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款情深,霸道总裁好无赖》 001找到了 不是因为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 而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有了最好的时光。 如果没有一眼就认定,那么我不会踏遍千山,跨过万水,只为了找到一个你。 那时我不知道。 原来,是因为喜欢你。 ———— 身体失衡的那一瞬间,心跳没有一点儿加速是假的。 但很快,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 凉至借着这个力站稳了脚,轻喘了几口气之后,以为是同行的伙伴。谁知道刚抬头,映入眼底的却是一张不算太熟悉的脸。 墨镜倒是挡去了大部分,但轮廓很是清晰,凉至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人和她肯定不认识。 她抽手,那人却没有要松的意思。 如果一个陌生人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主动,你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别人她不清楚,反正这时候,她的眉头已经有些紧了,但唇依旧抿着,没有开口说话。 夜廷深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大白天走路都能踢到他的脚绊一跤的女孩儿,他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幸免于难,而这个小丫头的眉眼之中却分毫感激之意都没有。 “来爬泰山?” 不得不说,这人的声音真是好听。但凉至此刻的心思一点儿都没在上面,又用了用力,一言不发地将手抽回,面无表情地看了夜廷深一眼。 本来,她也许会对他心存一丢丢的感激,但他刚刚的举动对她而言无疑是不礼貌的,三毛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在这个世界上,有教养的人在没有相同教养的社会反而得不到尊重。虽说用这句话好像有些过了,但凉至觉得她好像没必要对这个男人道谢。 夜廷深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唇角的笑意淡淡的,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四点多。 这个时间点上山,估计到顶得凌晨了。 夜廷深稍稍估算了一下后,心中有了底,便说:“看着点路,下次可不会有我这么好心的人来扶你了。” 凉至的嘴角抽了抽。 一向不善言辞的她这一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她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没教养”的人。 同行有人叫她。 凉至感激这个人替她解了围,应了一声便上前,头也没有偏一下地就踏上了上山的路。 夜廷深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眸光融入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的柔和,笑意浅浅:找到了。 * 暑假正是热的时候,也是旅游的高峰期。 凉至不明白为什么陆靳北要挑在这个时间来爬山,她不喜热闹,陆靳北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好在这个时候太阳不是那么毒辣了,一路往上,下山的人似乎居多。 凉至背着自己的小背包安静地在后面走着。陆靳北走在最前面,时不时会回头观望看看大家有没有跟上。这时候细心的人会发现,凉至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的。 原本在后面的伙伴渐渐赶上了她,经过她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语气轻快地调侃道:“女神,又被搭讪啦?” -本章完结- 002有点感兴趣 整个J大都知道,设计学院的夏凉至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也是大家公认的“女神”。 她是设计学院的风云人物,虽不喜说话,但却活跃在各个与户外活动有关的社团中。当然,这一次爬山不是社团活动,是凉至的学长陆靳北所创的工作室内部活动。 现在和凉至说话的人,是与陆靳北同届的蒋宁硕,平日里和凉至的关系很好。 这人很八卦,但是又不让人觉得讨厌,凉至想,在这个看脸的社会,还真是给了蒋宁硕这样“八婆”的阳光型大帅哥一大片广阔的发展空间啊。 见凉至不回答,蒋宁硕非但没有住嘴,反而更来劲了,用胳膊肘抵了抵她的手臂,戏谑道:“女神啊,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凉至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顿了下脚步,“好奇心害死猫。” “啊?” 凉至没搭话,继续往上走了,而蒋宁硕则站在原地抽了抽嘴角,然后不甘心地追了上去,“女神!你等等我啊!” * 八月的天气让人很是窝火。 在外不过闲逛了一圈之后,夜廷深便觉后背被汗水浸湿,衣服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所以一回到酒店,他立马就去冲了澡。 于是,他华丽丽地错过了三通电话,等他裹着浴袍擦干了头发时,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刚好熄屏了,他看了一眼,唇角一勾,回拨了过去。 那边是好听的女人声音,还不等夜廷深开口,那边便有些激动地问:“哥,你真跑去找那姑娘啦?” 夜廷深用鼻音“嗯”了一声,淡淡开口:“真的。” “哇靠!哥,你简直是我男神啊!”那边激动得快要跳起,“怎么样?好看吗?身高多少?长发短发?性格怎么样?你对她来不来电啊?” 夜廷深被她噼里啪啦一大串问题问得有些头疼,但唇畔依旧是有笑意的,等她说完,他才说:“长得是比一般人好看了些,身高……目测165左右,长发,性格……不知道。” 至于来不来电…… 夜廷深暂时无法给出结论,大概是因为从前的一些事情,他总觉得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兴趣比其他人的要浓厚一些。 有点儿感兴趣,应该是这样的。否则,他也不会刚回国就跨了好几个省要找到这女孩儿吧? 听完夜廷深极其有耐心的回答之后,那边歼笑了几声,随即轻咳,“哈哈,我也就是问问。刚刚苏阿姨也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电话没人接。” “好,我会给她回电话的。” 合上电话之后,夜廷深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六点过七分。 *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而正在爬山的一行人还不及半山腰。 用蒋宁硕的话来说,这泰山最著名的十八盘,他们刚刚才爬过了一盘。 高处不胜寒,山间风又大,再加上运动之后出了汗,风一来便有些凉了,凉至紧了紧外衣,这个小细节落在了走在前面的陆靳北眼里,他缓了脚步,回头笑问她:“冷吗?” -本章完结- 003她情愿白痴一点 陆靳北是J大设计学院研二的学长,同时也是凉至的导师,同样是J大的风云人物。因他不仅在本科期间就被保研,并且在大三的时候创建了“北溯”工作室,是J大,也是整个J市都首屈一指的设计工作室。 凉至觉得,她大概是三生有幸,才能有陆靳北这样的人来做她的导师。 “不冷。” 凉至说着还摇了摇头,生怕陆靳北不相信似的。 陆靳北也没多说什么,只笑道:“再坚持一下,明天早上看到日出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一路的坚持都是值得的。”然后,陆靳北便又大步上前,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凉至抿了抿唇,擦了把额头的汗,继续跟上。 …… 正如夜廷深所料,登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山上风很大,温度很低,一行人便去租来了军大衣裹在身上,又租来了几顶帐篷搭在山顶的空旷处。 山顶的人挺多,大多是三五结伴席地而睡,想来都是为了今天的日出。 帐篷支好了,一共三顶,他们同行的一共只有五个人,三个男生,两个女生。 陆靳北想了一会儿后,对蒋宁硕说:“我们两顶就够了。” “啊?”半边身子刚钻进帐篷里的蒋宁硕愣了一下,探头看了看里面,又伸出来,“老大,我跟你说实话吧,以咱仨人的体型两个人挤进去都没地方翻身了,你还想三人挤一个呢?” 帐篷是双人的没错,但三个大男孩人高马大的,两人一个的确都有些憋屈了。 “别磨叽了,把这顶还回去。”陆靳北笑着,推了把一脸不情愿的蒋宁硕,“哦,跟那老板说不用退钱了。” “啊?!” 凉至缩在帐篷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之后便将帐篷拉开,想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同行的柳品宜早就累得不行,晕晕乎乎的睡下了。凉至看了她一眼之后,轻手轻脚地钻出了帐篷。 陆靳北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坐在离悬崖不愿的一块很大的岩石上。凉至大概看了一下周围,凡是平整的地方基本都有人捷足先登了,陆靳北,不会是想在那上面休息吧? 这样想着,凉至便挪着有些酸胀的小腿向他走去。陆靳北想事情想得出神,直到凉至在他身边坐下了才回过神,冲着她笑了笑,问:“不是怕冷吗?怎么不去帐篷里呆着?” “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给柳品宜留块翻身的地方。”凉至随便找了个理由,按照以往,如果她不马上提出下一个话题的话,两人之间必定会冷场,于是她问:“那个,你为什么让蒋宁硕把帐篷退回去?” 凉至其实是个挺细心的人,如果她有意想要知道的话,观察一下租帐篷那边的情况便能知道了,可是在面对陆靳北的时候,她似乎更情愿白痴一点。 闻言,陆靳北的笑意愈发爽朗,望着天际,“你们女孩子似乎都很怕冷,但又舍不得花钱。刚刚看到两个小姑娘明明冷得不行,但又死活不愿意花个300块租顶帐篷。” -本章完结- 004凉至,别来无恙 凉至这才明了,不由得轻勾了下唇。 好像女孩子是有这样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很需要某一样东西,一方面却又因为其价位而不舍得花钱。她想,陆靳北大概是不太理解这种纠结的心理。 好吧,其实她也不太理解。 “今天的雾很重啊。”陆靳北仰头看了半天之后,忽然有些忧心地说:“连星星都看不到,今早可能看不到日出了。” 凉至这才发觉,今夜好像都没看到月亮。 * 上午十点的时候,夜廷深便已经开着车往泰山脚下悠悠行驶。 从酒店到泰山脚其实也就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而已,他估算了一下,他们半夜上山必定是为了看日出,看完日出再下来的话,最快也得到中午十二点了。 夜廷深扫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束鲜花,唇角便微微扬起,心情极好,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打开了车载的音响,放起了欢快的轻音乐。 凉至,夏凉至。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唇角的笑意就忍不住扩大了几分。 凉至,别来无恙。 * 同陆靳北担心的一样,今早,整个泰安市都笼罩在了浓雾之中,登顶等日出的人无奈失望而归。 陆靳北安慰大家,至少大家征服了五岳之首,并在山顶那块刻有“五岳独尊”的大石碑处留下了合影。 然而,即便如此,大家刚上山时的激情便消散了不少。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十八盘的时候,同行的柳品宜险些失足栽了下去。 凉至虽面上镇定如初,但心底其实也浮起了隐隐的烦闷。一夜一过,两条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山下,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昨天他们几人还真是化身成了圣斗士啊。 “当心着点,别摔了。”陆靳北收起了一贯的笑意,口吻略微严肃。凉至知道,事关生命安全,马虎不得,若是一人失足,都势必会造成不小的危害。 柳品宜被同行的另一个男生成玦搀扶着下山,而凉至则扶着山路旁边的石头小心翼翼地走着,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掌骨要裂开了,但看到陆靳北很快地走在前面,她便咬咬牙,坚持着。 蒋宁硕问她:“要帮忙吗?” 凉至摇头,“不用。”好歹她也征服过不少山了,这点小困难,算不得什么。 于是,一步一步,众人渐渐往山下走去。 …… 到山脚下售票亭前的时候,柳品宜终于像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其他人也都找了地方坐着或是靠着,喝水、擦汗、歇歇脚。 大家都累坏了。 中午,太阳正是十分毒辣的时候,加上凉至昨夜没怎么睡,此时也烦闷得很,整个人周围的气压有些低。 这时,一向不怕死的蒋宁硕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轻轻撞了下凉至的胳膊,挑眉,“嘿,你看那个抱着花的,不是昨天搭讪你的那人么?” -本章完结- 005喜相逢 对于蒋宁硕的八卦,凉至已经不想要多说什么了,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只觉得脸部有些抽搐,没好气地说:“我脸盲,不认识!” 夜廷深捧着一束双色郁金香,安静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树荫之中,看到凉至的身影之后,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而后便大步上前,引来了一阵不小的尖叫声。 凉至用余光扫到了那人的身影之后,只觉得眼皮突突地在跳,但是她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蒋宁硕这货肯定是弄错了,那人我又不认识,顶多昨天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嗯,就是这样。 然而,她越在心里告诉着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却偏偏有人替她自作多情。 夜廷深距离她不到几步的时候,蒋宁硕在旁边已经有些激动过头了,手掌一个用力便将凉至推了出去。 凉至发誓,这笔账她一定会好好地跟蒋宁硕算!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此刻的凉至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再加上两条小腿本就无力,一个重心不稳便往前栽了过去,眼看就要跌倒,好在夜廷深已经走到跟前了。 不……什么叫“好在”…… 总之,最后凉至虽然免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四脚朝天,但她却被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抱了个满怀。 郁金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夹杂其中的,还有这个抱着她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哇哦!” 始作俑者蒋宁硕率先拍起手掌,还吹起了口哨,紧跟着人群中也有一阵一阵的掌声传了过来。 凉至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抬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眸之后,隐着烦躁说:“放开!”她保证,在站稳了的下一刻她就像推开他了,但是这男人的手却放在她的腰上,硬生生地将她扣在了怀中。 她心里那个窝火啊。 夜廷深略微无奈地看着这个两次失足都被他“救”起却与他冷眼相对的女孩儿,放开了她,笑:“姑娘,为人在世还是要心存感激的好。” 感激?感激你大爷! 凉至懒得同他说话,转头狠狠剜了蒋宁硕一眼,目光又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陆靳北。 正巧这时,他也在看她。 凉至慌乱收回了眼神,心中却有了几分忐忑,由此,她对蒋宁硕和眼前这个男人愈发地不满,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她打算拿了自己的东西先一步离开,然而身后男人却又将她的手腕一扣让她不得不转过身来,刚想发怒,手中便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便接住了,然后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送你。”男人将花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放开了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而周围还想着看一出现场版偶像剧的群众看到这一幕之后都有点儿蒙圈了,就连蒋宁硕也忍不出抽了抽嘴角,这人,送了花之后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吗?就这么走了? 夜廷深走出了拥堵的人群之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折回了几步,笑看向仍旧呆愣在原地的凉至,说:“怕你不知道,双色郁金香的话语是‘喜相逢’。” -本章完结- 006于他,是重逢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们之间的理解。 比如夜廷深口中的那句“喜相逢”。 于凉至而言,是“相逢”。而于他而言,却是“重逢”。 * 凉至一行人回到了下榻的酒店,陆靳北开着车,成玦坐在副驾驶座。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蒋宁硕都在不停地八卦,柳品宜坐在他和凉至之间被吵得头疼,而凉至倒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一手撑着头闭目小憩。 “那人是不是早就眼熟你啦?” “怎么这么巧?还是他对你一见钟情啦?” “喜相逢诶!艾玛,太有料了!女神,你给我说几句满足一下好奇心吧!” “……” 凉至充耳不闻,倒是柳品宜受不了了,捅了捅凉至的腰,欲哭无泪地说:“凉至,求你了,赐个法儿让这货闭嘴吧!” 揉了揉有些胀疼的太阳穴之后,凉至睁开了眼,淡淡地扫了一眼蒋宁硕,“你对他就那么感兴趣?” 这话其实有歧义,但蒋宁硕向来神经大条没有察觉,便“嘿嘿”笑了两声,挑眉:“我这不是关心我们女神什么时候能名花有主嘛?当然,在你名花有主之前,我会一直充当好护花使者的角色!” 凉至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自动忽略了他的某些话,幽幽地补刀:“行吧,既然你对他感兴趣,以后碰到我会帮你多多‘关照’的!” “……” * 在酒店房间冲了澡之后,凉至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床边,对瘫在另一张床上的柳品宜说:“去冲澡吧。”话音落下三五分钟之后,柳品宜才幽幽转醒,拿了衣服去了浴室。 凉至靠坐在床上擦了擦湿发,只觉两条腿都废掉了一样,抬一下都很吃力。 她是太久没有运动了吧? 头发三四分干的样子了,凉至将毛巾叠好后放在床头柜上,开始按揉酸胀的小腿肚,渐渐地眼皮也有点儿打架了。 门铃响的时候凉至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小憩了几分钟,在空调房里待久了身体有些凉。她先是回了一声“来了”,便挪动着身子下了床开门。 她以为是陆靳北,又或是蒋宁硕,然而站在门口的却是……酒店的服务生。 男服务生。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有清香扑面而来,满世界的桃花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盛开了。他红了脸,不敢正眼去看凉至,只按照客人的要求递上了一个纸袋子,有些结巴地说:“那个……刚刚一位先生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凉至没有接,但粗略地看了一眼,大概是有些药剂喷雾,“确定是这个房间?” 服务生看了一眼门牌之后,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想来他口中的那位先生十有*是陆靳北了,凉至心中泛了暖,接过了纸袋,“谢谢了。” 服务生觉得,手上的重量消失的时候他感觉心中也有什么东西空了,待门关上之后他还站在原地痴了半天,喃喃:“女神啊!” -本章完结- 007您爱人长得真好看 酒店的门口,夜廷深闲散地靠坐在车座上,直到车窗被敲了两下,他摇下车窗,便听到那服务生说:“先生,东西已经送到了。” 夜廷深勾了勾唇,“辛苦你了。”然后拿过钱夹从里面抽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了他。 服务生双手接过小费之后,不由得感叹:果然女神就是要这种颜高又多金的人才能征服啊! 于是,他多嘴说了一句:“先生,您爱人长得真好看。” 夜廷深收钱夹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嘴角抽搐,爱人? 不过,夜廷深也懒得多解释,打了招呼之后便将车开了出去,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爱人?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词! * 休息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便回了J市,然后各自回了家。 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苏笑便从房间中探出个头,冲着凉至挥了挥手,“回来啦?” 凉至看了她一眼,换了鞋子,“怎么你一副是我很失望的表情?” 苏笑“呵呵”笑了两声,“有吗?”其实她更想问:有这么明显吗? 凉至没搭理她,将自己的包放在桌子上之后整个人便瘫坐在了沙发上,弯腰按揉自己的小腿,头也没抬地问:“家里会有客人?” “啊,算不上客人。”说话间,苏笑已经拿来了药剂走到她旁边坐下,将她的腿扳过来放在自己腿上,疼得凉至直呼“轻点儿”。 苏笑在给凉至上药。 但凉至却觉得苏笑今天有点儿反常,平常她跌打损伤的时候多了去了,几时见她这么殷勤过? 有诈! 于是,凉至清了清嗓子,说:“我没给你买纪念品。” “嗯,我知道。” “……”凉至越发觉得不对劲,苏笑的手熟稔地给她的小腿上着药,冰凉的触觉似乎缓解了几分酸痛感,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服务生送过来的药。 和这个,似乎是同一个牌子。 凉至特地看了一下,默默将牌子记在了心里,想着这个牌子还挺好用,陆靳北是校篮球队的人,平日里运动量大,想来他也常用这个牌子的药了。 这时,门铃响了。 苏笑一个激动,用力过猛,凉至痛呼了一声“啊”,还没来得及吐槽,苏笑便已经小跑过去开了门。 凉至心里纳闷了:什么人啊这?比自己女儿还重要了? 苏笑招呼着客人进门,凉至无奈,只得自己把腿放下去,又把药瓶子收好,心想着妈也真是的,知道有客人要来还挑这个点给她上药,估计这会儿客人的鼻息间都是药味吧? 哎,她这位貌美如花的妈,童心未泯的妈,说她心疼她这个女儿吧,她刚刚给她揉腿时实在是不太走心,说她不心疼她吧,但是她又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给她上了药。 好吧,凉至觉得,苏女士总是能做出刷新她对“母亲”这个伟大的词的认知的事情,比如,下一刻。 凉至刚想着要站起来去接待一下客人什么的,苏笑就冲着她喊了一句:“坐着!别动!” “……”凉至就乖乖坐着不动了,只是在看到苏笑领进来的人之后,她的表情彻底僵化! -本章完结- 008凉至,好生陪着廷深 这世间所有所谓的“偶然相遇”其实都是人为的。 至少这一刻,凉至是这么认为的。估计又是她那位伟大的妈妈,见她都21岁了还找不到男朋友,担心她嫁不出去。 其实,凉至挺无语的。 她才21岁啊!这么貌美如花的年龄,她妈妈竟然担心她嫁不出去? 夜廷深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凉至,看到她起身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痛苦,然而在看到他的时候,那神情…… 啧啧,他就这么可怕? “快!把腿挪过去点儿!”苏笑这边指着凉至的腿喊着,那边又特别殷勤地招呼夜廷深坐下,完全是差别待遇。 凉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起身打算回房间。 苏笑一见她要走,急了,忙喊住她:“哎!去哪儿啊你?” 凉至扭头幽幽地说:“你不是嫌我坐那儿碍着你了吗?” 最近网络上很流行一个段子,是“永远不要试图跟妈妈讲道理,尤其是放假在家的时候”。凉至觉得,这个时候,这个段子简直就是真理啊!因为下一秒,苏笑就不由分说地板起脸,“回来!” 好吧,摊上这么个妈,她认怂。 于是,凉至默默地走回了原来坐着的地方,岂料苏笑又说:“谁让你坐那儿的?” 凉至着实无语了,“那你让我坐哪儿啊?” 苏笑指了指长沙发旁边的双人沙发,补充了句:“别把药擦掉了啊!” 凉至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她知道,如果不是这会儿有外人在,苏笑就会说:别把药擦到沙发上了啊!而且,她估计如果不是这会儿她腿不太方便的话,苏笑连沙发都不会给她坐。 不过,腿方便干嘛还要擦药?好吧,凉至觉得这会儿她的逻辑似乎已经出现了问题,不知道是被苏笑气的还是被夜廷深给吓的。 这边安顿好凉至之后,那边苏笑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夜廷深嘘寒问暖:“廷深哪,热不热啊?想喝什么?家里有柠檬水,我早上刚泡的,要不要尝尝?” 凉至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静静地看着苏女士。 而夜廷深始终礼貌,笑点了头,“麻烦苏阿姨了。” “嘿哟你这孩子,说什么麻不麻烦呢?”苏笑故意虎起了脸。 夜廷深淡淡地笑着,不说话。 苏笑起身去端茶倒水了,凉至知道,一般这事儿都是她做的,但是,苏女士是绝对不会因为她现在的情况就放过她,于是她在心中默念了1、2、3…… “凉至,好生陪着廷深啊!” 果不其然。 凉至终于忍不住小声顶了她一句:“妈,人家个大活人你还怕弄丢了不成?” 苏笑瞪她一眼,她立马就不说话了。然后,苏笑笑呵呵地望着夜廷深,“我去了。” 看着苏笑转身走进了厨房,凉至终于忍不住扶额哀叹,思索了一瞬后她率先开了口:“家里WiFi的密码是数字1到0,电视的遥控器在你一点钟方向的地方,桌子上的所有食物都是新鲜的,那边有杂志和报纸。” 言下之意便是,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招惹她。 -本章完结- 009未婚夫 夜廷深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笑得云淡风轻,将手机掏了出来。 凉至见状,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夜廷深就把手机递给她,“电话号码存进去。” 静。 一片安静。 不同的是,夜廷深始终含了笑,而凉至的眼底却闪过一抹警觉。 夜廷深就笑了,拿着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个电话号码而已,又不会吃了你。”说完,他把手机收回,闲散地笑,“要不你念,我存。” 凉至依旧不做声,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问:“你认识我?” 对于她的跳跃性思维,还有这个听似无厘头的问题,夜廷深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两声,故作神秘地说:“嗯,认识,而且特别熟。” 凉至翻了个白眼刚说什么的时候,苏笑端了两杯茶过来了,见他们似乎在聊天,立马笑得贼贼的,“在聊什么哪?” 夜廷深接过了茶,礼貌地说:“没什么,就是交换一下电话号码。” “……!”凉至瞪大了双眼看向夜廷深,刚想出口反驳,苏笑立马说:“交换号码啊?好说好说,那个,凉至的号码是153********,凉至啊,廷深的号码你存好了吗?” “……” 凉至抽了两下嘴角,好吧,苏女士是坑女专业户,这么卖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忍! 为了消消火气,凉至伸手去端余下的那杯柠檬水,岂料苏笑一把拍掉她的手,说:“想喝自己倒去!” 凉至忍无可忍,“你到底是谁妈啊?” 苏笑“嘿嘿”笑了两声,喝了一口柠檬水,慢条斯理地说:“从血缘上来讲嘛,你确实是我闺女没错,但从关系上来讲,我可是把廷深当亲儿子来看的啊!” 整个过程,夜廷深也只温和地笑着,时不时抿一口柠檬水,虽没说话,但他的动作也告诉了苏笑,他很喜欢柠檬水,这让苏笑心花怒放。 凉至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揉了会儿太阳穴之后,她打算落跑,“行吧,你和你‘亲儿子’好生聊,我这个捡来的闺女去补个觉。”说完她便开溜。 “回来!” 又是这样! 凉至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恨恨地转身,咬牙切齿地问:“干嘛啊?” “瞧你这孩子,跟你妈怄什么气呢?过来坐下!”苏笑冲着她不停地挤眉弄眼,凉至着实地无语了,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回原位坐下,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我都要累死了,晚上我还约了人呢。” “约了人?”苏笑尖叫,如果不是夜廷深还在这里,她必定会问:男的女的?老的瘦的? 凉至怎么会不了解她妈?于是她如实相告:“女的,西川奈绪美,你认识。” “哦……”苏笑了然,这孩子她的确认识,是个日本丫头,倒还挺讨喜,但现在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行,既然你累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呗。” 凉至在心里说:早该这样了! “咳咳,凉至啊,虽然你可能早和廷深认识了,但现在我得让你重新了解他一下,那个,秦阿姨还记得吧?廷深是秦阿姨的儿子,也就是同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啊!” -本章完结- 010再生一个 “指腹为婚”这种东西,和现代社会自由婚姻是有些格格不入的,至少凉至认为,这最起码是八十年代流行的了,而她这位母亲大人,却似乎对这情有独钟。 八十年代…… 那时候苏笑也就差不多她这个年纪吧,年轻的时候确实容易干这些事情,这么一想,凉至反而淡定了。 再看夜廷深,在苏笑将“未婚夫”这三个字说出口之后意外地没有惊讶,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 “未婚夫啊?”凉至难得地笑了起来。 夜廷深觉得,其实凉至真的是少有的美人,她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淡漠,笑的时候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而苏笑却知道,凉至的这个笑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思索了几秒钟之后,凉至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望着苏笑,“妈,在勋哥哥后天就飞到上海了。” 她这一句用的是韩语,夜廷深听不大懂,但却捕捉了关键词“在勋哥哥”和“上海”。 再看苏笑,她的脸色已经有些垮了,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个……你这孩子,说什么鸟语呢?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啊?”凉至笑得愈发灿烂,“那我用中文说了,在勋哥哥是后天……” “好了好了,现在在说你和廷深的事儿呢,你提在勋干嘛?”苏笑的脸色愈发有些不自然,赔着笑望着夜廷深,解释道:“廷深啊,你别听凉至胡说,在勋……在勋也是阿姨一个朋友的儿子,和凉至情同兄妹……”越描越黑,到后面,苏笑已经说不下去了,只得狠狠地瞪着凉至。 凉至笑得一脸无害,继续用韩文说:“妈,你看着办吧。现在二胎政策也开放了,你是再生一个呢还是再生一个呢还是再生一个呢?”说完之后,凉至心情大好,从沙发上站起拿了自己的包,“我出去了哈!好好和你亲儿子聊聊天,我这个捡来的闺女就不妨碍你们啦!”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 有时候心情过于飘忽会影响到人对自身状态的认识。 比如现在,凉至沉浸在反将了苏笑一军的喜悦之中,酷酷地甩门而出,却忘了她是一个刚刚翻过了一座山的人。 昨天补了觉,倒是不困,但两条腿疼得一抽一抽的,每走一步都是痛苦。 和奈绪美约的是晚饭时间,这会儿还不到中午,但她都出来了,岂有回去的道理?凉至觉得,她这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于是,她对夜廷深的印象又无限下降了。 走出家门刚拐了个弯,夜廷深便已经追了上来,走在凉至的身侧,笑问她:“去哪里?” 凉至差点一个趔趄,这男人,阴魂不散呢? 好吧,看在秦阿姨的份上,凉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于是她停了脚步转身,刚好夜廷深脚步也停了,两人离得很近,凉至微微抬眸,触目可及的地方是夜廷深干净整洁的白色衣领,和性感的喉结。 -本章完结- 011我早就想追求你了 那一天,微风徐徐,阳光正好,你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出现在我的眼前,自此,我便沦陷。 不知怎么的,凉至忽然想到了这句话,觉得还挺好笑的,虽说夜廷深穿着白衬衣的样子似乎是比常人要好看一些,但是她也不至于花痴到“一见钟情”的地步吧? 于是,她抬眸对上夜廷深似笑非笑的眼,对他说:“我们把话说清楚。” “好。” 凉至没料到他回答得那么干脆,微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就把话说得直白点。什么‘指腹为婚’、‘娃娃亲’都是我妈弄出来的鬼把戏,事实上你已经是第二个受害者了。”剩下的话,凉至想她不用再明说,夜廷深也该明白了。 然而,夜廷深见她没了下文,好几秒钟才问她:“没了?” “……没了。” 夜廷深做恍然大悟状,勾了勾唇,“事实上,我不认为我是受害者。” 凉至扯了扯嘴角,看着夜廷深的眼,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夏凉至。”夜廷深叫了一声她的全名,笑意愈发明朗,“事实上,我早就想追求你了。”说话间,夜廷深伸出手大胆地勾起了凉至的下巴。事实上在他们之间,现在做这个动作有点儿过了,但夜廷深一点也不担心这会吓到凉至。 果不其然,凉至只是微怔了一下,旋即勾起了好看的笑,问他:“一见钟情?” 夜廷深凑近她,“你这张脸,太能勾起人的*了。” 凉至在心中冷笑,这男人在长辈面前倒是装出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会儿就已经撕下了伪装的外衣了。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笑意丝毫未入眼,她说:“在这个看脸的社会,一见钟情的感情太不靠谱了。夜先生身为堂堂夜氏财阀的继承人,对待感情就如此随便吗?” 夜廷深笑了两声,放开了她,“逗你玩的,当真了?” 凉至瞪他,“嗯,当真了。”然后她在夜廷深含笑的眼神的注视下,补了一刀:“至少现在在我心目中,夜先生已经是个滥情的纨绔子弟了。” “滥情?”好家伙,竟然给他扣上了这么一个标签? “嗯,滥情。”凉至毫不客气地评价,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地说:“所以,你最好别再跟着我,否则在我心中你又会多一个标签了。” “什么标签?” “BT!” 夜廷深看着凉至离开的背影,嘴角抽搐。 她的长发将要及腰,闲散地贴着她的后背,不如昨天在泰山时扎着马尾那般,今天的她,举止投足间女人味尽显,光是一个背影便引得人遐想连篇。 一见钟情不靠谱吗? 夜廷深笑了笑,若有所思。待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眸光之中时,他淡淡地勾唇,“如果,是二见呢?” -本章完结- 012情书 “所以凉至,你又多了一个‘未婚夫’啦?” 优雅的日系茶餐厅里,奈绪美端着果汁,还没走到座位前便已经按捺不住发了问,因为情绪雀跃,她开口便用了自己的母语。 听到了一串日文之后,凉至的眉心微微觑了觑,敲了桌子,“说中文。” 其实凉至懂日文。 因为父母的关系,凉至自小接触的语种便挺多,耳濡目染的自然她也就会了些,再加上她下了些功夫。她想,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能和奈绪美成为知心好友的原因吧,两个人要交心,首先语言得相通。 好在,奈绪美的中文也不错,两人基本可以无障碍交流。但凉至依旧要求奈绪美同她说话的时候用中文,美其名曰“练习中文发音”。 奈绪美性格好,也就由着凉至了。 于是,放下果汁后,奈绪美用中文重复了一遍:“听说,你又多了一个‘未婚夫’啦!” “行啊奈绪美,F和H分得挺清楚了嘛!”凉至端了一杯果汁喝了一口,故意避重就轻。 奈绪美在她对面坐下,拖着腮帮子好奇地问:“帅吗?” “凑合。” 奈绪美笑了笑,卷卷的娃娃头上绑了一个小辫子,煞是可爱。有时候凉至不愿意和奈绪美坐在一起,是因为奈绪美太显小了,会衬得她……很“老”。 “啊,对了。”奈绪美低头从自己的小包里翻出了一沓信纸,举起挡住自己的脸,笑得灿烂:“看!” “……” 凉至差点没被果汁呛死。 “我念给你听啊,最新的呢。”奈绪美看上去比凉至激动多了,将最上面的信纸翻过来,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说错了要纠正一下哦。”然后,她不等凉至发话,就像在念广播稿一样用略有些生涩的中文念起了写给凉至的情书。 凉至无语了。 她知道奈绪美最大的乐趣,一是帮她收情书,二是把情书的内容读给她听。 当然,一开始凉至是拒绝的,而奈绪美却振振有词的用她说过的话来驳回她,美其名曰“认识汉字”。 于是,两个人一个扶着额头哭笑不得地听着,一个拿着信纸声情并茂地念着,谁都没有留意到茶餐厅里进来了一个人,点了餐之后默默地坐在了凉至身后的位置。 “……我的眼里没有你,余光……全是你……”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 “……” 连歌词都出来了,凉至实在听不下去了。 “女神!Youaretheappleofmyeyes?”奈绪美念了一段之后,忍不住用日文翻译了一边:“你是我的小苹果?” “噗——” 还好凉至及时掩住了嘴,奈绪美才幸免于难,只是凉至这下被呛得不轻,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奈绪美看了一眼凉至,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凉至的情书上。 “哇!这个!”奈绪美激动了,“我是4,你是2,我除了你,还是你。” 凉至终于忍不住了。 “这人的数学,啧啧,体育老师教的?” -本章完结- 013多管闲事 其实,凉至是个挺善良的姑娘,虽说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冷美人”。 即便对方的情书再怎么肉麻,她都不会吐槽半句。 能有人喜欢她,是她的荣幸。 所以,让这句吐槽声响起的时候,凉至和奈绪美都皱了眉,不约而同地往声源处看去。 夜廷深转过头,对上凉至愠怒的眸子,笑得一脸无害,“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老师就教过我们,除和除以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说得虽然是在理,但凉至还是没好气地回了句:“多管闲事。” “刚刚你妈妈说了,我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夜廷深故意将“指腹为婚”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现在是下午四点的样子,距离夜廷深从凉至家里出来短短不足五个小时,夜廷深就已经开始以凉至未婚夫的身份自居了。 对于夜廷深的这种行为,凉至懒得搭理,回了他两个字:“神经!” 反倒是身为局外人的奈绪美,托着腮帮看了一会儿后,笑意盈盈地用日文问凉至:“就是他吗?” 凉至用日文回答:“是,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刚认识的?” 这是奈绪美的猜测。其实,她对中国的这种“指腹为婚”并不是特别了解,两个原本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人,却要凭着父母的一句口头言论,硬生生地牵扯在了一起。 当然,她猜凉至和那个“未婚夫”刚认识不久,是因为凉至对他的态度。 “嗯,昨天第一次见面,你说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呢还是根本就是个BT?”凉至和奈绪美的对话夜廷深都听得很清楚,想着自己现在在骂他,他听到却听不懂,这样的滑稽让凉至的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她越说越起劲,用日文将夜廷深整个数落了一遍。奈绪美都觉得惊奇,虽说她所认识的凉至和大家所认识的有些不一样,但今天的她,又一次刷新了她对她的认知。 然而,凉至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夜廷深能听懂日文,而且对日文的精通程度,绝对要超出凉至的想象。 当然,夜廷深没有表现出来。即便这个小丫头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他的唇角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等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时间,笑,“凉至,该回家吃饭了。” “……”凉至扯了扯嘴角,头也没回。 夜廷深倒是好耐心,继续说:“苏阿姨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顺便去超市买点食材。” 奈绪美讶然,张大着嘴巴看向凉至。 凉至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原本,她和奈绪美约好了要在这家料理店共进晚餐的,现在倒好,这样一来反倒显得是她言而无信了。 但是…… 凉至偏过头质问夜廷深:“我妈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印象中,苏女士虽然难缠了点,但从来不会这样,明知她有约在先还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诈。 岂料,夜廷深笑了笑,将手机屏递到她面前晃了晃,“刚才。” -本章完结- 014夫妻相 纵观天下,夏凉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那个从不按常理出牌并且无时无刻不在颠覆她的世界观的妈。 当看到夜廷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他和苏笑的聊天记录之后,凉至的眼神恨不能将夜廷深凌迟处死,然而,不出一分钟,她的手机便响了,正是苏女士打来让她回家的。 凉至头疼。 最后的结果便是,凉至认栽地跟夜廷深走了,对奈绪美说了好几声抱歉。 好在,奈绪美和凉至的关系很好,这点儿事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 超市。 凉至推着购物车采购着苏笑要求购置的食材和调料,夜廷深静静地跟在后面走着,距离控制得刚刚好,不会离得太近,也不会离得太远。 从他这个角度看,冰柜的冷光虚幻了凉至的身影,让本就一袭白色长裙的她显得愈发的清冷和疏离。 疏离? 夜廷深笑了笑,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不合适。 这样想着,夜廷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凉至的身后,恰巧她这是弯下腰去拿冷冻柜里的食材,夜廷深一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早凉至一步拿到了她准备去拿的鸡翅。 弯腰的那一刻,夜廷深的鼻尖擦过了凉至的发,嗅到了她发间淡淡的香味。 他感到自己的心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萦绕着,一时之间保持着拿鸡翅的姿势,忘了下一步动作。 凉至却皱了眉。 她不习惯别人离她太近,尤其是夏天,尤其是不算太亲密的人。 然而,在短短两天之内,夜廷深却对她做了出格的动作不下两次。 她偏过头,看着夜廷深搭在她肩上的大手。不得不说,这男人生了一双好看的手。 但,她也不过痴看了不到一秒,便耸了下肩,不悦道:“放开。” 这一声不大,却足以让夜廷深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微微怔愣了片刻之后,夜廷深抬眼看着冰柜上方的不锈钢面板上倒映出的两人的面容,虽看得不太清晰,但夜廷深知道,凉至此刻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出这样的动作? 夜廷深笑,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愈加地为所欲为,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畔,低声说:“凉至,我发现,其实咱俩挺有夫妻相的。”话音落,夜廷深便惨叫了一声,随即放开了凉至。 重新从冰柜里拿了一盒鸡翅放进了购物车中,凉至连看都没看一眼疼得龇牙咧嘴的夜廷深,推着购物车径自离开了。 而夜廷深疼了好一会儿后才站直了身体,看着凉至的背影似笑非笑,“下脚真狠啊。”他暗暗感叹,幸好他没有夏天穿凉鞋的习惯,否则这会儿超市的地板上都能印着他的血了。 这丫头,力气不减当年啊。 夜廷深勾了勾唇,将手上拿着的鸡翅放了回去,上前去追凉至。 -本章完结- 015你好像很怕我 在J市的家中,只有凉至和苏笑母女二人。 房子是凉至租下来的,她不喜欢住学校的宿舍,于是早在大一入校前便在J市租了一个不大的套房。套房离学校不远,步行不过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所以一般只要时间不赶,凉至都会在家中陪苏笑一起用餐。 大学三年,从来都是这样。 …… 回到家中之后,凉至提着食材进了厨房,苏笑则在客厅招呼着夜廷深。 似乎,苏女士很喜欢这个八字没一撇的所谓的“准女婿”。但凉至心里清楚,苏笑只是因为害怕孤独。害怕孤独的人看上去总是热情的,至少凉至认为,苏笑是这个样子。 将食材分类放好之后,凉至默默地拿来了围裙穿在身上,然而腰上的带子都还没来得及系上,苏笑便神秘兮兮地跑进了厨房,见她已经准备下厨了,便将她脖子后面打好的结解开,一边脱她的围裙一边说:“出去陪着廷深去,这儿交给我。” 凉至愕然。 一直等苏笑把围裙套在自己身上后冲着她嚷嚷:“傻愣着干啥呀?来帮我系一下。” 凉至这才回了神,吞了吞口水后照做,系好后还处于蒙圈状态,不太确定地问了她一句:“你要下厨?” “啊废话。”苏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洗了手之后便忙活起来了。 半晌后,苏笑发现凉至还站在后面,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望得她浑身有些不自在,“杵那儿干嘛啊?快出去,去!” 凉至被推了一把,抽了抽嘴角,看着苏笑不算太娴熟的动作之后,问:“你确定?” 苏笑不耐烦了,“你这孩子咋这么啰嗦?出去!” 凉至默默地出去了,同时,心中也在默默地同情着夜廷深。哦,还心疼她精心挑选的好食材。 在家中,向来都是凉至下厨。当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因为苏笑做的东西……呃,实在不大对她的胃口,她才狠下了心跟着几个大厨级别的学长学姐学习钻研了大半年,从那之后,除非凉至不在家,否则苏笑必定碰不了厨房的任何东西。 用凉至的话来说,女人还是得好好爱惜自己,别成天荼毒自己的身体。当然,她不敢当着苏笑的面说这句话。 自打凉至走入了夜廷深的视线范围之内后,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凉至身上挪开过,这让凉至觉得不大舒服。 但是,苏女士发了话,再加上虽然夜廷深这人德性差了点吧,但来者是客,把客人一个人丢在客厅里实在是不大好,于是,凉至只好硬着头皮在夜廷深的注视下走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好像很怕我。”夜廷深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凉至,略有玩味地说了句。 凉至抽了抽嘴角,脱口:“是啊,我避犹不及。” “我有这么可怕吗?”夜廷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 凉至懒得搭理他。 夜廷深也不恼,思索了一瞬后,笑,“那也没办法了,至少我回上海之前,你都得面对我。” -本章完结- 016让他吃点苦头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凉至不是个很喜欢看小说、偶像剧之类的人,但,她身边从不缺这样的人。先说和她走的最近的苏女士,典型的韩剧迷,经常守着电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说奈绪美,来自日本的二次元少女,迷动漫迷倒了无法自拔的地步。所以,凉至耳濡目染,自然也就知道了一般男主角的惯用套路。 比如刚刚夜廷深的那句“你好像很怕我”,她听着就觉得特别耳熟,然后特别别扭,扯了扯嘴角之后,她特别想问夜廷深:你是不是那种经常闷在家里看小说或者韩剧的闷骚型宅男啊? 当然,她自认为和夜廷深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至少现在还不会。而且,她想夜廷深……应该不会是这种人。 夜廷深自然不知道凉至在无言的时候脑子里YY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见她沉默,他挑眉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 这次,换夜廷深脸部抽搐。好吧,是他意思表达得不太到位,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得直接点,就是我回上海前,都得在你们家借宿了。” “……” 凉至默。 不是不惊讶,而是太惊讶。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大男人,还真是……随便啊,好端端的酒店不去住,非要留在她一个女孩子家中? 更惊讶的是,苏女士居然同意了? 没有见到预期中的反应,夜廷深略感无奈,但同时,他愈加发现了凉至的与众不同。 当然,他不会告诉凉至,其实他刚刚想问的是“你好像很讨厌我”,但“讨厌”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地换成了“怕”。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有些无语了。 凉至会怕他?如果他有四只眼睛都不一定看得出来,但是,他不喜欢“讨厌”两个字。如果他刚刚问的是这两个字,而凉至的回答依旧是“是啊”的话,他想,他会抓狂。 他从来没有被女人冠上过的词,在凉至这里似乎都被扣上了。如果传出去的话,他会被笑死。 …… 开饭的时候,凉至看着满桌的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忍直视。 出于对夜廷深的安全考虑,趁着苏笑去厨房拿碗筷了,凉至第一次主动问了夜廷深:“你肠胃还不错吧?” “还行。”不等凉至招呼,夜廷深替她抽出了一张椅子,然后自己也大大方方地坐下。 凉至看了看桌上的菜,怜悯地看了会儿夜廷深后,默默地去了自己的房间翻出了肠胃药。当拿在手上的时候她才蓦地反应了过来,这男人这么“讨厌”,还是得让他吃吃苦头才好。 于是,刚拿出来的药又被她塞回了盒子里。同时凉至在心中保证,她只是想报复一下他对她做的那些不礼貌的动作而已。 吃饭的整个过程,凉至的筷子几乎从未伸向过菜盘,默默地扒在碗里的白米饭。她大概环视了一眼,也就这碗白米饭能够咽得下口,因为,这米饭是她在整理食材前煮的。 -本章完结- 017妥协 吃过了苏笑做的饭之后,夜廷深便消停了,等凉至收拾完碗筷他似乎已经安分地在客房睡下了。 苏笑神秘兮兮地把凉至叫到了她的房间里,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和廷深有戏吗?”苏笑拍了凉至的大腿一把,威胁她说:“凉至,别看妈之前怎么怎么样,廷深这孩子,你必须得好好给我处。” “……”凉至嘴角抽搐,纠正她:“妈,你觉得你在我面前称呼他为孩子,合适吗?” 苏笑想了想,摇头:“不合适。”然后,话锋一转,“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在勋哥哥的。”凉至盘腿坐在苏笑的床上,手拖着下巴,“妈,你到底和你多少闺蜜定了娃娃亲啊?当初你想过……”后面的话,被凉至硬生生地吞进了喉咙里。 而苏笑也一改白天在夜廷深面前的热情与无忧,眉目间散漫着愁容。这是凉至最不愿意看见的,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凉至叹了口气,握住苏笑的手,轻声说:“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 难得的,苏笑也叹了口气,反握住了凉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择偶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妈当初……” “我现在还没毕业呢,就择什么偶啊?”凉至打断了苏笑,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她心中的顾忌,看着她一脸的忧郁心中不忍,抿了抿唇之后妥协:“行行行,我处处看,处处看。” * 人在疲累的状态下总是睡得特别沉。 虽然爬山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但凉至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苏笑似乎已经出门了。凉至洗漱完之后泡了杯牛奶,这才发现了苏笑留在桌子上的字条。 上面写着:别忘了你昨晚说过的话,好好处。 凉至喝进嘴里的牛奶险些没喷出来。 得,合着苏女士这是在给他俩留空间独处呢?平时她说话怎么不见苏女士这么上心? 不过…… 凉至把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房门紧闭着的。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之后,凉至一口把剩下的牛奶喝完,将杯子放在桌上后,便去敲了客房的门。 她心里想着,这男人是不是太能睡了?她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喂!你不会是在倒时差吧?”她昨天听苏女士说了一嘴,夜廷深一直在国外进修,前不久才回来上海。 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凉至觉得有些奇怪了,突然想到昨天在餐桌上夜廷深一直在吃苏女士做的菜,莫非…… 凉至一个激灵,扭动了门把,房门被反锁了。凉至无语了,去找来了钥匙才把房门打开。 推开门,果然看到夜廷深侧着脸躺在床上,脸色有些不太好,离近了看,额头上似乎隐隐有着虚汗。 见状,凉至有些慌了,急忙问:“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本章完结- 018夜廷深这个笨蛋 凉至不是一个特别擅长照顾人的人,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她是独女,性情又有些孤僻,自小便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兄弟姐妹,自然就没有什么需要她照顾的人。唯一照顾过的,可能就是苏笑吧。 所以,当她察觉到夜廷深有些发烧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凉至整个人都处于蒙圈状态了,好半天才叫醒他,问:“是胃不舒服吗?” 夜廷深睁开了眼,但很快又合上,翻了个身之后轻轻“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凉至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胀痛还是什么?是不是积食了啊?”许是怕吵到他,凉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夜廷深还是微不可见地觑了眉。 没办法,凉至又看了他一会儿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准备离开,这时夜廷深冷不丁开了口,吓了她一跳。 “好难受啊,凉至,你不会就把我扔这儿不管吧?”夜廷深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声音弱弱的,与昨天的样子大相径庭。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凉至也不例外。 然而,她依旧嘴硬地说:“反正又死不了。” “好难受啊,好想吐,难受死了。”夜廷深装作没听见她的话,将头整个埋进了被子里,恹恹地哼着。 凉至抽了抽嘴角。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的话,她真的很想把被子掀开然后问:夜先生,你确定你今年已经28岁了吗? 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番之后,凉至走了出去,没过几分钟她又走了回来,端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喝水吧。”可能不大习惯软声细语,凉至的语气有些生硬,神情也有些别扭。 闻言,夜廷深终于掀开了被子,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热水,“放太远了,我拿不到。” “……” 凉至只好坐在床边,将热水端来递到他嘴边。 因为身体不舒服,夜廷深的整个脸都白得有些病态,离得近了凉至看得清楚,他的唇都有些干裂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开着空调的原因。 “咳咳……” 夜廷深呛到了。 凉至慌忙把水杯放在了一旁,跪在床上给他拍后背顺气,嘴上还在抱怨:“多大的人了,笨死了。” 好不容易,咳嗽停下来了,夜廷深有些无力地靠坐在床头,合着眼。 凉至又想起了昨天在餐桌上时,夜廷深的壮举。 苏女士做菜向来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中看不中吃。夜廷深这个笨蛋,估计就是被那些菜的卖相给迷惑了,估摸着那些菜都没熟透吧,他还吃了那么多。 “喂,你要不要去医院啊?”见他精神不怎么好,凉至还是有些着急的,生怕他吃出个什么毛病来,同时内心也有些自责了,如果她昨天早些告诉他,或者没有那些无聊的报复心理,夜廷深也不会受这个罪吧。 “不去。”夜廷深没有睁眼,沉默了一会儿,凉至以为他又睡着了,刚想着扶他躺下来的时候,夜廷深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说:“我想吃点什么,热的。” -本章完结- 019喂我 根据生活的经验初步判定之后,凉至觉得夜廷深多半是消化不良,胃积食了。 她去厨房煮了粥,趁着粥在电饭煲里熬着的空档,凉至给苏笑打了个电话。 “女士,你闯祸了。” 电话一接通,凉至就甩了这么一句话,听得苏笑云里雾里的,老半天才回了一句:“啊?” 凉至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电饭煲,慢悠悠地说:“你亲儿子胃积食了,躺在床上难受得不要不要的,你是不是要考虑回家亲自照顾一下?” 那边又是好半天的沉默,“胃积食?” “嗯,胃积食,还发烧了。”凉至说着,还不忘吐槽她一句:“反射弧有点长啊,你在干嘛呢?” “我啊,我……”苏女士在那边结结巴巴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凉至心中便也明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吧,你告诉我胃积食和发烧要怎么做呗,我现在在煮粥。” …… 凉至端着一小碗白粥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夜廷深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坐在床头,见她进来面露出了一个略显苍白的微笑。 将粥放在床头柜之后,凉至将窗帘和窗户拉开通风,转过身看到夜廷深仍旧保持着她刚刚进来时的姿势,只是目光锁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不自然,指着小瓷碗说:“我加了白糖,吃了看会不会舒服些。” 夜廷深这才受了目光,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心脏的地方似乎也被氤氲缠绕,他张了张嘴,却说:“喂我。” “……!”凉至愣了一下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 一听这话,夜廷深整个人立马怏怏地垂下了脸,大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有气无力地说:“可是我好难受啊,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万一等下把碗摔了怎么办?” “……”凉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表演着拙劣的戏码,等他差不多的时候她才环着双臂问他:“夜廷深,你副业是不是演员啊?” “如果你喜欢演员的话,我可以考虑转行。”夜廷深的眼底滑过了一抹狡黠,弯着腰痛苦申银:“不行了,疼死了。” 虽说心软是病,但凉至毕竟是凉至。无论夜廷深将“痛苦”二字表达得多么清晰明朗,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末了,她端起碗,在夜廷深欣喜的注视之下幽幽地说:“既然你这么不想吃,那我干脆倒掉好了。” “……”夜廷深抽了抽嘴角,心想着:这女人真狠心!然后,默默地阻止了凉至的动作,将粥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 凉至挑眉:“不烫?” 夜廷深舔了舔嘴唇,眉头拧在了一起,“舌头没知觉了。” “扑哧——”凉至笑出了声,但在夜廷深的注视下随即收住,轻咳了两声便将碗拿走了。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夜廷深叫了她一声,她回头,他笑,“谢谢你。” -本章完结- 020喜欢凉至吗 苏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了,凉至没出门,抱着半边西瓜百般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廷深呢?”苏笑换了鞋,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吃了一勺西瓜之后,凉至连眼珠都没转一下地说:“在房间呢,休息。” “烧退了没?” “退了。”凉至又吃了一口,然后把西瓜往茶几上一放,“你这是在荼毒祖国的栋梁,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会儿啊,你一个人得照顾俩了。” 苏笑白了她一眼,边走边说:“如果真这样,那你也只能自生自灭了。” 凉至坐在沙发上看着苏笑的背影,摇头叹气:还真是亲妈啊! …… 苏笑推门而入的时候夜廷深正坐在床上刷着手机,再看他的脸色,哪里有上午在凉至面前时的病态? “怎么样怎么样?”关了门,苏笑便急不可耐地问夜廷深。 夜廷深笑,放下手机沉思了一会儿,说:“苏阿姨,我觉得这招不太适合我。”他动了动尚未恢复知觉的舌头,“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么会呢?凉至没那么狠心吧?”还有一句话苏笑没敢说,那就是,她也曾给韩在勋支过这一招,时间约莫在两三年以前。事后,韩在勋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对她说,这招不管用。 “没有,凉至很善良,只是装病不大适合我。”夜廷深思考了半天,有些为难地说道。 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在苏笑的面前说,凉至很善良。 苏笑愣了老半天,才敛了下眸,“廷深啊,你可别蒙阿姨,实在不会装就去问问南歌儿,那丫头啊,大有前途呢!” 提及南歌,夜廷深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句:“谢谢阿姨。” “这孩子……”苏笑无奈,看着夜廷深的脸,感慨万千。 夜家有两子,一男一女,长子夜廷深,次女夜南歌。都说儿子长得像母亲或者女儿长得像父亲有福气,这会儿苏笑看着夜廷深,仿佛又看到了他的母亲,秦沁。 当然,在夜廷深面前提及他已故的母亲总归不大好,所以苏笑很快敛起了心绪,笑看着夜廷深,说:“廷深哪,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到底喜欢凉至吗?” 夜廷深愣了一下。 事实上,从上海追到泰安,又从泰安追到J市,并不是夜廷深的本意,而是受苏笑之托。苏笑和秦沁是多年的闺蜜,不久前秦沁过世,听说,她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自己和苏笑的孩子修成正果,这是她和苏笑年轻时便定下的约定,也就是所谓的“娃娃亲”。 所以,他喜欢凉至吗?他不知道。 只是这个早在他十九岁时就大胆夺走了他初吻的女孩子,这么多年,他虽说没有念念不忘,但也的确将她的轮廓依稀记进了脑海里,也确实,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被她惊艳到了。 或许,真如他所言,二见钟情。 -本章完结- 021相处已久的恋人 第二天凉至起床的时候,苏笑又已经出去了,这回她知道,她十有*是去接韩在勋兄妹了。 洗漱之后,凉至一如既往地准备去厨房泡杯牛奶,然而她前脚还未踏进厨房的门,后脚便钉在了原地,像看到鬼了一样看着在厨房里的某个男人。 夜廷深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回头看她,笑了笑,“我去外面买了早点,马上就可以吃了。” “……” 凉至用了半分钟才消化完了这条讯息。 原谅她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床厨房里就已经有人在准备早餐。 所以,心中没有一点儿悸动是假的。有那么一瞬间,凉至几乎都要觉得,她和他是相处已久的恋人,而不是前天才从苏笑口中得知的“娃娃亲”关系。 见凉至依然愣在原地,夜廷深好笑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傻了?” “哦,没有。”凉至回了神,低头掩饰自己刚刚那一瞬的心悸。 夜廷深看在眼里,笑意更甚,倒也不难为她,转身继续将买回来的时候放进盘子里,一边问她:“豆浆要加糖吗?” 凉至想说,她早餐只喝牛奶,从不喝豆浆,无所谓加不加糖,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你胃不好,别喝豆浆了,我泡牛奶给你。”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愣了。 夜廷深的手微微滞了片刻,嘴巴张了张,轻吐出一个字:“好。” …… 吃过早餐之后,凉至在厨房收拾碗盘,夜廷深在客厅闲不住便也进来了,看着凉至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勾唇,“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有。”凉至洗着盘子,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 “去沙发上老实呆着,顺便把体温查查。”将最后一个盘子洗完擦干后,凉至洗了手,拿毛巾擦干。 夜廷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昨天下午就退烧了。” 凉至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夜廷深马上举手投降,“得,我去。”他又看了凉至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回到了客厅,目光始终锁着厨房的方向。 他没有告诉她,刚刚那一会儿,他有多想抱住她,但他居然会怕吓到她。 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美极了。秀丽的长发被她简单地盘起,随着她的动作有几缕散落在肩,她毫不在意,依旧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女人认真的时候很美,虽然,凉至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女孩子。 “退烧了吗?”从厨房里出来,凉至的第一句话便问道。 夜廷深这才回了神,“没找到体温计。” “哦,我去找。” “不用了。”夜廷深叫住她,“我现在感觉还不错,不难受了。” 凉至轻轻觑了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也就由着他了,想了会儿她问:“你什么时候回上海啊?” 像是在下逐客令,夜廷深有几分受伤地看着她,“就这么希望我走?” -本章完结- 022自作孽不可活 一句像是走了心的问题,硬是将凉至问得愣住了,半秒后才反应过来,解释:“没有啊,在勋哥哥他们下午就到了,我在想家里好像住不下。” 夜廷深“哦”了一声,眼底有笑意,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那你就是不希望我走咯?” “……” 凉至忽然想到四个字:话不投机。 夜廷深忽然爽朗地笑了两声,也不逗她了,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过两天吧。”还不等凉至回答,他又说:“是不是现在就开始舍不得我了?” 舍不得你大爷! 凉至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 吃一堑,长一智。 有了夜廷深胃积食事件之后,凉至再也不敢让苏笑下厨做饭了,想着韩在勋兄妹大概不太能吃得惯中式料理,凉至便想着晚上做韩式菜式。 正好,苏女士也不会自不量力地做韩餐。 于是,过了下午最热的时间点后,凉至便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买食材,夜廷深一直坐在沙发上无趣着,见她来回折腾便忍不住问:“要出门?” 他不说话,凉至似乎都要忘了家里还坐了个喘气的。 “嗯,去买食材。”凉至换了鞋子站起来,问他:“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去买。” “有啊。”闻言,夜廷深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玄关,“我和你一起去。” “韩式料理的食材你又不懂,去了也是白搭。”凉至拿了包,不由分说,“而且啊,你身子这么弱,万一晕倒了我可抗不起,乖乖在家呆着。” 夜廷深却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在那边说着,他在这边已经快速换了鞋,等凉至说完,他已经站在了门外,扣住凉至的手腕将她往外一带,顺势拉上了门。 这样一来,他跟着凉至出去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然而…… 凉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钥匙被关在里面了。” “没事,正好在外面多走走。”夜廷深不以为意。 “可是……”凉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钥匙我锁不了门,所以现在只能委屈你站在这里看着,等我,或者等我妈回来。” “……” *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回夜廷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 好在,家里的食材向来充裕,凉至不过去买了点酱料和紫菜。但,她似乎有故意之嫌,原本四十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她硬是拖了有一个半小时。 这大热天,夜廷深站在门口,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不好意思哈,天太热了,超市里的空调效果又好,我一舒服就忘记你还在这里‘受罪’了。”凉至故意将“受罪”两个咬得特别重。 她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上有超市的标志,夜廷深看了一眼,这超市离这里还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再听她的语气,夜廷深如果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那么他这么多年的饭就白吃了。 抿着唇沉思了片刻之后,待凉至走近,他唇角一扬,上前将她整个人拥进了怀中。 -本章完结- 023韩在勋 J市这天的温度高达38摄氏度,太阳很大,一旦摔在地上就能八级烫伤的那种。 凉至是一个很不喜欢夏天的人,因为她怕热。所以,她不喜欢夏天有人离她太近,用她的话来说,一个人正常的体温都有37摄氏度了。 但是,夜廷深,似乎又一次挑战了她的底线。 他浑身都散发着盛夏的热气,将凉至箍在怀中,炙烤得她快要窒息了,然而,她的力气却不足以挣脱他。 好在,男人身上并没有酸臭的汗味,否则凉至非疯了不可。挣脱他不开,凉至便言语威胁:“夜廷深,我数三个数。” 夜廷深不是没领教过凉至的狠,那天在超市被她踩了一脚,估摸着现在淤青都还在。但是,他就是想要逗逗她。 “把我晾在这里这么久自己却在吹空调,你还有理了,嗯?” 这么一说,夜廷深以为凉至好歹会有一丁点儿的心虚,然而,她却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把钥匙锁里面的?我回来咱俩也得站这儿等着,能少一个人受罪不好吗?” “所以,怪我咯?” “不然还怪我吗?”凉至没好气地说,“你再不放开我,今晚你就得躺医院了。” “哈哈——”夜廷深笑了两声,放开了凉至。 凉至刚想说“算你识相”的时候,紧跟着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隐听见那人嘴里在说什么。凉至听得清楚,是韩文。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又被抱了个满怀。 “凉至,好久不见!”虽然是韩文,但夜廷深听得出对方很激动。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八好几的男人抱着一米六五的凉至。 凉至要炸了,咬牙切齿:“韩在勋,你给我放开!” “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亲近亲近不行呀?”韩在勋依然不放手,勒得凉至快喘不过气来。 她可不指望夜廷深帮忙,也没指望徐步而来的苏笑,只好把目光递给韩在勋身后的女子,“颂贞,快来救我,我要被你哥勒死了。” 韩颂贞是韩在勋的妹妹,小凉至两岁,和凉至关系也不错,自然是知道凉至的一些喜好的,便上前解围:“哥,凉至要生气了。” 韩在勋这才放开了凉至,“生气了?” 终于获得了自由的凉至扶着楼梯杆大口大口地呼了几口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夜廷深。 夜廷深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韩在勋和韩颂贞这才把目光投到了夜廷深的身上,不同的是,前者的眉心觑在了一起,眼中有明显的敌意,而后者则是充满了好奇,以及惊讶。 “凉至,他是谁?” 自始至终,韩在勋和凉至之间的对话都是用的韩文,夜廷深虽然听不大懂,但也猜得出来他问的是什么。他不会说韩语,于是也只好对韩在勋笑笑以示招呼。 而凉至,却好像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这明明是苏笑给招惹的烂摊子,怎么偏偏让她来收拾呢? 于是,凉至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给了正在喘气的苏笑。 -本章完结- 024两个准女婿 彼时,大家的目光都在凉至的身上,而凉至的这一看,恰巧把关注点引到了苏笑的身上。 苏笑自然是看到了凉至现在的眼神,不由得从心里打了个寒颤。她记得夜廷深昨天下午说凉至很善良?呵呵,他那是没看到这丫头有心计的一面! “妈,这可怎么说?这俩不都是你‘准女婿’吗?”见苏笑老半天不开口,凉至笑了,说了句日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韩在勋听不懂日文,夜廷深听懂了,微微挑了眉。 苏笑也听懂了,脸红一阵白一阵,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手往包包里伸着掏钥匙,一边数落凉至:“你这孩子,大热天的空调房不呆,非得在外面受罪。你自己受罪也就算了,还拖着人家廷深,你这孩子心眼儿咋这么坏呢?”话说完,门也打开了,苏笑招呼着夜廷深几人进门了,凉至则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唇畔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凉至前脚刚踏进玄关,苏笑就已经大步站在了她面前,“你酒店房间订好了没啊?”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凉至换了鞋子,从包里拿出了两张房卡递给苏笑,又生怕她心血来潮要去厨房捣鼓,急忙喊了一声韩颂贞,然后说:“颂贞啊,洗好手来厨房帮我。” …… 韩颂贞也做得一手好料理。 如果她不是客人,凉至想她一定更愿意帮韩颂贞打下手,毕竟韩式料理和中式料理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凉至在制作的过程中多少会有些嫌麻烦。 韩颂贞一边帮凉至卷着紫菜包饭,一边和她闲扯了起来。 “姐,刚刚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啊?男朋友?” 凉至在准备韩式冷面的食材,听到韩颂贞的话忍不住顿了顿,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见,你怎么一点儿没变呢?” 韩颂贞一听这话,忍不住揪了把自己的脸抱怨,“哪有?我都胖了。倒是姐姐你,一直没什么变化呢。身材还是这么好,人还是这么美,真叫人羡慕啊!” “嘴真甜啊,待会儿少放点糖。”凉至笑了笑,将洗好的生菜放进干净的盆子里,“丫头,姐姐我眼睛又不瞎,看得出来你长胖了,我说没变的是,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卦呢?” 韩颂贞扯了扯嘴角,“你的毒舌也没变啊姐。” 凉至哈哈一笑。 一扇门将厨房与客厅隔绝,苏笑这回是真的犯了难,左边坐着夜廷深,右边坐着韩在勋,这两人的目光相碰撞时,苏笑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的火药味。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苏笑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如果凉至知道了,估计会毫不留情地丢给她一记白眼,说,就算我是红颜,那祸水也是你往我身上喷的。 “那个……”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尴尬,苏笑开了口,“那个,廷深啊,这位是韩在勋,跟凉至情同兄妹的那一位。”然后她转过脸,对韩在勋说了一样的话,用韩语。 -本章完结- 025我和她谁的手艺好 这个时候,苏笑忽然觉得真是万幸,韩在勋不大懂中文,夜廷深不大懂韩语,而两样都懂的凉至又在厨房忙活,她可算能松一口气了。 再看韩在勋,眼底的敌意明显地淡了不少,主动站起来伸手和夜廷深打招呼,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道:“你好,我是韩在勋。” 而夜廷深自然也站起来礼貌地同他握了手,“夜廷深。”当然,虽然他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也猜了个六七分,刚刚苏笑对韩在勋说的那句韩语他没听懂,但是从韩在勋的态度转变上来看,苏笑会不会只是把对他说的话翻译了一遍呢? …… 吃晚饭的时候,韩在勋非要坐在凉至旁边,凉至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倒是苏笑干咳了几声,让凉至另一边的韩颂贞坐到自己的身边来,美其名曰“叙旧”,实际上,这样夜廷深也就坐到了凉至的旁边。 凉至抽了抽嘴角,搞不懂苏女士究竟在想什么,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过程中,韩在勋一直在夸她的手艺好。凉至想,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否则这会儿自己的碗盘估计就堆满了。 凉至不是很喜欢别人往她碗里夹菜,哪怕是最亲的人也不喜欢。而且,她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太吵,但是韩在勋许是高兴过头了,忽略了这一点。 韩颂贞看不下去了,“哥,这也有我做的份,怎么不见你夸夸我?” 韩在勋呵呵干笑,“因为平时在家里没见你做得这么好吃,所以啊,多半是凉至的功劳。” 韩颂贞咬着筷子,不满瞪他。 最后,还是苏笑出面打了圆场,“喜欢就多吃点,没了让凉至再做去。” 凉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在闷着想,也不知夜廷深这货能不能吃得惯韩餐,而且刚刚他们的对话都是韩文,他听不懂,很尴尬吧? 正这样想着,忽然韩颂贞问了句:“哥,你觉得好吃吗?” 凉至挑眉,韩国女孩儿管比她们大一些的男生都叫哥,所以她并不意外韩颂贞这句问的是夜廷深。意外的是,韩颂贞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好像有些……体贴了?她这是在担心夜廷深吃不惯? “颂贞在问你,觉得好吃吗?”凉至好心地充当了翻译,实则很好地替夜廷深化解了尴尬。 “很好吃,谢谢。”夜廷深放下筷子,笑着回答。 “他说很好吃,谢谢你。” “这句我能听懂!”韩颂贞故意瞪了一眼凉至,又问他:“那你夸我一下呗,我的手艺好还是凉至姐的手艺好?” 凉至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她问你我和她谁的手艺好。”然后,她对韩颂贞说:“你觉得这有可比性吗?” “当然有啊!哥,你夸我两句好不好?我哥他那么喜欢凉至,肯定只会偏袒她的。”韩颂贞依然不肯放过夜廷深。 “什么叫偏袒啊?是凉至的手艺本来就比你好。”韩在勋纠正她,又笑嘻嘻地看着凉至,“对吧,凉至?” -本章完结- 026让凉至和廷深去住酒店 虽说凉至这会儿挺同情夜廷深的,她还是想要看看夜廷深会如何化解这尴尬。 于是,她回答韩在勋:“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了。”然后她又看向一脸不满的韩颂贞,笑说:“妞儿,没有可比性,快吃吧你。” 然而,苏笑倒是知道心疼夜廷深,瞪了凉至一眼,“凉至,你给廷深当翻译,再敢多说一句韩文我打死你。” 凉至悻悻闭嘴,还不忘吐槽:“还真是捡来的。” 夜廷深坐在旁边,始终抿着唇微笑,用完餐之后将筷子放好后便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说着他所不懂的语言。 韩颂贞依旧咬住不放,非要和凉至比出个高低来,凉至懒得搭理她,任由她和韩在勋要把餐桌掀翻,也只是充当着给夜廷深做翻译的角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的就是凉至现在的态度。 …… 吃过晚饭之后,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韩在勋兄妹从首尔飞上海,又从上海赶到了J市,苏笑考虑到他们奔波劳累,便想着让他们早些去休息。然而,她把两张酒店房卡递上的时候,韩在勋却似乎有些不乐意,盯了苏笑半天之后,问:“阿姨,那人难道住在这里?” 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夜廷深。 虽说苏笑告诉他,夜廷深与凉至只是情同兄妹,但是他总觉得,苏笑似乎特别偏袒夜廷深,凉至似乎也很待见他,这让他有了危机感。 “咳咳,那个……”苏笑没料到韩在勋会忽然这么问,尴尬地咳了几声,“那个……本来我也想让你们住在家里的,但是你们也知道,家里只有三个房间,睡不下,廷深又生病了,所以……” 凉至听得清楚,抱着双膝靠在墙上,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夜廷深看在眼里,笑,走上前问:“他们说什么?”他不是八卦,只是看到凉至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他难免好奇。 “在勋哥知道你住在家里,不肯住酒店了。”凉至悠哉地翻译着,“我妈在解释,说你是个病人,让你一个人住酒店不放心。”然而,上一秒还在看戏的她,下一秒就被苏笑的一番话给雷得外焦里嫩。 “……那如果在勋你非要住在家里也行,干脆让凉至陪廷深去住酒店好了,这样我放心。” “不行!” 凉至还没做出反应,韩在勋就已经发出了抗议,走到凉至身边一把拉过她站在苏笑面前,“阿姨,凉至是个女孩,怎么能和他一个大男人孤男寡女住在酒店里?” “阿姨,我也觉得不妥。”韩颂贞也在一旁说。 凉至被韩在勋牵着,着实地无语了,给了苏笑一记白眼,“妈,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苏笑一边跟韩家兄妹说着韩语,一边凉至又说着中文,她又有些凌乱,大脑中的语言中枢似乎有些掉线了,张了嘴“啊”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个话来。 倒是夜廷深,前面那段韩语没听明白,只听凉至说了往火坑里推,便不嫌事大地问凉至:“你们在讨论什么呢?都快吵起来了。” -本章完结- 027我可以睡沙发 被夜廷深这么一问,凉至一个头两个大。 她总不能说,她那个“非人类”的妈,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而要求她陪他去住酒店吧?这样以后要是传出去,她的脸往哪儿搁? “没事,没事。”凉至生平第一次有点儿百口莫辩的感觉,生怕苏笑出来一句惊掉大牙的话,她赶紧做出了决定终止了这场争吵:“妈,你就让在勋哥他们住家里吧。他俩语言也不通,住酒店也不方便。” 苏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凉至狠狠地瞪了一眼,便闭嘴了。仔细一想,这样确实考虑确实不周到,也就同意了。 然而,这场争执并没有那么快结束。 就像苏笑说的,家里只有三个房间,苏笑的卧室、凉至的卧室和客房,他们五个人怎么分房间睡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而苏笑,很机智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凉至,自己去厨房准备茶水去了。 凉至坐在沙发上,被两个大男人围绕着,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双正在盯着她的眼睛,这感觉着实地不好。就这样思考了两三分钟之后,凉至一拍沙发,韩在勋和夜廷深皆是一个激灵,然后便听她说:“我睡沙发。” 她是用的中文,韩在勋两兄妹没怎么听懂,于是她用韩语重复了一遍。 “不行!”韩在勋立马反驳,“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睡沙发?还是我睡吧。” 凉至拒绝:“你和颂贞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一听这话,韩在勋立马有些受伤地望着她,凉至赶忙解释:“况且,我妈她肯定不会同意你睡沙发的。” “那……”韩在勋抿着唇,默默地把眼神投向了另一边的夜廷深。 夜廷深笑了笑,“我可以睡沙发。” “不行!” 这回反对的是凉至和韩颂贞两人。对于韩颂贞的反应,凉至是有些意外的,但也没往深处想,只解释:“他是病人。” 韩在勋不满凉至对夜廷深的偏袒,嘲讽:“一个大男人身子骨就那么孱弱吗?” 这样不友好的语气让凉至皱了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夜廷深按住了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这让凉至有些吃惊,夜廷深他不是听不懂韩文吗? “或者,哥你和廷深哥睡,我和姐睡呢?”韩颂贞打了圆场。 “两个大男人睡一起,这……”韩在勋的俊脸染上了几分别扭,韩颂贞一个不小心就“扑哧”乐了。 凉至看了一眼韩颂贞,她便立马抿住唇忍笑。恰巧这时苏笑也端着茶水过来了,凉至便直接盖棺定论:“妈,今晚颂贞和你睡,我睡沙发。” * 这晚的夜色很好,月光很亮,关了灯,室内似乎也不是那么黑了。 客厅沙发很狭小的空间,凉至躺在上面眯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睡不着,便起身,轻手轻脚地去了阳台。 阳台上种了挺多花花草草,全是苏笑一个人在家时闲来无事,从网上淘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把阳台的一角打造成了小型多肉植物园。凉至头一回看到夜色下的多肉,那么的可爱诱人,她来了兴致,忍不住蹲下来细细地打量起来。 -本章完结- 028非单身 夜廷深从卧室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女孩儿蹲在阳台上,伸出手指轻触着一花一草的枝叶,月光倾泻在她乌黑的长发上。背着光,她的唇角似乎还有着盈盈的笑意。 那一幕,究竟有多美? 夜廷深不知道,在很久之后,有人问及“她最让你心动的一刻”时,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场景,却只有这一幕,异常的清晰。 正想着要怎么才能不吓到她,凉至却已经偏过脸看到了他,微微惊讶了片刻之后,站起了身。 夜廷深勾唇,索性走上前站在她对面,低声问:“怎么还不睡?”他出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不也还没睡?”凉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将一缕垂下的发撩到了耳朵后面,“认床吗?” “没有。”夜廷深笑笑,倚着门,“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增进彼此的了解与认知,怎么样?”然而事实上,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会被她拒绝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凉至爽快地答应了,夜廷深还来不及欣喜,她便不等他提问便开始自报家门:“夏凉至,21岁,J大设院本科生,非单身。” 最后三个字,让夜廷深微微挑眉:“非单身?” “对,非单身。”凉至笑得有些狡黠,“我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蹦出来了两个未婚夫,如果还说是单身的话,会不会被广大女性同胞打死?” 见她难得地开了一会半真半假的玩笑,夜廷深有些哭笑不得了。如果说凉至话里有话,便是她在含沙射影地告诉夜廷深,不要太把苏笑的那句指腹为婚当回事。 夜廷深自然听懂了,但不明说,顺着她的话道:“现在政策好像还没有开放到一妻多夫的程度。” 同样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凉至总觉得跟他继续这个话题的话她会被绕进去。夜廷深是读商的人,又比她年长,自然是比她精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于是她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问他:“在勋哥哥今天说的那句韩语你听懂了?” 夜廷深微怔了片刻,思索过后才想起她问的是什么时刻,摇头,“没有。” 