟是个成人,起码的责任心还是有的。就算她没有,马颖肯定有。 白崖将芥子袋全部留下,就是要向她们表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身无分文,不仅受伤了没药疗伤,而且连吃饭喝水都成问题。 那么只要孟甜和马颖不想害死他,就不得不乖乖地在宛城等他半个月。 而两女只要人还在宛城,白崖就不怕她们出事情。何况,他还把铜尸的禁制灵牌给留下了,两女就算脑壳都装得浆糊,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了两女鸽子以后,白崖就多出了将近半个月的独行时间。突破神关还在其次,剩下的时间他可以用来找到那个徐仙令前任主人的先天遗宝了。 “居然进了乱葬岗,这里安静倒是安静了,不要有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就好!” 白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想趁着心绪尚未平静的时候开始突破神关,所以刚才有点慌不择路了。哪怕此地是乱葬岗,这时候也没时间再换地方了。 人体三关精气神,神关与精气两关有很大不同。 这个关卡不是光凭借雄厚真气就能突破的,因为神关为炼神之地,也叫泥丸宫,是后脑玉枕穴与印堂的连线,中间就是人体大脑。 这个关卡用真气随意乱冲,后果就是变成白痴。 突破神关需要精神的突然爆发,也就是在武者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神关就最容易突破。这是青城前辈们在手札中的记载,五气通脉术里面也有相关说明。 白崖不懂为什么情绪激动,神关就比较容易突破,但他用前世的生理知识给自己做了一个相应的解释。 众所周知,人类情绪激动亢奋的时候,脑电波的强度也最大。而脑波实际上是一种生物电,具有能量,不是虚无的。 因此,白崖觉得神关的突破,不仅需要真气,而且还需要脑神经细胞产生的生物电。大量真气会损伤大脑,但脑神经自身产生的生物电就安全多了。 只是他本身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活泼分子,只要不是碰上人神共愤的事情,他的心态一向很稳,反而不利于突破神关。 故而,白崖很珍惜这个时机,错开了今晚,他就不知道接下来几个月还有没有突破契机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白崖伸手入怀,先是取出那盒宁清真人送的神魂香。然后从周围捡来一根枯枝,挖出一点点神魂香涂了上去,再将枯枝插在土中,伸手一捻,枯枝就冒起了一缕淡淡的轻烟。 点燃神魂香的枯枝后,他又取出了盛放道婴桃偶的小玉棺材,打开棺盖,将拇指大小的道婴木偶倒在手心。 棺材刚一被打开,道婴木偶就醒过来了。桃木小脸上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疑惑,抬起火柴棍一样纤细的手臂,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过,它马上就闻到了神魂香的味道,顿时精神大振,皱着小鼻子嗅个不停,露出迷醉的贪婪表情。 白崖看得好笑,一伸手就把点燃的神魂香给掐灭了。 道婴木偶眯着眼睛嗅了一阵,发现那种让它神魂颠倒的味道没有了,顿时大怒,沿着白崖的手臂爬了上来,站在肩膀上朝他指指点点,露出一副呲牙咧嘴的凶恶模样。 这也就是它已经认主,否则早就给白崖一个好看了。 “你莫急,我这就给你点香,不过,不是白给你的。等会我要入定,醒来之前,你要守好我的肉身。”白崖不紧不慢地说道,“香没了也别叫醒我,等我醒来会再给你点一支……” 道婴木偶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终于点头应下。 第七十一章 心魔 “崖子,快来,我给醋排骨……” 怎么可能?!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白崖只觉心脏猛地一抽搐,顾不上还在入定就睁开了眼睛,一张柔和而慈爱的脸庞果然出现在眼前。??? “伯母……你……怎么会?” 白崖震惊得豁然站起,看着客厅里熟悉的摆设,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难道哥又穿回来了吗?” “你们先吃,我厨房还在忙!”白崖的伯母叫方翠,将菜端上桌又回了厨房。 “崖子,怎么了?一进来就傻愣着,坐下坐下!”隔壁房间里出来一个长相平和的男人,笑着拍了拍白崖的肩膀,“平时工作忙吗?难得回来一次,来,跟我喝点!” 这是白崖的伯父白昌荣! 白昌荣手里提溜着一瓶五粮液,在桌上摆了两个杯子,顺手就都给斟满了。 “伯父!”白崖的眼睛慢慢有了点湿润,缓缓坐在塑料凳上,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忽然笑了笑,举起杯子说道,“我敬您!” “呵呵,好啊,以前让你喝,总是推三阻四,难得爽快了一次嘛!”白昌荣开心地乐了,随即警惕地看了看厨房,轻声说道,“她还在烧菜,咱先干一杯,等她出来就没这么痛快了!” “行!”白崖咧嘴一笑,一仰头喝干了小杯里的酒液。 “不错,是五粮液的味道!”酒一下肚,白崖又是微微一愣,神情有些恍惚,“难道我真的回来了?” “诶,崖子,别愣着,吃菜啊!” “哦,哦!”白崖含糊地夹了几口菜,熟悉的味道让他差点掉下眼泪来。 “若是我真的回来了,怎么会一点征兆都没有!我记得之前还在……在干什么来着?”白崖想着想着,忽然脸色一变,他发现居然想不起来之前在干吗! “那青城……青城?我去过四川了吗?” 白崖越想越是头疼,隐隐记得自己做过很多事情,似乎放过火、杀过人、练过武功,还拜了一个师傅…… “奇了怪了,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难道是这段时间太忙,刚才睡在沙发上做噩梦了……”越是努力回想,他的记忆就越发模糊,就好像原本做了一个清晰的梦,但醒来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咦,怎么这么快就没了!”白昌荣叹了口气,晃了晃五粮液的空瓶子。 “喝光了?我去楼下拿一瓶!”白崖恍惚着站起身,就想去楼下小店买酒。 “崖子,等等,别去了,拿回来你伯母也不让喝了。”白昌荣担心地看着白崖,“你这是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是不是心里面有事儿?” “没,没呢!”白崖勉强一笑,看着五粮液的空瓶发了一会愣,“我的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半瓶高度白酒,竟然都没一点点晕!” 他啤酒还行,但不太会喝白酒,平时在伯父家里,一般都是浅尝辄止,所以白昌荣才会说他难得爽快了一次。 这么一想,白崖脑海里立刻就多出了一些清晰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我本来已经穿越了……现在正在尝试突破神关……” “呀,你们都喝完啦?白昌荣,你可真是的,再这么喝下去,小心得胃癌!”伯母方翠忙活了半天,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捧着一个大西瓜。 “我呸,我呸,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老公!”白昌荣讪讪然地抗议道。 “去,一边去!”方伯母板着脸把西瓜放桌上,去拿了把西瓜刀,笑着对白崖说道,“来,崖子,不管这个老头子,咱吃瓜!” 白崖愣愣地看着两老,脸色有些发白,神情难看之极。 “这么说,他们就是我的心魔……” “哎哟!”或许是看着白崖没留心,这一刀下来,方伯母切到了手指,只好将西瓜刀放在桌上,皱眉捂着手指。 “怎么了,你呀,我看看!”白昌荣连忙扶着妻子在沙发上坐好,拉开客厅的小柜去找创口贴。 白崖依然站着没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菜刀,此时此刻,他只觉刀口那一抹鲜红是如此的刺眼,忍不住泛起了恶心,扶着桌子弯腰干呕。 “难道要我杀了他们,才能脱离心魔制造的幻境?可他们如果是真人呢?”弯下腰的白崖,脸色苍白的可怕,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 “你看,你看,你把崖子都灌醉了!”伯母按着贴了创口贴的手指,在埋怨伯父。 “崖子,你怎么样,先到屋里躺一会吧?”白昌荣满脸的歉意,回头看着白崖。 白崖慢慢直起身,右手抓向西瓜刀。 “或许今天只是状态好,所以酒量好了点……” “无论如何,我都该确认一下眼前两人是不是就是抚养我长大成人的两老……” “对了,我可以去楼下看看,心魔制造的幻境总是会有破绽的……” “就算要杀人,也可以先试试其他人……” 白崖隐蔽地将西瓜刀藏进袖子,迈步朝门口走去。 “不,不能出去!” 他拉开房门,刚想跨过门槛,抬起的脚却停在了半空,心底猛然浮起一丝惊悚。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感觉,如果他这一脚迈出去,那么必定就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就这样从这里出去,那就意味着我认输了!”白崖摇摇欲坠,终于慢慢地将脚缩了回来。 “崖子,崖子……你怎么了,你从刚才就有点不对,到底怎么了?被公司开除了?失恋了?还是跟哪个朋友掰了?”伯母方翠心细,又是一手将他拉扯大的,这会已经看出了不对,关切地走了过来。 “没什么!”白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笑了笑,西瓜刀从袖口滑进手里。 “如果这里是现实,而我是一个宅男小白领,那起码我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如果这里是心魔幻境,必须要杀死心魔才能突破神关,那我就放弃……” “为了武道舍弃亲情,这不是我的选择,更不是我的意志,我的路要由我来选……” “或许我再也无法踏入意境,可我至少遵守了自己的誓言,保留了我的自由意志……” “如果眼前这两人是我的心魔,那我愿意留着心魔……” “我为你们是我的心魔而骄傲,我为你们是我的执念而自豪,我为你们是我心底最宝贵的记忆而感激涕零……” “谢谢你们,我想你们……” 不知不觉间,白崖已是泪流满面,大步走到桌前,提刀砍向圆滚滚的大西瓜。 “咔嚓!”刀光如流星,大西瓜分成了整整齐齐的八瓣。 “我们吃瓜!”白崖抹了一把脸上的西瓜汁,笑着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两老。 “砰!”他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巨响,整张餐桌被刀气割得四分五裂,轰的一声塌了下来。而白崖的脑海深处也适时响起了一记雷霆,刹那间豁然开朗,像是某个堵塞的阀门突然贯通。 眼前客厅的一切,包括两老在内都瞬间定格,像是立体投影扭曲着消散了开来。 白崖慢慢睁开眼睛,阴冷而森寂的乱葬岗再度出现在眼前。他平静地扫了周围一眼,又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沿着脸颊滚滚而落。 “咯吱咯吱!”肩膀上传来轻微的响声。 白崖收拾了一下心情,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肩上的道婴桃偶。 道婴桃偶的神情看着似乎有些疲惫,不满地用手臂指着不远处。只见那处落着一小堆灰烬,应该是已经烧完的神魂香枯枝。 “好,好,这就给你点上!”白崖再次弄了一支神魂香枯枝点燃。道婴桃偶立刻欢呼雀跃,跳下肩膀,凑到枯枝前死命地吸着香烟。 伺候完了道婴桃偶,白崖终于静下心,体会起此时与入定前的不同之处,他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了神关。 刚才的心魔幻境,当两老开始消散的时候,他就明悟了一切。 两老确实就是心魔所化,所谓心魔就是一个人凝结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和记忆。每个人的心魔幻境各有不同,有些武者是七情六欲,而有些武痴则会陷入连续不断的搏杀。 突破心魔幻境就意味着突破了神关,但不一定就是杀死心魔,具体情况要看个人而定。 在白崖此次的心魔幻境当中,杀死心魔确实可以突破神关。可是杀死心魔之后,两老留在他心底的记忆也会慢慢逝去,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白崖的执念了。 白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愿意杀死心魔,最后选择接受心魔的存在,承认心魔是自己的一部分,然后居然也破关了。 他的心魔幻境关键不在于是否杀死心魔,而是看他自己是不是意志坚定,所以如果他当时离开两老,走出房间去试探幻境的破绽,那才会真正失败。 白崖懵懵懂懂,隐约知道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道路选择。 如果他当时选择杀死心魔,而不是劈开西瓜,那么现在已经是三观和理念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白崖了。 “破开神关的感觉还真是好!” 想清楚了一切,白崖吸了口气,整个人精神焕发,犹如刚刚吃饱睡足。他只觉整个天地都豁然开朗,五感更加敏锐清晰,仿佛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体内真气充沛,气脉当中波涛澎湃,宛如巨浪拍礁,竟然已经开始自动在冲击天地星桥! 第七十二章 魂珠 天色已经微亮,南阳冬季有些寒冷,乱葬岗周围弥漫起了雾气。 等白崖仔细检查完身体,道婴桃偶那边的神魂香也熄灭了。小东西像是吃饱喝足了一样,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摇摇晃晃地重新爬进自己的小棺材。 这具玉石棺材刻满了符文,认真来说是它的牢房,但没有这具小棺材,道婴又无法休眠沉睡。它虽然有桃偶作为躯壳,但实际上依然只是一个巫鬼。 以它的修为,若是整天暴露在太阳底下,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直到有一天,它的魂体能突破限制,跨入类似武者先天之境的鬼修境界,真正无需借助桃偶躯壳出现在太阳底下,那才算是变成了鬼类生物。 白崖收起项链,起身欲要离开乱葬岗。 “咦,这是什么?” 他刚走出几步,忽然发现数十米外的草丛当中,居然有一抹亮闪闪的反光。走到那处,发现那是一颗弹珠大小的晶体,捏在手里冰冰凉凉,像是一枚冰珠。 “莫非是魂珠?”白崖皱眉沉思,想起自己在青城典藏里见过的资料。 宛城人口众多,虽说已经很久没有了战争,但乱葬岗的规模依然不小,葬在这里的人都是些破产平民和无名尸首。 他昨夜点燃了神魂香,如果乱葬岗有未入六道轮回的孤魂野鬼,那么必定会被吸引过来。至于为何这些孤魂野鬼会变成魂珠,不用说,肯定是道婴桃偶的手笔。 道婴本体是车离巫鬼,属于孤魂野鬼的天敌,杀死这些孤魂野鬼都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他醒来的时候,道婴桃偶看起来有些疲惫,莫非被神魂香吸引过来的孤魂野鬼有很多? 白崖不由心中一动,围着自己昨夜入定的地方搜寻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其他的魂珠,合起来居然有二三十颗之多。 “赚到了!”白崖看着手里一堆的魂珠,有点哭笑不得。 魂珠属于鬼魂意识消散之后,残留下来的魂体能量,跟舍利子有那么点类似。只是舍利子在僧人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体内,结构成分不同。 魂珠的用途很广泛,属于鬼道类材料,可以用于制作鬼道法器,也是豢养鬼物的食粮。魂珠因鬼而异,品质跨度很大,最好的魂珠不亚于天材地宝,比神魂香还要珍贵。 只是此地乱葬岗不会出产这类高品质魂珠,白崖手里这二三十颗魂珠,能有一小半入品就不错了。 道婴桃偶其实就可以食用魂珠为生,可是昨夜已经有神魂香,估计它是看不上这些魂珠。毕竟小东西的食量有限,吃完魂珠就吃不下神魂香了。 白崖沿着刚才的地方又搜寻了一遍,而且范围扩大了一圈。只是这次毫无所得,恐怕这一带的孤魂野鬼都已经被道婴桃偶在昨夜一网打尽了。 “抱歉了!”他看着乱葬岗叹了口气。 