凉至刚想问他那为什么会阻止她说话的时候,忽然就想明白了。韩在勋这个人有时候有点儿神经大条,也不会掩饰情绪什么的,估计他那时有敌意的神情落在了夜廷深眼中,夜廷深自然而然也就猜得出他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了。 想着自己居然会问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凉至觉得有些好笑,便低着头忍不住唇角上扬。 笑是很容易感染别人的情绪,虽然夜廷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笑,但看着她垂眸含笑的模样,心中已是一片柔软。 他忍不住向前靠近了几步,伸手轻轻将遮挡住她笑颜的长发撩拨到她耳后,然而很快,那些发又随着凉至抬头的动作散落,她对上他的眼,这一刻,夜廷深感到自己的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撩拨着。 -本章完结- 029有没有男朋友 凉至抬眸的那一刻,也没料到会和夜廷深的黑眸撞个正的。他的眼比夜还要深邃,不知怎的,凉至很想避开他的视线,但夜廷深似乎早已料到,在下一刻便扣住了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抬起头。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做出这个动作,奇怪的是,她竟然不像第一次那般心生抵触心理。 她这是怎么了? “我们继续刚刚的那个话题。”夜廷深眼底含了笑,却似一张密网令她躲避不开,“继续那个‘非单身’的话题。”然后,不等凉至反应他便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凉至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噎着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未婚夫的等级好像比男朋友高一些。”言下之意便是,她连未婚夫都有两个了,他何必要纠结她有没有男朋友? 而夜廷深却没有按照她所表达的去理解,歪曲其词:“意思就是,你只有高级一点的未婚夫,并没有男朋友咯?不过就算有也没关系,只要你法律上是单身,哪怕你名花有主,我也能移花接木!” 夜廷深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微变,忍无可忍地拍掉了他的手,避开了他的靠近。 夜廷深以为凉至会生气,但是,她并没有。 “夜先生这是总裁小说看多了吗?”凉至笑问他,“这是一般霸道总裁喜欢表演的戏码。” “那你认为呢?” 凉至看了他一眼,“要听实话吗?” “当然。” “我认为……很无赖很不要脸。” 夜廷深来了兴趣,“怎么个不要脸法?” “盲目的乐观和自信,还有行动上的死缠烂打。”凉至想了想,补充:“当然,其实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多金又有颜的人这么做就是霸道总裁,又穷又挫的就会被当做流氓无赖。” 夜廷深听完,哈哈笑了两声,“你认为我很挫?又或是很穷?” “那倒是没有。”凉至一脸无害,“但如果你非要对号入座的话,我也没办法。” 夜廷深终于领教了一番凉至的毒舌,但偏偏她笑得灿烂,无辜得好像刚刚那些话并不是她说的一样。他抿了抿唇,笑问:“那你说说,我和韩在勋相比,谁更挫?” 凉至特别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半斤八两。” “小丫头,连我在你这儿都成了‘矮挫穷’的话,还能有谁能成你心目中的高富帅?姚明的身高加上盖茨的家财万贯?”说实话,凉至的话还是给夜廷深造成了一丢丢的伤害。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么不讨好,居然还……和“矮矬穷”三个字挂钩了,这着实地打击到了他的骄傲。 “我可没说你矮,也没说你挫,更没说你穷。”凉至看到夜廷深的表情,很想笑,但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一脸挫败的样子,她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这话终于让夜廷深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丝丝安慰,“可算还有点儿眼光。” -本章完结- 030我走了 无奈,凉至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掩着唇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好半天后,她才抬头,眼角还余了笑意,道:“开个玩笑而已,要不要摆出这么一副受伤的表情?” 夜廷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捂着他的小心脏,“我的玻璃心都碎一地了。” “扑哧——” 短短几天的相处,夜廷深发现,他好像已经对凉至的笑有些着迷了。借着月光看了她的脸颊半天之后,他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凉至,我明天要回上海了。” 似对她的反应有所期待,但又怕失望,夜廷深故意不去看她的脸。 所以,他错过了凉至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离别是很伤感的字眼,凉至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她爱旅行,爱游山玩水。在旅途中,难免会觅得萍水相逢的知心人,每每离别之时,她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失落却是在所难免。 见凉至沉默不语,夜廷深忍不住扭头问她:“你会不会想我?” “……” 见惯了夜廷深无赖的一面,这样突如其来的认真反倒让凉至无所适从了起来,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说:“少自作多情了。”话落音,却隐隐有些后悔。 “没事,J市离上海又不远,想我了就跟我说,我来看你。”夜廷深故意无视了她的话,半真半假地说。 * 第二天凉至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 睁开双眼,大脑清醒之后,她倏地从床上坐起,回想了片刻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不是和夜廷深在阳台上聊天吗?怎么会从原本该是他睡觉的地方醒过来? 不过,她还来不及深想,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便响起了,紧跟着就是苏笑扯着嗓子大喊:“凉至!廷深要走了!出来送送他!” …… 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夜廷深已经把车取出来停在门口准备走了,她出去的时候,他正在和苏笑道别。 凉至看着他的容颜,不知道苏笑在跟他说些什么,他一直谦逊有礼地点头笑着,待到她下了台阶向他们走去的时候,夜廷深已经看到了她,抬了头微微笑着。 苏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凉至,立马脚底抹油,“好了,廷深啊,我该说的也已经说了,你和凉至好好道别吧。” “……”凉至无语地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苏女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夜廷深冷不丁问了她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懵逼了大概有三秒,凉至才尴尬地说:“噢,挺好的,只是……” “挺好就好。”夜廷深笑着打断她。 上午还不是特别热,两人站在树荫下,有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 “凉至。”夜廷深忽然唤她,她抬头,忽然感觉左脸一阵温热,紧跟着男人的脸放大在了眼前。 夜廷深右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右脸颊印下了一个轻吻。 看着她的长睫投在绯红脸颊上的剪影,他笑,在她恍惚的瞬间已走到车前,“我走了。” -本章完结- 031神助攻夜南歌来袭 八月底,开学季。 J大又迎来了一批崭新的面孔,迎新会结束之后,九月初,众学子便开始跨向了大学里的第一个门槛——军训。 * 偌大的操场上,穿着绿色军装的学子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一排一排,跟着教官在各自的训练场地上进行着训练。 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 夜南歌穿着厚厚的军训服站在一群学生中间站着军姿,苦不堪言,却还背着教官的视线东张西望。等到设院慰问团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中后,她终于笑了笑,一眼就锁定了那个撑着伞、穿着白衣的女子。 如果可以,夜南歌真想跳起来冲着她挥手,大喊一声:未来大嫂好!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是潜伏在大一新生中的“卧底”。 嗯,被她那个坑妹的大哥连哄带骗威逼利诱来的,为了接近未来大嫂,为了助大哥一臂之力。 当学生会慰问团向着这边缓缓走来,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小声私语。在太阳下站了大半个钟头的军姿,已经晕倒了好几个人了,大家都有些受不住了,此刻看到他们,就像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看到了一片绿洲一样。 好在教官也知道心疼大家,学生会代表来同他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原地放松十五秒!坐!” 众人如蒙大赦。 慰问团便开始陆续给大家分发饮品。 当然,这些事一般都是大二大三的人做的,大四鲜少有人得空,而凉至,便是那鲜少人中的一员。她不仅代表设院,还代表了陆靳北的工作室。那些饮品,是由工作室赞助的。 夜南歌的视线还是落在凉至的身上,想着要怎样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一直撑着伞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也不靠近,只静静地看着她们,有点儿疏离感。 “同学,你的水。”大三一个男生将水递给她,见她没应,便叫了她一声。 夜南歌蓦地抬起头,怔愣了片刻才接过水,“哦,谢谢。” 那男生却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夜南歌心虚,连忙低下头压了压帽檐,心里念叨:认不出来认不出来认不出来…… “报告!这位同学不太舒服!”忽然一声清脆的报告声响起,夜南歌立马将视线投了过去,只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人被两个人驾着离开了训练场。她心里便有了主意,轻咳了几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举手大喊:“报告教官!我也不太舒服!” 她这一声大喊,成功地引来了众人的视线。 夜南歌心下一横,咬咬牙,豁出去了! “教官,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一下那位学姐带我去一下医务室?”夜南歌撑地站起,直接指着凉至说道。 凉至微微挑了眉,看着夜南歌的脸,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教官看了凉至一眼,说:“这位同学,我们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不用麻烦……” “教官!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夜南歌哈着腰捂着肚子,咬着唇,“我、我生理痛啊……” -本章完结- 032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校医务室。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冷气开着,让刚刚被太阳炙烤过的人重新恢复了生气。 夜南歌坐在一张小床上,周围都是正儿八经的病人,但却没有同伴陪伴。再看看她,装个病还把大四的女神级学姐给拽过来了。 凉至站在床边,拿着收好的太阳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医生进来,她才出声:“李医生,这位同学例假痛。” 李医生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不苟言笑。夜南歌看到她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了,咽了咽口水,小声地说:“那个……其实……也没有那么痛了……” 李医生看了她一眼,抬起她的脸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过她的手看了又放下,“经常这样痛吗?” “不是经常……” “平时有不好的习惯吗?吃冷饮、用凉水洗脚之类的。” “……到没有。”夜南歌有些无奈,怯怯地打断医生,“那个……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太麻烦……” 李医生皱眉,夜南歌立马闭上了嘴。 凉至在一旁看了会儿,忍着笑上前解围:“李医生,给她拿几片益母草就好,看她那样儿,估计和这几天的运动量有关。” 李医生思考了片刻,也就同意了,拿来了几片益母草暖贴递给凉至,一边感叹:“现在的女孩子啊,年轻的时候不好好注意,将来可有苦头吃喽!” 凉至向李医生道过了谢,李医生便去忙别的事情了。她拆开了一片暖贴递给夜南歌,“贴上。” 夜南歌乖乖接过,认栽似的将它贴在小腹上躺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凉至。 “下午你也不用去训练场了,好好休息。”凉至说着将包装纸扔进了垃圾桶,看了下时间,对她笑:“不用我在这里陪你吧?” 受了一整天的累就是为了现在,夜南歌岂会笨到说“不用”?于是,她演技大爆发地捂着肚子,“哎哟,可是我好疼,学姐,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倒一杯热水?” 凉至抽了抽嘴角,想着这两兄妹的演技,啧啧,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不过她也没揭穿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夜南歌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肚子上贴着的益母草很快开始发热了,又一杯热水下肚,这样的大热天,她真担心自己在冷气房里都会中暑。 凉至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把整整一杯水喝得一滴不剩,心想着: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哦对了,你们有夜训,但是我刚刚只同教官请了你下午的假。”凉至说,“要不我再打个电话给你辅导员,把晚上的假也请了?”说着,她还真掏出了手机翻起了通讯录,“你们的辅导员好像是……” “不用了!”夜南歌一下从床上坐起,拽过凉至的手阻止了她,赔着笑“呵呵”地说:“嘿嘿,学姐,我身体没那么弱,我、我晚上能去,能去。” -本章完结- 033做事情还是得动脑子 “能去啊?”凉至笑,但夜南歌却觉得她笑起来让她的心底有点儿发麻,总感觉她那双眼睛似乎把一切都看破了。 然而,兄命难违,夜南歌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到底,点头,“能去。” 凉至就把手机收起来,“那好吧,那你自己在这儿呆着,或者回宿舍躺着也行。我还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等一下!”夜南歌情急之下脱口,然而大脑断线了,她盯着凉至看了半天之后无果,叹气,“其实、其实我……” 凉至以为她要缴枪投降了,然而夜南歌“我”了半天之后,红着脸憋出了一句差点没让她笑喷的话。 “学姐,其实……你难道不觉得我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扑哧——”凉至没忍住,看着一脸尴尬的夜南歌,轻咳了两声,“嗯,像谁?” “像……当红歌星南歌呀!”夜南歌说大话也不喘大气,除了脸颊有些绯热之外,凉至似乎都找不出别的什么破绽了。 这妮子,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凉至还是好心地在配合她,看了她半天之后,点头应和:“嗯,是有点像。” “是吧,大家都这么说。”夜南歌见成功地将凉至带入了话题中,不由松了口气,“那学姐,你觉得南歌更漂亮还是我更漂亮?” “这个嘛……”凉至很是认真地思考了半天之后,勾唇:“你们俩长得一样,分不出谁好谁坏。” “是吗?可是还是有不太像的地方啊,比如……” 凉至静静地听着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听她自夸自卖地把“南歌”的好和美都说了一遍之后,她都佩服自己怎么会好心到还没有揭穿这个妮子。 “南歌长得真是好看啊!她怎么那么有才华?学姐,你也听过她唱歌吧?她简直是我女神啊!” 到最后,凉至实在是没忍住,看了一眼周围之后,压低了声音问她:“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有一个哥哥,和南歌的哥哥夜廷深长得也很像?” 这话一出,夜南歌立马顿住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之后,继续编:“学姐你真神啊,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凉至觉得,她要是再不揭穿她,迟早得被她带沟里去。于是她一把把她从病床上揪起了拖到医务室门外,还是训练时间,外面没什么人,只是夜南歌的腹部还贴了一片益母草,热得她眼前发黑。 “夜南歌,你行啊你,说大话都不打草稿啊?”凉至把她腹部贴着的益母草“嘶”地一声扯了下来,拿在她眼前晃了晃,“牺牲还挺大的嘛,这么热的天你有没有想过中暑了怎么办?” 夜南歌终于被拆穿,她却不觉尴尬,松了口气后靠在冰凉的墙上,“哎哟喂,你早说你认出来了,我也就不用做出这么大牺牲了。” 凉至挑眉,伸出手指来戳了戳她的额头,嘲讽:“夜南歌,做事情还是得动动脑子,你这张脸,搁谁面前能不被认出来?” -本章完结- 034这是他的目的,他达到了 说起凉至和南歌相识的经历,至少要追溯到九年以前。 九年前,凉至和苏笑还住在夏家的时候,在她父亲夏漠寒的生日宴上,十二岁的凉至救了落入水中的夜廷深,而那一天,也是她第一次和夜家的两个子女打了照面,但也仅仅只是打了照面。 之后,夜廷深想要再找到凉至的时候,她却已经离开了夏家。再之后,他出国深造,便与国内的一切断绝了联络。 “原来你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思及当年,夜南歌还有些后怕。她听到动静跑到泳池边的时候凉至已经跳下了水,不一会儿就把夜廷深捞了上来。她后来还在想,如果当时周围没有人,她那个旱鸭子哥哥会不会从此就消失了? 端来了杯果汁递到夜南歌面前,凉至淡淡地说:“本来都忘了,看到你我又想起来了。” 夜南歌喝了一口果汁,凉凉的液体入胃,可算好过了一点。 “为什么看到我才想起来?当年你救的人又不是我。”夜南歌说着还在心里补了一句:被你夺了初吻的人不是我,对你念念不忘的人更不是我。 凉至看了她一会儿后,笑:“因为你大哥的变化挺大,而你,变化不大。” 夜南歌挑眉:“这是在夸我?” “不。”凉至否认,“你没变的是,还是不太会动脑子。” “……” 对于凉至的毒舌,熟识她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而对于刚接触她的夜南歌来说,确实是有点儿受打击。她想,如果对面坐的人不是大哥钦点的未来大嫂,她早就拍桌子走人了。 而凉至也没理会她渐渐跨掉的精致小脸,环着双臂往椅子背上一靠,“夜廷深叫你来的?” 提及“夜廷深”三个字的时候,凉至感觉有一股不知名的涌流轻轻触动着她的心房。距离那个他说他走了的上午,已经过去了快要半个月了。 他说他走了,那么,他真的就这样淡出了她的生活吗? 不,没有。 从J市开车到上海,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算过了,夜廷深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刚到不久。 怎么说那种感觉呢?像是关系很亲密很亲密的人出了远门,到达目的地之后便向她报平安。又加上那天上午,在树荫下那个令她猝不及防的亲吻。 电话那端,他嗓音低哑地告诉她,我到了。 电话这端,她红了脸,却装作无所谓地回复他:嗯。 自那天后,夜廷深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聊的不多,而且多半时候他会无赖到令凉至无语地掐断电话。所以,他的声音和模样一刻也没有淡出凉至的记忆,这是他的目的,他达到了。 而今天,坐在她面前的夜南歌,十有*是他叫来的,至于目的…… “不不不,别用‘叫’这个词,说得好像我是心甘情愿的似的。”夜南歌向来粗枝大叶,没有留意到凉至细微的情感变化,“应该说,我是被他‘威逼’来的!” -本章完结- 035他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傍晚的时候,一辆深灰色玛莎拉蒂在J大侧门停留了片刻,一个穿着军训服的身影钻上了车。 很快,车子就开走了。 车上。 夜南歌像一条涸辙的鱼躺在车后座,闭着眼喘息着。 前座的男人不说话,静静地开着车,只是打方向盘的时候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心中默数三个数。 3、2、1…… “哥你个死没良心的!”果不其然,刚数完1,夜南歌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没好气地冲他吼了句。 夜廷深勾了勾唇,笑,“我要是没良心的话,就把你一个人丢J大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啊?”夜南歌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J大的军训有多BT,我都毕业这么久了,可累死我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把衣服的袖子捋到胳膊肘的位置,扯开衣领闻了一下,一脸嫌弃地说:“一身汗味,臭死了。” “为了你和你哥的终身大计,这点牺牲不算什么。”夜廷深打了方向盘,悠哉地说道。 然而,这句话却换来了夜南歌的吐槽:“是为了你的终身大计吧?”说着,夜南歌身体前倾趴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歪着头,“不过,我得到了一个超级重要的情报。” “哦?是什么?” 夜南歌一脸贼笑,“条件。” “随你开。” “哟,这么爽快?”夜南歌挑眉,“我还没想好,欠着先。你知道吗?未来大嫂记得我哎!她还记得九年前的事情。”末了,夜南歌补充:“九年前你落水的事情。” 这话一出,夜廷深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了,窗外的霓虹映亮了他英挺的轮廓,却也让他的难堪无处遁形。 那一年,他十九岁,却……不会游泳…… 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大、最大、最大的败笔! “咦?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想知道然后怎么了嘛?”夜南歌明知故问。 夜廷深还是不说话,从侧面看,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夜南歌忍着笑,故意道:“你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五分钟前我跟凌天通了电话。”夜廷深淡淡地说,“他好像是问我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躲着不见他。” “……她说她记得九年前救你的事情,是因为没有想过一个快二十了的成年人居然还不会游泳,而且一个大男孩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连拖带拽地弄上岸。而且那游泳池最深的地方也才两米,一个一米八好几的人居然也需要人工呼吸才能醒过来……” 夜南歌话还没说完,夜廷深一个急刹车,她就一头撞在了副驾驶座上,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夜廷深的嗓音就幽幽传来:“我忘了告诉你,凌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把我的GPS定位发给他了。” 夜南歌大概愣了三四秒,才摆了摆手,强笑着说:“五分钟他又不能从上海跑到J市。” “噢,我又忘了。上午他回上海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在哪里,然后我告诉他了。” “……什么!?” -本章完结- 036去见一个妹妹 那是一段夜廷深不愿去回忆,但却又忍不住去回忆的经历。 不愿回忆,是因为的确如夜南歌所说的那样,丢人。忍不住去回忆是因为,那一天,有一个女孩儿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的生活之中,虽然只在睁开双眼后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她却就此印在了他的脑海。 是她,凉至,夏凉至。 当年夏漠寒生日宴的时候,他是随着父母一同前去。父亲和夏父是多年的伙伴兼好友,母亲和苏笑又恰巧是高中时便认识了的闺蜜,所以那一场宴会,他们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夜廷深打小便随着父母四处参加各式各样的应酬和宴会,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宴会素来是大人的天堂,而他,永远是最无聊的那一个。 但是那天,母亲对他说,廷深,等会儿带你去见一个妹妹,长得很漂亮的妹妹,说不定未来会是你的妻子哦。 母亲是个温婉的女子,但对他素来严格,夜廷深一直都知道。但那天,她在提及那个“妹妹”时眼底的柔光更甚,是他从未见过的。他那时便知道,这个“妹妹”一定是深得母亲的喜爱,否则她不会流露出只在南歌面前才有的神情。 他便好奇,这个“妹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为什么母亲会认为她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那一年,他十九岁,在爱情面前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却因为母亲一句听似走心的话而微红了脸。 然而,那个妹妹却并没有如母亲的愿,出现在夏漠寒的宴会上。 他觉得奇怪,母亲说,那个妹妹是夏叔叔的女儿,为什么会不出席自己父亲的生日宴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妹妹很不喜欢太多人的场合,所以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 回忆至此,夜廷深未曾发觉自己的唇畔已是一片柔和。原来凉至从那时起便不是一个喜爱热闹的女孩儿,也难怪在J大被公认为是“女神”。 女神,似乎就是这样,优秀得令人叹为观止,却又不食人间烟火。 当年,一袭白裙坐在偌大的泳池边上、光着脚丫踢着水花的她便是如此,犹如未染凡尘的天使一般美好动人。 只是,他没想过,天使也有调皮的时候,否则他也不至于被一时念起的她失手推入了两米深的泳池。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将夜廷深的思绪拉回,他微微挑了眉,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卧房浴室的门,起身去开了房间的门。 律凌天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还没等夜廷深说话就抱怨:“干嘛呢你?按了半天门铃都没声,我还以为酒店的门铃坏了。”然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夜廷深有些失笑,难怪律凌天会敲门,合着他是按铃按久了没人开门啊。 合上门,夜廷深走向沙发,笑,“够意思吧?为了你,把我妹妹都给卖了。” -本章完结- 037她身边站了一个男人 在车上的时候,夜南歌硬是逼迫夜廷深关了GPS,不过她没想到,他居然阳奉阴违地又来了这么一招。 她泡澡的时候,夜廷深已经将酒店的位置还有房间号发给了一路赶来的律凌天,然后悠哉地靠坐在沙发上计算着时间。夜南歌性子素来温吞,洗个澡不用上个十几二十分钟是不会出来的,而律凌天虽不算急性子,但很有效率。这不?距离发地址不过十二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赶到了。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律凌天冲着夜廷深竖起了大拇指,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维护你。如果南歌讨伐你,我顶多在旁边看热闹。” 夜廷深嘴角抽搐,“都说女生外向,怎么你……” 律凌天哈哈大笑。 夜廷深和夜南歌这两兄妹,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是让人省心的,夜寂和秦沁没少被他俩折腾。夜廷深是长子,又是男生,性格自然是霸道了些,秦沁原以为南歌作为女孩儿会安静文雅一点,然而,并没有。 他们俩兄妹的相处方式很是独特,独特得让人无语凝噎。如果非要用词语来形容的话,那么就只有这四个字:相爱相杀。 为此夜南歌还抱怨过:看看别人的哥哥,多让着自己妹妹啊!怎么我的哥哥……哎! 夜廷深是这么回答她的:因为人家的妹妹才叫做妹妹,你?呵呵。 “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帮我,能在一边看热闹我已经感激涕零了。”夜廷深开着玩笑,八卦他:“凌天,不错啊你,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错,什么时候的事情啊?连我都不知道。” 律凌天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你后知后觉,我大哥都知道得比你早。” “他要是比我知道得晚,我就要怀疑他的办事能力了。” 律凌天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现在面临的处境。”律凌天挑眉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哥啊,你得有多不行才得把自己的亲妹妹搬出来助攻啊?是什么样的姑娘?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也给你支支招。” 夜廷深刚要说话,便听到了浴室花洒关掉的声音,抹了把脸,“这个以后再说,我得先撤了。”他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脚底抹油开跑,关门之前还不忘提醒他:“别忘了给我支招啊,回头我再联系你。”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律凌天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卧房的门打开,紧跟着夜南歌一脸呆滞地僵在了原地。 * 返回J大校门口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夜廷深将车停好,然后下了车。 大学的作息时间本来就不固定,更何况现在除了大一,其他年级都还没正式开学。现在这个点,她又没课,怎么会出现在校门口? 夜廷深走了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顿了顿,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儿神志不清了。 天太热了,嗯,一定是这样。 就这样在原地纠结了片刻之后,他刚打算返回车内,便眼尖地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大门走了出来,他欣喜地准备上前,却发现她身边竟站了一个男人。 -本章完结- 038别让他知道,也别问他 从学校到家里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走得快点十分钟就能到,路也不算偏僻,但安全起见,蒋宁硕还是一如既往地担任着凉至的护花使者。 凉至自然是拒绝过。 但蒋宁硕说得头头是道:你长得这么不安全,万一有不法分子蓄意劫色怎么办?况且你是陆老大亲自挑选出来培养的人才,我可得替他好好保护你。 不得不说,蒋宁硕的理由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除了他搬出了陆靳北。 作为学长和导师,陆靳北是凉至不得不服从的理由。凉至也说不上为什么,她想,大概是因为尊敬他吧。 “老大说,让你先准备准备参赛的最初手稿,他大概得到九月中旬才能来学校。”蒋宁硕走在凉至身侧,转达了陆靳北的意思。 与其他学院不同,设院学生在大四的主要实践不是去公司实习,而是参加各种设计大赛来提高自己的能力。当然,参赛这种事情并不是多多益善,凉至经过深思之后,挑了两个在国内比较大型的比赛参加。其中一个就是由工业设计协会主办的“一表人才”设计大赛,设计产品为手表。 “截稿的时间是一月,还不急。”凉至淡淡地说,离家还有不到四百米的路程,她咬了下唇,问:“陆学长好像也参加过知产中国的比赛,他那一年的主题是什么?” 闻言,蒋宁硕挑眉:“我也参加过,你怎么不问我?” 凉至看了他一眼,“你获奖了?” “……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现在需要的是成功的经验。”凉至毫不留情地吐槽他,“你的话,顶多是个失败的教训。” “诶诶诶,同样是学长,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蒋宁硕抗议。 就这样一路走到凉至家门前的时候,凉至才扭头对蒋宁硕笑笑道别:“好啦,蒋学长,辛苦你啦!既然你不说,我回头自己去问也成,拜拜。” “晚安女神。”蒋宁硕道别之后走了几步,又回头,有些为难地对她说:“靳北参加比赛的那一期主题是‘笔’,但是……你自己去查也好,别让他知道,也别问他。” 凉至唇角的笑僵了僵,没问为什么,点头,“知道了。” 蒋宁硕离开之后,凉至还在原地站了很久,脑海中徘徊着蒋宁硕那句“别让他知道,也别问他”。 陆靳北,原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吗?也是,都要研三的人了,不可能一点儿过去也没有。 “影都没了,还站这儿看什么?” 凉至的家处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此刻这一道男声略显突兀,吓得凉至的肩膀轻轻颤抖了几下。 她回头,看到了隐在夜色中的男人身影,轮廓被黑暗虚化,但她从声音上认出了来人,是夜廷深。 于是,她秀眉轻挑着问他:“怎么你白天不自己来找我?”她想起白天夜南歌的囧样儿,不由感到好笑,心中的阴霾便散了些许。 而这一次,夜廷深没接她的话,从暗处走到灯光下,盯着她的脸问:“男朋友?” -本章完结- 039凉至,我想和你在一起 离得近了凉至才发现,夜廷深这货的脸板得跟扑克牌似的,又联系到他刚刚的问题,凉至的大脑短路了大概有个两三秒,才回答:“加一个字,男性朋友。” “所以,不是男朋友?” 凉至这会儿真是烦透了语言文字的博大精深,耐着性子解释:“不是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解释完夜廷深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但凉至却有点儿愣了,她和夜廷深只不过是所谓口头上的“指腹为婚”关系,她干嘛要解释? 这样想着,凉至扭头打算回家。 “凉至。”夜廷深叫她,“或许,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 撇开九年前的那场乌龙,现在距离两人认识还不到20天,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天。虽然夜廷深对她做出过亲密的举动,但是对待感情,凉至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当然,她相信夜廷深也不是。 所以,她没有着急拒绝,只是转身反问他:“你喜欢我?” 夜廷深没有回答,长腿向前一迈,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并吻上她的唇。 不得不说,夜廷深绝对是撩妹的高手。他的不按常理出牌,竟能让人应接不暇。上次的吻和这一次的,都让她心跳失了半拍。 四瓣唇相贴的时候,夜廷深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唇瓣上的柔软,他不由得想到了九年前。 浑身湿漉漉的凉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同样湿透了的他从泳池中拖上岸的时候,他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当时心里想的是,这个顽皮的女孩儿竟然将他推进了水里,他不好好捉弄她一下都对不起自己身上的这套礼服。 当然,他也很好奇,能得到父亲和母亲认可的女孩儿究竟会如何应对这场“意外”。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失措,有的,只是唇瓣上的温热和柔软,还有冲进口腔中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缓缓睁开眼,有水珠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看得清女孩儿湿漉漉的发和一个模糊的侧脸。 就如现在。 他看不清她,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她。 她刚刚问,你喜欢我? 夜廷深回答不上来,就像那天苏笑也问过他,你喜欢凉至吗? 他还是不知道,还是回答不上来,但是通过这个吻,原本不确定的,确定了。 “凉至。”他放开她,呼吸还有些急促,“凉至,我想和你在一起。” 而这句话落在凉至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可笑。她没有因为夜廷深的无礼而生气,相反,她抬头正视他的眼,“夜廷深,你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凭什么说你想和我在一起?” 她的语气很轻,但却字字珠玑,问得夜廷深哑口无言。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哪怕……哪怕是敷衍我妈我也不会。”凉至咬了唇,叹息,“夜廷深,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被大人牵着走。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本章完结- 040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有些感情总是走得很慢,来得很晚,没关系,只要它是真的。 ———— “……她问你了,你就说你喜欢她啊!” 这是夜南歌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夜廷深看了半天,末了,重重地叹息:“哎!我怎么有个这么笨的哥哥?你亲人家,人家没甩你巴掌没推开你,就说明你有戏啊!你……哎!” 夜廷深搓了把脸,面色尴尬,“难道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这个意思吗?” “……” 夜南歌恨不得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扣到他的头上。 有句话是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女孩身上是大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虽然夜廷深已经不是男孩,但,这样一想,夜南歌反倒能够理解他的近情情怯了。 不过,想到他出卖了自己,害得她被律凌天折磨了个半死,夜南歌心中复仇的小火焰“腾”的一下蹿了起来,决定打击打击他,于是她拍了下夜廷深的肩膀,“哥,算了吧。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俗话说得好,第一眼就看中的衣服买不起,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往往不会喜欢你。” 最后几个字说完,夜廷深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但落在夜南歌眼中,她却觉得激怒他实在是一件很开心、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然后,她接着打击他:“看着啊,虽然说大哥你多金、高、有颜,但是呢,你还是有你买不起的东西,比如‘尤夏’。所以咯,更别提会有你搞不定的女人了,比如凉至。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尤夏是夏氏财阀旗下的一个产品品牌,主打女性奢侈品,曾经依靠同名系列产品风靡一时。然而,时代在进步着,尤夏却不再推出新的产品,因此它的热度也渐渐淡去。 夜廷深知道,尤夏的最后一组系列品,名为“花败”,是尤夏的创始人最后的作品。 “纠正你一下,那个不叫‘买不起’。还有,并不是第一眼。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统统不成立!”夜廷深烦躁地挥了挥手。 “不成立?不成立你干嘛一副苦瓜脸啊?”夜南歌故意糗他,“算了,不打击你了。”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盘膝靠着沙发椅,神秘兮兮地望着夜廷深,“你猜昨天我还得到了什么情报?” “爱说说,不说拉倒!” “哟,真生气了啊?”夜南歌挑眉,“行,有骨气,那我不说了。哎,我都不知道,原来凉至在J大论坛上有那么多粉丝,还有一个专门的帖子是放她的照片的呢,这小鲜肉又来了一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 夜廷深抬眼,给了一记能够杀死她的眼神,夜南歌乖乖闭了嘴,耸耸肩,“行行行,为了你的终身幸福。你要搞定她,得先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啊。”说着,她掏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儿,很快,夜廷深感觉到自己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然后便听见夜南歌说:“哥,这资料可不是白给你的,你加油啊。” -本章完结- 041上辈子欠了凉至 距离交稿的日期还很早,大四的课程也不多,凉至便也乐得清闲。 当然,她并没有闲着无事。趁着大一小鲜肉还在军训没有涌入图书馆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会呆在里面。 分院的图书馆并不大,人也不多,很安静。凉至就坐在窗边两个书柜之间的区域,用电脑查阅着往年比赛的讯息和作品。 陆靳北那一年的比赛主题是“一支好笔”,她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栏目,并且留意到了获奖作品展示,其中一个金奖作品,就是陆靳北的。 突然有人在她对面坐下。 她头也没抬地轻声说:“速度还挺快。” 奈绪美坐在她对面,一脸哀怨地将下巴支在桌子上,小声嘀咕:“本来还可以更快。” 凉至专心地看着屏幕上对于优秀作品的评析,自然没把奈绪美的抱怨往心里去,只是在看了良久之后忽然手撑着下巴感叹:“这么好的作品,怎么就没能得到‘至尊奖’呢?” 奖项设了四种,其中最高为至尊奖,只有一个名额。凉至原以为以陆靳北的能力肯定是那个至尊奖了,因为听说他那一届的参赛者中并没有什么佼佼者。 奈绪美没听懂她的话,站起来凑过脸瞄了一眼她的屏幕,好吧,倒着看她一个中文都认不出来,倒是看到了陆靳北拿着奖杯的照片,便坐回去,“才两个金奖呢!也很厉害了好不好?再说了,我们陆学长又不是神,当然有失常发挥的时候咯。” 是啊,陆靳北又不是神,不可能无往不利。但凉至知道,正是这个比赛,正是这支笔,让陆靳北的“北溯”工作室在J市打响了第一炮。 看了半晌之后,凉至轻舒了一口气,将电脑合上,双手叠放在桌上,无比温柔地看着奈绪美,看得奈绪美头皮有些发麻。 “啊,差点忘了。”奈绪美慌乱中从包包里抽出了一沓信封信纸,“嗯,又到了念情书的时间。” “小奈。”凉至特温柔地叫了她一声,奈绪美一个哆嗦,怯怯地咽了口口水,没应她。 凉至也不跟她客气,身子前倾抓住她的手腕,笑得一脸灿烂,“小奈,做比赛前期呢需要进行用户调研。这方面我不擅长啊,你看看……” 所谓用户调研,就是要通过各种形式去了解产品使用者的需求和市场的动向。最基础的方式,就是通过问卷调查。 “你往学校论坛上发个帖不就得了。”奈绪美无语,每次和凉至的仰慕者打交道的人都是她,他们想接近凉至,最先找的人也是她。碰到温和一点的还好,要是碰到BT一点的,她都要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凉至。 “行吧,那交给你了。”凉至打了个响指,盖棺定论。 “……”奈绪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了,你饿不饿呀小奈?我请你吃好吃的去,你想吃什么?”凉至收了电脑,一脸无害。 奈绪美憋了半天,没忍住低声咆哮:“我要吃市中心的烤肉,最贵的那家!” -本章完结- 042本来就不是我写的 和厨艺精湛的人一起吃自助烤肉绝对是一种享受,奈绪美在一饱口福之后,就将凉至交给她的差事暂时抛在了脑后,再一次拿出了替凉至收的情书。 凉至喝了口果汁,见她此举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求你了,我刚吃完饭呢。” “没事儿,反正你的嘴巴已经满足了,大不了辛苦一下你的胃。”奈绪美头也没抬,很是认真地挑选了一番之后开始念了起来。 凉至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去当语文老师的潜质。奈绪美和她认识了三年,中文简直在神速进步。 “咳咳,开始了哈。”奈绪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夏学姐,那天在军训场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视线就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你一身白裙……” …… “你一身白裙,宛如天使降临凡间?”夜廷深无语地看着夜南歌写出来的八百字情书,“你怎么不说天山上盛开的雪莲?” 夜南歌闻言,一把抢过情书,“你懂什么?雪莲可是骂人的话,要这么说的话,估计以后你都别想接近她了。” 夜廷深挑眉,“她又不知道是我写的。”想想觉得不对,他又补充:“哦,本来就不是我写的。” …… 奈绪美念了才一段,凉至已经觉得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了,“设院的?” 奈绪美便略过中间一大段玛丽苏的情话,直接去看落款,然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署名。” 闻言,凉至挑眉,一把将信纸扯了过来看,果然没署名。 “这字迹,挺秀气的,不大像是男孩子写的。”凉至简略地看了一眼,神情却在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蓦地僵住。 奈绪美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只是那一句听似随口的话却让她走了心,她的嘴巴张得老大,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你……不是……这个难道是……呃……” “嗯?”凉至起初没反应过来,看到奈绪美的神情之后不由嘴角抽搐,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二次元少女,你想多了。”她把情书叠放好后收紧了自己的包包里。 “哎?这是个什么意思?”揉了揉额头的奈绪美看到凉至的这个举动之后双眼都冒光了,“你你你你这是接受人家的意思?” “想多了。” * 晚上凉至回家比较早,天没黑就到家楼下了。想着今天刚好没什么事情,回家给苏女士还有韩家两兄妹做晚饭。 说到韩在勋两兄妹,凉至又要头疼了。留学生入校没多久了,各种入校手续这几天也差不多开始办了,但是,韩在勋死活不肯提前一点去住校。问及原因他也支支吾吾的,凉至这才知道,原来留学前培训中文的时候,韩在勋压根就没去听过课,所以他的中文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很!烂! 为此,凉至采取了措施,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她落了个清闲的原因。 “姐,你回来了啊。” 在楼下时,凉至遇到了正准备出门的韩颂贞,不禁轻轻挑了眉。 -本章完结- 043喜欢谁多一些 韩颂贞的中文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会几句基本的,比如“你好”、“再见”之类的,还有现在这句“你回来了”。而她居然就一个人这么从家里跑出来了。凉至想,莫非是韩在勋和她吵架了把她气出来的? “怎么了?” 韩颂贞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半天,凉至一个字都没听懂,最后实在没辙,她抬手妥协:“行行行,你说韩语吧。” “廷深哥来了,然后……”虽说用回了母语,但里面局势的复杂韩颂贞一时半会儿还是说不上来,想了半天也只好叹气:“姐,你进去看就知道了。” …… 凉至还没走到家门口,便已经听到有两种语言从门缝中传了出来,似乎是在争执。那一瞬间,凉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那声音她听得出来,是夜南歌的。 也是,如果只是夜廷深的话,韩颂贞也不会气得找借口出门。只是她很好奇的是,苏女士现在在做什么。 “怎么不进去了?” 走到门口时,韩颂贞的步伐明显就放缓了,距离凉至有了大概一两米。她抿着唇犹豫了半天之后,上前一把抓住了凉至的手腕拉到一边,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很认真地问:“姐,你喜欢廷深哥哥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哥哥多一些?” “……”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把凉至问懵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哎,换句话。”韩颂贞也有点儿蒙圈了,摆了摆手,“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那里面什么南的多一些?” 凉至明白了。 里面的战况很是激烈,韩颂贞这是在问她她会帮谁呢。 “你放心。”凉至笑米米地拍了拍韩颂贞的脸蛋儿,“我做饭,你们吵,吵累了打,打完了吃饭。” “……” 门拉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安静到有那么几秒钟,凉至都要以为刚刚的争执声是她自己YY出来的。 “怎么了?”凉至看到大家都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坐在沙发上的苏笑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一拍大腿,“丫头啊,你可算回来了。”她站起来,直接把坐在夜廷深旁边的夜南歌拉到凉至面前,“这就是秦阿姨的闺女,南歌儿。” 夜南歌有几分尴尬地冲着凉至笑了笑,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刚刚和韩在勋争执时候的气场全没了。 韩颂贞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凑到凉至耳边小声说:“姐,你可真厉害,还没出声就把她给吓成这样了。” 闻言,凉至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也没有拆穿夜南歌,微笑伸手:“久仰大名。” 夜南歌,歌坛新晋当红花旦,是现在不少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兼女神。因此凉至的这句“久仰大名”,在旁人听起来倒没什么,只是夜南歌自己反倒有些心虚了。 “你们刚刚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凉至明知故问,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脸黑得跟烧过的炭似的韩在勋,勾唇,甩了一句韩文:“不好好学说中文,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吧?” -本章完结- 044来日方长 凉至故意无视了从进门起便一直看着她的夜廷深。 他目光灼灼地凝着她,哪怕她的视线与他淡淡擦过,她都会不经意地想起前几天晚上的那个吻,还有,那些话。 “姐,他们说话可过分了,你可得帮我哥报仇。”韩颂贞在后面煽风点火。 夜南歌听不懂韩语,但从韩颂贞的语气和她有几分挑衅的神情来看,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便见凉至微微转头略带困惑地问:“你们能听懂对方再说什么吗?” 这话好像在问他们,实则却是在问苏笑,因为所有人中,只有苏女士是中韩通。 “咳,那个……”苏笑尴尬了一下,“我只负责翻译。”被凉至用审讯的眼光盯了半晌之后,苏笑无奈,“好吧,我承认我是在看热闹。” 如果不是现在的局势有点小复杂,凉至真想问问苏女士:热闹好看吗?比世界和平还重要吗?你知道刚刚的争执声就差能把屋顶掀翻了吗? 心肌梗塞了几秒之后,凉至将气憋了回去,“行,你继续留这儿看热闹,我去做饭。” “凉至。” 凉至前脚刚迈出一步,一直沉默的夜廷深就开口了,却只是叫了她一声,再无下文。他起身,走到苏笑面前欠了欠身,“打扰了阿姨,我和南歌就不留下吃饭了。” 凉至侧对着他,不语。 “啊?” 这一声是夜南歌发出来的,连带的苏笑也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凉至,“来都来了,怎么……”她用胳膊肘使劲捅了凉至几下,奈何凉至一言不发,急死她了。 “下次吧苏阿姨。”夜廷深抱歉地笑了笑,“下次我们再来看您。” * 从凉至家出来之后,夜南歌炸了。 “哥,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啊?你看刚刚那个韩什么的就是喜欢凉至啊!你……”夜南歌觉得,她这个妹妹当得真是称职,简直要为了哥哥和未来大嫂的事情操碎了心。 夜廷深不语,笑了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留夜南歌在原地跺了几步脚才上车。 系上安全带之后,夜南歌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他:“欲擒故纵?” 将车子开上正道之后,夜廷深才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是来日方长。” “啊?” “她跑不掉的。”夜廷深注视着前方,唇角笑意淡淡,“哪怕……她现在有喜欢的人。” * 自打韩家俩兄妹住了进来,凉至基本每晚都和苏笑一起睡了。 凉至的睡眠质量还算不错,只是近几天已经有好几次失眠,比如夜廷深吻她的那晚,还有,这晚。 她不喜欢情绪被别人牵着走的感觉,但是,哪怕是她,也无法控制自己。 “凉至,还没睡吗?” 许是她翻身翻得有些频繁,苏笑察觉到了,便问了句。 凉至索性翻了个身靠坐在了床上,揉了揉有些胀疼的太阳穴,“睡不着。” 苏笑便开了灯,也靠坐在床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问:“南歌说,廷深吻过你了?” -本章完结- 045除了爱上夜廷深 苏笑这话问得大胆而又直接,骇得凉至一口气提不上来,小脸儿憋得通红。 好半晌,她撑着身体坐高了些,无力地点点头,没说话。 “你喜欢他吗?”苏笑急切地问,末了又说:“现在不喜欢没关系,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现在还……” “妈。”凉至打断她,轻声说:“妈,感情是可以培养,但,爱情不行。” 苏笑的希望落了空。 鹅黄色的暖光衬着苏笑寂寥的身影,凉至心中抽痛了一下,抱住她瘦弱的肩头,“如果秦阿姨在世,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这似乎是凉至第一次,在苏笑面前提及了过世一年之久的秦沁。 她知道,多年来,苏笑心中都扎了两根刺,一根是去世的秦沁,另一根……是她的父亲。 “你秦阿姨很喜欢你。”苏笑沉默了一会儿后,握住凉至的手轻声说。她抬眸望着天花板,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应该是最希望看到你和廷深携手的人了,只可惜……” 只可惜,世事难料。一年前的她们,其实早已经是成年孩子的母亲了,却想要重新体验一次年轻时的疯狂。云南境内,雪山之巅,她们相约而至,却没想到,最后活着回来的却只有苏笑一人。 从那之后,酷爱东奔西走的苏笑便禁足在家,不再出门半步。 那几年,大概是苏笑这一生之中,最痛苦的几年了。她失去了一生的挚友,受尽了内心的谴责,净身离开了夏家,就连当初的心血也付诸东流。但还好,她没有弄丢她的女儿,没有弄丢凉至。 凉至,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了。秦沁未达成的心愿,她来达成;秦沁再也看不见的事情,她来见证。 “妈,秦阿姨一定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凉至抱紧了苏笑,眼睛也有些湿了,“秦阿姨、顾叔叔,还有我,都希望你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开心快乐地活着。” 苏笑哭了。 眼泪就顺着脸颊砸到了凉至的手背上,滚烫的热泪灼伤了凉至的心。 “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凉至说,“除了……爱上夜廷深,其他的我都可以做到。” 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过身看着凉至,说:“好,如果你不爱廷深,我也没办法勉强你,但你不能伤害他。凉至,我欠他们夜家的注定没办法还了,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廷深,不要让你秦阿姨……在地下难安……” *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凉至准备好早餐的时候苏笑还没起床,她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后轻叹了口气。 意外的,这一天韩颂贞起得很早。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粉红色的睡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今天起这么早啊?” 凉至泡了杯牛奶,低头安静地喝着,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颂贞,今天记得提醒你哥早点去学校熟悉熟悉环境,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本章完结- 046他牵着她走过无人的街道 “你不和他一起去吗?”韩颂贞一下子清醒,“我哥他很希望你能和他一起的,而且你本来就是J大的学生。” “我会和他一起去的,放心。”凉至微微笑了笑,捏了捏韩颂贞的脸蛋儿,“我出去了,早餐都准备好了,赶紧吃吧。” 走到玄关的时候,韩颂贞忽然叫了她。 “姐!” 凉至回头,做了噤声的动作,示意韩在勋和苏笑都还在睡觉。 韩颂贞便几步走上前,“姐,你对我哥,真的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 * 还没到要上课的日子,假期很无聊。哪怕开学在即,凉至起这么早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她现在的状态,是不适合去做手稿的了。对于一个设计者来说,灵感很重要,于是她打算先趁着时间还早一个人散散步,指不定心情好了,灵感也就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哪怕时间这么早,但还是有个人在门口堵住了她的去路。 夜廷深将车停在路边,自己站在树下不知道等了多久,白色的衬衣上都沾染了清晨的露气。 看到他的那一刻,凉至的心口微颤了一下,很想躲开,但奈何夜廷深早已眼尖地看到了她,她没辙,只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走过他的那一瞬,凉至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也感觉空空的,但下一秒,她便感觉胳膊上一紧,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她转头看他,他也恰巧看着她,却相顾无言。她躲开他视线的那一刻他却伸手抬起她的脸,看着她微肿的双眼,眉头微不可见地觑起,“哭过?” 嗯,哭过。 昨晚苏笑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大堆往事,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明明失眠的人是她,最后却成了她哄着苏笑睡过去。然后,她彻夜失眠。 但是这些,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夜廷深帮不了她什么,还会徒增他的烦恼。 所以,凉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下头避开了夜廷深的手指,原想扭头就走,但想到昨晚苏笑说的话之后咬了咬唇,问他:“吃过早餐了吗?” 夜廷深本失落于她的躲避,却又欣喜于她的关心,许是幸福来得过于突然,他愣是顿了两三秒后才摇头,“没有。”又生怕凉至的反应与他所期许的不一样,他直接牵过她的手腕,“走,一起吧。” 许是一个无心的动作,但凉至心中的风向标却悄然地发生了偏转。她没有甩开夜廷深,任由他牵着她,走过了清晨无人的街道。 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一天的清晨,对于夜廷深来说是美好的,所以他的心情很好,走在凉至身侧,时不时看看她的侧脸,然后勾起唇角。 如果旁边有人的话,一定能看得清他眼底正在悄然蔓延的情愫,只可惜,夜廷深自己不曾发觉。 -本章完结- 047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听说,你们大四的学生要开始参加各种比赛了。” 一路的沉默,虽不觉得尴尬,但快到J大校门口时,夜廷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停下脚步,他问她:“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凉至也停了脚步,但没转身与夜廷深面对面而立。她抬头,已经可以看到J大校门还有醒目的四个大字。 三年前,她以上海市最优异的成绩考进了J大的设院,只因为,她所想要报考的那个专业,是J大的王牌专业,举国上下没有一处能够同它匹敌。 她没日没夜地拼命,努力成为设院最优秀的人,努力能够配上“金牌设计师”这个名号,不止是为了自己的梦,也为了苏笑,和苏笑的梦。 “你想要帮我什么?”凉至看着大门口顶端停留了一只黑色的鸟儿,她叫不上名字,很快它就飞走了。她这才缓缓转过脸对上夜廷深的眼,思索了一会儿,笑,“夜先生应该是经常接触奢侈品的人吧,不如请你配合做一项用户调研?” 夜廷深挑眉,“用户调研?” “嗯,了解用户常见的一些问题,征集一些意见和建议。”凉至说得尽量简略了些,看了一眼夜廷深的左手,伸手将它举了起来,指着他手腕处带着的手表,“看,我拿去参赛的作品就是手表。” 夜廷深看着凉至抓住他手腕的小手,眼底一片柔和。 凉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这个举动似乎有点儿过了,便松开了他,别过脸,“只是调研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不知道你……” “我有时间。”夜廷深笑着将手放下,心情无比好,“从现在开始,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 于是,第二天上午,凉至就收到了一份来自上海的文件,她拆开包裹一看,竟然是整整七页关于钟表行业的看法,落款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夜廷深。 替她收包裹的韩颂贞看到她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也愣了一下,“什么东西啊姐?”说着就把头凑了过去,然而整版整版的中文看得她眼花,唯一几个大字她还不认识,便作罢,“为了比赛而准备的资料?” “不是。”凉至看了前面几行字,虽说不是手心,但字里行间看得出来他是走了心的,不由得微微勾唇,自言自语道:“这个笨蛋……” “姐你在说什么呢?”韩颂贞看到凉至的神情由惊愕转为了浅浅的笑意,更是一头雾水。 凉至翻看了一下,没多久手机就响了,她接起,那边夜廷深得意洋洋的声音便透过机器传入了她的耳朵:“怎么样?还不错吧?” 声音听起来似有些疲惫,想着短短一日的时间,他也的确是下了功夫的,便不忍打击他,笑了笑,“嗯,挺好的,辛苦了。” “口头说说而已?”那边低笑。 凉至将文案收起来,问他:“你想要什么表示?” …… 夜廷深倚坐在车头,抬眼便看到窗户,唇梢染上笑意,“下来。” -本章完结- 048对我说,你的心事 夜廷深开着车,直接走国道上了高速。 “去上海?” 在过收费站的时候瞟了一眼,凉至便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夜廷深调整了一下坐姿,狠踩了油门。 凉至便沉默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觉得有些难受,便侧过脸望向窗外一路倒退的风景。阳光有些刺眼,她便伸手挡在自己眉毛的位置,许久后才开口,轻声说:“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我们的行踪被其他任何人知道。” 夜廷深愣了一下,微微转过了脸,凉至那有几分落寞地望着窗外的模样便映入了他的眼底。薄唇微张,他欲言又止,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我又不是南歌,不会有人关注我们的行踪的,放心。” 心思本飘忽在窗外的凉至因为夜廷深的一个动作微僵了片刻,缓缓扭过头看着夜廷深的侧颜。他如同第一次在泰山时见到的那样,高蜓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薄唇抿做了一条线,细看,似乎有一个细微的弧度。 有那么一瞬,她竟看得痴了。如果不是前面车子反射的光晃了她的眼,她都不会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态。 她刚刚,看夜廷深看得痴了? “我知道我长得很帅,所以看呆了也不怪你。” 夜廷深幽幽飘来的一句话另凉至险些心肌梗塞,脸上浮起了两朵可疑的红晕,她有些别扭的别过头,“自作多情。” 夜廷深爽朗地笑了两声,“那你脸红什么?”说着还故意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恍悟:“热的?” 凉至看了一眼车内温度,19度。他大爷的,夜廷深根本就是故意的! “好了,不逗你了。”夜廷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沉默了片刻,他说:“凉至,人总要向前看才会幸福。” 凉至也沉默了。 夜廷深说得没有错,人,总要向前看才会幸福。有些东西本来就很伤人,握得越紧反而越会苦了自己。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依旧望着窗外,“这话更应该跟我妈说。” 夜廷深便不说话了,眼睛注视着前方,安静地开着车。 “只是,大道理谁都懂,要一个女儿原谅犯了错的父亲或许容易,但要一个女人彻底放下过去原谅一个犯了错的男人,很难。”凉至说,“我妈说,一个男人能背叛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所以你想说的是,没法释怀的人其实是你妈妈是吗?”夜廷深淡淡地反问了她一句。 “换作是你,你会原谅你父亲吗?”脱口而出之后,凉至才发觉自己的话实在不妥,想挽回已经没有余地,她只能在心中自责不已。 “凉至。” 夜廷深叫了她,却无下文。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被玻璃窗阻隔在外的风声。 凉至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蜷缩,一句“对不起”却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又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以后都对我说吧。”顿了几秒,他补充:“你的心事。” -本章完结- 049手给我 在上海这座繁华的经济之都,最不缺少的,大概就是人和奢侈品。 夜廷深载着凉至,从J市来到了上海市区一家劳力士店。 “来这里干嘛?” 车停下之后,凉至就皱了眉头问夜廷深,思索了片刻之后她试探性地说:“你……不会是想……我从劳力士专柜产品中获取什么灵感吧?” “挺聪明的。”夜廷深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下车吧。” “等一下!”凉至拉住他,看了看身后大大的劳力士的标志,吞了吞口水,“是不是如果百达翡丽在国内有专营的话,你都要考虑带我去他们的生产工厂走一遭了?” 夜廷深想了一下,“如果你大四没课,我可以考虑带你去一趟瑞士。”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社会实践而已。” “可是它关系到你最后的毕业成绩。” 凉至挑眉,“怀疑我的能力?” 夜廷深揉了揉她的头,笑,“如果怀疑的话,我就不会带你来劳力士专柜了。”说完,他下了车。 凉至坐在副驾驶室愣了半天,忍不住看着夜廷深的背影翻白眼,然后解开安全带利索下车,“喂!你车门没锁!” …… 劳力士是钟表行业中的经典品牌,这点不可置否,然而走进了琳琅满目的专柜之后,凉至整个大脑都处于蒙圈状态。 找灵感? 这么说确实不假,但是,她总感觉有些太费周章了,往年那么多应届毕业生参赛,也没怎么见他们往专柜店里跑。 “能成为手表领域的霸主,一定有它的优于同行的地方。就像你要从所有参赛者中脱颖而出,不也需要过人之处吗?”夜廷深站在一个摆放了手表的玻璃柜前,指了指里面的产品,“来看看,这个柜子里都是热销产品了。” 凉至抿了抿唇,半信半疑地挪着步子上前,立马就有穿着工作服的店员笑着迎了上来,无奈之下,凉至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听店员娓娓道来几款经典手表的设计工艺。 当说及制表时用的材料时,凉至觉得腿都要软了,示意店员小姐停下之后,她面带微笑凑到夜廷深的耳边,咬牙切齿:“参加个比赛让我采用铂金和钻石?我是脑子被门挤了吧?” 夜廷深忍着笑,“她只是在给你介绍这款手表的制作多么精良和高大上。” 凉至没说,在她心里,所有奢侈品都不及尤夏来得珍贵重要,但她尊重每一个品牌、每一个产品,硬是听店员介绍了二十几分钟忍住没有说话。 店员小姐终于要歇口气的时候,凉至还没说话,夜廷深就指着柜中的其中一只手表说:“麻烦把这款拿出来。” 他的嗓音是醉人的低沉,良久不曾说话,突然一开口便叫店员小姐红了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他指定的那款手表拿出来奉上,手指在触到夜廷深的皮肤时颤了一下,慌乱不已。 看到这一幕的凉至忍不住嘴角抽搐,摇头暗叹:这男人,祸水啊! 夜廷深没注意到凉至的神情,将手表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对凉至说:“手给我。” -本章完结- 050答应我了就放开 刚才还在看热闹吐槽的凉至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夜廷深见状,直接抓过了她纤细的手腕将那款手表戴上,末了还不放手,看了手表好一会儿后抬头笑:“挺适合你。” 凉至这才开始注意手上戴着的那款手表。 宝蓝色的表盘外是一圈精密镶嵌着的钻石,简约而不失奢华,表盘上,12个数字也纷纷用钻石替代,唯有“12”的地方镶着一枚精致的白银小皇冠。 不得不说,夜廷深的眼光很好,或者说,他很了解她的喜好。细看了这款手表之后,她发现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然而…… “你这是……” 潜意识告诉她,夜廷深带她来专柜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找灵感”,只怪她反应过于迟钝。等彻底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手时,夜廷深却握得更紧,直接将表带上的带扣扣上,对店员小姐说:“就这款了。” 店员小姐一时间也有些蒙圈了,看着夜廷深的眼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财神爷,惊了片刻之后忙哈腰颔首,打算将那款手表包装起来,然而,她看着夜廷深握着凉至的手,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不需要包装吗?” “不用。” 夜廷深盯着凉至愠怒的脸,似笑非笑。 店员小姐便也识趣地下去开单子了。 凉至终于忍不住,低喝:“夜廷深,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紧紧地将那只手表扣在她的手腕处,表带的冰凉和他手指的温热一并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先前在车上便压抑着的情绪一并迸发了出来。 凉至承认,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而夜廷深似乎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她的底线。 她是自小接触奢侈品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款手表的价格不菲?她和他非亲非故,这样算什么?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夜廷深见她真是有些生气了,便松开了她的手,“见面礼而已。” 见面礼? 五位数的见面礼? 凉至憋了一口气在胸腔,深呼吸了一下,“夜廷深,你……” 夜廷深伸手压住了她的唇,灯光倒映在他眼底,他的笑格外迷人,“礼尚往来,下次你再送我不就行了?” 凉至抽了抽嘴角,只想说三个字:呵呵哒。 …… 付完款之后,夜廷深生怕凉至甩头就走,大走了几步牵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啊?” 凉至一惊,众目睽睽之下连忙想甩开他,但夜廷深牵得很紧,她挣扎无果便瞪他,“夜廷深,我数三个数。” “牵个手而已。”夜廷深耸耸肩,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很享受周围投来的艳羡的目光,任由凉至在身边气得跳脚。 “诶,商量个事儿呗。” 凉至没好气地说:“跟你没法商量!先放开!” 夜廷深低笑了几声,“答应我了,我就放开。” 凉至的心脏忽然就漏了几拍,格外警惕地看着他。 夜廷深被逗笑了,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我是让你答应收下我的‘见面礼’。” -本章完结- 051他离她又近了一步 从劳力士专柜出来,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凉至看了一眼刚上手的手表,才一点多,她想着从J市到上海就花了快两个小时,那在劳力士里停留的时间还不算长嘛! 凉至不停抬腕看表的小举动印在了夜廷深眼底,他看到她浅笑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轮廓愈发显得柔和,轻拍了她的头,“去吃饭。” 凉至心情不错,意外地没有对他这个举动心生不满。 上车之后,凉至边系安全带边问他:“通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夜廷深正在专心倒着车,半分钟后车子开上了正道,他才慢悠悠地说:“有这个时间想别的,不如仔细思考一下你得给我回什么礼。” 夜廷深绝对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他这样说,一来可以让凉至收这个礼收得心安理得,二来,这样一来他似乎又多了一个和她拉近感情的机会。 “对了,在你思考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夜廷深转着方向盘,“我这个人吧兴趣爱好比较特别,你在送礼之前得多跟我接触接触,了解我的喜好。否则这礼送的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凉至偏过脸来看他,似笑非笑:“夜先生,您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啊!”不得不说,他这样一说,她确实安心了不少,但她不喜嘴上吃亏,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知道未来几个月内有什么日子是可以用来送礼的呢?你生日?” “我生日早就过了。”对于凉至的这种主动了解,夜廷深自然是乐此不彼的,干脆和盘托出:“我的生日是8月10日,记住了。” 凉至挑眉:“狮子男?” “嗯,应该吧。” 夜廷深对星座这些素来不太了解,倒是夜南歌喜欢得很。之前似乎也听她说过一嘴,关于他是狮子座的事情。 生怕凉至要拖到明年他生日的时候,夜廷深赶忙给她出“良策”,道:“不一定非得是生日啊,你看看,下半年的节日很多的。国庆、中秋,还有圣诞,都可以。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心意。” 凉至忍不住笑了。 是从来没收过礼物的人吗?居然这么较真,连国庆节都能搬出来。 “行吧,我可以考虑给你准备重阳节的礼物。” “……” * 正如夜廷深所说,同他一起出门,她完全不用思考要去什么地方用餐。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自然从不会亏待自己的舌头和胃。一顿饭下来,倒也吃得如意。 优雅地用餐巾纸擦拭了唇角,夜廷深笑问坐在对面的凉至:“味道不错吧?” “那是当然,能让夜先生光临的餐厅总不能太差吧?” 夜廷深发现,凉至跟他在一起时说的话要比以前多很多了,这似乎是个好兆头,说明他离她又近了一步。 “一口一个夜先生,小姑娘,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这样称呼我合适吗?”夜廷深挑眉笑道。 凉至净了下手,慢条斯理地答道:“那怎么办呢?这么尴尬的年龄差,你总不能让我昧着良心叫你夜同学吧?” -本章完结- 052熟人相逢 夜廷深觉得,如果他有心脏病的话就得慎重考虑要不要和凉至相处了。她那张毒嘴,保不齐哪天发功了能把他气到心肌梗塞。 “7岁的年龄差对你来说很尴尬?”夜廷深盯着她,“小丫头,你要知道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我这个年龄了。” 凉至喝着饭后温热的饮品,因他那个称呼微微皱了眉,刚想反驳,视线却不小心越过了夜廷深的肩膀,锁在了不远处的餐桌上。 用餐的同样是两个人,同样是一男一女,而且,都不是她陌生的。 “怎么了?” 夜廷深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不可见地觑了觑。他再转头看了看凉至,轻咳了两声,“熟人?” “嗯,熟人。”凉至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只是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夜廷深看得清楚,那笑,分毫未入眼。 于是,夜廷深懂得了凉至口中的“熟人”的含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犀利,令那桌的人后背生寒,没几分钟,原本背对着她的女子转了头,与她的视线碰了个正的,然后,蓦地怔住。 看着女子起了身朝着这边走来,凉至唇角的笑意加深,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上的茶抿了一口。 那女子还没走到她跟前,便先叫了她一声:“姐。” 她走到她身边时便盯着她,笑着问:“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和韩颂贞口中“姐”的意义不同,韩国人称呼比他们稍大一些的都是“姐”或者“哥”,而这个女子叫的这声“姐”,却是因着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 是姐妹吗?不,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跟家里说过了,我妈知道。”凉至放下杯子,优雅从容。 而女子知道,凉至口中的这个“家”并不是她口中的那个“家”,禁不住尴尬了一小阵,再问:“姐姐,你毕业了会去爸爸公司帮忙吗?” “你放心。”凉至抬眸,笑意盈盈,“就算我不回去,夏家的财产一分也落不到你手里。” 直白而又犀利的话语,让女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禁不得几句讥讽眼眶便红了,死死咬住嘴唇,盯着凉至。 和她一同用餐的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上前来才发现她委屈的模样,登时便怒瞪凉至:“喂,你对楚楚做了什么?”说着,还把女子挡到了自己的身后。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凉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估摸着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并不算正式的衣服。说得直白点,是凉至没怎么见过的山寨品牌。 再看他维护瑶楚楚的样子,凉至心中便有底了,笑问:“男朋友?” 瑶楚楚还没说话,那男孩便一副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很是不屑地看了凉至一眼,“要你管?” -本章完结- 053夜廷深在生气 年轻人做事总是不经大脑,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活生生的案例。虽说,他应该比凉至小不了多少。 瑶楚楚躲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看凉至,垂在身前的手不安地攥在了一起。半晌后轻轻扯了扯男子的衣袖,小声说:“算了。” 算了? 这两个字于凉至、于那男子而言都是天大的笑话。 凉至盯着瑶楚楚,却被那男子不动声色地挡去了视线,她便作罢,笑看着那男子:“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警觉,凉至便随口说了一个名字,见他没有反应便失笑:“你不是?” “我叫孟齐宇。”那男子不悦了,指着凉至便道:“你这女人在搞什么鬼把戏?挑拨离间?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用手指着人说话实在是没教养的举动,更何况,是一个男人指着女人。这一幕看在夜廷深眼中,多多少少让他有些不悦,然而,不清楚内幕的他此刻似乎插不上话,但孟齐宇这个名字,他暗暗地记在了心底。 而凉至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提高了声音道:“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她把目光投到了孟齐宇身后,“楚楚啊,好歹你妈也是个千方百计都使尽想要嫁进豪门的人,怎么这一点你和你妈一点也不像?” 一句话,含沙射影地损了三个人,让孟齐宇和瑶楚楚都无地自容。 这也是夜廷深没有想到的。他虽然对夏家当初的事情知道些许,但毕竟是个局外人,无法去定夺孰是孰非,但,凉至的这段话却扎扎实实地将那俩孩子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他看了一眼孟齐宇铁青的脸,下一刻便起身走到凉至身边,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淡淡地扫过孟齐宇的脸,对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买单。” * 车子又驶上了回J市的高速公路,车厢内,沉默至极。 夜廷深抿着唇开着车,脸色比起来时要差了许多。而凉至的脸色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虽然她嘴上逞了一时之快,但,有时候一些话也是一把双刃剑,她伤了别人,同时也伤了自己。 突然一个猛地刹车,夜廷深将车停在了高速公路的紧急停靠带。 因这一个毫无预兆的急刹,凉至的身体猛地前倾,又猛地弹了回来。后脑撞在了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有些疼。 夜廷深在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窜进脑海时,凉至感觉心蓦地揪疼了一下,可生性骄傲的她不允许自己率先服软,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对我很失望吧?” 夜廷深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刚从旁边飞速驶过的汽车的影子,心中没由来地有些烦闷。 “夜廷深,有一点请你务必弄清楚。或许,在准备认识我之前你就应该知道了。”凉至也看着前方,语气中听不出分毫情绪,“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本章完结- 054脸皮要够厚 凉至曾经打过一个比方。 在所有同时认识她和瑶楚楚的人心中,瑶楚楚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姑娘,而她,却是得理不饶人的坏姐姐。用一个童话来做比的话,瑶楚楚是辛德瑞拉,她就是那个恶毒的姐姐。 虽然,她从不想承认瑶楚楚跟她有血缘关系,但她身上确确实实也流着夏漠寒的血。 夜廷深转头看着凉至的侧脸。车窗玻璃将她从额头到鼻梁、到嘴唇再到下颌的轮廓衬托得一清二楚,的的确确是他最初见到她时的模样。 他未置一语,缓了一会儿后轻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 就这样一直到凉至家门前,两人都一言不发的。 车停稳后,凉至便解了安全带,夜廷深却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看着她,她却没有抬头,微怔了几秒后语气淡淡:“放开。” 夜廷深有些懊恼,怎么吃了个饭,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细思了片刻之后,夜廷深放开了她,看着她快速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手却在拉开车把手的时候顿住了。夜廷深眼中有欣喜划过,眼皮却突突地跳了几下。 凉至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或许你会觉得刚刚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在有意刁难。是,我就是这样一个歹毒的人。夜廷深,你看清楚了。”说完这话,凉至便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夜廷深一个人坐在车里,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地方。刚刚她说那番话的时候,瘦小的背影在轻轻发颤。那一刻,他多想抱住她,然而,小小的她却无比倔强地对他说,夜廷深,你看清楚了,我就是这样一个歹毒的人。 他有些失笑了,在她的身影消失很久之后轻叹:“凉至啊凉至,这又是何必呢?” …… 回到上海的家中之后,夜廷深有些疲累地靠坐在沙发上。 一天之内,他在上海和J市之间来回跑了四趟,原以为和凉至的关系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结果一顿午饭之后一切都格式化了。 夜廷深懊恼地扒了下头发。 夜南歌在外地巡回演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他连外援都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索着,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夜廷深立马掏出来,却在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之后略微失落,轻叹了一口气,他接起了电话。 正在化妆间准备的夜南歌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悠哉地对着手机问道:“怎么样啊?我没打扰你们约会吧?” 夜廷深无奈叹息,“没有,好像搞砸了。” “啊?” “说来话长。”夜廷深不打算解释太多,在他没搞清楚是非对错之前,他不想让其他人因此而对凉至产生不好的看法。 另一边的夜南歌也只得干着急,夜廷深不说她也没法对症下药,思来想去也只能给他支了这么一招:“哥,这么跟你说吧,对付凉至那种外冷内热的女神级人物,你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了。” “什么?” “脸皮要够厚!” -本章完结- 055我是指朋友之间的 那日从上海回到家中之后,凉至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家中的三人都能感觉到她周身空气的凝固,一时之间都安静了。 他们是了解凉至的,虽然她平日里话不多看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真正能牵动她情绪的人或事,太多了。 坐在沙发上的苏笑从凉至进门的那一刻目光便锁在她的身上了,微微思索了一瞬后,心中便了然,上前跟着凉至进了厨房。 韩颂贞捧着一本中韩双语的书,推了一下鼻子上架着的大圆框眼睛,戳了戳坐在旁边的拿着同样一本书的韩在勋,小声说道:“凉至姐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韩在勋没说话。 事实上,她开门的那一刻他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虽说没有抬头光明正大地同她对视,但她的低气压已经传递到了他这里。 似乎小时候便是这样,他的情绪总是被她的牵着走。 …… 厨房里,凉至洗了个杯子倒了柠檬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胃里顷刻之间积满了液体,凉凉的感觉似乎也让她的情绪平复了些许。 将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凉至深呼吸了几口气,从挂在墙上的不锈钢用具上看到了苏笑的身影,便轻声开口:“我没事。” 苏笑倚着门,看了一眼被她一口喝下了一大半的柠檬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喝水可别图一时之快,不然有你难受的。” 其实不用苏笑说,凉至自己也感觉到了胃里一阵难受。她平时很少这样大口喝水的,看来今天的情绪着实地被影响到了,这很不好。 苏笑也没问她怎么了,看了她一会儿上前把她刚刚用过的杯子洗掉,同时也眼尖地看到了她左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去上海了?”苏笑把杯子擦干后放回原位,盯着她的左手似笑非笑。 凉至这才想起了夜廷深送她的“见面礼”,一时间有些局促,手表似乎也有千斤重了。左手往身后移了移之后,她叹了口气,大方地伸到苏笑面前,让她过目。 苏笑也是经常接触奢侈品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款手表的牌子,不由啧啧叹道:“丫头啊,你这捡到宝啦?”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凉至的脸,“我就纳闷了,你刚那脸色像是谁欠了你好几百万似的。莫不是人家就拿了这么块手表来抵钱所以你不高兴吧?” 凉至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廷深送的?” 见她可算正经了,凉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点了点头,又生怕她误会什么,忙解释:“我会还的,您别想多了。” 可是苏笑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了,凉至无语,她真是佩服苏笑了,每次不管她在外面多么生气憋屈,只要一回家,准能被苏笑弄得个无语凝噎,当然,心中的阴霾也会因此一扫而空,这也是为什么她受了气就喜欢往家里跑的原因。 “看样子,你们发展得挺快的呀。”怕造成凉至的困扰,苏笑又补充:“我是指朋友之间的。” -本章完结- 056可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那天凉至说得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爱情不见得。 所以苏笑想通了,管他是感情还是爱情,先培养了再说。她这个当妈的,趁着还能掺和的时候多帮一点是一点,至于两人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还是得看他们的缘分了。 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她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她想,她的女儿总会幸运不少吧? 见凉至不说话,苏笑就当她默认了,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肩头,感叹:“行啊丫头。不过你也太不知足了吧?出个门收获这么大一份礼你还板着个脸给谁看啊?”突然想起了什么,苏笑惊叫:“我的天啊,你不会刚刚一直都是这副臭表情吧?” 凉至真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够让苏女士这个年纪的女人不操心那么多事情的方法。还有,她的嗓门可真大,声音穿过耳膜到达了大脑的神经中枢,凉至只觉得有一处有些挑得疼。 但她不想解释,关于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当然,她也知道她不说,苏女士必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她四两拨千斤地说道:“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因为冤家路窄,所以狭路相逢’啊?” 苏笑是个聪明的人。 上海这座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能够成为凉至口中的“冤家”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 “你遇到楚楚了?还是遇到瑶阿姨了?” 凉至不喜欢苏笑这么称呼这两个人,她故作大度的样子让她皱了眉,但声音还是压住了不满,道:“碰到瑶楚楚和她的小男友了,小孩子不识抬举闹了一下。您放心,我这么宽宏大量的人,才没有往心里去。” “楚楚就交男朋友了啊,才十八岁的小姑娘。”苏笑扯了扯嘴角,不怀好意地看着凉至。 “……”凉至觉得,她没法和苏女士愉快地交谈下去了,扭头就走。 苏笑在后面叫住她,“既然你大人有大量没有和小孩子计较,那么敢问大小姐你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啊?” 凉至便停了脚步。 看来苏女士今天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原谅她吧,她实在太关注她女儿的感情状况了,都21的人了连喜欢的男孩子都不曾听她提过,苏笑生怕她女儿会受到她的影响而对爱情感到悲观。 沉思了一会儿后,凉至缓缓地给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可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想到其实我和他还没到能够推心置腹的地步吧。” 一般人在刚认识不久的人面前都会尽力地留下好的印象,而今天的事情无疑让她的形象大打折扣。本来她不会在意的,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怎么看她,好或者坏,美或者丑。她从来只做她自己,只为自己而活,懂她的人会懂的,就像陆靳北、蒋宁硕和奈绪美。 可是,今天,她竟然破天荒地因为担心夜廷深对她有看法而生闷气? 这个念头一出来,凉至自己都惊呆了。 -本章完结- 057在期待什么 在家休整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下午,凉至又收拾好了准备去学校了。 再过两天就正式开学了,这就意味着一大波的琐事即将来袭,光是面临着社会实践的大四生都有好几次大大小小的全体会议要开,更不用说学生会其他部门的会议了。 好在,她在大三开始就渐渐淡出了一些部门和社团,这样大四的时候她既不会太闲,也不会过于忙碌。 将一些需要的文件准备好之后,凉至又检查了一下包包里有没有放工作室的钥匙,刚翻了两下,便看到了那封叠起来的从奈绪美那里拿来的八百字情书。 手指微微滞了片刻,她不动声色地将拉链拉起,对坐在客厅里抱着中文词典认真钻研的韩在勋两兄妹说:“我出去了。” 两人默契地抬头,冲着她点了点头。 自从凉至知道了韩在勋的中文水平之后,便勒令要求他不准用除了中文之外的语言和她说话,而她自然也不会跟他说韩语了。韩在勋万万没有想到凉至会来这么一招,着急之余又悔不当初,奈何凉至是铁了心的要逼他中文速成,没办法,他只好求助苏笑,于是这段时间他哪儿都不曾去过,乖乖地呆在家里认真地琢磨着中文,进步倒也很显著。 凉至看了他俩一眼,笑了笑便出门了。 然而,门一合上,刚刚还能被称赞为“三好学生”的韩家兄妹画风便突变,韩在勋把词典合上放在了一边,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韩颂贞更甚,直接盘腿而坐还抱了一包薯片吃起来了。 听到“咯吱咯吱”嚼薯片的声音之后,韩在勋一脸鄙夷地看着韩颂贞,“还吃,胖死你。”说着,还抓了一片放在自己的嘴里,托着腮帮慵懒地嚼了起来。 韩颂贞白他一眼,又吃了几片之后,不太确信地问:“你说你这德性,你能行吗你?” 韩在勋特臭美地捋了下自己的鬓发,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小样儿,你就等着管凉至叫嫂子吧!” * 从家里出来之后,凉至还特意瞟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心中有些失落。 但转瞬,她又忍不住抬手轻拍了自己的脸:夏凉至,你在期待什么啊? …… 工作室离学院不算太远。 说到这一点,凉至还挺佩服陆靳北的。J大这一带并不处于繁华地带,但人流量很大,人才也很多,周围的房价自然不会比市区低太多,但是,大三开始白手起家的他,硬是在这一带买下了双层复式楼,楼上为家,楼下便是工作室。 当然,这是他研一的时候才有的,不过,刚从学校走出来就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打造出这么一手属于自己的帝国,实在是很不容易。听蒋宁硕说,刚开始创业的那段时间陆靳北也吃了不少苦头,四处东奔西走不说,凡事还要看人家的脸色。有时候对方看他还是个学生提的要求便过分了些,但陆靳北咬咬牙,硬是忍了下来。 凉至有时候会想,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本章完结- 058你好像很闲的样子 工作室不算太大,总体分为两个区域:三分之二为工作区,三分之一为休息区。 凉至坐在属于自己的一处位置,将奈绪美调研得来的数据拿出来认真地琢磨。奈绪美那丫头的效率也挺高,这才几天,居然就弄出了一份这么详细的调研。她参考之后,便开始在电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录着初稿的设计方案。 眼睛长时间盯着电脑会酸胀,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凉至保存了文档便起身准备活动活动。 然而,不起身没发现,一起身她立马僵在了原地,神情好像是白天见了鬼似的,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夜廷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仰起头,“忙完了啊,过来坐。”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还不知从哪儿拿了本杂志看了起来。 凉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第一反应就是看大门,然后摸了摸口袋,四周开始寻找钥匙。 这时夜廷深恰到好处地提醒了句:“你门关好了,钥匙也没插门上。” 凉至便受到了惊吓,尤其是看到一串钥匙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她一把抓过钥匙,警惕地瞪着夜廷深,“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到一个可能之后,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门把所。 “放心,我没撬锁。”夜廷深放下杂志,冲着她勾了勾手,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几十分钟前,夜廷深拨了个电话给他的“准妹夫”律凌天,开口便问:有没有什么可以撬开防盗门的方法? 那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便把步骤详细地说了一遍,刚想八卦几句的时候,夜廷深却已经把电话掐掉了。律凌天都无语了,怪不得他要被人家拒之门外呢。 “看来我得跟学长说一声,该换个牢固一点的防盗门了。” 凉至在夜廷深对面坐下,虽然对他这种直接登门造访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好歹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只淡淡地说:“你好像很闲的样子。” 她虽离开夏家几年了,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再者,出身商业世家,她自然明了夜廷深作为长子和继承人的地位。按说他应该很忙才对,而不是三天两头的出现在她面前。 “我好像说过,我的时间都是你的。”夜廷深扫过凉至叠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勾了唇,补充:“调研。” 看夜廷深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昨天在餐厅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凉至不由得有些纳闷了,合着人家根本没往心里去,结果她自己在一边纠结了半天吗? 想到这里,凉至不由得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凉至啊凉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怎么了?”夜廷深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问。 “哦,没事。”凉至尴尬了。 夜廷深抿唇浅笑,看着她微红的脸蛋,心口似有羽毛拂过一般,又拍了拍沙发,“坐过来。” -本章完结- 059我什么都没看见 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夜廷深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凉至愣在了当场。 这似乎应该是关系亲密的情侣之间说的话,而她和夜廷深最多也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 嗯,普通朋友而已。 所以凉至坐在原地没有动,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夜廷深已经自己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 “那么紧张做什么?”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夜廷深不由觉得好笑,心生了调戏她的想法,便故意凑近她:“很害怕我?还是说会因为我的靠近心律不齐?” “少自作多情了你——” 他靠得太近,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全喷洒在她耳畔,这样的亲密度让凉至一时之间失了方寸,转脸的时候竟不经意擦到了他的唇。 然后,她便真的心律不齐了。看着放大在眼前的男人脸和那双隐着暗流的黑眸,凉至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像要炸开似的,她看着男人的脸一点一点向她靠近,连呼吸都屏住了,浑身僵直了。 在唇和唇即将要相贴的时候,夜廷深却忽然停住了,弯了弯嘴角,掠过她的脸颊,低声说:“回头看,别尖叫。” 凉至仍旧不敢动,直到他的脸稍稍挪开了些,凉至才躲开他的范围,然后她便看到了像两根木棍似的杵在门口的两个人,身子一下子就僵化了。 怪不得,夜廷深会对她说:别尖叫。 不过,她的条件反射也不是尖叫,对于工作室突然多出了两个人。只是看到柳品宜和蒋宁硕的下巴都快要垂地上了,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于是,气氛就诡秘地安静着,石化的凉至、悠哉的夜廷深和……和惊吓过度的柳蒋二人。 “那个……” 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柳品宜和蒋宁硕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念叨:“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说着,俩人赶紧退到门口,只是遮住了视线的两人走了没几步便磕磕绊绊的,让凉至好生无语。 “回来!” 柳品宜和蒋宁硕立马原地站直不动,手指张开了些许,双眼透过缝隙看着凉至红着脸瞪他们的神情。 神奇,简直太神奇了。 他们居然看到了高冷傲娇女神小女人的一面,只是刚刚太惊讶了,不然这会儿手机里准保是他们刚刚kiss的绝版照。 不过,话说…… 两人又很是默契地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看热闹的夜廷深,仿佛刚刚的主角之一不是他。柳品宜对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了,而蒋宁硕在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之后忍不住伸出手,瞪大了双眼,“你你你你你……你不是那个给女神送花的人吗?” 他记得清楚,那天在泰山脚下,他还助了凉至“一臂之力”。 “送花?”这么一说,柳品宜也想起来了,“呀,就是‘喜相逢’的那个啊?啧啧,厉害啊!我们都还以为,能搞定女神的人还没出生呢!” -本章完结- 060新仇旧恨一并报 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之后,蒋宁硕便活过来了,直接越过柳品宜坐到了夜廷深旁边,特别八婆地开始打探起对方的“老底”来了。 “同学,你姓什么名什么?是我们J大的吗?哪个系的啊?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嗯,女神应该是不会接受姐弟恋的了,你是研几的啊?”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追她还是她追你?……这好像很明显哦,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啊?你怎么追的她?……哇,这要是发去论坛上,那一波小鲜肉估计得炸锅了!” “……” 如果现在有一把铲子,凉至一定会先挖个洞把蒋宁硕埋了,再挖个洞把夜廷深埋了,最后自己一脚踏平一个,拍拍灰走人。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不过没关系,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凉至认为,那过程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蒋学长~”凉至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却惹得自己一阵恶寒。 连柳品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蒋宁硕这没眼力见的货却居然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狗腿地冲她抛了个眉眼,“是不是特别感谢我当初助你一臂之力啊?” 凉至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嗯,很好,他不说她都快忘了,既然提了,那么她就“新仇旧恨”一并报了! “感谢的话放在后面说。”凉至走到沙发扶手旁坐下,装似很亲密地把手搭在蒋宁硕的肩上,很是真诚地说:“首先,我得对你说声抱歉。” “抱歉?”蒋宁硕平时就缺根筋,现在这会儿更是智商捉急了,不过很快,他反应了过来,讪笑着说:“你是指隐瞒了你俩关系这事是吗?没事儿,虽然身为你的护花使者,我有义务在第一时间知道。女神你放心,我一定像电子扫描仪一样,不放过他浑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咳……我是指性格上的优缺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连接触凉至时间最短的夜廷深都察觉得到凉至笑里藏匿着的“杀气”,而蒋宁硕硬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柳品宜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准备看热闹了。 “我抱歉的是……我没能第一时间汇报给你我打探到的消息。”凉至笑得愈发灿烂,“比如,你口中的这位‘同学’,实际上是位快30了的大叔,而你却很没眼力见地认为他是个学生。” 快30了的大叔? 一旁的夜廷深挑了眉,这话他可就不爱听了啊。 “大叔?”蒋宁硕有点儿云里雾里的了,看了看凉至又看了看夜廷深,“不会啊,你俩看起来挺有夫妻相的啊。不过,如果你非觉得这位大叔……这位先生像大叔的话也没事,时下流行大叔和萝莉……虽然你和萝莉沾不上边。” “不不不,可千万别,朋友妻不可欺……不对,朋友夫……也不对。”凉至故意转了好几遍话锋,最后干脆说:“反正就是,蒋宁硕你放心,你看上的人送给我我都不会要,咱俩关系这么铁,你说是吧?” -本章完结- 061我未婚妻又调皮了 柳品宜在一旁使劲咬唇憋着笑。 蒋宁硕的大脑在转了十八弯之后终于明白了凉至话里的深意,唇边的笑便凝固了,面色尴尬地咳了几声,“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是你跟我说,你对那家伙很感兴趣的吗?”凉至故作困惑,“我还答应过你多多替你关照的,啊,对了。”凉至伸出手掌,另一只手在上面比划写字,“你刚刚问的那些问题我都知道啊,他唔唔——” 夜廷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绕过了沙发走到凉至背后,恰逢其时地捂住了凉至的嘴,然后微笑着对一脸错愕的柳品宜和没从尴尬中回过神来的蒋宁硕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未婚妻又调皮了。” “……” 凉至炸了。 哦,柳品宜和蒋宁硕也炸了,两人愣了两三秒,异口同声:“未婚妻?!” “嗯,未婚妻。”夜廷深完全不理会不断挣扎着的凉至以及她想要杀人的眼光,亲密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补充:“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卧槽!这也忒劲爆了吧!”蒋宁硕激动得跳了起来,冲着夜廷深竖起了大拇指,“你们家真前卫啊!”然后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凉至的,用一副极其暧昧的神情看着她,“女神,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哎?女神的未婚夫,你什么来头啊?能捡这么大一个宝,简直了!” 柳品宜也极为好奇地看着夜廷深,相比蒋宁硕,她似乎就淡定了些。这也没办法,她素来对长得帅的人没什么抵抗力,如果换一个稍稍挫点的,她肯定跟蒋宁硕一样八婆地东问西问了,可现如今,她总得留点好印象不是? “我姓夜。” “夜?树叶的‘叶’还是夜晚的‘夜’?”蒋宁硕又问了一嘴之后,双眼不由得瞪大,“我去,你不会就是那什么财阀的夜……夜……” “夜廷深。” “哦对,夜廷深。”蒋宁硕嘿嘿一笑,看着凉至冒着怒火的双眼,心情大好,“跟我们女神真是门当户对啊!” * 从工作室出来之后,凉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夜廷深的手拿开,然后拼命地大呼了几口气,“夜廷深!你杀人啊?”该死的男人,力气那么大,差点没把她给闷死! 夜廷深好笑地看着嘴唇周围还有些淡淡红印的凉至,“大小姐,现在想杀人的人应该是你吧?” 闻言,凉至便低头看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她两只手将夜廷深的两只手扣在一起,活像是民警在缉拿犯人似的。不过,她也没放开,双眼泛着寒光地抬头,“被你说对了,如果现在有枪,我立马崩了你!” “那我得庆幸现在的法治社会是禁止公民携枪的,不然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你杀的了。”相比凉至,夜廷深的心情特别好,就像这天的天气一样,万里晴空。 凉至就不说话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夜廷深也不恼,站在原地笑了笑,大步上前,“生气了?” -本章完结- 062你想多了 凉至不说话,只是步伐越走越快,夜廷深无奈,三步并一步地挡在她的身前。 “真生气了?”夜廷深看着凉至的神情,心里便没底了,大脑中开始快速地回顾刚刚发生的事情,思索着哪一条可能会惹得她生气。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而站。下午有些闷热,虽说是站在阴凉处。凉至皱眉微微抬头,“你好像真的很闲。”一般闲得慌的人,才会没事找事做。 一听她开口,夜廷深立马松了口气,笑:“那你要不要和我约会?” “……” 这思维跳跃得,凉至的脑回路有点儿跟不上了,着实地愣了个三四秒,才缓缓开口:“我以为那天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想起那天晚上,凉至便不由得思及了那个让她乱了方寸的吻,一时之间便有些心如乱麻了。她这是怎么了? “哪天晚上?”夜廷深明知故问。 “那天……”凉至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脸有些微红地避开了他的注视,轻咳两声,“我有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唇便被他的指腹压住。她抬眸的那一瞬,却错过了夜廷深暗藏在眼底的一抹痛。 关于她心有所属这件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他不想要听到第二次。 “你想多了。”夜廷深笑得邪魅,“谁说朋友之间就不能约会了?你敢说你和刚刚那两人,还有那个日本妞没有约过会?” 凉至哑口。 奇了怪了,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她,怎么到了这时候竟然无言以对了?果然,夜廷深大她七岁,这七年的饭也不是白痴的。 她这么解释着,心中倒也舒坦了不少。不过她也不傻,夜廷深用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她要是上当那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朋友,我很忙。”凉至淡淡地说,又生怕他不信似的解释道:“开学这段时间学院的破事特别多。” “没事,正好我很闲,咱俩正好可以中和一下。”夜廷深盖棺定论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都可以。” “……” 凉至干脆懒得理他,绕过他继续走了。 夜廷深也继续跟着,思考了一会儿后说:“听说你很喜欢户外活动,不如我们去骑行?” 骑行是凉至很喜欢的运动之一,一年四季,除了冬季特别冷的时候,凉至每个月都要出去骑行至少两次的。九月伊始,被学校的一些事情耽误了,她好像还真可以计划下出去骑行的路线了。 看到凉至的神情,夜廷深知道是有戏了,便趁热打铁:“最近都是晴天,可以考虑夜骑。环山、环湖、环城都可以。” 思考了片刻之后,凉至点头同意了,“好。” * 和夜廷深约好的时间是两天后的晚上七点。 早在半个小时前,夜廷深就已经在约定地点等候了。没过十几分钟,凉至骑着车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唇角一勾刚准备上前,竟发现同行的还有其余三人。 -本章完结- 063伟岸的背影 就那一瞬间,夜廷深觉得整个人的热情被生生浇灭了一半。 看着其他三张青春洋溢的脸,夜廷深想,这丫头果然没那么简单,也难怪她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利索刹车之后,凉至取下头盔理了下头发。今夜她把长长的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恰好能把头盔固定住。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运动服,将她姣好的曲线凸显了出来。 越是看到这一幕,夜廷深越觉得胸腔里窝了一团小火焰,尤其是看到韩在勋也来了的时候。 “你没带头盔?”理好头发之后,凉至重新将头盔戴好,又整了整手套的松紧度,见夜廷深还站在原地不动,便问他:“朋友,你看起来不是很专业啊。” 一般出去骑行,穿着就不用说了,肯定得是运动休闲的。然后必备的装备就是防风眼镜、头盔还有手套,而夜廷深,除了一身休闲服再加一副墨镜,整个看起来不像是骑行的,倒像是去逛街的了。 韩在勋在一旁酸溜溜地说:“他那是指望着和你单独约会的呢。” 凉至瞪他一眼,他就不说话了。 夜廷深没听懂韩语,笑笑也就罢了,直接推了车骑上去,“专业不专业,试试就知道了。” * 夜骑是一件很爽的事情,至少凉至这么认为,特别是环湖骑行,湖边的路通常没有太多的人,且有凉凉的风吹来,不会太冷,却也恰到好处地驱散了白天的炎热。 为了安全起见,五个人拍了队形在湖边行驶着,夜廷深和韩在勋分别在一前一后,凉至、韩颂贞和奈绪美三个女生则在中间。没有考虑时间的问题,所以骑行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几个人只是体验着夏日的夜晚,吹着习习凉风,听着蝉鸣。 “前面是下坡路了,当心点。”骑在最前面的夜廷深大声说了一声,传到凉至耳朵里,她很是贴心地翻译成了日文和韩文。虽说平日里她对他们三人的中文极为严苛,但涉及到了人身安全,她也只好暂且退一步了。 跟在夜廷深的后面,凉至抬头看到的便是他伟岸的背影,不知不觉的,她的眼睛所注意的不再是脚下的路,而是他。 她听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也听得到路边的蝉鸣。她听到自己因为运动而有节律地加快的心跳,还听到了他的呼吸。 直到—— “吱——” “呀!” 听到声音的夜廷深猛地刹住了车,紧跟其后的凉至一个失神,按住刹车的时候重心没有稳住,险些栽了下来,好在夜廷深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没事吧?” 忽然停止用力的双腿有些发软,虽然凉至极度不愿意,但她不得不依靠夜廷深手臂的力量站稳,听及他的话立马摇头,“我没事,但颂贞……” 刚刚发出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她回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把其余三人甩在了身后。她这才想起,奈绪美是有参加跆拳道社的人,体力也还不错。韩在勋这个八尺男儿更不用说了,只是韩颂贞的运动细胞稍微差了些。 -本章完结- 064追尾事故 果不其然,有人受伤了,而且伤者正是体力不支的韩颂贞。 夜廷深和凉至弃车小跑了一段,此时韩颂贞还坐在地上,韩在勋和奈绪美蹲在她身旁。借着路灯,凉至看得清楚,有鲜红的液体顺着膝盖往下流淌。 “能站起来吗?”韩在勋扶住韩颂贞的胳膊,试图让她站起来。然而她只要一动,膝盖处便一阵撕疼,她倒抽了好几口凉气,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见状,凉至将背上的背包取了下来,拿出矿泉水和湿纸巾蹲了下来,又对夜廷深说:“把她车上的灯取下来。” 夜廷深照做了,顺便把倒在一旁的车扶了起来。 有了照明,凉至便开始简单地替韩颂贞清洗了伤口,也看得更加仔细了,这妮子估计是车没停稳就掉下来了,膝盖上除了磕伤还有磨破的痕迹,这湖边又是水泥地面,伤口沾上了些灰尘和沙粒。 “嘶——姐,你轻点儿。”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丫头,一点点儿皮肉伤能把她疼哭了。 凉至这样想着但也没说,手不由得放轻了些,“下次带你出来骑行得打包医药箱。” “啊!疼!” 清理干净之后,凉至从包里拿出了两张创口贴把伤口更深的地方贴住了。出来骑行难免会发生类似的状况,而且凉至是追求速度的人,有时候太忘我了眼神不好使,车轮胎会磕到小石子儿或者是卡着坑,连人带车的摔倒也就不罕见了。所以凉至学聪明了,骑行背的包里除了水、纸巾这些必需品,她还带了创可贴。 弄好这一切之后,凉至配合着韩在勋把韩颂贞扶了起来,末了还不忘吐槽:“需不需要叫辆车把你送回去啊?” 她们全程用的韩语,奈绪美听不懂,只是抿着唇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拉过凉至,愧疚地说:“凉至,麻烦你把我说的话翻译给她们一下。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凉至这才恍悟,原来是追尾事故。 “没事儿,丫头皮糙肉厚的不怕摔。小奈你也别往心里去。”凉至先是安慰了一下奈绪美,接着又把奈绪美的意思翻译成韩文转达给了韩家兄妹,末了才反应过来:“你们还听不懂中文啊?” 这话一出,韩在勋和韩颂贞尴尬了,相互看了看,心虚地低下了头。 单纯的奈绪美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出卖了这俩兄妹,看了下韩颂贞的伤,问凉至:“现在怎么办?颂贞妹妹肯定是骑不了车了。” “姐,要不我先回去吧,你们继续骑完……疼啊!”韩颂贞话还没说完,捂住被戳疼的额头不满地看着凉至。 凉至看了她一眼,一脸鄙夷地说:“先回去?你怎么回去?走回去吗?”这一带属于僻静区,别说有车了,就连人影都难得看见。 “那……”韩颂贞眼睛骨碌一转,指着一直没说话的夜廷深道:“廷深哥哥对这一带熟,要不……麻烦廷深哥哥了。” -本章完结- 065要拼妹 夜廷深毕竟是个聪明人,再者,或许是出于对凉至的上心,他一下就反应过来,韩颂贞是故意借受伤一事给韩在勋和凉至制造独处的机会。 果然,他和韩在勋之间除了硬件要拼,更多的还是要“拼妹”啊! 担任了翻译一职的凉至在传达了韩颂贞的意思之后,还不等夜廷深开口便道:“丫头,你都伤这样了,你觉得你哥能安心骑完全程?” “我哥他巴不得呢。”韩颂贞小声地嘀咕了句,然后赶紧给韩在勋使眼色。 韩在勋面露为难之色。 一方面,他确实很想把握这个难得的和凉至独处的机会,一方面,他是知道凉至和颂贞的感情的,他这样“重色轻妹”的举动无疑会让人不齿。 凉至看在眼里,淡淡地说:“都回去吧。”说完,她便接替韩在勋的位置扶着韩颂贞,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小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还省点儿心吧!” 韩颂贞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嘟囔:“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哥哥,还真是上辈子造的孽啊!” 凉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其实拒绝继续骑完全程的还一个理由,要从前天说起。 前天凉至从工作室回来,借着夜廷深和奈绪美整理的调研资料,有关于参赛的初稿,凉至的脑中已经大致有了一个雏形,于是吃完晚饭休息了一小会儿后,凉至决定开始绘稿了。 而韩在勋那货,不知道是受了韩颂贞的唆使还是从哪里学来的烂把戏,听说她可能要熬夜,非得喝了三杯咖啡来陪她聊天。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听信了网络上流传的那句“女生对陪她彻夜聊天的人毫无抵抗力”。 她就呵呵了。 谁不知道韩在勋属于那种头一碰到枕头立马就能见周公的人?偏偏那天晚上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了好一大堆净没有营养的话。哦,还是说的韩语。通常情况下,凉至都懒得搭理他,但是当时她是在绘手稿,绘手稿! 思路被生生地打断,也不见韩在勋消停,反而得寸进尺地说:干脆咱们一起赏月看星星吧! 赏月?赏你个大头鬼! 凉至懒得搭理他,整理好东西便去睡了,而喝了三杯咖啡的韩在勋整个人都亢奋着,死活睡不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今天白天,他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想补觉,听到凉至要出来骑行的消息,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凉至想,就他那状态,指不定等会儿一嘚瑟,翻哪个沟里去了! * 一路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到了凉至家楼下,将车锁好之后凉至说:“你们俩先上楼,我送小奈回去。” 韩在勋不满了,看着夜廷深说:“这不是还有个大活人吗?让他送不就好啦?” 一路上,韩在勋和夜廷深没少争风吃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当时凉至特别想拿手机出来录下他们幼稚的模样,奈何手推了两辆车的她实在不方便,就只能看着韩在勋和夜廷深为了多推一辆车争来争去。 -本章完结- 066可是我吃醋了 “他不知道小奈住在哪儿,并且沟通上有障碍。”凉至淡淡地给出了解释,“或者,我回家,你送?” 韩在勋就不说话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瞪了夜廷深好一会儿后才无声地点了下头。 “走吧。” 凉至重新骑上了自己的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三人的背影,韩颂贞懊恼地拍了下韩在勋,“你,笨死了!” * 少了两个人,一路上倒也清静了不少,虽然与原计划的环湖路线相差太大,但一路骑下来的路程也所差无几了。 到了奈绪美家楼下之后,凉至便和她告别。 奈绪美推着车走进楼道之前还看了夜廷深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晚安,祝你们好梦。” “晚安。” 目送奈绪美上楼之后,凉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叹道:“这应该是我的骑行史上最不堪入目的一次了。” 闻言,夜廷深笑了,“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凉至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了水小口小口地抿着,末了看了下时间,道:“不早了,散了吧。” “我送你。” 凉至一愣,赶忙摆手,“不用了,又不远。” 夜廷深却跟没听见似的,调整了坐姿便骑走了。凉至无奈,把水放好后赶紧跟上。 不知是刻意的还是不经意的,回去的路两人都骑得很慢,加之大路上车多不安全,最后夜廷深干脆下了车,“骑不动了,走走吧。” 凉至抽了抽嘴角,能不能找个有说服力一点儿的理由? 虽然这样想着,但她还是跳下了车,同夜廷深并排走着。走了没两步,夜廷深便停了,等她走上前了再从她身后绕到了马路外侧。 这样的小举动让凉至一阵窝心。 一路上夜廷深和她都没有说话,直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家楼下。夜已经很深了,依旧留着灯的房间已经是零星,而凉至的家却是那少数之一。 她抬头,看着那为她而留的一盏灯,心口泛着暖。那似乎已经成了苏笑和她的习惯,在入睡前为还未归家的那一方留下一盏灯。 “晚安。”她对夜廷深说。 夜廷深不语,看了她半晌,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许是夜太静了,他又压低了声音,所以凉至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随即笑着反问:“知道‘自作多情’四个字怎么写吗?” 夜廷深料到她肯定不会承认,也不恼,只是凝着她,凑近她,嗓音低低的,“可是我吃醋了。” 因他的靠近,凉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那句话就这么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心跳竟又失了半拍。 凉至不由一阵懊恼。 该死的!这死男人,明摆着欺负她没谈过恋爱啊! “凉至,听到没有?”她退了一步,他又往前一步,不给她留余地,“我吃醋了,所以,叫那个韩在勋离你远一点。” -本章完结- 067不安的夜 转眼,暑假便彻底告终了,凉至终于迎来了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年。 许是正式步入社会前的最后一个关卡,这一个学年,凉至过得并不平静。考验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令人慌乱无措。 这一天,是正式入校报道的第一天,所有住校生在这晚都必须入住宿舍,晚上九点的时候会有相应的院系主任来查宿舍,过了零点便准时熄灯门禁了。 这一晚,却注定了不眠。 原本韩在勋和韩颂贞住校了,家里理应会清静一些。可这天的清静却没由来地令凉至有些发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端水的时候手都在轻轻地颤栗。 夜廷深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凉至正在烧水泡牛奶,她接起,那边懒懒的声音便借着机器传了过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嗯?” “叫韩在勋离你远一点儿,你怎么还……”夜廷深欲言又止了。 凉至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听到他话只说了一半也不急着应下去,只反驳:“夜先生,我有人身自由权。”今天白天,她确实是陪着韩家兄妹去学校报道注册,不管夜廷深是真知道还是诈她的,她想着,这好像不再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吧? 那边默。 隔着手机屏幕,两人沉默了。这似乎成了他们俩相处时最常出现的情形了,她本来话就不多,更别提与人相处时找话题闲扯了,再者,她想这应该是两个女生之间的相处模式吧,搁在她和夜廷深之间,不合适。 “喂。”那边终究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开口了:“你就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啊?” “比如?” “比如,这个点了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还不睡。” 凉至笑了,关了天然气灶走到客厅的窗前。那扇窗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楼下门前的平地,她探头看了一下,笑意更甚,道:“夜先生,你车的大灯都可以把外面照成白天了,这样很影响人睡眠的好不好?” 那边愣了一下,然后凉至便隐隐看到驾驶室的车窗摇了下来,夜廷深拿着手机探出个头,唇角上扬,“反正你也没睡,下来跟我一起祸国殃民吧。” * 凉至上车之后,看到车子的大灯还开着,便提醒他:“你再不关灯,等会儿第一个下来找你的就会是我那位可亲的妈。” “阿姨的睡眠很浅吗?”夜廷深倒也依她,将整个车都熄了火,只开了车内的小照明灯。 凉至没有回答他,灯没了,窗外便是一片漆黑。她盯着最深处望了好一会儿后,才淡淡地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有给你开积分卡吗?”她转脸看他,“看在你跑得这么勤的份儿上。” “没办法,总不能我想你的时候反让你来找我吧?”夜廷深笑,似真非真地说道。 有时候凉至觉得,夜廷深真是可以啊,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让她都无言以对的话,然后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等待着她的回答,而且,似乎一般她都会被噎住。 极为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夜廷深刚打算再开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凉至的。 -本章完结- 068校园暴力事件 在世界各国,几乎每天都有校园暴力事件的发生,或大或小。 情节轻点儿的,辱骂、嘲笑,对受害者进行人身攻击;情节严重的,手段卑劣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甚至危害到了受害者的人身安全。 有人说,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中小学生的身上,可以牵强地解释为孩子还小,不懂事。可是,如果是发生在成年的大学生身上呢? 凉至认为,这就是教育的问题和人格的问题了,那么,施暴者任何形式的欺凌都不可原谅。 算一算,这是她在J大的第四个年头了,当然,知道这起事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记得她第一次撞到施暴现场似乎是大二下学期了,那年她曾作为设院优秀代表去参加过几场设计比赛,在校内也小有名气了。 是在什么情况下撞见的呢?凉至记不太清了,她只依稀记得,那天她好像是去经济学院的图书馆还书。 不同于主馆资源的丰富,每个分院图书馆只藏有与该院相关的专业性较高的图书,通常情况下大家都是直接将书借走,所以平时人都不多,只是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会稍稍像点图书馆的样子。 僻静人少的地方,便是实施校园暴力的首选地点了。只可惜,那天凉至的步伐声似乎惊动了那些人,她去到现场的时候好几个女生刚从里面出来,有几个还愤愤地瞪了她几眼。 她没往心里去,只是当时还纳闷分馆的洗手间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净了手,稍稍洗了把脸后,凉至才注意到从洗手间最里面的门后面似乎有一只手在摇晃,挺久之后它抓住了门边,然后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那女孩儿她不认得,但她当时的状况就那么清晰明了地告诉她,这个女孩儿,被施暴了。 凉至还记得当时那女孩儿看她的眼神,是充满了恐惧的。大概欺凌她的人太多她也没能记清每一张脸,以为她也是其中之一吧。 “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战战兢兢走到门口,以为凉至不会理会她,却没想到她竟开了口,声音是那样的清冷,那样……令她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敢迟疑,便回答:“肖缘。” 然后没了下文。 当时,那个女孩儿就那么站在门口,她不做声,她也一动不敢动。直到她整理完了仪表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她还在,还诧异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问她:需要帮忙吗? 肖缘先是愣了一下,便立刻拒绝了。后来凉至想,她或许是怕连累到自己吧。 而现在,那个在她面前近乎可以用木讷来形容的呆呆的女孩儿,却成了一具没了生气的尸体,盖了一层白得刺眼的布躺在了殡仪馆的车里。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多。一个多小时以前肖缘的尸体被发现在宿舍楼的公共澡堂里,自缢而亡。 凉至接到校学生会打来的电话时是在夜廷深的车里,那边话还没说完,她整个脸都惨白了。 -本章完结- 069你不怕吗 赶到学校的时候,宿舍楼前围满了人,公共澡堂作为第一现场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务人员正在与目击学生、宿管阿姨等录口供,校方、学生会代表也出面现场安抚学生,奈何,混杂着争吵、哭闹的声音,现场却一片混乱。 “凉至!” 叫她的人是柳品宜,凉至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柳品宜小跑着上前,把她拉到一边,焦急地问:“凉至,怎么回事?为什么肖缘手机通话记录显示了你的号码?你……” 柳品宜欲言又止,凉至却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纵然是这样凝重的情况下,她还是扯了一抹笑,弹了柳品宜的脑门,说:“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让人轻生的本领?” “可是……”可是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显示的是你的号码,这样会把你牵扯进去的。 可惜,凉至没让她把话说完,便打断她,“放心,不会有事的。” 站在不远处的夜廷深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到凉至那边话说得差不多了,刚想要上前,便听到有人大声问了一句:“夏凉至同学在场吗?” 许是因为名字的关系,那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令夜廷深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 凉至应了一声,便绕过人群往警务人员的方向走去,经过夜廷深的时候,大概是出于下意识,她朝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说了刚刚对柳品宜说的一样的话。 她说:“放心,不会有事。” 夜廷深一阵失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生怕吓到她似的,只轻点了下头,“我在这里等你。” 凉至便不再多说,一阵小跑到了警务人员面前录口供,阐述了她所知道的事情。 夜廷深便站在原地,隔着夜色静静地观望着她的剪影,薄唇抿紧。虽说知道清者自清的道理,但是发生了这样突然的事情,现在的女大学生能不害怕已经算得上有勇气,而凉至,在跟警方打完交道之后还需要做许多事情来安抚其他人。 有时候夜廷深会想,夏凉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一个尚未走出校园的女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么镇静自若的?除了刚听到这个噩耗时她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其他时候似乎都与平常一样平静。 校方遣散了在场的大部分学生之后,死者所在学院的教务主任、院方代表以及学生代表也去录了口供,凉至离开现场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被封锁的公共澡堂,心中不由唏嘘。 看到她走过来,柳品宜第一个上前,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惊叫:“天啊,你……” 凉至不想说太多话,便将手指压在唇上,做噤声状,然后轻声对她说:“放心吧,赶紧回去睡觉去。” 柳品宜欲言又止,眉宇之间携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嘴巴张开了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好几回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本章完结- 070我要听实话 夜廷深站在她一眼便能看见的地方,看着她冷静地配合警方录了口供,看着她礼貌谦逊地向主任领导鞠躬打招呼,看着她眉间溢着让人安心的浅笑和柳品宜说了话,最后,看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踱着步子走向他。 他没有上前,却做好了迎接她的打算。在距离他三步左右的时候凉至停住了脚步,她冲着他抱歉地笑了笑,说:“可以走了。” 逞强的女人。 夜廷深没说话,只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夏夜,虽说微风习习,但20多度的温度下,一般人的手怎么会凉成这个样子?夜廷深看得清楚,也听得听出,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有些颤抖的,虽说被她掩盖得很好。 不过,他没有拆穿她,只拉着她靠近了些,“等了你这么久,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呢。” 看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没个正行的夜廷深,凉至有些无语,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学着他的语气似笑非笑道:“现在应该被安慰的人应该是我吧?夜先生,作为一个大男人,我以为这时候你至少该问候我一句。” 夜廷深笑了,“行,那我安慰你吧。”说着,他便微微俯身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凉至整个人都僵硬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试图挣开他,但无果,于是她说:“喂,你这哪叫安慰啊?分明是趁机吃豆腐!” 闻言,夜廷深低笑了两声,“夏小姐,我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 听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笑之后,凉至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蓦地反应了过来,脸颊便有些发热了,咬着唇不说话。 “好了,现在到问候时间了。”夜廷深稍稍松开了她,接着路灯凝着她的眼,问:“怕吗?” 他的眼眸比这夜还要深邃,凉至避无可避,沉默了片刻,却答非所问地说:“刚刚,品宜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夜廷深稍稍思索了一下,才知道她口中的“品宜”是刚刚那个和她说话的女子。 “刚刚,我好像是说的不怕。”凉至如实相告,“我说,活人都不怕,怕死人做什么?” “你朋友很担心你。”夜廷深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而且应该对你有所了解,最起码应该会知道,你害怕什么,不害怕什么。” 语气有几分咄咄逼人了,他握住她的肩膀,“凉至,我要听实话。” 在聪明人的面前逞能是一件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夜廷深说得很对,柳品宜算是对她有所了解的人了,如果事情真的只是肖缘在死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那么简单,她断然不会担心到深夜还亲自跑来了现场。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抬头对上夜廷深的眼,坦然:“我怕。” 夜廷深便轻轻皱了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肖缘也就是死者曾经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凉至顿了一下,笑意便有些凉了,“敢在J大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他人施暴,她们的后台,很硬。” -本章完结- 071唯一知道你真实来头的人 夏氏财阀位列商界七大财阀之一,能从财阀总裁之女口中听到这么句话,夜廷深觉得这真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于是他说,“凉至,我觉得你变幽默了。”言下之意便是,她身为夏家的人居然会怕对方的后台硬,这绝对是在开玩笑。 闻言,凉至白了他一眼,“夜先生,我觉得你智商下降了。” “是吗?”夜廷深想了一下,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相处久了的人相互影响不是很正常吗?”含沙射影地夸了自己,又损了凉至。 而今天,凉至似乎懒得同他计较,抿了抿唇,“在J大,大家都知道我姓夏,但是没人知道我和夏氏财阀的关系。” 夜廷深愕然。 “姓夏的人太多了。”凉至淡淡地笑,“就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 夜廷深明白了,耸了下肩,“我才不会笨到丢掉做你的‘唯一’的机会呢。”收到凉至的一记眼刀,他立马补充:“唯一知道你真实来头的人。” 凉至便不再多说什么,“谢谢你。” 夜廷深也没说什么,只揉了揉她的头,“走吧,我送你。” 经夜廷深这么一闹腾,凉至的心情倒也好了挺多。事实上肖缘并不算她的什么人,充其量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校友而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闻她自缢的消息之后心口就开始闷闷的了。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身边殒灭了,换做是谁都会有些难过的吧。 “既然怕,为什么你朋友问你的时候你要说谎?”夜廷深边走边问,“你平时也这样逞强吗?” 深夜的风吹得有些冷了,凉至缩了下脖子,反问他:“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不可以再鄙视一下你的智商?” “……你开心就好。” 凉至笑了,打从心底开心的那种。夜廷深从侧面看着她的笑颜,竟然想到了夜南歌曾经念的一条段子:你的笑里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那时他给她的评价是一个字:作。 现在,他似乎有了打脸的嫌疑了。段子是夸张了不假,但他确实在看到凉至的笑容之后便有些沉醉其中了。 “这么跟你说吧,品宜那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那些施暴者的后台很硬,你不怕吗’?”凉至解释,“都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不知是非轻重,摊出这么大个事儿来,总得有相关的人背黑锅。而我,很有可能成为那个不幸的人之一。” 夜廷深云里雾里的,凉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你等着看吧。” 看着她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样子,夜廷深不由得感到无奈,“那么,你怕的是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得清楚,凉至的脚步顿了一下,走路的动作也有些僵硬了。 “我怕……”她敛了下眸子,“我怕他来找我。” -本章完结- 072要么你丑,要么她瞎 人是个很矛盾的生物体,有时候一边期许某件事情发生,一边却又害怕着。 凉至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她一边很担心事情发生后夏漠寒会来找她,一边,她又对他来J市有所期待。担心的是夏漠寒的出现会影响到苏笑的情绪,期待的是…… “所以老哥,这事儿你管还是不管呀?”夜南歌抱着半边西瓜,用勺子往嘴里递了一小口,“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啊!” 对于凉至随母亲离开夏家的内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且不说夜廷深对凉至是否存有感情,单是他们父母与凉至父母的交情,如果凉至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相助似乎是于情于理的。 但是,距离事发那天过了两天,夜廷深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刚在香港办完演唱会的夜南歌回来后也知道了这一档子事情,一边愤愤不平,一边也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推波助澜一把。 坐在书桌前,夜廷深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酒红色的笔身,笔帽上还镶着一枚0.1克拉的小钻石,钻石下刻了一串英文字母,是他的名字,是他母亲在有一年他生日时特地为他定制的。 他看了一会儿钢笔,竟有些睹物思人了,于是便将笔放进了旁边的抽屉之中,淡淡地说:“我倒觉得,那丫头没那么好欺负。” 夜南歌差点儿没被西瓜汁呛死,“所以,你是不管咯?” “如果没必要的话。” “……” 夜南歌放下西瓜走到书桌前,决定要好好跟他上一堂关于追女生的课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大哥居然有这么实在的一面呢? “哥,别说妹妹我没有提醒你啊,这女人啊可是最口是心非的生物了,你可得大男子主义一点。”夜南歌抽了纸巾擦手,然后将纸巾揉成团投向夜廷深腿旁边的垃圾桶。 纸团成一个好看的抛物线,避开垃圾桶完美地落在了地上,深色的木地板上就出现了这么个不和谐的因素,夜南歌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 夜廷深看了她一眼,俯身将纸团捡起扔进去,“事实上,你提供的每一套方案都没有管用。” 担任他“爱情顾问”一职的夜南歌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谁说不管用了?你俩现在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如果她对你还不来电,那只能说明俩问题了。要么你丑,要么她瞎!” 夜廷深的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夜南歌便一个激灵往后躲开,弄得他莫名其妙的,随即笑:“也就这么点儿胆子啊,还敢这么和你哥说话。” 夜南歌又尴尬了,捂着小心脏嘀咕了句:“被你恐吓威逼又不是一两回了。” 夜廷深装作没听见,伸出手指头毫不留情地细数夜南歌提供的失败方案:“首先,你的那套霸道总裁撩妹*被人家说成是耍无赖,其次,那八百字情书送出去跟石沉大海了似的。哦,还有你混进军训场的那一次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夜南歌,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好意思自称‘爱情顾问’的?” -本章完结- 073凉至去警局喝茶 肖缘在女生宿舍楼自杀的事情虽然被校方极力压制,但仍旧不可避免地在学生之间炸开了锅。 自那天之后,肖缘的三个舍友都被吓傻了,直接被父母接回了家中。不知情的人还对这三人报以同情,谴责肖缘因为一己私念而殃及了这么多的人。 然而,这些人永远不知道她们被吓傻的原因,其实是她们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肖缘的尸首是不完整的。她本有一头长发,而死时长发却被剪得参差不齐了。原因就是,她把剪碎了的头发卷进了其他三人的床铺中,留下了字条:你们很喜欢它吧?那就送给你们吧。 试问,换做是谁能够淡定对待?更何况这三个人也算得上是校园暴力事件的协助者,曾直接参与了欺凌的过程。 然而,真正的欺凌者却因为后台的关系而置身事外,这三个称得上是炮灰的人物又因为精神问题而告假,于是这个烂摊子成功地落在了凉至的身上。 这一天,凉至被“请”到了警局喝茶。 “经专家鉴定,死者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之外,身体其他部位也有不少程度不一的皮肉伤,还有几处小的内伤。而据调查,死者生前性格十分孤僻,几乎完全不与人来往。她的死亡时间判定为9月12日晚9点40分左右,恰巧是在给你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审讯员的眼睛锁在眼前这个泰然自若的女子身上,“你与死者生前有过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给你打这通电话?” 第一次面对这种境况的凉至倒也淡然,冷静得不像个刚大四的女学生。安静地听完了审讯员的问题了之后,她笑了,“警察同志,刚上任不久吧?你的问题似乎有点儿本末倒置了哦。” 就像是和朋友坐在茶馆里聊天儿似的,审讯员的脸却一阵难堪,轻扣了下桌子,他正色道:“那么,请从你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开始说起。” “那倒不用,我不过是提个建议而已,在回答问题之前。”凉至理所当然地行使着言论自由权,“我和死者是校友,顶多,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而已。”说完,她思索了一下又补充:“警察同志,我胆子小,麻烦你不要一副看杀人凶手的神情看着我。万一等下把我吓懵了,影响你工作可就不好了。” 审讯员嘴角抽搐,再看凉至的脸,每一个微表情都与她刚说的“我胆子小”相悖。 “不过,一般作为目击者不是都只是录口供吗?”凉至明知故问,“我记得那天在现场我就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可你们今天当着我那么多同学的面像押犯人似的把我带走,这样不太好吧?” 审讯员一阵尴尬,清了清嗓子,“你误会了,事实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要求接受审讯,只是接受审讯的人必须在精神状态正常的时刻。” “OK,那么警察同志,我是个法盲,对这些事情都不太懂。我想问的是,‘审讯’这两个字不是用在嫌疑人身上的吗?” -本章完结- 074愤怒的小鸟 其实今天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凉至就知道那些护女心切的小资老板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安静了两天,除了帮助学校压下了这起事故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原来是在私下联络人处理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凉至无奈地摇摇头,这些人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恃强凌弱,转挑软柿子捏。 不过…… 凉至冷笑了一下,以为她是软柿子会任人摆布吗? 审讯员有些犯难了,干咳了两声解释:“我们只是在录口供而已,不然我不会纵容你刚刚说那么多与问话无关的内容。” “这样啊。”凉至装作恍悟的样子,“那么,你继续。” * 陆靳北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在上海,本来开学就该赶回学校的他硬是被一些事情给耽误了。 是蒋宁硕打来的,开口便是:“老大,凉至被警局的人带走了。” 陆靳北愣是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失笑地说:“听你的语气不像是担心啊。” 那边一愣,嘿嘿笑着,“老大,被你发现了。” “发生什么事了?”虽说蒋宁硕那句话有点儿吓人,但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有事,陆靳北倒也放心了些。 听蒋宁硕将事情的原由道来之后,陆靳北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学生会闹翻天了吧?” “嗯哼,光是安抚新生就够呛了。”蒋宁硕有些漫不经心,“话说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有一个爆炸*件,我觉得你肯定会惊讶。” 陆靳北微微仰头,看着对面那栋楼的某一个窗口,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寂寥,连带着他的语气也淡了,“就这两天了。”末了,他低了头,正色道:“那丫头真不会有事?” “安啦安啦!你忙你的事吧,我只是作为同学兼员工问候你一下,挂了。” 挂上电话之后,陆靳北重新看向那扇窗口,嘴唇微微抿着,半天后,他才离开。 * 同是一天,凉至在警局,夜廷深却在上海。 夜氏。 在夜廷深正式接任父亲夜寂的职位之前,总裁办还不完全是他的地盘。于是,他便悠哉地坐在总经理的办公室玩愤怒的小鸟。 总经理秘书告诉他,经理去开会了,可能要等会儿才能过来。夜廷深百般聊赖,又觉得无语。轮职位的话,他似乎要比这总经理高一些吧?怎么反倒现在还要他来等人了? 玩了半个多小时愤怒的小鸟之后,夜廷深受不了了,把手机随意往桌子上一扔,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恰到这时,办公室的门推开,外面的人还未进来倒先开始抱怨了:“喂喂喂,夜大总裁,你是看着不是你的手机所以不心疼是吧?” 肖天佐一进门,便看到夜廷深坐在他的座位上,双腿优雅地叠放在一起,而他的手机躺在办公桌上放着游戏的背景音乐,屏幕上还显示着“过关失败”的框。 他无语了,几步上前拿起手机,夸张地叫道:“不是吧夜廷深,这么弱智的游戏你也能挂得这么早?” -本章完结- 075这个项目我们不做 目测整个夜氏上下,除了肖天佐也没人敢这么对夜廷深说话了。来送咖啡的经理秘书安安地为自家上司捏了把汗,然后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夜廷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弱智的游戏你还载在手机里?”一句话,成功地给了肖天佐一记响亮的耳光。 关了手机游戏之后,肖天佐爽朗地转移了话题,“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上司遇上感情上的难题啦?”他是听夜南歌提过那么一嘴,说夜廷深遇上了一个特难搞的妹子,还请她做了感情顾问。他就呵呵了,难搞的妹子?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这么个词儿! “改个字,‘准’上司。”夜廷深咂了下嘴,一脸嫌弃地放下咖啡,“老肖,就冲着你这咖啡的质量,以后你不会少被扣奖金。” 肖天佐一听,疯了,“夜廷深,你这还没上任呢!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压榨员工了???” “看你这态度,不想要工资了吧?”夜廷深笑了,“哦,刚刚我还有一句话没说。” “什么话?” “愤怒的小鸟这个游戏虽然弱智,但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夜廷深不怀好意地看着肖天佐,“当你失败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只猪在笑。” 肖天佐看着他的眼神,又联想到自己刚刚夸张的声音,不由得一阵尴尬,端起咖啡就往嘴里送,“你不是有事情吗?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夜廷深好心地提醒他:“那是我的咖啡。” “噗——”肖天佐喷了,然后在夜廷深嫌弃的目光的注视下抽了纸张擦干净了嘴,又去擦桌子。 同情地摇了摇头之后,夜廷深便进入正题了:“听说,那个和什么小公司的什么什么合作项目是你负责的?” “宏程公司,开发楼盘。”肖天佐替他补充,也不忘好好糗他:“准上司,功课做得不太足啊,要不要我这个当下属的来替你补补课?” “你也知道,高层的人通常只和高层打交道,这种小公司我从没接触过,记不住也正常。”夜廷深补刀,“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以后和这个什么程公司的所有合作项目都不做。” “啊?”肖天佐的嘴巴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得足以装下一颗鸡蛋,然后炸了,“老兄,这家公司在楼盘市场可是小有名气的,而且这个项目规划还有后期操作我都亲自看过了,后期的收益可是杠杠的啊!而且你知道我为了这个项目花了多少心思吗?你看看我,头发都白了!都白了!现在你居然说不做了?不!做!了!?” 音调在后面越来越高,还加上了拍桌子的动作,可见肖天佐是真的激动了。 夜廷深倒也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揉了揉受苦的耳朵,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怨完了吧?嗯,那就记住了,不再给这家公司任何资金供给。至于你的头发……”夜廷深看了一眼,“你可以选择焗油染发,至于经费嘛,可以考虑报销。” 然后他便潇洒地离开,留了手撑着办公桌一脸凌乱的肖天佐。 -本章完结- 076根本没接那电话 警局内,问话的审讯员都快要崩溃了,坐在这个小屋子里快俩小时了,重点问题也问了不下十遍,可每次都被凉至巧妙地岔开了,还说得振振有词。 他想起刚刚这位同学说她是个法盲,还胆子小。 这会儿他都忍不住要吐槽了:法盲能把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分得那么清楚吗?法盲能这么准确地判定自己的行为有罪无罪吗?法盲能这么避重就轻地回答问题刺激他这个当警察的吗? 还有,胆子小? 审讯员呵呵两声,喝了口咖啡平静平静,趁着这个空档他随口问了句:“你是学法律的吧?” “警察同志,刚刚你是从设计概论课上把我带走的。”凉至好心地提示他。 审讯员抹了把脸,“那你有辅修法学吗?” “没有。” “……” 审讯员觉得,这绝对是他上任以来最没有原则的一次问话了,为了不被这个自称“法盲”实则精明得要死的小姑娘抓到什么把柄,他整个过程虽说有闲聊的嫌疑,但整个人的神经都崩得死死的。 “哦,我有个朋友是律师。”凉至幽幽地来了句,“不过我对律师这个行业不是很了解,只听她提过几句。” 审讯员嘴角抽搐:你确定只是提了几句吗? …… 最后,审讯员崩溃地接受着上司的训斥。 “你怎么搞的?叫你办个事儿办成这样?你还想不想干了你?”上司大发雷霆,“定个罪就那么难吗?嗯?” 审讯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抠了抠脑门,小声地说:“可人家根本就没有接那电话,连民事责任都负不上……” “你在说什么?” 审讯员立马站直了不敢多说,等着上司继续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然后,那上司接了一通电话,是上司的上司打来的,很简短的一句话:“你被停职了。” * 从警局出来之后,凉至也懒得再回学校了,直接打了个车回家。 进门的时候凉至还想着要怎么跟苏笑解释,哪知,她竟然若无其事地靠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一边看还一边乐呵。 凉至扯了扯嘴角,还真是捡来的啊。 “咦?回来啦?”苏笑笑得快岔气的时候抬头看到了刚换好鞋子的凉至,忙把电脑扔一边,让了位置给她。 凉至坐下后伸手拢了下长发,“看什么呢?把你开心的呀。” 闻言,苏笑诡秘一笑,神秘兮兮地将电脑递到她眼前,“喏,自己看。” “!!!” 一看到屏幕,凉至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特别无奈地看了苏笑一眼,“这录像不是保密的吗?你从哪儿弄来的啊?” “秘密。”苏笑一脸灿烂,指着屏幕里和审讯员辩论的凉至,“小样儿,这警员考过资格证了吗?看我们家丫头,几句话就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凉至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苏笑一脸骄傲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挡住了屏幕,“审讯过程是机密啊!你到底哪儿弄来的?” -本章完结- 077打脸 倒不是担心苏笑会笑话她或是怎么的,只是泄密这一事可大可小,她可不希望苏女士会因为这点儿事被请去警局喝咖啡。 哦,顺便吐槽一句,警局的咖啡简直就是在糟蹋她的味蕾! 苏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什么机密啊,这那谁弄出来的破事儿,连调令都没下来就把你请去喝茶了。而且你自己不也说了吗?审讯内容的确是机密,但你不是嫌疑人,这也不是审讯啊!” “如果对死者自杀身亡的结果没有故意,而仅仅具有伤害身体健康的故意和行为,则应以故意伤害罪论处。如果对死者自杀身亡的结果没有故意,并且行为后果不足以造成死者轻伤以上的伤害,同时具有败坏名誉的故意,则构成侮辱罪。如果对死者自杀身亡的结果具有故意,比如使用殴打等暴力手段威胁其自杀,则构成故意杀人罪。可是,警察同志,以上三条有关于刑事犯罪的,我一条都不符合。当然,如果你非因为死者生前打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我的而追究我的民事责任,我也只好告诉你,那通电话我根本没接到,所以也不存在言语上构成令死者自杀的原由……” “哦对了,我刚说你本末倒置的原因就是,不去追究真正该负责人的人,反倒这么大阵仗地来‘审问’我这个不明真相的小公民。你要是欺负我不懂这些法律规章条例的话,我完全可以找代理律师的……” “……” 声音透过机器传过来,凉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苏笑反倒看得津津有味的,还不忘夸她,“当初怎么就没让你去读法律?这伶牙俐齿的呀,当了律师可不得了咯!” “……你闺女差点被人诬陷定罪了,怎么你这当妈的反倒像个看热闹的?” 苏笑嘿嘿一笑,“我闺女什么人呀?哪有人能够诬陷得了你?再说了,你妈我一直都相信清者自清的理。” “这话我爱听。”凉至倚着沙发背,有些疲累了,“难得从你口中听到夸奖我的话,我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也不看看是谁家闺女?”苏笑一脸得意,“有其母必有其女。” 凉至挑眉,“是吗?我记得某人前不久还说我是从江心公园的湖边垃圾桶里捡来的呢,这叫什么?打脸!”说完,还“啪啪”地拍了几下掌,啧啧道:“我都替你疼。” * 啪啪—— 另一边,也有人在打自己的脸。 “不是不管的吗?”夜南歌托着腮帮也在观看凉至在被审问时候的视频,“啧啧,还说什么如果没必要就不管,哥,你今天脸有点肿啊。” 夜廷深懒得理她,只说:“看完赶紧删了。” “哈,你还怕泄密呢?”夜南歌关了屏幕,“我真删了啊,没备份的哦。这么精彩的辩论,你真不留着啊?”说着,夜南歌还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未来大嫂的呢!” -本章完结- 078你也只是个女孩子 犹豫再三,夜廷深终于缓了脸色,“先放着吧。” 夜南歌“嘁”了一声,早就猜到结果了似的,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然而,刚放下,屏幕便亮了,闪着“凉至”两个大字。 纵使夜南歌眼睛尖扫到了一眼名字,却不及夜廷深眼疾手快地夺过了手机。看他洋洋得意地接起电话的神情,夜南歌撇撇嘴,“出息呢?” 夜廷深没理她,直接起身走到阳台上,短短几米的距离,他又听到凉至在电话那边对他说:“谢谢你。” * 此刻,凉至在厨房做晚饭。今晚只有她和苏笑两人,苏笑的肠胃素来不太好,晚上不宜吃太多过于油腻的东西,她便煮了青菜瘦肉粥,趁着粥还没熟的空档,给夜廷深打了个电话。 算了算,这好像是两人认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吧。 电话接起了之后,她听到那边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然而,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一只手抠着搭在水池上的抹布,思来想去之后,说:“我听我妈说了,谢谢你。” 原谅她吧,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那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话,低笑了两声,道:“你知道比起说的,我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 凉至忽然觉得,跟这男人还真不能说客套话啊。 “你不是在上海吗?”凉至问,“等我这几天的事情处理好了,我来请你吃饭?” “请吃饭?没诚意。”夜廷深说话间毫不掩饰对这个感谢方式的嫌弃,但他又立马转了话锋,“不过,如果是你亲自下厨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凉至真想说:吃个饭名堂还真多。 当然,她面上还是答应下来了,“那再约时间吧。” “好。” 似乎该说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凉至正打算要挂电话,那边却忽然叫了她一声。 “这几天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暂时不能来看你。但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受了什么委屈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吗?”夜廷深说着,语气好像是异地恋人那样理所当然。 凉至听了这话,心底没有一丁点儿感觉是假的,但死鸭子嘴硬,“我以为你看了录像。” 那边笑,“的确看了。” “那你觉得我像好欺负的人吗?” “不像。”那边很肯定地答道,“但再怎么厉害,你也只是个女孩子。” …… 合上电话之后,夜廷深的话久久地在耳边徘徊,凉至拿着手机放在心口,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了。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再也没人对她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她自小便懂事独立,不喜给他人添麻烦,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除非一己之力实在是无法解决,否则她绝不会去麻烦他人,包括亲人。 她以为,除了最爱自己的父母,再也不会有人还当她是个孩子。 就这样分着心,丝毫没有留意到煮着的粥早已过了时间,还是苏笑跑进厨房冲着她喊:“丫头!你在烧厨房呢?客厅都闻到味儿啦!” -本章完结- 079放心,我没事 因为白天是当着众多师生的面被警察带走的,一传十、十传百的,到了这会儿几乎全校都知道:设院女神被警察请去喝茶啦! 自然的,平日里同她走得近的奈绪美也就知道了。 她电话打来得很是准时,刚好是凉至泡完澡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台上,凉至翻了个身便拿到了,接电话了便赶紧说:“放心,没事。” 这已经是第四个问候她的人了,从吃完晚饭那会儿算起,近乎每个人一开口便是问她:怎么样?你回家了吗?有没有事情?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她回答得有些累了,这回便索性不等她开口了。 哪知,奈绪美却幽幽地说:“亲爱的,我可不是来问候你的。” “……”凉至从床上坐起来倚着床头,“嘴里喊着‘亲爱的’,怎么一点也不见你关心我?” “哈哈,我太了解你了,可不认为你会有什么事情。”奈绪美盈盈地笑着,“那么你猜,我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呢?” 凉至头疼,“我猜不出来。” 那边又是一阵轻笑,随即道:“亲爱的,你人气可真高。从你下午被带走的那一刻起,学校论坛一直炸锅到现在了。不过你要是觉得闹心的话就别自己看了,改天我念给你听。” 有时候,凉至不是很能理解奈绪美的思维,譬如现在。她很想问她:你以后念和我现在看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然后呢?”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在思索,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没有然后了,好梦哟。” “……” 凉至其实不怎么爱玩论坛,但因为是宣传部的人,有时候需要在论坛里发一些告示帖之类的,她才不得不注册了一个账号。再看她账号下面,回复、发帖的总次数不超过10次,关注度却非常可观。 她平时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今天兴起了一看,好嘛,好几百条私信,且不说之前的消息,光是今天发来的就够她看的了。粗略地扫了一眼,大概都是没有她联系方式却担心她的人发来的问候。 看到这里,凉至觉得心口暖暖的。 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挂记? 想着不让大家担心,她便认真地一条一条地回复:放心,我没事。 回了还不到四分之一,又有电话打进来,凉至一个激灵不小心掐断了通话,盯着屏幕上推送的“未接来电”,愣了老半天,赶紧地重拨了回去。 心下不由得一阵懊恼,怎么这么不长眼呢?掐谁的电话不好掐他的呀? 那边很快接起,凉至便赶紧解释:“不好意思啊学长,刚刚是失手按错了。” 陆靳北愣了愣,随即笑了,也没多说,也只是问候:“听这语气,应该是没事了吧?” “嗯?……哦,没事。”凉至的手有些紧张地勾住了被子角,“谢谢学长关心。” -本章完结- 080你过得不好 若说天上地下,有什么事物能让凉至变得不像是凉至,那就非陆靳北莫属了。这个既是她学长又是她导师还算得上她半个上司的男人,着实地是令她又敬又怕,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情怀,虽然凉至说不上是什么。 她只知道,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以毒舌、可以伶牙俐齿,但搁在陆靳北面前就不行了。就像现在,同样是问候的电话,这一通的画风和前面四通的都不一样。 至于原因,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也没想去弄明白。 * 另一边,陆靳北同凉至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挂上了电话。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站在医院急诊部的走廊,眼睛却看着某扇门的方向。 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门却忽然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拿着电话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话。医院挺安静,即便女子刻意放低了声音,站在不远处的陆靳北还是隐隐听到了些。 “……嗯,你们好好玩,我就不来了……放心吧,我在这边挺好的……手术?挺成功的呀,只是等会儿还要值班,所以……” 陆靳北看着她的倦容,还要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心口泛起了一阵疼。不知不觉,竟从隐秘处出来,走向了她。 正在打电话的周晚笙僵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缓缓走来的陆靳北,连电话也忘了讲。 “晚笙?晚笙?” 离得近了,陆靳北听得清楚,电话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 “嗯?娇娇,我这边有事情了先不说了,你们好好玩啊。”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中后,周晚笙低着头,看着洁白的地面上倒映出来的她的影子,还有他。 陆靳北轻叹了一口气,“吃饭了吗?”他记得还在大学的时候,周晚笙就常常和他抱怨当医生的苦和累,一场手术做下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吃了。”周晚笙依旧低着头,声音也小如蚊蝇。 她撒谎了。 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她,又同死神抢了一条人命的她,又哪里有时间吃饭?刚刚同事拿来的便当她才扒了没几口,便想起来今天是18号,是她最好朋友之一的沈芳娇的生日,便出来给她打了电话。 只是,她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陆靳北就会看穿她眼底拼命遮掩的狼狈。 “说谎。” 然而,陆靳北还是看穿了她,低低的嗓音中却透着浓浓的心疼。嘴巴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之后,陆靳北将伸出去一半的手插回了裤袋里,轻声说:“晚笙,你过得不好。” * 与你相遇,好幸运。 * 最纯不过青春,最痛,却不过爱情。 每次想到和陆靳北的那段过往,周晚笙连心尖都跟着疼。他们的爱情,终是与她的青春同时落下了帷幕,除了满心的伤痛和那支她一直视为珍宝的笔,什么,也没有留下。 -本章完结- 081今天,我是你的护花使者 考虑到身心的问题,原本学院那边和凉至取得联络说,如果实在觉得有心理压力,可以放她一天心情假。 这样的贴心,到让凉至有些受宠若惊了。以前设院的规矩是,除非医院开出病例证明,否则所有的请假统统当做旷课处理,在期末成绩上扣除相应的分数,超过三次就视为挂科了。不管设院的学生们怎么抱怨这条惨绝人寰的规定,学院都充耳不闻,照样实施。于是,不知有多少妹子在疼得打滚的生理期的时候还咬着牙熬夜去绘稿做图。 今天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还是因为经院的那起事件终于让设院意识到,学生的身心健康是很重要的,过分的压榨不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如果真的是这样,凉至只会觉得这真的应承了那句话:革命是要见血的。 上午的课是10点多的,凉至差不多9点半到校门口的时候,还看到了抱着一堆书、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的奈绪美。她的个子本就不高,还配上了个日系短刘海,那模样煞是呆萌可爱,令凉至忍俊不禁。 看到她之后,凉至便加快了脚步上前,冲着她挥了手,“嘿,又迟到了呗?”奈绪美是大三,最忙碌的一年,一周到头几乎都是满课。这会儿应该不到下课时间,这丫头要么是迟到了,要么是翘课了。要么……因为迟到所以翘课了。 一看到她,奈绪美立马上前拽住了她的手,一脸骄傲地昂起了圆嘟嘟的脸蛋儿,“今天,我是你的护花使者。” 奈绪美是跆拳道黑带三段的人,课余时间除了替家里打理那家日系餐店,还做了跆拳道教练的兼职。不过这并不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情,原因就是,奈绪美长得太纯真无害了,谁能看得出这么个小娃娃似的丫头竟然有这么大本事呢? “……你不上课啊?”凉至云里雾里的,诧异地问了句。 奈绪美把手里的一堆书都推到了凉至怀里,将手腕上的皮筋摘下来将头发绑起,嘴里嘟囔着:“不上课,我请了全天的假!” “啊?” 凉至更疑惑了,看着奈绪美又将自己怀里的书抱走,听她说了声“走吧,去教室”,她便有些木讷地往前走了。 走进校门没多久的拐角处,凉至终于明白为什么奈绪美会翘掉了早课在校门口等她,还对她说了那些话。她看了一眼倚着墙似乎在等人的几个女孩子之后,唇角渐渐染上了凉意。同样的,奈绪美眼底也“腾”地一下蹿出了小火焰,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腕和脚踝,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架势。 首先看到凉至的女同学冲着另几个使了眼色,接着,便有一人走上前,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冷哼了句:“夏凉至?” 神态、语气、举止之间,无不透漏着她对凉至的蔑视和鄙夷。 -本章完结- 082秀智商的家伙 凉至倒也没恼火,倒是奈绪美最忍不得别人这副嘴脸了,把书往地上一扔就要上前和她对峙。 凉至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事实上,这些人会找上她也是凉至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很意外,奈绪美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敏贴心了?莫非同她呆在一起久了,就懂得揣摩人心了? 当然,凉至现在没时间细想下去,只是面对着那不太友好的女子,报以一笑,“我是。”粗略地打量了对方一圈,凉至眼尖地扫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不由目光一滞,随即失笑了。 那女子见凉至盯着某处看,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左手腕,嗤笑:“尤夏的新品,我老爸送我的礼物,全国仅有三条。” 看来即便淡出市场那么久,尤夏在年轻女孩子的眼中依旧是最引以为傲的奢侈品啊。只是,戴着这样一个人的手上,凉至倒觉得像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程珂,直接点吧。”凉至不喜欢拐弯抹角,她看了一下时间,离上课时间还有30分钟左右,从这儿走过去大概6分钟的样子,24分钟的时间用来解决这个没眼力见的丫头,绰绰有余了。 程珂见凉至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也就懒得瞎扯了,直接切入了正题:“夏凉至,我以为你不是个会瞎管闲事的聪明人。什么事该讲什么事不该讲,我以为你分辨得很清楚。不过也算了,我爸那边已经摆平了,现在来找你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没大脑还跑出来秀智商的家伙。 听她那训斥的口气,奈绪美早就有些沉不住了,不过还是乖乖在一边呆着。她太了解凉至了,只要对方不动手,她这会儿站在一边看热闹就成。 “程珂,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的道理么?”凉至的语气很轻很淡,像是和朋友聊天儿似的,“还有,我可没有多管闲事。你那破事我也懒得管,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偏偏这事我就知道了,又偏偏肖缘死之前给我打了电话。你说,这算不算她在黄泉下给你的报应?” 提及肖缘的名字,程珂到底是心虚了,小脸儿都因为凉至那句“报应”而变得苍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句话应该讲给你自己听。”凉至慢悠悠地蹲下来将奈绪美扔在地上的书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听我的吧,也不要藏着掖着你做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把你父亲的心血也给搭了进去。” 程珂被气得不行,身后的几个姐妹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恰逢其时,奈绪美很是机灵得闪到了凉至的身前,敏捷地握住了扑上来的一人的手,一个用力,那人便被翻在了地上。程珂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她烦躁地拿出了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双眼便亮了,挑衅地看了凉至一眼。 “爸,你现在打电话做什么?你不是……什么?妈,你说清楚点!喂?喂!” -本章完结- 083凉至是腹黑的天蝎座 接起电话不到三秒,程珂的表情便发生了从天堂掉到地狱一般的变化,气场也瞬间减弱了不少。慌乱地收起了手机之后,程珂都来不及再看凉至一眼就往校门的方向跑去,剩下的几个人见头儿拍了,也赶紧起身跑了。 转眼间,这破地方就只剩凉至和奈绪美俩人。奈绪美无语地吐槽:“什么啊?还没到高嘲呢怎么就结束了?”她又动了动手腕,鼓着腮帮子看向凉至,“还没到需要我的地方。” 凉至“扑哧”一声乐了,替奈绪美把头发理好,“咱们是有脑子的人,不跟她们计较。” “你还真是大气啊。”奈绪美戳了戳凉至的心口上方,“腹黑的天蝎座,我才不相信你这么善良呢。说吧,看你这么淡定,一定知道些内幕的吧?” 凉至心情很好,微笑地回戳了她的脑门,“我看,你还是先说说你今天怎么记得带智商出门了呢?” 