鬼魂只有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这才会留下魂珠,正常的超度是没有魂珠的。 白崖隐约感觉到昨夜突破神关那么凶险,搞不好跟这件事有关。毕竟将那么多鬼魂打得魂飞魄散,可是有损阴德的。 心魔虽然是个人执念,但入定时,同样会受外界影响。那些野鬼魂飞魄散之际,产生的怨恨肯定都集中在心魔上面了。 “下次不能再这么鲁莽了!”白崖忍不住一阵后怕。 别的宗门武者破三关都要师长护法,像他这样随随便便找个乱葬岗就突破神关,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 其实这是白崖缺少经验,有些太自大了。 他自以为看过很多青城先辈的手札,突破神关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问题是没有先辈会在手札里详细标注,“乱葬岗不能随意入定”这种事情。 这可是常识! 不过,祸兮福所倚,起码这件事情告诉白崖,他有空可以到大城市附近的乱葬岗转转。 这些地方连和尚道士都不愿去免费超度,利用神魂香和道婴桃偶,说不定能得到不少魂珠,至少能减轻一些豢养道婴桃偶的压力。 “先回去看看!”白崖离开乱葬岗,立刻朝宛城赶去。 不过,他不是想去跟孟甜和马颖汇合,而是拉近一点距离,感应一下铜尸的位置。虽然已经将禁制灵牌交给了两女,但铜尸被他豢养这么长时间,两者之间依然有一定的心灵感应。 只要感觉到铜尸还在城内,说明两女应该会在宛城等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彻底放心离开了。 结果很不错,他一回到宛城,就在城北感应到了铜尸的位置。宛城城北有一个很大的商圈,集中了大部分歌舞戏楼,两女应该是去游玩了。 “这两个家伙,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利用铜尸对我的感应,先过来找我一番吗?”白崖明知会是这个结果,依然忍不住吐槽不已。 两女的江湖阅历实在是略等于无,难怪宁清真人都受不了她们。也幸亏她们是女子,换成男徒,青城师长早就抱着“混不出样子就给我去死”的态度,把她们丢进江湖,任其自生自灭了。 既然已经知道两女会留在宛城,白崖再不耽误,马上动身去寻找徐仙令前任主人留下的先天遗宝。 根据徐仙令里的藏宝图,那位穿山派先天武者的洞府在西鄂城附近,离宛城大概有万余里,所以必须先传送过去。 白崖出来之前,虽然将绝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芥子袋里,但传送晶珠和碎银倒是随身带了一些,早就做好了这番准备。 西鄂城僚属宛城,是其北面屏障。这座城的历史极其悠久,可以上溯到黄帝后裔的鄂部落时代。 鄂同鳄,鄂部落就是上古养扬子鳄的部落,商代被封为鄂侯国。原本在并州南部汾河一带,周朝时慢慢南迁至现在的江夏鄂王城。 西鄂城是鄂侯国故地,为区别江夏鄂王城,所以加了个西,称为西鄂。 春秋时期,鄂侯国被楚国所灭,楚王以鄂王城为国都将近两百年,后来迫于战争威胁才迁都郢,所以这一带可谓是华夏文明的古摇篮之一。 白崖前世的湖北之所以称为鄂省,根子就是鄂侯国这里。 西鄂城西北多岗丘,又在淯水之畔,风景秀丽。那位先天武者看中这里的风水,所以就把洞府安在了这里。 白崖传送到西鄂城以后,马上就马不停蹄地出来寻找那个洞府,最终照图找到了一座高不过千米的鸡爪山。 神州叫鸡爪山的地方恐怕有几十个,不过,他一到这里就感觉自己找对了地方。 这座小山的山势有几个开叉,看上去果然很像鸡爪,而且一进鸡爪开叉的山谷,他就发现这里的天地元气比外界更加浓郁,差不多能比得上万里青城的某些小山头了。 不过,找到了鸡爪山,并不意味着能找到那位先天武者的洞府。 白崖在地图标注洞府的地方找了小半天,居然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让他感觉恼羞不已。 “那位先天前辈肯定在这个地方设置了障眼法。”白崖恼火不已,却又没什么办法。 他有地图不假,可人家留下地图是给未来弟子的,可不是送给其他宗门武者的。有地图,有洞府钥匙,可没有破除障眼法的办法,那同样也进不去。 白崖隐约感觉这种障眼法对于真正的穿山派弟子,应该不值一提。本来这座洞府就是专门留给他们的,只要来人是穿山派弟子,又有地图和洞府钥匙,那肯定能进去。 他想进去也有一个最稳妥的办法,那就是回青城请一位符阵风水大师。问题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长了,起码在华山论剑之前,他不可能回去。 至于回宛城找那位符阵小天女孟甜,白崖是连念头都没有出现过。 “嘿,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我是进不去,可我就不信这一带的山野村夫没人进去过……”白崖想了半天,终于咧嘴一笑。 这座鸡爪山并不算险峻,距离西鄂城又近,进山打猎砍柴的猎户山民不会少。 那位先天武者虽说是绿林出身,但也不会设置一个让人有进无出的法阵。这么多年下来,估计有不少猎户山民误闯过此地。 再高明的障眼法也挡不出人多,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人知道怎么进出法阵。就算只了解法阵的少部分情况,白崖也有机会破阵。 想好了主意,白崖扭头就下山去了,转到西鄂城附近的村寨,开始打听地方上有名的猎户山民。 大约三日之后,他出现在城郊刘西村的一个老猎户家中。 “公子要找鸡爪山的先人洞府?”白崖对面的老人“啪啪”地抽着水烟袋,眯起眼睛看着他。 这位老猎户已经年过半百,满脸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皱纹如同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见到白崖来拜访,倒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将他迎进了自己的小屋。 “不错,若能找到那处地方,某便以十两黄金相酬!”白崖身上现在除了几两碎银吃饭,其实是半两黄金都没有。 不过,这不妨碍他许诺,等找到洞府,他回宛城就有钱了。 “公子要找的洞府,恐怕是十几年前,那位穿山派仙长留下的洞府吧?”老猎户眼中透露出一丝精光,微笑着说道,“那里可不好去,老头子只怕挣不到公子的黄金咯!” 第七十三章 蒙崇 “老丈知道那位穿山派仙长?”听了老猎户的话,白崖微微一惊,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老猎户。 穿山派那位先天武者既然在徐仙令里面留下了藏宝图和洞府钥匙,那么说明他以前没有弟子,是在此独自隐居。 不过,就算是隐居,他的吃穿用度肯定要别人送进洞府,所以当地猎户山民会认识这位先天武者,并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认识归认识,仙凡有别,特别是穿山派武者还都是绿林中人。如果没有必要,他们可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穿山派的事情。 “不错,老头子知道一点那位仙长的事情!”老猎户悠然自得地摸了摸胡子,神秘地笑了笑。 “呵呵,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既然老丈知道仙武宗门,那么十两黄金的酬劳未免有辱视听。”白崖面不改色地笑问道,“不知请老丈带在下去那座洞府,需要多少酬劳?只要在下有的,一定让老丈满意就是!” “爽快!不过,老头子不要公子的黄金,只是想请公子帮一个忙……”老猎户停了水烟,粗糙的手掌一拍大腿,正当他要继续开口,木屋门外却传进了一个粗豪的声音。 “爷,某回来了,鑫哥哥今儿送了条大鱼,有八斤……” “砰!”木门被人猛地推开,从外头兴冲冲地闯进来一个庞大的身影。当他看到老猎户跟人对坐在一起,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好一条汉子!”白崖回头一望,不由地挑了挑眉。 眼前这个闯进猎户木屋的大汉面色黝黑,一身古铜色的健硕肌肉。更兼身高马大,肩膀宽厚,站在门前,几乎将门外的阳光挡了个结结实实。 更难得的是猿臂蜂腰,倒三角体型像是用铡刀切出来的一样。一双手臂更是长到膝盖,让白崖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臂长过膝”。 奇怪的是这个大汉面色黑归黑,长得却有些稚嫩,跟体型不太相称,似乎还是个少年人。 “爷,有客在啊?他是谁呢?”黑脸大汉疑惑地挠了挠头,一双大眼直瞪着白崖。 “不得对公子无礼,你先出去!”老猎户沉下脸,拿烟枪一指木门。 “哦!”黑脸大汉似乎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将手里的一个大鱼篓放在墙角,又瞪了白崖一眼,转身出去了。 “得罪了,公子莫要挂怀!”老猎户笑着抱了抱拳,又指着蹲在门外不远处的大汉说道,“他是老头子的亲孙子,名叫蒙崇,年刚十七,公子观他如何?” “他才十七岁?”白崖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要不是刚才在近处看见黑脸大汉的脸皮确实有些稚嫩,只怕老猎户说他三四十,白崖都信! 不过,听清了老猎户刚才的说法,他不禁微微皱眉,隐约已经察觉到老人的用意了。 “贵孙天赋异禀,将来定是人杰,不知老丈问在下是何意?”白崖谨慎地反问道。 “不瞒公子,老头子之所以知道那位穿山派仙长的洞府,根结就在我孙儿这里……”蒙老猎户叹了口气,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穿山派那位先天武者在十五年前,就在鸡爪山建立了一座洞府。两年后,那人在一次外出途中碰上了当时才四岁的蒙崇,并看上了小蒙崇的武道根骨。 不过,那位先天武者并没有收小蒙崇为徒,只是给了他一本武道秘籍,并且时不时来村里指点他一番。老猎户当时问过他,为何不直接收下蒙崇。那人却总是笑而不语,甚至不让蒙崇称其为师。 后来在小蒙崇六岁的时候,那位先天武者就离开了西鄂不知去向,洞府也空了下来。 直到三年前,蒙崇十四岁,那人突然回来了,交给了蒙崇一个任务。他直言蒙崇若能完成这个任务,他就收其为徒,并引他加入穿山派。 “那后来呢?蒙崇完成那人交代的任务了吗?”白崖忍不住问道,只是他刚开口就知道问了个蠢问题。 “若是蒙崇完成了那位仙长交代的任务,他现在早就龙入大海,那还需要陪老头子在这个穷村子里等死!”蒙老猎户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完成……”白崖眼眉一挑,淡淡问道,“是因为武功没练好?” 穿山派那位先天武者指导蒙崇的两年是四到六岁,后面就走了。 在白崖看来,蒙崇等于是无人指导,也没有任何修炼资源。只是自己摸索着练了八年,期间还要打猎干活,武功没练好也很正常。 “不,老头子在三年前,听那位仙长说过,蒙崇那时刚刚跨入武者所称的气境境界,以其年龄来算,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老猎户摇摇头,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白崖眼中立刻闪过一道不经意的光芒,先天武者给蒙崇的任务,很显然只是一个考验。 从时间点来看,那位穿山派的先天武者当时应该快死了,否则他的那块徐仙令不会出世。可那人临死还放弃了从小培养的预备徒弟,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徐仙令,那说明蒙崇一定出了问题。 而蒙崇三年前就已经迈入了气境,武功肯定没问题,那问题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执行任务期间,蒙崇表现出来的心性不过关! “是蒙崇不肯去执行那个任务,他连试都没试!”老猎户苦笑着又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爷,你别说了,某就算不加劳什子的仙武宗门,也绝不跟荡芦帮那伙水贼尿一个壶!”门口蹲着的蒙崇显然都听见了,梗着脖子冲进来,瞪大了眼睛吼道。 “臭小子,反了你了,再不滚出去,你以后就别叫爷!”蒙老猎户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烟枪甩到大汉脸上。 蒙崇黑脸透着红,扭头就出去了,蹲在门口狠狠锤着地。 “公子见笑了,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实在是那位仙长有些强人所难……”老猎户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说道,“荡芦帮那伙水贼是淯水一霸,我们这一带的村子全都被他们糟蹋过。猎户、山民、渔众,就没有一个不恨他们的!” “而且那位仙长要求得古怪,他不仅要蒙崇加入荡芦帮,还要他在一年内成为荡芦帮的帮主。达到这个目标以后,他才会收蒙崇为徒,并引他加入穿山仙门。” 白崖听到这儿,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对爷孙在三年前,恐怕误会了那位穿山派的先天武者。 穿山派武者都是绿林中人,心狠手辣,行事不计手段,不能算好人。但同时,这帮人也是义贼侠盗出身,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又算不上恶人。 那人让蒙崇加入荡芦帮,并且一年内成为其帮主,估计不是想让蒙崇做一个糟蹋百姓的水贼。 他的目的很好猜,一是让蒙崇成为绿林中人,满足穿山派最基本的收徒要求。二是想将那帮水贼一网打尽,又或是改变水贼祸害淯水百姓的帮派风格。 蒙崇要是能做到这一点,那真可谓是智勇双全,做一个穿山派的弟子绰绰有余了。 就算他做不到帮主,哪怕成为一个头目,控制自己手下的水贼不去作恶,白崖相信那位先天武者也会让蒙崇过关。 毕竟那时候,他已经寿元将近,没有时间再亲自寻觅和培养其他传承者了。 可惜蒙崇一听让他加入荡芦帮,根本就连试都不愿意试。这说明不管有没有误会,这小子打心底就不乐意做贼,哪怕是义贼侠盗一类。 那位穿山派的先天武者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心灰意懒地放弃了他,任由自己的一切随徐仙令流落到了江湖上。 “那……老丈将此事告诉在下的意思是……”白崖试探着问道。 “那位仙长留下的洞府,蒙崇虽然进不去,但却知道位置所在。”老猎户乐呵呵地笑道,“公子只要愿意让蒙崇拜你为师,或者承诺引他入门,那老头子便让我孙儿带你去那座洞府!” 白崖讨厌别人要挟他,不过,此事换个角度看,也能算一笔交易,并非很难接受。 关键还在蒙崇此人,这小子如果三年前成得气境,搞不好现在已经达到气境第二层的内气外放阶段了。以其十七岁的年龄,似乎够得上青城武徒的标准…… 不过,让白崖收蒙崇为徒肯定是不行的。 以他的身份,要收徒必须在通过青城武试的武徒里面挑选,外面的人再好都不行。 这不是白崖矜持,而是青城门规所限。要当青城武徒,心性、生死、武试三关,一关不能少,必须全通! “收徒不行,但引蒙崇入门倒是可以商量。”白崖目光一闪,脑中念头百转。 那小子听起来习武的天赋异禀,若能通过武试,白崖是有功德可拿的。毕竟这是他从荆州拐回来的人才,不是青城自家武馆培养的。 “在下尚未够资格收徒,也不能承诺一定引他入门。只能给他一个机会,后面就看他自己了!”白崖想明白后,平静地给老猎户回复道,“老丈若是同意,那就让在下先试试蒙崇的武艺,看他到底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出色!” 第七十四章 试招 “这是自然,只是公子可能先告诉老头子,您是哪家仙门的弟子吗?”蒙老猎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管是不是江湖中人,这打听别人跟脚的事情总归犯忌讳。 不过,白崖能理解老人家的心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被那位穿山派先天武者折腾了一回,现在却不想再跟绿林武者搭上关系了。 “在下乃青城清都观门下,是道家仙门,老丈可直接叫唤某白崖,不用再公子,公子的称呼!”白崖微笑着回道。 “道门?那做了道士,还能娶妻生子吗?” 老猎户知道道家属于名门正派,只是还有些担心孙子的终身问题。这个世界对于血脉传承很重视,独门独子的家庭肯定不会让子孙去出家。 “我清都观属真武道,主祀真武大帝,门人弟子可以出家,也可以做火居道士,所以不禁娶亲蓄子。当今道门也只有全真道才全是出家道士,禁止门人婚娶,以孤身断淫为修道标准之一。” 白崖虽然不修道,但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箓坛道童,对真武道的方方面面都很熟悉了。 “那就好!” 老猎户松了口气,他希望孙子有出息,走上武道仙路,但又不想蒙家断子绝孙,故而才患得患失。 “崇儿,过来拜见这位白白崖仙长!” 老猎户带着白崖出门,叫起了蹲在地上的黑脸大汉,只是这称呼怎么就让白崖觉得那么别扭。 不过,蒙崇这一站起来,顿时又让白崖眼前一亮。 开头他在屋里坐着,黑脸大汉闯进来的时候,还感觉不出如何高大。现在两人一照面,白崖发现这小子居然比他还高大半个头。 白崖这具身体出身西北,幼年就肉食不断,加上现在已经长开,差不多有八尺,也就是一米八五的样子。可面前大汉的身材起码在九尺,也就是两米开外。 “他是仙长?”蒙崇一脸狐疑地看着白崖。 这可不怪他,白崖虽然长的相貌平凡,还是个瘫脸,但是修炼混元铁布衫这么久,皮肤越来越白润,快跟玉石一样了,相貌看着就比蒙崇还小。 “蒙爷说你的功夫练得还不错,就让某称称你的斤两!” 白崖对老猎户客客气气,那是尊重老人家,对眼前这粗汉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你?”蒙崇扫了一眼白崖,咧嘴一笑,摇摇头应道,“还是算了,某怕伤到了你!” “呵呵,你要能伤到某,某就输给你百两黄金!”白崖露齿一笑,朝他勾了勾手,“可你若是输了,那就带某去以前那位穿山派仙长的洞府!” “穿山派仙长的洞府?”蒙崇听着眉头一皱,目光带着探询,看向旁边的老猎户。 他长得粗犷,人却不是笨蛋,并没有被百两黄金立刻冲昏头脑。 老猎户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了。 “嘿,既然小哥非要送钱给某,那这百两黄金,蒙崇就愧领了!”蒙崇见爷爷点头,黑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狞笑,捏了捏拳头,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好好,臭屁的黑小子,尽管来拿!”白崖扬首大笑,负手而立,却是看都没看蒙崇一眼。 “看打!” 蒙崇黑脸怒色一现,钵盂大的拳头立刻朝着白崖砸去,不过对准的地方却是肩膀。他再怎么稳重,也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终于被对方激起了好胜心。 “先试试他的应变!”白崖目光一闪,侧了侧身子,差之毫厘地躲开了蒙崇的拳头。 他的身法不怎么样,刘钰从没教过他身法,连蒙师冯扬教他的阴阳八卦桩,都在刘钰的告诫下,只练了一半就荒废掉了。 因此,直到现在快跨入意境层次了,白崖还是只会一门基础的梅花五行桩。对上其他宗门武者,比如在阆中城对上蟠龙派的陈明,他就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不过,身法差也是相对的,蒙崇哪能跟那些日日跟师兄弟切磋比试的宗门武者相比。就算他四岁开始习武,练到现在也不过是闭门造车,战斗经验缺缺。 白崖虽然只会一门梅花五行桩,但已经将这门身法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一门基础身法对上陈明这种武者,都只是稍显勉强,就能知道他在身法方面有多努力了。 若是白崖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修炼梅花五行桩,搞不好到最后会变得跟那位少林高僧一样,只用一门罗汉拳就打遍天下,走上最为纯粹的化繁为简武道! 蒙崇身高九尺,手臂又长到膝盖,臂展估计已经达到了两米四五十的样子。不过,他生得猿臂蜂腰,身体并不笨重,拳法一展开来虎虎生风。 可惜他的战斗经验太少,每每出拳都要蓄力,恨不得一拳制胜,丝毫都不留余力。 白崖现在三关已破,对天地元气的感应何等灵敏。就算闭着眼睛,蒙崇这种直来直去的拳头也打不到他。 “十四岁进气境,今年十七岁,你应该已经达到内气外放了吧?现在算什么,学三岁童子玩老鹰捉小鸡吗?”白崖对着蒙崇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看来蒙爷和那位穿山派仙长都太宠你了,不过一只蠢猪而已,也就长得壮点,肥膘多了些!就你这德性,还想进仙武宗门,趁早找个奶妈先学会吃奶吧!” “给某住口!” 蒙崇被白崖毒舌刺激得黑脸透红,头顶短发根根竖起,一双大眼瞪得犹如铜铃。只是手底下拳法却骤然一变,从大开大合转向了虚中带实,脚步也开始灵动起来,腾挪跳跃间居然有了那么一点猴形的模样。 只是他长得又壮又黑,蹦蹦跳跳不像只猴子,倒像是黑猩猩。 “不,这好像不是猴形拳”白崖看得莫名其妙,隐约觉得这门拳法似曾相识。 “呼”就在这时,白崖原本已经后跃躲开的拳头忽然伸长了一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他的面门。 “白猿通臂拳?”白崖大吃一惊,他还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会碰上峨眉凌天阁的绝技。 峨眉凌天阁,也称白猿道场,祖师是自号“猿公”的动灵子,模仿峨眉山白猿创造了白猿剑法和白猿通臂拳,因为喜穿白衣,故而也叫白猿祖师。 凌天阁的白猿通臂拳和少林的铁布衫有点相似,在江湖上的名气都很大,流传广泛,变种版本很多。 蒙崇使得这一招显然不是正宗的白猿通臂拳,应该也是通臂拳的变种版本。 不过,通臂拳跟铁布衫不同之处在于,它仅仅是一门基础拳法,跟白崖的虎形拳差不多。 这样看来,当年那位先天武者给蒙崇的秘籍,应该就是这门江湖上流传甚广的大路货拳法,而不是穿山派绝学。 如果当时蒙老猎户还供给过野味食粮,帮那位先天武者做过事情,那么仅算是一次交易。虽然其授武态度还不够严谨,但以他的绿林身份,也算变相遵守了武不可轻授的道理。 只是蒙崇能将一门大路货拳法修炼到气境,习武天资应该是有的。再看他那种猿臂蜂腰,臂长过膝的独特身材,白崖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他脑中念头百转,身体却没束手待毙,闪电般一抬手,就用手掌挡下了大汉的拳头。 “啪!”蒙崇只觉拳头如中败絮,拳面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仿佛是他自己打了自己一拳,顿时脸上欣喜的笑容为之一僵。 幸好他的应变也很快,肩膀一抖,这股力道立刻便卸了下来,只是脚下却没能站住,“腾腾腾”连退熟步。 “再来!”蒙崇黑脸一片凝重,再无轻视之心。 他双臂一展,拳路越发灵动,闪躲腾挪之间,完全成了一只猿猴,将苦练了十多年的通臂拳彻底打开。 只见白崖顷刻间就被重重人影所笼罩,两只硕大的拳头像是两条软若无骨的黒蟒择人而噬,围着白崖上下翻飞。 蒙崇本就身高九尺,臂长过膝,再加上通臂拳的独特效果,攻击范围达三米开外,内气外放的劲风几乎将白崖身上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白崖见他腾挪如猴,一双长臂时而暴长,时而软绵如蛇,知道大汉至少已将这门拳法修到了融会贯通境界。 虽然对他没什么效果,举举手就能用铁布衫挡下,铁布衫的反震之力还让蒙崇吃了不少暗亏,但比起之前,他也算认真了许多。 不过,既然掌握了蒙崇的底细,他就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就在蒙崇再一次挥拳击打他的太阳穴,白崖终于不再防御,第一次主动出击。 他左手食指一伸,运起铁指功,闪电般一戳“黒蟒”的七寸。 蒙崇只觉脉门一麻,整条右臂突然没有了知觉,顿时大惊,完全不知该如何继续了,缺少战斗经验的弱点一时间展露无遗。 白崖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断电,但白崖的身体反应比头脑快,右手虎爪本能地朝蒙崇下身掏去,绝对是端端正正的一记海底捞月。 幸亏爪到中途,他醒悟了过来,变爪为拳,将击打的部位稍稍上提,对准了蒙崇的腹部。 不然的话,蒙崇不用再去青城,可以改去暹罗了! “砰!”随着一声闷响,黑脸大汉脸色剧变,动作僵硬地缓缓跪倒在地,双手一撑地面,“哇”的一下,就呕了出来。 第七十五章 二寻洞府 白崖这一招用了虎形拳的“震”字诀,让蒙崇五内翻覆,难受得像是要把肠胃都给吐出来。⊙頂點小說,.. “崇儿!”老猎户看得愣了一会,这才过来扶住大汉,神情复杂地抬头看白崖。 从穿山派的仙长看中蒙崇开始,老人就一直觉得自己孙儿天生不凡,总有一天要做武曲星的,可今天这个观念却仿佛突然间土崩瓦解了。 老猎户的眼力还是有的,虽然白崖看着没比蒙崇大多少,但他依然觉得白崖能赢。可在他原本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场龙争虎斗,最后才让白崖堪堪险胜才对。 这样的话,老猎户就很欣慰了,感觉白崖能看到自己孙儿的天赋和潜力。 你看看,你跟着师傅学这么久,我孙儿不过拿着一本烂书自己练,结果武功也没比你差多少。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孙儿是天赋异禀,潜力无限了吧? 可问题是白崖好像赢得太轻松了,前面跟耍猴戏似的逗人玩。等看清了蒙崇的真本事,“砰”一拳,打吐了。这剧情就不对了,这还怎么显出蒙崇的天赋和潜力来! “公子……”老人家有些难堪地咕哝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崖这会没理他,仰着头在回想刚才比试的过程。 片刻之后,他才低下头,正色说道:“在下需要进入那位穿山派仙长的洞府,但也不会虚言哄骗你们爷孙。蒙崇的情况,我大致摸清了。能凭一本基础武学秘籍,在十四岁练到气境,他的悟性还可以。” 说着,白崖上前捏了捏黑脸大汉的肩膀和胳膊,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猿形武骨,果然如此!” 他转头继续说道:“兼之他身负猿形武骨,武道根骨也算上佳,因此习武天资大概在中上层次,算是少年武者当中的百人之才。但他的对敌经验极少,战斗力极差,这样是考不进青城仙门的。” 老猎户听得眼神一黯,连刚刚缓过劲来的蒙崇也是满脸惭愧。 “不过,幸好他年纪还小,青城今年又刚刚武试过。下一次武试在三年之后,若是他多准备三年,将对敌应变和战斗经验增加一些,那么就有一半的录取机会。” “只有一半机会吗?”老猎户喜忧参半,轻抚着蒙崇硬如尖刺般的短发。 “恕在下直言,我青城与穿山派并不一样,两者之比如皓月与萤虫。能在青城武试中有一半录取机会,已经很不错了。”白崖摇头笑道。 “言尽于此,至于是否愿意为在下带路,只看你爷孙二人的取舍了!” “我爷孙不是食言而肥的人,蒙崇既然输给了你,自会应约带你去那位仙长的洞府!”老猎户叹了口气,用力拉起黑脸大汉。 “崇儿,今日我们爷俩终于见到山外之山了。爷爷看这位白崖公子并无虚言,是否要去青城应试,就让你自己定夺吧!” “爷,某若离了西鄂,你可咋办,你岁数可不小了。”蒙崇挠了挠头皮,懊恼地说道,“再说鑫哥儿等人还指望着某,若是某走了,荡芦帮那伙水贼可就毫无顾忌了。” “放屁,老头子早就活足了岁数,你却还有大好年华,难不成你也想学老头子这般,靠打猎活上一辈子?”老猎户敲了他一记头皮,怒道。 “至于鑫哥儿等人……他们毕竟也是猎户,只要肯众人齐心,荡芦帮那伙贼子就奈何不了他们。否则,就算现在有你挡着,又能挡得了多久?” 白崖听得诧异,似乎这里面还有其他故事。 不过,他暂时没功夫理会这些。宛城这一带有其他的仙武宗门,不需要他狗拿耗子。他要是去一个地方就管一件闲事,那迟早得累死。 “公子稍等,某去拿些东西,就带你去找仙长的洞府。”蒙崇不善言辞,却不想跟自己爷爷顶嘴,讪笑着进了木屋。 等他再出来,却已经拿了一柄三尖鱼叉,身上挂着一捆绳索和一副猎弓。 “你……肚子不要紧了吗?”白崖见他神色如常,不由暗暗吃惊。 蒙崇可没练过硬功,结结实实吃了他一拳,居然这会已经缓过劲来了。这小子的身体还真是天赋异禀,壮实的很。 “不碍事了!”蒙崇摇了摇头,回身说道,“爷,某陪公子去一趟,明早应该就能回来!” “去吧,去吧!”老猎户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蒙崇所在的村寨离着鸡爪山很近,趁着天色还早,两人抓紧时间朝山上赶。 一路无话,到山脚下时,时辰已过晌午,蒙崇找了块大石铺上帆布,就充当了临时餐桌。 “崖哥儿,要肉干吗?”黑脸大汉跟白崖打了一架,这会反而没像先前那么戒备了。 “好!”白崖来者不拒,半斤的肉干不消片刻就下肚了,见蒙崇脸色怪异地看着他,不由摸了摸脸,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某只是觉得您这样的阔公子,应该吃不惯我们猎民的肉干才对!”蒙崇啃了一口面饼,喃喃地支吾道。 “呵呵,看不起人了不是,某在西北关外那会……”白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轻轻叹了口气,一句话让他想起了临七姑、瘸腿三和小馨等人。 虽然与顾临客栈众人相聚时间不多,但他们应该算这个世界上第一批当自己是亲人的人。加上那会他刚刚穿越,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能遇到他们是一种幸运。 蒙崇没察觉到白崖的异样心理,吃着干粮,神情有些发愣,忽然黑脸涨红,鼓起勇气问道:“崖哥儿,依你看,某该不该去青城试试?” 白崖一愣,回头看他满脸的期待,顿时莞尔,不管外表看着怎么粗犷老相,这小子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笑个什么,不愿说就算了!”蒙崇赌气扭过头去,恶狠狠地啃起面饼,那模样像是把手上的饼当白崖啃了。 “哈哈!”白崖见状,笑得越发大声,突然伸手就敲了他一记,“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何要问某这个问题?问清楚自己的心,你想要什么?” 蒙崇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处,神情有些茫然。 “某想去外面看看,以前听仙长多次说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爷的年纪大了,某怕他什么时候生病出事,而某又没在身边……还有这淯水上的水贼,像某这般大的猎户后生都以某为主,某走了以后,怕他们受水贼欺凌!” 蒙崇的情绪有些低落,越说越是小声。 “那又如何?”白崖冷笑一声,平淡地说道,“某幼年也闯过祸,某自以为将所有人的恩怨都背到了自己身上,豁出性命为之杀人放火,甚至连众人的栖身之地都烧成了一片焦土。 结果后来才发现,此事对他们不过疥廯之疾,翻手可平!别人的命运你扛不了,江湖救急不救穷,道理就是如此!” 站在现在的高度上,白崖想起顾临客栈的事情,却觉得无谓之极。无论是那马贼头子黑虎,还是桃铸舍的桃师傅,对顾临客栈的众人都只是小菜。 属于天山弟子身份的临七姑,白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瘸腿三的本事,他后来却从洗刀郎王鹏的口中得知了,瘸腿三是个自修成才的意境武者。 别说一个黑虎,就是那帮马贼集体一起上,也仅仅是多了几条刀下亡魂,根本用不着白崖闯花楼赌生死。 “西鄂也好,淯水也罢,在某看来,都不过一口小井。只有跳出了这口井,你才能见到更加广阔的天地。”白崖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不如就这么平安度日就好,外面的世界也的确更危险!” “您的意思是让某去青城吗?”蒙崇听得神往,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 “某可没这么说过,你的路要由你自己走!”白崖淡然地摇了摇头。 他本来还想说你要担心荡芦帮那伙水贼,我去帮你平了就是。 可转念一想,蒙崇的未来还是交给他自己决定更好。要是黑脸大汉去了青城,又没通过青城武试。最后心灰意冷地回来,那恐怕连现在的平静日子,都很难过得舒服了。 岂不是跟青蛙跳出了井,却反而被太阳晒干了一样吗? “好了,走吧,天黑之前,能找到那位前辈的洞府吗?”白崖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对自己之前有地图依然没找到地方,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某说不好,某以前去过那位仙长的洞府,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了,记得不是很清楚。”蒙崇摇了摇头。