知道是指她未卜先知地翘掉了一天的课站在门口等她的事情,奈绪美的大脑登时就短路了。她没想到凉至这么快就问她这个问题,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瞄了一眼凉至的手表,大惊:“迟到了迟到了!”然后一把夺过凉至手里的书,拉着凉至就往前走。 一眼就看穿她小把戏的凉至幽幽地将左手递到了她面前,“我算过时间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18分钟。” “……”奈绪美想起了夜廷深的嘱托,在事成之前千万不能暴露她和他是同一个阵营的人,虽然她没承认过,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过这关再说! 于是她脚底抹油,溜了。 没办法,谁叫她要说谎的对象是凉至? 只是这会儿像兔子一样逃窜而走的奈绪美,在上课铃声响了不久之后,像做贼似的伏在凉至上课教室的窗口,只探出了一个头,确定凉至正在里面听课之后便背靠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早上她还睡眼朦胧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夜廷深打来的电话,说凉至这几天可能会遇到麻烦,拜托她帮忙一下。虽说她还当时还没答应要帮夜廷深追凉至,但是事关凉至的安危,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也不管这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便翘掉了一天的课来担任了凉至的“护花使者”。 …… 临近下课的时间,奈绪美坐在楼梯口都快睡着了,忽然感觉传来了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奈绪美耳朵尖,瞌睡一下子就惊醒了,可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她辨不出声音的方向,还在东西观望着以为那什么程珂带着她的姐妹军团卷土重来了。 然而,看到楼上一大波人群涌下来的时候,奈绪美在足足愣了三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午饭时间到了! * “哈哈哈,小奈,你还真是尽责啊!你当时怎么不想想,要真的是那谁带了一拨人来找你干架,你打得过吗?”柳品宜笑着问一脸哀怨的奈绪美。 -本章完结- 084请女神来解释 午休的这会儿,工作室像是在开茶话会似的。听说陆靳北就这两天回来了,大家便抓紧了这可以“放荡不羁”的最后时光。 奈绪美靠在凉至身上,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沮丧地说:“别提了,我已经被你们机智、善良又美丽的女神嘲笑了整整一个中午了。”回头一想觉得不对,又赶紧补充:“去掉‘善良’两个字。” 刚落音,额头上便被“啪”了一声,奈绪美赶忙把凉至的手拿开,“我刚做的刘海啊!别给我拍塌咯!” “中文说得不错了就拿我寻开心吗?你说说,我哪里不善良了?”凉至戳着奈绪美的肩膀,半开玩笑地问道。 奈绪美缩了下肩膀避开了凉至的手指,嘟囔:“善良的女神是不会嘲笑我的。” 一旁的柳品宜听到就不乐意了,“小奈,你可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我可是个善良的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成玦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说到好笑的地方便抿着唇微笑。蒋宁硕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捣鼓着电脑,趁着休息区那边安静的空档插了一嘴:“老大说,约莫十五分钟后到楼下。赶紧的,该啥样啥样去!” 众人默。 于是,蒋宁硕意识到气氛的怪异时抬了头,便看到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得他好生尴尬,便轻咳了说一声:“刚刚的作战计划推迟到十分钟以后。”然后自己麻溜儿地起身,搬来把椅子坐到凉至的旁边,特八婆地问:“现在十分钟的时间请女神来为我们解释,宏程公司资金流转中断、受贿警员被停职这几件事情,跟你那位未婚夫有没有关系?” * 上海,夜氏。 “我勒个去,夜廷深,半仙啊!怪不得昨天态度那么坚决地要拒绝和宏程的合作,你早料到那公司的老总有这么一档子破事儿了吧?”肖天佐推门而入,便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么一段,对夜廷深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与昨天的态度大相径庭。 夜廷深靠着办公椅背,淡淡地看了盯着特大号黑眼圈的肖天佐,“老肖啊,说实话,你觊觎国宝的位置很久了吧?” 这话怎么听都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靠!你还好意思说,为了这个项目我都多久没去健身房、多久没过夜生活了啊?我的腹肌都快要九九归一了!”肖天佐又抱怨了一通,昨晚上一直在处理撤掉这个项目的后续事件,又熬夜到了凌晨两三点,身为经理的他又不能迟到又不能翘班的,便只好顶着一张生无可恋脸一大早便到了公司,然后,便知道了这么一出。 “啧啧,爱女系J大经济学院大三学子,对同院同学实施暴力威胁使其自杀,父亲却为虎作伥、姑息纵容,贿赂公安警长嫁祸他人!”肖天佐念着今日新闻上的报导,头也没抬一下地说:“老夜,这事儿跟你也有关系吧?” -本章完结- 085偶尔消失,让她想念我一下 宏程公司算得上是上海市区的二线公司了,重点业务是开发楼盘。这家公司一直稳打稳扎的,这几年受到夜氏的资助之后业绩便开始猛增,在外界的口碑也还不错。谁知道,却在即将要同夜氏进行下一个项目的合作时,却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 当然,夜廷深本来也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商人,往往更着重于利益。只是大概宏程的命途要到此为止了,这件破事竟扯到了他在意的人身上,那么,他就不能不管了。 本来只是想替凉至出口气,停掉与这家公司的合作,只是被他派去办这件事情的人却发现了宏程公司太多的污点,当然,与宏程的老总倒是没多大关系,主要是他的女儿程珂捅了太多烂篓子,硬生生地把她爹给坑了。 只是,和肖天佐站在一起时,俩人的画风总是不太正经的,夜廷深便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问:“哪事儿跟我有没有关系?施暴的事还是贿赂警长的事?” 肖天佐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傻了,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这俩事肯定跟你有关系啊!全天下的坏事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如果这会儿有旁人在,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吐槽这俩大男人“幼稚”。 夜廷深笑了,“既然知道,那你可得小心点。保不齐哪天我心血来潮,一把火烧了你那家白金卡的夜店。” “……” 肖天佐便闭嘴了。他相信,夜廷深能够说出来的事情,他也一定做得出来。这男人,向来是“言必行、行必果”的那种人,也归功于夜老爷子教导有方。 “喂。” “……” “喂,老夜!”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夜廷深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闭幕眼神,完全无视了肖天佐那副受伤的神情。 不过,这么多年了,肖天佐也习惯了夜廷深的这态度,厚着脸皮没事找事:“嘿嘿,什么时候去会见你那小女友啊?” “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夜廷深眼睛都没睁开,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耐:“倒是你,我这会儿要是走了,明天你就可以直接晋升为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了。” 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可以理解为夜廷深是个重友轻色的主儿?然而,肖天佐感动的事情还没超过三秒,夜廷深便幽幽地来了句:“追女人,不能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偶尔消失一段时间,让她想念我一下。”这好像是传说中“欲擒故纵”的招数。 只是,这一招却换来了肖天佐的吐槽:“南歌儿出的损招吧?老夜,人家南歌儿也是个没咋谈过恋爱的小姑娘,她懂什么?你可得知道你要追的人可是女神,人家的追求者都可以组成好多桌打麻将了。你会欲擒故纵,就不怕人家趁虚而入吗?”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情场老手,一语中的。 听到“趁虚而入”这四个字之后,夜廷深终于有了点反应,睁开了双眼。 -本章完结- 086蒋宁硕向来不怕死 工作室。 蒋宁硕的话落音,凉至唇角的笑已经渐渐凝固,用一记可以杀死他的眼神看向他。 奈何,蒋宁硕向来不怕死,瞪大了眼睛期待着她的回答,其他人自然也是渴望听到当事人的回应的,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的成玦,也在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之后微微侧耳去听。 当然,其实谁心里都清楚,一向脸皮薄的凉至肯定不会正面做出任何回应,但长期的相处他们已经能够从凉至的反应和言行之中判断出更深层次一点儿的讯息,譬如:她对她这位所谓的“未婚夫”,到底有没有感情? 然而,一声低沉的嗓音却生生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我不在,午休的时间倒成了你们的八卦时间了。”陆靳北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门口,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似是受到了惊吓、僵硬着脖子回过头来看他的神情,他忍不住勾了唇,双眼扫视了一下工作室的环境。 很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蒋宁硕想必是要称大王了吧? 清了清嗓子,陆靳北陡然提高了声调:“十分钟的时间,我再下来的时候如果还是这副鬼样子……” 他话还没说完,众人已经立马散开,抄起扫帚拖把垃圾桶就开始忙活了。 …… 于是,当陆靳北冲了个澡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工作室的面貌已经跟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每个人也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刚刚从来没有在休息区聊天说笑。 陆靳北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苛刻了,把这些孩子都吓着了? 走到办公区的沙发上坐下后,陆靳北有些好笑地看着状似埋头苦干、实则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众人,笑道:“好了,做做样子也就可以了啊,午休的时候该干嘛干嘛。” 众人如蒙大赦。 “老大,你去上海找好地方了呗?”蒋宁硕第一个从办公椅上起来。虽然他这个人平日里喜欢八卦不太正经,但在陆靳北的面前,他绝对是以工作为重的五好员工,至于原因…… 陆靳北等大家都坐好后才开口:“找了几个地方还不错,不过这事还不急。”换工作室的事情,主要是考虑到J市只是个二线工业城市,发展前途、市场都不如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来得广而多。再者,他自己本身也考虑未来在上海发展,而他一直尽心培养的凉至也是上海的。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在上海。 想到昨夜在医院时,周晚笙低着头不敢看他的那一幕,陆靳北的心一阵阵的抽疼。但在大家面前,他自然不会让自己情绪外露,便转移了话题,问凉至:“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在电话里听到蒋宁硕的语气和刚刚的气氛,陆靳北猜到这事八成已经解决了,但无论是出于学长或者其他的什么身份,他理应要问候一下。 -本章完结- 087有期望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失望 然而,凉至还没开口,一向话多嘴又快的蒋宁硕便抢了先机:“老大,我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个爆炸性的新闻你还记得吧?凉至这事儿肯定解决啦!她是有未婚夫的人诶!虽然这年头指腹为婚有点儿老土了,但是,她唔唔唔——” 成玦好心地“为民除害”,柳品宜也在一边不停地瞪他,然后看到凉至有些尴尬的神情赶紧解围:“解决了解决了,刚刚蒋学长还说那个想要诬陷凉至的人已经被停职了,那什么程珂家里也快破产了吧。” “……是冻结资产!”蒋宁硕一把挣开了成玦,“不过跟破产也差不多了,嘿嘿,谁让他们得罪了夜……” “蒋宁硕,信不信我缝住你的嘴!”柳品宜一边瞅着凉至的神情一边怒瞪蒋宁硕,还不忘给他使眼色。 凉至这会儿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陆靳北听他们有一段没一段地说着,估计也有些云里雾里的,看着凉至又不说话,便唤她:“凉至?”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儿尴尬。 “学长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影响比赛和学习,还有工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凉至面带着浅浅的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蒋宁硕差一点脱口道出她和夜廷深“未婚夫妻”的关系时,她的心下意识地攥在了一起,令她有些难受,她很怕蒋宁硕把这件有些荒唐的事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公布出来,但同时,她又很期待陆靳北会是什么反应。 有期望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失望。 陆靳北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蒋宁硕口中的关键字眼,听她这么一说后便顺下去转移了话题,道:“你和品宜都是你们这届的佼佼者,又是我亲自培养的,我肯定是希望你们都能够在比赛中脱颖而出。‘一表人才’这项比赛的平台很广很大,面向全国甚至周边国家,不少国外的大企业也对这个比赛有所关注,这是每届毕业生不可多得的机会,你们俩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最近工作室的事情你们也不用太操心了,我会请专家来指导你们参赛。” 凉至和柳品宜一听,同时惊讶了,问:“你不亲自指导我们吗?” 除了蒋宁硕,没人知道陆靳北那段沉积在心底的过往,因此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痛,思索了几秒后他轻声说:“毕竟是关乎到你们未来的专业性比赛,所以,专业一点的老教授来比我亲自指导要好。” * 下午的课比较无聊,凉至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 因为陆靳北回来了,也因为他的话。 从大一到现在,她参加的大小赛事也不少了,近乎每一场都与她的毕业成绩挂上了钩,也就是陆靳北所说的,关乎到她未来的专业性比赛,虽然之前的每一场,都不如“一表人才”来得专业和重要,但是在参赛指导上,他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但今天,他却…… -本章完结- 088走神被老师点名 “夏凉至。” 正思考得入神的时候,上课的老师却忽然喊了她的名字。凉至不由一阵懊恼,运气也太差了吧?她难得走一回神,就被老师现场给抓包了? 上课走神然后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这种事情,貌似初中高中的时候经历得比较多,几乎是老师提醒在分神的学生司空见惯的手段了,凉至已经做好了回答不出问题来的准备来了,岂料老师并没有如她预想中的提问她类似于“刚刚我说了什么”“请重复我刚才的问题”之类的话,而是指着窗外,“夏同学,外面有人找你,请你出去一下。” 凉至愣了,教室里不少同学也愣了。 虽说上这堂课的人并不多,但这老师确实是挺敬业的,前排空空如也,后排昏昏欲睡,唯一靠谱一点儿的中排也没几个不是低着头的,但这老师硬是从开始上课到现在整整将近五十分钟的时间,一秒都没停过地讲着原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么“敬业”的老师,居然因为外面有个不知道什么人的人找她而打断了上课的秩序? 只是,她还没说话,已经有同学举手提出了抗议:“报告老师,您这么做是不对的!您不能因为这位同学的私事打断我们全班这么多人的课堂进度!” 这声音清脆响亮,又是公然地违背老师的意思,后排的同学一下子就惊醒了,揉着还有些朦胧的睡眼左右问着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那声音的主人自然也成了全教室的焦点。 真的是愤世嫉俗的正义小青年吗?听那声音似乎靠后一点,这课程的听课率应该不高,最起码不会让人狂热到欲罢不能的地步。所以,这人八成就是故意的。 凉至没回头,也没想知道这个不给她台阶下的人是谁。 虽然在多数人心中,她的德才美兼具的女神,但学校那么大,总会有反对的声音,总会有人就是看她不顺眼。就像她昨天瞄了一眼论坛,有不少维护她的人,自然也会有抨击她的人。 她倒也没往心里去。 有句话说得特别有道理:如果每个人都能理解你,那你得普通成什么样子啊? 于是,她顺着那位同学的话,也顺便给了这位敬业的中年女老师一个台阶,“老师,这位同学说得对,请您继续上课。” 众人又惊讶了,有不少人已经私下发出了感慨:真不愧是女神啊! 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驾着的眼镜,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凉至,又看了眼外面,凉至已经低下头开始看书了,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见状,老师也只好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继续上课。 …… 下课后,同学们反常的没有一溜烟全跑了。 他们还想着那个刚刚可以让老师打断课堂要见凉至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追求者?男朋友?等等各种猜测绵延不绝。 凉至没理会周围人的眼光,收好了东西径自离开了教室,很快便有人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正是上午时挑衅她的程珂。 -本章完结- 089帮帮我,我不想坐牢 下午的时候,奈绪美被凉至打发着去上课了。在大学,翘课虽然算得上是很平常的事情了,但是对于奈绪美这样的外国留学生来说实在是百害无一利,而且,她知道了奈绪美下午的课全都是她不太擅长的课程。 当然,奈绪美一开始还是担心会有人找她的麻烦,凉至劝了她挺久,最后达成协议:下课后,奈绪美飞奔过来找她。 下午上的课程都是校选课,所以两人的教室离得并不远,而奈绪美这会儿还没来,估摸着是老师又拖堂了吧。 不过凉至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看到士气比上午时锐减了一大截的程珂,不由敛起了唇边的温度,轻声说:“程珂,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八成猜到了,宏程被夜氏拒之门外,资金停止了流转,无疑相当于摘去了程珂富家大小姐的头衔,也硬生生夺走了她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嚣张资本。 夜氏是商界的大鳄,被夜氏的人下达了通缉令,宏程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吗?凉至这样想着,只替宏程的前途叹息,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夜廷深的办事效率。昨天做出的决定,今天竟然就已经满城皆知了。 程珂的脸色有些苍白,左边的脸颊有些红肿,眼睛也有哭过的痕迹,很容易便能猜得到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凉至对她抱有的唯一看法,已经成年的人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到了刑事犯罪的地步,且不说程珂会如何被判处,一个还在大学的女孩子的人生之中从此便有了磨灭不掉的污点,可凉至对她一点儿也同情不起来。 “我……”程珂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便有些哽咽了,有些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半晌,慌乱地将浑身上下唯一之前的手链取下来放在凉至的手上,“帮帮我,我……我不想坐牢,我不想……” 凉至看着被程珂握住的手,手链的温度很快同她的掌心相一致,她微微皱了眉,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程珂。 帮她? 这对于凉至来讲,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她很快便挣开了程珂的手,也没有要接那条手链的意思,略带讽刺地问她:“程珂,你在说什么?你要我怎么帮你?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帮得了你?” 手链“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凉至的心没由来地颤了一下。 那是尤夏的产品。 “你……”程珂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气焰,蹲下来将手链拾起,借机抹了一把眼泪,仰头看着她:“夜氏的人负责人说因为我们得罪了他们上司的人,所以才不给宏程和我一点点翻身的机会!夏凉至,我求你,那是我父亲的心血啊!你不能因为我的错毁掉我父母这么多年的心血!” 看热闹的人不少,三两成群地站在一边,一些不知情的人对蹲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程珂报以同情。 可当事人凉至,声音一丝温度也没有地说:“宏程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是你亲手毁了一条生命,也毁了你自己。” -本章完结- 090被人误解的滋味是不好受 一直以来,大家心目中公认的女神,应该不是只有出色的外表,更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而凉至此时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听似绝情的话,而且是对一个蹲在地上满目乞求的女孩子,令众人唏嘘。 原来所谓的女神,只是空有其表? 程珂如遭雷击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平日里那些跟在她后面的“小跟班”们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她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 向来心高气傲的她,又怎么忍受得了这么大的落差?深深的绝望笼罩了她,她仰着头,嘴唇嗫嚅着轻声问:“你……也想要逼死我么?” 没有经历过风浪,才会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听到她这句以死相逼的话,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忍不住小声地劝解,他们不是当事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着一些毫无营养的风凉话。 凉至有没有说过,她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为了一点点挫折就放弃生命的人。 “如果你有脸面去见肖缘的话。”说完,凉至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焦急穿过人群赶来的奈绪美。 * “所以,如果你不帮她的话,她真的会死么?”奈绪美有些担心地问。 虽然她对程珂百般看不惯,尤其是她仗着自己的父亲有点儿破钱就到处欺辱人,甚至还逼死了一个校友,但是奈绪美到底是善良单纯的二次元小少女,如果真要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死掉,她还是于心不忍。 凉至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玩弄着页面的小角,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听到奈绪美提出了困惑之后,她思索了一下便抬头,“这事儿我帮不了她。”末了,她又补充:“放心吧,她不会真的那么蠢。” 奈绪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又不好再问,只好手支着下巴看了凉至好一会儿,叹息:“哎,被人误解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她跑到凉至的教室门口时,便看到了程珂坐在地上的凄楚以及凉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模样,若不是知情人,看到那一幕她也会觉得是凉至得理不饶人地在为难程珂,更别说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同学了。 那一刻,他们看凉至的眼神是戴了有色眼镜的,奈绪美看得清楚。那样的目光太可怕,连她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了,上前拽住凉至就走,更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呢? “是不好受,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凉至倒是看得很开,还笑着开导她:“我可不是人民币,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我。况且,那会儿我说的话都是事实。程珂也不是小孩子了,得对自己的行为过错负责。” “哎,也是,明明是她有错在先,肖缘多可怜一人啊……”奈绪美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诶,对了,有个事我一直没弄明白啊,你和肖缘的确只是见过几面,为什么她自杀前要给你打电话呢?” -本章完结- 091因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其实,奈绪美的这个问题也是凉至想了挺久才弄明白的事情。 她和肖缘,的的确确除了见过三四面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明面上的来往。第一次见面便是在经院的那一次,她撞见刚刚被施暴的肖缘,问了她一句:需要帮忙吗? 她记得,肖缘那时脸上写满了惊慌,拼命地摇了头。她知道在这种欺凌事件中,往往受害者不敢大肆张扬被欺凌的事情,一方面是担心处理不当被更狠地报复,一方面,自然是来源是欺凌者的威逼恐吓。 当时,她面上虽然没有当回事,但却不代表这件事情她就真的不了了之了。虽然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同一件事情被她接二连三的撞见,她甚至都要觉得,兴许这就是上天给肖缘的契机,让她来给予她帮助的呢? 第二次撞见肖缘被施暴,是在女生宿舍。校学生会突击舍检,她作为检查人突袭了抽查的宿舍,恰巧就是肖缘的宿舍。那时,她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太对劲,便敲了门,进去的时候宿舍四人倒也是正经模样,但凉至看得清楚,肖缘的头发有些凌乱,脸颊也红肿不堪,膝盖处的布料还有不少尘土。再联想到肖缘死前将自己头发剪下来卷入舍友床铺中的举动,凉至现在回想,便能猜得到那天是发生了什么。 “哎,太可怕了,也难怪那几个舍友吓成那样。”奈绪美感叹,“之前看到一些高校有投毒暗杀同学或者室友还觉得匪夷所思,现在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才觉得,原来这些事情还是有因果关联的啊。” 凉至倒是不觉得什么,淡淡地说:“肖缘是单亲家庭,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是个酒鬼,听说呆在家里也常年被家暴。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上难免会有很大的缺失,而在学校她又感受不到分毫的同学爱,自然便走上了极端。” 奈绪美似懂非懂,“可是,她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呢?” “或许……”凉至轻敛了下眸子,指腹摩挲着书页,“或许,这个原因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第三次和肖缘见面,凉至失手撞掉了肖缘的校园卡,出于抱歉,凉至替她拾了起来。校园卡上标了姓名和学号,凉至在捡的时候自然也就留意到了。在那之后,她便私下往肖缘的校园卡上打钱。 当然,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她以为肖缘看起来呆呆傻傻,是不会想得到校园卡上每个月多出来的生活费是她打上去的。只是,想要查出费用的来源也很是容易,只要去一趟学生公寓理事大厅便可以。凉至的支付宝和手机号码是绑定在一起的,想来,肖缘也是这么查到她的手机号码的吧。 * 没有晚课的凉至在奈绪美的强烈要求之下,无奈让她陪同着回家。 只是在快要出校门的时候,凉至看到了倚在门卫室门口的男人身影,脚步便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本章完结- 092鞋架子上的男士休闲鞋 恰巧,韩在勋也抬了头,看到她的那一瞬便立马站直了,眼里压着隐隐的担忧和激动之色。凉至看在眼里,知道他肯定又有很多问题很多话要说了,便对奈绪美说:“你先去教室吧,在勋哥哥会送我回去的。” * 从学校走到家门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韩在勋可以放缓了脚步,恨不能走个十天半个月似的。凉至走快了也不是,慢了也不是,只好拽了拽他的衣角,“在勋哥哥,走快点吧,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见凉至终于打开了话匝,韩在勋心里一阵窃喜,面上却故作淡定:“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 凉至一阵无语。 若不是他偷懒没有学好中文,她也不至于这么对他和颂贞,怎么经韩在勋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是她没有人情味了似的? “好吧,你都说了那就走快点,正好也挺久没有吃过你做的饭了,我都要饿瘦咯!”韩在勋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灿烂。 凉至抽了抽嘴角,“你背着颂贞跑出来吃大餐,她知道了会剥了你的皮吧?” 虽然韩在勋嘴巴上是那么说,但凉至心里清楚,J大的食堂也没他说得那么夸张,不至于把在校的师生饿瘦。只不过,食堂里自然都是些中式的饭菜,校园内虽说也有西餐厅,但一来耗时二来费用高,韩在勋总不可能每顿饭都往西餐厅里跑吧? 这样想着,凉至便琢磨着要不要把韩颂贞也叫出来吃饭,那丫头嘴巴向来挑,住校这么久竟然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听过,她都要怀疑,她是转性了呢还是饿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颂贞交友能力很强啊,比我这个做哥哥的混得好多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浪去了。” 韩在勋和韩颂贞相差两岁左右,年级不同,专业也不同,所以一些日常活动自然不会在一起了。而他俩特别让人佩服的一点便是,这俩兄妹不仅一前一后地都考上了韩国首屈一指的首尔大学,还同时争取到了J大半年交换生的机会。 听到韩在勋这么说,凉至便也就打消了给韩颂贞打电话的念头。 * 回到家,还在玄关处的时候,凉至便眼尖地发现了鞋架子上有一双男士休闲鞋。 “哟,回来啦!在勋也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从厨房端了茶路过玄关的苏笑看了他俩一眼,笑呵呵地说道。 凉至从苏笑这直接把她俩晾玄关的态度便能判断这来的人是谁了,不过,他昨天不是还在电话里说这几天有事情要处理来不了吗? 正在玄关处发着愣,身后又忽然传来一阵塑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便听到:“回来啦回来啦!苏……”戛然而止。 这声音,是夜南歌的没错,于是还没看到夜廷深正脸的凉至,也已经确定这双男士休闲鞋的主人肯定是他了。 “咦?你们干嘛在这儿杵着不进去啊?快快让我一下!” -本章完结- 093夜廷深抢了他丈母娘 看着夜南歌大包小包提着冲进了门,不知怎的,凉至忽然有一种被前后夹击了的感觉,替韩在勋。 特别是看到夜廷深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和苏笑聊着天的时候,凉至还特地看了一眼韩在勋的表情,忽然想到,小时候韩颂贞抢了韩在勋最心爱的汽车模型时他就是这个委屈的神情。 当然,凉至可能猜不到,韩在勋的这副神情是因为觉得,夜廷深抢了他丈母娘。 “未来大嫂,还站这儿干嘛呀?快来厨房,开工开工!”夜南歌终于喊出了在军训场上时就想要喊的称呼,刚从厨房跑出来的她手上拿着围裙就要给凉至系上。 凉至受到了惊吓。 因为夜南歌的那个称呼,也因为她现在的举动。她避开了夜南歌的“魔爪”,警惕地盯着她:“你会做饭?” 见她没有纠结于新称呼,夜南歌心情特好,摇摇头干脆地回答:“不会!” “……” 闻言,凉至便一把把她手里的围裙抢过来自己穿上。 夜南歌乐呵地看着她,“但是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啊!”说着还撸起了袖子,吓得凉至赶紧躲到了韩在勋身后。 “韩式料理,你会吗?”对于凉至的这个举动,韩在勋自然是乐此不彼,立马摆出了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用有些生硬的中文问道。 “我可以学啊。”夜南歌瞪着韩在勋,也不敢上前了,生怕把凉至逼急了她做出什么能让大哥妒火中烧的举动。当然,那火肯定不会烧凉至,但是……会烧她。 比如现在这个她躲在另一个大男人身后的举动,夜南歌已经暗自替自己捏了把汗。虽说身后苏笑和夜廷深仿若置身事外地在聊着天,但她能够感觉到大哥的眼神快要把她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于是,她赶紧救急,“未来大嫂,我又吃不了你,你躲着干嘛?” “我知道你吃不了我,但我怕你烧了厨房。”凉至系好了围裙之后,拍了把韩在勋的肩膀,“挡好了。”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 夜南歌欲哭无泪地望着凉至的背影,也不知道她最后跟韩在勋说了什么,这人就像一堵肉墙一样生生把她去厨房的路给挡住了。于是她在心里咒骂了韩在勋一番之后,也不由回过头与夜廷深进行眼神交流:大哥啊!你倒是给个反应啊!追媳妇儿的人是你不是我啊! 奈何,夜廷深硬是无动于衷。 “苏阿姨~~”夜南歌灵机一动,扑过去抱住了苏笑的胳膊,“苏阿姨,你看凉至这么嫌弃我,我也没办法去厨房帮忙了。我也来和你们一起聊天呗。” 了解夜南歌的人,肯定猜得到她大概又在玩什么鬼把戏了,苏笑虽然跟这丫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同夜廷深聊过那么多次天也多少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有语言不通的韩在勋,还傻傻地坚守在厨房的门口,一脸警觉地看着笑得诡秘的夜南歌。 -本章完结- 094我说的见血,是见你的血 厨房里,凉至忙得不亦乐乎。 她本就不是能够一心二用的人,做饭的时候更分不得心,因此虽然厨房距离客厅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她也并不知道外面正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勾当”。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之后,她连头也没有回,以为是夜南歌终于还是冲破了韩在勋的“防线”闯了进来,便开口:“第一,不准叫我‘未来大嫂’,第二,乖乖在一边带着就行,别上来捣乱。” 来人低笑不语。 听到这笑声,凉至才觉得不对劲,暂停了切菜的动作回头,便对上了夜廷深似笑非笑的脸,他环着双臂倚在门上,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刚刚的意思我会转达给南歌。” 凉至可不信夜廷深会突然这么善良,一脸警觉地哼了句:“谢谢你啊。”心不甘情不愿。 “不用客气。”夜廷深看到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扬了扬下巴,“我就来看看你,你继续做你的,把我当空气就好。” “……” 凉至抿了抿唇,倒也听了他的,扭过头继续切菜,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这哪是空气?分明是一口浊气! “啊——” 索性夜廷深的出现让凉至有些心不在焉的,切菜的动作自然也就慢了不少,所以当夜廷深上前来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的时候不至于失手切到自己,但仍旧被他吓得不轻。 “菜都切歪了,我有这么可怕吗?”夜廷深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用力替她揉捏着。 这也是夜南歌出的主意。 也不知道那丫头跟谁问到的,说学设计的人常年低着头画稿,经常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肩周炎都已经发展成职业病了。凉至虽然是经常运动的人,但脖子、肩膀那一带难免会有些酸痛,所以,她便怂恿他来替凉至按摩。 起初,夜廷深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让他一个大男人来替女人按摩,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太美不忍直视。然而,当他真正站在凉至背后的时候,回想到那天在工作室她整理文案手稿的时候也时不时有揉捏自己肩膀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地上前,再一次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 凉至自然不知道这么一出,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提醒他:“夜廷深,我已经很久没在厨房见血了。” 闻言,夜廷深才有所后怕地看了眼她完好葱白的手指,松了口气,继续替她按摩,“那你得当心点了,有我在,你随时都有可能‘刀走偏锋’。” 凉至举起了菜刀,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我说的见血,是见你的血。” “……” * 正在客厅聊得火热的三人,实则都很不走心地在扯些有的没的。 夜南歌这一招“制敌”之法虽然奏效,但是也把她自己给搭进去了。韩在勋虽然没法违背苏笑的意思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实则内心也焦躁不已,眼睛时不时地往厨房的方向看。而苏笑,则充当着夜南歌和韩在勋的临时翻译。 -本章完结- 095兄妹俩挫败的神情 夜廷深一脸沮丧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三人的频率终于默契地达成一致了。韩在勋最先做出反应,酷酷地用韩语甩了句:“哼哼,我们家凉至做饭的时候可不喜欢外人打搅了,怎么就不听劝呢?” 虽说听不懂,但语气中很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落在了夜南歌耳朵里,她便瞪了他一眼,然后问坐到旁边的夜廷深:“哥,你不是吧?又……?” 夜廷深挫败地抹了把脸,扫了她一眼,“看你出的些馊主意,差点你就见不到你大哥了!”回想起刚刚凉至举着菜刀的模样,他现在还觉得后背有些生凉。 那刀刃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了啊!他的鼻尖都能感觉到刀锋的寒凉了,幸好他反应快往后了些,不然他这张脸可就毁了! 听闻自己的战术又失败了,夜南歌也被挫掉了不少士气,撇着小嘴不说话了。 苏笑坐在一边看着这俩兄妹一样一样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她闺女有这么难搞吗? 夜南歌鼓着腮帮吹了下自己额前的头发,拍了拍脸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一脸贼笑地把视线挪到了苏笑的身上,呵呵地喊了她一声:“苏阿姨~~” 喊得苏笑头皮发麻。 *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想起这句话,夜南歌才终于明白她提供的战术不断失败的原因了,那就是:她根本就还不了解凉至啊!所以,出谋划策这档子事情,得先参考参考苏笑的意见。 所幸的是,苏笑本人也是挺希望夜廷深能和凉至凑成一对的,虽说当着韩在勋的面给夜廷深出点子不太像那么回事儿。为了不显示出她的偏心,她干脆将凉至的喜好一一供出。 例如,凉至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如果非要夹,一定要用公筷。 再例如,凉至很不喜欢洗碗和擦桌子,因为很多油。 …… 夜廷深和韩在勋都默默地将这几条记在了心里,吃饭的时候倒也听了苏笑的没给凉至夹菜,只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尝了一样菜之后对凉至说:这个的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于是,一顿饭下来,凉至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个味道不错,你吃吃看。而且是中韩文双版。 苏笑在收到凉至的一记眼刀时默默地低头吃着饭,咬着筷子有些懊恼。她好像忘了提醒他俩,凉至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总扯着她说话。 就这样吃过了晚饭之后,好戏又来了。 同往常一样,等到最后一个人放下筷子吃好之后,凉至便起身开始收拾餐盘碗筷,而平常这时候该离席的人,却像监考官一样站在旁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发誓,她只是暂时对监考官这个角色比较敏感而已,毕竟她还是个学生。 于是她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夜廷深和韩在勋,看他们一副撸好了袖子随时准备上前来帮忙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因心虚匆匆离席的苏笑,无语地摇了摇头。 -本章完结- 096她没办法左右凉至的感情 知女莫若母也。 她到底还是苏笑亲生的,居然也知道她讨厌刷碗洗盘子这种活,可是平时怎么就不见她体恤体恤她,偶尔帮帮忙呢?一吃完饭就溜了,生怕被逮着洗碗似的。 现在看着杵在这儿的两人,多半是苏笑怂恿来的。稍稍思索了一下后,凉至将手里抱着的碗盘递给韩在勋,又对夜廷深说:“抹布在厨房呢,辛苦了哦。” 然后报以微微一笑,扭头走人,剩夜廷深两人面面相觑。 但很快的,凉至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折回身来把还像木头人似的站着的韩在勋手上的东西又接了过来放在餐桌上,说了句什么便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韩在勋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追了上去。 整个过程,夜廷深都看得一清二楚,奈何他们是用韩文交流,他虽然听得见,但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他在她和别人的世界之外的感觉,抽了纸巾擦了下手,他也上前打算出去。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苏笑不明就里,叫住了他:“要去干嘛?凉至和在勋呢?”她不过就去漱了下口,怎么局势好像就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了? 其实作为凉至的母亲,无论是韩在勋还是夜廷深,苏笑都很是喜欢的,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的儿子。只是有些事情她也没办法去左右,譬如,凉至的感情。 看了下夜廷深的神情,苏笑了悟了,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那孩子明事理,怕是知道在勋这会儿呆在家里尴尬。” 听她这么说,夜廷深倒是放心了些许,只是抿着唇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阿姨,我母亲生前……很希望我和凉至能在一起么?” * 凉至下楼的动作倒是不快,虽说比韩在勋早出门不少,但韩在勋手长腿长的,很快就追上了她。 在楼道间,声控灯因为韩在勋下楼的脚步声而亮起,他拽住了凉至的手,眸子里有些愠怒,但对上凉至清冷的眸之后,怒气便消散了不少。 他顿时有些失笑。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迷恋她的那双眼睛。哪怕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发现她的眼睛里,或许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影子。 “你在生气?”即便消散得很快,但凉至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不由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韩在勋有些尴尬了,放开了她的手,别扭地说:“没有。” 稍稍思索了一下,凉至倒也不急着催他去学校了,“你是觉得我在赶你走,所以生气的吗?”这么一想,倒也不难理解韩在勋刚刚的举动了,不过这男人还真是够冲动的,刚刚那力度要是再大一点,估计这会儿她的胳膊都该脱臼了。 “难道,你不是在赶我走?”韩在勋反问她,语气又不太好了,“凉至,我才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不待见的人应该是那个夜廷深而不是我!” -本章完结- 097她终于承认了+上架通告 从小到大,韩在勋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过,凉至就那么真实地站在他眼前,但他却不再那么坚定地觉得,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又或者,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凉至是喜欢他的,是属于他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向他下了逐客令。 韩在勋的反应让凉至唇边的笑意凝了一下,她望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在勋哥,我只当你是我的哥哥。” 直白而又残忍。 一句“只当你是我哥哥”,生生地将两人的关系拉开。这是韩在勋始料未及的。 看着韩在勋受伤的神情之后,凉至的心中也很难过,但有些事情越早说清楚,对彼此来说会更好。 “你……”韩在勋咬紧了下颌来调整自己的情绪,眼眶在不经意间有些红了,“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是。” “那个人是谁?”韩在勋捕捉到了凉至那半秒钟的迟疑,“是夜廷深?” 是夜廷深? 不,不是。 然而,凉至在心中那么确定地告诉自己,话到嘴边时却说不出来,只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在勋哥哥,再不走就快到门禁时间了。” 韩在勋一把握住了凉至的左手腕举在她眼前,“现在的时间是7点40分,门禁时间是十一点半。一个晚上用同一个理由打发我两次,凉至,你当我是傻子么?” 凉至无地自容。 “我再问一次。”韩在勋盯着她的脸,“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夜廷深?” 关于她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情,第一次提及,就是在夜廷深的面前。 说实话,在遇到夜廷深之前,凉至曾经一度坚定地以为,她有喜欢的人,而且她喜欢的那个人,是陆靳北。 是的,她终于承认了,她是喜欢陆靳北的,但是,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有六个字怎么说来着?发乎情、止乎礼。她想,她对陆靳北或许就是这样的感情,算得上是喜欢,却不是韩在勋口中的那种喜欢,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成为陆靳北的女朋友。 那么,对夜廷深呢? 凉至沉思了一瞬,很肯定地告诉韩在勋:“不是。” 闻言,韩在勋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旧不肯放过这个问题,“那是谁?”大有一副,她不说清楚他就不相信的架势。 “是陆靳北。”凉至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颤音说出了这个名字,“我喜欢陆靳北,我的学长、北溯工作室的创始人,陆靳北。”说完,她趁着韩在勋有所松懈的时候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用清冷的目光看着他:“但是,重要么?我喜欢他,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已。” 她不喜欢这种心事被人剖开的感觉,像是被放在一个周围围满了人的透明箱子里一样无处遁形的感觉,那让她很难受。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还在后面。 当她说完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知道今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和韩在勋继续交谈下去了,便打消了陪他去学校的念头准备上楼,刚走了两个台阶,她便看到了阶梯尽头那个背着窗户而站的影子,脚步便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正在这时,韩在勋也注意到了站在背窗处的夜廷深,联想到方才在凉至家里发生的种种,眸子如同被浓墨浸染,压抑着隐隐的怒火,他问凉至:“那,他呢?” -本章完结- 098因为,他喜欢凉至 在说出那句喜欢陆靳北的话之前,凉至在心里暗示了自己无数次,才让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不会引起韩在勋的怀疑。 是呀,她要先说服她自己,才能再去说服别人。她告诉她自己,她是喜欢陆靳北的,哪怕不是那种喜欢,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他之于她,同别人都不一样。 可是,在看到夜廷深的剪影之后,凉至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坚定了,心中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他,喉咙竟然堵堵的,说不出话来。 韩在勋也注意到了夜廷深的存在,在这样沉默的时刻,他开了口,语气却有压迫之势,问:“那他呢?” 他口中的“他”是指的夜廷深,凉至明了,只是大脑瞬间短路的她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也多亏了韩在勋忽然发了声,让她反应过来夜廷深听不懂韩语,于是便稍稍松了口气。 韩在勋完整地问了一遍:“你说你只把我当哥哥,那他呢?你把他当什么?” “你……”凉至没想到韩在勋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我当他是朋友!” “是吗?”韩在勋笑了,上了台阶走到凉至旁边,看了夜廷深一眼,又看了凉至,“既然是朋友,那么刚刚你对我说的话,为什么会害怕他听到?” 凉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辩解:“我没有。” “你撒谎!”韩在勋心痛至极,她说谎了,她刚刚的神情他都看在眼里了,她分明是在意夜廷深的! 凉至素来懒于解释,同时心里烦闷不已,丢下“随便你”三个字后便打算上楼了,韩在勋却伸手拦住了她。 从来没有哪一刻,凉至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是不耐烦、是……厌恶? 韩在勋自嘲地笑了笑,“凉至,你说你喜欢的人是陆靳北,我信了。但刚刚你的反应却又让我有所怀疑,如果你不能当着夜廷深的面陈述这件事情,那么,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末了,他又像是知道凉至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威胁似的补充了句:“当然,如果你不说,我可以借由打听情敌讯息来亲自告诉他,但我的中文你也清楚,万一我翻译得不得当,到时候你……” “我喜欢陆靳北!”凉至近乎低喝着打断了他,眼神转为冷冽,刺伤了韩在勋的原本就沉痛的眼,“我喜欢陆靳北,我用中文说了,你满意了?” 阶梯尽头,夜廷深的表情也在一点一点地凝固。 几分钟前,他问了苏笑那个问题,那个令他、令苏笑、或许还会令凉至敏感的问题。如她所料,每每提及他母亲的时候,苏笑的神情便落寞了,她沉默了近乎半分钟后才回答他:是啊,我和她都很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但如果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便明了。 最初的时候,他的确不是抱着喜欢凉至的心态去接近她的,又或者,他在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凉至的情况下去接近了她。他自然知道,这样对凉至是不公平的,如果她真的对他动了情。在一次次的挫败之后,他也以为那只是出于男人的本性,天生就想要驾驭无法驾驭的人或者物。直到上午肖天佐说有人会趁虚而入的时候,他竟然反常地便立即驱车从上海赶到了J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没由来的有一阵发慌,因为联想到,她本来就说过她有喜欢的人。 他很想给她贴上标签,告诉所有人她是他夜廷深看上的女人。就在刚刚苏笑回答他之后不出十秒,他便很坚定地告诉她:或许,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他喜欢凉至。 他承认了,他是喜欢凉至了,所以他得丢掉他那要命的骄傲。用夜南歌的话来说,两个同样骄傲的人要在一起的话,必定要有一个先丢掉他的骄傲。 是啊,所以他丢掉了,所以他追了上来,他想告诉凉至:凉至,我喜欢你,看到你维护别的男人我会不高兴,所以,我不允许你再和韩在勋走得那么近。 只是,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凉至却说,她喜欢陆靳北。 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吐了一口气,慢慢地下了台阶,走到凉至的面前,看着她半隐在黑暗之中的侧脸,直接忽视了她刚刚说的话,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像恋人一般的,“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西瓜,叫你回去吃呢。” 凉至的身体一僵,微微侧过头来看他。鹅黄的光柔化了他的棱角,她想从他眼里看到一点什么,但很快,他避开了她的视线,望向韩在勋,“一起吗?” 似邀请,却又更像逐客令,只是稍稍委婉了一些。 而此刻心情并不是很好的凉至,直截了当地对韩在勋说:“你走吧。”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可见她是真的动怒了,但却依旧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爆发。 韩在勋是了解她的,自然知道此刻他应该要做的是什么。他略有不甘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夜廷深,垂在腿边的手渐渐握紧,然后,大步地离开了。 楼道间,只剩了他们两人,相顾无言之下,连灯都吝啬于给予光明。 灯熄灭的那一瞬,凉至被一股力道推在了墙上,肩膀处传来了一阵疼痛,她还来不及思索,呼吸便被人掠夺了去。 夜廷深近乎粗鲁地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禁锢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一寸一寸地攫取着她口中的芳香,一点一点啃咬着她柔软的唇瓣。她伸手去抵挡无果,只能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一点一点地压了下来,连同他的吻一起,让她喘不过气来。 谁说接吻应该是件美好的事情?现在这个吻,更像是在惩罚,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从未与任何男人有过这般亲密举动的凉至,顿时只觉得委屈和耻辱。哪怕这个男人,是吻过她两次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廷深终于放开了她,黑暗之中,凉至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双眼都要冒金星了,胸腔中积压的愤怒便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啪”的一声清响,楼道的灯一下子便亮了起来,照映着墙边上姿势极其暧昧的两人。 被呼了一巴掌的夜廷深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更别说将抵在墙上的双臂抽回。他低头俯视着倚着墙冷然看着他的凉至,她的唇因他刚刚的粗鲁而有些红肿,灯光下,却格外地诱人。 夜廷深又缓缓压下了脸,凉至却猛地别过了头,夜廷深的唇便擦过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耳畔。他失笑,额头抵着撑在墙上的手,呼吸依旧落在她的脖颈之间。 他感受到了她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栗,他便开口打破了僵局:“你喜欢的人是他,那我呢?” 他问她:“我算什么?” 如果说凉至对他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他不信。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吻她的脸、第一次吻她的唇、第一次牵她的手、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应该是在暗示他:夜廷深,我对你有感觉,哪怕那感觉还不是那么强烈。 但是,如果她亲自说出口了呢?她如果说:夜廷深,我对你真的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信吗? 他忽然觉得,女人真是很难懂的生物,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在这样压抑的状态之下,凉至哪里还顾得上用理智去思考?她只觉得心跳快得胸口要炸开了似的,偏偏夜廷深像一堵城门似的,她推不开、挣不掉,只能默默地忍受着,任由他喷洒在她颈间的热气乱了她的心神。 如果天气没那么燥热,如果不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凉至想,她或许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闷了,虽说夜廷深的身上只有清淡好闻的沐浴香,但是她暂时还没法忍受这样的天气和别人靠得那么近。 于是,她脱口说出了一句伤人伤己的话:“陌路相逢而已。” 好一句“陌路相逢”! 夜廷深却意外地笑了,“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没有说‘逢场作戏’?” 她说:“夜廷深,和你,做戏我都不愿意。” 有句话说得好,人在生气的时候,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因为在冲动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会成为一颗钉子钉在对方的心上,或许以后会被拔掉,但疤痕总是在的。 因为凉至的这句话,夜廷深彻底地被挫败了,定定地凝着她半晌之后,他终于放开了她,“好,你行,你真行!”夜廷深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也不会把凉至一个人丢在楼道间转身就走。 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似的,夜廷深走之后,凉至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顺着墙无力地滑下了些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又是一夜无眠。 所幸大四以来,课程基本都不多了,一周只有两天的课稍微多一点,这也就方便了直到清晨时才昏昏入睡的凉至好好地补个觉。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用凉至的话来说,人不走运的时候,大清早的都能碰到疯狗来咬人。 …… 瑶玥来访的时候应该是上午九点多了,应该是听说了苏笑这个时间点在家里所以特地起了个早从上海赶过来。苏笑开门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会是她,愣了有两三秒,而这个三秒钟的空档,瑶玥已经直接推开她进了门,连鞋子也没有换。 “过得还算不错,这样我回去也好给漠寒交代了。”瑶玥挎着限量版皮包坐在了沙发上,四下打量了一圈之后发现苏笑还站在玄关,便问:“没有水吗?” 来者是客。 苏笑这样想着,便也就去厨房给瑶玥倒了水,还特意去凉至的房间确认了一下她是否还在熟睡。 往常情况下,家里若是来了客人,苏笑一定不会允许凉至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今天这个“客人”,她觉得似乎没必要牺牲她宝贝女儿的睡眠时间。 将水放在了茶几上,苏笑便直接开了口:“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是路过了来看看你么?”瑶玥笑着抿了一口水,故作优雅地拭了下唇角,觑眉:“这柠檬水……味道怎么有点奇怪?”然后不等苏笑开口,便抱歉一笑:“哦,大概是我喝不太习惯吧,毕竟喝惯了进口养生茶了。” 闻言,苏笑冷冷一笑,果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要她相信这女人只是“路过”?那她还不如相信男人是靠谱的货色。 不过,她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见瑶玥放下杯子之后,直接夺了过来倒进了垃圾桶,瑶玥愕然,她便笑说:“瞧我,忘了这水是隔夜的了,难怪你会觉得这味道奇怪。” “你……”瑶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压了压不快的情绪之后,她四周张望了一下,问:“凉至呢?挺久没看到她的了,也不知道这丫头的嘴茬子便厉害了没有。”说完,她又自问自答了,“哦对,应该是挺厉害了,听说前不久还把她学校里一个学妹气得上吊自杀了?嚯,果真是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女儿啊!你这当妈还真是尽责啊!” 论嘴上功夫,瑶玥定然比不过凉至。那丫头说话能把她气得个半死,那时有夏漠寒替她撑腰,纵容得她无法无天了起来。近些年她离开了夏家,失了庇佑,虽说这并不代表她夏家大小姐的身份便被人摘了去,但多少是能挫挫那丫头嚣张的气焰的。 不过,这会儿她是以为凉至没在家,否则她一定不会自讨苦吃。 “瑶女士,你可千万别说挺久没见到我这样的话,别人会以为你想要折寿。”不知何时,凉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还穿着睡裙,长发也只是简单地盘了一下,眼里的血丝暴露了她昨夜的失眠。 瑶玥又是一阵尴尬,“都十点多了你怎么还没去上学呢?你妈怎么——” “瑶女士,你要是没读过大学,回头可以去问问你闺女。”凉至才懒得同这女人啰嗦,径自都到苏笑旁边坐着,有些无力地偎在苏笑身上。 苏笑无奈地摸了摸凉至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打着圆场:“凉至是昨夜没睡好,性格有些躁了,说话不好听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担待担待。” 这话一出,再大的火气瑶玥也只能先压回去了,一来她不能跟晚辈生气,二来她也讨不到好处,三来,这丫头到底是夏漠寒的心尖宠,这个时候她可千万不能再惹恼了夏漠寒。 “是呀妈,知道我晚上没睡好还放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您这不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夏凉至你——” 瑶玥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气急败坏地指着凉至母女,凉至闭着眼头也没抬着指着大门的方向,“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夏凉至,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你妈就这么教的你?你简直、你简直在给你父亲抹黑!”被凉至几句话一刺激,瑶玥原本伪装出来的优雅知性的形象全然崩塌,像是泼妇一样的恨不得把凉至拽起来一顿痛骂。 同时提及了父母的过,这无疑触及了凉至的底线。她睁开了眼,也没站起,目光平平地看着瑶玥,勾唇:“首先,你不是我长辈,所以轮不到你在这里对我、对我爸妈评头论足!不就是借了个肚子生了个狐狸精一样的白莲花女儿吗?还真当自己是夏家主母了?其次,我妈教我教得很好,不然这会儿你早就滚下门外的楼梯而不是像个泼妇一样好端端站在这里暴露智商了。最后,给我父亲抹黑的人好像是你家那位冒牌大小姐吧?她顶着我的名号在外勾搭些不三不四的人,你这个当妈的反倒跑到我们家这儿来撒欢了,再不济我也姓夏,也是夏家的大小姐!我爸妈的结婚证还摆在那儿呢!你不过是个没上位的小三,掂量过你自己几斤几两吗?” 这不是第一次,凉至将瑶玥骂得脸红脖子粗想摔东西走人了。每次苏笑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己女儿替自己出恶气,感动之余也有些酸涩。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有这个维护她的闺女。 瑶玥被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抄起沙发上的东西便往苏笑和凉至身上摔,索性家里没怎么来过男人,茶几上没有放烟灰缸之内的东西,否则这会儿凉至和苏笑准受伤。 焦急的敲门声混杂在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里,凉至一边躲闪着,一边护着苏笑去开门,瑶玥许是生怕来人是夏漠寒,惊叫着抓过茶几上的果盘冲着苏笑扔去,活脱脱像个疯子。 “凉至!” 果盘砸到了凉至的额头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她蹲坐在地上,捧着立刻红肿了的额头对苏笑说:“先看看是谁再开门吧。” 苏笑自然也明白家丑不外扬的道理,但现在这个情况,拿不准瑶玥这个疯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一边注意着凉至这边一边快速移动到门边通过猫眼开外面的人是谁。 从疼痛中微微缓过了神的凉至看着地上摔成好几块的果盘,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站起来走到瑶玥面前,二话没说就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的一声,瑶玥整个人都因为重心不稳摔在了沙发上,门口的几人同时惊呆了。 夜南歌本能地躲在夜廷深的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看到这一幕后又忍不住看了看夜廷深还有些微肿的左半边脸颊,禁不住吞了口口水,扯了扯夜廷深的衣袖,小声嘀咕:“大嫂下手……还真是不轻啊……” “你、你、你……”瑶玥捂着被打肿了左半边脸,坐在沙发旁呜呜地哭了起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并不是她所认识的,把头埋进了掌心哭得更加厉害了。 凉至被她的哭声吵得有些心烦,右手的手掌都打麻了,她拿起瑶玥放在茶几上的包三两下翻出了她的手机,拨了个号:“瑶楚楚,你赶紧地把你妈给接回去,不然你就等着领她的骨灰盒吧!”说完,她便把手机往瑶玥方向的沙发上一扔,看都没看门口一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 房间里,凉至在洗手间用冷水冲着自己没了知觉的右手掌,又透过镜子看了眼高高肿起来的额头,破皮了,还有淤青,她用热毛巾轻轻碰一下边上都觉得疼,心里对瑶玥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客厅里是一片狼藉了,苏笑这会儿应该在外面整理了。想到苏笑,又想到自己父亲,凉至的心一阵阵闷疼,赤着脚准备出去帮忙的时候,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掌上传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掌,竟红了一片,被血染的。 瑶玥发疯的时候她本能便跳起来闪躲,不知什么时候把拖鞋给闪掉了,估计是不小心踩到了果盘的碎渣划伤了吧。 于是,她又不得不坐到浴缸边缘,把脚伸进浴缸里用水先冲洗一下,想着自己估计是气过头了,刚刚那会儿完全没感觉,这会儿额头、手心、脚掌的伤都疼得她能够哭爹喊娘的了。 …… 夜廷深站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只听到房间里隐隐有花洒的声音,然后便听到凉至喊了一声:“门没锁!” 他便拉下门把开门进去,又直接打开了浴室的门,便看到了坐在浴缸边沿冲着脚的凉至。她还穿着一身睡裙,睡裙的下沿还湿了。夏季的睡衣本就薄,这会儿一湿便整个贴在了身上,隐隐可见衣服下的肉色。 凉至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夜廷深,夜廷深自然也不会想到经过昨天那么一出后两人再次见面会是在这么尴尬的境况下,只是刚刚在客厅帮着打扫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血迹,而苏笑又没有受伤,那么血迹只能是凉至的了。 于是,他也顾不得凉至昨晚上说了那么伤人的话,直接便去了她房前敲门。 于是,便出现了这么一幕,两人脸上都写满了“尴尬”二字。 但尴尬的时间没超过十秒,便被夜廷深打破了。他几步上前将凉至打横抱起,顺手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早预料到凉至会挣扎,他便威胁:“当心我把你就地正法。” “……” 凉至便乖乖地不动了。 毕竟她又不傻,知道她穿着这样一身还在一个男人怀里乱动会导致什么,只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天俩人又这样“贴身”,她总觉得怪别扭的,又加上……她现在的模样,应该是有些狼狈的吧。 这样想着,凉至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了下额头上高高肿起的“蒙古包”,这会儿伤口的周围有些发烫了,她只轻轻碰了一下,便疼得呲牙咧嘴的。 见状,夜廷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她放在床上之后将毛巾垫在她脚下,看一眼她脚底的伤口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笨女人。” “你说什么?” “没什么,问你医药箱在哪里。”夜廷深细心地替她擦干了腿上的水,看着鲜红的血又渗出之后微微皱了眉头。 半晌未见凉至出声,夜廷深便抬头,陡然提高了音调:“问你话呢!医药箱在哪儿?” “……”凉至指了指医药箱的方向,刚刚那会儿在瑶玥面前的气焰全然不见了,夜廷深拿了医药箱转回来时候看到凉至正小心翼翼地探看着自己脚下的伤口,与刚刚扬手甩巴掌时简直判若两人,安静乖巧得像只小猫。 夜廷深拿出棉签和碘酒,伸手去握凉至的脚踝,奈何脚踝处极为敏感的凉至近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脚,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她穿着裙子坐在床上,稍稍不注意一点便会走光。夜廷深的眼不经意间扫到了她的大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慢慢俯身往凉至的方向靠了过去。 凉至的身体便绷紧了,瞪着他,同时自己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在往后靠,背抵到床头时她便微微偏过了脸,脸上写满了不自然。 夜廷深在距离她的脸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了,手已经够到了叠放在床头的毯子,但看到她这模样,夜廷深忍不住想要调戏她一下,便又凑近了些许,故意问:“你脸红什么?” 这话一出,凉至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但她素来死鸭子嘴扁,即便是这种情况,她虽然面红了,但依旧平静地说:“看来你的脸需要对称一下了。” 她昨天晚上是有些冲动了,下手也挺狠的,刚刚离近了看才发现,夜廷深那张脸似乎都被她打得有些不太对称了。 “你还真下得去手。”夜廷深不逗她了,坐直了身子将毯子拉过来盖在了她膝盖以上的部位,开始给她清理脚掌的伤口,还说了句:“估计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就你这么暴殄天物了吧。”这话是夜南歌说的,昨天她把冰袋递给他敷脸的时候还啧啧叹道:这么暴殄天物的事情,应该也就大嫂能够做得到吧。 可想而知,作为妹妹,她有多心疼她大哥那张脸。 被毯子盖着的地方有些热,再加上凉至的脸有点儿冲血了,整个人像是置身在蒸笼里似的,看着夜廷深给她上药的认真神情,心里不是滋味儿。 凉凉的药触到了伤口,凉至疼得轻缩了下脚,夜廷深倒也不惯着她,便伸手固定住她的脚踝,皱眉:“别乱动。” 一点都不温柔。 凉至倒抽了好几口凉气之后,夜廷深才终于给她处理好了伤口,她缩回了脚,瞪他:“伺机报复?” 夜廷深将医药箱放在一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看了眼凉至红肿的额头,眼底闪过了一抹心疼,“头过来。” 凉至一动不动,夜廷深便问她:“想毁容吗?” 凉至不假思索,摇摇头,“不想。” “那你还不过来?” “想毁容才过去。”凉至幽幽地说道。 夜廷深反应过来,挑眉,“这么不相信我?”他看了眼凉至的脚,“既然这样,刚刚怎么不说?” “脚上留疤了看不见,额头就不一样了。”凉至振振有词地道,“而且你刚刚那个力度,说不准本来我还不会毁容的呢。” 夜廷深懒得同她争辩,直接将所有东西放在一只手上拿着,捏住她的脸蛋儿迫使她向前,慢悠悠地开始给她上药,“反正都要毁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我也已经上手了。” 凉至瞪他,又不敢乱动,连眉头都不敢动一下,口齿不清地说:“那你轻点儿。” “昨天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轻点儿?”虽说这样说着,夜廷深的手还是放轻了些,还时不时地对着她的伤口呼着气来缓解疼痛。 额头上涂了凉凉的药,倒是缓解了不少疼,她被强制性抬着头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原本四处流动着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夜廷深微肿的半边脸上。 不得不说,她的右手现在还是麻木的,刚刚打瑶玥的时候力度应该比昨夜打他的时候还要更大了些,她已经能够想象到瑶玥回去又要在夏漠寒面前怎么哭天喊地地损她和苏笑了。 轻叹了一口气,恰巧这时夜廷深已经放开了她,重获了自由的她终于得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问:“还疼吗?”似漫不经心。 夜廷深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问:“问我?” “不然呢?” “你还有哪里疼的吗?”夜廷深答非所问。 “……有。”凉至默默地伸出了红红的右手,低着头在床单上画圈儿,有些心虚地说:“麻了。” 夜廷深无语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好气地扔给她两个字:“活该。” 虽然这样说着,夜廷深还是将凉至的手掌摊开,细心地上了一层凉凉的药水上去,末了将她的手扶平,“稳住啊。” “……” 凉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好吧,稳不稳住其实都无所谓了好吗?药水一直从指缝中渗出,她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接不让它掉在床上,吐槽他:“你怎么不直接让我把手泡在药水里?”药是不贵,可是药也要钱啊! 看着凉至认真地不让药滴下来的模样以及她心疼的小眼神,夜廷深笑了,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直接将她上了药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的左脸上。 “喂,你、你这是干嘛?”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凉至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想抽手,偏偏被夜廷深牢牢握住。 这样的姿势,似乎……太过于亲密了。 夜廷深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药水上多了,别浪费了。” “……”原来你还知道心疼啊! 于是,当夜南歌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她那位“暴殄天物”的未来大嫂一手捧着她那位……的大哥的脸,原本多温情的一幕啊,偏生凉至的眼里尽是嫌弃。 “啧啧,其实大嫂还是懂得心疼你这张脸的嘛!”夜南歌故意暧昧地说道,“虽说疼得心不甘情不愿。” 旁边有了第三个人之后,凉至明显是不好意思了,挣扎着想要抽手,夜廷深就是不肯放,还侧了个脸瞪了夜南歌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哪儿来的电灯泡,回哪儿去! 夜南歌偏不。 她这位大哥可没少做过她和律凌天的电灯泡,而且,不需要他的时候他硬跑来插一脚,需要他助攻的时候人毛都看不到,之前是看他孤家寡人的没法报复,现在嘛……嘿嘿。 “大嫂,你真棒,打得真好。哎,好可惜昨天我不在场,不然我肯定帮你补上几脚。”夜南歌环着双臂在一旁幸灾乐祸。 凉至嘴角抽搐,纠正她:“我不是你大嫂。” “诶?可是我大哥说你不喜欢我叫你‘未来大嫂’,他……” “咳咳——”夜廷深尴尬了,轻咳了两声打断夜南歌,也知道这个情况下他没法继续和凉至“温存”了,便松开了凉至的手,站起身,“我去外面帮忙,南歌你给我悠着些啊。”说完,他威胁似的看了夜南歌一眼,便出去了。 夜南歌对着夜廷深的背影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到凉至旁边,似巴结:“大嫂,你刚刚好霸气啊!‘啪’的一巴掌,把那女人的魂都打散了吧?嘿嘿,你刚刚没看到那女人走的时候有多狼狈,她也真够没眼力见的,居然还敢指着苏阿姨说这笔账留着以后算……”说了一大堆之后,夜南歌才注意到凉至一直很警觉地看着自己,便自觉噤声了,和她相视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问:“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凉至这会儿关注的重点不再是夜南歌一口一个“大嫂”的叫,而是这俩人大清早的怎么会那么“恰好”地出现在她家的门口?哦,对了,昨天晚上她把夜廷深气走之后也没见他往楼下走,莫非…… 猜到了一种可能之后,凉至心里“咯噔”了一下。 “楼上没住人,我们就搬进来了呗。”夜南歌倒没觉得有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虽说楼上那套房子是以她的名义买的,但就这么一套房子,既方便她哥追嫂嫂,又方便她躲开那些烦人的狗仔,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当然,凉至不知道那么多,只抽了抽嘴角,“放着大上海的海景别墅不住,来这种二线城市和一群大学生抢空房位?” 夜南歌嘿嘿一笑,“等到你回上海了自然就不用了。” “……” 凉至不说话了,人家兄妹有钱,爱往哪儿住往哪儿住,她又管不着。动了动腿准备下床,夜南歌立马站起来阻止,“大嫂你别乱动!要干嘛?我帮你!” “……”这是把她当高危病人看待了吗?她也不过是脚底划了道口子而已,又不是残了废了半身不遂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凉至倒也依她不下床了,指着自己包包的放心对夜南歌说:“帮我拿一下那个包,还有,不准叫我大嫂。” 夜南歌乖乖地替她拿来了包,默默地嘀咕了句:“没事儿,我哥说了,早晚你都得应我这声‘大嫂’!” 凉至接过包包打开,将压在里面挺久了的一张信纸拿出来展开,举到夜南歌面前晃了晃,满意地看着夜南歌慢慢僵化的神情,“南歌,看不出来啊,除了唱歌你还有这技能呢!” “这……我……”夜南歌心虚了,“凭什么说这情书是我写的呢?” 凉至笑米米地看着她,“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封情书呢?” “我……”夜南歌被噎着了,大脑便飞速运转着,辩解:“我……我也是收过情书的人,这种信纸啊,一看就是拿来写情书的。所以啊,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就俩字:经、验!” -本章完结- 099二选一,谈心或者接吻 和上次在J大的医务室一样,凉至静静地听着夜南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丫头还是挺能掰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如果不是凉至认得她那独一无二的娃娃体字迹,恐怕真要被她忽悠了过去。 于是,她看了情书好一会儿,就在夜南歌以为她要信了准备趁热打铁的时候,凉至却忽然开口:“你最好自己承认,如果不想我把你小学作业本上那些经典的桥段念出来的话。” “……” 夜南歌没想过凉至竟然会看过她的作业本,气焰一下子就灭掉了。在小学曾引以为傲的作业日记,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已经渐渐成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嗯,对,不堪回首! “你……你别想诈我,说不是我写的就不是我写的!”夜南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嘴硬到底。虽说知道自己母亲和凉至母亲的关系,但她想,她们闺蜜之间总不会连自己女儿的作业本都要分享吧?她可从来没见过凉至的作业本! “今天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但是,哥哥把我最爱吃的哈根达斯冰激凌蛋糕拿去喂猫了……我不想要这个哥哥了,我想换一个,所以,我打算等他睡着的时候把他也扔出去喂猫……” “停停停!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夜南歌捂上红了耳朵缴枪投降,在凉至把更不堪入耳的段子念出来之前,“谁还没有个过去啊?虽然……虽然这一段有那么一点点不忍直视,只是一点点哦!不过,看在你是我大……未来大嫂的份上,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传出去啊!” 凉至笑了,“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她把情书重新折好,一边故意问道:“对了,那猫最后怎么样了?” “拉了三天肚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大清早的被瑶玥这么一闹,又加上凉至意外地受伤了,苏笑整个人的心情便不是那么好,有些忧心忡忡的,生怕还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似的。 凉至没法下厨,夜廷深便干脆打电话叫了餐送上门。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苏笑担忧的是什么,但,凉至清楚。瑶玥那人做事向来不嫌丢人,这一回去没准又要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把她爹弄得烦了指不定立马就从上海跑到J市来了。当然,她父亲护妻护女,自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正在餐桌上认真思索着怎么让苏笑放宽心,凉至的手机响了,那铃声是专属的,听到后她一个激灵便要站起来,结果疼得她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夜廷深倒是反应快,起身想要去帮她拿放在客厅的手机,凉至一把抓住了他,借力站了起来,略有艰难地挪到了客厅。 餐厅里,苏笑嘴上虽然说着不用管凉至,叫夜廷深好好吃饭,其实耳朵也偷偷竖起来听了。能让凉至有这么大反应的电话,她不需要动脑也猜得到那是谁。 …… 客厅。 凉至拿起手机后便小步跳着去到窗前,离餐厅又远了一点儿后才接起。 那边是她熟悉的慈爱的声音。 “款款,最近过得还好吗?” “款款”是凉至的小名,小时候家里一直都这么叫的她。款款,深情款款,寓意为忠实,她的存在也象征着父母忠贞不渝的爱恋。而现在,她曾那么喜爱的名字,落在耳里却成了莫大的讽刺。尤其,是在这个情况下的来电中。 凉至很替苏笑鸣不平,即便她心里也清楚,父亲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母亲没有错,但,婚内出轨是事实,有了一个孩子也是事实,这些在苏笑眼中、在她的眼中都是不可饶恕的。 “爸,客套话还是省了吧,跨市电话费不便宜呢。”言下之意便是让他直入主题。 夏漠寒在那边却沉默了,对自己的女儿,他到底是有愧的,就像凉至曾经言辞犀利地对他说:爸,你玷污了“父亲”这个神圣的名词。 因为他没有好好保护她们母女,才让她们不得不离家。 “我挺好的,我妈也挺好的,不过那位瑶女士可能就不太好了。”凉至最受不得这样要命的沉默,索性将他想问的都一股脑儿倒出来,“听说你那个小女儿和她小男友分手了,瑶女士非说是我怂恿的,上门找茬来了。您也知道我的脾气,一时不痛快打了她一巴掌,不过她跑得早,应该还不至于破相。”凉至直接略过了自己意外受伤的那一段。 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意外地低笑了。 凉至也笑了,借着窗外的阳光,暖意一直蔓进了眼底深处。 是啊,就算她只身在外,她身上流着的是夏漠寒的血,她便有他宠着惯着,不管走到哪儿她都可以嚣张任性。她离家之前夏漠寒对她说过,不管在哪儿,只要有人欺负她,她只管双倍还回去,后果有老爸给你担着。 她向来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便按照他说的做了。当然,她也不会像程珂那样没事找事,江湖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妈她……过得还好吗?” 风吹叶动,投在窗台上的枝叶的影子也轻轻颤了颤,凉至敛下了眸子,轻叹了一口气,“我妈过得很好。但我觉得,如果你能来看看她的话,她会更好。” 那边便苦笑,“你妈她不会想见我。” “爸——” “好了,爸知道你们过得好也就好了。”夏漠寒轻声打断了她。 “你……”凉至欲言又止,“爸,您也好好照顾自己,妈那边……我会开导她的。” 合上电话之后,凉至便满腹心事地站在窗前许久。很多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像不久之前,她曾在去上海的路上要求夜廷深不要透露她的行程。那时她觉得,她离开了上海,离开了夏家,她和母亲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母亲会慢慢地从父亲的背叛与秦阿姨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她也曾说,离开了夏家,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但是,她错了。 其实,她不恨父亲的。怨怼、心寒在所难免,毕竟在她心中,父亲是多么无所不能、强大又神圣的存在,小时候她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她的爸爸叫夏漠寒,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可是,他却同时是另一个人的父亲。 当瑶玥带着瑶楚楚出现在她和苏笑面前的时候,她觉得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便轰然倒塌了。 那时年幼的她又怎么会想过?她最最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也会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 因为意外受了伤,再加上担心苏笑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凉至整整一天都没有离开家半步,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工作室。 这样也好。毕竟,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韩在勋,又要怎么面对……陆靳北。 人的心境真的是很奇怪,在她亲口说出她喜欢陆靳北这样的话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要面对他会是一件多么令她费神的事情,莫非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唯恐不能以自己最好的状态、最美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 凉至又想起了昨天在楼道间的那一幕,心绪又开始混乱了。 她,真的喜欢陆靳北? “灯初上夜未央,来往的人多匆忙,我不要太紧张,和别人一模样……” “表面上很倔强,其实内心一团糟,怕自己爱得像太阳……” “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So we love love love tonight,不愿意丝丝点点些些去面对……” “……” 不知是哪位奇葩在家里K歌扰民,凉至的思绪受到了干扰,眼皮子突突跳着。