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在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半山腰处。按照白崖那张地图的显示,穿山派那位先天武者的洞府就在这里! 可问题这里仅仅是一条宽不过两人并行的山路,而且山路外侧就是坡度达到七十度以上的峭壁。虽然峭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黄土,歪歪斜斜地长着众多小树,但怎么看都不像有路可以通往洞府的样子。 “我们到了!” 白崖没告诉蒙崇地图的事情,但黑脸大汉到了这里,观察了一下四周,却自动停了下来。 “到了,在哪呢?” 白崖大感兴趣,心说那位先天果然在这里布置了障眼法阵。 然后,他就看见蒙崇做了一件事,顿时一脸懵逼,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七十六章 入府 蒙崇做得事情很简单,他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山路,抓着外侧峭壁的树枝,像猿猴一样攀爬下纵。燃? 文小说 ?? ???. r?a?n??e?n` “崖哥儿,下来!” 白崖听到蒙崇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会找不到那个先天武者的洞府了。原来人家不是在这里设置了障眼法,而是利用了绝大部分人的思维盲点。 他早先到这里的时候,也曾看着地图上的标志想过,洞府会不会设置在山腹中间。 可是无论如何设置,那位先天武者总该留条路出来。 要不然就算他能飞,可飞来飞去不是更惹人注意了吗?所以,他就没想过洞府会在山路外侧的峭壁下方,因为这里没路啊! 没成想他从根本上就错了,这里不是没路,而是这条路不是用脚走的,而是像蒙崇这样用手来“走”的! “果然是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啊!” 白崖自嘲地一笑,也纵身一跃,攀着一根树枝跟上了不断下降的蒙崇。 他攀了一会树,感觉大约下降了百余米的高度,突然发现下面的蒙崇不见了,顿时吓了一跳。 “蒙崇,黑大个?” “在呢!” 一条粗壮的胳膊突兀地伸了出来,白崖定睛一看,发现那边山壁有一处裂开的缝隙,正好可容一个人通过。 “没掉下去就好!”他不由地松了口气。 穿过峭壁的缝隙,白崖发现这后面居然别有洞天,是一个处于山腹中央的大洞窟。 看山壁上的水渍和苔藓,这个洞窟似乎还是天然形成的,真不知道当年那位穿山派武者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想来多半也是机缘巧合。 洞窟内的空间比较大,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应该就是那位穿山派前辈的隐居之地。 木屋前方是一个明显修整过的演武场,面积大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正好对着之前山壁处的裂缝。因为有阳光照射的缘故,这块场地比较干燥,不像洞窟其他地方那么潮湿。 木屋后方有一处特别的凹陷,竖立着两扇紧闭的铜门。白崖猜测这里面就是那位先天武者的静修入定之所,若有重要物品,恐怕也都在里面了。 “崖哥儿,某已完成了承诺,后面的铜门洞府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蒙崇眼中流露着一丝追忆,嘘叹着说道,“那位仙长当年对某失望之后,曾让某发下毒誓,绝不踏入他的静修洞府……” “好,那你便在木屋等一等。不过,若是到明日清晨,某都没有出来,你就先自己回去,不必再等!”白崖按捺住心中兴奋,嘱咐了一声,便朝铜门走去。 两扇铜门中央有一个不规则的孔洞,就像是钥匙孔。白崖从怀里取出那把扳手长短的奇形金属插了进去,试着左右一扭…… “咔咔咔!”不出意料之外,铜门内部响起了一阵机括之声,两扇沉重的铜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一条黑暗的甬道。 铜门这一打开,白崖就只觉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只好站在一旁,等待这股气味先散尽。 等气味淡了许多,他才举着早先准备的火把进了甬道。才一进甬道,他似乎就踩到了什么机关,两扇铜门再度发出“咔咔咔”的声响,缓缓关上了。 这条甬道并不平直,有好几个弯角,白崖走得很慢,就怕洞府主人在这里设下了机关暗器。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这里的原主是绿林中人,并不介意使用毒辣手段来保护自己的洞府。反正对付白崖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用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 幸运的是白崖走了好一段路,也没有碰上机关,慢慢就放松了一点戒备。等他绕过最后一个弯道,前方道路的左侧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嵌在墙内的三尺神龛。 神龛离地有一人高,正前方没有龛门,里面供奉着一尊身穿武衫的人族神像。白崖虽然不认得神龛中人,但心想这位应该就是穿山派的祖师徐逸宗师! 神龛边上散落着一些线香和香烛,上面满是厚厚的灰尘。 白崖正要绕开神龛继续前行,想了想又退了回来。他走到神龛处清理了一番,点上三炷线香插进神龛内的小香炉,对着神像作了个稽首。 他来此处是为了起出洞府主人的宝物,而这些宝物本应该属于这位先天武者的传承者或者穿山派弟子,所以不管有没有必要,都应该拜一拜穿山派的徐逸宗师。 “嗖嗖嗖~~”就在他稽首之际,前方直道忽然传出了弩箭破空的声音。 “嗯?!”白崖警惕地闪身到一旁,等了一会,没再听见弩箭的声音,这才谨慎地朝前走去。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发现前方那条直道的地上插满了精钢短矢。 “机关?”白崖一惊,小心地拔起一支短矢仔细观察,这一看就是满头冷汗。 这支精钢短矢的箭头呈紫褐色,散发着一股恶臭,闻之欲呕,显然涂抹了剧毒。虽然他身负硬功,但这么多的弩箭短矢,万一蹭破点皮,他都要有大麻烦了。 再想起这个洞府所在的位置,看来穿山派的先天武者还是个玩弄心理战的高手。 白崖在前面甬道没碰上机关,不是人家没做布置,而是玩得一手欲擒故纵。 “不过,这些机关为什么会提前发射呢?” 白崖大感疑惑,等他视线落在神龛上面,这才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那位穿山派先天武者设置的机关是认人的,他将自己的藏宝图和洞府钥匙放进徐仙令,本就打算将遗宝留给传承者,而不是给自己陪葬。 设置这些机关仅仅是为了防备类似白崖这种外人,而不是陷害穿山派弟子和传承者,所以他才在这条直道前方弄了一个徐逸宗师的神龛。 试想一下,假如是穿山派中人来到此地,他们会怎么做? 自然是要先拜祖师,再进洞! 因此,机关的发射装置应该有两个,一个在直道内,有人踩进来就发射,还有一个估计在神龛的香炉里面!这就难怪白崖点香之后,直道里就响起了弩箭的声音。 那位先天武者的意思很明确,不拜祖师者,统统射死! 经历过这一幕,白崖是惊出了一身臭汗。他这纯粹是运气,临时起意拜了一下徐逸宗师,其实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既然外头都弄了这种东西,里面说不定也有机关!” 白崖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双手套戴上,狴犴锦手是他的吃饭家伙,离开宛城的时候就带在了身边,没有留在芥子袋里。 戴上了手套,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有狴犴锦手在,一般的毒矢就不用怕了,因为射不穿狴犴之皮。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将道婴桃偶从小棺材里唤醒了。 小东西刚爬出棺材就精神一振,一下子从白崖手里蹦出老远,落在了神龛前面,使劲嗅着插在小香坛里的线香,居然跟徐逸宗师的神像抢起了香火。 “前辈莫怪!”白崖连忙将它从神龛上取了下来,对着神像拜了拜。 道婴桃偶挣脱不开他的手掌,顿时朝他怒目而视,只是小东西不会说话,只好摆弄着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声。 “好了好了,先干活,等会出来再让你吸个够!”白崖连忙哄它。 道婴桃偶歪了歪木头脑袋,竟然举起火柴棍似的手臂,伸出了两根手指朝白崖比划! 这小东西认主时间不长,白崖跟它只有一点点感应,但也能领会到大致意思,顿时大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两炷香就两炷香,先干活去,别再跟神像抢香火了!” 见到白崖应下,道婴桃偶这才扭着桃木身躯,一摇一摆地走进了直道,在前方替他探路。 白崖知道道婴桃偶速度不快,走得比他慢多了,于是也不着急,视线落到了神龛边上的那些香烛上面。 “没想到在这里就已经有了收获,既然道婴桃偶肯吸这些香火,那么应该都是法香才对!” 白崖一笑,打定主意等离开时,就将这些法香收罗一空。只是现在还不急,省得万一又触动了什么机关,就得不偿失了。 法香再好,也不如洞府里面的东西有价值! 等了一会,见道婴桃偶没有传来什么危险的讯号,白崖终于忍不住举着火把进了直道。最后的直道并不长,大概数十米后就出来了,前方一处宽敞的静室出现在了白崖面前。 直道出口的两侧各有一尊笼式铜灯,白崖想了想就用火把将其点燃。 以洞主之前的布置,不会在铜灯上做手脚,因为也有可能是穿山派弟子进来。跟徐逸宗师的神龛不同,这两个铜灯可没有谁点谁不点的区别。 铜灯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灯油,点亮之后,白崖终于看清了整个静室的环境。 这个静室的面积颇大,大约深十米,宽十二米,有一百二十多平方。 静室左侧有一个空空如也的书架,右侧摆着一个三层的立地柜,正后方是一张入定用的石床,上面端坐着一尊栩栩如生的微笑人像。 人像摆着五心朝天的入定姿势,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托着一本书,右手则是一颗只有肉丸子大小的金属球。 白崖本以为这尊人像是泥偶,仔细观察了一下,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这尊肌肤饱满,面带光泽,宛如活人的人像居然是一具尸体! 第七十七章 万青 “他应该就是那位穿山派的先天武者了吧?” 这位先天武者从没留下过姓名,藏宝图上面没有标注,就连洞府外的蒙崇也不知道,他以前都是直接叫仙长。燃?文小说 ??? ??.?r?a?n??e?n?` 白崖站得远远的,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端坐着的人像,这才确认这位早已仙逝。 “对了,道婴桃偶呢?”回过神来,他忽然发现道婴桃偶没在室内,稍微感应了一下,顿时大惊,急忙冲着石床上的人像叫道,“快给某出来!” 听到白崖的叫声,一个拇指大小的木偶扒着人像的衣角,探出了小脑袋。原来这小东西不知死活,居然躲到尸体背后去了。 “再不过来,没香烟抽!”白崖虎着脸吓唬它,终于让这个烟民很不情愿地跳下了石床。 见它离开了尸体,白崖松了口气,再次站在原地观察起了静室。 这次他看得更加仔细,运尽目力,几乎是一寸寸扫视着静室穹顶、地板、墙壁,甚至连那个空书架和石床前的蒲团都没有放过。 这地方毕竟是洞府主人在十多年前布置的,而且听蒙崇爷孙所说,这位前辈中间还有十来年时间不在西鄂,那么应该不会设置太过深奥复杂的机关。 从前面的情况来看,这位前辈更擅长揣摩别人的心理,所以白崖一点都不着急找宝贝。多看看多想想,要是能看出点什么蹊跷的地方,接下来就会更安全。 反正这地方也没有出入限制,他现在多得是时间。 这一番观察没看出静室哪个角落有明显的机关,最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石床前唯一的一个蒲团上面。 静室里有一个蒲团并不奇怪,毕竟这地方是洞府主人用来入定修炼的。奇怪的是石床上端坐的人像,屁股底下没有蒲团,反而将其摆放在了地上…… “难道是让人跪的?”白崖眼神闪烁,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记得前世看过的小说当中,好像是有这种情节。前辈高人故意在自己的画像前方放一个蒲团,要是后来者跪下给他磕头,那么就会有宝物和武功秘籍出现了。 “以这位前辈的风格,搞不好真会有这种事情,否则他干嘛自己屁股底下都没有蒲团,却在地上放了一个!就算没有宝贝和秘籍,说不定这蒲团关系着机关暗道,上去看一看还是有必要的。” 白崖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在找宝贝之前,先处理了这件事。 当然了,他不会傻傻地真跪下去。作为一个现代人,白崖很讨厌跪拜礼,除了几次拜师和清都观祭祀祖师,他连净罗真人都没跪过。 他脱下一只狴犴锦手,上前几步,小心地将它铺在蒲团上面,然后就前后脚站了上去,再蹲了下来。 没错,不是跪,是蹲! 那位前辈毕竟已经死了,不管他在蒲团上设置了什么机关,只要人上去了,它可分不清白崖是跪着的,还是蹲着的。 白崖蹲下来以后,用依然戴着另一只狴犴锦手的右手,将蒲团和周围的地砖都用力按了一遍。假如那位前辈真的希望别人拜他,那么差不多的效果已经出来了。 “有门!”蒲团周围的地砖没问题,但白崖的右手一按蒲团,却发现它的中央有一块凸起,形状像是一本书籍。 他站起来重新戴好锦手后,双手用力一撕,便将蒲团撕了个粉碎,其中果然掉出来一本牛皮典籍和一张便笺。 白崖先扫了一眼典籍,上面写着《青冥剑经》四字,再看那张便笺,却是洞府主人写给未来弟子的书信。 “……余名万青,江湖人称‘青冥剑’。你既肯拜余,余便视你为门下弟子!余之平生,你可从穿山派师门长辈处了解,余在此不再赘述。 ……此处无穿山派绝学,你既得徐仙令,自可前往师门修习。 ……《青冥剑经》乃余晚年集一生所学剑法而著,只是该剑法有些阴毒狠辣,你艺成之后需谨慎使用。若是不喜剑法,可将秘籍上交师门换取其他功法,此功法可托师门再寻其他传人。 ……既为余之弟子,此地一切皆归你所有,其他非穿山武学的秘籍、丹药、法器皆放于左侧三层柜内。余之右手剑丸可取,左手书籍切记勿动。 ……余之尸身无须移动,亦无须安葬,你离去之际将洞口封死即可,莫再使人打搅余之长眠!” 最下面就是落款“万青绝笔”。 白崖看着便笺大喜过望,仔细翻了翻剑经,果然发现这本《青冥剑经》附带了总纲和招式图解。 这是一本完整的先天武学,而且暂时还没有归属门派。因为这是万青自创的,甚至很可能还没告诉穿山派,否则他完全可以交给师门,而不必私下留给未来的传承弟子了。 跟白崖在襄阳所得的《重黎无影神拳》不同,他是不会将这本典籍还给穿山派的。 哪怕他自己不学剑,都可以上交给清都观,换取其他的先天绝学。 什么叫机缘,这就是! 难怪追杀孟方的那批绿林武者宁肯冒着得罪青城的风险,也要行险一搏,因为这种机缘完全值得拼命啊! 白崖已经意识这本剑经,很可能就是洞府里最有价值的物品了。 他强行按捺下狂喜的心情,又仔细看了一遍便笺。 不过,等他抬头去看便笺内提到的三层柜,顿时一愣。 因为这柜子在他的右侧,而不是便笺提到的左侧。但白崖很快醒悟过来,万青是面对着他而坐,所以便笺中提到的左右是相反的。 虽然万青在便笺里再留陷阱的可能性很小,但白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谨慎。 他对着三层柜伸出右掌虚空一抓,使了个虎形拳五字决中的“擒”字决。 “嘭嘭嘭”三声轻响,三层柜的抽屉统统被他抓了出来。 “去,将柜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记得轻一点,莫要弄破了!”白崖捅了捅身边那个无聊的小东西,指着三层柜说道。 “咯吱咯吱!”道婴桃偶不乐意了,在原地手舞足蹈,桃木身躯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再给你加炷香,一共三炷了!”白崖已经有点了解这小东西了,笑眯眯地又竖起一根手指。 道婴桃偶果然停了闹腾,欢快地迈着小短腿爬进了三层柜,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提溜出来。别看它才拇指大,力气可不小,那些装了满瓶的丹药都给抱着爬出来了。 白崖不知道三层柜里面有没有装机关暗器,反正道婴桃偶将里面全清了一遍,都没有触发就是了。 柜子的第一层是五本典籍,分别是《岐山毒典》、《缩骨**》、《缠羽步》、《凌刀》和《金蝉秘术》。 白崖翻了翻这五本典籍,发现其中一些是荆州小宗门流传出来的简化版本,比如:《缩骨**》、《缠羽步》和《凌刀》。 而《岐山毒典》别看起了个毒典的高大上名称,其实只是一本配毒药用的典籍,甚至跟武道扯不上关系。 当然,这本书对于行走江湖还是很有帮助的,因为里面记载了很多下三滥的用毒窍门,还有解毒之法。白崖就算不用来害人,也可以学了防身,只要背一背记住就好。 最后一本《金蝉秘术》倒是有点意思,这本书同样不是武道秘籍,而是百越蛊术。 楚国南部与百越临界,荆南就有不少百越族人,万青的这本蛊书就是从他们身上抢来的。里面记载了金蝉蛊的培养之法,威力也很大,甚至对先天武者都有效果。 可惜万青既找不到金蝉,也找不到喂养金蝉的毒虫。抢来这本蛊书后,就一直闲置到现在。 柜子第二层是丹药,其中以毒药居多,万青很擅长用毒。只是用毒毕竟是小道,除了其中比较特殊的两瓶毒药,其他毒药对气境以上的武者无法致命,因为都可以用真气逼出破解。 特殊的两瓶毒药一瓶是化尸粉,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是毁尸灭迹的最好手段。 看见这东西之后,白崖瞬间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化尸粉啊……他终于有了穿越在武侠世界的梦幻感了! 另一瓶毒药是剧毒“惩恶散”,据包着瓶子的字条介绍,这是万青无意中混搭出来的毒药。虽然万青将配方记录进了《岐山毒典》,但他自己因为不懂药理,所以至今都没有配出解药。 “惩恶散”毒性极烈,万青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只用过寥寥数次,其中一次还重创了一个先天武者。 这种毒药遇水即化,皮肤都不能直接接触,否则必烂无疑。若是涂抹兵器,敌方被砍伤后,数息之内就会倒毙,而且尸体还会从内到外溃烂,十分霸道。 只有意境以上的武者方可凭借深厚内力压制毒性,但也要马上就医,时间长了连先天武者都无药可救! 万青在字条中千叮万嘱,让未来弟子一定要小心使用,不到万不得已就别用,太招人恨了! 除了毒药外,其他伤药和炼气用得丹药就比较普通了,起码比青城的丹药差多了。 不过,白崖还是留意到了其中一种叫做“红樱丹”的炼气丹药。 这种色泽赤红的丹药,正是巴东郡的绿林瓢把子孟方当初让他留意的东西,可以用来救治孟方独子的痼疾。 “红樱丹”算是这些丹药里面,唯一一样算得上天材地宝的丹药了。 看丹药介绍,其属性偏阳,大致相当于青城的易阳丹。只是比易阳丹好的地方,在于普通人也可以服用,没用阳毒。 检查完丹药,白崖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柜子第三层取出来的两件法器! 第七十八章 得宝 这两件法器各自盛放在一个锦盒里面,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张便笺。??? ? 火然?文 ?? ???.?r?a?n??e?n` 偏左的法器是一双中筒皮靴,靴面是一种白色的动物毛皮,两侧和靴口还带着雪白的绒毛。看过便笺上的介绍,他得知此物叫做“犭也狼踏云履”。 “犭也狼”(shilang)是一种白尾长耳的狐状蛮兽,之所以不叫狐狸,而被称为“犭也狼”。因为它第一次出现在人族面前的时候,正好碰上楚境的太平道起义。 白尾长耳、形态如狐,见则国内有兵! 这种蛮兽的描述,完全符合远古神话传说当中的异兽“犭也狼”,所以它就被当成了“犭也狼”。 “犭也狼”这种蛮兽拥有轻身神通,行动矫捷灵敏,动若脱兔。用它的皮毛做成符文仙履,可以有效提升武者在战斗中的速度和闪避身法。 白崖以前在广汉城抓捕的淫贼花淄,江湖中人都以为这家伙身上有一种能够增速的仙履,这才屡次从宗门武者手上成功逃脱。 只是花淄被抓到以后,白崖才发现传言不实。这个淫贼能屡次逃脱追捕,一是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二是他有一张能够激发潜能的金色符箓,跟增速类的仙履没有关系。 没想到时隔半年,他竟然真的得到了一双增加速度和身法的仙履。 虽然仅仅是品质最低的下品法器,但轻身类仙履的材料极为难得,所以这双鞋的价值堪比武器和防具类的上品法器。 白崖喜不自胜地将“犭也狼踏云履”往脚上套,真气灌注之后,原本不太合脚的踏云履微微收缩,自动调整了大小。 他干脆也不换下来了,就这么穿着在静室里走了几步,发现仙履鞋面柔软贴脚,鞋底平整而富有弹性,穿在脚上极为舒适。 欢喜过后,白崖再看另外一件东西。 这是一对内含赤色重瞳的兽类眼珠,比牛眼还要大一圈,握在手中温润如玉,但表面质地却是坚硬如铁,让人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兽眼。 据便笺里的介绍,此物叫做朱厌珠,是凶兽朱厌的眼珠。生前并无这般坚硬,在其死后,才会硬化如玄铁。 朱厌也是一种远古神话当中的凶兽,而现今的这种蛮荒凶兽会被取名朱厌,缘由是其全身雪白,形如猿猴,只剩双足赤红,现世之际,正好处于第二战国时代的开端。 它符合远古神话中对凶兽朱厌的描述,“白首赤足,其状如猿,见则大兵”,所以也被认为是朱厌再现。 朱厌生性暴躁凶残,而又力大无穷,拥有两种神通。其中一种神通能够让朱厌狂化,双臂捶击地面时,犹如地震般地动山摇,故名“撼地”。 另一种神通叫做“神目震”! 朱厌双目重瞳,瞳与瞳之间为虚无空间。小瞳通过细微震颤会发出高密波纹,通过大瞳将之加剧扩散。敌兽若被此种神通击中,体内会被波纹震烂,从内向外爆开,就像身体内部装了炸弹,非常霸道。 朱厌死后,兽目自然就没有了这种神通,但其内部构造还在,所以武者可以通过输入真气来发出类似的震颤波纹。 不过,由于朱厌死后,兽目表面会变硬,所以必须将兽目投掷出去,才能在近距离对敌人产生“神目震”的打击效果。 因为朱厌珠本身就有巨大威力,所以武者得到朱厌珠以后,在眼珠上铭刻的符文大多是为了加固兽目的内部结构和导引回旋,然后将其作为一种可回收的投掷类暗器使用。 万青的这两件东西,“犭也狼踏云履”的犭也狼毛皮是他自己猎获的,然后高价请炼器师制作而成。而另一件“朱厌珠”却是从万青师祖那一代就遗留下来的,而且还没有铭刻符文。 由于朱厌死亡时,眼球可能会受损,所以朱厌珠的品质有好有差。完好无损的朱厌眼珠可以制作出宝器,品相最差的朱厌眼珠,甚至连法器都算不上,只能当一种暗器武具。 当然,还有一种朱厌珠最为难得,可以凭之制作出含有“兽灵”的“伪玄器”。 按照法宝的常识,宝器产生器灵变成玄器,时间跨度都需要千百年的蕴养,但朱厌珠却不一样。 这是因为眼睛乃心灵之窗,又由于朱厌眼珠的独特构造,导致某些实力强大的朱厌在死亡时,一缕残魂被眼珠最深处的小瞳保存,所以它才可以直接被制作成含有兽灵的伪玄器。 不过,伪玄器虽然带了个伪字,但等兽灵壮大到能开启灵智,就会变成真玄器。总归比宝器无中生有,酝酿出器灵要强无数倍。 万青师祖留下的朱厌珠,就是这种保留了蛮兽残魂的朱厌眼珠。更为难得的还是成双成对,全部出自同一只朱厌之身。 可惜的是这对朱厌珠还没有被制作成法器,想要炼制这对朱厌珠,需要大师或者宗师级别的炼器师。 什么叫炼器宗师呢?就是炼器后,能给宝器直接附加上器灵的炼器师! 神州世界有文可察的八千年历史当中,这种炼器宗师一旦出手,就会名载史册。最有名的两个就是欧冶子和他的女婿干将! 欧冶子就不说了,远古神州十大名剑,五把出自他手。而干将呢,其实离宗师还差一点点。原本是一直给岳父帮忙,而当自己独立铸造有剑魂的干将和莫邪两剑时,最后还搭上了两夫妻的性命。 除这两人之外,其他远古铸剑师,或者说炼器师,基本都是大师级别。 也就是能铸造玄器并附加器灵,但成功几率极低。或者只能将已经附着残魂的材料变成玄器,而不能后面再附加器灵的炼器师。 比如:赤霄的铸造者公孙冶,蜀地的普元,承影剑的铸造者卫国孔周等等 因此,别说底蕴浅薄的穿山派,就是青城都没有这种级别炼器师。 能力不足的炼器师强行炼制伪玄器,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残留兽魂灰飞烟灭,伪玄器退化到宝器级别。 上品宝器和下品玄器或许在威力上的区别不会太大,但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势境和先天一样。 前者再强,只是后天武者,后者再弱也已经蜕凡成仙,能一样吗? 这就难怪从万青师祖一直到万青这一代,迟迟都不肯炼制这对朱厌珠,宁愿就这么保养着珠中兽灵。 一方面是不愿意浪费了宝物,另一方面是等待兽灵壮大,这样炼制玄器的成功率也会大一点。 看完便笺对朱厌珠的介绍,白崖的兴趣也减弱了大半。万青三代先天武者都没能将这玩意变成玄器,他又有什么办法。 请师门炼器师出手? 开玩笑,他付得起那个代价吗? 人家可不会白帮忙,何况,成功率也太低了,还不如拿去换别的宝贝。 这张有关法器的便笺,最后一部分提到了万青右手的剑丸。这枚剑丸以万青的青冥为号,是他晚年时期的主武器,品质是下品宝器,但某方面来说,它也是半成品。 这枚剑丸的资材是九晨玄铁,据便笺介绍,九晨玄铁是一个名为九晨镜的仙魔位境特产。 万青晚年时,曾经截杀过一位势境的宗门武者,并从其手中得到了相当数量的九晨玄铁,最终得以炼制成这枚“青冥剑丸”。 不过,青冥剑丸的符文铭刻采用层叠法,就是一个一个独立符文叠加上去,最终让法器的品质逐步提升。而不是事先组合好符文,然后一整套刻上去。 这种炼制方法优劣点都很明确,层叠法可以最大限度地让法器适应自己,但也会让法器的后继者很难适应。 比如:万青的剑道以快速、阴毒、狠辣著称。他就可以先将“轻锋”符文融合进去,然后再叠加“锐透”符文,这样一层层叠加进去,最后变成一件完全量身打造的法器。 可既然青冥剑丸为万青量身打造,那么他以后的继承者就总会有一点不契合的地方。 幸好万青得到九晨玄铁时,已经是先天武者。后来又因为那个被杀武者的宗门一直在追查此事,所以他很晚才托人炼制出青冥剑丸。 在剑丸尚未铭刻全部符文时,万青就醒悟到他已经时日无多,将来很可能是他的未来弟子在用这枚剑丸。 因此,他叫停了符文铭刻,最终只铭刻了“轻锋”和“锐透”两种符文。 以后还可以根据辅助材料,为“青冥剑丸”叠加一到两种其他的符文,品质可以提升到中品宝器。 “中品宝器的话,既不是跟我的狴犴锦手一个层次了?”白崖虎爪一探,小心翼翼地将尸体右手的剑丸吸了过来。 青冥剑丸整体为银灰色,差不多肉丸子大小,放在手心冰冰凉凉,透着一股冷意。 剑丸都是凶器,白崖不懂飞剑之术,可不敢将真气输送进去,万一割到自己就糗大了! 拿到这枚青冥剑丸之后,万青绝笔书中所述的物品,就统统被白崖收刮走了。 随即,他又去确认那个空书架没放什么东西,穹顶、墙壁和地板也都被仔仔细细地敲了一遍,以免遗漏了可能存在的密室。 白崖知道这一次进洞府,应该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要是此地被万青的传承弟子继承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东西在白崖手上。 一旦穿山派此次的徐仙令选拔完毕,如果穿山派其他武者知道那块徐仙令的得主,并没有拿到洞府钥匙,那肯定会过来收取万青的遗物! 毕竟此地已经建立了十多年,万青在穿山派不可能对谁都没说过自己的洞府所在。 白崖搜索完毕,花了小半天功夫,估计洞府外面差不多就快天明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白崖目光闪烁,看着依然淡笑端坐的万青,视线终于集中到了他的左手书籍上面。 第七十九章 九宫开禁术 万青在绝笔信中,提醒过未来弟子,让其不要妄动左手托着的书籍。?燃?文小?说? ?? ???.?r?a n?en` 从当下的情况来看,他那份绝笔的内容全都可信,那么他左手托着的这本书籍就只剩下了两个可能。 一是万青给外人设置的陷阱,二是万青打算用此物给自己陪葬,或者兼而有之。 陷阱的话,这本书可是托在他手上的,白崖看不出这个陷阱要怎么设置。 如果真是陪葬物,那就有意思了。万青连青冥剑丸和青冥剑经都送出去了,干嘛还要留着这本书籍? 白崖想不出结论,索性就不想了,慢慢地蹭到尸体前方,探头看了看万青左手上的那本书籍封面。 这本书显得极为古老,兽皮封面呈现开裂状的纹路,仿佛是一片片碎屑拼凑而成,有些地方还有过修补的痕迹。 看见这本典籍的样子,白崖就知道这本书是真的,不是万青特意做出来的假货。 “《拔墘九宫开禁术》、穿山弟子勿取?” 白崖看到书皮封面上写着一列简化小篆的书名,而在下方贴着一张小便签,上面写着“穿山弟子勿取”六个血字! 白崖微微皱眉,他对血字毫不意外,这明显是万青的警告。倒是这本《九宫开禁术》之前的两字“拔墘”,让他略感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拔墘……拔墘……”他懊恼地敲了敲脑门,很快就确认这个词应该听过。 这不是前世留下的印象,而是在剑指峰做早晚课的时候,听观里的修道士讲过的学识。 “我想起来了,拔墘……这是史前的诸侯再封时代,并世三神医之一,董奉的名号!”白崖慢慢瞪大了眼睛,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只觉自己的小心肝有些颤抖,董奉在前世出现于东汉末年,这本书如果是他的著作,那么距今已经五千三百多年了! “难怪看起来这么破烂,没变成灰就算不错了!”白崖回过神来,开始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史前的诸侯再封时代,是指天地大裂变后,因为地域扩大,战国七雄境内分裂出了以前数百年当中,被它们吞并的众多诸侯国。 那段时期,神州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经常受到异化蛮兽的袭击。 从而,也诞生了三位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神医。 因为他们的在世年代都集中在一个很短的时间之内,所以称为并世三神医,分别是医神华佗、医圣张仲景和医仙董奉! 医仙董奉与前两者相比,名声不彰,这是因为他的典故轶事比名字传播得更广。 董奉为人治病不收钱,只要重病愈者在其家后山种杏树五株,轻病愈者种杏树一株。数年之后,山中有杏树万株,成为了一片杏林。 春天杏子成熟的时候,董奉就建个仓库存储杏子。有需要杏子的人,可以拿谷物来换。换来的谷物,董奉又将其全部用于赈济贫民,供给行旅。 这个典故叫做“杏林春暖”,比喻医术高明,医德令人敬仰。从此“杏林”两字,就代表了医师这个行业! 三神医当中,华佗给后世留下了《青囊书》,这才有五禽戏和麻沸散。张仲景留下天下闻名的《伤寒杂病论》,只有董奉相传没有留下医书。 没想到今天,白崖居然亲眼见到了这位医仙的手著之作! 不过,从万青一直到死,还郑而重之地将此书托在手上陪葬,并再三叮嘱穿山弟子不要拿走书籍。 白崖已经预见到这本《拔墘九宫开禁术》,很有可能不是医书。 这就要说到董奉除医者之外的第二个身份——“仙”! 董奉虽然以医术著称于世,但他本人却不是医家弟子,而是信仰道家。他在行医的同时,还是个道家炼气士,年青时在庐山修道,晚年居于庐山太乙观。 《庐山志》记载,他曾多次为民除害,在浔阳城的江河溪涧斩杀恶蛟,可见董奉的武功不差。 庐山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不过,现今庐山却非只有道家一门,而是分成了四个势力,分属于儒家、道家、佛门和吴越剑派。 庐山最大最强的势力不是佛道两门,而是儒家在庐山白鹿洞建立的白鹿洞书院,这是儒家的本院。 庐山佛门以东林寺为主,祖师为神僧慧远,属于佛门净土宗。另一个吴越剑派叫做庐山剑派,是吴越剑士向神州西部扩张的产物。 除了这些儒生、和尚,以及后来的吴越剑士,最早在庐山落户的修者依然是道家炼气士。 庐山道家以太乙观和简寂观为主,第二战国期间,也跟青城、峨眉等宗门一样,成立了道教联盟,号称庐山派! 其中董奉所在的太乙观以九大天尊为主神,主祀太乙救苦天尊。 而董奉离世后,世间就有传闻,他是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拔墘童子,加上董奉武可斩蛟,所以才被称为“医仙”,也是太乙观的武道祖师之一。 董奉晚年在太乙观寿尽而逝,他的手著之作除了庐山派太乙观会收藏,绝对不可能流落在外。 那么……这就很有意思了! 万青是怎么得到这本《拔墘九宫开禁术》的呢?而且死后为什么还千叮万嘱,让穿山弟子不要取走呢? 白崖又不是笨蛋,马上就想到万青得到这件东西,估计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并且当时还没让庐山派追查到他! “我艹,这庐山派太乙观好衰好弱!” 白崖想明白之后,忍不住就爆了粗口。 