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大半夜的在家里开轰趴可还行?就不怕其他居民找上门来的吗? 当然,想归想,这大半夜的凉至也懒得越过楼层或者单元去和人家理论,便下了床去关了窗户,想着苏笑的睡眠很浅,又偷摸着去了趟她的房间。 回来的时候凉至无力感慨了。好吧,这户人家还真会挑地方啊,家里的面积也不小,其他地方受到的干扰也不算太大,偏生就她房间这一块跟鬼子进村了似的,隔着天花板,音响声震得她太阳穴生疼。 正思考着要不要去客房睡,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她刚要伸手去拿手机,屏幕又熄掉了,只显示了一串号码和两个未接电话,她又刚准备拨回去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居然响了。 这世间,要不要掐得这么刚刚好? 凉至无语了,索性先下床去到玄关,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外面的人,便把门拉开了。 夜南歌抱着抱枕穿着一身睡衣揉着半睁开的眼,迷迷糊糊地说:“这儿清静……借我睡一晚,就一晚……”说着,夜南歌就直接进来了,趴在沙发上就跟睡着了似的,没声儿了。 “……” 站在玄关的凉至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刚要走上前问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便开始嗡嗡震动了,她赶忙接起,紧跟着那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响声。 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凉至彻底彻底地无语了,冲着手机没好气地低吼:“夜廷深,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啊?”好啊,搞了半天这位“奇葩”就是夜廷深这死男人啊?看倒在沙发上就睡的夜南歌那被摧残的可怜模样,凉至只觉得手机都要被捏碎了。这男人是吃错药了吗?半夜三更的开什么轰趴扰什么民啊?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给折磨成这样了! 很快,夜廷深的声音便压过音乐声从电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良宵一刻值千金啊!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上来嗨几曲?” “……疯子!”凉至觉得夜廷深肯定是吃错药了,“赶紧停下来!当心居民投诉你!” “……是吗?可是现在暂时还没人上来投诉,你要不要来当第一个?” 凉至一下子看穿了他的企图,“想得美!” 那边默了一瞬,紧跟着凉至觉得音响声又大了好几十分贝,透过手机和天花板传来,震耳欲聋的,她似乎都已经听到各个居民哀怨的声音了。 然后,电话里传来夜廷深得逞的声音:“凉至,我现在还没那么想通宵,但你再迟疑一笑会儿,怕是你都阻止不了我了哦!” “……” “啊,你说下一首我唱什么好?要high一点的话,《小苹果》怎么样?” 说着,凉至已经听到那边在放《小苹果》的前奏了。 俗话说得好,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凉至本着这个心态,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咬牙切齿:“夜廷深,你赢了!” * 这一带的居民楼都是多年前的老房子了,最高也不过六层楼。凉至家住在五楼,再往上一层楼便是夜廷深的住处。 上楼、进门、关音响,凉至一共花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怒视着靠在沙发上拿着麦克风的夜廷深,凉至忽然觉得,她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见她来了,夜廷深笑了,把麦克风放在茶几上后便起身,往屋外的阳台上走去。 凉至跟上了。 然而在阳台呆了没超过十秒钟,夜廷深又折身回到了客厅,拿了茶几上的门钥匙之后直接出了门。 凉至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大半夜的他想去哪儿?跟上后,才发现他是直接上了楼顶的天台。 平房的楼顶自然是不能住人的,天台的面积还挺大,楼层稍高一点儿的居民便用它来晒衣服、晒被子,因此天台上放了好几排架子。 夜廷深穿过了那些架子,走到最深、最僻静的地方,夜景被更高层的楼房挡了去,只有星星点点的霓虹穿射了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凉至有些不耐烦了。一连两晚上睡眠不好的她心情自然也是极差的,又加上,夜廷深用了这么个无赖的方式让她不但无法安然入睡,还要站在楼顶陪他吹风。 “这地方不错,适合谈心。”夜廷深倚着栏杆,大半个身影都隐入了黑暗之中。 “谈心?”凉至差点儿一口气顺不上来,看着夜廷深,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半夜的把她叫到楼顶天台,为了谈心?谈心?! “不是睡不着吗?”夜廷深一眼看穿了她,笑,“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然睡不着了。来吧,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勉为其难地当一次你的垃圾桶。” 从中午时接到夏漠寒打来的电话起,凉至便这样一副鬼样子了,眉宇间压抑着愁云,还要在苏笑面前强颜欢笑。苏笑不曾问起,她便也对电话内容只字不提,餐桌上他便注意到她好几次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回去的样子。她应该是有话要说的,不知当时是否是顾忌了他和夜南歌两人才忍住没有说出口。 关于夏漠寒,他曾听父亲提及过,是个宠妻、纵女无度的居家好男人,当然,这不排除父亲是因着和夏漠寒之间的交情而说这样的话,毕竟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夏漠寒并不是什么五好丈夫。 夜廷深不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人,只是因为曾对凉至承诺,她的心事都可以说给他听,再加上昨夜发生的事情让两人之间多少有了罅隙,他才想了这么个蹩脚的招数把凉至“骗”上来。 然而,骄傲如凉至,似乎并不喜欢有人看穿她心里的事情。 正思忖着如何反驳才不会显得自己是在掩饰,夜廷深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凉至瞪大了双眼,刚想反抗,夜廷深却又放开了她,邪笑着说:“我刚刚没说完,这地方不仅适合谈心,还适合……恋爱!”说毕,他又吻了上来,且一手扣住她的头一手环住她的腰,让她挣扎不得。 “唔唔……” 很快,夜廷深又离开她的唇半公分,“自己选吧,嘴巴至少得做一件事情,谈心或者接吻。” “夜廷深你——” “你不选,那我也只好代劳了。” 凉至要被气炸了。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什么谈心接吻二选一?对她有一点点好处吗?考虑过她的感受吗?真真是气死她了! “唔……我选谈心、谈心!”好不容易避开了他的唇,凉至连忙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夜廷深笑了,薄唇上还残留着她的芳香和气息,仍旧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似乎料到凉至这话说着只是用来结束这个吻的,他便先发制人地问道:“传闻中,夏家大小姐刁钻任性不学无术,飞扬跋扈、嚣张不已,私生活还不知检点,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骂了。可是我看着这几句评语,怎么一句都和你搭不上边?” 这是近些年的传言,他母亲在世的时候便略有耳闻了,那时苏笑和凉至就已经离开了夏家,所以那个传闻中的“夏家大小姐”肯定不是在说她。至于为什么夏漠寒会允许这么个冒牌货在外诋毁夏家的名声他就不得而知了,关键是,他想知道凉至的想法。 如果她需要,他可以帮她,随时随地。 “你说的谈心,是关系到我家的私事么?”凉至的眸光有些冷,很显然她不喜欢提这些事情,“虽然我们父母之间交情不浅,但商场如战场,你这个即将上任的财阀总裁这会儿……” 不等她把话说完,夜廷深的指腹便压上了她被他吻得发红的唇,坚定地承诺她:“凉至,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你我父母之间的感情实在难得,就算是战场,我也不会拿这些事情去打击任何一个人。”说完,生怕凉至不信似的,“我发誓。” 凉至便问他:“那么,你想知道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 他答:“为了替你分担。” 看到凉至眼底了错愕和动容,夜廷深笑了,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我说过,再厉害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 眼里似有暗潮涌动,凉至有些慌乱地敛下了眸子,浓密的长睫便遮蔽了她眼底的心事。这会儿,她忘了她是以怎样的姿势被夜廷深抱在怀里的,只是在这样的夜晚,面对着这样的人,她忍不住想要把心里藏着的令她难受的秘密倾诉出来。 她不得不承认了,这是夜廷深的魅力,令她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的事情。 只是,太长了,她不知从哪里说起,便低着头思索着。夜廷深误以为她还是不想对他敞开心扉,便直接问了,“其实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很好是吗?” 从她今天接电话时的反应便能看得出来。 原来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静淡然的她,也会有这么不冷静不淡然的一面,在她的父亲面前。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和我爸爸关系不好。”凉至算是承认了,“那天在车上我好像就说过了,真正没法释怀的人……是我妈!” “我爸不是我妈的初恋,但他们感情很深很好。是听我爷爷辈的人说的,我妈也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在设计方面很有天赋,在大学毕业的时候获得了唯一一个保送出国留学深造的名额。那时候交通、通讯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如果去了,可能一两年才能回来一次,我妈就放弃了,留在了国内,留在我爸的身边……” 说着,凉至也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其实有时候我还挺替我妈不值的。如果当时她去了,说不定就是国际首屈一指的金牌设计师了。” “可是如果当时阿姨去了,就可能不会有你,也不会有‘尤夏’。”夜廷深说,“每个选择都会有对应的结果,所以,没什么好惋惜的。” 提及尤夏,凉至的眼中蔓延了无法遮挡住的悲凉。 尤夏是苏笑还年轻的时候,结合了她闺蜜秦沁的意见看法,借助夏氏财阀的平台,亲手打造出来的奢侈品品牌。那是她在人生巅峰的时刻创造出来的,于她、于夏氏财阀,都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她问夜廷深:“你知道‘尤夏’的最后一套系列产品吗?” “花败”,是尤夏的最后一套产品,听名字便令人有些伤怀,而这个名字,恰恰也昭示着尤夏的没落、以及苏笑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折。 那一年,她离开了夏家。那一年,秦沁离世了。那一年,她含泪设计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套作品,以“花败”命名留作纪念,自那之后,她便禁足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彻底离开了设计界。 “‘花败’那套产品我只见过一次。”夜廷深渐渐松开了凉至,看向远方深色的天际,“听说,那套产品在夏氏也只展出过一次,后来就被人为撤掉了,估计你爸爸是看懂了‘花败’下潜藏的意义吧。” 凉至沉默了一瞬,咬唇,“是,但他拒绝离婚。”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是爱你母亲的。”夜廷深说了句客观的话,“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 凉至便不说话了。 是,夏漠寒是爱苏笑的,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爱着苏笑,所以他配偶那一栏只能是苏笑的名字,也只有他和苏笑的孩子才能姓夏,才会取名为那象征着忠贞的两个字。 款款。 她又想起了夏漠寒今天叫她这两个字时还是那么的自然,事实上自她七岁那年,苏笑知道瑶玥和瑶楚楚的存在之后便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了,也不允许其他长辈这么叫她。因为违背了最初的意义,那两个字于她而言,是讽刺。 “我记得有句话说,世上最美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世界那么大,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太多了。”凉至倚着栏杆,凉凉的触觉刺激着她的感官。今晚她的话好像有些多了,便索性放开了来讲,不再憋在心里,“喂,你还记得那天在上海碰到的那俩人吗?那女生就是瑶楚楚,是不是跟她妈长得特别像?不过她比瑶玥聪明多了,明一套暗一套的。估计她那心计和她妈那胆量加在一起,十个我都死不过来。” 凉至这样的人,一般是不会说这种示弱的话的,如果说了,那说明她的确是承认了。那个瑶楚楚,夜廷深只匆匆见过一次,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是听凉至这么一说,他才恍悟,怪不得那天瑶楚楚一口一个“姐”的叫,凉至的态度还不冷不热的呢。 “听你这语气,像是有什么惨痛的经历啊。”夜廷深半开玩笑地说。 哪知,凉至的神情却凝固了,秀气的眉宇间隽着恐惧,似是不愿回忆那段经历一般。许是夜晚终究是有些凉了,她环着双臂微微颤抖着,嗫嚅地说:“是啊,差点命都没了。” 夜廷深愕然。 “可是你相信吗?那一年我九岁,瑶楚楚才六岁不到,我居然差点儿死在她手里了。”凉至有些自嘲着说,顺手将散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笑着对夜廷深说:“所以你看,这样的小伤都不算什么了,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 不知道为什么,凉至故作无所谓笑着揭开那令她露出恐惧神情的过去时,夜廷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似要揉碎一般。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逞强的女孩子,眼里流露出了心疼,不假思索地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香气,夜廷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在听到她差点儿没命的时候特别想抱着她,特别想这样感受她的存在。他多感谢上天让她还活着,又多感谢他遇到了这个故作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她。 怕自己突然的举动让凉至无所适从,夜廷深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凉至“扑哧”一声乐了,“怎么跟混混头头收小弟似的?” “那有什么?凌天还是南歌小弟呢。”夜廷深开着玩笑,晃了她两下似撒娇:“老大,收了我吧。” 凉至难得有心情同他开玩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行吧,以后你就跟着姐混。谁敢欺负你,跟姐说一声,姐骂死他。” * 韩颂贞来找凉至的时候,她正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绘着参赛的初稿。 请了一整天的假,又度过了一个双休,额头上的伤口结了痂,红肿也消了不少,但总归是不太好看的,于是在苏笑的强烈要求之后,凉至去理发店剪了薄薄的空气刘海暂时遮一下瑕。 当然,这没影响到她的辨识度,自习室那么大,人那么多,韩颂贞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急匆匆地跑到她对面坐下。 凉至便收起了绘稿工具,“还挺快。” 自习室很安静,自然不太方便说话,但这丫头性子向来急,一知道她在自习室后,不出十分钟就赶过来了,这会儿还喘着粗气。 “姐,你和我哥怎么了?”韩颂贞气还没喘匀,便着急地问。 凉至收东西的手便顿了一下,果然被她猜中了,韩颂贞这么着急地要找她,肯定是因为韩在勋的事儿。 “他好像翘了几天的课了,双休也不肯去你们家了,还喝酒,喝完酒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把那老板给揍了,老板一气之下就把我哥给告到教务处去了。姐,哥哥他会不会被处分或者被退学啊?你想想办法吧,求你了!” 韩颂贞的话说得又急又密的,凉至半分钟才把她表达的意思消化掉。看着周围已经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凉至只能抱歉一笑,随即拿好自己的东西拉着韩颂贞离开了。 走出了图书馆之后,凉至才用了正常的音量说话,问她:“你哥现在人在哪里?” “在教务处面壁思过呢,好像顶撞老师了。姐,在中国顶撞老师严重吗?会有什么后果啊?怎么挽救啊?……” 凉至被她噼里啪啦一堆问题炸晕了,只好先一个一个分开问:“主任有说怎么处理吗?还有,是校教务处还是院教务处?”如果是院教务处的话那还好一点,如果是校的话,那可能就有些棘手了。“顶撞老师”这事儿可大可小,轻的话可能记个小过,严重的话…… 韩颂贞正着急着,她也是刚刚不久才听到的消息,说她哥在教务处。语言不太通真是个大麻烦啊,她愣是半天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马上打了电话给凉至。 被凉至这么一问,韩颂贞愣愣地说:“不知道是校还是院啊。” “你刚说你哥是被谁告的?小摊老板?校外的?” 韩颂贞点了点头,凉至的脸色便有些凝重了,“被校外的人告的话,那八成是校教务处了。”毕竟他又不知道一个莫名其妙揍他的人是什么学院的,估计连知道他是J大的学生都是误打误撞的吧。 一听是校教务处,韩颂贞腿都软了,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哥哥他会不会被退学啊?” “别急,如果认错态度好的话没什么大事儿。”凉至安慰她,“我会联系一下教秘问问看是个什么情况……”话还没说完,凉至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不知怎么的心下就一紧,一失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韩颂贞觉得奇怪,就问她:“姐,你怎么不接电话?” “哦,号码不认识。”凉至随意地说,“没事,如果真有事他还会打……”话还没落音,手机便震动了,是短讯。 * 如果有可能,凉至这一生都不想要和瑶楚楚面对面而坐,尤其还是在这种典雅又文艺范儿的咖啡厅里。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注我的。”凉至懒得同瑶楚楚耗费时间,率先打破了沉默,直入正题:“直接一点儿吧,你想干什么?” 瑶楚楚仍旧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与凉至的冷淡相对比起来,她倒显得温润了不少,对于凉至不太友好的态度,她也只是一笑而过,“姐姐,你遇到麻烦了。” “所以你打算帮我?”凉至冷笑,“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和你没那么亲。” 瑶楚楚有些受伤地看着她。 “有事说事,我很忙。”凉至不耐烦了,连刚端上来的茶也懒得品尝。以前这家咖啡馆是她常来的,经常一坐一个下午的那种,但因为有了瑶楚楚,她对这儿的好感便大打折扣了。 当然,这不能怪这家咖啡馆。 “难道姐姐你一点都不心疼苏阿姨的心血吗?”瑶楚楚终于说出了来的目的,“尤夏已经三年没有推出新样品了,对于一个品牌来说,它相当于已经到了晚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再不创新,迟早是要被市场淘汰的!” “这是我妈的心血,跟你有什么关系?”凉至依旧不留情面,哪怕是瑶楚楚搬出了尤夏,“尤夏只是财阀旗下的一个小小品牌而已,它消失了财阀也垮不掉,顶多损失一点儿经济而已。再说了,我爸都不急这事,你瞎急什么?” 虽说瑶楚楚的存在是个意外,但她确确实实是夏漠寒的孩子,流着夏漠寒的血,他赖不掉。虽说他全部的父爱都给了凉至,不可能再多分一点儿关心一下瑶楚楚,但作为父亲,他依旧让瑶楚楚手中握了少量夏氏财阀的股份。 正如凉至所言,尤夏对于市场而言是曾经的风向标,但对于夏氏财阀而言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夏氏财阀高层的股东不太关注它的存亡,因为没有尤夏,他们的腰包也一样鼓,而低层的人就不一样了。这样想着,凉至便也能理解为什么瑶楚楚两次和她见面都会问她这事。只是,这个刚刚走进大学的小女孩,居然就开始想法设法地谋求在夏氏的一席之位了? “你——”瑶楚楚气结,偏偏又回答不上来个所以然来,“姐,我这是在为你好,你怎么就……” “那我还得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凉至鄙夷地望着她,“瑶楚楚,你和你妈还真是母女连心啊,前几天我那一巴掌打她脸上,也把你的智商给打低了是吗?” 瑶楚楚的脸憋得通红。 是啊,凉至下手可真不轻,那一巴掌把瑶玥的脸打得肿了足足有三天。瑶楚楚心里没气吗?有!但现在她还没资本同凉至较量,所以她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我妈不对,我代她向你、向苏阿姨道歉。”瑶楚楚朝凉至欠身以示歉意,“希望你能公私分明地考虑一下吧,就这么自由放任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有,姐姐你单凭一己之力,能够解决现在以及不久之后的麻烦么?在勋哥哥可是国外的留学生,每个学校对待留学生都与普通学生不大一样,包括姐姐你所在的学生会都没资格处理这事。姐姐,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本章完结- 100夜廷深坚信,他是个长情的男人 凉至走之后,瑶楚楚还在原位坐了许久,透过旁边的落地玻璃窗看着她傲然离去的背影,眼底渐渐浮起了阴鸷。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她才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找到“二叔”的号码拨了过去。 凉至,你现在越是高傲地离开,日后定会越卑贱地爬回来! * 原本因为三四节有课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凉至选择去了就近一点儿的图书馆绘手稿,现在课时耽误了,她也就懒得去了。 她向来这样,知道她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所以当原本说有课来不了的她出现在工作室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太惊讶。 包括陆靳北,都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既然都来了,那就开始说吧。” 北溯工作室基本每周都会有一次小型的会议,基本是总结这一周以来的工作以及安排未来一周的任务,虽然凉至鲜少参加,但她知道,有些平日里不经常能见到的人,这时候基本也能见到。 凉至看着好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只报以礼节性的微笑。她原本以为成玦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熟的了,没想到还要更陌生的。 “凉至,你们见过的。”陆靳北细心地发现了几人之间小小的尴尬,“这都是北野社团的人,这个是‘戴胜’,这个是‘白鹇’,这个是……” 陆靳北把几人在社团里的外号一一报了出来,凉至才恍悟似的,赶紧也报上了自己在社团里的外号:“我是款款。” 北野社团是J大最活跃、最著名的社团之一,社团活动多为户外活动,如攀岩、爬山等。当然,虽然都有一个“北”字,但陆靳北和北野社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充其量只是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一员而已。这个社团里最有趣的便是,所有人都以自己取的外号示人,鲜少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 就像戴胜、白鹇他们几个,虽说不是第一次和凉至见面了,但凉至却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真正的名字。 “戴胜的真名叫杜明旭,白鹇的真名叫司寇娇……都是和我同届的人。”陆靳北介绍着,又笑着对他们几人说:“款款的真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那是,我们设院的女神,那可是总所周知啊!”杜明旭是内蒙人,性子很是豪气,说起话来偶尔也带点儿内蒙的腔调。凉至参加活动的时候见过他几次,是个挺大气、能干的人,办起事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司寇娇的话,因为是女生,所以相对来说就文静一点儿了,但肯定也是能人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哈哈,都认识了那我们就开始了。”陆靳北正了正色,用笔敲了下凉至面前的茶几,“第一次在会议上露脸,奖励你做会议记录,全程一个字都不能少。” “……好。” 虽然明显感觉陆靳北有点儿存心故意,故意“惩罚”她从不参加小型会议的行为,但凉至也没有反抗的余地,默默地拿过了蒋宁硕手中的纸笔。 这让一向担任记录会议的蒋宁硕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于是,会议开始了,陆靳北说着,凉至便在一旁奋笔疾书地写着,生怕漏掉一句话一个重点。奈何陆靳北像是故意为难她似的,每件事情讲完都没有停歇,蒋宁硕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嚷嚷:“喂喂喂,老大你慢点儿,女神记不过来啦!” 蒋宁硕这个欠揍的行为基本是出于下意识的,他其实也根本没怎么在听陆靳北的话,心思全在凉至笔尖落下的字上面了。 会议突然被打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蒋宁硕,就连凉至也在写完了最后一句话之后停笔抬眼看他,一脸注视傻子的表情。 “……”蒋宁硕这才反应了过来,尴尬地挠挠头,“没事儿,你继续,继续。” 陆靳北看了他一眼后,问:“对中秋、国庆的聚餐和活动,你们有什么好的提议?除了蒋宁硕,每个人都可以发表意见。” “……我抗议。”蒋宁硕举手了,接到陆靳北的一记眼刀之后气势立马弱了下去,“我……能不能反抗一下?” 柳品宜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举手发表意见:“Barbecue!” “同意!” “同意加一!” “……” 凉至没说话,似乎有些走神了,直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了她才注意到自己成为了大家的焦点,清了清嗓子,“我没意见。” …… 会议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散会之后,大家都陆续回学校上课了,只有凉至还心不在焉地拿着笔和会议记录本,直到陆靳北打了个响指后在她旁边坐下,她才忽然回过了神,然后心跳有些加快了,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的。 “想什么呢?会议记录做好了吗?”陆靳北问她。 “嗯?哦,做好了,但是……”凉至犹豫了一下,把本子往前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条项目问:“这项单子你们真的接了么?” 陆靳北看了一眼,是一项产品策划的单子,倒也没什么稀奇。他知道,让凉至这么关注的原因是他刚刚说的这项目的策划人——夏景逸。 “是接了,就这两天的事情。”陆靳北回答她,看着她眼底最后一丝侥幸幻灭了,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世。” 那天,凉至对夜廷深说,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与夏氏财阀的关系,包括她最亲近的人。其实她说漏了一个人,那就是陆靳北。 陆靳北是最早知道她是夏氏财阀的千金、是尤夏创始人Sara的女儿,这也是他选中她、亲自栽培她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的原因之一。最初的时候,他只是发现这个女孩子很有天赋。她大二的时候他正好研一,学校里有一门课程是由研究生一对一授课的,他便在她那届的本科生中挑选了她。 当然,这是他和凉至之间的秘密,在他得知了她的家世之后,凉至请求他帮她隐瞒。他虽不太知道原因,但照做了,毕竟他也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 “当然,我尊重你的决定。”见凉至挺久没说话,陆靳北又补充道。 凉至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陆靳北对她家里的事情不算太了解,思来想去之后,她只轻声说:“谢谢你,学长。”又想到了韩颂贞拜托她的事情,她咬了咬唇,开口:“学长,还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帮忙了。” 瑶楚楚说得没错,海外留学生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章条例,他们的事情,校学生会也插不到手,所以凉至是无能为力的。但,陆靳北可以帮忙。 * 上海。 夜氏。 肖天佐一进自己的办公室又看到了夜廷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段时间他老这样神出鬼没的,肖天佐都见怪不怪了,只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好后,扯着领带洋洋洒洒地问:“妹子撩到手了?这么闲?” “撩妹”这两个字夜廷深不太喜欢,便轻轻觑眉,“换个词。” “……”肖天佐是风流惯了的人,他知道夜廷深不是,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死板,竟然在一个词语上跟他较起真来了,“好好好,那姑娘追到了吗?” 夜廷深这才满意,又往椅背上靠了靠,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好像追到了,又好像没有。” “……”这叫什么回答? 肖天佐最受不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了,当然,也受不了夜廷深追个女孩子这么磨叽,索性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拍拍桌子,“来,跟我说说,什么叫‘好像追到了’?什么叫‘好像没有’?” “……我能不能说这是我自己的感觉?” 肖天佐炸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夜廷深,抓狂:“不是吧夜廷深?!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妈了?追到了就说追到了,没追到就说没追到啊!”他真是无法理解夜廷深那个回答,还有,居然还是凭感觉? 夜廷深不说话了。 好吧,他承认,他这方面不如肖天佐强。肖天佐那大忽悠,上街随便碰到个单身妹子都能几句话给忽悠到床上去,他跟他不能比。 “好吧。”肖天佐无语了,直接开始逼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接吻?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不可能啪啪过了,啧啧,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肖天佐话还没说完,立马敏捷地避开了夜廷深扔过来的“凶器”,是办公桌上摆着的一盆小多肉。他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它飞出去时的弧度,便听到了“啪”的一声,连同他的心一起,碎了。 “老夜你——”肖天佐看着身后小多肉的“尸首”和花盆的残骸,痛心疾首:“那可是我小情人送给我的!” 夜廷深才不管是他大情人还是小情人送的,先挫挫肖天佐的威风,让他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然后,他才幽幽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吻过了,而且……三次!” 肖天佐目瞪口呆,“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才吻过三次……”肖天佐表示不能理解,上下打量了夜廷深一番后,小声地问:“老兄,你是不是……内啥冷淡啊?” 话刚落音,又一个“凶器”飞了过来。 肖天佐看着那刚刚直接擦着他的脸而过的玻璃相框,顿觉背后冷汗直冒,“夜廷深!你杀人啊?” …… 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肖天佐几乎痛失了办公桌上所有他“情人”送的东西之后,终于知趣地闭嘴了。桌子上没东西可以扔了,他生怕下一刻夜廷深直接抄起办公椅或者掀翻办公桌。 “行行行,大哥我错了,您消消气、消消气!”肖天佐有些头疼地看着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的夜廷深,只能先服软。 好吧,他承认,不管他和夜廷深怎么斗怎么闹,最后先服软的人肯定是他。这不是他比夜廷深弱啊!他发誓,如果不是怕夜廷深扣他的工资或者砸了他常去的夜店,他才不会向他示弱呢! 正好夜廷深也砸得有些累了,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了一眼周身的狼藉,笑意加深:“老肖,你得好好思考怎么面对你的情人们了。” “不不不,在那之前我不是得先面对你吗?”肖天佐笑得谄媚了起来,但不出三秒,便在夜廷深犀利目光的注视下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老夜啊,不是我说,她要实在让你捉摸不定的话,你干脆简单粗暴一点,先上再说!” * 韩颂贞在自习室找到凉至并告知韩在勋的事情是上午九点多的样子,而凉至请求陆靳北的帮助是下午一点半左右。然而,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陆靳北便回了电话给她,告诉她,韩在勋没事,只是记了个小过以示惩戒,如果在校表现优异的话是有机会消除的。 凉至便松了口气。 记过总比处分强,处分是会留档,跟着他走出学校的。虽说那天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凉至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情而误了自己的一生,因此,凉至想着找个机会和他好好地谈一谈,而不是像前几天那样。 这样想着,她便打算先打电话给韩颂贞,告诉她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但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在忙着什么事情,大半天才接起,且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方便。 “丫头,干嘛呢?你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放……” “我知道了姐,我现在不大方便,一会儿再给你回电话啊。” 大约是生平第一次,韩颂贞不等凉至把话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凉至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她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处理。 而另一边的韩颂贞,挂断了电话之后将手机攥在手里紧了紧,按下了关机键。 对面的瑶楚楚看在眼里,笑容温和地勾了勾唇,说:“是我姐姐打来的,对吗?” 听完翻译的话之后,韩颂贞依旧警觉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凉至妹妹的女孩。她虽远在韩国,但和苏笑、和凉至的联络自然是不少的,她可从来没听凉至说过,她有一个妹妹。 况且,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应该和凉至的年龄差不多了多少。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和我姐姐不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她不喜欢我,所以自然很少提起我。”瑶楚楚坦言相告,“你看,我刚刚说我可以帮你解决你哥哥的事情,现在不是做到了吗?这还不够让姐姐你相信我吗?” 因为瑶楚楚的年龄比韩颂贞小,所以翻译在把瑶楚楚的话译成韩文时用了敬语,并且在言语的表达上稍稍下了点功夫,让韩颂贞更容易感受到瑶楚楚的诚意。 但,韩颂贞依然保持着警惕,“既然你是凉至的妹妹,来找我做什么?” 这个女孩子有点儿奇怪,这是韩颂贞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她口口声声说她是凉至的妹妹,却硬要拉着她到这家茶厅里坐坐,还说她知道她遇到了麻烦,是来帮她的,但她却又不让她跟凉至提起这件事情。 说白了,这个女孩子不想让凉至知道,她来找过她,这让韩颂贞觉得非常奇怪。 闻言,瑶楚楚微微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地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我姐姐不是很喜欢我,当年她也是因为这个离开了夏家。但你也知道,我爸爸其实是很疼姐姐的,一直都很想她能够回家。我这次来呢,一方面是想来劝劝我姐姐,但是……”她有些难过地耸了耸肩,“她并不待见我。但我听说你和她关系很好,所以就只好……” 翻译是瑶楚楚特地请来的,算是经验特别丰富的了,理解了瑶楚楚话里的意思之后,在翻译的过程中还将一些情感带入了,这便让韩颂贞有那么一点难以心安了。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是她抢走了这个女孩子的东西似的。如她所言,凉至是这个女孩子的姐姐,应该心疼和照顾的是这个女孩子才是,而不是她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这样想着,韩颂贞便放松了些警惕,有些愧疚地说:“我很抱歉,听到你说这些。” “千万别这么说。”瑶楚楚急忙摆了摆手,“姐姐对你好,我也很高兴呢。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我爸爸真的很需要姐姐的回归。” 韩颂贞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说:“可是你也说了,不能让她知道我来找过你,而且我就这么突然地去劝她她肯定也不会听啊。” 见韩颂贞终于松口,瑶楚楚勾了勾唇,主动示好般地握住了韩颂贞的手,万分感激地说:“谢谢你愿意帮我,你不用直接去劝她的,只需要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好。” * 在肖天佐的怂恿下,夜廷深犹豫着要不要试试他说的那套简单粗暴的方式。他知道肖天佐这个情圣向来都是这个套路,而且百试不厌,所有被他“骗”上床的女孩子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但他倒好,没几天就腻了,把人家给甩了。 他嘲讽肖天佐滥情,不懂爱。肖天佐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现代社会,爱值几斤几两啊?不信你试试,等你真正得到那姑娘,不出一个星期你就腻了。 然后,肖天佐想了想,又纠正:不对,你个没怎么谈过的,保质期应该会长一点。充其量算你……一个月吧! 夜廷深不信。 他几个要好的兄弟里,除了肖天佐滥情一点儿,其他几个都挺专情的。就拿他准妹夫律凌天来说吧,据说他和南歌第一次见面是十几岁的时候,然后一见钟情了,到现在快十年了都没见他变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说肖天佐是个另类,但夜廷深还是坚信,他也是个长情的男人。 嗯,长情。 所以,他要不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肖天佐的定论是错误的呢?要不要干脆和凉至生米煮成熟饭呢?要不要…… 怀揣着这样不正经的心思,夜廷深又在上海和J市之间跑了个来回。将车停在家楼下之后,他看了一下手表,快九点了,但他探出个头看了看凉至家的窗户,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凉至的房间却是一片漆黑。 大四应该是没有这么晚的课,而凉至应该也不会睡得这么早。那么,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回家?她会在哪里? 想着想着,夜廷深已经拿出手机拨了号码,那边一接听,他立马就问:“在哪里?” * 西川家的茶餐厅。 这个点来吃饭喝茶的人自然是不多了,但西川家固定的打烊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这会儿店里的灯还亮着,凉至疲倦地趴在桌子上,而奈绪美则在她对面,手支着下巴坐着,胳膊肘下压了一叠拆封了的情书。 两人都挺久没说话。 凉至是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而奈绪美是看她累了,所以才安静一会儿让她休息休息。 但,没超过三分钟,凉至便猛地坐直了身子,特别正经地对奈绪美说:“小奈,你换个练习中文发音的方式吧,别念情书了。”这是她下半年第四次向她提这个要求了。要知道,凉至可是很少向别人提要求的人,而同一个要求她却对奈绪美提了四次,偏偏奈绪美还不买她的账,振振有词地说什么,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她就对那些写给凉至的情书感兴趣。 “你知道我会拒绝你。”奈绪美拖着腮帮子,同样正经地回答道。 “……” 凉至便泄了气了,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奈绪美嘟了下嘴,用胳膊肘点了点压着的情书,“没事儿,想开点,其实喜欢你的人还是占多数的。” 事情是这样的。 自打那天在教室门口,凉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也不给程珂面子地说了那些话之后,一些原本对她“女神”的地位就存在很大争议的校友便开始在论坛里对她的行为进行各种所谓理智的批判了,当然维护凉至的也大有人在,最后论坛发生了争执,那些人已经从“理智”的批判上升到了人身的攻击。 有人说凉至太冷血绝情,一点儿慈善之心都没有,不配做他们的女神! 有人说凉至空有一副美艳的皮囊,却没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 还有人说,凉至这样的蛇蝎美人是得不到幸福的,因为人在做天在看!她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老天爷迟早会惩罚她! …… 奈绪美看到的时候着实的无语了,给气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纯属一群不明真相的看客的道德绑架!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然,奈绪美生气归生气,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有这么大的反应了,她还真怕凉至看到后心里添堵了影响她比赛什么的。虽说外界的人都觉得凉至高冷傲娇什么的,但是作为凉至最好的朋友,凉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奈绪美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她一直说别人对她的看法根本左右不了她做出的决定,但这不代表她心里不会难受。 好在,凉至并不是常玩论坛的人,奈绪美倒也放心多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生怕凉至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看到了论坛里那些泼她黑水的帖子郁闷难受,便在这之前给她打足了预防针。 但是…… 到底是天真单纯的小白羊,奈绪美实在是斗不过腹黑的凉至,本来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等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再告诉她的,结果弄巧成拙,还是提前让她给知道了。 但凉至嘴硬,明明看到那些帖子的时候整个脸色都不好了,还是要特无所谓地跟她说: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毕竟他们的视角是有限的。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我真不郁闷这个!”凉至要抓狂了,打从她知道的那一刻起,奈绪美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生怕她因此想不开似的。 开玩笑!她哪会跟一群无知的人计较? 奈绪美不信,伸出手指在面前画了个圈儿,“你整张脸上就写了俩字:郁、闷!” “……”凉至气结,“那是因为我的初稿被扼杀在摇篮中了!”说完,她欲哭无泪地趴在了桌子上,“我的稿子啊!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呢!结果……”结果被陆靳北给否决了!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凉至以为是苏笑,结果一看是夜廷深。 他问她:“在哪里?” 凉至事后想起,觉得当时她肯定是郁闷过头丧心病狂了,否则她一定不会当着奈绪美的面冲着电话那头吼了句:“我在西川家!来接我的话就麻溜点,速度要快!动作要帅!” 她觉得她肯定是气糊涂了,嗯,一定是的。 “是你那位未婚夫吗?”奈绪美收起了惊讶的眼神,暧昧地看着她,“看不出来啊,我们家女神还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会儿夜廷深估计已经往这边过来了,她总不能再一个电话回去说:我刚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了啊。 “奈绪美!”凉至叫了她的名字,嗔怒地望着她,吓得奈绪美马上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背脊挺得笔直,“有!” 凉至看着她一副五好小学生的模样,挑眉问:“你说,你是不是特喜欢看我出糗的样子啊?” 奈绪美尴尬地咳了几声,手指玩着自己的刚过肩的小卷毛,嘀咕:“有那么明显吗……”然后,她在凉至眼神的威逼之下弱弱地改了口:“也没有很喜欢啦……就只有一点点而已……”要是让跆拳道友知道她这个黑带三段的人居然怂成这副模样,奈绪美觉得她可以直接切腹自尽了。 * 夜廷深到达西川家的时候凉至恰巧去洗手间了,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奈绪美一个人坐在那里,细细地将一张又一张的信纸叠放整齐后放进了原本的信封中。 抬头看到夜廷深的时候,奈绪美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很是自然地用日文同夜廷深打了招呼,说:“凉至刚刚去洗手间了。” “我可以等她。”夜廷深回了一句流畅的日语,然后在奈绪美对面、凉至原本的位置坐下。她的包还挂在椅背上,他就顺手取下来拿在手上了。 奈绪美将这些小细节看在眼里,思索了一会儿后索性停下了整理情书的动作,将它们一股脑儿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之后,她对夜廷深说:“凉至今天心情可能不大好,大概……行为啊、语言啊会和平常不大一样。那个……你既然是她未婚夫,可得多担待点啊。” 夜廷深的重点全落在了这段话的开头,不由得微微觑眉,“心情不好?”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问奈绪美原因的时候,凉至便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和奈绪美都立刻闭了嘴,装作不太熟络的样子。 夜廷深会说日文以及他拉拢奈绪美这两件事情暂时还是他和奈绪美的秘密,这是他和奈绪美达成了协议的,自然,少不了奈绪美的好处,况且几次相处下来奈绪美觉得夜廷深似乎是真的对凉至挺上心的,不像学校里那些她的追求者,永远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付诸行动的只是寥寥。 如果他们真能成为一对璧人,如果夜廷深是真的对凉至好,奈绪美肯定是第一个为他们高兴的人。 “哟,来得还挺快。”凉至刚洗了手,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抬腕看表,惊叫:“这个时间点还能堵车吗?” 夜廷深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解释说:“我走路过来的。”他才不会告诉凉至,听到她叫他接她的话之后,他立马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西川家离凉至家不算太远,如果走快点的话不用20分钟也能到,这样回来的时候他和她一起,他可以多一点和她独处的时间。 又恰好,刚刚奈绪美告诉他,凉至今天的心情不大好。 “走路过来的?”凉至的语气更怪了,“叫你来接我,你居然是走路来的?!” 夜廷深无言以对了,看着这个似乎不太像凉至的凉至,突然就理解刚刚奈绪美为什么那么说了。 和平常不大一样…… 嗯,确实是有点不大一样啊! “好好好,我错了。我们回家吧。”夜廷深忍着笑起了身。其实这样子的凉至才像个20出头的女孩子,有点任性,还有点小无赖。他怎么就这么刚好地撞到了她的这一面呢?天知道,他有多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她。 哪知,本来很温馨的一句话,却硬是让凉至给说得变了味。 听到这句话之后,凉至双眼便瞪圆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说:“谁们回家?叫你来接我,你应该说你送我回家。怎么搞得好像咱俩住一个家里似的?” “……” 在一旁看热闹的奈绪美都忍不住要吐槽凉至的不解风情了,简直是破坏画风啊!不过,她又有些同情看着夜廷深,她太了解凉至了,也不知道这夜廷深追她的道路会有多漫长坎坷。 “好好好,我送你回家,快走吧,西川家要打烊了。”夜廷深郁闷了几秒钟后,还是极其耐心地拉过了凉至的手腕将她带走了。离开前他特想问奈绪美:凉至是不是喝酒了?怎么好像醉了似的。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醉不醉的问题,而是凉至在心情郁闷时的一种发泄方式,一种,只在亲密信任的人面前展露出来的发泄方式。 * 已将近中秋,夜空中挂了一轮将满却未满的月。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J市位于长江以南,但入秋后,天冷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现在这段时间的昼夜温差有些大了,白天依旧高温,到了晚上有风,便有些凉了。 没有带外套,夜廷深便将凉至拉得离他近了些,用身体给她取暖。不知道凉至是不是体寒的人,但他握着他的手腕,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凉,手便不自觉地下滑了些许,将她的整只手都纳入了掌心之中。 意外的,凉至没有反抗,只是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不语。 夜廷深就当她是默许他对她做出这个主动了,窃喜之余也不忘奈绪美说的话,凉至的心情不大好。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家。”夜廷深略带责问,更多的却是对她的关怀。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的话多不安全。所幸他从上海赶回了J市,也还好,这丫头也挺机灵的,知道叫他来接她。 只是凉至接下来的几句话却告诉他:夜先生,你自作多情了。 “不是今天怎么了,其实我经常这会儿才回家,特别是赶手稿的时候。”凉至说。 夜廷深困惑,“苏阿姨不会着急吗?这么晚你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了?”凉至歪着头看他。 就在夜廷深以为凉至会说“这不是有你吗”之类的话的时候,她却幽幽开口:“小奈是跆拳道黑带,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她送我回来的。” 得,算他自讨没趣了,亏他还以为这丫头会良心发现说几句让他开心开心的话呢。 “倒是你。”凉至偏过头,“听说你国庆就要上任了,怎么这几天还这么闲着往这边跑啊?” 她听母亲说过,前些年夜廷深鲜少呆在国内,多在国外深造或是在夜氏旗下的国际分公司管理实习,今年才正式回国准备接手夜氏,成为新一任的财阀总裁,而夜寂将会渐渐退居二线。 父业子承,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夜氏财阀那么庞大的一个财阀体系,又面临着那么激烈的财阀竞争,夜廷深好像也才28岁吧,她虽说不质疑他的能力,但难免会把他同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联想在一起。 “想你了就来看你呗。”夜廷深很自然地说着,握着凉至的手也紧了紧,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便提了出来:“要不国庆你跟我回上海吧。” 这话一出,凉至整个人都惊了一下,随即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夜大少爷,你带媳妇儿回家见家长呢?”原谅她吧,诚如奈绪美所言,她心情郁闷的时候说话就有点儿不太经大脑了,说这话也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颊不由得热了热,有些发烫。 夜廷深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虽然欣喜,但却意外的没有顺着她的话贫下去,只说:“你要是不跟我去,那我也只好两头跑了,反正一天看不到你我也睡不好。哎,我怎么这么可怜?早上5点多就得从J市开车到上海,晚上九点多还得从上海开回来……” -本章完结- 101前半生妹控,后半生妻奴 看着夜廷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凉至忍不住笑了。 这是个28岁的大男人吗?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按照奈绪美深信不疑的那些灵异鬼怪之说,莫非是个孩子俯身到夜廷深身上了吗? 当然,凉至是不信这些的,扯了扯嘴角之后,她耸了耸肩,故意说:“无所谓啊,累的又不是我。” 她兴许是没有意识到,两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打情骂俏似的。在夜廷深各种无赖之下,凉至的心情便好了不少,只是心口还是有些闷闷的难受。 夜廷深看出来了,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没有说话。他很想问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很怕她的回答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陆靳北。 他记得这个名字,那天晚上凉至亲口说,她喜欢陆靳北。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凉至忽的停住了脚步。夜廷深便回过了神,略微困惑地看着她,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一阵失笑。 这丫头,莫非是想…… “要进去吗?”夜廷深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门的方向,“我陪你。” * 大学城虽然不比市中心,但也算得上是J市繁华、人流量多的地方之一了。于是在这附近,各种小吃茶馆、娱乐电玩、手作商店都有,形形色色的,吸引着在校的大学生在闲暇之余放松自己。 不得不说,在这附近经营的商家都是有头脑的人。他们占据了最大的市场,却不需要付最贵的租金。 夜廷深也是从大学走出来的人,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但男人骨子里的那股轻狂的性子还是在的。男人似乎天生就是擅长游戏的,无论是电玩还是桌游。 但是,恐怕夜廷深从来没有想过,已经奔三了的他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晚上陪着一个还未毕业的女大学生出现在大学城内的桌游室,如果被大学时的那群人知道了,怕是要笑话他的了,因为他不喜欢这种人多又混乱的地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从来不进夜店、桌游或者电玩室的他,今天却生生了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想玩什么?”夜廷深付好钱之后,将凉至的包挂在自己的肩上,揽着她的肩往里面走着。在这种地方不乏有些不良少年,虽说他放纵她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但他首要考虑的自然还是她的安全问题。 里面很吵,有玩家夸张的喧闹声也有游戏机的音乐声。 电子产品震耳欲聋的音效在耳边响起时,凉至的心便有些沸腾了。果然,来这种地方的人最后都不会淡定了,更何况她骨子里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夜廷深看到了她眼底隐着兴奋,勾了勾唇,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凑到她耳边说着:“不管你去玩什么,都要确保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知道吗?”虽说刻意提高了音量,但还是被喧闹的声音压过了不少,夜廷深被吵得耳朵疼,但看到凉至唇边浅浅的笑意之后,他又觉得这很值得。 千金难换美人笑。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他之前所了解的凉至,仅仅只是她真实性格的冰山一角而已。这一晚,凉至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 “来这种地方就是玩刺激一点儿的游戏,越疯狂越好的那种。” 凉至踮脚在夜廷深耳边说完这句话后,便一股脑儿扎进了名为“德国心脏病”的桌游之中。 德国心脏病,顾名思义,能把好端端的玩家活生生地逼成神经病。游戏其实很简单,玩家轮番亮出自己手里的牌,当玩家看到五个相同水果的时候就必须按响铃铛,场上的所有牌都归到抢铃者的手里,牌亮完则出局。最后仅剩两个玩家时,牌数量最多的玩家胜出。 一上场,凉至整个人便热血沸腾的了,与她作为女神“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完全不搭边。抢铃的时候桌上的玩家更是一窝蜂了,好在凉至素来淡定,知道比反应力太不容易制胜,便索性打起了心理战,不说话,却每每能出其不意。 于是整个场上,她是最安静的那个人,却是抢铃次数最多的人。本来在游戏场上不太引人注意的她,硬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玩家多为男生,即便场上不断有人强调“在游戏场上没有性别!不分男女!”,但看到凉至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艳了,不少原本很厉害的人都忍不住悄悄放了水。 然而,凉至在这边成为场上最大的赢家,另一边的夜廷深整个脸都黑掉了。 在抢铃的过程中,难免未有肢体上的碰触,他看到凉至的手被那么多陌生的男人摸来摸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凉至,要不换个游戏玩吧。”夜廷深先是试图劝她,“斗地主啊、麻将啊这些温柔一点的才符合你的气质,实在不行,电玩、老虎机也可以啊!” 哪知凉至不领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地说:“不够刺激,我不要。” 夜廷深差点儿没被一口气给闷死。 但是这会儿,他又不能强行把其他玩家赶走或者是带走凉至来扫兴,极其烦躁地抓了抓头,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然而,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耳朵能听到那桌的动静。夜廷深又把自己的耳朵给捂上,结果脑子里全是陌生男人故意吃凉至豆腐的猥琐样子,他要气炸了!气!炸!了! 在场上扫视了一周之后,他看到了一个肌肉发达的机车男,双眼一亮。 …… “这是干什么?”中场休息的时候,正玩得起劲的凉至被夜廷深叫到了一边,困惑地看着他扔到她手里的一副机车皮手套。 夜廷深没好气地说:“戴上!” 凉至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又将手套扔还给他,“我不要。”说着,便转身准备回到游戏场,继续下一轮。 走了没两步,凉至就被夜廷深一把拽了回来。看到她眼底隐隐有了烦躁之后夜廷深便放柔了语气,“听话,戴上手套了继续玩,随便怎么玩。” 凉至皱眉看着夜廷深又递过来的皮手套,“现在还只是秋天。” “我知道,戴上。” “这副手套太大了,会影响我发挥。”凉至还是不愿意带,也没理解夜廷深为什么非要她戴上这副装X用的皮手套,只是感觉出了,夜廷深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整个脸看上去挺郁闷的。 于是,在拒绝他之后,凉至微微凑近去看了看他那张扑克脸,“你不高兴啊?” “没有。”夜廷深死鸭子嘴硬。 “胡说,你就是不高兴了。”凉至更相信她的感觉了,只是同时也纳闷儿了:进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像谁欠他钱了不还似的?她可是一直都在赢啊! 夜廷深依旧紧抿着唇,不说话,固执地将手套举到她面前,示意她戴上。 凉至一动不动,他便说:“不戴也行,那你换个游戏玩。” 第二次提出让她换别的玩了,凉至愈发觉得奇怪,想了半天后歪着头说:“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夜廷深不说话,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他想说:因为我不喜欢别的男人碰到你,我恨不得砍了他们的手! 但是,他却不能。他喜欢凉至只是他单方面的事情而已,凉至这样的女孩子,他因为自己的私欲而限制她的自由会引起她的反感。她不喜欢他这件事情已经够让他郁闷的了,要是还让她反感了话,他直接去跳长江得了。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深邃炙热,凉至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心里忽的一紧,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便默默地敛了下眸子,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手套,妥协:“那就不玩了吧,正好我玩得手有些痛了。” * 放纵和发泄,其实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刚刚在游戏桌上玩得太嗨了没感觉,这会儿出来后,凉至感觉到自己右手手掌有一处在隐隐作痛,是抢铃时太过用力的结果。 当然,她没有对夜廷深说,她觉得他知道了肯定要幸灾乐祸了。 “南歌又出去赶通告了吧。”凉至找话题聊着,“也不知道中秋国庆会不会放假。”她对夜南歌这丫头挺有好感的,虽说夜南歌的实际年龄应该比她稍大一些。关于夜南歌的事,凉至也听苏笑提过几次吧,说这孩子真是不错,出生在名门望族,却依旧有着自己的梦想与抱负,比起那些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打算啃老的富二代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应该没有说过,她很欣赏南歌这样的女孩子。现代社会,有梦的人很多,敢追梦的却很少。当然,这不排除家庭给她提供了平台,让她完全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提及夜南歌,夜廷深的眼里总是会有一份骄傲流露,虽然,他们兄妹真正相处的时候总是互损,但其实他有多疼爱这个妹妹,外人都看得出来。 “就算公司不给她放假,她应该也会自己想办法的吧。”夜廷深的唇角染上了暖意,“那丫头,从来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况且……”况且,凌天肯定也舍不得她太辛苦。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他不能将凌天的身份还有他和南歌的关系声张。 凉至倒也没多想,偏过头笑了笑,“有个哥哥还真幸福。” “如果南歌儿也能这么想就好了。”夜廷深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可实际上,她最不放在眼里的人就是我这个哥哥。” 凉至挑眉不语。 这算不算……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天知道,身为独生女的凉至在年幼的时候有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兄弟姐妹。父母虽然极其疼爱她,但毕竟是长辈,相处的时候不比同龄人来得要欢快,甚至苏笑那时打趣她,问她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的时候,她说,她喜欢哥哥,如果妈妈要生的话,就给她生个哥哥吧。 只是,等她知道她确实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时候,她对兄弟姐妹的期许和渴望便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了。 那一年,她才七岁,在看到苏笑知晓瑶楚楚的存在时的神情时,她虽看不懂那个神情下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但母女连心,母亲痛,她也痛。那时,她便再也不喜欢有弟弟妹妹了。 “听奈绪美说,你心情不好。”感觉到她忽然又低落的情绪,夜廷深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好吧,他曾承诺过她无论什么心事都可以对他说,无论有什么不快都可以向他宣泄,哪怕……哪怕她真的是为了那个叫“陆靳北”的男人而难过,他……也认了。 夜廷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计较,只要她开心就好。 “嗯?啊……”凉至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底其实是有暖意淌过的。奈绪美大概是这世上除了苏笑之外,最在意她的情绪的人,可能真是担心那些带有攻击性的话语会给她添堵吧,否则她也不会告诉夜廷深了。 “怪不得你舍命陪君子了。”凉至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其实还好,一不小心成为了道德绑架的主角了。” 夜廷深的眉心拧了拧,“道德绑架?” “嗯,不提我还差点忘了。”凉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事儿跟你还脱不了关系呢!还记得那个你给弄破产的宏程集团吗?那老总的闺女那天来我教室门口找我了,求我帮她,然后就……” 凉至把事情大致给他说了一遍之后,又想起了那些个让她郁闷的所谓“批判”了。好吧,夜廷深是个挺精明的人,她觉得在他面前装不下去无所谓的样子,便索性让自己的情绪外泄了。 “你还真别说,那些话还挺伤人的。”凉至笑了笑,但却掩不去眼底的委屈。她一个人惯了,坚强惯了,现在好像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她不用那么坚强,她反倒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些矫情了。一想到那些难听的话,竟然眼眶都微微潮湿了。 夜廷深看得心疼。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人行道上来往的人很少,他索性停了脚步,与凉至面对面而立,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眼底竟有晶莹闪烁,他整颗心都如同被揪住了似的难受。 但很快,晶莹便被她掩了去。他知道她的性子,一定不喜欢自己把软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便也就装作没有看见了,只伸出大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没有说话。 还好,她不是因为别的男人而难过,否则她真的向他倾诉时他肯定光顾着嫉妒去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然而现在,即便她只是因为被人言语中伤了而难过,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这时候,他有点儿恨自己的嘴巴笨了,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逗她开心。 “别安慰我,安慰都是温暖的废话。” 凉至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故意说了这么句话。 夜廷深却愈发地心疼她了,轻叹了一口气后,他上前将她整个抱紧了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低低地问:“那,这样呢?” * 想看一个人是不是真喜欢你,就观察他会不会主动找你。如果每天都找你,有话没话都聊几句,哪怕看起来很平常,其实心里都爱煞你了。爱是主动,因为相爱,就是急不可待。 —— 从书上看到这句话是在中秋假期的前一天上午,凉至一个人坐在学校附近一家小书屋的窗前。 她在等人,等得无趣了,便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段话,手指便顿在这一页上了,盯着这句话看了老半天,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于是,当夜廷深赶到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她拿着书、面带着微笑的样子,唇角也不由得轻轻上扬了。 “迟到了二十分钟啊。”凉至看到他的时候,故意看了下手表,挑了挑眉。 夜廷深面露尴尬,将她手里的书合上,又拿过她的包,“走吧。” 上午的两趟课上完之后,凉至的中秋假期便开始了。按照传统,中秋节自然是要和家人一起过了,但凉至之前答应过夜廷深要请他吃一顿饭以示感谢,便同他约好了在中秋的前一天,她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最初时,凉至的意思是反正夜廷深在J市也有了房子,省得跑去上海了,但夜廷深说,J市的房子才刚住不久,餐具食材什么的都没怎么准备,再者,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你请我吃饭,当然得我说了算。 凉至当时挺无语,难道不应该是请客的人说了算的吗?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是直接去他家里,倒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碰到让她不开心的人了。 只是,凉至万万没想到的是…… “……不是……去你家里吗?这……” 站在夜氏豪宅的门口,看着门边的墙壁上“夜氏府”三个大字之后,凉至整个人都有点儿凌乱了。是,她是知道夜氏的历史挺久远的,这栋老宅估摸着也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是啊,这是我家啊。”夜廷深锁上了车门,笑容无害。 凉至咽了咽口水,“难道不是去你自己的家吗?”这是夜氏的主宅,老一辈人都是住在这儿的,夜廷深自然会住在这里,但他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不太经常回来。凉至以为夜廷深说的“家”就是他自己的家,而不是这个……可能要面对夜氏的长辈和好些个厨艺精湛的厨师的老宅子。 夜廷深自然知晓凉至话里的意思,他最初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为了把凉至“骗”过来,现在他目的达到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地说:“哦,是这样的,我临时被下令如果不带女朋友来的话就别回家过中秋了,所以……” “……” 凉至满头都是黑线,怒瞪着夜廷深,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当然,她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倒也不是担心见到长辈了难为情之类的,只是…… “早说要见长辈,你至少得让我准备个伴手礼啊。”凉至望着空空的两只手,难免有些尴尬。过节上门拜访却空着两只手,这像什么话? 见她松口了,夜廷深笑着打了个响指,将车的后备箱打开,“放心,早准备好了。” * 夜家的老宅很大。 将车停到门口之后,有专门的下人上前去泊车,夜廷深便一手提了各种东西,一手牵着凉至走了进去。 凉至起初时拒绝的,但夜廷深说: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女朋友。我家那几只老狐狸都精明着呢,要装得像一点。 于是,凉至也就默许了。不过,她怎么都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一路上她就一直在想:她是不是被夜廷深拐骗了啊?是不是中了这男人的圈套了啊?是不是…… “别紧张,普通的家宴而已。”夜廷深感觉到凉至的手心似乎有些冒汗了。 凉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你丫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你给一桌长辈做饭试试?你试试?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凉至咽了咽口水,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问:“你们家……没养宠物吧?” “没有。”夜廷深察觉到她的异常,问这话的时候明显感到她手心的汗更多了,脸色似乎也有点儿发白,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想到了不好的画面,凉至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便用力甩了甩头将脑海里那些东西统统清楚掉,而后轻声说:“没有,只是对宠物猫啊狗的有些过敏。” ……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凉至总觉得这一路过得有些漫长。她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转念又想:不对啊,只是冒牌的而已,怎么搞得她这么紧张了? 而这种强烈的感觉一直到了正门口都还没消失,凉至不由得握紧了夜廷深的手。 因她这一个无心的动作,夜廷深的背脊僵了僵,随即笑了笑,轻声说:“有我在。” 本来是很让人窝心的三个字,但下一刻,凉至就觉得夜廷深似乎不太靠谱了。 “老幺,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哥回来了?要是他一个人回来的,你就把门给堵上!” “是!” “……” 这对话从屋里传出来后,凉至便无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夜廷深,皮笑肉不笑,“诶,我怎么觉着,你好像也泥菩萨过江了呢?” “所以,我也很庆幸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夜廷深眼底也写满了无奈。 不出一分钟,夜南歌就蹦哒着出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哥,我猜你也没那么大本事带来凉至,要不我……”然后,戛然而止,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门口牵着手的两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她有点接受不过来。 夜廷深这时还用一副特傲娇的神情看着她,故意举起了和凉至牵在一起的手,未置一语,却满是挑衅。 凉至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姑娘,经夜廷深这么一弄再加上夜南歌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想抽手,却被夜廷深握得更紧,于是这是她脸上就写满了两个字:尴尬! 夜南歌老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不科学啊……”然后,她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穿着家居鞋“嗒嗒嗒”地小跑到凉至旁边,一把把她拽了过来,一边警惕地看着夜廷深,一边凑到凉至耳边小声地问:“你跟我说实话,我哥是不是给你下蛊了啊?你你你……你怎么就跟着他来了呢?” “南歌儿,这话我就听得不高兴了啊!”夜廷深故意虎着脸,提了东西的那只手有些酸了,他便换了只手提,又揽过凉至,把夜南歌挤到一边,“自己一边儿呆着去,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奶奶吧!” * 夜奶奶是个挺强势的女人,至少在听夜南歌说,在外一向强势的夜寂和夜廷深都被夜奶奶压得死死的之后,凉至就这么认为了。但是真看到她的时候,凉至没由来地便对这老人家心生了好感。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有一头卷卷头发的老人家应该都挺可爱的,像她自己的外婆生前也是这个发型。 “奶奶好。”凉至礼貌地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夜奶奶打了招呼。 夜奶奶没做声,撅着嘴扶了扶老花镜,一个劲儿的盯着凉至看,又盯着夜廷深,阴阳怪气地说:“三儿,真是你媳妇儿?” 对夜奶奶称呼夜廷深的那个词,凉至硬是没绷住,虽没笑出声,但也咧开了嘴,这让她对上夜奶奶的目光时多少有些尴尬。 “咳,奶奶,是女朋友。”夜廷深握拳在嘴前轻咳了一下,“暂时还不是媳妇儿。” “是吗?”夜奶奶一副“小样儿,就你那德性还想骗我”的模样,又扶着老花镜看了凉至半晌后,“咋那么眼熟呢?三儿,你是不是又串通了老幺把哪个小明星给带来糊弄我这老糊涂啦?” 一旁的夜南歌赶忙撇清,“没有啊奶奶,这回真没有。” 夜南歌的立场其实挺尴尬的。 虽说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了,她这个年龄和大哥这个年龄本都不需要急着处对象的,但,老人家的思想到底是传统了些,这些年,特别秦沁过世之后,一直可劲儿催她和夜廷深处对象。她没辙,只好借口自己还没毕业,先拿大哥当挡箭牌,于是夜奶奶就先把重点催婚对象放在了夜廷深身上。那时候大哥还拉着她说:南歌儿,咱俩可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 夜南歌想,那时她得多天真多重情重义才把刚进圈子结识不久的当红歌星介绍给了大哥,一来她觉得那歌星长得倒还挺好看,跟大哥站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磕碜,二来她想,就算他俩实在不来电吧,带回家糊弄糊弄蒙混过关也就算了,哪知夜奶奶那么前卫,现在红的歌星她都能叫出名字来,一下子就把夜廷深给戳穿了。 于是,自那之后,但凡是夜廷深带回的长得还不错的姑娘,夜奶奶都会觉得是夜南歌搞的鬼。 “奶奶,南歌儿又不傻,犯得着为了帮我把自己推沟里去吗?”夜廷深在一边补了一刀,生生地把枪口指向了夜南歌。 “大哥你——” “停!”夜奶奶适时地出声阻止了,瞅了瞅这俩兄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老三这会儿过关了,那么下一个对象就是老幺了,老幺应该没那么傻。 但是…… 夜奶奶又把目光放在了凉至身上,这丫头咋瞅着那么眼熟呢?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夜奶奶笑呵呵地问着凉至,生怕把这孙媳妇儿给吓跑了似的。且不说这到底是不是廷深那孩子为了忽悠她给带来的姑娘,就冲着他俩站一起那天造地设的模样,她这个做奶奶的也得想个办法把他俩凑一起去。 凉至是知道夏家和夜家的关系的,正犹豫着要怎么说的时候,夜廷深就开口了,双手亲密地搭在凉至的肩上,柔声提醒道:“奶奶,她是苏阿姨和夏叔叔的女儿。” “哎呀!是苏丫头的闺女啊!快来快来奶奶这儿做着!哎呀!都长这么大啦!”一听是苏笑的女儿,夜奶奶整个人都兴奋了,赶紧让廷深把凉至带到她旁边来坐着,左瞅瞅右瞅瞅,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凉至的手,“我说咋那眼熟呢!原来是款款呀!我见着你的时候你还你爸抱着呢!这会儿就长这么大啦!”越看越喜欢,“哎呀呀!真是打小就好看!这会儿都成大美人啦!哎,还是名字取得好,‘款款’这俩字一听就是漂亮丫头的名字,哪像我们南歌,又是‘男’又是‘哥’的,就不像个姑娘家……” 躺着也中枪的夜南歌心都要碎成玻璃渣渣了,哀怨地看了夜廷深一眼后,抗议:“奶奶,您不能这样偏心。”她不知道凉至还有“款款”这么一个名字,也没听谁叫过,看着凉至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自然,她便好心地提醒奶奶说:“奶奶,瞧您把人家给吓得。矜持、矜持!要优雅一点儿,像我一样。”说着,夜南歌还特意坐直了身子,显得自己知性大方。 夜奶奶心思全放在凉至身上了,直接无视了夜南歌,拍着凉至的手继续激动地说:“哎,那时老二就说啊要是夏家生的是个丫头就配给我们家廷深,这会儿啊……如愿啦,如愿啦……”许是思及了已过世的秦沁,夜奶奶的情绪一下子就悲伤了起来,刚刚还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就老泪纵横了,吓了凉至一跳,赶紧抽了纸巾要给夜奶奶擦眼泪。 “好孩子,没事啊,奶奶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夜奶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安慰着凉至,又终于想起了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夜廷深,“三儿,你媳妇儿以后就归奶奶罩着了,你要是欺负她呀!奶奶第一个不饶你!” 夜廷深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南歌宠爱有加的奶奶,这会儿见了凉至之后,直接把他俩抛在脑后了。更没想到,当他以为奶奶终于记起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其实他心里也挺高兴的。有了奶奶的认可,那么他的后援团就又多了一个“得力干将”,那么凉至真正成为他女人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奶奶,你偏心!哥欺负我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袒护我!”夜南歌不甘心被无视,又弱弱地在一旁提出了抗议。 夜奶奶哼了一声,“你?你给我找个孙女婿来,看你哥还敢不敢欺负你!” “……” * “爸。” 书房,夜廷深推门而入后,恭敬地对着长沙发上的男人行了一礼,又对着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微微鞠躬:“夏叔叔。” 夜寂淡淡地“嗯”了一声,“凉至人呢?” “在客厅,和奶奶、南歌聊天。”夜廷深走到沙发边坐下,给夜寂和夏漠寒都添满了茶,“奶奶很喜欢凉至。” 夏漠寒接过了夜廷深倒过的茶水,听及这话之后眼底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夜寂也笑了,“凉至那孩子,打小便讨喜。”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夸赞,夏漠寒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只是凉至那孩子是廷深借口带来的,怕是还不知道他也在这里,如果知道了,不知那孩子是否愿意见他,愿意跟他回家,哪怕只呆一晚上也好。 “也好,你和南歌经常不在家,你奶奶又是喜欢热闹的人,待会儿吃过饭啊带着南歌和凉至,多陪陪你奶奶。”夜寂抿了一口茶,又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 “老幺小时候啊,可皮了,下了雨就不肯在家里呆着,非得抱着她打着伞站在雨里,可折腾喽!这会儿长大了,也没见她怎么孝敬我这老人家。” “奶奶,瞧您这话说的,我还不够孝敬您吗?您问问大嫂,让她评评理?” “……” 客厅里,难得的欢声笑语。凉至一直浅笑着听着夜奶奶讲述夜南歌和夜廷深小时候的事情,时不时会应一句。虽说她对夜南歌“大嫂”这个称呼还有些别扭,但既然答应了夜廷深,那她也只好做全套了。 “哎呀奶奶,您一直老三老幺的叫,大嫂只怕还云里雾里的呢。”夜南歌生怕夜奶奶也提及她小时候的日记本,慌忙把话题岔开,对凉至介绍说:“我们家里的排行是这样的,奶奶是老大,我爸是老二,我哥是老三,我最小,是老幺。奶奶老抱怨我和我哥的名字绕口,就给我们取了这些称呼。” 凉至抿着唇笑了笑,不语。 老人家似乎就是这样,唯恐自己给子女的爱不够多,用尽所有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后辈的爱意。她想,夜奶奶给他们取的爱称也只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吧。 不知怎么的,凉至忽然有些羡慕廷深南歌两兄妹了,有个这么活泼可爱、又疼他们的奶奶。她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时,心中有的感情却不及对夜奶奶的一半。因母亲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奶奶爷爷对她、对母亲一直都不太待见,再加上他们去世得早,她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不对。”夜奶奶纠正夜南歌,“老幺,你还是老幺,可是等你大嫂过门了,你哥就得变成老四了。” “……说得好有道理。”夜南歌在一旁干笑了两声,“到时候大嫂再养只猫啊狗的什么的,大哥的排名是不是又得往后靠啦?” 夜奶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得你大嫂说了算,总之啊我掐指一算,你哥后半生啊肯定是妻奴!” 夜南歌就不说话了,默默地递了个嫌弃的眼神,在心里想:您还说过他前半生是妹控呢! -本章完结- 102他的未来里,一定有夏凉至 和夜奶奶、夜南歌聊天聊了一个下午之后,凉至终于知道,什么请他吃饭?什么亲自下厨?他大爷的夜廷深不过就打了个幌子! 这下好了,他倒是春风得意了,夜奶奶也不逼着他处对象的事儿了,可苦了她和南歌。夜奶奶已经问了不下七次他俩的事儿什么时候定下来,又催了十一次夜南歌赶紧也处个对象去。 凉至虽然很想撇清和夜廷深的关系,但到底人老人家在兴头上,她总不能一句“奶奶,我是被夜廷深骗过来骗您的,其实我不是您孙媳妇儿”来扫她的兴吧?但涉及到婚期那样的问题她着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夜廷深又不在,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应该……得至少等到毕业吧。” “毕业啊?离毕业也不久了,好说好说,奶奶还看得到廷深娶媳妇儿,挺好的,挺好挺好。”说着说着,夜奶奶眼眶又湿了,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老头子和沁丫头能看到……哎……” * 夜廷深下来的时候,夜南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奶奶哈哈大笑,他看到凉至站在奶奶的沙发后给她揉按着肩膀,奶奶则一脸享受的神情,心里的某一处好像被填满了。 如果…… 想到那个晚上,夜廷深的眼神又黯了黯。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他就好了。 但一转念,夜廷深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番:夜廷深!有点出息成不成?人家只是心有所属而已,又还没有谈婚论嫁!你还有的是机会啊! 这样想着,夜廷深的心情便舒爽了,跨着步子走到客厅,从桌上拿了个橘子剥了皮,走到凉至身边,笑意浅浅,“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着,他把一瓣橘子递到凉至的嘴边。 凉至尴尬了一瞬,触及他的目光后乖乖张嘴咬了下去,引得夜南歌抖了一地鸡皮疙瘩,故意酸溜溜地说:“哥,奶奶还说你妹控呢,你可从来没给我剥个橘子。”然后想到了什么之后,她愈发愤愤不平地说:“错了!不仅是没剥过,而且每次我剥的橘子最后都有一半在你嘴里!” 凉至差点儿没给橘子汁呛死,夜廷深忙替凉至拿了纸巾又顺后背,瞪了一眼夜南歌,“我每次切好的西瓜不也都去你肚子里了?” “……你丫你比我大,让我一下会死啊?” “会。” “……” 夜奶奶知道这俩兄妹又要斗起来了,两手扑腾着解围:“好啦好啦!大过节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啊?”说完又扭头看夜廷深,“老三,你爸他人呢?干嘛呢在?儿媳妇儿都坐这儿一下午了,怎么人影都没见着他的?还有漠……” “哦,父亲就是叫我下来带凉至上去的。”夜廷深生怕夜奶奶说漏嘴,赶忙打断。 哪知,听这话后夜奶奶不高兴了,歪着头气鼓鼓地说:“臭小子,就知道避着他妈!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孙儿半年也不来看我这个糟老婆子,儿子还嫌弃我!哎哟!款款啊,奶奶以后就指望着你啦!老三和老幺那俩没良心,哎呀……” 夜南歌和夜廷深同时无语地喊了她一声,“奶奶——” “奶奶,爸就是担心您这样他讲不了正事,所以才——” 夜南歌解释着,结果越描越黑了,夜奶奶“哭喊”得更加凶了,把夜寂、夜廷深、夜南歌三人轮着数落了一顿。夜廷深一惊,赶忙捂住了凉至的双耳推着她上楼,对着夜南歌喊了一声:“老妹,交给你搞定了啊!” 然后,夜南歌便看着“哭天喊地”的夜奶奶,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 * 被推上楼之后,凉至还能听见夜奶奶在客厅里哭喊的声音,刚想问夜廷深“这样合适吗”的时候,就看到夜廷深的表情和刚刚她回头瞥见夜南歌时的表情一样一样的,脸上便浮现了一个大写的“凌乱”。 这老人家……还真可爱…… “走吧。”夜廷深偏了偏头,示意凉至跟着他来。 知道是要去见他的父亲,凉至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便抓住了夜廷深的手臂。 夜廷深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看了她抓着自己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凉至意识到之后尴尬了几分,便松开,但下一刻,她的手又被夜廷深纳入了掌中,紧紧的,似在给予她力量一般。 …… “爸,夏叔叔。” 进到书房之后,夜廷深的嗓音让他身后的凉至如遭电击般僵在了原地,猛地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夜廷深。 