董奉可是太乙观的祖师之一,而且还是五千年前祖宗级别的祖师,他们居然能把这位的手著之作给弄丢…… 而万青就不说,感觉已经牛逼到没边了! 他拿了人家董奉祖师爷的这本《拔墘九宫开禁术》,跟刨了太乙观的祖坟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他还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寿终,这要传到江湖上,太乙观恐怕要上千年抬不起头来。另一个简寂观估计都忍不下去,搞不好整个庐山派就要分家了! 难怪万青会留下血字,提醒穿山弟子不要拿走这本典籍。 这哪是武道秘籍,这简直就是颗核弹啊! 万一被庐山派知道这本典籍是万青拿走的,那穿山派就危险了。 庐山的仙武宗门,其实整体实力跟青城差不多,有白鹿洞书院在,搞不好比青城还强一点。 而庐山派虽然只是四大势力之一,但从规模和底蕴来说,太乙观还真的未必就比青城清都观差,人家毕竟在五千多年前就建立了。 而穿山派呢?祖师徐逸才是几百年前的人物,现在整个宗派都不一定有宗师,有几个先天武者撑一下门面就很不错了。 这件事一旦泄露,穿山派的武者就算不会死光,可现在建立的道统必灭无疑! 白崖看着那本《拔墘九宫开禁术》十分纠结,这东西是董奉五千多年前著成的,那时候武道并不昌盛,武兴时代都未开始。 医仙极有可能在书里留下了武道总纲,而不会遮遮掩掩。 换而言之,这是一本完整的道家秘传,甚至比青冥剑经都要珍贵。从武道角度看,跟白崖的五气通脉术是一个等级,历史则更是悠久了数千年! 也正因为这本道家秘传珍贵异常,这才连万青这种狠辣果决的武者都下不了决心将它毁掉,不得不将这个决定像赌博一样交给后来者。 可练了这本秘传,万一哪天被庐山道门弟子看出来,那他的麻烦就大了,而且绝对会牵连到青城派。 “不管了,拿走再说!”白崖一咬牙,伸手就想取走秘籍。 肉都到嘴边了,怕烫不吃不是他的性格! 再说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最多交给师傅刘钰,让他决定好了,错过机缘就再没后悔药可吃了。 不过,手刚到半途,白崖就触电般缩了回来。 万青不是易于之辈,既然他千叮万嘱让穿山弟子不要拿走这本秘籍,又非要将它托在手上,那肯定是以某种方式设置了陷阱,只是白崖看不出来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先将其他宝贝都收拾干净,又出去将神龛上的法香和香烛包好。然后撕掉內衫,做出两条细布带。 因为医仙的那本秘传典籍,是横放在万青左手上面,所以书籍两头都露在掌外。于是,白崖交代道婴桃偶将布带捆住书籍的两头,捆好后再回到他身边。 或许是觉得三炷香已经能吃饱,道婴桃偶这次没再跟他讨价还价,做完这一切就回到了白崖肩头。 白崖双手各抓一条布带,缓缓后退,一直退出了静室在停下来。 他站在静室门外平静了一下心情,就猛地发力一扯。 典籍毫无迟滞地飞到了他手中,不过,白崖此时全神贯注,已经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异响,好像是某种细线绷断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直端坐在石床上的万青,原本托着书籍的左手“啪”的一下,从膝盖滑落到了石床上。 随着万青左手落下,石床的缝隙间率先涌出了丝丝黑色的油腻物,然后静室的各个角落也开始流淌出这种液体,很像是白崖前世的石油! “呼~~”这种黑油状的物质一遇到空气,立刻宛如白磷般起火燃烧,整个静室瞬间就被火海所包围。 “轰!”白崖尚未从震惊中回神,静室门口就落下了一块千斤巨石,差之毫厘地将他隔离在了门外! 第八十章 祸福自取 白崖对着离面门只有十几厘米的石壁,额头立刻涌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惊魂未定地后退了两步,看着静室门口的千斤石闸呆住了。? ?? ? 他心中一阵后怕,幸好他够谨慎,退得也够远,否则这会已经被烧成烤猪了! “怎么还有火光透出来?” 定神之后,白崖突然发现门口的这块石闸并未完全落地,它是两头杵在地上的,中央部位露出了一道不足一寸的凹槽,下面还能看见静室透出的熊熊火光。 “不好!”白崖又是一惊,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还紧张地回头去看。 等他跑出一段距离,从那道石闸的凹槽里面,果然流淌出了那种遇见空气就会自燃的黑油。 白崖肩膀上的道婴桃偶很机灵,一见火光涌出,立刻抓着白崖的衣衫溜进怀里,把自己缩回了小玉棺材,看模样连主人承诺的三炷法香都顾不上了。 万青挖出这条甬道的时候,应该已经设计好了,整条甬道是里高外低,所以火焰一流出静室,立刻就飞快地朝白崖追来。 幸好这种会自燃的黑油比较粘稠,流速不快,白崖现在脚下又穿了那双犭也狼踏云履,跑得飞快,两者之间的距离还在拉大。 不过,这时候白崖想起了一件事,顿时一点都不敢怠慢,吃奶的劲头都用出来了。 他想到了黑油的数量,假如万青储藏在山壁中的黑油有很多,石闸凹槽又不够宽,流速太慢就会在静室内积蓄起来。 当可燃物、空气的比例达到一定程度,又有明火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呢? 大爆炸! 白崖就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而且大爆炸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之处是这大爆炸发生在山腹之内,紧接着搞不好就是一场山崩! 大爆炸接山崩! 这简直就是不给活路啊! 白崖自己就是个放火小能手,可跟这位万青前辈一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难怪他能挖了太乙观的祖坟,人家都追查不出来,确实是个妖孽。 这江湖上能人辈出,穿山派不过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宗门,可培养出来的人才也是不容小觑啊! 白崖一路心惊胆战,等他跑到洞府尽头的铜门前,居然双手都有点哆嗦,差点没把洞府钥匙给拧折了。 “崖哥儿,出了何事?” 当白崖跑出洞府之后,蒙崇已经听到动静过来,看着他一脸惊慌的样子,顿时大感惊讶。 “快,快跑……”白崖急急忙忙朝他一挥手。 “轰!”尚未等他说完,洞府内部就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一条炽热的火龙咆哮着喷出洞府,将刚要自动关上的两扇铜门直接拍飞。 白崖和蒙崇两人更是被吹飞在空中,瞬间横跨过数十米的距离,狠狠地砸在洞窟的石壁上,像面条一样顺着石壁滑了下来。 “当~当~”在他们的两侧,两扇铜门变成了扭曲的怪样,敲在石壁上发出震天怪响,随后又掉在前方的演武场上。 “噗!”白崖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不知道是受伤的缘故,还是被那两扇铜门吓得。 这玩意幸好没落到他和蒙崇身上,否则两人肯定变肉酱! “蒙崇,黑大个,死了没有?”白崖忍着后背的剧痛,朝旁边一动不动的黑脸大汉喊道。 “噗,痛煞某也!”蒙崇这时候才缓过劲来,猛喷了一口血,痛呼起来。 “还能出声就没事!” 白崖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把黑大个给害死在这里,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不过,心里更是惊异蒙崇的体质。要知道他可是将混元铁布衫练到第六层了,连他都受了伤,蒙崇居然还没死,可见黑大个的身体有多结实。 “崖哥儿,你在里面放火干啥?” “不是我放得火,是那位前辈设下的机关!”白崖咬着牙爬起来,紧张地说道。壹?????看 书 “还能走不,快点起来,危险还没过去呢!这地方是山腹,刚才的大爆炸肯定会损伤到山体结构,这里很有可能会崩塌!” “山崩?”蒙崇的黑脸吓得都有点发白了,咬牙忍痛爬起来,趔趄着跟在白崖身后。 “别朝上爬,往边上走!” 两人顺着洞窟的裂隙爬出来,白崖一把拉住蒙崇,让他抓着峭坡上的树木朝侧面走。 这时候,洞府里流出的黑油已经将木屋和演武场全部淹没,整个洞窟内一片火光。 两人刚刚走出不远,洞窟的方向就传来“轰”的一声闷响,裂隙中喷出一团夹杂着火光的尘土,无数山石“哗啦啦”地沿着峭坡滚了下来。 万青洞府所在的那处洞窟彻底崩塌了,峭坡上面的山头都矮了一截,而洞窟下面则被掉下来的无数巨石给砸了个坑坑洼洼。 他们刚才幸好是往侧面走,否则上爬会掉下来,向下爬会被巨石砸死。 蒙崇看着那处有点发呆,眼中露出一丝追忆。 “别看了,走吧!”白崖拉了拉他。 “崖哥儿,师傅……不,那位仙长在里面吗?”蒙崇情绪有些低落地问道。 “没有,那位仙长没在洞府,里面只有他布下的机关。他逝世之前,应该回师门了吧!”白崖目光一闪,却没有告诉蒙崇实话。 经过万青洞府里的一幕,他现在什么都清楚了。 万青对蒙崇其实没多少感情,临死前让黑大个发毒誓不进洞府,不是怕他中机关,而是怕他毁了洞府布置的机关。 他若对蒙崇有那么点感情,临死之前,至少会托词送黑大个一门可以修炼至意境的剑法,而不是让蒙崇一直修炼最基础的通臂拳。 光练基础通臂拳,又没有人指导,蒙崇就算有点天资,也要花几十年才能领悟到意境的拳意化形。至于势境以上更是不可能,这不是天资能办到的事情。 就像白崖前世一样,一个山坳坳里的娃子,没有老师,没有书本,没有影视网络,他就算比牛顿还聪明,也照样成不了科学家。 可要是蒙崇学了剑法,年纪轻轻就成了意境,这小山村就跟衣袋挡不住尖椎一样,他迟早会被当地的仙武宗门给挖掘发现,从而走上武道之路。 既然万青没意愿让这个天赋异禀的黑大个出人头地,那么他对蒙崇自然也就谈不上喜爱和感情了。 至于为什么是剑法呢? 其一,万青的武道就是剑道,他会的拳法不足以让蒙崇学习到意境。其二,以蒙崇的猿形武骨,剑道甚至比拳道更加适合。 第二点是有明证的,回想一下凌天阁,也就是白猿道场的“白猿祖师”动灵子。人家就是白猿通臂拳的创立者,可白猿祖师的拳法并没有剑法厉害。 先秦时期,动灵子还曾凭借猿公剑法跟越女比过剑,虽然最后落败了,但也不算什么。 越女是谁?当年的神州第一奇女子兼天下第一剑客! 越女剑派虽然现在分裂成了吴派和越派,可单论剑技,人家依然还是天下第一。输给天下第一有什么可耻的,能跟天下第一过过招,已经是多少人的梦想了! 因此,白猿通臂拳尽管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其实“猿公剑法”才是凌天阁的根本,而如今的凌天阁更是以剑道为主的大宗派。 既然万青对蒙崇没什么感情,白崖却不想黑大个再为一个不相干的死人伤心难过。 另外,白崖尽管得了这番机缘,他同样对万青没什么好感。这人的阴毒风格实在不讨喜,别说白崖,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会喜欢这种绝户手段。 两人很快就顺着另一边的峭坡爬上了山路,这时候才发现原本的山路塌方了,前面整个断了一截。 “休息一会吧!”白崖喘着气,靠着山壁坐下来,从怀里摸出两包金创药,这是从万青的三层柜里得到的。 虽然白崖现在对万青的丹药戒心极大,但他自己的丹药全在宛城,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的伤让我看看!”白崖将蒙崇叫过来,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 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没有断折,但内腑有些渗血,这是铁布衫还没练到内腑的关系。不过,只要运气就能止血,暂时无须用药。 蒙崇的伤正好相反,白崖检查了一番,发现内腑没事,只有肋骨断了两根,属于硬伤。白崖帮他接好骨头,撕掉他的裤管匆匆包了包,却又将金创药放回怀里。 万青的药在没有药师检查之前,白崖是能不用就不用。 蒙崇裹好了伤,很快就靠着山壁打起了呼噜,看来是累坏了。 白崖这时候却兴奋得有些睡不着,此时天色刚亮,他从怀里取出洞府中所得的几本秘籍,就着天边柔和的朝霞翻看起来。 万青乃是绿林出身,且心思大胆、手段毒辣,甚至敢对大宗门下手。 白崖估计他这一生所获的武功秘籍一定不少,只是缺少大纲和简化版的秘籍无用,修炼这些秘籍反而会贪多嚼不烂。 故而,万青可能就没有存放在洞府里,以免误导未来弟子。 照这样看,他现在留下的几本秘籍,哪怕白崖认为是大路货的《缩骨**》、《缠羽步》和《凌刀》,应该都有其独到之处。 白崖不练剑,对万青的《青冥剑经》兴趣不大,于是就先翻开了那本破破烂烂,引发这番灾难的罪魁祸首——《拔墘九宫开禁术》。 他这才翻开秘籍,一张字条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白崖捡起来一看,顿时脸色一沉,双手一搓就欲撕了它,但想了想,还是先收进了怀里。 这张字条很显然是万青临死前写的,上面只有八个字。 “不遵余言,祸福自取!” ps:这几天纵横评论区维护,贴吧又关了,大家有评论可发在饕餮居士吧,老饕会去看的。平时有消息通知和剧情讨论也可以在那里,只是更新帖别发,会被关掉的,百度现在严打盗版! 第八十一章 易武秘传 白崖回想起刚才在万青洞府的一幕幕,心中一动,将秘籍翻过来检查了一遍,果然在边缘装订的地方看见了一根裸露着线头的晶莹丝线。 这估计就是导致洞府崩塌的机关所在,这根丝线之前很可能就连接在万青的手指上,所以才会在秘籍被取走的时候,带动了万青的手,从而触动了机关。 他现在冷静下来,越发感觉到了万青行事的阴狠毒辣,以及厉害老到之处。 如果不是他或者万青的传承弟子,换个人进来只怕很难找出蒲团的秘密,万一小看了《拔墘九宫开禁术》的血字警告,那么必定葬身于洞府之中。 这还不是万青最厉害的地方,这位绿林前辈的心思细腻就在于,他留下的绝笔书和字条,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示过《拔墘九宫开禁术》的存在,只以左手书籍来称呼代替。 白崖隐约有一种感觉,万青没有毁去《拔墘九宫开禁术》,一方面是不忍毁掉董奉的手著之作,另一方面也是借这本庐山秘籍转手这段恩怨。 他的洞府如果是通过徐仙令选拔的传承弟子进来,那么这本秘传就不会被带出去。 若是外人进来,哪怕像白崖这样躲过陷阱,也相当于帮穿山派挡了灾。因为此地已经毁灭,再想将这本秘传往万青头上扯就没证据了。 除非白崖就此扔掉这本秘籍,否则只要他练了上面的武学,那就意味着万青和穿山派再也跟这段恩怨没关系了。 一旦被庐山派发现蹊跷,仇恨就转移到了白崖身上。 “特么的,好不爽,人都死了还给别人挖坑!”白崖嘀咕了一句,无奈地一边叹气,一边翻看起这本《拔墘九宫开禁术》。 他猜得没错,这本秘籍确实是董奉的手著之作,因为典籍第一页“前序”的署名就是董君异,君异就是董奉的字! 董奉所处的那个年代,前序基本就是全文总纲,所以白崖看得很仔细。因为远古的行文习惯与现今不同,他每看一行几乎都需要仔细推敲一番。 不过,里面的内容还是大致看懂了,顿时让白崖喜忧交加。 喜的是这本秘传果然非常强大,不仅是他可以练,而且就算先天武者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董奉当年正处于天地大裂变的中期,他的武道应该是没有达到宗师境界的,至于是否先天武者,那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医仙就是医仙,他的手著之作即便放在五千多年后,依然光彩夺目,无愧于隗宝之称,让万青这种狠人都不忍毁去。 所谓的九宫开禁术,是董奉以自己的医道结合道家易所创的秘术。 易就是易学,源于《易经》,具体分为老子的道家易,儒家易和筮术易三种。 九宫是洛书与后天八卦的结合,反映在人身**上面,分别是坤宫脾、离宫心、巽宫胆、兑宫肺、中宫胃、震宫肝、乾宫小肠、坎宫肾、艮宫大肠。 而开禁术就是通过对九宫部位的**刺激,临时开启或者封禁身体脏器的作用,还能激发人体的潜能。 这让白崖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动漫,那里面有一种称为八门遁甲的秘术。 不过,董奉毕竟是医仙,他不会设计出一种开禁完毕,人就死翘翘的秘术。人家医仙是抱着医病救人的目的,才创立九宫开禁术的,不是为了打架杀人! 比如:某个病人便秘了,运用九宫开禁术开启他的艮宫大肠,就能缓解便秘症状。再比如:某人心脏停跳了,那么就可以开启离宫心,让他恢复心跳。 从这个方面来说,九宫开禁术比什么八门遁甲要强好几个光年! 当然了,九宫开禁术不仅是医道圣术,在武道上的运用同样无敌。它可不仅仅只能开启,还能短暂封闭九宫脏器的作用。 比如:战斗当中运用九宫开禁术,封禁掉对手的兑宫肺,让他呼吸困难,结果会怎么样? 