夏……夏叔叔? 凉至还没反应过来,夏漠寒便已经按捺不住地起了身,走到她和夜廷深面前。 越过夜廷深的肩膀,凉至对上了夏漠寒慈爱的目光。岁月终是在他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只有眼底流露出来的浓浓的父爱一直没变。凉至的心抽痛了一下,嗫嚅着唇,唤了他一声:“爸。” * “爸。” 夜家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了他们父女两人,这让凉至多少有些尴尬。一来这是在夜家,二来,她没有料想到和父亲的重遇会是在这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到,她除了轻唤了他几声“爸”之后,再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手指勾着搭在大腿上,凉至敛着眸不看夏漠寒一眼。那个叫母亲心碎的男人,叫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他明明该是她亲近的人,怎么现在好像有些生分了? 夏漠寒将她的这些小动作、小表情统统纳入了眼,淡淡地抿了一口还未凉透的茶,味道已经变了不少。他轻轻觑了眉,眉宇间却压抑着欣喜,“除了叫‘爸’,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有。”凉至不假思索,“但,在别人家里叙旧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我想您也一样。” 夏漠寒笑了,“夜伯伯可不是外人,况且,听说今天你还是以夜家长媳的身份来的。”眼底的柔和愈甚,“我们家款款,终于还是长大了啊。” 夏夜两家能够联姻,似乎是这两家的长辈都期待的事情。夏家无子,联姻的希望便放在了夏家唯一的女儿和夜家的长子身上。但先前夜廷深常年呆在国外,凉至又与父亲生了罅隙而离开夏家,两家虽然一直这样计划着,但却一直没有真正把两人拉在一起,甚至,连介绍认识都没有过。 然而,缘分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夏漠寒受夜寂邀请来家里吃顿饭,竟听说了廷深带回来的女朋友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长媳”两个字让凉至剁手有些尴尬,在父亲面前,她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扮演的身份了。但,她是来替夜廷深打掩护的,走出夜家的大门关系便也清了,难道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暂时蒙在鼓里吗? “跟爸爸回家吧。” 凉至刚想着怎么岔开话题,夏漠寒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语气低沉似有隐隐的请求。自凉至离开家以来,他们一家便再也没有过过什么中秋、除夕,每每偌大的别墅中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多想马上开车去J市,把她们母女二人接回家来。 但是,苏笑还不想见他,他暂时还护不了她们母女的安全,所以每次都只是想想而已。 但今天,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凉至听到父亲那恳求的语气之后鼻头一酸,差点儿都要哭出来了。但她到底是明事理的人,这时候理性胜过了感性,微微摇了摇头后,在夏漠寒有些黯淡的眼光的注视下勾了唇,“爸,还是你跟我回家吧。” * “你和凉至,是真的吗?” 另一边主卧的小书房里,夜寂在观察了夜廷深半晌之后,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后,夜廷深挑了眉,“爸,这话问得,你这是在怀疑你儿子吗?” 夜寂哈哈大笑,原本刚毅的棱角因着这笑显得柔和了不少,“你这小子,我还不了解你啊?要是是真的,估计全世界都该知道了,会等到奶奶开口才带回家来?再说了,南歌可不是会撒谎的人,你们俩兄妹的小把戏,早就被看穿喽!” “就算暂时不是真的,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夜廷深自信满满,“所以,提前让奶奶高兴一下也不错。我生怕她老人家一急之下真把我给关在外面了。饿死事小,失面子事大。” “你啊……”夜寂略感无奈,看穿了一切的他毫不给夜廷深面子地说出了真相,“是人家不肯答应你,所以你才借着奶奶催婚趁火打劫的吧?” 夜廷深尴尬地咳了几声,“别用趁火打劫这个词,难听。应该叫‘顺水推舟’。”在他心里,凉至成为他的人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强行将生米煮成熟饭。但因为她是凉至,所以他不屑于如此,比起她的人,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心。 想到这里,夜廷深的眸子黯淡了一下。 “动心了?” 夜廷深也不掩饰,轻轻“嗯”了一声。 夜寂似乎料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又似乎没料到。听了他的回答时候失笑了片刻,轻笑,“要爸爸帮忙吗?” “帮忙?您?”夜廷深不可思议了一下,“爸,别开玩笑了。”他可不是在质疑他亲爹,只是早些年听母亲提过,别看父亲长得倒还英俊不凡的,在感情上啊,整个就是根木头!当年秦沁也不知明示暗示轮流着示爱了多少回。 然而,夜寂好像并不知道秦沁有跟他的两个孩子提过这么失面子的事情,被亲儿子这么怀疑已经让他够郁闷的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笑,“别的帮不上,向你夏叔叔打听打听那孩子的喜好还是可以的。” * 一场简单的家庭晚宴,到宴席结束了,凉至也没能按照夜廷深最初的意思亲自下一趟厨。从书房走出来后,她甚至连方向都有些摸不清了,更别说要找到厨房。最后,她心里也明了:夜廷深这丫的今天根本就没打算让她请吃饭! 整场家宴上,最开心的人要属夜奶奶了。这孙媳妇儿啊,她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现在就过门儿然后天天在家里陪着她,弄得凉至一阵尴尬,还是夜廷深解围,半开玩笑地说:“奶奶,是您娶媳妇儿还是我娶啊?怎么能天天陪着您呢?把我放在哪儿啊?” 夜南歌也故意酸溜溜地哼了一句:“大嫂这还没过门呢,我就已经失宠了。这以后啊,我估计是要被打入冷宫喽!”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一晚,好久没有热闹的夜氏府传出了一阵阵欢声,所有人都是发自肺腑地感到高兴,特别是夜廷深,经过这天之后,心中对于未来的期许愈发地强烈。而他的未来里,一定有夏凉至。 * 晚上,夜廷深随着家庭司机把凉至和夏漠寒一同送回了夏家。 晚宴大家都很开心,自然免不了要喝点酒助兴。尤其夜寂和夏漠寒这俩老哥们儿向来是一在餐桌上聚首,必定要干到一方。夏漠寒许是太高兴了,这会儿喝得走路都有点儿打晃了,夜寂也不用说,这会儿直接倒床上呼呼大睡去了。出于安全考虑,夜廷深决定亲自送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回家。 一路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路灯和风景,凉至的心中意外的十分平静。早些时候她给苏笑发了短信,说今晚不用等她回家。苏笑知道今天她是跟夜廷深出来的,自然没有过多的担心,只发了一个阴险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夏漠寒,心中思绪万千。他今天是真的很高兴的吧,因为见到了她,也因为……明天可以见到苏笑。只是凉至不知道苏笑会是什么反应,即便她心里一直清楚,苏笑其实一直都希望他来找她的,只是明面上不说罢了。 回到夏家的别墅之后,应凉至的要求,车子在门口便停了一下,她在门口下了车,然后车子载着醉着的夏漠寒和夜廷深继续往前行驶到家门口。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这样,大约是太久没回来了,她担心和这四周的磁场不太合吧。 是微湿的水泥路面,空气中还浮着淡淡的湿气。她记得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家里的下人就会把院落清扫得干干净净,并撒上稀释了的味道淡淡的消毒水。今天的味道似乎比以前重了些,大概是因为明天中秋。 缓缓地在路上行走着,凉至回忆着过往,不禁有几分佩服自己的记忆力了。快三年了,竟然把这些小细节都记得这样清楚。但转念一想,这是很正常的不是吗?就算离开得再久,这里,毕竟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是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 凉至记得,从大门口走到家门前的这段路的两排种满了洋槐树,虽是在夜里,虽早已过了花季,但行走在树下,凉至闭着眼深呼吸,仿佛能嗅到幼时洋槐花拌入凉菜中时的香味,那是她童年的味道。 洋槐树,是苏笑最喜欢的树种之一。凉至记得小时候每到洋槐的花季时,原本工作繁忙的父亲都会一连好几天呆在家里和母亲一起站在别墅的阳台上观赏着开了满树的洋槐花,又或者是在傍晚时分在树下散步。那时她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总能看得到他们的身影,那时她想,她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才对。 是的,如果没有瑶玥母女横插进来,他们一家会很幸福才对! 想到这里时,凉至又觉胸腔内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停了脚步,恰巧这时夜廷深大概已经安顿好了夏漠寒,从房子里走出来,绕过了车径自走向了她。 脚便像钉在了地里面,凉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心中的小火苗竟慢慢熄灭掉了,满眼全是夜廷深徐步走来的身影,害得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竟成了自己一直以来嗤之以鼻的花痴小少女了。 他走近了她,携着淡淡的酒香气。 凉至这才记起,今晚夜廷深陪夏漠寒和夜寂也喝了不少酒,怪不得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没听见他说一句话,手还撑着窗户上一直按揉着太阳穴,估摸着也是酒喝多了的原因吧。 “早点回去吧。”凉至受不了这样相顾无言的尴尬,别过头淡淡地说,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穿过了树干,落在了那之后不远的花坛上。圆形的大花坛里,种了一棵树。夜太黑了,再加上她本就对植物不太敏感,所以认不出那是不是当年的那棵树。 夜廷深察觉到了她神情的异常,便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而后便听到她轻声说:“那里原本种的是几株合欢树,听说是我爸妈刚结婚时就种下的,年龄比我还大呢。只是,当年妈妈和爸爸闹崩时,一气之下放了把火,生生把那几棵树给烧掉了。然后我们就离开了夏家,也不知道那几棵树后来活过来了没有。” 闻言,夜廷深便了了,她是有些睹物追忆了。合欢,合欢,多美的两个字,这棵树原本该是对一对璧人的美好祝愿。他能够想象得到苏笑当时火烧这棵树时的场面,透过此刻凉至的那双眼,那双浸染上了悲愁的眼,那些隐入了讽刺的眼,那双……他一看到,便忍不住要沦陷其中的眼。 对她的往事,除了她口中说过的那些,夜廷深近乎一无所知,因此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借着酒力,借着夜黑,他的胆子便也大了些,径自上前把她拉入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喃了三个字:“会好的。” 然后,不等凉至反应,他又拉开她,低头在她的唇侧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他的气息便混杂着淡淡的酒气侵入了她的鼻息间。不像上次那般带有侵略性的,只是轻轻的一个吻,他便撤离,揉了揉她的发,道了声“晚安”,便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车,而后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车的尾灯彻底没了踪迹之后,凉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后,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刚刚吻过的地方。 上面还残留着酒的香气和他的温度,细思下来,脸竟在不经意间红了。 * 回到夜家的夜廷深脸也是烫得厉害,不止是脸,他的整个身体都有些滚烫,是酒精的作用。 胃也在隐隐作痛,好像被刺穿了一般的绞痛感,这让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吩咐下人煮来了醒酒茶和养胃的汤放在床头,夜廷深却一点儿想喝的*都没有。最近胃病发作得没以往那么频繁了,距离上一次疼得要死不活好像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凉至家里的那一次。想到那一次,夜廷深自己都觉得好笑,本来商量好是装病的,结果那晚上吃得太多,大半夜的还真给他疼得死去活来的了。 不过…… 夜廷深无力地勾了勾唇,好歹上一次发作,还有个人照顾他。这会儿他想,他就算疼晕在床上了,家里人应该也只会觉得他是醉得厉害所以睡着了吧? 忽然这时—— “廷深哪,睡了吗?” 是夜奶奶,这大半夜的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夜廷深便顾不得腹部的抽痛了,支起了半个身子回答道:“还没,奶奶您请进来吧。” 夜奶奶便开了门,先是探出个头,笑呵呵的,盯着白花花的小卷发煞是可爱。看得出老人家实在是很开心,所以这会儿都还睡不着,思量着来找孙子唠嗑来了。 “奶奶,这么晚您还没睡。”夜廷深的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床头。 夜奶奶嘿嘿笑着,走到床边坐下,如实说:“奶奶太高兴了,睡不着。” 夜廷深失笑。 “哎呀,三儿,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离得近了,夜奶奶才发觉夜廷深的脸色有些发白,伸手摸了一下,吓了一跳,“还这么烫!” 生怕吓到老人家似的,夜廷深赶忙解释:“奶奶,我没事,太久没喝酒了有点儿受不住,喝了醒酒茶就会好点的。” 闻言,夜奶奶才发觉床头柜上确实放了两只碗,便“哦”了一声,催他:“那你赶紧喝啊。” 夜廷深便只得依她,把还冒着热气的醒酒茶喝了。 “这个是什么?”夜奶奶又指着另一只撑着乳白色的汤的碗问,“三儿,你晚上没吃饱哪?” 夜廷深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夜奶奶,“奶奶,这是养胃的。” “哦哦,忘了,忘了。”夜奶奶咧着嘴拍了一下大腿,“胃不好大晚上的别喝这些东西,家里不是有药吗?先吃点药缓缓,这汤明天再煮了喝。” 夜廷深最讨厌吃药,这是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好在他身体还算不错,除了偶尔会胃痛之外没有其他的病症。 所以,夜廷深岔开了话题,“现在不用了,好多了。对了奶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差点忘了正事儿了。”夜奶奶又一拍大腿,立马把吃药的事抛在脑后了,笑米米地问:“三儿,你跟款丫头处多久了?怎么一点儿风声我都没听见啊?” 夜廷深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好吧,合着老太太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为了她“孙媳妇儿”啊!看来真被南歌说对了,凉至这还没过门呢,他们俩就先失宠了。 “一个多月了吧。”夜廷深胡乱说了个不算太长的时间。 “这么久了,咋没听你们谁说过呢?”夜奶奶瞪圆了眼睛,“连老幺的口风都这么紧啊,提都没听她提过,我还一直以为,你和款丫头还没认识呢,还思量着你这孩子要再不处对象,我就和你爸说说,让他把款丫头介绍你认识认识,结果你倒好,捷足先登了嘛。” “……”夜廷深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的“深谋远虑”,“为什么您管她叫‘款款’?小名吗?”白天的时候他就有点想问了,但一直没机会问出口。他从来没听有人叫过凉至这个名字,也没听苏笑提起过凉至有这么个小名,所以想着这名字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结果,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是啊,小名。她小时候那会儿你妈几个都这么叫的,款款,叫着多顺口多好听啊。后来好像是……大概你十五六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款款应该是七八岁,你妈就开始改口管她叫‘凉至’了。”夜奶奶倒也没深想,只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其实我也就她几岁大的时候见过几回,后来都是从你妈口中听说了。” 夜廷深挑眉,“只见过几回还喜欢得连亲孙子孙女儿都不管了啊?” “哎,我那是爱屋及乌。”夜奶奶解释,“不过,人款款本来就讨喜嘛,看把我孙子迷得呀,啧啧。”糗了夜廷深一顿后,夜奶奶斜睨了下天花板,补充:“不过性格好像是变了不少,虽说从小到大都挺安静吧,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大了,总感觉那股安静里……啧,透着点别的什么东西。” “或许跟家里的变故也有关吧。”夜廷深看似随口说了一句,实则是想着从夜奶奶口中知道更多他无法直接从凉至或者苏笑口中获得的信息。母亲一直很喜欢凉至,而她和奶奶一直相处得挺好,想来母亲知道的,奶奶应该也知道得不少。 提到夏家的变故,夜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是。”便再无下文。 夜廷深却有些按捺不住,撑着身子又坐高了一点,试探性地道:“奶奶,您好像知道挺多的样子。” “哎……”夜奶奶没说话,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后才开口:“人夏家的事情,我能知道多少?只是那段时间你妈频繁往外跑,起初我以为是……后来有一次没忍住跟了去,才知道原来是夏家发生了事情,你苏阿姨情绪差得很又没回家,你妈便跑出去陪她的。”夜奶奶中间省略了一段较为尴尬的叙述,是因为那段时间秦沁是跟着一个男人去的,那男人她面生,以为她背着她儿子红杏出墙了。 “你妈和你苏阿姨好多年的感情了啊,发生那样的事之后你妈心疼她啊,也心疼款款,在她们面前你妈不能表现出来啊,便回了家跟我说跟我诉苦。反正这些人家家里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人长短不是?而且复杂着哩,你知道这么些就可以了,可别当着人家的面问啊。” “……我像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夜廷深对夜奶奶最后那句话挺无语的,又忽然想到那天在天台上凉至说的话,不禁后背一凉,随即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说,凉至小时候差点有生命危险?” * 夏家。 凉至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光有些晃眼,她看得眼睛有些酸了,便微微别过了头,一滴眼泪淌过眼角渗入了床单里,无声无息。 家里的阿姨说,她房间里的东西从不曾有人移动过,每天早晚都会有人来打扫,父亲有时候在外地出差,看到了一些好看的认为她会喜欢的玩意全都会带回来,仔细地消毒并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亲自摆在她的房间里。书桌上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他总是会拿起看很久,然后轻轻地擦拭着镜框,再摆回原来的位置。 家里的阿姨还说,父亲总会在家里那堵挂满了他们照片的墙前站很久。那堵墙已经很有历史了,从父母相恋到她的出生,然后记录着她的成长,每张照片上,她都笑颜如花,然而,这堵墙记录着的幸福时光,却生生断在了她七岁的那一年。 那一年,瑶玥带着四岁的瑶楚楚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张和夏漠寒有七分相似的脸,就像一把尖锐却无形的尖刀,刺得她、刺得苏笑遍体鳞伤,她亲眼看到母亲一个人蹲坐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哭得不成样子,最后,却又是她拉过执拗的她,指着瑶楚楚让她叫“妹妹”,指着瑶玥让她叫“阿姨”。 她以为,母亲是退让了。因为母亲从嫁入夏家的那一刻起便学会了她前半生都没能学会的一个字:忍。夏漠寒的父母也是很强势古怪的人,本来因苏笑的初恋不是夏漠寒而对她心生芥蒂,认为这个女人不检点,又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不配当他们夏家的少奶奶,但夏漠寒实在是爱她爱入了骨子里,他们二老拗不过这个儿子,便也随他了。婚后,夏漠寒和苏笑搬出去住了,没有二老的唠叨倒也过得清闲,直到她怀孕,直到她生的是个女儿,那一刻起,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似乎有了苗头。 就这样回忆着过往,不知什么时刻起,凉至渐渐合上了双眼,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涣散了,但听觉却异常地灵敏,似乎都能听到紧闭着的窗外传来的树叶飘落的声音。 忽然—— “喵——喵——” 凉至的眉心猛地拧成了一团,瞬间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似的无法呼吸了。她想叫,却叫不出来,想动,却动不了,想睁眼,却感觉有一双手将她的眼蒙住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地去睁开,眼前都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喵——喵——” 是猫叫声,刚开始是很单薄的声音,慢慢的好像离得近了,声音也愈发清晰了,再后来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叫个不停。 额头上渐渐冒出了虚汗,耳边的发也有些濡湿。昏暗的灯光下,凉至僵直地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嘴唇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喵……喵……喵……” 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凄厉且断断续续的了,一声惨叫之后,凉至猛地睁开了双眼从床上跳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刚才躺过的地方早已湿了一片,凉至捂着有些酸涩的眼,便有液体透过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果然,一回到家中,她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听到猫叫声,老一辈的人好像说,这就是俗称的“鬼压床”。 但是,凉至不信什么神鬼之说,只觉得自己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罢了。 抱住了自己冰凉的胳膊,凉至第一次那么无助地靠坐在床头发呆了半晌。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苏笑,很想回家,回到那个有妈妈的家。 突然一阵酸水涌上来,凉至立刻捂住的嘴想要下床去洗手间,奈何整个身子都有些发软,她的腿用不上力,便摔在了床边,只得赶紧连滚带爬的挪到了垃圾桶旁边,对着干净的塑料袋一阵干呕,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似的。 有些无力地将自己的长发扒拉到脑后,凉至撑着垃圾桶缓了一会儿后起身去洗手间收拾一下自己,又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瘫软着双腿回到床边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快过零点了,这个点谁还会给她打电话? “喂?” 接起电话的时候她已经靠坐在了床头,整个人都有些虚了,那边的人愣了一下,随即问:“你怎么了?” 竟然是夜廷深。 不知怎么的,这会儿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之后,凉至竟觉得喉咙有些发堵,眼眶也有些湿了。她想如果是在J市就好了,说不定她还能上楼去找他说说话。 “没事,你怎么还没睡?”一向不喜欢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出来的凉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刻意压低了声音。 许是酒劲过了,夜廷深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疲倦了,但他依然轻笑着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 “在想……你今晚大概也睡不着。”夜廷深笑,“结果,还真被我猜对了。” 凉至“嘁”了一声,声音难得愉悦了几分,“怎么不说我是被你的电话给吵醒的?” “结果都一样。”夜廷深不以为意,“怎么样?反正都醒了,要不要考虑和我聊到天亮?” “……” “反正放假,你明天睡到日上三竿也可以。”夜廷深见她不做声了,又试探性地问了句:“那要不,晚安?” “……聊天吧。”凉至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 在这个噩梦惊醒的夜,夜廷深的这通电话打来得太是时候。这样的夜晚有他作陪,至少她可以不必再胡思乱想,不必再担心受怕。 那边许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即笑:“有什么心事就主动说出来吧,如果你想说的话。” * 夜家。 夜廷深躺在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拿着家里的座机打着电话。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另一只手拿着暖袋放在自己胃部的位置,脸色也有点儿苍白,神色中透着丝丝隐忍。但更多的,却是眉宇间携着的眷恋和眼底镌刻着的深情。 就在不久之前,他从奶奶口中得知了凉至那段九死一生的经历,又联想到平日里她清冷的神情,和好几次诉说时故作无所谓的轻笑,心口竟像是被扎了好几针似的疼痛不已。 -本章完结- 103喝酒还熬夜的下场 “有什么心事就主动说出来吧,如果你想说的话。”夜廷深说。 他对凉至多少有些了解了,知道如果真是他一个电话把原本睡着了她吵醒的话,这会儿她就不会心平气和地和他讲电话了,说不准接都不会接,直接掐断了。她接了,并且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夹杂着任何愠怒的情绪。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她根本没睡,要么睡了惊醒了。 而夜廷深觉得,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知道了她的那段经历,又因为听到了她有些虚弱的声音。 所以他肯定,她是有话要说的。 “没有想说的?”见她良久没说话,夜廷深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那边回答了他两个字:“在想。” 他便放心了,但一转念,又生怕她胡思乱想,便索性率先开口引导她,道:“事实上,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凉至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笑问:“气你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扣上了你们夜家长媳的帽子吗?夜廷深,你没说我还真忘了,看在我白天配合得那么好的份上,你是不是得考虑付我点酬劳费啊什么的?” “酬劳费?”夜廷深挑眉,“你要多少?” “不知道啊,一般临时演员的薪酬是多少啊?你按她们的给我算呗。”凉至特较真地说,“应该够抵掉一顿饭钱吧?” 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小心思,夜廷深气笑:“不做商人真是可惜了。” “过奖过奖。” 夜廷深听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像谦虚,略微无奈地摇摇头,思考了一下,道:“你可以拿其他任何东西抵,就是不能用这顿饭。” “为什么?” “除非你承认你做的大餐不值钱。”夜廷深成功堵了她一回,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还继续补刀:“临时演员一般都只跑个龙套,工资还不够你在上海吃顿大餐。” * 夏家。 凉至挑眉一笑:哟,不错啊,居然会堵她的话了。不过她觉得夜廷深这是在盲目自信,要论嘴茬子,她认识的人里面她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于是,她拉过被子盖上有些凉意的腿,笑:“夜先生,我可没见过跑龙套的有我这么专业的。再说了,如果非要用对等的东西来抵的话,我觉得……嗯,你那辆车还不错。” 那边惊了一下,“啧,狮子大张口啊。” 凉至在这边掩着唇笑个不停了,眉眼里有如辰星般闪耀。听到她愉悦的笑声之后,夜廷深在那边也松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心情好像好些了。” “你吗?” “不,是你。”夜廷深笑,“噩梦?” 他思维跳跃得太快,凉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明白,随即心里似有暖流淌过一般的,将她先前的担忧和害怕统统冲洗掉了。她没想到夜廷深会是这么有心的人,竟然能够隔着电话知晓她的心情状态。 她愣了一会儿后,便轻轻“嗯”了一声,随即问:“你怎么知道?” 那边笑:“你摸摸你心口。” 凉至照做了,但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没怎么,它告诉我的。”夜廷深说着,还生怕凉至听不懂似的补充了一句:“心电感应。” 凉至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哪儿学来的这么肉麻的话?” “……很肉麻吗?” 光是听声音,凉至已经能够想象到夜廷深那一脸挫败的样子了,憋着笑,“嗯,很肉麻。” “……”夜廷深被打败了,在另一边抹了把脸,无奈叹道:“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挺肉麻。” …… 这一晚,凉至竟真和夜廷深在电话中聊天聊到了大半夜,聊到月亮都挂在西边的天际了,她换了无数种姿势躺在床上,先是靠坐着,后来累了便下床走了走,又在窗前站了会儿,最后她干脆直接躺在床上了。 再过了不久,她的眼皮子也终于开始打架了,意识又开始有些涣散了,只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句:“夜……廷深……我困……了……晚安……” 而另一边的夜廷深,因她的口齿不清,生生忽略掉了她叫他名字时的那个“夜”字,只听她叫了他:廷深。 然后,心便好像被填满了,他微微勾了唇,也对着电话那边轻声说了句:“晚安……款款。” * 第二天,便是中秋。 这一天,夏漠寒起得特别早,人也特别精神,洗漱过后先是去凉至房间门口走转悠了下,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了肥皂和剃须刀把新生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使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又冲了个澡,把昨夜身上残留着的酒气冲洗掉,打算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点的衣服,但站在衣帽间他却犯了难:到底是穿正式点呢还是穿休闲点?穿深色还是穿浅色?穿…… 纠结了大半天之后,夏漠寒决定还是先不换了,等凉至醒来再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这丫头随她妈,眼光好,时尚感强,搭配起服装来一套一套的,应该更会挑迎合苏笑口味的衣服。 只是,奈何他那平日里都不怎么会赖床的闺女,今天偏偏就还没醒,这都八点多了啊!却没听到她房间里有一点儿动静。 快九点的时候,原本打算和女儿一起共用早餐的夏漠寒终于耐不住饥饿先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开始无止境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平均不到一分钟就要抬腕看一下时间,然后再看看凉至房间的方向,走得累了就去沙发上坐会儿,拿了今天的时报看,还是不到一分钟就要看表,再看凉至的房间,大半天了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夏漠寒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报纸,一看表,惊讶了:明明感觉过了好久了,怎么看表才过去十一分钟? 于是,他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罢工了,又把自己的表取下来捣鼓了半晌,还特地拿去和家里的大钟对了下时,确定不是表的问题之后,夏漠寒便又开始另一个循环动作了:起身,上楼,在凉至房门口转悠,伸手想压下门把手,忍住了;想敲门,顿了顿又忍住了,然后下楼回客厅坐着,不超过半分钟又起身,上楼…… 夏家的老管家陈伯都要看不下去了,试探性地提议道:“要不我去请小姐起来?” 闻言,夏漠寒立马拒绝了,“让她多睡会儿。”于是陈伯也不做声了,看着自家先生做着同一组动作,周而复始,有些苍老的脸也忍不住抽搐了。 陈伯呆在夏家的时间比苏笑呆的时间还要长一些,他看着夏漠寒夫妇二人定情、结婚、生子,又看着凉至一天一天长大。大小姐确实是深得人喜欢,这也是为什么至今为止,夏家上上下下好几十号下人都只承认大小姐一个人,瑶夫人也曾带着瑶楚楚来过几回夏家,先生不待见她们母女,就连下人的语气也生分了,胆子稍微大些的还故意一口一口“太太说……”“大小姐说……”,气得瑶玥母女再也很少登门自讨没趣了。 算一算时间,大小姐和太太离开家也快三年了,昨天夜里见到了大小姐,长得愈发精致了,只是比起当初在夏家也着实瘦了不少,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 想到苏笑,陈伯竟重重地叹了口气。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凉至的卧房里才终于有了些动静。夏漠寒听得清楚,赶忙对陈伯说:“快让人准备餐点。”陈伯赶紧照做了。 夏漠寒自然也没有闲着,将刚刚快要翻坏的书收了起来,又看了看自己现在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虽然脸上收拾得还算正式了,但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打算出门的样子,他生怕凉至看到后心里不高兴了,便趁着她还没出来,又一头钻进了衣帽间。 * 睡得太晚又起得太晚的后果便是——头昏昏涨涨的。 凉至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洗手间里的东西也都没什么变化,牙刷、毛巾那些东西昨晚上便换上了新的,洗面奶、化妆品这些依旧是她常用的那些品牌,按照她以前的习惯整齐地摆放着,她用的时候完全不需要停下来到处去找,熟络得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在脸上涂了点遮瑕的东西之后,凉至便换好了衣服下楼去餐厅,路上碰到的下人都会恭敬地向她打招呼,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倒也不是因为不习惯,只是自己睡得快吃午饭的时候起来吃早餐,这……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 “早啊,款款。”是夏漠寒,“昨晚睡得还好吗?” 看着在自己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的夏漠寒,凉至吃粥的动作仿佛凝固了,勺子上的粥滴了几滴到碗里,似有星星点点溅到下巴上了。她这才回了神,呵呵干笑:“是挺早。”才怪! 夏漠寒慈爱地看着她,“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凉至说着,手上已经拿了一片吐司在抹酱,过程中时不时抬眼看看夏漠寒,实在没忍住,放下吐司片,“爸,您今天还要去应酬啊?”说完还上下打量了夏漠寒一番,咽了口口水,“还是……要去参加什么商业宴席?” 一下就听出了凉至话里意思的夏漠寒尴尬了几分,轻咳着摇摇头,“没有啊,就去见你妈而已。” “是吗?”凉至显然有点怀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去相亲呢。” “臭丫头。”夏漠寒更尴尬了,气笑道:“还不得怨你?还指望着你早点起来做爸爸的临时造型师的,结果你倒好,直接把早饭给省了。” 凉至撕了一小片吐司塞到嘴里,嚼了嚼又咽下去,“那您也犯不着西装革履的就穿身上了啊。”又吃了几口之后,凉至补充:“还有,您那领结配得可真难看,走出去可千万别说您是夏总裁啊。” 夏漠寒任由凉至吐槽自己了,脸红一阵黑一阵,最后低头看了看领结,伸手揪了一下,“有那么难看吗?” 他想着凉至应该会看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上给点面子,毕竟这领结……是别人送的,结果凉至毫不留情地吐槽:“不是难看,是非常、十分、很难看。” “……” 夏漠寒是彻底被挫败了,手撑在桌子上抹了脸,小声地咬牙道:“你这丫头啊,就会坑爹!” * “其实吧,我觉得您要是穿成刚刚那样,尤其是戴着那品位低劣的领结去见妈妈的话,她说不定能吐槽你半个多小时,然后什么气都没有了。” 衣帽间,凉至用发胶给夏漠寒做着发型,一边说着话让夏漠寒不那么忐忑。这会儿她才觉得,她绝对是亲生的啊!简直为了爹妈操碎了心! 夏漠寒一边任由凉至奚落他,一边透过镜子看他们父女二人,眼底流露出来的是浓浓的幸福感。 凉至的相貌是更倾向于像他的。老一辈的人常说,女儿要像父亲、儿子要像母亲,这样的孩子更有福气。他看着镜中他们父女有七分相似的脸,不由得咧开嘴笑了笑,“那样的话也好。” “当然,她应该不会让你进家门。”凉至对着镜子给夏漠寒抓着头发,又淡淡地补了一刀。 许是觉得自己今天说得有点过了,凉至盯着镜子中的夏漠寒看了半晌之后,忽然一拍他的肩膀,“爸,您是不是即将年过半百的人了?估计咱俩走出去人家都以为咱们是兄妹。”看到夏漠寒挑眉,凉至也觉得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有待加强,叹了口气补充:“就是会以为我是老来女而已。” 被夏漠寒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头皮有些发麻,凉至尴尬了,轻咳了两声道:“其实,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而已。” …… 经过凉至的一番改造之后,夏漠寒终于换上了一身还算得体又不会显得太夸张的衣服,又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打量了半天,还是不太确定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有点随意了?” 如果换做是别人,凉至只会扔两个字给他:磨叽! 但因为对方是夏漠寒,所以凉至把那两个字放在心里说了,口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吐槽:“爸,您又不是去登记,也不是去相亲。都老夫老妻了,怎么搞得跟小青年谈恋爱似的?” 夏漠寒的脸又尴尬了,故意虎着脸训斥她:“你这孩子,跟你爸怎么说话呢?” “说实话。”凉至回答得一本正经,“我看了下时间,您要再磨叽会儿,到了J市可以直接等晚饭了。” * 夜家。 夜廷深也差不多快午饭的点了才起床,整个人脸色都有点发白,头也跟要炸了似的疼。 “早。” 路过夜南歌的时候,他便同她打了声招呼,倒了杯热水喝来缓解胃部的不适感。 “哥,不早了。”夜南歌看着他脸色有点儿难看,便问:“奇了怪了,你可不像是会睡懒觉的人。身体不舒服?”她看到他的手压着腹部,“又胃疼了?” 夜廷深的胃病是大学毕业以后才有的。他是经常锻炼的人,所以大学以前身体一直都很好,直到毕业以后开始跟着父亲夜寂四处奔波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之后,他便落下了这么个毛病。这几年他已经在商业界渐渐树立起了自己的权威,自然不用像刚走入社会那会儿被人灌得不成样子,很少沾酒加上长期的调养之后,虽然只是偶尔发作,但每次这个偶尔发生的时候,夜廷深都要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严重点儿的时候还会在医院住上个几天。 对此,夜寂近乎充耳不闻,夜南歌没少埋怨过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心疼。 “你昨天喝了多少酒啊?还要不要命了?”夜南歌看着他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不免有些担心,嘴上却还在怨怼他:“在自己家里吃饭也能喝成这德性,我真是服了你了。” 夜廷深笑得有些无力,摇摇头,“你哥我是个很惜命的人。”倒抽了一口气,“所以,赶紧的送我去医院!” * 夏家。 收拾好所有准备出门的夏漠寒父女在院子的大门前被一辆车拦截,夏漠寒皱着眉鸣了喇叭,那人却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坐在副驾驶的凉至眼尖认出了车里坐着的人,“是二叔?” 夏漠寒自然也认出了来人,轻轻“嗯”了一声后,将安全带解开下了车。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凉至坐在车里看着也下了车的夏景逸,手却暗暗攥紧了系在胸前的安全带。夏景逸,夏漠寒的亲生弟弟,夏家的老二。他比夏漠寒小几岁,但两人都继承了夏老爷子的样貌,从侧面看是极为相似的。平日里这两兄弟相处得倒还不错,只是今天,夏漠寒却对他不怎么待见了。 对上夏景逸的目光之后,凉至点了点头算打招呼,最终是出于礼节下了车,上前,“二叔。” 看到她,夏景逸的视线变得柔和,“款款,好久不见了。”与夏漠寒截然不同的是,夏景逸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润儒雅的感觉,凉至小时与夏景逸相处得甚为不错,甚至有时候害怕夏漠寒老冷着一张脸而跑到夏景逸那里去躲起来,这让夏漠寒又气又笑。 但今天,凉至猜到了夏景逸前来的动机不纯,报以微笑之后静待着他开口。 “好久没回家了吧,今天过节,去家里坐坐吧。”夏景逸笑着,又对夏漠寒说:“大哥,不是我阻止你们团聚,实在是老爷子的意思。” 凉至看了看夏漠寒阴沉着的一张脸,不由在心里冷笑:果然。 “爷爷管得还真是宽泛啊,一点都不像是八十好几的人了。”不等夏漠寒开口,凉至便说道,话里话外无不在讽刺夏老爷子多管闲事,弄得夏景逸也是一阵尴尬,刚想说什么来劝她的时候,凉至竟然意外地答应了,转身对夏漠寒道:“爸,既然爷爷都让二叔亲自来了,那我们就去一趟吧。” * 夏家的老宅虽不比夜家的历史悠久,但也是上了年代的宅子了,很古朴的房子,本来应该是让人觉得心中极为踏实安宁才对,却偏偏,因为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让凉至觉得这一带都漂浮着令她不舒服的气息。 她不喜欢这里。 更确切的说,是她很排斥这里,而这里也容不下她。 “两位先生、大小姐。”似在门前等候多时的管家毕恭毕敬地对夏漠寒三人欠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虽谦,但却不卑。深深夏宅,所有夏老爷子的人中,凉至唯独对这个年过半百、却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老爷子以及其他主人的关系的老管家讨厌不起来。整个夏宅,只有他是真心诚意地称呼她为“大小姐”,称呼苏笑为“夏太太”。 一路走到宅子的主楼,老管家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但凉至很清楚,从她决定要来这里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她将会面对着什么。 夏老爷子罕见地站在主楼的门口,拄着拐杖注视着他们,神情却清冷不带一丝温度,尤其是看到夏漠寒身边站着的凉至之后眼底的寒气又多了几分,看到再无其他人之后却又稍稍消散了些许。 简单的中秋家宴,凉至却没想到,瑶楚楚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待到他们走到楼前时她便从老爷子身后走出来,上前一一打着招呼:“爸,二叔,姐。” 真是刺耳。 凉至没理会,只上前几步走到老爷子面前,淡淡地叫了一声“爷爷”,语气上不免有生疏。 夏老爷子也没做声,只是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主楼。 凉至站在原地,垂在两边的手渐渐地蜷在了一起,夏漠寒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进去吧。” …… 五个人的家宴,却因为几方立场的不同给生生变成了“鸿门宴”。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夏氏帮忙?”夏老爷子切着餐盘里的食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看似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实则将整个气氛推到了冰点。 凉至手中的动作猛然一滞,握着餐具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淡然地说:“没有这个打算。” 夏漠寒这时候就没有说话了,抬眸赞许地看了凉至一眼。他说过,他夏漠寒的女儿有这样任性妄为的资本,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需要有后顾之忧。她完全可以任性,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着何人,即便是她的亲生爷爷也没有束缚她的权利。 但,位高权重的夏老爷子怎么会容许晚辈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他放下了餐具,犀利的眼神盯着凉至那张平静的脸,“不要忘记你姓夏!” “从来没忘。”凉至也放下了餐具,淡淡地笑着,笑容却丝毫未入眼底,“自然,我也没有忘记当年爷爷您是怎么让我滚出夏家的!” “夏凉至!” 老爷子低吼了一声,吓得瑶楚楚一颤,求助似的看向了一脸云淡风轻的夏漠寒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夏景逸,伸手在桌子下拽了拽凉至的衣角,小声劝道:“姐,你别和爷爷怄气了。” 凉至没理她,依然笑意淡淡地和愠怒的老爷子对视着。 没人能看得出来,她平静的眸子之下潜藏了什么样的深不见底。如她所言,她从来没忘记过她是夏家的人,同样的,她也一刻都没有忘记,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老爷子对苏笑和她有多么的不待见! 夏老爷子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拿起餐具,自找台阶下似的道:“先吃饭。” …… 饭后,争执不可避免地发生在了中央大书房。 “收起你的那些小性子吧!现在夏家还不是你父亲全权接手,你还没有可以无法无天的资本!” 夏老爷子隐着盛怒之气,按着书桌低低地呵斥道,仿佛苍茫草原上的一只雄狮发出阵阵低吼。 站在书桌前,凉至平静地看着夏老爷子,“有没有还得我自己说了算。” “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老爷子试图转换攻势,改用苦口婆心的劝说,“款款啊,你怨我、怨楚楚、怨玥儿,但你多少得为你母亲着想。尤夏可是她前半生的心血!你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就忍心看着自己母亲的心血就这么毁灭吗?” 美国广告专家利维·莱特曾说:未来的营销是品牌的战争,以品牌互争长短的竞争,拥有市场比拥有工厂重要得多,而拥有市场的唯一途径便是拥有占据市场主导地位的品牌。 品牌是企业决胜竞争的关键因素。 这也是为什么夏氏那么重视尤夏的原因,尤夏当年盛行的时候,曾在奢侈品的市场占据了一席之地,那时也是夏氏财阀主导奢侈品行业的巅峰时刻,只是那时的夏老爷子太自大太无知,竟想着只要留下品牌,再聘请国际顶尖的设计师团队入驻,那么作为创始人的苏笑便可有可无,因此他逼走了苏笑和凉至,也终于把尤夏和夏氏都推向了没落。 想利用的时候就让她回来,利用完了就一脚踢走? 凉至冷笑:没门儿! “您也说了,这是我母亲的心血,她想拯救便拯救,不拯救也容不得旁人干着急。” 她说话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及对方是她的亲生爷爷,是她的长辈。或许在别人眼中她这样很无礼,是对长辈的不孝对亲人的不敬,但想到老爷子曾对她们母女做出的事情,凉至觉得一点儿也不过分。 “你——” 老爷子许是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夏家以外艰辛的生活非但没有磨平凉至的棱角,反倒助长了她的气焰,一时气结,拍桌道:“这事你做不了主!你一日姓夏终身姓夏!等你毕业,你不回也得回!就算是你父亲也替你求不了情!” 这会儿,许是老爷子倾尽了大半生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来逼迫一个还没毕业的丫头就范。是的,他承认了这个他曾经不屑的丫头的才华和能力,却没有想过这个丫头,竟然还有敢孤身一人同他对抗的魄力。 相较于老爷子,凉至依然格外淡然,高傲地扬起了下巴,用近乎没有分毫温度的语气道:“那就试试看吧。” * 从老爷子的书房里走出来之后,凉至知道今天夏漠寒是不可能和她一起回J市的了,她想,就算夏漠寒还执意要去,一来老爷子肯定会阻止,二来,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去解决见面之后可能发生的状况。 “爸。”凉至看了一眼被老爷子身边的人叫走的瑶楚楚,转身唤了夏漠寒一声,“爸,我要回家,我不想呆在上海。” 夏漠寒起了身,眼底有太多的无奈和不舍,也有太多的不甘愿。刚刚他和夏景逸聊天的提及过了,老爷子其实早已经松口了,是苏笑自己死活不肯回夏家,也死活不肯继续发展尤夏。 所以,劝服苏笑并接她回来,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夏漠寒想,他仍然要需要一个长远的计议。 “好,爸叫人送你回家。”他拍了拍凉至的肩,语气透着身为一个男人又身为一个父亲的无可奈何。走之前他仍旧对凉至说:“款丫头,你只要记住我是你爸,其他人你都不用管,知道吗?” 坐进了车子里的凉至眼眶便微湿了,沉默地将玻璃窗关上之后,对司机说:“走吧。” 然而,在车子开上高速公路之前,凉至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接了电话之后,她又被逼无奈地让司机调转了方向,往市中心第一医院驶去。 * 打完电话的周晚笙重新走进了病房,将手机递还给了夜廷深,礼貌地说:“那位小姐说她一会儿就到。” 夜南歌替他接过了手机,对周晚笙连连道了几声谢之后,周晚笙便出去了。她把手机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看着脸色依旧泛着白的夜廷深,略微嫌弃地摇了摇头,道:“这苦肉计使得呀……” “闭嘴吧你。”夜廷深塞给她一个枕头,自己舒服地躺着了,只是手上扎着针加上身体有些无力,所以动作不像之前敏捷,弄得夜南歌一阵好笑,然后愈发地嫌弃了。 轻咳了两声,夜南歌抱着枕头坐会了小沙发上,“哥啊,你猜待会儿她来了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会不会跟我一样嫌弃?” 夜廷深懒得搭理她,闭着眼不说话。 “诶,别忘了今天还是中秋诶,也不知道人家今天过不过节,就这样被你使诈给骗……” 夜廷深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刚刚医生说她一会儿就到,在过节的话能‘一会儿’就到吗?”如果不是这会儿不方便的话,他真想上前去把夜南歌脑子里进的水给挤出来。 夜南歌恍悟般地“哦”了一声,“那她是不回J市了?苏阿姨可是一个人在家呢。” “咸吃萝卜淡操心!”夜廷深丢给她一记白眼,继续闭着眼装虚弱。好吧,其实不用装,他这会儿已经够虚弱了。 * 凉至到达医院急诊是大半个钟头之后的事情了,遣走了碍眼的夏家司机之后,凉至便径自上了急诊中心的VIP普通病房层,然后去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找给她打电话的那名医生。 既然不是在重症监护病房,那说明夜廷深那货还死不了。而且昨天还生龙活虎的跟她聊天聊到两三点,这会儿居然就跑到急诊来了,她得先去确定一下她是否被骗了。 敲了门,里面传出了一声“请进”,凉至便推了门进去,看到整个值班室只坐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后,先是讶异于她的年轻,然后试探性地问:“周医生?” “我是,您是夏小姐是吗?请这边坐。”周晚笙起了身算礼节,等到凉至走到桌前坐下后才重新坐下,将夜廷深的医检报告递到凉至面前,“这是夜先生的检查报告,您请过目。” 全是一些医用的术语,凉至哪里看得懂?再者,医生好像向来都有一个独门的字体,凉至盯着报告单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直接告诉我他死没死就好。” 呃…… 周晚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夏小姐真是会开玩笑,胃溃疡怎么会……死人呢?” “胃溃疡?” “是的,夜先生中午时被送来医院挂了急诊,经检查确定是胃溃疡。”周晚笙将医检报告收起来放平整,“而且是比较严重的溃疡症,如果不注意调养有可能会出现迸发症。” 凉至下意识地就问:“什么迸发症?” “上消化道出血、溃疡穿孔、幽门梗阻,更严重的话会发生癌变。” 最后那两个字,着实地把凉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癌……癌变?” 周晚笙点头,“是的,癌变。” “周医生,他还不到三十岁。”凉至显然不信。 周晚笙似是猜到她会这么说似的,笑了,“是,夜先生还很年轻,所以调养起来会比较容易。” 凉至还是有些神经绷紧地盯着周晚笙,像是在考究她话语的可靠性似的。 “放轻松,我刚刚说的是迸发症。”周晚笙安抚她,“该用的药物我们都会给夜先生配好,食用方式也会例出详细的清单,这你们不用操心。你需要关注的是他出院之后的调养,油炸、腌制、生冷、辛辣这四种肯定是不能沾的了,酒、咖啡、浓茶也必须禁。酸性食物、产气性食物尽量避免,一日三餐必须要定时定量,饮水……” 周晚笙说了一大堆关于日后的注意事项不带停顿的,可见她已经背得十分娴熟了,但凉至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等周晚笙好不容易说完之后她才开口:“能不能麻烦你直接写一份给我?” 愣了一瞬后,周晚笙点头:“好。”说着,她便拿出了纸笔开始把刚刚口述的东西都记下来,嘴上依旧在继续:“胃不好的话还可以煮一些养胃粥来调理,八宝粥、红豆黑米桂花粥、玉米南瓜粥、芝麻小米……” 后面的话凉至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晚笙手里的那只酒红色笔身的钢笔,便下意识地开口:“这笔……”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晚笙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正在写字的手却突然一颤在纸上画出了一条小尾巴,笑容忽然有了几分的苦涩。顿了顿之后,她低下头继续写着,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笔,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这笔很好看。”凉至故意视而不见她刚才的失态,由衷地赞叹道。她是从事设计行业的人,对一些产品构造的摸索研究与评估似乎成了她的职业病,周晚笙手里的那支钢笔虽说不上十分的精致特别,但却很成功地便捕捉了她的视线,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却觉得……越看越有一股异样感。 当然,周晚笙不会察觉这么多,只是在凉至的那句赞叹声之后微微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谢谢,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本章完结- 104她有那个资本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走进你的生活。他会让你明白,为什么你和其他的人,都没有结果。 —— 其实凉至对医院也有点儿排斥。不,不是有点儿,是非常。 清一色的纯白、空气中淡淡的来苏味,都让她感觉心口有点儿闷闷的。所幸她每年都会体检,对医院倒也不恐惧。 这会儿,她坐在病床边一言不发地削着苹果,夜廷深则躺在病床上看着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到底是经常下厨的人,凉至的刀功了得,一颗苹果削下来,苹果皮都不带断的。削干净之后她侧了个神把苹果递给坐在后面沙发上的夜南歌。 接过苹果,夜南歌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岂料凉至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被刚吃进去的苹果肉给噎死。 “多吃点,堵上嘴了就不会出这么多有的没的的损招了。” 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夜南歌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来,哀声哉道:“大……凉至,你可冤枉我了,我这次真没出损招。你看我哥那虚弱样儿,像是在装病的人吗?再说了,现在的病房什么的又不好申请,医生又忙,哪里会准我们在这儿瞎胡闹呢是吧?”她又咬了一口苹果,嘎嘣一声,“周医生怎么说?” “没怎么说,说你哥啊再不好好养,恐怕得英年早逝了。” 夜南歌吓了一跳,“啊呸呸呸!大过节的说什么早逝不早逝的?” “你也知道过节说这些话不吉利啊。”凉至睨了她一眼,夜南歌立马心虚地低头继续吃苹果了,她便把目光放在了夜廷深的身上,“不知道自己胃不好吗?还喝那么多酒。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学着自己照顾一下自己啊?” 语气听起来似有怨怼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让夜廷深听了心口感觉暖暖的担心。他凝着凉至的那双眸子便更深了,苍白的唇角染上了丝丝邪笑,反问她:“担心我?” 夜南歌差点没苹果核塞到夜廷深嘴里去!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夜廷深一眼之后,夜南歌便很有自知之明地默默地离开了病房,还很贴心地把门给带上。哪知刚走没两步,她便在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之后立马石化在了原地! …… 夜南歌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了凉至和夜廷深两人。 躺在床上有些难受了,夜廷深便挣扎着想要坐起,凉至生怕他动作太大碰到正在打点滴的手,便站起来想要扶他。而夜廷深靠坐在床头之后,却顺势将她也抱在了怀里。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凉至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温度,脸就不争气地红了,刚刚在夏家受的委屈便也在这个时刻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夜廷深,你当我很闲是吧?一个电话就把我给叫过来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好好的话不好好说非要怂恿医生来吓唬人,是不是我不来你都打算直接让她给我说来认领你的尸体啊?你大爷的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吗!你……” 夜廷深任由她一顿骂了,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之后,狂喜之余又是深深的自责。 等她冷静些了,夜廷深才缓缓开口,“受委屈了?”他听出了凉至的语气不像是在单纯地抱怨他而已,更多的是在发泄,发泄心里的不快。 普天之下,谁又能让她夏凉至受委屈?细想下来,估摸着也就夏家那些琐事了。 凉至没说话,平复了心绪之后推搡了他一下,“先放开我。” 夜廷深没理她,又问了一遍:“谁欺负你了?” “呵,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人。”凉至冷哼了一声,挣扎着要起身。 夜廷深却抱得更紧了,下巴抵在她头顶,笑意浅浅,“是啊,我连自己都懒得照顾,却这么关心你,你还不感动?” * “夜南歌,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连拖带拽地把夜南歌带到安静点的地方之后,律凌天恶狠狠地盯着她,“再跑,我非打死你不可!” 病房这层楼格外地安静,走廊、过道上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值班的护士和些许病人家属,本来律凌天夜南歌这一对站在一起就极为吸引人的眼球,又加上律凌天放出了这么一句狠话,值班柜台站着的小护士立马都把视线往他们那边投了过去。 生怕被认出来的夜南歌赶忙背过了脸,怒瞪律凌天,“你疯啦?”她的身份、律凌天的身份现在都是极为敏感的,稍不注意就会生出很多事端。她只是一个刚上路的公众人物而已,顶多就是绯闻缠身、星途坎坷而已,而律凌天,却是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 她躲着他,也只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扰罢了,再者……她就不能偶尔玩小失踪让他紧张一下吗? 但律凌天这会儿似乎并没有把家族的使命和大哥的叮嘱记在心里,满脑子都是那天意外发生关系之后夜南歌便开始躲着他的事情。先是借由工作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唱,然后又跟着夜廷深跑到了J市,如果不是有夜廷深暗中帮助的话他可能连她的影子都摸不到。 “不想看我疯的话,就别让我找不到你。”律凌天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附身将夜南歌拥在怀里,“我知道你来医院之后,很担心你。” “你……” 和律凌天斗嘴惯了的夜南歌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的他,而一向粗枝大叶的她也不习惯扮演小女人,心虽然软了,但嘴却仍旧硬着,大眼睛骨碌一转,先解释道:“我没事,是我大哥胃溃疡了。” 听及,律凌天放开了她,“胃溃疡?” “嗯,不过不碍事,大嫂在里面呢。”夜南歌一脸得意,“我叫来的,厉害吧?” “……”律凌天抽了抽嘴角,温馨的画风就不能维持超过十秒钟吗? “这些媒体真是,我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律凌天又气又好笑,本来舆论那些事儿就只能信一半,他倒好,人家消息还没放出来呢,他先当真了,直接派了人先封锁了“夜南歌出现在医院救护车上”的这则消息,然后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生怕她出什么事,这大过节的,可真是吓死他了。 闻言,夜南歌却“噗嗤”一声乐了,随即玩性大发,故作严肃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 律凌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我这个月生理期不太正常,我怕……”夜南歌装作很是担心的样子看了律凌天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其实他可能不知道,夜南歌是在憋着笑! 然而,律凌天却一下没反应过来,“怕什么?不正常要怎么办?要去看医生吗?挂哪个科啊?生理期……挂妇科?”说着,律凌天就要拉着她去挂科了。 夜南歌无语了,一把甩开他的手,演技爆发,“笨啊你!我是怕我怀了你的孩子!” “……” 大脑死机了大概有个半分钟,律凌天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去坐了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怀了他的孩子? 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随即而来的是紧张、兴奋,和……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夜南歌这丫头哪点都好,唱功好,演技好,忽悠人的本领,更好! 于是,他心中刚刚腾起没超过三秒的小火苗瞬间就灭了,黑着一张脸问:“三次你就怀上了?” “靠!人家一次怀上的都有,三次怎么不行?”夜南歌用系在脖子上的丝巾捂着脸,继续在医院上演着年度狗血大剧。事实上她不用遮脸,她相信在这里看到的人都没办法把消息散播出去,就算散播出去了,有律凌天在,解决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想到这里,她更大胆了,“志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们的孩子!”成功引来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 律凌天听着夜南歌那声称呼整个人就石化了,又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后,整个人都凌乱了。 志……志刚?这什么破名字?还有,在外面有人又是什么鬼?不认他们的孩子又是什么鬼? 正思索着,夜南歌竟一把推开了他,眼底还似有晶莹在闪烁,搞得律凌天还真以为他是个负心汉似的。刚想上前,夜南歌便指着他说:“你这个负心汉!你要她不要我,你也别想要你的孩子!我现在就去做手术拿掉你的孩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热闹的小护士和病人家属整个人都懵逼了,嘴巴张得足以放下一颗鸡蛋。 再看当事人之一的律凌天,一脸的无奈加凌乱。 * VIP普通病房最大的几个好处便是,一是有足够的私人空间,二是有相对完善的家用器材,比如——微波炉。 叫人从厨房拿来了食材之后,凉至便开始准备着做粥的食材。 “用微波炉煮粥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你也别抱太大的期望了。”调好了功能键,确定微波炉开始运作之后,凉至便重新坐回了病床边。 夜廷深淡笑着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千万别,你现在可是‘病、人’!”凉至特地把“病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不过话说回来,你得给我开工资啊。我这都快像全职保姆伺候你了,你总不能说这是义务劳动吧?” “……” “哦,别忘了加上昨天的。”凉至笑米米地收好了东西,又扫了一眼周围,叮嘱:“微波炉我都调好了,要是时间到了粥还没好,那就说明没煮成功。保险起见,你还是现在就叫外卖吧。”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有点晚了,今天是中秋,无论如何她都要在晚饭之前赶回J市的,所以她没法等到粥煮好了。而夜南歌这丫头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这么把夜廷深一个正在挂水的人扔在这里,凉至多少有点儿不放心。 走到门前拉下把手的时候她微微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转头,“以后别喝酒,也别熬夜。”说完,她就走了。 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了,她几时这样苦口婆心地叮嘱过谁?明知道有些话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任何的实质作用,但看到夜廷深苍白的脸色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做了她眼中的“无用功”。 但,落在夜廷深的耳朵里却是另一回事了。 一句听似关心的话语,竟令他呆滞了半天,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傻笑。 原来,被喜欢的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 凉至离开后没几分钟,律凌天就进来了,在夜廷深正无聊得看电视的时候。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来探病的。”言下之意便是,律凌天他竟然两手空空地就这么进来了,有没有把他这个未来大舅子放在眼里? “你少来。”律凌天没好气地说着,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拿起水果准备开吃了。 夜廷深提醒他:“没洗。” “我不傻。”律凌天放下手里的,拿了把小叉子,端起床头切好的果盘说:“这里有现成的。” 那是凉至切的。 她找完周晚笙之后,便按照她的叮嘱跑到医院对面的水果超市买了不少新鲜的适合夜廷深吃的水果,然后细心地切成了一个精致的果盘摆在病床床头,刚刚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夜廷深便也只吃了点儿。这会儿倒好,落在律凌天手里了。 “你来医院不是找南歌的吗?”夜廷深看着一口接一口地吃的律凌天,“她人呢?” 咽下一口香蕉,律凌天想了想,说:“按照她的剧本走,这会儿她应该在手术台上。” 夜廷深一听便懂了,挑眉啧啧道:“行啊你们,都上演到这么前卫的情节啦?下一场是不是打算表演奉子成婚了?” 这是夜廷深了解的,也好像是夜南歌自小就有的……说特长也好,说怪癖也罢,总之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着何人,只要是她所熟悉的,她总能即兴发挥上演一出偶像剧,结果往往是她尽兴了,而同她搭档的那个人则是…… 他记得夜南歌还没大学毕业的时候,有一回他去她学校接她,她竟然直接当着她校友同学的面说他是她男朋友,当时夜廷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夜廷深想的是,反正他又不会经常出现,再加上这丫头确实是有些招蜂引蝶的,律凌天不好出面,那么他来帮妹妹挡掉那些烂桃花也不错,结果,谁知…… “再前卫,也比不过你们那出‘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律凌天幽幽地道。 夜廷深尴尬了,“这语气酸的。” 也难怪律凌天会吃醋了。 夜南歌“爱”上自己亲哥哥这件事,那段时间在她们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夜廷深知道后差点没把夜南歌给掐死,谁知事情处理好之后夜南歌非但没觉得不妥,反倒特有成就感地说,我演技原来这么好啊,居然把大家伙儿都给骗了。 夜廷深就没好气地说,下次再惹这烂摊子,你就等着星途堪忧吧! 夜南歌就嘻嘻一笑,我才不怕。 “诶,别说我了吧,说说你。”律凌天又吃了一口苹果,“刚刚从这儿走出去那妹子是夏凉至没错吧?啧啧,和传闻中那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形象不太像啊。” “既然是传闻,那么可信度自然就有待考究了。”夜廷深语气淡淡,眼神却有化不开的柔,“刁蛮任性也好,飞扬跋扈也罢,她有那个资本。” 律凌天挑眉,“你是指她父亲?” 夏漠寒是宠女狂魔这件事,在商圈内几乎不是个秘密了。当然,这事情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考究,全源于一次记者会上,夏漠寒在面对众人对夏家大小姐口碑的质疑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夏漠寒的女儿有任性的资本,只要不伤天害理。 “总觉得,那丫头挺个性的,她不会一直待在她父亲的羽翼下。”夜廷深若有所思。 * 中秋节过后,复课三天。 凉至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呆了整整一个上午了,桌子上的速写本已经不知不觉薄了一多半,腿边的垃圾桶里却是塞满了被她撕下来的纸张。 要疯了! “情绪不好的时候别勉强自己。”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学长?” 凉至转身,看着陆靳北从她身后走到对面坐下,一个激灵便把腿边装满了被她撕掉的手稿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响。 真真是祸不单行啊! 陆靳北笑看着弯身整理着垃圾桶的凉至,也俯身拾起了一个被她揉成团扔掉的手稿,“坏情绪会把灵感赶走。”然后一扬手,那纸团便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凉至有些心虚了,收拾好之后默默地低着头看着一片空白的速写本,事实上现在她的大脑和这个本子一样,一、片、空、白! “距离投稿日期还有一个多月吧。”陆靳北明知故问,“想清楚了再下笔,连我这关都过不了的话,你可别想着要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了。” 道理她都懂。 但不知道是哪位伟人说过的一条定律:事情总是扎堆来。这会儿就在她身上应验了。 先是和韩在勋闹矛盾的事情没解决好,导致他俩中秋放假也没去家里,苏笑问起来的时候她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蒙混过去了。她倒也不担心这两兄妹的安危,都成年人了。只是这罅隙这么搁在心里,她着实地有些不好受。 然后便是这让人头疼的参赛作品了。从报名参赛到现在,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她连初稿都还没绘出来。唯一一张稍稍满意点儿的还被陆靳北驳回了,离开始交稿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啊! “压力大啊。”凉至手撑着脸哀叹,“比赛太模式化了,太禁锢参赛者的思想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还非得弘扬人道主义,我真是……”醉了。 陆靳北由着她抱怨了一通,身子微微前倾,笑,“一脸阴云密布的,这可不像你。” “要被逼疯了。”凉至抱怨。 陆靳北哈哈大笑,也知道她是太好强了导致自己压力大,便提议:“好了好了,瞧你,这样子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教出来的人了。”话毕,他便起身,拍了拍凉至肩,“走吧。” “去哪里?” 陆靳北却没回答,径自走着,丢下一句:“跟上你就知道了。” * J大艺术学院顶楼的艺术小广场上,热闹非凡,像个小集市似的。 跟着陆靳北走到这里之后,凉至有些惊讶了,忙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按理来说,学校有这种大型点儿的活动策划都会先由学生会过目,但是她好像一点儿也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汉文化艺术节,本来应该是中秋前一天就举行的,因为主办方没有通知到位,不少学生那一天就已经离校了。”陆靳北一边解释着,一边接过一个穿着汉服的人递过来的类似门票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交子,在这儿消费都用这个。”陆靳北递给她,又见她似乎还云里雾里的,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来好好玩,大学四年没见你参加过这活动,最后一次了。” “这……”凉至拿着所谓的“交子”打量了一会儿,“普通交子?还有特殊交子吗?” 陆靳北一边走着一边“嗯”了一声,“特殊交子是通过完成任务来收集的。在这里有国学社、美食协会、武术协会、花韵手工等将近二十个社团的人,每个社团都设有游戏任务,完成了就能获得特殊交子。集齐相应社团的特殊交子是可以兑换奖品的。”说着,陆靳北扳过凉至的肩膀让她面对着另一方,指着那儿说:“看到了吗?那一块就是兑换奖品的地方。” 凉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开始玩吧。”陆靳北说,“都应该是我们女神擅长的。” 不知怎么的,“女神”这个词从他人口中说出来习以为常,从陆靳北口中说出来却让凉至感到了几分不自然,别扭地点点头后,她说:“先看看吧,学长你想玩什么吗?” 陆靳北笑了,“本科加上研究生三年,我已经玩过七次了。” “……” * 陆靳北其实是个不太喜欢热闹的人,四年本科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参加校园里的活动,除了院篮球队之外,他基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北溯工作室中。 这是他在J大的第七个年头了,但真正体验到大学生活的乐趣,却只有大三大四那段时间。 有句话是说,不是在最美的时光遇到了你,而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最美的时光。 陆靳北觉得,他印象最深刻的那段时光,大概就是和周晚笙谈恋爱的那段时光了。只是,他们的爱情终究没有跨过分隔两地的距离,终是消逝在那个花落了满地的伤春季节。 “两张了,厉害吧?”凉至从人群中钻出来的时候扬着手中赢来的两张特殊交子,浅浅地笑着。 陆靳北便收回了思绪,“很厉害。”他看了一眼凉至刚刚参赛的两个社团,禅学社和花韵手工社。这两个社团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背了一段经文吗?” 凉至摇摇头,“限时写数字,五分钟从1写到300,不能错。” 陆靳北便“哦”了一声,“继续吧,需要外援的话叫我。” 其实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是夏凉至,不是周晚笙,周晚笙才会需要他,周晚笙才会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转身来寻求他的帮助。 他记得他大四那年来参加汉文化艺术节,就是被慕名而来的周晚笙拖过来的。那时他本忙于北溯工作室的各种起步工作,但周晚笙大老远从上海跑来了J市想参加这个活动,他便也就陪同着来了。 他记得那一年,禅学社出的题目是五分钟之内背诵经典古文学书籍的一段,以抽签的方式。周晚笙抽了三次签,分别抽中了《中庸》、《金刚经》和《道德经》。 周晚笙是学理的人,一碰到这种东西头就大了,三次机会用光了也没能拿下禅学社,便只好求助于他。 陆靳北也是无语,说让周晚笙给他再抽一个,结果她直接又抽到了《金刚经》。在记背东西这方面陆靳北倒还不错,一举成功,替周晚笙拿下了禅学社的特殊交子,结果周晚笙不但没有感激之心,还特别嫌弃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吃斋念佛啊? 差点没把陆靳北噎死。他便点着周晚笙的头说,智商问题。 不一会儿,凉至回来了,整个人却如同打了霜的黄瓜,这个表情又让陆靳北想到了周晚笙,当年她在武术协会受挫之后便是这副表情来寻求他的帮助。 “怎么了?” 凉至一脸的哀怨,“武术协会那几个社员个个像堵墙似的,我赢不了他们。” 陆靳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果然,连说的话都是一样一样的。武术协会的游戏其实挺简单的,两人单脚站地推手,另一只脚先落地的人算输。但对方都是协会里经过训练的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赢的。当年周晚笙与协会的人大战七个回合落败之后就抱怨:全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啊!还让不让人赢了? “你试过了吗?”陆靳北忽然问了一句,听周晚笙说过,其实这活动也掺杂了些水分,她说和她一起挑战的那妹子的男朋友是武术协会的人,所以那妹子很轻易便过了。于是他想,按照凉至的人缘,过关应该不难。 凉至自然不知道陆靳北所想的,尴尬了一下,摇头。 陆靳北便往武协的放心看了一眼,那边正巧有一个负责人也看向了这边,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跟另外一人商讨着什么便走过来了,手上拿着特殊交子。 见状,陆靳北便勾了勾唇,“有时候投机取巧也未必不是好办法。” “嗯?” 凉至没反应过来,武协的人便上前把特殊交子递到她面前,笑,“送给你。”然后又不等她回过神,那人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留下凉至一脸怔愣。 “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凉至老半天都没想明白。 倒是陆靳北笑了笑,拉她去别的地方,说:“还多着呢,奖品区的汉服得集齐所有的特殊交子才能兑换。”他记得那时周晚笙就是看中了一件汉服所以才拼死拼活地收集各种交子。 *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你倒好,连火苗都还没见着呢,人反倒住进医院去了。” 大中午的又在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夜廷深的影子,肖天佐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昨天还听说他胃溃疡在医院,这会儿就在公司看到他了。 “吃早饭了吗你?” 夜廷深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比起昨天在医院时倒已经好了不少,“老肖,你这是在关心我?” “噗——” 肖天佐一下子把刚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略微狼狈地用手擦拭着水渍,他瞪夜廷深,“能不能别说这么肉麻的话?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说完,还抖了一下。 夜廷深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靠着沙发椅自言自语地说:“连个大男人被问到这个问题都能说这么长一段废话,怎么她就不知道说点什么呢?” 不过,一想到昨天凉至走的时候对他的那句叮嘱,夜廷深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这样一个微表情被肖天佐看在眼里,禁不住一阵唏嘘。拿纸把衣服收拾干净之后,肖天佐才上前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啧啧道:“看你这样子,不久后有喜事啊。” “还早。”夜廷深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却不这样想。在他看来,凉至已经在向他示好了,肯对他说心事了,肯关心他了,而且不排斥他对她做一些亲密的举动,那么,他们之间也不过差一句口头上的告白而已。 肖天佐挑眉,离得近了才嗅到他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来苏味,他对气味素来敏感,便问:“老夜,你不会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吧?” * 将近二十个社团,二十好几个挑战游戏,除了棋协会的象棋对凉至来说有些棘手之外,其他都不成问题。 好在,有陆靳北。 很快集齐了所有的特殊交子,凉至便在陆靳北的陪同下去了兑奖区挑选汉服。其实除了汉服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奖品,油纸伞、古风折扇、陶笛等,凉至都挺喜欢的,但她一进到这个区域,里面穿着汉服的学生志愿者立马把她拉到了汉服区。 “学姐,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学姐,你真的好美哦!穿上汉服一定很好看!” “学姐好厉害,居然能集齐所有社团的特殊交子。” “学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凉至一个头两个大,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个热情的小学妹拿了一套薄荷绿的襦裙递上前,作势就要替凉至换上。凉至以为要脱衣服,吓了一跳,忙说:“我自己来就好。” 小学妹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学姐,先直接套上试一下吧。喜欢的话拿回去洗了再贴身穿。” “是啊学姐,这个衣服不大好穿的,还是我们来帮你吧。” 于是,凉至就这样被几个小学妹围着换上了汉服。因为不习惯别人这么近接触,她一脸的别扭,又加上这几个小学妹都穿着不同颜色的汉服,整得好像古时候宫里的丫鬟伺候主子更衣似的。凉至心里纳闷,这几个小学妹未免也太热情了吧? 最后将腰封系上之后,有人贴心地将凉至的长发理顺后用木质发簪盘起。 “哇!学姐,你真像从古籍里走出来的美人啊!要是生活在古代,哪里还有西施貂蝉的事?” “好美啊!学姐,我能和你拍几张照吗?” “学姐……” “……” 就这样,直到陆靳北闻声走过来,那几个小学妹才消停了几分,一见到陆靳北,马上就有人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低着头离开了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更衣室。 凉至穿着一身她也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衣服,不自然地将落下的疑虑头发撩到了耳后,尴尬地说:“那个……她们太热情了……我也……”越说越尴尬,凉至索性闭嘴了。 陆靳北却在原地呆滞了许久,随即脑补出了当年周晚笙死皮赖脸地弄来一套汉服穿上后在他面前又蹦又跳炫耀时的场景,她那时也是穿了一身浅色,也是一头如瀑般乌黑的长发。不知怎么的,晚笙的影子便与凉至的重合,到最后,他竟好像真的看到了晚笙。 “……很好看。”沉默良久后,陆靳北的声音有了几分的沙哑,因为思及了故人。他记得,当时周晚笙生怕谁跑出来把她身上的衣服扒走似的,扯着他让他拍几张照片,于是他便对凉至说:“站着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凉至的脸立马红得可以滴出血来,连连摆手,“别……不用了吧,我这就……”然而,话还没说话,被裹在汉服里的手机却响了,突如其来的贴身的震动让凉至整个人都软了,“那个……学长你等一下啊,我有个电话……” 这会儿,凉至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怎么什么丢人的事儿都给她摊上了?还是在陆靳北的面前!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腰封还有身上系着的各种结解开之后,凉至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了,拿出手机时对方已经挂断了,她便赶紧回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听,“夏小姐?” 是个女人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凉至很快便想起来了,“周医生,是我。” 本站在转角处回避的陆靳北听到了“周医生”这三个字之后,立马忘了避嫌这件事情,径自掀开了更衣室的帘子,问:“周医生?” 正在接电话的凉至被突然闯进来的陆靳北吓得腿都要软了,幸好汉服本来就是直接往身上套的,刚刚她急着接电话,这会儿也不过解开了披在身上,所以也没有发生特别尴尬的事情。 “夏小姐,怎么了?”可能是被突然传来的男声给吓着了,周晚笙在那边也愣了一下。 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之后,凉至一边示意陆靳北出去,一边对电话那边说:“嗯,我在听。他大概什么时候出院的?出院前的情况怎么样?” * 将夜廷深的身体状况报告给凉至,又说了些相关的事宜后,周晚笙合上了电话,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她刚刚……竟然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个在大学里每天都会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那个打电话比真正见面的时间还要多的人的声音,是她听错了吗? 她宁可觉得是她听错了。夏凉至只是她一个病人的朋友,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世界那么大,总不会随便碰到的一个人都能和他认识吧?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偏偏,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那不是巧合,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 -本章完结- 105暧昧 “多肉你都能养成这样,也是厉害啊。” 下午回到家里的时候,凉至看到蹲在阳台的苏笑正在拯救一盆性命垂危的多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苏笑是很喜欢养植物动物,从夏家别墅那一排排的洋槐树,还有花坛里的那棵合欢。更早的时候,夏家的阳台、后院都是苏笑精心种植的花草,她每周都会不厌其烦地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梳剪枝叶、定时除虫施肥。那时父亲还取笑她,说她如果不当设计师了,就去当个园丁吧。 那时父亲大概也不成想,一句无心的玩笑话,竟然会一语成谶。苏笑现在的确不再是个设计师了,但她也无心养殖那些每日都需要悉心照料的花花草草,只在阳台种了些比较好养的多肉,闲暇的时候便会给它们晒晒太阳、除除虫。 对于凉至的吐槽,苏笑也不大往心里去,细心地将那株可怜的小多肉的“尸体”用报纸包好之后,她便将地上的尘土清理干净了,经过凉至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了她手上抱着的衣服。 “又败家了啊?”苏笑故意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没见你给我买过衣服?” 凉至无语了,“是你的柜子都放不下好吗?” “那你先给我买个柜子啊。”收拾好之后,苏笑去洗了个手,然后大言不惭地数落着凉至的“罪行”,“一年到头书没见你买几本,衣服则是成堆成堆地往家里抱。让我看看就买了件啥样的衣服?瞧你给宝贝的呀!” 凉至懒得反驳,任由着苏笑故意歪曲事实了。 “啧啧,丫头,你这是在为你穿越做准备哪?”将衣服整个展开之后,苏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凉至差点没想把那株死掉的多肉捡起来插在苏笑的头上,白她一眼,“我可没看过什么穿越小说,这是为你准备的。” “哟,那我得谢谢你啊?”苏笑说着,便把那衣服拿去了洗衣房。 凉至看着苏笑的背影,抿着唇不语。初稿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虽说有专家和陆靳北的指导,但一想到是要参加比赛的,凉至的大脑就跟闭塞了似的,什么灵感都没了。多少次她想开口问问苏笑,请她帮忙给出专业性的建议和指导,但想到当年“花败”出来时苏笑说过的话,她便只能将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吞回肚子里。 这种感觉好像是,明明身边便是满汉全席,她却生生地挨着饿。估摸着如果有朝一日苏笑重回设计界了,知道了这会儿她的苦处之后会嘲笑她不懂得资源利用。 细想了一会儿后,凉至便回自己的房间了。和陆靳北分开之前他说,多看看以往的优秀参赛作品,说不定她能从这得到些什么。 * 开完了一场员工大会之后似乎已经过了饭点,而一向工作起来就会废寝忘食的夜廷深因为没有规律饮食,本就没有康复的胃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 吩咐秘书倒来了热水,夜廷深喝了些来缓解不适,又打了个电话给公司一楼的前台,让他们谁去给他带一份外卖回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点儿道理夜廷深还是懂的,所以一意识到自己饿了,夜廷深自然不会继续硬撑着来辜负自己的胃了。当然,如果不是国庆之后就要上任了所以这几天的工作量有些大,这会儿他估计已经拐着肖天佐去下馆子了。 做完了这些之后,夜廷深整个人都躺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将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但很快,他又忽然睁开眼,将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拿起确定没有静音之后再放下,继续闭上眼休息了。 为了保证会议的效率,夜氏有一个规定是在开会的时候,手机必须全程静音,连稍稍大声一点儿的震动都不可以有。所以刚刚开会的时候,夜廷深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几乎隔一小会儿就要看一下屏幕亮了没有。 按说他强行要求出院之后,院方出于对自身职责和对病人的安危来考虑,无论如何都会联系上他的家属。而院方目前能够联系上的他的“家属”,应该就只有夜南歌和夏凉至了。南歌儿才懒得打电话来关心他的死活,但……凉至呢? 眯了一小会儿后,夜廷深又睁开了眼盯着黑色的屏幕。 莫非……院方没有通知凉至?凉至还不知道他出院的事情? 虽然这样想着,但夜廷深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继续等着,胃又开始抽搐了,他便伸了手按住腹部,整个身子都微微蜷了起来。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夜廷深刚要欣喜,却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然而他还没开口,那边就先冲着他一顿吼了:“夜廷深!你还要不要命了啊?” * 正在参考往年大赛优秀作品展的凉至好像早就把夜廷深出院的事情抛在脑后了,被搁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时,她打开了陆靳北那一年的“一支好笔”优秀作品展,一眼便看到了获得了金奖的陆靳北的参赛作品。 然后,她的眼睛便盯在上面了,周围其他的声音都被她隔绝,她的眼里,只有电脑屏幕上放大的那支酒红色的钢笔。 蓦地想到了昨天周晚笙手里的那支笔,因为好看,她便多看了几眼,现如今她竟发现,和陆靳北设计的这款一模一样。在开始准备初稿之前她就简略地扫过往年的优秀作品展,也难怪昨天在看到周晚笙那支笔的时候会觉得眼熟了。 只是,难道……周晚笙手里的那支笔就是当年陆靳北拿去参赛的作品吗?难道周晚笙和陆靳北…… 凉至猛地想到,蒋宁硕似乎曾经对她说过,想知道关于陆靳北的参赛作品的话就自己去查,别让他知道,也别问他。 她又联想到不久前周晚笙同她通电话的时候,陆靳北有些失控地冲进了更衣间。他不是那个样子的人,至少凉至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是外表阳光内心沉稳的人,怎么会……冲动到那个样子? 想到一种可能之后,凉至竟觉得心口闷了一下,有些疼痛。 她被自己的这个反应惊到了。 她这是在心痛吗?为什么会心痛?仅仅因为,陆靳北曾经有过恋人,且这个人十有*地依旧在他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吗? 曾经她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是啊,这句话真的在理。这会儿凉至还没看到陆靳北和他昔日的恋人站在一起时的画面,光是想到他失态地闯进更衣室时的眼神,想到他对那个比赛的忌讳,想到那个人在他心里占据了多重的地位之后,她便意识到了,她好像,真的很喜欢陆靳北。 一时之间,凉至的心情竟复杂不已。闪了许久的手机屏和嗡嗡的震动声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然而,在瞥见来电显示的三个字之后,她略微烦躁地将电话掐断,并直接将手机开成了勿扰模式。 * 电话被挂断的夜廷深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随即腹部传来的疼痛感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沉思了一会儿后,他也顾不得下午公司里还有多少事情需要他处理,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便往外走去。刚刚端来餐点的总裁秘书吓了一跳,忙几步跟上说:“夜总,您先吃点东西吧。”虽然总裁秘书不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但看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不吃了,跟肖经理打声招呼,我先走了。”夜廷深甩下这么一句话,便加快了步子走进了电梯。 他身高腿长的,秘书哪里赶得上他的步子?索性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渐渐合上之后,腾出一只手来打了电话,“喂?肖经理,夜总他走了!” * 到达J市是下午四点多的事了,夜廷深踩着油门的腿都有些发软,额上渗出了层层细密的汗珠,到凉至家楼下的时候,他伏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拉开了车门。 苏笑见到他的时候惊了一下,因为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忙扶着他进了门,“怎么了廷深?身体不舒服吗?”等他在沙发上坐下之后,苏笑连忙要去厨房给他倒水,夜廷深却一把拉住了她,有些无力地问:“苏阿姨,凉至呢?我……”打她电话也不接,她……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话,胃部的一阵抽搐把夜廷深的力气都抽空了似的,苏笑快吓死了,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说:“凉至?凉至在家里呢,凉至!凉至——”她心急不已,不知道这俩孩子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廷深这样难受她也心疼,赶紧跑到凉至房间门口,刚要敲门,凉至便把门拉开,带着黑色大框眼镜,长发很随意地盘起,眉间也隐隐透着烦躁和倦怠,问她:“怎么了?” 苏笑又被吓了一下。回来那会儿还好好的,这会儿这孩子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了? “你……你们……”苏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指了指凉至,又看了看客厅的夜廷深。 这时夜廷深已经起身了,拖着有些病态的身体往这边走来,苏笑看得心惊,忙上前想要去扶一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倒在地上了似的。 凉至这才注意到夜廷深,脸色比昨天在医院的时候还要差不少。她心生烦闷,但又不忍在这个时候出口伤他,然而,她刚想说话,夜廷深却整个人都压了下来,凉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忙往后挪了些许来借助墙的力量,喊着:“夜廷深?夜廷深!” * 手背上刺痛了一下,随即有冰凉的液体注入了进来。 夜廷深缓缓睁开眼的同时,痛意也袭来了。不过医生应该是给他用了药,这会儿倒也没那么难受了,然而,他意识清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满到处找凉至。 苏笑守在床头,见他终于醒了也总算松了口气,担心地问:“廷深啊,你感觉好些了吗?还疼不?你这孩子啊,胃溃疡了还敢不吃饭,你……哎!” 夜廷深心口泛了暖,无力地对苏笑扯了扯嘴角,“苏阿姨,我没事。” “都要住院挂水了还没事哪?你这孩子啊咋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呢?”苏笑又急又气的,“我听凉至跟医生说你昨天在上海就挂了水了,怎么不听医生的话硬要出院了?休个两天假调理调理也成啊!你真是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啊!工作起来都不要命的。” 看到夜廷深,苏笑总是会想到秦沁,当年秦沁因为工作的事情可没少替夜寂操心。 突然想起了什么,夜廷深忙问:“凉至呢?”他记得,他疼得昏过去的最后一刻还听到了她叫他的名字。 “哦,她跟着护士去取药了。”苏笑回答,犹豫了片刻后她问:“廷深啊,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和凉至……是不是……吵架了?”这可不是她胡思乱想,她可没见过凉至那么憔悴过,还有夜廷深竟忍着胃痛从大上海开车来了J市,作为过来人,她猜这两人可能是闹什么矛盾了。 夜廷深还没做声,凉至便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各种药盒。听到苏笑的问题之后,她有几分无语地问:“从哪儿看出来吵架的?”因为出门出得急,她没来得及戴隐形眼镜,鼻梁上仍旧架着那副大黑框眼镜。 “没吵架你把自己弄那憔悴干嘛?跟你说多少次了,女孩子啊——” “要优雅、要自爱。”凉至接过了苏笑的话说道,拿了玻璃杯倒了杯热水放到病床边,“我憔悴是因为比赛。”已经被驳回三个方案和两份初稿了,而现在她还没有新的头绪,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她能不憔悴吗? “……”得,搞了半天是她想多了。 苏笑干脆不说话了,看了看凉至,又看了看夜廷深,怎么都觉得这会儿自己呆这儿太多余了,便脚底抹油开跑,“我回去煲粥了再来。” 却被凉至一眼识破,“你煲的粥能喝吗?” “嘿你这丫头——”苏笑看了一眼夜廷深,有几分尴尬,“成,我去买,去买总行了吧?” 苏笑走之后,护士给夜廷深换了瓶水挂着也走了,病房里便只剩了他们两个,同昨天一样,但气氛却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在意识到自己对陆靳北的感情之后,凉至便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夜廷深了。虽说那天晚上她已经当着他的面说过她喜欢陆靳北这样的话,但事后两人好像都当这事儿没发生似的,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在慢慢朝着他所期盼的方向发展着。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有觉得不妥。或者说,在意识到她有那么喜欢陆靳北之前都没有觉得不妥。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烦闷,总觉得自己好像多对不起夜廷深似的。但事实上,他们真的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了不是吗? “你……”夜廷深率先开了口,但又欲言又止,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才说:“怎么不接我电话?” 下午夜南歌知道他出院的消息后,打了个电话把他骂了个半死。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夜南歌也可以心疼他这个当哥哥的啊。结果夜南歌告诉他,别指望凉至会问候你了,她那性格啊,知道你这么折腾自己,估摸着就放任着你自生自灭了。 他便想起某个他送凉至回家的晚上,谈及前途毁尽的程珂和自寻死路的肖缘,谈及不明真相的群众对她言语上的抨击时,她说过这么一句话:咎由自取的人不值得同情。 是啊,她是多么吝啬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哪怕一点点关心都不愿意给他了。所以他慌了,给她打了电话,却被掐断了。不知道怎么的,在电话传来忙音的那一刻,他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远离似的,当时大脑也顾不上思考太多,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来找她。 所以他来了。 所以,他想问,她不接他电话的原因是否真的和南歌儿说的一样,懒得再关心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然而,当他怀着既紧张又有些期盼的心情等着她的回答时,凉至却不语了。 不是不想答,而是不知道怎么答。 按照以往她的性格,早就直截了当地对夜廷深说,夜廷深,我喜欢的人是陆靳北,所以我不想再接你的电话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往来了。 又或者,她更干脆地告诉他,夜廷深,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见你而已。 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因为曾经答应过苏笑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夜廷深,况且,现在他是病人。 “该叮嘱的我昨天都叮嘱过了,你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也没办法。”凉至说,语气清冷平静,与昨天大相径庭。 夜廷深的心里便更没底了,一方面却又暗自窃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 “你担心我。”夜廷深笑得明朗,“凉至,你喜欢我。” 夜廷深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话硬是让不久前才明确了自己心中所属的凉至红了脸,否认:“我没有。” “不喜欢我,还担心我?” “那是因为——” 凉至刚想解释,夜廷深却伸手压在自己的唇上做噤声状,轻叹了一口气,道:“不承认没关系,只要我——” “夜廷深。”凉至轻声打断了他,似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夜廷深,还记得那个晚上在楼梯间我说过的话吗?” 夜廷深唇边的笑意便渐渐敛了去,一言不发地盯着凉至。 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晚上,她亲口说,她喜欢那个叫“陆靳北”的男人,她亲口说,跟他夜廷深,她连做戏都不愿意。 那个晚上,是他的心跌入谷底的晚上。 是的,关于她喜欢的人是别人这件事情,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那个男人,同时他也很郁闷很挫败。在他的好友圈子里,怕是找不出几个在女人那里碰壁的人。 “那晚,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喜欢的人是陆靳北。”凉至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残忍,轻叹:“因为喜欢他,所以没办法和你继续用这样暧昧的身份相处下去。” 夜廷深的眼底在顷刻之间添了几分阴鸷,与他苍白的脸形成的巨大的反差。这样的夜廷深,是凉至不曾见到过的。 他生气了。因为她说她喜欢的人是陆靳北,也因为她说,她和他的关系是……暧昧。 “对你来说,我们的关系仅仅只是暧昧么?” “是。”凉至回答得直白,“我们的关系超越了普通朋友,却成不了恋人。这样的关系在我的词典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了。” 盯了她半晌之后,夜廷深忽然笑了,笑容却未入眼底,“现在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早定论了?来日方长,你怎么就知道未来我们不会成为恋人?” 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如此,总之作为他夜廷深,他很讨厌自己喜欢的女人用“暧昧”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偏偏凉至这丫头有时候话说得听似无心,实则却在挑战他的底线,就像现在“暧昧”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 “如果相互喜欢也就罢了。”凉至依然平静,对上夜廷深阒黑的眸子,笑问他:“但是,夜廷深,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是真的喜欢我么?没有相互喜欢……” “是!” 夜廷深打断了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是,夏凉至,我喜欢你。” 凉至却愣了,好半晌,她才有几分失笑地道:“有些所谓的喜欢,只是一种当时的情绪。如果错将这份情绪当做了长远的爱情,本身就是一种幼稚。”她起身,微笑,“所以,也别把话说得那么早,毕竟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说完,她不等夜廷深开口便径自走到了门口,但又同昨天一样,在拉下门把手的时候踯躅了片刻,回头,咬牙道:“还有,最重要的是,我好像并没有喜欢你。” * 理性、偏执,有时通情达理,有时却又歇斯底里。 凉至觉得这似乎是自己性格上的一大缺陷,得改改,不然总会伤人,事后又伤己。 只是,理性吗?或许吧,没有一头扎进某个人刻意织出来的一张张看似柔情实则却要命的密网之中。偏执吗?好像是这样的,认为自己心里既然有了别人,那么便不再具备与其他异性有过于靠近的关系的资格。至于,歇斯底里…… 凉至想,暂时应该还没有过。 只是那天从医院回到家之后,她的大脑好像就真的闭塞了似的,所有的灵感通通都跑光光了,这让她的心像是被麻布袋紧紧地裹起来了似的烦闷不已,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她都有心无力了。那几天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搞艺术的人总是容易疯魔,总是容易走上极端。 当然,对于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来说,最重要的依然莫过于生命。或许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她是个格外惜命的人。但有时候人的心理和情绪难以自控,为了不摧残自己那颗已经有些玻璃化了的小心脏,十一小长假,凉至本计划着来一场小小的旅行,然而,却有意外发生了。 …… “伯母,颂贞有没有来找过您?” 假期的第二天,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来访的韩在勋忽然登门,语气很是焦急地问苏笑:“我已经两天没看到她了,她同宿舍的人和同学也都说这两天没见到她,您……” 苏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但作为长辈,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先劝他:“你先别急,进屋里来慢慢说。” 自开学以来,韩在勋兄妹二人似乎就很少来家里了,也不知道是学校里事情多还是怎么的,韩在勋至少在不久前来家里吃过一顿晚饭,但韩颂贞,苏笑确确实实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她了,偶尔听及与他们相关的消息还是通过凉至的嘴巴。苏笑和韩在勋兄妹的母亲也交好,韩颂贞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向他们的母亲交代。 “颂贞能去的地方我都去找过了,她平常会接触的人我也都问过了,但都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急死人了。”韩在勋的语气很是无助,在这样陌生的一个国度里,他语言也不是很通,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就是苏笑了。 “颂贞放假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要去哪里?”苏笑的语气很轻,手掌也轻拍着他的肩试图安抚,“颂贞那孩子性子野,说不定跟着同学或者社团什么的去哪里玩了呢?我听凉至说过,J大有几个社团在假期都会组织出游的。” 闻言,韩在勋才稍稍放松了些许,“可是,组织出游的话为什么电话会打不通?” “嗨,那丫头你还不知道啊?指不定看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把手机什么的扔一边了呢,放宽心点。”苏笑继续安慰他,“来都来了,留下来吃饭吧。等会儿我给凉至打个电话问问,看她能知道不能。” 然而此刻,原计划昨晚的高铁到达安微省黄山市的凉至,却在过安检时碰到了一点小麻烦。 * 警察局。 凉至真是无了语了,流年不利啊!这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来了两次警局了,第一次是因为栽赃,第二次居然是……因为碰瓷。 “警察同志,在律师来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出去吃点东西?”凉至试图和那看起来铁面无私的警察沟通。从昨天碰瓷家属报警到现在,整整十二个小时了,她的胃里除了水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结果她这话一出,警察还没来得及说话,态度强硬的碰瓷家属就指着她的鼻子大吼:“不行警察同志!这小姑娘就是想畏罪潜逃!我家老爷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小姑娘还跑了,谁来给我们家主持公道?!” “就是,这小姑娘看起来标标致致的,咋心肠就那歹毒呢?哎哟,可怜我家老爷子哟……” “……” 警察也不是第一回碰见这种事情了,家属哭闹实属正常,他除了喝一声“安静点”之外,还得安抚一下凉至。这小姑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上次审讯她的那同事跟他打过招呼了,说这丫头啊,嘴茬子厉害着哩!可千万别被她那外表给骗了!而且他们那个受贿的上司据说也是因为得罪了这丫头才被人挖了老底给摘了头衔。 所以,在没取到证据之前他倒也不着急下定论。他想的是,如果这丫头真的有那么厉害,要是这些人冤枉了她,她也不会这么安安分分地坐在这儿吧?就算真的是冤枉的话,他觉得这丫头也不会吃亏,况且就算真要吃亏了,他身为人民的公仆自然会替这祖国的花朵讨回公道。 然而,若是凉至知道了这警察心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小九九,一定会忍不住吐槽:警察同志,你想多了。要不是我手机没电又错过了高铁,我才懒得在这儿同你们周旋。 只是挨饿的滋味儿真的很不好受啊!为了耳朵能清静,凉至决定不提他们口中所谓的“畏罪潜逃”了,直接冲着警察问:“警察同志,我能不能再给我律师打个电话催催?” …… 约摸一个半小时后,顾念苏姗姗来迟,站在警局门口收了伞,她便眼尖地看到了凉至,没好气地把手里的便利袋扔给她,冲着她一顿吼:“夏凉至,你可真会麻烦人啊。” 凉至倒也不客气,接过便利袋便拆开了开始吃里面的吐司,“外面下雨了?” “下了,瓢泼大雨。”顾念苏白了她一眼,擦了擦身上溅到水渍。 这会儿,另一边的碰瓷家属还在心里窃喜,原来这小丫头请来的帮手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害得刚刚他们还担心了好一阵,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刚要上前来说什么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律师丫头对警察说了几句什么话,那警察点点头之后,直接对凉至说:“你可以走了。” * “啧啧,厉害啊!亏我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结果你两句话就搞定了。” 大快朵颐之后,凉至揉了揉有些撑的肚子,对对面脸都黑了的顾念苏说道。要知道她从来不随便夸人,顾念苏这丫头倒是真真正正有点儿本事。 哪知,顾念苏却不买她的账,讽刺道:“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也亏你能大老远地把我叫过来。” “买单。”凉至懒得再同她瞎贫。 顾念苏挑眉,“哟?你请客?” “我在叫你买单!” “……” 结好账之后,凉至倒也不急着走,顾念苏在看到放在她旁边的登山背包之后忍不住问:“又打算去哪儿潇洒啊?”自她认识凉至以来,似乎每次看到她都要么是背着个行李包,要么是提着个行李箱。 “哪儿都不去了,我最近不适合出门。”凉至拍了拍鼓鼓的背包,“流年不利。” “也是,最近火星逆行,水象星座的人不适合出门。”顾念苏故意用星座术语吓唬她,继而又安慰她:“不过你放心,地球一直都在转,你总不会一直在倒霉的地方停留的。” 凉至白她一眼,“我可不信星座。” “是吗?”顾念苏故作恍悟,“那你最近可得信了,按咱俩的星座,未来不久会成为最佳拍档。” “行了行了。”凉至打断她,伸手,“手机先借我,我手机充着电,不方便。” * “喂?丫头,你手机怎么回事?……什么?没上车?误点了吗?……碰瓷?你遇上碰瓷的人了?……” 苏笑许是因为找不到韩颂贞又联系不上凉至有些急了,不等凉至把事情说完就噼里啪啦地把她打断,这就导致她那颗心啊忽上忽下的,跟坐过山车似的,好不容易静下来等凉至把话说完之后,她也顾不得担心凉至的什么了,捂着电话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丫头,颂贞有没有同你联系?现在她人不见了,我跟在勋说她可能是跟社团出游了。你不是学生会的吗?看看能不能弄到出游名单什么的。” 那边一愣,“颂贞失踪了?” “也不能说是失踪,总之就是联络不上。”苏笑明显也有些急了,“你看看你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吧,我这边也在想办法联络人去找找。实在不行的话就……报警吧。” * 挂了电话,凉至也一愣一愣的盯着手机渐渐熄掉的屏幕。 不是吧?刚从警局出来呢,又要过去一趟了? “怎么了?” 顾念苏的一句问话把凉至的思绪扯了回来,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她说:“我们可能……得原路返回了。” “去哪里?” “警局。” * 上海,医院。 “不就是一句不喜欢你嘛?多大点事儿,瞧把你给打击得,活像根蔫掉的黄瓜。” 肖天佐作为下属兼好兄弟来医院慰问住院三天之久的夜廷深,见到他一脸颓败的模样,又从夜南歌口中得知了他被拒的消息,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能说,其实他特别特别想糗夜廷深一顿吗?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挫败的样子,之前商业竞标失利、与夜氏本来看好的一项项目失之交臂的时候也没见他露出过这副神情。 夜廷深连白他一眼都懒得了,“要么就闭嘴,要么就滚蛋。” 肖天佐一听,立马识趣地闭了嘴,不再去揭他的伤疤了,只看了一眼还在挂着的吊水,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需要帮忙吗?咱这会儿来点儿实际的,不纸上谈兵了,如何?” 夜廷深缄默不语,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看了半天,直到有医生进来替他换药他都不曾说话。 周晚笙手脚麻利地将新配好的药瓶挂好,瞄了一眼夜廷深的神情,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挂完这瓶休息会儿,明天开始就不用挂这么多药了,主要是药物理疗,如果恢复得不错,差不多大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周晚笙一边说,一边把多余的空药瓶取下来,又调慢了点滴的速度,让病人不至于太难受。 而这时,许是因为药物的刺激,夜廷深终于有了反应,淡淡开口:“先查一个人。” “谁?” 又沉思了一会儿,夜廷深才说出了那个令他嫉妒的男人的名字,“J大设院,陆靳北。” “陆靳北?” “哐当”一声,空药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周晚笙忙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处理。” 夜廷深倒也没想太多,淡淡地扫了一眼周晚笙的背影之后,双眼微眯,“是,查他。” -本章完结- 106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们努力了,珍惜了,问心无愧。其他的,就交给命运。 —— 这是分手前陆靳北留给周晚笙的一段话,现在她回想起来,依然是字字珠玑。 好像已经是分开的第三个年头了吧,周晚笙以为,“陆靳北”这三个字早就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淡化掉了,她也一直在过着全新的生活,到毕业、到实习、到现在参加工作,她以为他应该早就不存在于她的生活中了,但,命运兜兜转转,她不过是呆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竟然还是逃不开这三个字。 陆靳北。 一个爱她至深、却又被她伤得至深的男人。 曾经有人问过周晚笙,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还是要分手?明明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周晚笙回答不上来。 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陆靳北分手,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开始。一个设计师,一个医生,似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职业,她不明白,她怎么就和陆靳北开了一年之久的异地恋。 打开自己手边的抽屉,入目的便是那支酒红色的钢笔,是当年他亲手设计了拿去参赛的,只可惜,这支笔没有达成他所期许的,然后便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她的手里。 周晚笙将钢笔拿出来握在手心看了良久,眼眶却渐渐有些濡湿了。 如果,没有当初那个愿望,没有这支钢笔,那么,是不是她和陆靳北,至少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 J市。 “我现在在出租车上。” “嗯,一个人。” “怕什么?有能力绑架一个,那再绑一个不也很轻松?” “帮手?小伙子,我妹的命在你手里呢。”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二十分钟我就到。把我妹看紧点儿,到时候她跑了你就撕不了票了!” …… “出租车”驾驶室和副驾驶上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听完凉至的这段电话之后,面面相觑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其中一个忍不住好奇,偏过头看向后座,问:“夏小姐,你就一点不害怕?” “怕啊。”凉至合上手机之后,两只手交叉相握,“没看我手都在发抖吗?” 男人看了一眼她微微颤栗着的双手,心中了然,便挑眉,“听你刚刚那语气不太像。”但他承认,这位小姐确实是伪装情绪的高手。若不是刚刚通过汽车的后视镜发觉她的脸色有点儿白,估计他会认为她是在和朋友聊家常,而不是同他们两位便衣警察去解救失踪了好几天的人质。 “乔大警官,我在明,你们在暗。我要是表现出慌张来了,你们还怎么救人?”凉至有几分好笑地说。 乔存便不语了,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而凉至也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的风景,借此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要冷静要冷静,对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或者黑道上的头头,而这两位警官是顾念苏在上海托关系找来的能人,所以颂贞一定不会有事的。 两天前,她从警局回到家里之后,终于用充上了电的手机联系上了学校社团联合会,得知所有社团出游人员的名单中并没有韩颂贞的名字,又向其他部门打听了一下后,才确定了韩颂贞是真的失踪了。 韩在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动用了他那尚未牢固的人际圈,苏笑也开始四处联络好友帮忙找人。而那天,凉至却接到了一个人打来的电话。 那个人,就是她现在要去见的人,也就是绑架韩颂贞的人。 对方的话说得很直白,电话接通之后直接甩给她一句:夏凉至,我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来,韩颂贞就能平安无事。 当时就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陌生,但凉至也没往深处去想。她结识的人里面,还真没几个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的人,连绑架的戏码都用上了。当然,为了确保韩颂贞的安全,她答应了对方在两天后孤身一人到达约定地点。 和电视剧里的绑架路数一样一样的,通常情况下,被威胁的那一方好像真的就会一个人去面对绑匪了,但凉至还没那么傻。对方是个汉子,还指不定有几个,她虽说担心韩颂贞不假,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吧?还有就是,她有点儿想不通了,电视剧里演的一般不都是女主角被绑架然后男主英雄救美的吗?她这……巾帼救美算怎么一回事? “待会儿面对绑匪的时候一定不要试图激怒他,先安抚他,我们在暗处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车子便停下了,三人徒步而行,凉至走在很靠前的地方,乔存和另一同事则走得相当小心翼翼。 约定地点是一幢废弃的楼房,瓦墙上用红色的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遍地都是砖瓦的碎渣,走起路来倒有些不便了。这会儿,凉至倒在祈祷韩颂贞那丫头穿的千万不要是高跟鞋,不然等会儿跑起来就麻烦了。 “我到了,你们在哪里?” 凉至一边给那边拨电话,一边四处留意着。这楼房虽说已经决定要拆掉了,但实则关注这边的人不多,就算有人被杀了抛尸在这儿估摸着也得好些日子才能被发现。不得不说,这绑匪还是挺会挑地方的。 “从第三个门进来,上右上边的楼梯。”电话那边说着,凉至也隐约听到了楼上的动静。这会儿她心跳快得厉害,大脑也有些缺氧了似的不大能思考了,虽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但上楼梯的每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了似的。如果现在面前摆出一面镜子,她一定能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就这样挪着步子上了四层楼,凉至觉得好像花了四个小时的时间似的。只是,在四楼看到那群“绑匪”之后,她整个人差点儿瘫软在地上了,然后第二反应就是,恨不得捡起地上的转头往那看着她笑的男人头上砸过去。 夏景逸有几分好笑地看着惊吓过度而腿脚无力的凉至,将手里的手指甩给身后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看来你的胆子也不是那么大啊。” 凉至这会儿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被靠着奥凸不平的墙努力按压着快要跳出胸腔来的心脏,“再小的胆子被你这么吓几回都得变大了。” 夏景逸上前,伸手弹了下凉至的脑门,似责备道:“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报警?不知道告诉我或者你爸?你这丫头的脑子用什么做的竟然敢一个人来见绑匪?” 凉至懒得解释了,手舞足蹈了半天没说出句话来,倒是乔存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似的上了楼,便看到了凉至像是“受制”于夏景逸似的靠在墙上,但从两人的微表情上看又不像是这样危险的关系,再看看周围,除了地上有一些染上了血渍的沙尘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像是作案现场的东西。 生怕乔存误会夏景逸是绑匪似的,凉至忙开口:“乔警官,这是我二叔,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会拿着绑匪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夏景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上前跟乔存打了招呼,“你好,在你们到达的十分钟之前,这里的确是绑架现场。绑匪已经被我手下的保镖送去警局了,那个丫头……”夏景逸欲言又止地看了凉至一眼,“发现她的时候受了点伤,在昏迷,也派人送去医院了。” 又扫了一眼四周之后,乔存点头,“有劳,还希望夏先生作为目击者能够提供我们警方详细的经过。” “可以。”夏景逸颔首。 * 惊吓之后,凉至终于平静得一言不发了。同夏景逸坐在车的后座,沉默了一路,她终于开口:“先送我去医院吧。”刚刚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又听夏景逸说韩颂贞受伤了,她的心便有些揪住了。对方已经指明了是冲着她来了,如果韩颂贞因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她自然也会不好过。 “那丫头估计还在昏迷,你去了也没用。”夏景逸淡淡地说。 “可是——” “别可是了。”夏景逸打断她,笑,“我特地来找你,还不小心替你摆平了这么大一件事,做侄女的好歹也陪叔叔喝个茶聊聊天什么的作为报答吧?嗯?” 前不久北溯工作室接到了一个项目是和夏氏合作的,而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便是夏景逸。上次在夏家不欢而散,夏景逸没能和这个侄女说上几句话她便走了,所以他趁着国庆节假亲自登门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哪知道他时间卡得那么刚好,刚巧他到凉至家楼下的时候便看到凉至坐上出租车出门了。他试图给她打电话,但一直占线,便只好跟在她车的后面,去了警局,然后大致知道了这么一出事,便顺手帮了个忙。 凉至丢个他一个白眼,“那我是不是还得报答你差点怕我吓到心肌梗塞啊?” “你这丫头。”夏景逸略微无奈,“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有本事你欺负你爸去。” “你不也就知道吓我,有本事你吓唬我爸去。”凉至毫不客气地反击,想到刚刚那会儿孤身一人上楼梯,她还心有余悸着。 夏景逸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干脆不做声了。身为夏家的老二,儒雅的他一直以来都被大哥夏漠寒压得死死的,后来大哥有了这么个闺女,他以为姑娘家家的会像苏笑多一些,活泼可以有,但更多的应该是温柔可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她爸来压制她叔。 * 上海。 “老夜,听说了吗?尤夏月底出新品。” 总裁办,自从夜廷深正式上任之后就没一天清静过。当然,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是出在那个聒噪又八卦还闲得慌的肖天佐身上。 对于他每日播报这种毫无营养的新闻的行为,夜廷深通常都用四个字来应付他:懒得搭理。而肖天佐脸皮素来厚,也不管夜廷深的目光都要把他烧成一堆灰了,每日都喋喋不休地说上一大堆,美其名曰他失恋了,要多和朋友聊聊天来转移注意力,其实是在不断变相地戳夜廷深的痛处。 “尤夏每个季度底都会出新品,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夜廷深正在过目财务部上交的清单,听到肖天佐这句话后头也没抬一下。 尤夏每个季度都会出新品,这倒是真的,只不过夏氏聘请的设计师团队并没有将苏笑最初设计这个品牌时的理念传承下去,从而导致了消费者口中出现了“尤夏不再是尤夏”这样的话,严重影响了市场。设计师无能,只好参照苏笑早年的作品加以改造,从而推出了每个季度所谓的“新品”,实则却万变不离其宗,没有一丝丝新意,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夏老爷子又开始期望凉至重新回到夏家的原因了。 当然,这些也都是肖天佐知道的,猜到夜廷深会是这副不冷不热的神情,他便没有立刻倒出重点,沉默了个两三分钟之后,他才神神秘秘地说:“你猜,这次接手尤夏新品这个项目的设计团队是哪支?” “爱说说,不说走人。” 肖天佐习惯了他这副态度了,平日里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但今天,他就是要好好地捉弄他一番。 “算了,先说重要的。”肖天佐搓了搓鼻子,偷偷抬眼注视着夜廷深脸部的神情变化,“前些天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叫什么……陆靳北对吧?是J大设院研究生三年级的学生,身高184,体重73公斤,年龄26岁,单身……” “啪”的一声,夜廷深的双眼几乎要喷火了,“肖天佐,找打?” “别别别,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照着念而已,没经过大脑。”肖天佐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暗爽,明面上却还在安抚夜廷深,“息怒、息怒,我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于是,在夜廷深怒目的注视下,肖天佐“认真”翻着手机筛选信息,实则却是借着低头偷笑。 太爽了!真是太爽了!原来夜廷深也不是那么冷静嘛,一听自己情敌的名字,立马就两眼喷火了,真真是笑死他了! “哦,找到了。”肖天佐憋着笑继续说:“这人厉害着呢,大一以最优考进J大,大三的时候就被J大保研了,啧啧,还是……” “肖天佐!” “我错了我错了,失误,失误。”肖天佐浑身都有些发抖,憋笑憋的,“哦,他研一的时候就和夏凉至认识……诶诶诶!你干嘛?虐待员工啊?”话还没说完,肖天佐被横空扔来的不明物吓得一哆嗦,幸好他反应够快抬腿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不然这会儿他就该被那扔过来的玩意儿断子绝孙了! 这会儿,他真是庆幸夜廷深用的不是plus型号的手机。 “这不叫虐待。”夜廷深顺手抄起了手边搁置的紫砂茶壶,里面还有半壶温热的茶水,“叫‘谋杀’!”作势就要砸过去。 “喂喂喂!打住!”肖天佐吓得浑身都软了,“夜廷深!那紫砂壶可值钱着哩!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快放下!” 听他这么一说,夜廷深倒是顿了一下,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紫砂壶,若有所思,“好像是比你还值钱,不值得。”于是他放下了紫砂壶,左看看右看看,说了句让肖天佐差点吐血的话:“我这儿的每件东西都比你值钱,老肖,要不咱去你的办公室去?” “你——”一想到那天夜廷深差点没把他办公室给砸了,肖天佐就忍不住一阵急火攻心,最后也只好强压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沙发上,认怂:“行行行,我错了,我说重点,说重点。” 夜廷深便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大有一副他再说错一个字就要让他脑袋搬家的架势。 肖天佐清了清嗓子,“陆靳北是北溯工作室的创始人兼老板,夏凉至也是工作室的一员。据说接受尤夏十月底新品的设计团队就是北溯工作室!”生怕一个停顿招致“杀身之祸”,肖天佐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儿的,说完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萎缩了。 “十月底发出的新品?”夜廷深总觉得肖天佐这话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太上来,“现在都十月初了。”从设计稿纸出来到后期修改再到制作出产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气终于喘匀了,肖天佐从沙发上坐起,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就说明这个项目现在才开始进行的吗?” 夜廷深恍悟。 肖天佐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夜廷深这会儿火气刚下去,他立马就开始嘴欠了,“老夜,不是我说你啊,你自从住院出来之后智商就有点儿不在线啊!胃溃疡的药是不是会有副作用啊?” “啧,肖天佐,你不顾你自己的安危,总得替你的小情人们着想吧?”说着,夜廷深又拿起了桌上的紫砂壶把玩,略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肖天佐的某处,似笑非笑。 肖天佐立马就噤声了,想到刚刚他飞手机过来的那一幕,双腿下意识地叠放在一起夹紧,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之后,小声嘀咕了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 韩颂贞昏迷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韩在勋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凉至除了必须要离开的时间段几乎也全天候呆在医院,苏笑更是忙前忙后的了。 “没有失血过多,没有致命伤口,为什么会一直不醒呢?为什么不醒呢?为什么……” 韩在勋一直都在自言自语。 从韩颂贞失踪到住院昏迷的这些天,每一刻他都在自责,自责他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自责他没有在关键时刻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自责他……在妹妹被绑架的时候居然帮不上忙。 “颂贞啊,你快醒来吧。”他也每天在祈祷,看着韩颂贞手腕胳膊上的淤青和勒痕,触目惊心,令他想要杀人! 凉至倚在门边静静看着病床上的韩颂贞,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昔日活泼开朗的小丫头现如今却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纸人一样躺在那里,而且,还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的话激怒了那个人,所以他才会为了报复她走上极端,才会利用颂贞来胁迫她,才会让颂贞被绑架,才会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哭,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也自责,不过她素来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同时她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还好事情处理得及时,还好二叔到的是时候,还好颂贞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还好……还好一切都还有补救的余地,她还能在今后的时光里给予她补偿。 “请问,是病人韩颂贞的家属吗?”忽然一个小护士上前问道,还探了个头瞄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 见状,凉至立刻敛起了情绪,“我是。” …… “你说什么?”拿着韩颂贞全身检查之后的报告单,凉至的大脑中却反复都是刚刚医生说的那句话,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重复问了一遍:“你、你是说,颂贞她……受到了性侵?” -本章完结- 107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国庆之后,气温明显开始下降,有那么一段时间,太阳出来得少了,多的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天,又飘起了小雨,凉至坐在自习室的窗边看着溅上了雨滴的玻璃失神。距离交稿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而不好的事情却越来越多,尤其是韩颂贞被绑架的那件事情,好似一块磐石压在她的心头。 “又被学长驳回了吗?”坐在她对面的是柳品宜,手肘撑在桌子上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哎,我都是第四次被驳回了。” 凉至这才收回了视线,落在面前空白的页面,语气淡淡,“我是第七次。” 虽然柳品宜和凉至同样是北溯工作室的人,同样是陆靳北亲自挑选出来培养的人才,但严格来说,他对待凉至似乎要更加苛刻一些。 用他的话来说,凉至和品宜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两人的思维都很发散,很适合学习设计这门学科。但,相较之下,柳品宜更适合从事这个行业。原因很简单,站在个人的角度来讲,凉至的设计理念绝对的独树一帜,但却不迎合市场需求。所以如果凉至如果不试着去迎合比赛、迎合市场的话,她的毕业成绩八成是不如柳品宜的。 “凉至,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哦。”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之后,柳品宜还是略带关怀地问了一句。 凉至没回答,只轻叹了一口气。 心情低落,状态又能好到哪里去?一件又一件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似乎早就把她的灵感和耐心磨光了。她想过了,如果到了截稿日期依旧交不出让自己、让导师、让陆靳北满意的作品,她也只能放弃这个比赛。 或许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比韩颂贞来得重要。 “品宜啊。”凉至突然叫了她一声,却又半晌没有说话,末了只能叹息:“算了,你好好准备比赛吧。” 是啊,那一刻凉至才发现,她原来也是孤单着的,那些真正压在她心头的心事,竟然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倾诉,哪怕是奈绪美,哪怕是柳品宜。她对她们说了,也不过是在徒增她们的烦恼。 那一刻,她发现她竟然会想到一个人,一个,曾经向她承诺,任何心事都可以对他说的人。 * 此刻,上海。 已经很久没有联络凉至的夜廷深正对着手机屏发呆,打开屏保又关上,如此周而复始,终于是狠了狠心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已经那么明确地拒绝他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关注她那边的情况。 思来想去,夜廷深便拿过手机打算联络一下奈绪美打听打听凉至的近况。 “最近我们有个子公司的项目需要聘请设计师团队,我打算去趟J市,老夜你意向如何?”肖天佐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了,说了这么一通似乎是要探入“敌人”内部的话。 夜廷深懒得搭理他,丢给他俩字:“不去。” “真不去?” “啰嗦。”夜廷深说着又将手机合了起来扔在一边,沉思了一会儿,问:“什么项目?我怎么没听过?” 肖天佐坐下后,嘿嘿地笑着:“你当然没听过了,这策划可是我负责的。” 夜廷深挑眉:“说来听听。” * J市医院。 韩颂贞已经醒来好几天了,身上的一些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性格上似乎发生了挺大的变化。从醒来到现在,凉至似乎没听到她说过一句话。 “颂贞啊,吃饭了。”一如既往的,凉至用保温壶从家里带来了韩颂贞最爱吃的料理。 韩颂贞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她。凉至触及到她的视线时心总是会一阵阵抽痛,同时恨不能把已经进了监狱的孟齐宇撕个粉碎。 果然,人以群分。能跟瑶楚楚勾搭上的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姐。” 韩颂贞忽然叫了她一声,许是太久没有说话,所以声音有些沙哑。而凉至听到她终于开了口,正在舀汤的手猛地颤了一下,温热的汤汁便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故作冷静似的,凉至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看着她,问:“怎么了?” 到底是从小相处的人,韩颂贞虽比不上凉至细心懂事,但却也看出了她笑容底下潜藏的苦涩,眼睛忍不住一阵酸涩,却开始咧开嘴打趣道:“姐,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温柔。” 一句话,差点没让凉至的眼泪落下来。 多故作坚强的孩子啊!怕她担心,竟然自己开起玩笑来了。其实凉至心里比谁都清楚,颂贞她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否则她也不会昏迷了那么长的时间不肯醒过来。 有时候心理上受到了重大创伤的人,在第一时间会选择逃避现实。 “丫头,摸着良心说话。”凉至忍住了酸楚,低着头将食物用餐盘分好后端过来,“我几时对你不温柔了?” 餐盘放在小桌台上,韩颂贞自己喝了一口汤。新鲜的鲫鱼汤,温度刚刚好,令韩颂贞舌尖上的味蕾一下子就苏醒了似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凉至有些惊讶了,赶忙说:“慢点,没人和你抢。” 咂吧了两下嘴,韩颂贞才将盛了汤的碗放下,笑,“有时候经历点惊心动魄的事情后好像会增加食欲,姐,让我出院吧,再这样下去我要长成大胖子喽。” 是啊,生过病的人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能活着真好。 凉至曾经历过,所以她感同身受,所以她更加心疼韩颂贞。自始至终,她没有过一句抱怨或者哀伤的话,但她那双眼睛里,是写了惊慌和害怕的。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谁还能纯真如初? “姐,我没事。”韩颂贞笑着安慰她。 凉至听得双眼发红,再看韩颂贞,她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她便起身,轻轻地拥住她的肩膀,一言不发。 这时,韩颂贞终于有些绷不住,一滴滚烫的泪砸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凉至的手,咬着牙,在心里说着:姐,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 瑶楚楚找来医院的时候韩颂贞已经睡下了。 凉至正准备去学校的时候被瑶楚楚拦住,“我们谈一下吧。” 凉至却寒着一张脸,连看都懒得看她地绕过了她径自走了。瑶楚楚站在原地僵了片刻,转身上前又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姐,你今天必须跟我谈一下。” 鲜少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凉至皱了眉,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淡漠地道:“如果你是来劝我撤回诉状的,我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他还没有成年,你一定要这样毁了他的未来吗?”瑶楚楚知道凉至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再者,她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孟齐宇,这么说,只是在顺着凉至的话接下去而已。 “可是他已经年满了十六周岁。”凉至说,“奇了怪,怎么出了这个事你不去找唆使孟齐宇干这事的人,反而来要求我撤回诉状?”绑架韩颂贞来威胁她,过程中还对她实施性暴力,这样的事情凉至绝对不信只是孟齐宇一人干出来的。他背后一定有唆使者,这人试图利用孟齐宇和瑶楚楚分手之后的怨念和对她的迁怒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凉至猜测,这人的目的要么是她,要么是她身边的人。 “我……”瑶楚楚语塞,“我没要求你撤回诉状。是,他的确要为他的行为买单,但是姐,你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在你身上,你不能做得这么绝。” 凉至便像是被人戳了痛处似的不语了,脚像是钉进了地里似的,只有那双眼依旧倔强地盯着瑶楚楚,半晌后,“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没有执意不肯回夏家的话,韩颂贞也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瑶楚楚说,“姐,什么时候你才肯收起你那要命的骄傲?现在只有一个韩颂贞,如果你再不妥协,指不定下一个又是你身边的谁了!” 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面泼到,凉至从发间到脚趾都感到了无尽的寒凉。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终于要同她撕破脸的瑶楚楚,半晌后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冷笑,“如果,我就是不肯回去呢?” 瑶楚楚料到她绝不会在自己面前示弱,传达了意思:“如果你还是倔强不肯回去,那么韩颂贞这件事情只是热个身而已,要和他们斗下去,姐姐你得打持久战。”她走上前,凑近凉至低声说:“姐姐,你应该比我清楚,‘虎毒不食子’这五个字在夏家,从来都不存在。” -本章完结- 108坏事传千里 北溯工作室。 “关于灯具设计这个项目我们倒是可以做,但具体的我们工作室内部还需要商量一下。”蒋宁硕用脸和肩膀夹着座机的听筒,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嗯,因为这个项目还涉及到了产品展示时的采光,所以专业性和工程量比一般的项目都要大一些。” “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我们工作室大多数都是在校学生,所以时间上可能没办法做到让您百分百的满意。” “好,我晚点给您回复。” 挂上电话之后,蒋宁硕难掩内心的澎湃,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嘴里一直在嘀咕着:“快给我回复,快给我回复,快给我回复啊啊啊啊啊……” QQ对话框却没有一丝丝响应。 再看看手机,微信上也没有回复,这让蒋宁硕多少有些无语:靠!关键时刻总掉链子!这要是耽误了这么大一单子,谁负责?嗯?谁负责! 等了老半天实在没人回复,蒋宁硕便顾不得陆靳北可能正在上课,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索性那边很快就接了,蒋宁硕便极其兴奋地对着那边说:“老大!我们要发财啦!” * 另一边,大阶梯教室。 耐心听蒋宁硕把话讲完后的陆靳北挂断了电话,看着敛着眸一言不发的凉至,目光多少有些严苛。 “你要放弃比赛?”陆靳北问她,语气多多少少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凉至是很要强很有魄力的女孩儿,无论面对再大的困难都不会说出“放弃”这两个字,但就在刚刚,她对他说:学长,对不起,我想放弃比赛。 凉至没有说话,只是放在双腿上的手暗暗攥紧,深吸了几口气后,朝陆靳北微微欠身,“对不起。” “是什么原因?”陆靳北没理会她的道歉,“什么原因造成了你的放弃?” 凉至不说话,陆靳北就低声道:“这个时候的沉默并不值钱。” “我……没办法去迎合大众的需求而设计一些与我的初衷相悖的东西。”凉至说,那些东西甚至都不能称为“作品”。 “这不是你第一次参加比赛了。”陆靳北盯着她。 “是,可是以往都是产品创‘意’比赛,这一次是产品创‘新’。”虽然只相差一个字,但实际意义却大相径庭。创“意”比赛,她可以异想天开,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发散性思维去设计她想要设计的作品,但创“新”比赛,更侧重于产品的实用性,在实用性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设计。 创意产品和创新产品的差别相当于消费者第一眼看中的商品和他最后决定要买的商品。陆靳北说过,凉至属于创意型设计人才,而柳品宜属于创新型。以往的比赛柳品宜可能没多大的优势,但最后这场直接关乎了毕业成绩的比赛,柳品宜却能甩凉至一大截。 听到凉至的回答之后,陆靳北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觑起,微微俯身撑着桌子,看向凉至的双眼中多了一层审视。好半天后,他才严肃地说:“凉至,你迟早要走出这个学校,迟早要磨平你的棱角去适应这个社会。” 凉至沉默。 “申请退赛的事情我不同意。”陆靳北站直了身体,驳回了她提出的请求,“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不顾我的反对退出这个比赛。”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阶梯教室。 凉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口一阵阵疼痛。 是的,比赛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完全可以不考虑陆靳北的意见直接向主办方提出退赛申请。但,出于对陆靳北的尊敬,她做这些决定还是需要他的首肯,他既然没有点头同意,她自然不敢私自做出决定。 * 北溯工作室。 “什么?驳回?”蒋宁硕不可思议地望着陆靳北,“驳回夜氏的项目?老大你疯了吧?” 下午在电话里的时候,陆靳北只简单地跟他说了几句,然后扔下一句“再说”便挂断了电话,然后他便寸步也不敢离开工作室,一直在等他回来,还顺便查了一波夜氏往年展示时的灯光成品。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要发财了的时候,陆靳北却说:这个项目我们做不了,驳回吧。 “我没疯,驳回。”陆靳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啊?” “现在手头上接的项目那么多,你做得过来?”陆靳北淡淡地反问,顺手拿了一本策划翻看了起来。 蒋宁硕抓着头发,现在研三的课程老多了,他哪里做得过来? “可是对方提名要求了,让凉至做这个项目,不限时间。”蒋宁硕还是不死心,“老大,你忘了吗?夜氏的那个总裁是凉至的未婚夫,你总得给凉至面子吧?” 手指微微滞了一下,陆靳北皱眉,“上次尤夏的项目也是提名要求她做的,再加上比赛,她这个月手上就有两个大项目了。” “对方说不限时间,只要求她做就可以。” …… “我拒绝。”凉至的态度和陆靳北的一样,看都没看一眼对方传真过来的策划书,直接驳回。 蒋宁硕有口难言,无力地用双手比划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是你未婚夫。” 凉至便不语了。她素来如此,态度摆在那里,多余的话一句都懒得说。 平日里习惯了凉至这副样子的蒋宁硕这会儿却有些耐不住,抓了半天头发之后问她:“吵架啦?” 凉至还是不说话。 “哎,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对不对,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未婚夫妻也是夫妻啊,多大点事儿啊?人家都走正当程序诚意聘请你了,你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不是?”蒋宁硕苦口婆心。 “我不做,要做你做。” “……” 蒋宁硕要抓狂了。 半晌之后,蒋宁硕绝对拿出最后一张王牌,“哎,这也由不得你了。老大和对方的负责人约好后天下午见面详谈,到时候……” 凉至一惊,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你说什么?” * 上海,夜氏。 “啧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要不后天我替你去吧?”目视了夜廷深打电话的全程的肖天佐忽然有些好奇那个陆靳北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了,竟然能把夜廷深看上的女人勾了去,不简单啊不简单。当然,他说这话绝对不是担心陆靳北的安危,而是…… “让那姑娘知道你去找他了不太好。”肖天佐从掏了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我替你去吧,反正没人认识我。” 看着肖天佐一本正经地想要替他排忧解难,夜廷深微微挑眉,身子微微前倾了些许,“被甩了?”他记得肖天佐不是经常抽烟的人。 被一语道破的肖天佐脸上多少泛起了尴尬,幸好吐出来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干咳了两声道:“干嘛说得那么直白?”虽然是事实,但他觉得“失恋了”也比“被甩了”来得有面子。 “这一次多长时间?半个月有没有?” 肖天佐特认真地掐指一算,“差三天半个月。” “嗯,不错,有进步了。”夜廷深皮笑肉不笑地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的下一任能超过半个月吧。” “咳,借你吉言。”肖天佐说,“我也祝你能够一举拿下女神,然后让女神给我介绍个小萝莉当女朋友。” “……” * 韩颂贞回学校上课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再返校,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虽然凉至一再地安抚她,学生会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大家顶多知道她失踪的事情会慰问几下,叫她放宽心。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韩颂贞在这一批交换生中属于活跃型的,交际圈也挺广,再加上找到她之前韩在勋曾疯狂联络过所有他能联络上的和韩颂贞有过往来的人,所以她失踪这件事早就在韩颂贞的圈子里炸开了。一个大学生失踪,如果是被劫匪绑架了的话,要么劫财,要么劫色。而如果是女大学生,特别是韩颂贞这种海外的女大学生,被劫色的可能性更大了。 于是,也不知道是谁率先猜测了一句:韩颂贞被人襁爆了。然后,便三人成虎,这个未经任何人坐实的“猜测”生生被传成了“事实”。 韩在勋护妹心切,盛怒之下将几个对韩颂贞指指点点的中国学生给打了,其中一个伤得挺严重的,对方气急败坏地要告他。于是,刚从处分风波中解脱出来的韩在勋,又面临着退学的危机。 -本章完结- 109老朋友的见面礼 “啪”的一声,凉至将手里的诉讼状拍在了桌子上。薄薄的几页纸并没有起到多大的缓冲作用,一掌下去之后,手心被震得生疼。 突然就想起不久前顾念苏说,星座运势上显示未来不久她和她要成为最佳拍档了。 “这些人真是的,象嘴里吐不出狗牙,真气人。”奈绪美的情绪受到了感染,恨恨地揉着手里的一本书。 可怜凉至,在这样生气的状况下还要纠正奈绪美:“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都一样。” 凉至白她一眼,“还有,你手里的那本书是我的。” 奈绪美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的《设计思考术》捋平了推还给凉至。 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凉至哪里还看得下去这本书?韩在勋这会儿又被叫去教务处思过了,韩颂贞被苏笑接回家了,她现在要处理两件事:第一,封住悠悠众口。第二,解决面前这纸诉讼状。 * 时乖命蹇、祸不单行、避坑落井…… 当碰到程珂的时候,凉至整个人都不好了,右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然而,高考那会儿背的关于时运不好的成语她一个也不记得了,只想说:真是流年不利。 “真是巧了,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凉至还没开口,程珂便冷嘲热讽地说了句。 都说人与人之间最小的差别是智商,这会儿凉至却觉得这句话不那么对劲。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而这个程珂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知道宏程集团是不是起死回生了,程珂非但没有进监狱,反而这么嚣张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且,是在女厕所。 拿面纸将手擦干后,凉至对着镜子在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所以才会狭路相逢。”凉至心情不太好,加上素来不爱同这种小人得志的人说太多话,整理好自己之后准备走。 程珂却伸出双臂挡住了她,勾起一抹笑,“别急啊,好歹相识一场,叙个旧怎么了?” 凉至扫了一眼,原本放在洗手池下面的那块“清洁中”的标牌消失了,看来这个程珂是有备而来,门外指不定有多少她的人在。 想到这里,她后退了一步,冲着厕所里喊了句日语:“小奈,你还要多久?” 奈绪美虽然不知道凉至为什么突然说日语,而且她现在面临的尴尬境况不允许她想太多,同样用日语回了句:“我已经好了,但是……我……生理期了……” 程珂听不懂日语,也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个人。忽然想到那天在校门堵凉至的时候她身边有个个子不高的娃娃脸女孩儿,估摸着就是这个和凉至说日语的人了。 她以为凉至在说她坏话,因此特别不友好地推了她一把,说:“喂,夏凉至,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意思啊?” 凉至心里的小火焰“腾”的一下便窜上来了,眼神却愈发的冷冽。但她没有傻到扑上去和她一阵厮打,不是有人说过吗?永远不要和疯子争吵,否则大家永远分不清谁是疯子。 这时,还在里面的奈绪美似乎听到了动静,忙问:“谁啊?” “没事,你先用纸垫一下吧。我包里没有卫生棉。”凉至依旧不急不缓地回复着奈绪美,整个把程珂当洗手间里的一口浊气了。 但程珂可就没法那么淡定了,本就心高气傲的她现在看凉至是各种不爽,恨不得分分钟撕了她那张万年不变冰山脸。只可惜她刚刚在大脑中YY了一下,厕所里面的门就推开了,奈绪美扶着门半哈着腰走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什么……谁吗?”奈绪美有气无力地问了句,觉得这凶神恶煞似的的妹子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是谁来了。 凉至忙去扶了她,“你还好吗?走,我带你去趟医务室。” 奈绪美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卫生棉。”说完,她低头指了指今天穿的裤子,亚麻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的程珂要气炸了,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这里面没人吗?” “啊?哦,没有……不不不,有的,那个……保洁阿姨在里面。” “是吗?老夜,咱去别处找找。这学院这么大……” 程珂暗叫不好,看来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达到目的就成。于是,她慌忙将背在肩上的双肩背包取了下来,拉链拉开一半后扔给凉至,“老‘朋友’见面,送你个见面礼,不谢!”然后就走了。 因为扶着奈绪美,凉至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打开了一半的包。程珂扔的力度有些大,那包便撞在了一间厕所的门上,弹了回来,绵软地摔在了她的脚跟前。 “这人真没礼貌。”奈绪美哼哼唧唧地就要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 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凉至下意识地拍了奈绪美的手,“别碰!”那包便落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便掉出了半截。 奈绪美看到的那一瞬间觉得整个胸腔都闷了一下,随即头皮阵阵发麻,后背生寒。刚想拉过凉至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已经奔进了最近的一间厕所,冲着马桶拼命地呕吐了起来,奈绪美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小腹的疼痛就要去帮她,奈何这时候手机却响了。 而凉至,在一阵干呕之后,大脑中全是刚刚掉在地上的那半截死掉的猫头,眼前的景象竟渐渐模糊了起来。 奈绪美慌了,忙扑过去抱住了昏过去的凉至,看到她的脖子、下巴直至嘴唇周围渐渐有红色的斑点冒出来,双眼瞪大。 * 与凉至和奈绪美隔墙而过的夜廷深总觉得心里有股异样感,但又说不上来原因。 他刚刚打听过了,凉至下午有概论课,这个点应该是在设院没错,但他和肖天佐两人快把设院翻过来了也没见到她的影子。给奈绪美打电话又无人接听。 “这学院可真大啊。”肖天佐瞥见夜廷深的脸色有些异样,便停了脚步,“你怎么了?” “没有。”夜廷深看了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没多久了,你先去吧,我自己再找找。”他是在故意支开肖天佐,这人素来被他压制着,万一今天看到他在凉至面前不讨好的样子,足够他嘲笑他整整半年了。 只是,了解他如肖天佐,岂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刚要开口说话,夜廷深的手机震动了,他把他欣喜的神情看在了眼底,摇摇头嘀咕了句“没出息”,却在下一刻看到夜廷深的脸色大变,二话没说就往回跑去。 没搞清楚状况的肖天佐也只好跟在他后面往回走,冲进了刚刚摆了“清洁中”牌子的女厕所,便看到一个娃娃头的女孩儿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哭着,怀里抱着长发女孩儿。肖天佐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便见到夜廷深已经大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飞奔了出去,而地上的女孩儿也赶紧地站起抹了把眼泪,又拿着手机打了120。肖天佐便看到,地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包,露出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上前去拽了一把,里面竟是一只死猫,死了、被掏空了内脏的死猫,再看旁边的地面,竟有一滩红红的血迹。 * 苏笑赶来医院的时候急诊室的红灯还亮着,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柱似的。 “伯母。”坐在急诊室外面的奈绪美一看到苏笑,忙上前先打了招呼,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窜了上来,同时心里也有些自责,不停地对苏笑鞠躬道歉:“对不起伯母,凉至当时是跟我在一起的,我知道她对猫过敏,可是我……都怪我!都怪我当时要去拿那个包……” 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的苏笑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至于胡乱怪罪他人,再者奈绪美这孩子她虽然没见过,但常听凉至提起,是个挺单纯善良的日本女孩儿,爱屋及乌,她对这个孩子挺有好感的。 她给奈绪美擦着眼泪,带着颤音轻声安慰:“好孩子,不是你的错,别想多了,凉至她不会有事的。”虽然她这么告诉着自己,但一想到凉至九岁时因为猫差点丢了命,苏笑整个人都置身在了巨大的恐惧中,只能更紧地握住奈绪美的手寻求一丝丝的安慰,奈何,奈绪美的手和她的一样凉。 夜廷深站在急诊室的门口,始终未发一语。此刻他全身心都在关注着急诊室的状况,怕是根本没注意到苏笑的到来。而此时最为淡定的肖天佐便上前礼节性地代替夜廷深同苏笑打了招呼,同时眼尖看到了奈绪美裤子后面上的血红,脱了自己的深色外套给奈绪美,“裤子脏了,系上。” -本章完结- 110如果,无可奈何 三个多小时的急救,对于苏笑、夜廷深、奈绪美来说却仿佛过了三个世纪。 急诊室的红灯熄灭时,外面的人也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过敏性休克的较轻微症状,所幸在救护车到达之前校医务室的医生做了应急处理,刚刚经过急救,凉至脸上的红疹和水肿已经消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是异样的苍白。 普通病房内,几人消过毒后才进病房探看凉至。因奈绪美身体不适,夜廷深便让肖天佐先送她回去了,这会儿病房里只有他、苏笑和未醒来的凉至三人。 “还好没事……还好……”看到已经确定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凉至,苏笑还是忍不住落下了心疼的泪。 放下心来的夜廷深一边安慰着苏笑劝她不要难过了,一边又因为听说了韩家兄妹惹出来的乱子而说:“苏阿姨,这里有我,您先去忙您的吧。” 苏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安抚韩颂贞,那孩子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现在一下摊上这么大个烂摊子,还被平白无故地毁了清白,苏笑生怕她想不开,但一听到凉至在急救,她哪里还顾得上韩颂贞?劝了她几句之后慌忙地收拾东西就赶过来了,现在凉至已经脱离了危险,她自然要回去顾着韩颂贞的安危。 可是…… 苏笑看了一眼呼吸还有些微弱的凉至,欲言又止了半晌,才轻声对夜廷深说:“她醒之后可能会觉得身体痒,一定不能让她用手去抓,而且不要让她说太多话。总之,她醒了你马上通知我,可以吗?” * 凉至家里。 韩颂贞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拿着手机也心急如焚。 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令她崩溃和难安的,丑闻缠身,哥哥又一次面临了退学的危机,视为亲姐姐的凉至还在医院急救,而那催命似的的电话,却一通接一通地打过来。 那边只传达了一个意思:韩颂贞,现在正是好时机。如果你拿不来我们要的东西,你那些放荡下贱的视频马上会成为独播新闻! 想到对方的咄咄逼人,韩颂贞环抱着双臂颤栗得不轻,连牙齿都在打颤。 “怎么办……怎么办……” 她自言自语地嗫嚅着,慌乱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内心挣扎了大半天之后,她终于抬起了脸,目光穿过门缝落在了凉至的房间门上。 * 苏笑离开之后,夜廷深便搬了椅子坐在病床旁边。 因为过敏的原因,凉至的脸颊有些苍白浮肿,还有未完全淡去的红斑,看起来狼狈不已。夜廷深看了她半晌,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有些长了的刘海拨到她耳后,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 “还以为真没人能欺负你呢,我才几天没在你身边,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他低低地说着,似在对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是个笨丫头。” 夜廷深拉过了凉至没有扎针的那只手,很凉。他便用双手试图捂热,末了,放置唇边轻轻哈着气。看着凉至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忍不住勾了唇,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凉至,如果我在泰山脚下第一次见你时,你是现在这副样子就好了。 浮肿的脸上还长了斑,可真难看,跟“女神”完全不搭边。 如果那时你就长成这个样子,我一定不会故意绊你的脚又抓住你的手腕,我也不会特地抱了一束郁金香在山脚下等你。 如果你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肯定不会想去抚摸你,亲吻你,拥抱你。 如果你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喜欢你了。 可是,凉至,这世上好像没有如果,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想要拥抱你、亲吻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是一件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 就像我喜欢你,你却喜欢他一样,无可奈何。 * 晚上护士来给凉至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夜廷深回避了,在外面和肖天佐商量着事情。 “程珂?”夜廷深皱着眉,显然他对肖天佐口中的这个名字并不是很熟悉。 肖天佐没像以前那样糗他,他知道夜廷深现在不会有心情同他开玩笑,解释:“之前被冻结了资金的宏程集团不知道受什么人相助,起死回生了。但对方应该也是不想和我们在明面上撕破脸,宏程很低调,但他们老总的那个女儿之前就和凉至有了过节,听说曾拉下脸在众目睽睽之下乞求凉至的帮助,但凉至拒绝了。现在‘东山再起’,估计是伺机报复来的。” 不过说来也绝了,他们俩同程珂那几个人就那么擦肩而过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夜廷深这才恍悟,原来是个徇私枉法的人,既然又动了他的人,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我不怎么懂法律。老肖,请个律师,该送哪儿送哪儿。”夜廷深的语气如常,黑眸中却浸染了寒冽,“你知道该怎么做。” 肖天佐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哦,对了。那个日本妹子下车的时候跟我说,凉至醒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下午肖天佐直接开车送奈绪美回家,因为例假的关系,奈绪美整个脸都白了,咬着牙冲他道了声谢之后便下了车,腰上还系着他的深蓝色外套。 肖天佐承认,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兴许是因为奈绪美是凉至的朋友,凉至是夜廷深看上的人,所以他才对她上心了些,没等她走几步便下了车扶她上了楼。 主人身子不大方便,自然也就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将她送到家之后肖天佐便离开了,只是在下楼的时候奈绪美忽然叫他,对他说:如果凉至醒了,一定要通知我。 “请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原本在病房里的医生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听到夜廷深应了一声,她说:“病人发烧了,39.7摄氏度,因为现在正在注射抗敏药物,所以我们只能采取原始一点的退烧措施。” 所谓原始一点儿的退烧措施,就是用温水将酒精稀释之后,用小毛巾沾湿后擦拭全身皮肤。 主治医生许是因为夜廷深那句“家属”而误会了两人的关系,过程中并没有让他回避,而夜廷深当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那句“原始的退烧措施”的含义,只听到凉至高烧有些着急,二话没说就进来了,然后,便因为这尴尬的一幕俊脸微红。 两个小护士正在替凉至擦着身子,病号服的前几颗扣子解开了,胸口的位置搭了块似乎在冒热气的白毛巾,每隔几分钟就会更换一下,自然也就免不了惷光乍泄。 “一次的效果可能没那么好,要多次反复才行。”主治医生没注意夜廷深的神情,看到小护士进行得差不多了,便提醒夜廷深:“晚点还会进行一次,等下拿来的退烧药也要配合着服用才好。” 夜廷深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抽了,完全没想过要是凉至醒来后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自告奋勇地说:“晚点我来就好。” 两个小护士年纪还不大,听到夜廷深这么一说多多少少有点儿惊讶,随即眼底浮起了失望之色。果然优秀的男人都与她们无缘啊! 而主治医生到底是年长了些,也没有很意外夜廷深会这么说,只说了句“也好”,便开始交代一些注意事宜,并告诫他,一旦有什么他没法控制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及时按铃叫医生。 * 九点多的时候,夜廷深伸手摸了摸凉至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还有些烫。 便去拿了护士送过来的退烧药,又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转身回来的时候却忽然有些犯难了。 凉至还没醒。 这…… 夜廷深发誓,他绝对不是在乘人之危,而是有前车之鉴。这样仰面躺着喝水的话很容易会呛到,一个正常的人都能被呛个半死,更何况现在尚处于昏迷中的凉至呢?所以呢,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决定亲力亲为的,嘴对嘴喂。 嗯,他真的没有在趁机吃凉至的豆腐。 真的。 这样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夜廷深试了下水温适中,便仰头含了一小口在嘴里,再俯身对准了凉至的唇,吻了下去。 但后来夜廷深发现,果然人心都是不满足的,又或者,凉至的唇,于他是戒不掉的毒,总之等到杯子里的药都喂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似乎有点儿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在她的唇上辗转了片刻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将被子往上拉了些许,起身去洗杯子。 而借着柔和的灯光,凉至竟半睁开了眼,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之后,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本章完结- 111不要伤害她 有一种最好的感觉是,知道某个人,不会轻易离开你。 大脑恢复了一点儿意识是在擦拭完身体之后,浑身的毛孔都微微张开着,有凉凉的风在往里面灌,很舒服,至少让她的脑子里不再那么混沌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好像能睁开眼了,但是,浑身太无力了,恢复意识没多久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是因为唇瓣上的柔软和溢过喉间的温热的苦涩。 夜廷深吻她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夜廷深用嘴喂她吃药的时候,她的眼睑已经微微张开,大致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侧脸。许是担心在这样的境况下醒来会尴尬,她干脆继续装睡了,但脸颊上的绯热又让刚洗完杯子回来探她体温的夜廷深误以为她仍然在发烧。 她有些哭笑不得。 但同时,心情也是复杂着的。但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她只是觉得,她这样是不对的。 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却又接纳着另一个人对她的好,这样让她的心里有很重很重的负罪感。 凉至不喜欢欠别人,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再者,她认为这样下去,至少对夜廷深是不公平的。因此再次昏沉入睡之前,她脑子里蹦出了这么个想法: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夜廷深摊牌,把话彻彻底底的说清楚。 * 夜,在黑暗的掩蔽之下,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正在诡秘地进行着。 “我已经把东西都寄过去了。”韩颂贞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去她的颤栗,死死咬住唇,她问:“你是不是也该信守承诺?” 那边传来了翻书页的声音,一会儿后,才传来低低的笑声,“放心,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人工翻译使得两人谈话的节奏放慢了不少,韩颂贞咬牙:“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那边笑:“东西已经在我手上了,小妹妹,你似乎没得选。” 犹如当头一棒,韩颂贞却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不要伤害她。” “我说过,我只是为了让她回到她本应该在的位置。还有小妹妹,我想你的行为已经给她带来伤害了,怎么你内疚了?” 韩颂贞死死咬住唇,脸颊濡湿。 * 这一夜,凉至似乎做梦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只有六岁多一点。 她梦见爸爸家里那一条种满了洋槐树的街道,梦见了后院花坛里茁壮成长的合欢花树,梦见爸爸妈妈牵着小小的她在飘香的季节里出去踏青,梦见……梦见菜菜顽皮地抓破了家里的皮沙发,妈妈一气之下把它赶了出去,它却绕了大半个圈从厨房的窗户跑了进来,还偷吃了腌在盘子里的鱼。 菜菜是一只猫,一只原本瘦骨嶙峋、后来却长得胖嘟嘟的猫,一只凉至从小到大、唯一不会害怕的猫。 似乎在菜菜之前,凉至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在它之后,凉至便开始对猫产生了阴影。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菜菜之于凉至不仅仅是宠物那么简单了,它更像她六岁到九岁这三年里的朋友,尤其是七岁到九岁这两年。 菜菜,谐音“财财”,与凉至的小名“款款”有些许关联。那时苏笑还打趣,有了菜菜和她,家里就再也不会缺钱了。 想来那时她也小,放在现在,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嫌弃这个菜菜的名字。 …… 强光射入眼的时候,凉至的大脑中又浮现了昨日背包里的那只死猫,一股酸水便从胃里涌了上来,她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对着旁边一阵猛地呕吐,奈何她昨日起到现在滴水未进,吐出来的只是胃里的酸水。 与此同时,浑身都开始有些发痒,她有些难耐,开始伸手去扯自己的衣领。忽的一只大手阻止了她,又很好地避开了手背上扎着的针头,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好过些。 她低着头万分难受,顾不上思考这双大手的主人是谁,像是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似的,手还在不停地挣扎,浑身都瘙痒难耐而轻轻颤栗着。 有低低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坚持下,别乱动。” 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她想哭。似乎昨天她的大脑中还冒出过一个她认为很奇怪的想法:如果夜廷深在就好了,她的心事就不会积压在心里让她难受了。 * 奈绪美是午饭后赶来的医院,因生理期的“摧残”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但看到凉至安然无恙地坐在病床上玩着手机的时候,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凉至此时正在专注着玩游戏,听到推门的动静便抬了头,见是奈绪美,忙开口:“小奈,快帮我把这人解决了,碍眼。” 奈绪美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凉至口中的“这人”便敲了敲桌子,“说中文。” 竟是肖天佐。 当然,奈绪美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同夜廷深一起的,再加上昨天他也帮了不少忙,奈绪美便开口解围:“凉至,这人是夜先生的朋友。” “咱俩还是朋友呢!”