因此,不管医仙董奉创立九宫开禁术的目的有多么美好,这门秘传到了后人手上,只怕杀人的时候更多,用来救人反而寥寥无几。 白崖一了解这门秘传的作用,马上就喜欢上了。 他以后独自行走江湖,这门秘术完全可以用来自救。战斗中也能运用,激发身体潜能这一点就很好很强大。 “只是这样一来,万青放出这本秘籍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段恩怨会从穿山派转移到我身上!”白崖叹了口气,喜欢归喜欢,他情知自己暂时不会练这本秘籍。 他不怕什么庐山派,可也不愿意引起青城和庐山的纷争,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会死不少人的。 “交给师门决定吧,不管最后能不能练,我总归会得到不少的好处!” 白崖这么一想,心里又平衡了。 清都观要留下这本秘籍,他肯定就可以练。要是青城高层将其还给庐山派,那太乙观的回礼就有白崖一份,他反正不吃亏。 决定了这本秘籍的命运,白崖心里一阵轻松,将它放进怀里,又取出了万青那本《青冥剑经》。 这本剑经跟《拔墘九宫开禁术》就不一样了,无论穿山派知不知道,白崖都不会还。上不上交师门都是两说,毕竟他一直都有学习剑法的梦想。 何况,这还是一本先天武者的飞剑之术。除非这本秘籍不适合他的武道,否则白崖会一直留在身边,直到自己够资格修炼。 万青在绝笔书当中提到青冥剑经有些阴毒狠辣,让传承弟子谨慎运用。 这个说法倒是引起了白崖的注意,万青本人就心狠手辣,他很想看看此人创立的剑经,到底能狠辣到什么程度。 于是,白崖兴致勃勃地翻开了剑经。不过,看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只得面带不甘地放下剑经,因为他看不懂! 先天武者已是地仙一流的人物,招式威力惊天动地,都可以影响到天象变化。他们动手干架,当然不是你刺我一剑,我砍你一刀这种打法。 先天剑客运用的剑术是飞剑术,攻击距离近则百米,远则数里,百米之内的打斗都可以称得上是贴身肉搏了。 《青冥剑经》里的内容,都是些“……两仪离合,霭气化三虹……”这种白崖认识它,它不认识白崖的天书! “所以呢,不要以为得到了剑法秘籍,就能成西门吹雪,首先咱哥们还要先看懂剑法!”白崖敲了敲脑门,自嘲地苦笑道。 有了《青冥剑经》的教训,白崖没兴致再看剩下的几本秘籍了,转身推醒了蒙崇。 “哦,崖哥儿,什么时辰了?”黑大个一脸懵懂地爬起来,捂着肋骨呲牙咧嘴。 “差不多快晌午了,我们下山吧!”白崖扶着他,沿着山路慢慢前行。 两人身上都有伤,回到木屋时,差不多已经天黑了,在门口就碰上了担心不已的蒙老猎户。 老猎户见两人如此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检查过后发现性命无碍,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这种猎户大致都懂一些草药之道,便取出以前采集的药草熬药,分别给白崖内服,蒙崇外敷。 白崖没有睡觉,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入定休憩。等他再次醒来,发现繁星点点,时至深夜。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两人下山的那天,而是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的夜里了。 白崖扩了扩胸,发现内腑的疼痛消了大半,老猎户的草药看来还是挺管用的。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木屋外面的空地,缓缓打起了五行拳。 这门拳法有益于锻炼五脏六腑,此时活动一下,有助恢复内伤。 “崖哥儿,你没事了吗?”蒙崇耳目聪敏,很快就听见了屋外的动静,正好出外看到白崖在练拳。 “没事,我本就伤得不重,静养一两个月就能好全了。”白崖笑着答道。 武者的伤其实分三种,皮肉筋骨的硬伤最容易好,内腑穴脉的软伤要慢一点。最后一种本源受损的伤就麻烦了,有些一辈子都好不了。 比如:像以前教白崖铁布衫的那位董鸣教头,内腑受到阴寒掌力的侵蚀……这种就是本源受损,需要天材地宝才能医治,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 “需要一两个月养伤,还说伤得不重啊!”蒙崇一惊,担心地看着白崖。 “呵呵,你记住,武功练得越高,就越不容易受伤。可真要伤了,那就越不容易好!”白崖笑着说道。 “不会啊,某以前就算受伤吐血,也不过几天就能下床,一点点伤痛不妨事!”蒙崇挠了挠头,不太在意地说道。 “你若还想走上武道之路,就不要再做这种蠢事!”白崖皱眉说道,“你那不叫好了,叫做硬撑,而硬撑就会留下隐患。假如有一天,你因为一点小小的身体隐患而断绝了武道,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多谢崖哥儿指点,某记住了!”蒙崇不是笨蛋,知道白崖在告诫他,顿时面色肃然地抱了抱拳,忽而又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问道,“崖哥儿曾说某是百人之才,那你为何不愿收某为徒呢?” “你若能考入青城,自然有比我强十倍的武者教你武功。至于我不能收你,却是因为门规所限!”白崖跟蒙崇共同经历了一番生死,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他,认真地解释起来。 “此外,你我武道有别,你以柔拳中的通臂拳达到气境,意境之前,不适合再练我的刚拳!” 第八十二章 寻虎 蒙崇没有傻到问白崖刚柔之别,实际上,武功练到他这个程度,已经能自己体会出刚柔的区别了。 “爷劝某去青城应试,他说若是某担心他,他愿意卖了家里的几亩山田当路资,跟某一起去蜀国!”蒙崇眼神有些茫然地缓缓说道,“只是……” “你是担心那伙水贼?”白崖笑着问道。 “嗯,前两年某带着附近几个村寨的年轻猎户,跟荡芦帮打了几架,伤了他们好些人。”蒙崇苦笑着说道,“当时只图个痛快,可现在某要是离开了,那伙水贼必来报复附近的乡亲……” 白崖目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两个人,顿时咧嘴笑道:“此事某不能帮你,不过,倒是可以给你叫两个帮手,有她们在此,一定能祸害得那帮水贼永世不敢回头!” “这么厉害!莫非是崖哥儿师门的长辈……跟穿山派仙长一样的先天武者?”蒙崇惊喜地问道。 “先天武者?不,她们比先天武者厉害,某来此之前,她们就亲手赶走过一个先天武者……”想起那两位,白崖不由嘴角抽了抽。 他可没说谎,宁清真人一去切磋就不回头了,可不是被她们烦走得吗? “那……那两位仙长在哪呢?”蒙崇有些怀疑地看着白崖。 他心里有点不相信白崖能叫来两个先天武者,虽然白崖的武功比他高,可他也算跟一位先天武者接触过,知道白崖肯定还比不上那等的陆地神仙。 “她们在宛城,某等会给你写份信,再给你些传送晶珠,你去叫个人跑一趟,把她们叫来!”白崖眯着眼睛说道。 “好咧,不过,不用叫人,某自己去就行,万一其他人恶了两位仙长就不好了!”蒙崇高兴地回道。 “你?你不行!记得找个脑子机灵,但面相憨厚,很会骗人的那种家伙。”白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等人来了,先让他来见某,还有点事情要交代他。” “崖哥儿为何不能出手?”蒙崇愣了愣,有点心虚地说道,“让两位仙长跟水贼动手,他们会乐意吗?” “撇开赌约不谈,你也算帮了某一个大忙,本来不是不可以帮你灭了那伙水贼!”白崖叹了口气,有点懊恼地挥了挥手,“但是……某现在每次出手,自己都觉得害怕,所以还是不出手比较好!” “哦……天亮了,某去弄点吃的!”蒙崇一脸懵逼,心说你出手还能比先天武者闹得更大? 等他离去,白崖找了张摇摆藤椅躺下,晃来晃去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找孟甜和马颖对付荡芦帮的水贼,是他灵机一动想到的。 宁清真人不是怕她们以后行走江湖缺少经验吗,那他就给这两个丫头找点江湖经验好了。 那伙荡芦帮的水贼既然连蒙崇都打不过,那正面必然不是马颖和孟甜的对手,只能用些不上道的阴谋诡计,正好让两个丫头片子知道一下人心险恶。 反正有蒙老猎户这种人精在,估计出不了什么大事。 再说,出了事不是还有他兜着吗? 白崖身边现在有铜尸,有道婴桃偶,甚至连毒药、丹药都有一堆。他相信在这种武力层次,没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的。 当然,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接下来要冲击天地星桥,还要进山观摩虎意。只有给那两个丫头找点事情做,她们才不会烦到自己。 “年轻人的身体恢复就是快!”白崖优哉游哉之际,后面传来一声感叹,老猎户也醒了。 “昨日多谢老丈了!”白崖起身施了一礼。 老猎户昨天为他熬药治伤,忙碌了大半天,于情于理都要道谢。 “公子的伤好些了吗?”老猎户摆了摆手,看着他笑道。 “好多了,老丈的草药很有效!”白崖点头应道,这倒不是客气话,老猎户的草药确实效果不错。 “都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就是不知去了蜀地,还能不能找出这么好用的草药。” 老猎户看着有些惆怅,故土难离,如果不是为了孙儿的前程,家里又只剩下了爷孙相依为命,他哪会愿意背井离乡。 “老丈放心,不管哪里的山都是一样的。”白崖安慰了一句,没再说什么,对于他这个穿越者而言,他很明白老猎户的心情。 “对了,老丈,您对此地山林如此熟悉,可知道何处能看见吊睛猛虎?” “猛虎?”老猎户惊讶地看着白崖,“公子问起万兽之王是为何?” “老丈莫管为何,若有看见过猛虎,还请告知在下!”白崖恭敬地问道。 “西鄂附近的山林皆不算险峻,老头子在这方圆百里狩猎数十年,从未看见过山林之王!”老猎户背着手踱了两步,露出一丝追忆之色,“不过,公子却问对人了,老头子还真的知道一处地方尚存有猛虎的踪迹!” “哦,是在何处?”白崖大喜,连忙追问。 神州世界从天地大裂变开始,世间生灵大多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化。 猛虎本就是山林之主,万兽之王,进化之后更加可怕,有些甚至变成了食物链最高端的顶级蛮兽。比如:狴犴、饕餮、穷奇三者。 狴犴和饕餮都是四凶之一,狴犴为虎形并无争议,饕餮见者更少,多以虎形传说为主,也有牛头、羊头、人面等传说。 不过,两者还有一说是龙之四子和五子。龙性本淫,龙之九子像乌龟的都有,会找上老虎,已经算审美观不错了。 至于穷奇,则有两种说法,一说是长翅膀的飞虎,二说是长了尖刺的飞牛。 总之,不管长成什么样,上述三种传闻已经可以说明,远古时期是万兽之王的猛虎,现在依然还是万兽之王,普通人最好是对它敬而远之。 “老头子年轻时,在此地也算是一个有名的猎手,曾受人之托前往雉城猎虎。”老猎户回忆着喃喃说道,“在西鄂城向北万里,便是雉城。那里紧靠着一座长达万里的山岭,叫做伏牛山。” “伏牛山?”白崖感到一丝兴奋,他知道这座山。 伏牛山是秦岭的东段支脉,是由西北向东南延伸出来一条大支脉,山势险峻,古迹极多,在白崖前世是一片很大的旅游景点区。 白崖甚至还知道雉城,他以前看过一个史前猿人的纪录片——“南召猿人”。南召猿人就是中原人的始祖,而他前世的南召,古名就是雉县。 “老丈,既然伏牛山长达万里,要如何才能找到猛虎的踪迹?”白崖锲而不舍地问道。 “嗯,光说伏牛山,只怕你要找上一辈子!”老猎户回神笑道,“其实应该是伏牛山的东面山脉,叫尧山,因为山上众多峰头酷似人形,所以也叫石人山,很容易找!” “这……尧山大概有多大?”白崖预感有点不妙,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论多大,老头子可不知道,当年听雉城猎户介绍,尧山从东到西长度大概有千里左右!”老猎户眯着眼睛笑道。 “千里山峦……这要找多久?”白崖不由愣然,连忙追问道,“老丈,不能再缩小一点范围吗?” “不能了!”老猎户好笑地摇了摇头,“公子当那吊睛大虫是何物,没有千里山峦供养它,它怎能活得畅快,这可是山林之主,万兽之王哦!” 白崖哑口无言,他还真没想到一只老虎会这么难找,虽然是进化升级版的! 问清了猛虎有可能存在的位置,白崖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起来,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往雉城。 只是他这番从宛城跑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周了。原本限定最长半个月时间就回宛城,那么现在再赶去雉城找猛虎,观摩虎意肯定是来不及了。 必须等孟甜和马颖两女先到西鄂,然后趁她们祸害那伙荡芦帮水贼的时候,再腾出时间来观摩猛虎。 这么一想,白崖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坏,立刻麻醉自己,这都是为了两女好,帮她们增加江湖阅历! “崖哥儿,你要的人带来了,你看他行吗?” 就在白崖吃过午饭,心里还有点内疚的时候,蒙崇给他带来了送信的人选。 白崖抬头看蒙崇身边的那个后生,只见他身材中等,面相敦厚,皮肤稍黑,是个扔进人群就会马上消失的普通小伙。 “看着还挺老实,就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她们!” 白崖摸了摸下巴,感觉信心有点不足。孟甜那只小妖精可不是好骗的,万一被她们揭穿了自己的计划,他就别想再甩开她们一步了。 “咳,这位……” “哦,这是某的好兄弟,张鑫,也是邻村的猎户,你叫他鑫哥儿就成!”蒙崇笑着介绍道。 “他就是鑫哥儿?”白崖目光一闪,笑着摆了摆手,“蒙崇你先离这地方远点,某跟鑫哥儿说点事情,等会再过来!” “哦!”蒙崇郁闷地转身离去。 “鑫哥儿,是吧?”白崖眯着眼睛,笑问道,“蒙崇唤你来时,可曾告诉过你,是为了何事?” “嗯,崇哥说了,他说要个人送信去宛城,找两位仙长帮我们打跑淯水上的那伙水贼。”张鑫敦厚的圆脸始终带着一丝笑容,咬文嚼字地缓缓说道。 “没错,不过,你必须明白这天上不会掉馅饼,某不是无缘无故帮你们对付那伙水贼。”白崖淡笑着说道。 张鑫面色不改,有些无奈又有些神往地说道:“某知道,某一见到你就知道了,这必是为了崇哥的缘故。若非他一直为我等拖累,以他的能耐,早就该离开西鄂这个小鱼塘了!” 白崖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笑着说道:“既然你明白,那某就直说了。某让你去找的人,绝对有能力帮你们剿灭了那伙水贼,但她们若知道这是我的意思,那十有**就不会同意!” “公子的意思是……我要以你的名义让她们来此,同时,又不能告诉她们是来对付水贼的?”张鑫终于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嘿嘿,不错,不错!”白崖咧了咧嘴,抚掌笑道。 “所以呢……这能对付水贼的人,某已经帮你们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的本事了!不管是骗,还是装可怜,反正你得自己想办法让她们到西鄂之前,就主动开口帮你,某是不会多嘴一句的!” 第八十三章 进山 白崖让张鑫做得事情很有难度,但年轻的猎户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他既是为了乡亲父老,也是为了蒙崇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对比起蒙崇,张鑫要比他成熟得多。他知道蒙崇再错过机会,可能真要终老此地了,毕竟十七岁也不算小了,再拖几年就耽误掉了。 白崖目送张鑫离开,回头朝木屋走去,他还要找老猎户交个底,剩下的事情就要这位老人家配合了。 “公子现在就要去雉城?不等那两位仙长过来吗?”老猎户听白崖说完,顿时一脸惊讶,有些不明所以。 “那两人不是老丈和蒙崇以为的仙长,她们都可以算是某的师妹!”白崖大言不惭地说道。 孟甜其实是他的师姐,马颖则只是青城门徒,这师兄师妹的关系也就仅限于口头。 “公子的师妹?”老猎户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问道,“女子?她们能对付水贼吗?” “英雌赛英雄!老丈宽心,某这两位师妹的功夫,一个比我强,另一个跟我差不多。蒙崇这样的,她们一只手就可以拎一个!”白崖面不改色地吹道。 “哦……”老猎户想起蒙崇两米多的魁梧身材,再联想一下某个女子像拎小鸡似的,一手拎一个蒙崇,那画面让他觉得有点头晕。 虽然不太相信白崖说的,但总算对来人的武力有了点概念。 白崖其实还真没说谎,马颖的功夫肯定比不上他,但也达到了气境最后一层融意于气的入微境界,确实比蒙崇厉害。 至于孟甜就不用说了,正儿八经的意境。只不过,不是意境武者,她学的是符阵之道,属于玄道。非要给个名称的话,可以叫意境玄者! 正面打架,孟甜是肯定不行的。可要是给她时间和充足的符阵材料,等她布下符阵,那就是宁清真人来了,也能挡一两个照面。 这丫头可是被麻姑观派到华山论剑的符阵天才,没两下子能入选吗? “可要是公子的两位师妹有个闪失……”老猎户比较传统,对于丫头当家有本能的抗拒,支吾着说道。 “所以才要老丈帮忙啊!” 白崖的瘫脸笑得跟狐狸似的,他越来越发现这事情开始有意思了。起码眼前这位老人家嘴角一抽一抽的尴尬表情,就让他感觉很有趣。 …… 三日后,雉城,心悦客栈。 白崖坐在客栈大堂里,心不在焉地吃喝着,眼神时不时飘向外面的街道。 “来了!”忽然间,他眼睛一亮,从街道尽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蒙家老丈,辛苦了,来来,快坐下!” 等两人走到近前,白崖连忙站起身,笑着扶其中一个坐下,正是老当益壮的蒙老猎户,至于另一人却是戴着斗笠和面纱的铜尸白彤。 “事情如何了?” 白崖笑得很开心,他其实不用再问。看见白彤在,而另外两个丫头不在,他就知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唉,白家后生,老头子今年快七十了,还没被人这么折腾过。”老猎户苦笑着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村寨里的那帮乡亲,这张老脸真是没法见人了,居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人合伙哄骗两个女娃娃!” 白崖听得一僵,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神情却不以为然,心说我可没让你演得涕泪直下,那是你自己即兴演出好吗? “她俩相信啦?” “你说得没错,本来那个小不点是不太相信张鑫的,来了村里就一直在追问你的下落。不过,等老头子和张家老婶子一起上阵,她就顶不住了。” 老猎户自得地摸了摸胡子,“现在就她喊得最大声,整天嚷嚷着要除暴安良、剿灭水贼!” 白崖一阵鄙视,心道还说我折腾你,你自己不是也玩得挺嗨吗! “那……蒙崇没露馅吧?” “没呢,张家老婶子当心他说漏嘴,干脆让他搬到张村去了。还临时给他改了姓,现在他叫张崇,是张鑫的亲大哥了!”老猎户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家后生,老头子这下连孙子可都赔上去了!” “哈哈哈!”白崖拍着酒桌,终于忍不住大笑。 他早知道会这样,感觉自己当初就不该费什么脑细胞,请这位张家老婶子安排就行了。坑蒙拐骗这种事情,果然是三姑六婆更在行,张家老婶子就是那一片村寨的卦姑! 白崖这个计划其实是很不靠谱的,纯粹是把孟甜和马颖当三岁稚童。 只不过,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计划再不靠谱,只要演员得力,全部都不是问题! 白崖自己先闪是计划成功的前提条件,他那张瘫脸虽然看不出表情,可有他在场,两女就有依赖心理,绝对不会把猎户山民的困境当成自己的责任,反正有白崖在,不是吗? 因此,他必须先走,将自己只当成一个过客。在计划当中,他跟老猎户、蒙崇等人毫无关系,只是出钱请他们送个信而已。 信里的内容无关紧要,只是说白崖正在西鄂城逗留,马上就要进尧山,请她们赶紧过来汇合。 然后,从宛城到西鄂这一路,就要靠张鑫的演技了。他必须隐晦地透露出村寨受水贼压迫,快要民不聊生的状况,反正是怎么可怜,就怎么说。 当然,不是这么一说就行了。 这一套对马颖有效,对孟甜就不一定有效,所以只是先给她们打个底。到西鄂之后,还要趁热打铁,这就要靠老猎户的演技了。 白崖本只想让老猎户发动一下猎户村民,让他们去求两女。没想到张家老婶子,也就是张鑫的奶奶特靠谱,一个人就把两个丫头片子给搞定了。 如果说张鑫是碟小菜,那么老猎户和张家老婶子就是大餐了。 面对年轻的张鑫,孟甜能顶住,可面对一大把年纪的蒙老猎户,以及影后级别的张家老婶子,小丫头要还是能顶住,那白崖就认栽! 事实证明,孟甜就算是条小狐狸,可依然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或者说她即使看破了这场戏,同样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村寨受水贼的祸害是真的。 总而言之,两位老人家的套路太深,孟甜还是年轻,终于陷了进去! 淯水的水贼行期不定,所以孟甜和马颖暂时就被拴在了西鄂,而且以那片村寨的情况,她们要出手救人,不是杀几个水贼就行,必须要连窝端。 因此,这件事想要妥善解决,说不准就要跟水贼们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合。甚至于这个时间在华山论剑之前,都算挺紧张的,反正是没工夫搭理白崖了。 不过,白崖却必须要时刻关注她们,不能让两女真出事情,所以他只能在雉城的这间心悦客栈设下一个通讯点,让老猎户和他随时保持联系。 雉城和西鄂不过万里之遥,一个传送就找到人了,这样就算是稳妥了。 况且,孟甜和马颖处理水贼一事,不仅是让她们增加江湖经验,而且也是有好处的。 最起码等她们看见蒙崇的战力,只要眼睛不瞎的话,应该就会鼓动其去青城应试。那样等蒙崇入门,两女也有一笔功德到手了。 想到这里,白崖不禁有点得意,起身取走铜尸身上的芥子袋,以及两女托老猎户送来的一封信。 只是等他看完信,就不由黑了脸。 白崖放了她们两次鸽子,信里自然不会有好话,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负心汉了。 幸好无论是马颖,还是孟甜,此时还没将西鄂的事情联系上他。估计两女就算已经有了怀疑,但没有真凭实据,还是觉得他不会这么没节操。 毕竟宁清真人可说过白崖是血面侠和桑面聂政,在两女看来,西鄂城猎户山民遇到的这种事情,不正好就是他行侠仗义的范畴吗? 说不定两女还憋着一口气,想等解决完事情,再过来讽刺他两句呢!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女虽然让老猎户带信给他,却没有说起那边的事情,只是说要等一段时间再来汇合。 同时,将白崖的芥子袋交给铜尸带来,算是单方面归还了抵押品。 “老丈辛苦了!”白崖将信烧掉,谨慎地跟老猎户说道,“记得若有急事,就马上来此处联系。某已经特意嘱咐过店家,他们平时要送食物进山,所以除非出现特殊情况,否则都会知道某在尧山何处!” “嗯,老头子记住了!”老猎户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排完两女的事情,白崖只觉浑身轻松,又付了一笔重金给心悦客栈的掌柜,让他重述了一遍承诺,这才出城朝北面的尧山进发。 白崖这三日来,在雉城打听过尧山的一些情况,让他意外的事情是尧山没有仙武宗门的驻地。 道家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其中三十六小洞天仅指洞窟,已经包含在了十大洞天和七十二福地当中。 比如:青城就是第五大洞天,而麻姑洞则是青城大洞天里的小洞天。又比如:庐山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庐山洞又是三十六小洞天的其中一个。 本来嘛,尧山绵延千里,有个仙武宗门也不奇怪,可问题在于尧山,包括万里伏牛山都不是洞天福地,甚至连个著名的道观、寺庙都没有。 风景秀丽归风景秀丽,偏偏这里的天地元气并不算浓厚,甚至还不如某些平原地带,所以这片山脉成为了罕见的修者荒野。 这倒是也方便了白崖观摩虎意,否则在人家的地盘上晃来晃去,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第八十四章 队伍 白崖这次进山并非是独自一人,除了重新跟随自己的铜尸白彤之外,还跟着十余个雇来的向导兼猎人、‘药’农和伙夫。.: 。 想在茫茫大山里找到猛虎的踪迹,向导兼猎人必不可少,白崖时间紧迫,自然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至于‘药’农和担夫,则是那家心悦客栈掌柜的建议。 老掌柜冲着白崖给的重金,建议他既然不缺钱,又已经带了几个向导兼猎人进山,那不如干脆再带几个‘药’农和担夫。 这尧山虽说整体的天地元气不够浓郁,但某些地段土质特殊,还是长了一些天材地宝级别的植物。其中最有名就有三种:金钗石斛、灵芝和过桥草。 这三种天材地宝当中,灵芝和过桥草倒是没什么。这两种只有年份足够了,才有充当天材地宝的资格,但第一种金钗石斛就牛叉了。 白崖前世没听过这种东西,人参啊、天山雪莲啊,灵芝啊,冬虫夏草啊,这种草‘药’补品都很有名气,但金钗石斛听过的人就不多了。 今生他还是从唐狩嘴里知道这东西的,唐狩拜入了‘药’王谷,平时都有给几个好兄弟普及天材地宝的知识,其中就有说到金钗石斛。 实际上,金钗石斛无论在白崖的前世今生,全都是宝贝中的宝贝,它位列中华九大仙草之首! 什么是中华九大仙草,闻名遐迩的天山雪莲就是其中之一,排名第二。排名第三的是三两重以上的人参,第四是一百二十年份以上的首乌,第五‘花’甲茯苓,百年灵芝排第七,冬虫夏草仅仅是最末的第九位。 这样一份名单就足以显‘露’金钗石斛的珍贵了! 白崖这次进山不做什么隐秘的事情,只是找老虎,故而从善如流,雇佣了几个经验老道的‘药’农。 因为有向导兼猎人四名、‘药’农三位,又要在山里待好长时间,所以他干脆又请客栈掌柜雇了四个健壮的伙担夫,由他们负责伙食和行李。 这样加上白崖和白彤,一行共有一十三人进山。 “公子,好兆头啊!” 一行人刚爬过一个山头,一个老‘药’农就眉开眼笑地捧着一株刺猬状的剑草植物走了过来。 “什么东西?” 白崖觉得这玩意跟茅蒿有点像,他以前在凉州做厨子的时候见过,是一种野菜,除了用来喂猪,偶尔还能当佐料。 这是因为茅蒿有清理肠胃的效果,可以给吃多了‘鸡’鸭鱼‘肉’的贵人们换换口味。就跟白崖前世那些富二代,‘花’大价钱去山里吃野菜是一个道理。 “过桥草啊,可惜年份还太浅!”老‘药’农砸吧砸吧嘴,惋惜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猎人和担夫也都好奇地探头张望。 “这就是过桥草?”白崖讶然,“不是说这过桥草是尧山三宝之一吗,怎么遍地都有?” “可不是遍地都有,这是我们运气好呐!” 老‘药’农皱巴着脸腹诽了一句,亏得白崖不是他的‘药’童,否则一个耳刮子就扇过去了。他来献宝容易吗,居然还被人嫌弃。 “哦,那按咱们原本商定的价钱收了!” “公子,您之前不是说找到能治内伤渗血的草‘药’,就直接熬给您喝吗?这过桥草就有止血化瘀,化解内伤的效果……”老‘药’农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胡子都气歪了,立马给过桥草打抱不平。 “那等会就熬‘药’试试吧!” 白崖尽管心里犯嘀咕,但既然请了人家帮忙采‘药’,这点信任还是要给的。 随着日头高升,他们一行人已经走过了外围丘陵,算是进了尧山的真正地界。这一路上,有三位‘药’农在,他们还真找到了不少‘药’材。 当然,都只是些普通‘药’草,之前那个老‘药’农说得没错,过桥草可不是随地可见。能在外围找到这么一株,已经是运气使然了。 不过,‘药’草归‘药’草,另外一些采摘的东西反而让大家更加喜欢,那就是猕猴桃。尧山出产猕猴桃,而且个大汁多,让众人都吃得满嘴生津。 “许山,还有多久才到通天‘门’?” 白崖看着茫茫大山,回头招来四个猎户中的领头人,也是这次进山的主向导许山。许山大约三十多岁,一张国字脸呈紫檀‘色’,长得肌‘肉’健硕,是雉城一带有名的猎人。 “公子,按我们的速度,入夜前肯定到不了通天‘门’,还不如稳着些走。” 许山‘性’格沉稳,以他个人的意思,一般不会接这种深入尧山的生意。作为一个老猎人,他知道尧山就算没有蛮兽,深山里的一些变异猛兽也不是区区几个猎人能对付的。 只是白崖出了二十两黄金,而且是事先就给,足够他几个儿‘女’以后读书识字了,所以这笔生意就算会要了他的命,他也抗拒不了。 其实除他之外的几个猎人,包括‘药’农也都是这个情况,财帛动人心。黄金对白崖只是身外之物,可对他们就是一切,包括了子孙儿‘女’的前途。 “那就停一停吧,让大家休整一下!”白崖从善如流,让几个伙夫找了处空地烧火做饭。 他挑得这几个猎人还是有本事的,队伍停下后,不消片刻,他们就猎到了几只野兔,一只狍子,让众人多了一顿口福。 白崖撕着烤‘肉’,喝着过桥草熬得草‘药’,心中思考着这次进山。 尧山通天‘门’是一处天险,这里两峰相对,石崖峭立,绝壁万仞,大有“天‘门’中断”之势,所以才叫通天‘门’。这里是区别尧山内外的重要标志,过了这个通天‘门’,才算真正进了尧山,而不是山脉外围。 同时,过了通天‘门’就是人烟罕至之地,尧山内部算不上荒野蛮域,但可以算是荒野蛮域的边缘地带。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处境不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变异猛兽袭击,这就是需要白崖出重金才能雇到向导的真正原因。 因为越过通天‘门’,对于许山等普通人而言,就等于进了鬼‘门’关。“通天‘门’”还有一个意思,就是通往天外的‘门’户,只有死人才能去的世界。 到了通天‘门’,白崖会让人在这里搭建一个小木屋,作为联络点。 除了猎人和‘药’农,几个客栈介绍来的伙夫在这里卸了东西就可以回去了,他们接下来只需要每隔几天送一次给养进来。 另外,假如‘蒙’老猎户派人来找白崖,他们必须马上进来送信,这个联络点其实就是为方便‘蒙’老猎户找他,这才设立的。 至于白崖等人,他们越过通天‘门’之后就行踪不定了,主要看能不能找到万兽之王的踪迹。 前往通天‘门’的速度比许山预计得还要慢一些,毕竟这会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几个不太常进深山的伙夫拖累了整个队伍的速度。 “这就是通天‘门’吗,果然雄伟壮丽!” 不过,到了第二天的晌午,他们依然看见了那两座犹如‘门’神般矗立在前方的陡峭山峰。 远远看去,几乎看不清这两座山峰之间的羊肠小道。要不是期间长满齐人高的野草丛,那一抹绿‘色’有别于山峰的灰‘色’山岩,那还真是很难看出来。 “公子,您的储藏木屋想建在何处?” 客栈雇来的几个伙夫大感喜悦,到这以后,他们只要再搭个简陋的木屋就可以回去了。 “那边吧!”白崖指了指左边山峰半腰处的一块石台,“位置高一些更好,不然你们下次送给养过来,木屋在平地上容易受野兽袭击。” 几个伙夫忙着伐树搭屋,白崖等人却没有继续逗留,趁着天‘色’还早,直接越过通天‘门’,就朝尧山内部出发了。 过了通天‘门’,尧山里面再也没有成形的山路了,到处都是绿幽幽的一片山林。 白崖脚下是齐腰高的野草,头顶是茂密的树冠,连午间的阳光仿佛都温柔了很多,气温更是直接低了好几度,甚至让他感受到了地面升腾的湿气。 白崖原本觉得带这么多人进山是累赘,但现在看着前方几个披荆斩棘的猎人,只觉自己明智之极。要没有这几个人,他在这地方不用半天就会‘迷’路。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gps和北斗,虽然可以用星盘找方向,可那是个技术活,白崖在青城哪有闲工夫去学星盘。 在尧山深处,众人的时间概念淡薄了很多,三天时间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白崖除了身体疲惫了些,依然感觉跟刚进来时,没有任何区别。周围反正还是那些个景象,他都不清楚自己走出了多远。 “公子,这几日未能找到猛虎的踪迹,接下来我们必须逐庐而进了!” 只是白崖没感觉,不代表四个猎人没感觉,许山第四日早上找到白崖,郑重地跟他‘交’代了一个事情。 “什么叫逐庐而进?”白崖茫然地问道。 “逐庐而进就是每过一两日就搭建一个草木棚作为基地,然后搜索完周围再向前走。”许山谨慎地说道。 “为何要如此?”白崖皱眉,每过一两天就搭个草木棚,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因为接下来的路,谁都不认识,不搭草木棚做基地,大家以后可能会回不去!” 许山指着前方,苦笑着说道,“这世上除了那些高来高去的仙长们,我们目前所在的这地方,再没有其他人踏足过,就算我等老猎户,在以前也早就不敢前行了!”(www.. ) 第八十五章 金钗石斛 许山的话,第一次让白崖认识到人力有时而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