凉至翻了个白眼,“他把我的手机抢走了,把他的手机打发给我玩这弱智游戏。”话毕,她还特意将肖天佐那plus级别的手机屏举在奈绪美面前晃了晃,口罩遮去了她半张脸,但依旧掩不去她眼底的嫌弃。 事情是这样的。 午饭后,夜廷深需要跟医生出去一小会儿,不放心凉至一人在房间里,于是便叫来了肖天佐。自然,这个情况下夜廷深是不好详细介绍他们认识的,只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清醒之后的凉至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前不久遇上的瓶颈期终于在睁开眼的那一瞬有所突破了。 如果昨天程珂是直接把死猫扔到她身上,如果昨天她只有一个人在洗手间,如果昨天夜廷深再来得晚一点,如果昨天……如果有这些如果,那么此刻她应该已经在黄泉之下了。 是啊,人生苦短,她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能活在过去,也无法活在未来,那么,她便只要活在当下。 所以,她想通了一些事情,心情明朗,便想着给陆靳北打个电话,告诉他,她不退赛了,她会继续完成她的作品,在一周之内。当然,她不会对肖天佐说这些,至于肖天佐是怎么知道陆靳北的,又是为什么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抢走了她的手机挂断,她就不得而知了。 “弱智?我看你刚刚玩得挺有劲的。”肖天佐说,又觉得这段对话有些熟悉。 凉至刚醒没多久,还有些虚弱,懒得同他废话,只投给奈绪美一个眼神,分明在说:自己慢慢体会。 于是,奈绪美就尴尬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她索性走到病床前,在凉至的注视下拿过了肖天佐的手机,“球球大作战?” 奈绪美的双眼亮了,凉至看得清楚,不禁有些无奈叹息。这个二次元少女,想必会对她口中的这个弱智游戏感兴趣。她怎么忘了?奈绪美也是个抱着游戏机能坐个大半天的人。 看到奈绪美玩上游戏之后直接把她这个病人无视了,凉至不悦道:“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玩游戏的?” 奈绪美“嘿嘿”笑了两声,赶忙把手机扔到一边,“来看你的。” * “心理应激过敏反应?” 毕竟不是学医的人,夜廷深听到主治医生一口一个专业词汇,大脑有些发懵了,问:“意思是,她早晨时的呕吐和瘙痒反应是因为心理作用?” “不仅是早晨时的呕吐和瘙痒反应,根据病人的检验结果和病人家属提供的病例,我们初步认为病人对猫这种生物的过敏反应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心理的影响。”主治医生说,“这跟她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有关系,比如如果她小时候养过一只猫,但猫后来死了,她很伤心很难过,心理上受到了打击,自那之后看到猫就会产生种种反应。”看到夜廷深的眼里似乎写满了匪夷所思,主治医生轻咳了一声,解释:“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任何诱因在人成长的每个阶段都有可能导致体质的转变,具体的可能还需要其他科室的医生介入才能调查清楚。” 夜廷深似懂非懂,“那,恢复的可能性呢?” * 清醒之后,凉至似乎有点儿闲不住,下午托苏笑将笔记本电脑带了过来,满腔的热情都在催促着她,令她恨不能立刻把脑子里的想法变成现成的产品设计图纸。 因还属于敏感时期,凉至不能接触太多带有细菌的东西,就连电脑、手机也是经过消毒处理了才被带入病房。为此,苏笑还同她开着玩笑:“成为重点保护对象的感觉如何?” -本章完结- 112跟我在一起 其实凉至怎么会不懂?苏笑是心疼她,才会故意这样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她装作不知道,歪着头想了下,“不如何。” 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要被审查似的,有点儿像在过牢狱生活。当然,把病房比作牢房实在是不太恰当,但凉至是真的会有这种感觉,真的,就连下床在窗边吹吹风,夜廷深都要先征得医生的同意。 夜廷深…… 想到他,想到从醒来到如今两人仅有过几次目光的交织,至少她是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的,而他的话也是寥寥数语,更多的时候是在叮嘱其他人照顾她。 “妈,颂贞怎么样了?”趁着电脑开机的空档,凉至问了一句。 “还好吧,刚刚出来的时候她睡下了。”苏笑本来也不打算停留太久,看着凉至确实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便起了身准备走,“行了,看你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实在是担心韩颂贞那孩子会做什么傻事,不然她不会把凉至一个人丢在医院里。幸好,还有廷深。 苏笑离开不过几分钟,夜廷深就进来了,看着凉至正专心致志地操作着电脑,他便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知道他进来,凉至眼眸都没有抬一下地在刚刚新建的文件夹上敲下了“香如故”三个字,这是她给她的作品取的名字,来源于陆游的那句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很喜欢陆游的这一首《卜算子》,尤其是那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于是,她便引了这句词作为参赛宣言记录在了文档里,口罩下便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病房内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两人各做着各自的事情,不同的是,凉至在专心致志地用软件建模,夜廷深则在专心致志地看她。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真不打算和我说话?” 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凉至清了下嗓子,“医生叫我少说话。”这倒是句真话,昨夜的高烧引起了喉咙的肿痛,刚刚就那么咳了一下,都感觉喉咙里好像扎了根刺似的。 “那你别开口。”夜廷深说着已经起了身,凉至反应过来抬眸的时候,他却已经微微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确切地说,是隔着一层医用口罩与她的唇相贴。口罩的厚度适中,她能感觉到他唇上的温度,心跳就有些失衡了。她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放大的男人脸,呼吸教缠间,他却很快便放开了她,低声说:“跟我在一起。” 是一句祈使句,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在征求她的意见。 但即便如此,凉至依旧拒绝道:“我不要。” “凉至,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夜廷深说,语气里有着他一贯的却未在凉至面前展现过的强势,“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他会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 这两天,他已经把两人没见面的这段日子里凉至发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韩颂贞被绑架而凉至孤身前往的事情,也包括程珂突然“造访”并扔给她一只死猫的事情。很明显,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巧合,两个所谓的始作俑者虽然同凉至有过节,但还没上升到要害她性命的地步。 虽然孟齐宇和程珂那一干人都已经走了司法程序送进了监狱,宏程集团也在真正意义上宣告了破产,但,幕后的人没有揪出来,难保之后不会继续出现这样看似不起眼却对她的安危构成威胁的人。伤害她的人他自然是要亲自查出来的,在那之前,他必须同时保证她的安全。 但,凉至又何尝不知道?她离开夏家的那一天,有人对她说:夏凉至,你一日姓夏终身姓夏,很多事情你都做不了主! 为了逼她就范,她那位爷爷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也难怪瑶楚楚会说,“虎毒不食子”这五个字在夏家从来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老爷子也就不会把父亲推进火坑里,眼看着他痛苦挣扎了这么多年。 “我……” “你喜不喜欢我无所谓,我喜欢你就可以了。”夜廷深不给凉至出口反驳的余地。 “……”凉至无语,这人疯了,她懒得同他一起疯。 夜廷深却落井下石了,“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没什么意见了。”他笑得明朗,伸手揉揉她的头,又禁不住怜爱地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天知道,他刚刚拳头握得有多紧,手心溢出了多少汗,哪怕这份幸福是偷来的,他想,他也会甘之若饴。 * 大概四五天之后,凉至出院了。 在家休养了两三天之后,她才复课返校。这三天她近乎闭门不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建模绘稿,没日没夜的,一醒来就坐在电脑前,要不是苏笑勒令禁止她喝浓茶咖啡一些提神的东西,估摸着她都要准备通宵了。 所幸,她的付出并没有白费,第八次交稿,终于得到了陆靳北的首肯,凉至觉得,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做得很好。”陆靳北说,眉眼间携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她,半晌后问:“身体好些了吗?” 想来她被送急救室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前几天手机也差点被打爆,只不过被夜廷深代为保管,她根本没机会接,还是奈绪美一一转告大家说她没事了,不用担心。 “好些了。”凉至说,原本用来防尘遮丑的口罩此刻却掩去了她唇角的喜悦。 “那就好。”陆靳北淡淡地笑着,将打印出来的稿子递还给她,“很好,‘香如故’比起前七次的作品,观赏性不减,实用性有了很大的提升,不再是一味地为了标新立异而标新立异,在创意上,你也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才能。凉至,你很棒。”他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就是这么一个肯定,凉至的脸在不经意间红了红,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略微不自然地点了下头。 蒋宁硕还打趣她:“哟,女神还会害羞啊!” 以往陆靳北也会鼓励她说:你很棒。无论是工作上、学业上,还是户外活动的时候,但好像还没有哪一次让她觉得这般有满足感。 而另一边,正在埋首工作的柳品宜听见了陆靳北和凉至的对话,却暗暗捏紧了手掌。 “对了,夜氏那个灯光设计的项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陆靳北忽然想起这事,便问,“虽然我不建议,但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 那天下午,本来和对方的负责人约好要见面,但是因为突发状况凉至被送去急救,这事情自然而然地也就搁浅了。 凉至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绝,“再说吧。” 嗯,的确是要“再说”了,因为很快,就又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 夏景逸来找她是在参赛稿上传到比赛官网的第三天,脸上的红斑和浮肿终于完全恢复,凉至便摘下了口罩,脸上未饰任何粉末,虽然素净,但毕竟是病愈之人,脸色还是略显苍白。 这几天,夜廷深三两天地上海J市两头跑,带了不少补身子的补品给她和苏笑,弄得她哭笑不得了,怎么搞得好像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一样?这样补下去她该发福了。 “夏先生。” 不得不说,凉至的这声称呼让夏景逸愣了有个两三秒,听到她盈盈一笑地说了“公事公办”四个字之后才恍悟,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接手项目也快一个月了,是不是该给我回复了?”夏景逸虽是本着项目负责人的身份,但却还是用着亲叔叔的语气。凉至不是没见过夏景逸办公事时的样子,见他这样便微微觑眉。 自然,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浅笑了一下,“我好像说过,这个项目我不会做。” “原因。”夏景逸也笑,“说之前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公事公办。”言下之意便是,她不能用私人的事情当做推脱的理由。 凉至方才说这四个字纯粹是为了避免夏景逸打亲情牌或是暴露了两人的关系,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失笑了片刻,“我拒绝项目的原因向来都只有一个,不想做。” 夏景逸唇角的笑便凝了凝,很显然,作为叔叔他可以包容侄女的任性,但作为商人,他并不认可这个理由。 “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原因倒更不容易让人信服。”夏景逸说着,眼里的温度渐渐散去,一如桌上渐渐冷却的茶。 这个时候凉至才觉得,夏景逸的那双眼像极了夏漠寒,尤其是带着严苛审视她的时候,总会让她心里有一丝丝没底。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的语气软了下来,轻言:“我想您应该懂得,强扭的瓜不会甜。” -本章完结- 113三分钟就好 拒接尤夏新品项目的事情,凉至自然没有同苏笑提起,而最终这个项目会落到工作室中谁的手里,她更是不得而知。 这天下午,凉至没课,苏笑不在家里,她便落了个清静。 夜廷深登门的时候凉至正在阳台给苏笑养的多肉除尘。他手里有了苏笑配的第三把钥匙,现在可谓进出自由了。这不?凉至都没听见敲门声呢,他已经从玄关走到客厅了,俨然在自己家里一样。 又想起那天夜廷深的落井下石,凉至虽说面上没有任何回应,但心里却不一样了。这些日子夜廷深也没少往家里跑,但却对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只字未提,好像那天他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一样,这就让凉至犯难了。 如果他提,她可以顺着他的话同他把话说清楚,但他不提,她主动说的话倒有些自作多情了。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夜廷深已经走到她身后,倚着阳台的门看着她的背影。这天的天气还不错,有暖阳,照在身上挺舒服的。她看着满阳台大大小小近百盆多肉,这些小家伙们喜太阳,看,阳光下的它们多么可爱啊。 见她不语,夜廷深也就不多问了。 将除尘用的工具放在了一旁,凉至起了身,看到夜廷深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背脊僵了一下,抿了抿唇,她问:“留下来吃饭吗?” 细想一下,她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同他像以前那样说话了。之前每次他都很匆忙,基本都是落一下脚就离开的那种。她不曾过问,他也不曾停留,但今天,似乎是因为卸下了一个重担的原因吧,她心情很好,便问了一句。 却不知这简单的一句问候语,在夜廷深心里激起了多少涟漪。明明眼里欣喜若狂了,却还要故作镇定地思考一下,思考时又生怕凉至改变主意似的,忙不迭地说:“好。” 凉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走向了厨房。 他真傻。 程珂终于被绳之以法,还在原来刑罚的基础上加重了些。宏程集团被连根拔起,暗地里自助宏程的商家也被打入了黑名单。散播谣言被韩在勋打的那个人已经撤诉,韩在勋的退学危机已经解除,学校里,也再无一人敢提韩颂贞被绑架的事情。 他做了这么多,以为她都不知道么?这些原本应该由她来解决的事情,夜廷深都悄无声息地替她解决了,辛苦他劳累奔波在两座城市之间,再加上之前欠的那顿饭,今晚留他吃饭好像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 老爷子的电话打来时,凉至正在厨房做玉米烙,烧热的油滋滋地响着,她听到那边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不会反悔。”凉至看着渐渐变得金黄的玉米烙,用锅铲轻轻翻转着,语气却格外坚定。 锅里明明冒着热气,天然气也烧得正旺,但不知为何,凉至感到心很凉。 是寒凉。 那边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非要逼我走到这步么?”凉至不知道,此刻那边只要一声令下,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官司缠身,稍有不慎,她还可能永远离开她所热爱的、奋斗了四年的设计界。 “不,是您在逼我。”此时此刻,她这样说着。 然后,双方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凉至在这边沉默地翻转着玉米烙,而夏老爷子那边,却在沉默地思索着最后的决定。 最终,那边打破沉默,咬牙:“好,丫头。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 这边,凉至刚合上电话,便感觉腰间一紧,随即竟有不被她察觉到的濡湿砸在了夜廷深的手臂上,滚烫。 夜廷深的身子僵了僵,许是没料到,她会哭。 “你……”见惯了这个女孩儿坚强的一面,夜廷深却觉得,她的眼泪更像一枚无形的炸弹,轻而易举地便能摧毁他。 锅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夜廷深便伸手将火关掉,使凉至面对着他。 奈何,除了砸到他手臂上的那一滴泪,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如果不是看得仔细,夜廷深都不会发觉她下眼睫上沾染的雾气。 她有她的骄傲,他懂,所以他没说过问,只是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但他好像做不了什么,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凉至沉默着抬头看他,心事在他眼眸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良久后,她开口,轻声说:“借我你的肩膀,三分钟就好。” 夜廷深便伸手揽她入怀了。 * 十月底,在夏景逸的策划操纵下,尤夏的新品陆续亮相,但因长年不再有真正意义上的创新款式,关注度似乎消减了不少。 十一月初,全新系列中的第一款产品推出,名为“思归”,是一款别致的钥匙扣,纯银制品,扣身上雕刻了一只精致的杜鹃鸟,鸟的眼睛为一颗红色宝石。杜鹃,又名思归,一串钥匙扣,却饱含了太多的寓意,一时间,众说纷坛,尤夏的热度在短短两天之内极速攀升。 “思归”一出,立马引起了外界的强烈反应,甚至有不少媒体试图借由“思归”挖一些猛料,其中有人大胆猜测,这一款“思归”,也寓意着曾经占据了半个奢侈品市场的尤夏,要回来了。 因为“归”打好了一个漂亮的开头,外界对尤夏这一全新系列渐渐开始有所期待。而本着营销策略,夏氏却并没有急着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十一月中第二款产品问世,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当然,首先引起众人关注的并不是产品本身,而是产品的名字——凉薄。 众所周知,尤夏一向以青春、热烈为主打,色调一向以黄色、红色等暖色系为主,而这一款名为“凉薄”的手机挂饰,却是以冷色为主。与此同时,众人又发现,同系列产品“思归”,竟然也是冷紫色。 尤夏风头正甚的时候,凉至却开始忙着准备毕业作品展的事情了,再者她不关注尤夏多年,自然没有发现端倪。 直到—— 11月20日,凉至的生日这天,新系列主打产品“素”在众人面前亮相,这一款素雅洁净却不失光彩的手表,很快引起了北溯工作室的关注。至少,引起了陆靳北的关注。 从杂志上看到这款表的真身时,他的眉心便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表盘上那几点红艳的梅花刺入了他的眼。这款表他并不陌生,上个月凉至拿到他眼前过目的参赛作品“香如故”,与这款“素”大同小异。至此,陆靳北终于察觉到了不大对劲,便将“思归”和“凉薄”的照片也调了出来,并打了电话给蒋宁硕,开口就问:“尤夏新品的这个单子最后是谁接的?” 他知道凉至拒绝对方了,况且凉至也不可能将参赛作品拿给对方。纵使对方是她的亲人,但比赛一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例如,抄袭。 事实证明,陆靳北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蒋宁硕也不知道这个项目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这是工作室出的一大纰漏,原本可能无关紧要,但,三天后,北溯工作室接到了来自夏氏的律师函,当然,被告只是凉至一人。 这是后话。 * 将入冬,夜晚的风很凉。天台上,凉至紧握着还未熄屏的手机迎风而立,风灌进脖子里有些冷,她便紧了紧领口。 她暂时还不知道,她21岁生日这一天,很多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跑上来吹风,美其名曰接电话,却把其他人丢在下面。大寿星,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是夜廷深。 凉至并不意外他会追上来,只淡淡地回了句:“醒酒。” 她素来不太喜欢热闹,因此每年的生日都过得很简单。以前在夏家的时候,夏漠寒还会很上心地给她准备惊喜,现如今,也只是一句淡淡的“生日快乐”便告诉她:凉至,你又长了一岁了。 “我妈和南歌怎么样了?喝醉了吗?”她这话问得有点儿漫不经心。 几场通告赶完,夜南歌便回J市呆了几天,正好赶上凉至的生日,她便提议在家里开轰趴,唱唱歌、喝喝酒,为凉至庆生。当红歌星亲自掌麦为她唱生日歌,凉至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夜南歌性子活泼,很会调节气氛,只有四个人的party竟也热闹不已,在她的活跃下,四个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些酒。 夜廷深笑了,“你接电话的时候她们醉了吗?” “好像没。” “那你觉得现在呢?” “……应该也没。”因为距离她出来接电话不到十分钟。 见状,夜廷深笑得明朗,“凉至,醉的好像是你。” -本章完结- 114我不要面子,我要你 凉至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也许吧。”她今夜是喝得有些多了,不知是因为夜南歌唱了那一首《当你老了》令她有感而发,还是因为频频抢走夜廷深的酒,总之她现在头有些昏昏涨涨的,刚刚冷风吹了会儿,才感觉好些。 “我很喜欢南歌的歌声。”凉至望着远方,由衷道:“当然,不排除我喜欢她唱的那首歌。”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 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 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夜廷深静静地听着凉至哼唱了一小段,然后听到她自嘲:“有点像班门弄斧。” “不。”夜廷深凝着她,眼眸很深,“你唱的也很好听。” 凉至愣了一下,“是吗?”显然不太相信。 “难道没有人说过吗?凉至,你的歌喉很好,声音也很好听。” 还真没人跟她说过,因为她好像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唱过歌。就连苏笑,怕是也只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听过她唱歌。 看来,她真是有些醉了。 * 晚十一点多了,苏笑带着烂醉如泥的夜南歌回到自己家里。虽说她也喝了不少酒,但到底是清醒的,而夜南歌整个人都喝趴下了,还是被她扛着回来的。 凉至出去接了个电话就没影了,廷深不放心她也跟着去了。苏笑倒不担心他俩,这会儿,她只需要照顾夜南歌。 那丫头喝醉了还挺折腾人,又是唱歌又是说胡话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一个名字。苏笑没仔细去听,想着这孩子八成是感情上受挫了,也难怪晚上会这么拼命地喝酒。 “睡吧,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好的。”苏笑安抚着夜南歌,轻轻擦掉了她眼角流出来的眼泪,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因为这一顿折腾,苏笑的酒劲倒是过了不少,但也因为这一顿折腾,她……好像错过了一通电话,一通她很在意很在意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串数字,她虽没有存名字,但这串号码她已经倒背如流了。只有一个未接来电,然后便是一条短信,是在11点28分发的,内容如下: 老婆,21年前的今天,辛苦你了。 苏笑看到之后,感触良多。21年前的今天,正是她生凉至的日子。那孩子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性子便不急不躁的,她进产房足足八个小时,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硬是没把她生出来,最后无奈,只得剖腹产了,这也是为什么凉至小时体质不大好的原因,据说剖腹产的孩子抵抗力都会差一些。 她还记得,那天在产房里,因为孩子迟迟没有生下来,护士担心孩子会在她身体里窒息死掉,差点就要抛出“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这样的问题了,当时她隐约听到孩子会死吓得魂都没了,差点就要求医生保小孩,那时的恐惧和绝望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想,都过去二十一年了,凉至21岁了,是个出色的大姑娘了,而她,终于是老了。 是啊,孩子长大了,她也就老了。 感慨万千之后,苏笑忽然趁着酒劲还在做了一个决定:按下了那串数字,然后,拨了过去。 那边许是没睡,很快接听,但却半天没声儿,良久后才不确定地喊了声:“老婆?” * “南歌今晚看着心情不大好。”不喜总是围绕着自己说事,凉至便转移了话题,“她恋爱了吗?”她记得之前似乎听夜廷深提过一个名字,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因为后来在夜家的时候,夜奶奶的态度让她误以为南歌是单身了,但照她今晚的状况来看,不像。 最容易牵动一个女孩子情绪的,莫过于那个她交付了真心的人。她会因为他的开心而傻笑一整天,也会因为他的伤心而失落不已,今晚夜南歌唱的歌普遍都是伤感的曲调,并且很走心,看样子这丫头在感情上遇到麻烦了。 而一边的夜廷深,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夜南歌和律凌天的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能公开的秘密。况且律凌天现在还顶着他同胞哥哥律凌辰的名字和身份叱咤商场,他的身份一日未公开,他和南歌的恋情永远只能是秘密。 “她要是赶在我前面恋爱,我这个当大哥的面子往哪儿搁?”夜廷深四两拨千斤地回答着,因事情牵扯到了另外一个庞大的家族,他选择了隐瞒。 凉至也没多想,本来她也不是个八卦的人,只是在听到这话之后轻轻笑了笑,道:“要面子的人最后都单身了。” “……” 夜廷深有几分无语,他大概不会想到,喝了酒的凉至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也因为她说了这样的话,借着酒劲,他有些大胆,“我不要面子,我要你。”话毕,便上前吻住了她的唇。 那句“我要你”,似乎还潜藏着什么隐含的深意,但凉至还来不及深思,整个人便被迫去承受着这个带有侵占性、掠夺性的吻,任由着夜廷深有些凉的大手探进了她的大衣,覆上她的腰,惹得她连连轻颤。 事后凉至想起那一晚,不禁脸红燥热。那天,她真的没有反抗吗?不,她是有的,只是男人的意图太过于明显,早已敛下了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或者说,夜廷深从来都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的张狂霸道,他的强势无赖,在那一晚尽数显露,令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承受,然后意识迷离。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初冬夜晚的凉风中,浑身竟然隐隐开始燥热。甚至,她的手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攀在了他的肩头,身子不由自主地贴近了他。 他动情地吻着她,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轻轻地啃咬吮吸着,薄唇渐渐移至了唇角,又擦过她的脸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地用着力。 耳垂是何等敏感的地方,被他这么挑逗,凉至整个人都瘫软了,借由着他胳膊的力依附在他的怀里。听到一声低喘之后,她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 …… 外套大衣尽数褪去,她只剩了薄薄的打底针织衣,而他,只剩了一件黑衬衣。卧室的大床上,他压在她身上,手渐渐上移至她敏感的部位,轻轻地挫揉着,令她忍不住一阵阵低吟。 “凉至……” 他的眼里压着浴火,声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小腹的紧绷和燥热让他很难受。他也想很快地占有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他的人,但她还是未经过情事的小女孩,他便不敢心急,怕吓着她。 于是,他只能一点一点引导着她,开发着她的热情。 衣衫半褪,神色迷离。 然而,就在夜廷深准备侵入她的城池的时候,他却赫然发现,她那双勾了他魂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欲,没有爱,似乎就在告诉他:夜廷深,我爱的人不是你,就算你占有了我的人,我的心仍旧不是你的。 这令他失笑,也令他挫败。 他怎么忘了?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啊。如果他借着今晚的酒劲强占了她的身子,那么,他似乎真的成为了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了。 于是,他在她身上粗喘连连之后,最终还是起了身,狼狈地冲进了浴室,用冰凉的水压下了体内刚刚燃起的火焰。 …… 再出来时,凉至已经睡着了,眉心微微觑着,额上有汗,睡得不太安稳。她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刚刚吹了凉风,明早起来怕是会头痛得厉害。 夜廷深看着闭着眼呼吸均匀的她之后,哑然。这丫头可真行,点了火之后自己反倒安然无恙的睡下了,而他却还要披着浴巾瑟瑟发抖。如果现在他能进入她的梦里,他一定会对她说: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只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呢?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还不是他啊。 想到这里,夜廷深的心里一阵阵痛,连同着唇角的温情也有片刻的凝固。轻手轻脚地上前替她整理了衣衫又拉过被子盖好,俯身轻吻了她的脸颊,低哑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传进她的耳畔。 他说:“凉至,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夜,他竟真的出现在了凉至的梦里。 梦里的他们,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国度,脚下是陡峭的山路,冰雪覆地,两边是披着白色外衣的崇山峻岭。温度很低,她和他都穿着厚厚的登山服,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向高处攀登。 如果她是清醒的,她一定会觉得这个梦境匪夷所思。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徒步登上那么大一座雪山呢?但因为是在梦里,所以一切都变得很合理,包括他和她的关系。他和她就那么行走在山涧间,仰着头因着眼前的美景发出一阵阵惊叹。 梦里的一切果然都那么不真实,至少,对比之后发生的事情是那么的不真实。 -本章完结- 115露骨的谈话 宿醉的代价就是,第二天醒来后头痛欲裂,凉至如此,夜南歌也如此。 她从凉至的卧房里醒来,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在哪儿了,用力地甩了头之后,方才记得几分钟前苏笑好像来叫了她一声,说她有什么事先出去了,然后…… 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尚处于蒙圈状态的夜南歌还没弄清是个什么状况,凉至便携着还未完全睁开的双眼、头发略微凌乱地走了进来,看了还在被子里的夜南歌之后,便径自拿了自己柜子里的干净衣服去浴室了。 这…… 夜南歌思索了几秒钟,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喊:“大嫂!你昨晚和我哥睡了吗!” * 洗浴过后,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热水果然可以放松人的身心,就连宿醉的头痛似乎也消散了些。用毛巾擦拭着还未干透的头发时,夜南歌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登门入室,直接抱着沙发上的枕头坐下了。 凉至看了她一眼,继续擦着长发,“吃点什么?” 夜南歌昨晚喝得比她多多了,这会儿还歪着头半支在枕头上,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地说:“随便。” 不一会儿,凉至便端着一盘吐司和一杯牛奶放到夜南歌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才拿下自己嘴里叼着咬了一口,“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吃午饭了。” 夜南歌“哦”了一声,便开始闷闷地撕着吐司往嘴里送,整个人的气压都有些低,低到凉至甚至都觉得,下一秒她会不会就开始飘雨了。 “你大哥出去了?” 这是凉至抛出来的问题,为了转移夜南歌的注意力,但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夜南歌双眼贼亮地盯着她,又重复了刚刚了问题,“大嫂,昨晚你们谁扑倒谁的啊?”直白露骨的问题,凉至刚喝进去的牛奶差点儿没喷出来。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嘴了是吧?” 夜南歌抗议,“明明是你先提问我的。” “……” 凉至干脆不说话了,在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问题上,争论下去她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一清早醒来,夜廷深早已不见人影,而她头疼欲裂,对昨夜的记忆停留在天台那通电话之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之所以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是因为刚刚洗浴的时候发现了自己身上竟然有吻痕,还不止一处,这让她讶然之余,不得不去回想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真像夜南歌所说的,她和夜廷深……发生了狗血的一也情了吧? “哎呀,没什么好害羞的,都是成年人了。”夜南歌以为凉至不语是因为羞涩,一连咬了好几口吐司吞下之后,特骄傲地说:“就说我吧,我第一次的时候,直接霸王硬上弓!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给睡了!然后第二天留下一沓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 凉至喝牛奶的动作僵住了,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夜南歌,心中暗自庆幸她的动作慢了点,否则这会儿该被呛死了。 “真厉害。”这是凉至最后给出的评价。 “嘿嘿,那倒是,为了睡他,我可是下了很多功夫的呢。找我朋友同事拷贝了各种资源回家研究,跟做贼一样。”夜南歌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害羞,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 不得不说,凉至对夜南歌的认知重新刷新了一遍。她也是成年人,自然知道夜南歌口中的“资源”指的是什么了,又见她说得大言不惭的,脸色多少有点儿尴尬,而更让她尴尬的,是夜南歌接下来的一句话。 “回头我可以教你,一百零八种姿势……” “噗——” 凉至终于没绷住,喷了出来,面色潮红,一边抽纸巾擦着嘴一边说:“南歌,换个话题说吧。” “哦,好,换个。”夜南歌思考了一下,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八卦似的,“所以你和我哥到底是谁扑倒谁?换句话说,你们谁在上?谁在……” 塞进嘴巴里的吐司及时堵住了她的话,凉至扶额叹了一句:“南歌,是你想多了。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现在不会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闻言,夜南歌惊讶了三秒,飙出一句:“靠!没想到我大哥居然是柳下惠啊!” 凉至抿唇不语。 是吗?或许吧。今早铺床时并没有看到床单上有那枚象征少女桢洁的红梅,说明他们昨晚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过火的事情。但是,如果他真的那么正人君子的话,那她身上的吻痕又算怎么一回事? 用完餐之后,凉至收拾了餐盘杯子,夜南歌也直接半躺在了沙发上,闭着眼似在休憩。凉至以为她还在头疼,便说:“刚吃完东西别躺着,会难受。” 夜南歌却不语,像是睡着了似的。 凉至叹了一口气,刚要拿着杯盘去厨房的时候,夜南歌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大嫂,我好像失恋了。” 凉至有没有说过,夜南歌的声音很好听?她是见过夜南歌小时候的,虽不大记得她儿时的声音了,但犹记得母亲提起过,秦阿姨家的闺女生来就是唱歌的料。 是啊,有的人天生适合画画,有的人天生适合唱歌。夜南歌就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她的歌喉十分出色,声音动听却不娇柔,不像现如今一些酥人的娃娃音绵羊音,她的声音很有她的特点,至少凉至觉得,她唱歌的时候很能引导人带入感情。 而现在,她略微哽咽地轻声说:我好像失恋了。声音无助地像是个迷路的孩子,回想起刚才她令她哭笑不得的模样,这样大的反差让凉至禁不住对这个看似无忧的女孩子心生了怜悯,手指微滞了一下,她把东西放回茶几上,重新坐下后她问:“很爱他吗?” 很爱他吗? 夜南歌没有立刻回答,有时候脱口而出的答案不一定是走了心的,但她知道,她很爱他。 律凌天。 “凉至,你谈过吗?”夜南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或者说,你爱过吗?” 这一回,换凉至沉默了。她承认,她是有点被夜南歌的问题问住了。 爱过吗?对陆靳北,似乎还算不上是爱,顶多比喜欢的感情强烈那么一点。他的喜怒或许会影响到她的心情,他的肯定对她来说或许是莫大的鼓励,他对除她之外的人好她或许会难过会伤心,但至少到现在,凉至好像并没有过想和他在一起的冲动。 所以,是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 那么,对夜廷深呢?是喜欢?还是爱? 问题出来的时候,凉至自己都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没有。” 闻言,夜南歌便苦笑了,替她,也替大哥,“是啊,所以我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了,爱而不得的也不止我一个。” * 律凌天登门夜氏的时候,夜廷深正在和策划部商讨着冬季新方案。夜氏上下都是知道律家和夜家的交情的,当年律家满门屠灭,多亏了夜寂搭了一把手,留下了众人眼中的律家的“独苗”。 推开门,律凌天直接问了一句:“南歌呢?” 策划部部长和其他部下秘书直接愣在了当场,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了。另外一些没在发言的下属已经在心里暗暗嘀咕了起来,想着这律总和他们总裁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不然律总为什么开门就问:南歌呢? 夜廷深看了他一眼,给身旁的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便上前带着律凌天先去了隔壁等着。夜廷深思索了一下,打断了策划部部长的陈词,说:“两天之内,改到我满意为止。” 策划部部长凌乱地“啊”了一声,便只看到夜廷深帅气的背影。 …… 隔壁的小办公室里,律凌天开口不离“南歌”二字,痛诉着夜廷深不厚道,没有在第一时间提供夜南歌的位置方位给他。夜廷深有些头疼,按住了太阳穴,“怎么你跟你大哥一点都不像?” 律凌天最怕听到夜廷深这句话了,板着脸,“哪里不像?” “除了脸,哪里都不像。”夜廷深抿了口淡茶,说话毫不客气,看了眼律凌天的神情,似笑非笑:“吵架了?” 律凌天不说话,微抿着唇。 八成是了,那丫头昨晚可没少喝酒,喝到最后都找不着北了,劝都劝不住,还硬拉着其他人和她一起唱歌一起喝。夜南歌平时虽说和大家闺秀这四个不沾边了,但几时见她这般过?思来想去,也只有因为感情的事情了。 见他不说话,夜廷深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想,思考了一会儿,他问他:“我现在给你地址,你敢去找她吗?” -本章完结- 116阳光很好,心很凉 曾经律凌天给大洋彼岸的大哥律凌辰通过这样一通电话,在他向夜南歌表明心迹之前。 他问他:哥,如果动情了怎么办? 那时,他深知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律家上下几十上百条人命,他自出生起就从没见过面的亲人。他是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如果动了情,便会成为羁绊。 但是,他还是动情了。 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在家里,夜叔叔也不让他和大哥同时出现。无论是出席什么场合,他和大哥都只能去一个。而一般情况下,去的那个都会是大哥,因为世人只知道,当年律氏满门被灭,活下来的只有律凌辰一人。 所以,他去哪里,做什么,都只能顶着“律凌辰”的名字,似乎他永远只能活在他大哥的影子里。 他大夜南歌两岁,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十三岁以前,夜南歌却从不知道有他的存在。直到律凌辰终于成年,终于可以挑起律氏的重担时,他终于得以摆脱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离开夜家的那一天,那个十岁出头却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那时比他只矮了小半个头的小丫头,拽着他的大手,笑着问:凌辰哥哥,你还回来吗? 是啊,彼时她的记忆中,只有律凌辰,没有律凌天。 他笑而不语,她就生怕他赖账似的,说:凌辰哥哥,你还欠我一顿香蕉船冰激凌呢。 后来他回答了什么?他记不得了,只是像大哥一样轻拍了她的肩膀,然后便坐进了大哥派来的车子,通过后视镜看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哭了。 因为离别,因为不舍,所以那个笑起来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的小女孩,她哭了。 回到律家的别墅之后,两人相处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多是律凌辰出差留他一个人在家里,而夜南歌又吵吵嚷嚷的要来见凌辰哥哥的时候,他才会冒名顶替大哥陪着这个难缠的丫头。 这样一缠,缠了两年之久,十六岁的他以为自己只把夜南歌当自己的妹妹看待,毕竟他与夜廷深也像亲兄弟一般相处着。直到,十六岁那年,大哥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身世很可怜,大哥便说以父亲的名义收养她。父亲一直很想要女儿的,当时他想,就当了却父亲的心愿,再者多一个妹妹也没什么。 于是,那个小女孩叫他的大哥“大哥”,叫他“二哥”。长时间的相处之后,他才真正明了,也真正分清楚原来他对夜南歌的感情和那个小女孩是不一样的。他对那个小丫头才是真正的兄妹之情,那么,对夜南歌呢? 他不敢深想。 于是,他十八岁的那一年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律凌辰打了电话,问他:如果动情了怎么办? 他以为大哥会给一个很果断的回答,或者是呵斥他一顿,可意外的,大哥居然也沉默了。 后来,大哥反问他:能保护她吗? 他沉默,大哥便说:如果不能,就远离她。 于是,那时的他决定将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藏在心里。 那一年,他十八,她十六。 这一年,他二十六,她二十四。 八年前,他因为保护不了她而生生掐断了自己的感情,那么,八年后呢? 夜廷深问他,现在,你敢去找她吗? 他沉默。 或许,是不敢的。 * 同一天,在凉至的家里,夜南歌大吐着不快,凡是生活中可以吐槽的事情,通通被她吐槽了个遍。 “破天气说变就变,还没来得及享受丰收的秋呢,结果直接迎来了寒冷的冬,辛辛苦苦节食保持的好身材都要被掩盖在一件件毛呢大衣里了。最重要的是最近还阴晴不定的,想取个外景拍MV都各种担心。还有那个和我搭档的小明星实在太low了,以为自己是影后呢各种大腕?真是笑话!不过就是邀请来充个数的还真喧宾夺主了,还有那个MV里演男主的那个什么谁……忘记名字了,嚯!他是眼瞎吧他?竟然会觉得那个小明星穿我的同款大衣好看?真是白瞎了那一张好脸……” 却只字未提那个人的名字。 整个过程,凉至都专注地听着,偶尔点头算是回应,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丫头的性子挺好,直白,大气。想说什么就说,不会强压在心底给自己添堵。 抱怨了好一会儿后,许是说累了,夜南歌便停了停,喝了口水,这时凉至便插了一句:“下午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逛逛街?” 分散注意力是排忧的一大好方式。凉至想,爱逛街是女孩子的天性,夜南歌应该也不会例外。 果不其然,凉至一提议,夜南歌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啊好啊,正好我大哥的卡在我这里,咱下午去逛街,刷爆它!”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夜廷深不停地收到银行发来的消费短信提醒,看着一大笔一大笔支出的资金,无奈摇头。 * 凉至是在逛街的过程中看到了尤夏的新品“素”的,那一款亮相一天就火爆了的手表,路边报亭里摆着的时尚杂志都是关于它。 心血来潮地带着夜南歌坐地铁跑到了J市的市中心,未出站前,夜南歌还在一个劲地抱怨地铁真是挤死个人,偏偏还有一对小情侣旁若无人地在那边卿卿我我。凉至无奈,拎着她的脖子后面的品牌标签说:“穿着Prada来挤地铁,人家还没嫌你臭显摆呢。” 夜南歌便嘿嘿地笑着,“说明我的开销都花在包装自己上了。” 凉至不算经常逛街的人,对市中心的了解仅仅局限于几个常去的专柜店。而今天出门的时候又应了夜南歌的要求,除了钱、卡和钥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美其名曰过一个无人打扰的下午。这会儿倒好,没有手机导航,不认识路,出了地铁站不过三百米,凉至便开始找不着北了。 当然,她是不可能跟夜南歌说她不认识路的。出来逛街,为的就是寻开心,于是她们下午逛街基本是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不带目的性的,唯一的标准就是看心情。 逛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夜南歌提议先带着大包小包到茶餐厅里歇歇脚,凉至随手拿了本杂志翻看,然后…… 那天下午的阳光其实还不错,虽然偶尔会被云层挡住,但照在身上还是暖暖的。走的时间有些长,身上有些冒汗了,但看到尤夏全新系列产品的时候,凉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是那样的凉。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将那些琳琅的产品、设计理念、设计师寄语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指骨一点点的泛白。 是啊,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外泄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有人刻意而为之,那么她应该很快就会陷入一场毫无悬念的官司之中,如果赢不了,轻则面临吊销比赛资格的处罚,重则她的人生都将染上污点。 * “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夜里,夜南歌终于拿起了放在家里的手机,上面显示了好些未见来电,她则将今天血拼的成果一字排开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然后回拨了夜廷深的电话。一接通,那边便问道。 夜南歌干笑了几声,“衣服啦、鞋子啦、包包啦……哦,对了,也给你买了衣服呢。”她笑得狡黠。 那边则不可思议地“哦”了一声,“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没有啊。”夜南歌憋着笑,“你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刚下高速。” 夜南歌想了一下,叫他:“哥。” “嗯?” “凉至好像心情不好。” 那边的语气明显地有些变化,“怎么了?” “具体的说不上来,你好好开车,到了再说。” * 如果不是因为那段插曲,凉至回家的时候应该很开心的才对,因为夏漠寒来了。 时隔三年,他终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苏笑的面前,一如多年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子,夏漠寒便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家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着。苏笑向来和厨房八字不合,便只倚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唇畔勾着浅浅的笑意。 于是凉至回来时,那一幕便成了惊喜。 她惊于父亲的登门造访,喜于父母的和好如初,同时,心里也有着无尽的委屈想要倾诉,看到夏漠寒系着粉红色的米菲兔围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站在厨房外时,凉至在玄关伫立了良久,突然就泪眼朦胧地上前扑进了夏漠寒怀里,带着哭腔地喊了他一声:“爸。” 她是夏漠寒的女儿啊,自小到大,谁能让她受委屈?背脊微微僵了片刻,夏漠寒很快便明白了什么,眼神示意苏笑上前将菜盘子接走,空了手出来轻抚着凉至的后背,安抚她:“别怕,爸爸在。” -本章完结- 117他对凉至很上心 安静地用完晚餐之后,凉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父母,仍觉恍若隔世。 她以为,父母就算见面了,应该也需要缓一段时间才能回到从前的样子,而现在却连一段过渡都没有,他们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和好如初了,仿佛这三年分别的光阴从未有过。 但,谁说没有呢?岁月从不饶人,她的父母,终究还是老去了啊。 用过餐之后,苏笑和夏漠寒便在厨房里忙碌着,凉至自然不好上前去打扰,便去了房间拿来正在充电的手机,开机,竟有多条来电提醒,还有彩信。 陆靳北发来的,关于尤夏新品的彩信。他应该也是看出来了,那款名为“素”的手表,分明就是她拿去一表人才参赛的作品“香如故”,如今就这么出现在了荧屏上,还被冠上了其他人的专利,作为原创者,她理应是最生气最愤怒的那个人,但是,她没有。 北溯工作室的群里炸开了锅,蒋宁硕发来的语音不下十条,都在谴责着那无良的商人盗窃知识作品。 她回问了蒋宁硕一句: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在盗窃我的,而不是我抄袭了他们的呢? 那边回复得很快,只有四个字:我相信你。 凉至一阵窝心。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蒋宁硕、陆靳北等伙伴相信她,却不代表知产中国比赛的主办方、审核方还有尤夏的那些消费者相信她。可那又如何呢?有人相信她,至少她就不是孤身一人在奋战了。 * 夜廷深到的时候是苏笑开的门,许是没想到夏漠寒也在,微惊的神色隐在了眼眸中,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他说:“我找凉至。” 苏笑并不惊讶,指了指她房间的方向,轻声说:“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 “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笑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 将凉至房间的备份钥匙拿给了夜廷深,苏笑说:“那孩子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么委屈的表情。” 夜廷深进房间之后,夏漠寒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问苏笑:“打算把女儿交给他吗?” “他对凉至很上心。”苏笑回答,眉眼里镌着浅笑,“那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刚刚连鞋子都忘了换就跑进去了。” …… 房间里,一片狼藉。 原本该在书柜里呆着的东西,此时全部凌乱地躺在地上。凉至跪坐在冰凉的木地板,半个身子探入了柜中不知在寻找着什么,一本接着一本的书本被扔出来,她的心情好似也愈来愈烦躁不堪。 夜廷深看到这一幕,心揪疼了一下,大步着上前将地上的东西拾捡到了一边,蹲在凉至身旁,“你找什么?我帮你。” 凉至没理他,将更深处的箱子拉了出来,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大大小小的牛皮本,但一个都不是她要找的。 “凉至。” 她眼里有雾气,夜廷深看得清楚,难免心疼。知道她不愿在人前流泪,他便用自己宽阔的肩给了她一个台阶,将她扣在自己怀中,任由衬衣吸走了她的眼泪。那一刻,他和她都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是因为心痛。 他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缓解她的心痛。 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夜廷深开口,“我给你讲个笑话,要听吗?” 凉至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路上有个卖龟苓膏的人,不好意思学其他小贩那样吆喝,就弄来了个计算器,一直摁一直摁——归零归零归零归零归零……” 凉至没出声,夜廷深想了想,问她:“知道为什么有南京、北京、东京,但是却没有西京吗?” “为什么?” “因为西京(经)被唐僧娶走了。” 凉至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很隐忍,但夜廷深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一颤一颤,唇角也微微一颤,叹道:“笑点还真高啊,想当初龟苓膏的那个笑话,南歌可是笑了一个下午。” “南歌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常给她讲笑话么?” 夜廷深尴尬了几秒,“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通常是没有讲话的机会的。” 凉至便明了,略带同情地语气说:“真可怜。” 夜廷深笑了笑,抚着她的长发,“没关系,现在有个人给我这个机会了。” 后来有人问过凉至,夜廷深对你那么好,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动吗? 怎么会不感动呢?一个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就跨了两座城市来找她的男人,一个会顾忌她的骄傲、在她想哭的时候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一个不擅长诙谐、却要讲笑话逗她笑的男人…… 哪怕是块石头,都该被这个男人给捂热了。可是凉至又怎么不清楚?她是感动,但感动不是爱啊! 凉至的情绪好些了之后,便开始沉默地将扔出来的东西又整理得整整齐齐了放回去,夜廷深蹲在地上帮着她,看到她的眉心微微拢起,忍不住伸手要去抚平,凉至却下意识地别了头,避开了。 伸出去的手就那样被晾在了空气中,微滞了片刻,夜廷深收回了手,笑问:“我可是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你真一句话都不说?” 凉至不语。 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有好些是有了念头的,封面折了角,她便伸手去将它抚平,但却抚不去折痕。 “真不想说的话,那……” 话被一阵铃声打断。 夜廷深离手机的位置更近,稍稍一够便能拿到,只是在看到屏幕上显示了“陆靳北”三个字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阴郁,将手机递给凉至之后,手掌心还有手机的棱角留下的痕迹。 凉至没想太多,接起了电话,那边便率先开了口:“是我的失职,我很抱歉。” 她想到了前不久那个尤夏新品的项目,她最后拒绝了,那么接的人是谁,谁就有将她的作品泄露出去的嫌疑。工作室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谓是管理层的疏忽,陆靳北会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轻叹了一口气后,凉至说:“没事。既来之,则安之。” 在她同陆靳北的通话的几分钟里,夜廷深沉默地将地上的狼藉都整理干净,便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时,电话已经打完了。 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夜廷深的语气忽然就冷了下来,“既然有人安慰你,那我走了。南歌还在楼上等我。” * 那一晚,夜廷深与凉至之间隔了一层天花板,却隔了重重心事。 夜南歌把所谓的给他买的衣服摊开递到他面前时,他哭笑不得,刚刚满腹的阴郁情绪在这一刻竟散掉了不少,看到T恤上画着一个超大的大白脸,夜廷深无语地望着夜南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夜南歌却知道他在想什么,甩了甩,“这可是情侣装。” 夜廷深不语。 “凉至的那件上是大白的两只手,身高差刚好的话她站在你面前,就像你身上这只大白抱着她一样呢。”夜南歌津津乐道,但看到夜廷深还是一脸没兴趣的样子,便使出了杀手锏:“看我干嘛?这可是凉至看上的。” 终于,夜廷深有了反应。 “她知道这是情侣装?” “不知道,我只忽悠她买了女款,男款这件是我偷偷去拿的。”夜南歌将衣服叠好后放在他床头,“喂,刚刚在凉至面前你不是也摆着这副臭脸吧?” 夜廷深本来懒得说话,但一想到夜南歌刚刚“失恋”心情不好,便回答:“没有。” “那就好。”夜南歌松了口气,“这女人的心情啊变得还真是比天气还快。” “知道原因么?” 夜南歌摇头,“连她心情不好还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一个下午她都很少说话,心情不好之前是在听我说,心情不好之后怕是担心影响我的情绪……”说到这里,夜南歌叹了口气,盘腿坐到了夜廷深的旁边,“大哥,你倒是加把劲啊!” 夜廷深失笑。 “有些事情,不是我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譬如?” “譬如,让她喜欢我。” 夜廷深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明显的无可奈何。喜欢一个人到底是容易事还是难事,若是难,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她?若是容易,她又为何迟迟没有对自己动心? “南歌。”他忽然唤道。 “嗯?” “关于律家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能跟你说。”夜廷深由衷道,“律家有两个人活着,这已经是个天大的秘密。剩下的,你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夜南歌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咬了唇。 良久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知道了哥,我以后不会再无理取闹了。”况且,那个她可以无理取闹的人,怕是不会再纵容她了。 -本章完结- 118求助 事情发生之后,当事人出乎意料地格外平静。 北溯工作室,凉至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签有夏景逸名字的项目策划合作委托书,合作方签名的那一栏是红红的北溯工作室的专属印章。 那印章是他们亲自设计的,没日没夜地讨论了好几天,将每个人的想法都融合了进去。后来印章上的那个图形,成了北溯工作室的logo。 凉至轻轻触摸着,忽的将合约盖上,盯着屏幕一直未曾亮起的手机。 比赛的官方论坛上已经有人发帖指证凉至的参赛作品“香如故”与尤夏新品“素”多处雷同,甚至有人匿名跟帖说这两款手表几乎完全相似。尤夏的维护者何其之多?立马就有人上来指责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公然抄袭知名奢侈品品牌的产品! 于是,上午去学校的时候,便有人在门口堵她,多为富二代女性,想来也有一部分是尤夏的忠实粉,至于另一部分…… 凉至冷冷地笑了笑,大概属于没事找茬的那种。说得直白一点儿,就是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的脑残! “吓到了?”陆靳北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来,似笑非笑。 上午一大波人在校门口闹事,场面像游街示众一样壮观,多为女性,嗓音尖锐,谩骂声不绝于耳。忘了是什么课上的老师说过,有女性的地方就会有争吵,所以清晨的菜市场、大甩卖的商城才会喧闹。事后陆靳北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都会一阵阵堵,更何况在他赶到之前一人面对的凉至呢? “有点。”凉至收起思绪,淡淡地笑着,看着陆靳北半敞开的衣领禁不住微微尴尬,指着墙上挂着的工作室条令说:“北溯工作室室规第三条,禁止衣冠不整出入工作室。” 陆靳北难得地甩了她一个白眼,“没良心。” 凉至笑了。 上午那一大波人实在是可怕,或者说,有备而来地想让她出丑的那些人实在是可怕,说些难听的话也就罢了,居然连菜叶、鸡蛋都飞出来了,这她就无语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尤夏居然还有这样的铁粉? 当时她还是很淡定的,看着鸡蛋就那么朝她飞了过来,她人又被大家推搡着,刚准备顺手拉个挡箭牌过来的时候,陆靳北来了。然后,那鸡蛋就自然而然地在他的背上炸开了花。 陆靳北也是J大的风云人物,众“铁粉”看到他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她护在怀里的时候,有片刻的沉默。看着陆靳北那张脸,她们自然下不去手,这就苦了随后赶来的蒋宁硕了。 “老大,虽然当时你是狼狈了一点,但脸其实还是很帅的。”蒋宁硕说着,额头上还残留着白色的面粉,头发也因为沾了蛋液而变硬,不免会有些滑稽。 陆靳北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毛巾扔给他,“自己去楼上洗洗。” 蒋宁硕拿着毛巾走到门口的时候,凉至忽然叫住他,说:“谢谢你啊,蒋学长。” 平时互相不正经惯了人,突然搞得这么客气了,蒋宁硕倒有些不自然了,冲着凉至摆了摆手,“嗨!谢什么?好歹我今天也当了回英雄不是?” “还没等到电话?”蒋宁硕走后,陆靳北忽然问道。 凉至摇摇头,“怕是有意而为之。” 陆靳北沉思了片刻,“我很抱歉。” “学长,你不用向我道歉的。”凉至有些不自然,“是我该抱歉,因为我的原因,给工作室抹黑了。” * 下午,凉至终于等来了电话,但却不是夏景逸的,而是……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那边开门见山,“同意回来,我会让人寄合约书过去,尤夏发出去的那些产品都会署上你的名字,所有有关抄袭、剽窃的帖子和报导全都会消失,你照样可以去参加比赛,而且根据舆论效应,第一名肯定会是你的。” “前途无量的保障,真让人心动。”凉至冷笑,“如果,不同意呢?” 那边的声音瞬间便寒了下来,“那你就等着收律师函。” 凉至握紧的手机,手掌铬得疼,“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抄袭而非你们剽窃!” 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是傻了,被气糊涂了。既然老爷子是计划好的要逼她回去,这么点证据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况且,就算他们是捏造的,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她才是原创者? “你父亲帮不了你,你二叔也一样。所以,你也别指望顾念苏或是顾西扬帮得到你。”那边一句话,直接断了凉至的一条路。 她骇然,“你对念苏做了什么?” “让她暂时抽不开身而已。” 心口像要炸开似的,凉至咬牙切齿:“您还真是煞费苦心!” “当然。”那边笑了,“或许你可以选择承认你是夏家的女儿,这样自然也没有人敢指责你什么。” * 夜廷深接到奈绪美打来的求助电话时,他正倚着阳台上的栏杆吹着凉风醒脑。 奈绪美的声音很急促,说中文有些词不达意了,焦急之下,她说了日文。 意思很明了:凉至在去上课的路上被人围攻抨击了,设院院方因为这起还未坐实的抄袭事件勃然大怒,直接要求凉至停课一周接受调查! “停课一周意味着什么?”夜廷深明知故问。 奈绪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意味着,她拼命努力的那四年,全都会白费。” 挂上电话之后,夜廷深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说过要保护她的安全的,怎么这时候反倒无动于衷了?他以为自己会很大度的,结果这时候却不得不承认,他很小心眼。 “哥,就回来了?” 夜南歌穿着家居服,睡眼惺忪。 夜廷深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午饭的点都过了。” “是吗?”夜南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貌似这几天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了。 夜廷深不语了,静静地俯瞰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其实电话里,奈绪美说了那些他都知道。她被人言语抨击的时候,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将那些人的一言一行都听进了耳朵,记在了脑海。 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在他想要大步上前保护她的时候,却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她拉进了怀里。那人他没见过,随后赶来的蒋宁硕他却认了出来。 如果没猜错,那个人就是陆靳北。 想到这里,搭在栏杆上的手用了力,指骨有些发白。内心挣扎了片刻之后,夜廷深拍了下栏杆,径自往外走去。 夜南歌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无奈地摇了摇头。 冬天快要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 楼顶天台,凉风徐徐。 这两天其实是有阳光的,不少居民便将家里的床单被套拆下来洗了挂在天台晒着。风起时,他才看见她的身影,不由得有几分失笑。枉他白白跑了那么多路,爬了那么多层楼梯,结果,她却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夜廷深轻轻地朝着她的方向移动着,掀开一层层床单,却听到她的声音随着风传了过来。 “你对念苏做了什么?” “……” “您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难听出她隐隐压住的怒气,挂了电话,他以为她会用某种方式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她没有。只在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又拨了一个电话。 似是无人接听。 她便急了,又挂断,又拨通。 “顾叔叔,念苏她……我很抱歉。” 他第一次听到她这般服软,清冷的声音里分明夹杂了无奈。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凉至轻叹了一口气,回复道:“劳您费心了。我这里没事,我可以处理好。念苏她也可以处理好的,您放心。” 这通电话挂上之后,他好像听到了她压在心里的哭声,便再也忍不住上前,从背后将她牢牢拥在了怀里。 凉至吓了一跳,回头才知道是他。 “去了你家找你,以为你出去了。”夜廷深故意忽视了某些事情,语气轻松。 凉至敛了情绪,“找我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夜廷深不答反问。 抿了抿唇,凉至闭着眼吐了一口气,“有些话,不适合被他们听到。”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夏漠寒和苏笑。 “但你遇到了麻烦。”夜廷深把她的身体扳正,使她面对着他。 凉至没有否认,“是啊,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连带着我身边的人也遇到了麻烦。” “比如?” 凉至却不知从何说起,眉心微微拢起,欲言又止了片刻后,她问:“你……可以帮我么?” -本章完结- 119等不到她 那天下午,苏笑和夏漠寒都不在家中。 事出后,当天上午夏漠寒便赶回了上海。出于私心,他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回到夏家,况且现在他和苏笑似乎也前景明朗了。只是,有些事情如果不同老爷子说清楚,怕是她们母女回来了也会受到伤害,一如从前一样。 只是,夏漠寒回到了夏家的老宅,没有看到老爷子,却看到了—— “景逸?”夏漠寒皱着眉看着夏景逸,眼神掠过了他身旁的瑶玥母女。 看到他的时候,瑶玥便有些坐不住,站起来想说什么,却碍于夏景逸没有开口。 反常的,夏景逸今天没有温和地同夏漠寒打招呼,淡淡地招呼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 “你说什么?你要娶瑶玥?!” 夏漠寒震惊,但看着夏景逸一脸淡然的模样方觉得自己的失态,但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困惑,便问:“是你的决定,还是父亲的意思?” 夏景逸已经是30好几的年龄,却一直是未婚状态。倒也不是没有过女友,只是每次听闻之后还未见到人,他们便分手了,所以,夏漠寒一次也没见到过夏景逸口中的“女友”。偶然一次兄弟俩聚在一起喝酒,微醺的时候他打趣他:景逸,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凉至都十来岁了,你这是打算要当和尚了吗? 那天,夏景逸酒后吐真言:大哥,我心里有人,我不能负她。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逼我去相亲了。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夏漠寒都记不得了,但单一句“我不能负她”便让夏漠寒从此与夏景逸统一了战线,每当老爷子催他结婚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替他掩盖过去。 可是,今天夏景逸却忽然告诉他,他要结婚了,而且对象居然还是……瑶玥! “是我自己的意思。”夏景逸笑着给夏漠寒沏了杯热茶,“大哥,听闻你和嫂子和好了,恭喜你。”说着,还拿着自己的茶杯轻轻碰了下夏漠寒的杯子,自顾自地说:“知道你等会儿要开车回J市,以茶代酒。” 夏漠寒却伸手阻止了夏景逸要喝茶的动作,眸如鹰眼,盯着他,“为什么是瑶玥?” “为什么不能是瑶玥?” 夏漠寒语塞,好半天才有了反应,“是她?”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夏景逸却明白他的意思,沉思了片刻之后摇头,“不是。” 闻言,夏漠寒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娶她?” 夏景逸就不说话了,不仅沉默,连眼神也开始有逃避的嫌疑。 到底是亲生兄弟,夏漠寒盯着他看了半天之后,忽然一个莫名的想法涌了上来,心口就有些闷了,喉咙也开始发堵,张着嘴欲言又止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为了我?” 这三个字,夏景逸听着觉得怪别扭的,便忸怩了下,“算是吧。”承认之后,又生怕夏漠寒想多了似的,忙解释:“大哥,我娶了她,对你们一家都好,对我们夏家也好,对她们母女也好,所以你——” “那对你呢?”夏漠寒厉声打断了他,“对你,还有你在等的那个人呢?也好吗?” “我等不到她了。”夏景逸苦笑,“大哥,我等不到她了,她早就嫁人了。所以不是她,我娶谁都一样。” * J市。 “签了它们。”低沉的嗓音不容置疑,是命令而非商量的语气。 苏笑挺直了背脊,目光轻轻掠过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一份《离婚协议》,一份《版权协议》。 夏老爷子看出了她眼里的犹豫,又开口:“或者,你可以选择签其中一份。当然,如果只有一份的话,我给你的帮助也会相应打折。不过这还是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是尤夏重要还是漠寒重要,又或者,是款款更重要?” “如果,我都不签呢?”苏笑面上波澜不惊,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却蓦地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夏老爷子愣了一下,“也可以,那也只好委屈你女儿走上你当年的路,被迫离开她所热爱的行业。不过,年轻人嘛,梦想总是会有的……” “那是你亲孙女!”苏笑护女心切,厉喝了一声,“你可以不待见我,但凉至,她姓夏!她身上流的是你们夏家人的血!” 夏老爷子沉了脸,“既然是姓夏,就要走她该走的路。” 苏笑冷笑,“我的女儿,她想走的路就是她该走的,容不得任何人的插足。” “苏笑,我以为你清楚我来这的目的。”夏老爷子缓了声音,“你说得对,款款她是我们夏家的人,我自然不会放任她不管。换句话说,只要你和夏家彻底断掉关系,款款便能前途无量。她想去哪里留学,想去哪个公司工作,甚至她想自己创业都可以,前提都摆在这里。”他又把两份协议往前推了些许,“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三天的时间,对于苏笑来说都是煎熬。 两份协议她带走了,硬是忍下了撕碎它们的冲动压在了床头柜底,晚上夏漠寒来电说他要晚点回,她忍着满腔的怒火只回了一个“好”字。 多年前与多年后,夏家容不下的人,都只是她而已。 * 停课一周的时间里,凉至配合着校方、院方、比赛主办方进行调查。作为J大的骄傲,校方自然希望、也相信凉至是清白的,因此不仅斥资聘请了律师团来处理这起抄袭门事件,还出动了法学院的精英骨干更深入地调查这件事情。 凉至受宠若惊。 负责带她的导师是个外冷内热的老教授,他曾说这是他带的最后一批应届生,而凉至无疑是这批应届生中他最为器重的人。将近四年的相处时间,他温和对待凉至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用凉至的话来说,能打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骂。 抄袭门事件在J大校园里传开之后,不少同届学生唏嘘,感慨老教授悉心培养了这四年,结果却养了条白眼狼。那天,在众人面前从未发过火的老教授却将手里的教案全都甩了,痛斥了那些学生血口喷人之后,主动向院方请缨负责此事。 他的原话如下: “夏凉至是我的学生,在座的各位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孩子的性格和品行,还有能力。当然,光凭我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这孩子的清白。徒不教师之过,这事情我会负责到底。如果她是清白的,我铁定要为我的学生、我的名声、我学生的名声讨回公道!如果她真的做了这不苟之事……” 老教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当时是在院教职员工会议上,眼尖的人看得清楚,老教授的眼睛都红了,沉默了片刻之后拍案道:“不会有第二个如果!” 后来助教把这事告诉了凉至,凉至二话没说就跑去了老教授的办公室,煽情还不到30秒,老教授就先痛骂了她一顿:“你个死丫头你平时伶牙俐齿的,这时候怎么就不中用了?你看看人家把你、把你师哥还有我这糟老头子给损成啥样了?一天到晚就没见你给我省过几回心!人家还说我养了条狼呢,是狼咋不见你去咬别人?” 越骂越难听,凉至眼眶都红了。 以往比这更狠的时候多了去,几时见凉至这般委屈过?老教授见她都要哭了,一下子慌了,紧跟着又是一顿痛斥:“倒霉孩子!你往我这儿哭啥啊你?你委屈啥啊?你是谁的学生啊?谁敢让你受委屈啊?人家往你身上泼脏水你给接住了泼回去啊!真是个傻孩子啊!哎!” 后来老教授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替凉至不平,凉至由着他劈头盖脸骂了一个多钟头硬是没插进去一句话。虽然是被骂,但凉至心里却泛着暖,同时眼眶有些酸胀。 事后夜廷深问她:“被骂得那么惨,你居然还感动?” 凉至回答他:“爱之深,责之切。教授是设计界内的权威,搞艺术的人难免心高气傲了些,连校长都要敬他三分。他的每个学生都是被他骂出来的,除了我暂时没什么成就,其他几个都十分出色。” “比如?” 似有故意之嫌,凉至说:“陆靳北。” 果不其然,夜廷深的脸就黑了,惹得凉至一阵笑,心情便轻松了不少,难得地俏皮了一回,连带着步子也轻快了起来,索性倒着走了。 “嘿,板着脸干嘛呢?” 夜廷深看到她心情这么好,更郁闷了,“没心没肺的丫头,麻烦事还一堆,居然笑得出来。” “怕什么?不是有你吗?” 说完这话,凉至自己也愣了,脸上没由来地一阵燥热,慌乱地转过身往前走。而夜廷深在脚步未顿了片刻之后,心情明朗了,几步上前抓住她,笑得狡黠:“刚说什么?” -本章完结- 120只要不是因为男人 “没、没说什么。” 生平第一次,凉至居然结巴了。当时她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怪不得老教授要骂她,平时那么伶牙俐齿的一个人,最近怎么越来越怂包了呢? 夜廷深却笑得越发不怀好意,直接把脸凑近她,“害羞了?” 害羞你大爷! 只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凉至的手机响了,竟是好几天没联系到的顾念苏。她惊喜地看着来电显示,对夜廷深说:“不错啊,效率挺高。”然后,便直接无视了旁边的大活人,走到过道的旁边接起了电话。 夜廷深看着她眉眼含着浅浅的笑,眼底也不禁泛了暖。前几天她难得地向他示软求助,他自然要亲力亲为,二话没说就先替她摆平了她那个朋友的事情。当然,“朋友”这个词是他给冠上去的,因为无论是凉至这边的人还是顾念苏那边的人都说,这两人的关系不太好,或者说,很奇怪。 看了她半天之后,夜廷深便有些按捺不住地向她走去。刚才她那句无意的话扰乱了他的心神,若不是这通电话打搅,他早就…… 她正讲着电话,讲了什么他不清楚,他只是走近她,然后忽的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令她猝不及防,也令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凉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颊渐渐升起了两朵红云,那边因她突然噤声而感到奇怪,“喂”了好几声,许是以为信号中断了,便挂了电话,随即又回拨了过来。 手心被震得有些麻,凉至刚回过神来想去接电话,夜廷深又突然吻了她的唇,不过三秒,他又放开她,似笑非笑:“我好像说过,我喜欢实际一点的。” 屏幕熄灭的时候,凉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好像没说要感谢你。”光天化日之下接吻,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又是在时不时有人走过的走廊上,心跳失衡,一下子便令她乱了方寸。 夜廷深低笑,“我帮了你,你还不谢我?” “你帮的那个人姓顾名念苏,是个大美人。你要是需要酬谢的话,我可以把她的电话给你。” “大美人?”夜廷深挑眉,“比你还美?” 凉至稍稍思考了一下,“那还是没有。” “……”所以说,其实女神也并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 凉至并不知道苏笑和老爷子的三天之约,也不知道苏笑房间的柜子底下压了两份协议,更不知道,当天晚上夏漠寒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勃然大怒之后撕碎了那两份协议,并与老爷子摊牌,隔天,律师函便寄到了北溯工作室。 收到律师函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除了去取律师函,凉至近几日都很少去工作室,手头上的工作也都停掉了,工作室的聊天、例会她也一概不参与。大家都以为她是在全身心地维护自己的权益,在心里替她加油鼓劲,但有个人,却在忐忑度日。 取律师函的当天,凉至很平静地从陆靳北手里接过文件袋便离开了。当时工作室里的人挺多,因为这件事情,全员到齐的次数都在不停地增加,她离开后,不少人叹气惋惜,只有柳品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攥紧的双手一片濡湿。 只因在人员到齐之前,陆靳北单独和她谈了话,开口便是:品宜,我们都知道掩耳盗铃的故事。盗铃人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已经人尽皆知了。连小学生都在嘲笑那个人的愚蠢,可现在,你怎么也做了这么愚蠢的事情? 柳品宜听出了陆靳北话里的意思,死死地咬住唇不语。 他看了她一眼,眼底流露了失望之色。但也就是那一眼,直直击碎了柳品宜心底的某一道防线,陆靳北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嗫嚅着唇道:求你,别赶我走。 她说:别让我离开工作室,我愿意受罚。 平日里,工作室的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处罚,在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她却无所畏惧了。其实大家都知道,陆靳北只是太了解他们的弱项和软肋,所以处罚往往因人而异。怕什么,他便罚你做什么。 比如成玦有洁癖,陆靳北却罚他一周换一次衣服,持续三周;比如蒋宁硕怕鬼,陆靳北就罚他一个人关在工作室里看了三部鬼片。 诸如此类,柳品宜也有害怕的事情。她怕输,也怕离开工作室。 那天,陆靳北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角抽走,淡淡地说:你知道工作室的规定,也知道我的脾气。 一向要强的柳品宜居然哭了,乞求他。 陆靳北却是铁了心。 最后,柳品宜心知大局已定,她挽救不了什么,便说:至少,请你不要告诉凉至。 陆靳北却顿了顿脚步,淡笑:你以为她不知道么? 那孩子心里跟块明镜儿似的,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腹黑得很。整个工作室里,她怕是唯一没有受过处分的人,当然,并不是因为她没犯过错,而是她那无理还能辩三分的嘴茬子让他次次退败。她太聪明,太冷静,有时候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比如,她明明知道香如故的稿子是柳品宜以工作室的名义交给夏景逸的,她却选择了沉默,对任何人都不曾说起。 * 走出工作室所在的单元楼之后,凉至长长地吐了口气,失落在所难免。但很快,她收到了伙伴们发来的慰问短信,表达上五花八门,意思却只有一个:女神,我们等你。 是的,为了顾全大局,陆靳北痛下决定,让凉至暂时离开工作室,就当做给她放个小长假了。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凉至还笑着说:那我要谢谢老板这么会体恤员工了。 陆靳北什么话都没说,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 他好像不太善于用言语表达什么,就像现在她走了,刚收到的所有短信中却没有他发来的。但是她却知道,他一定和大家一样。 *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电话里,顾念苏再三反复,这跟她的性格有点儿出入了。 凉至很耐心地回绝她,“顾大律师,我这边的律师都可以组个队包场大电影了。” 那边“嘁”了一声,说:“在精不在多,你那么多还不一定抵得过我一个。” 她没在说大话,凉至清楚。只是顾念苏手头上的那件案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场有悬念的官司容不得她再分心出来帮助她了,于是她说:“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呢,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顾念苏便也不纠结于这个话题了,本来她和凉至的关系也不适合煽情,于是她直接问了她下午时的困惑了,“喂,那会儿你干嘛呢?突然就没声了。” 本来顾念苏这话也是无心,但凉至回想到那两个吻,一下语塞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打算搪塞过去。但顾念苏是学法律的,擅长揣摩人心,一下子便揪住了凉至的小辫子,凉至懒得同她争辩了,扯了几句便道:“挂了。” 顾念苏哈哈大笑,“只要不是因为男人,不然我会鄙视你的。” “为什么不能是男人?” 凉至的反问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脱口之后顾念苏沉默了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想挽回却没有余地。 顾念苏说:“因为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没一个是好东西吗?以前,凉至也是这么认为的,而这个“认为”,也是她和顾念苏十几年来第一次在思想上达成共识。谁又能想到呢?当初她们看对方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现在似乎没那么回事儿了,谈不上知己,却也不像以前那样敌对了。 有时候凉至会想,如果念苏的名字不叫念苏,或许,她们的关系就不会尴尬了十多年。 * 停课七天的时间,除了配合律师提供证据的时候有些烦琐,其余倒也过得闲暇悠闲。 偶尔去泡图书馆,找一些旅途游记,在笔记本里旅途路线那一页写上了许多景点的名字。她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了,竟然还有那么多单单几张照片、几句话便能勾起她的*的地方。大学毕业之后,她决定给自己一场盛大的旅途来庆祝自己终于迈向了社会。 世事繁杂琐碎,在那之前,她得先觅得一处净土。 “找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天吓死我了——” 设院图书馆平时便很少人,这会儿应该是上课期间,所以即便声音有些大,但还不至于引起他人的关注,要不然凉至真想拿本书撞死算了。 看着夹在自己和书架之间的夜廷深,尤其那张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俊脸,凉至脸颊绯热。奈何惯性使然,她竟没法站直身子,更别说抽回撑在夜廷深头两侧的手臂。 -本章完结- 121壁咚的下一步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凉至刚刚找书的时候,最顶层的书超出了她所能够到的范围,便搬来了图书馆管理员特地准备的小木凳垫在脚下去够。奈何她需要的那本书放太里边了,她实在够不到便想着放弃了。 结果一回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夜廷深突然开口:“找什么呢这么认真?” 然后,她被吓到了,重心不稳,整个身体往前倾的同时双手便下意识地要撑住书架。最让她无语的是,夜廷深那货看到她人已经倒过来了,不但不扶她一把,还往后躲,这就出现了现在这一幕——类似她将夜廷深壁咚在书架上。 不得不说的是,其实那一刻她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盯了夜廷深半晌之后,她还没说话,便被他温热的气息扑了满脸。 他说:“咚都咚了,把下一步也做了吧。” “什么?” 他一脸无害,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吻我。” 凉至抿着唇,红晕渐渐烧至耳根,“流氓!” “不然……我吻你也可以。”话落音,他便伸手扣住了凉至的后脑,头微微一偏,唇便贴上了她的。 加上小木凳的身高,凉至终于得以和夜廷深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然而,此刻夜廷深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身高接吻不用低头,脖子不会酸,可以吻得更深、更久一点。 这么想着,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背,使她整个人的重心都支撑在他的身上,当她的手撑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便撬开了她的唇齿。 凉至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直接短路了。 “咻”的一声,有书从夜廷深身后的书架里抽出,紧跟着一声尖叫传来,打断了这个绵长情动的吻,夜廷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立刻扶着凉至跳下了木凳,一个转身将她阻隔在那人的视线中。 设院的最后两排书架之间素来是情侣约会的秘地,偶尔凉至来找书也会碰到一些情侣忘情的接吻。最尴尬的那一次,估摸着就是那次险些踩到躺倒在地上的女生的长发,而那女生的身上,则是晴欲高涨的…… 那一幕,她印象尤为深刻。差点失声尖叫的人是她,最后尴尬得落荒而逃的也是她,而那对小情侣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想什么呢?” 夜廷深在她耳边低喃着,忽然特佩服凉至,在这个时候还能分神了。怕是那个尖叫的人已经认出凉至了,夜廷深低声问:“除了正门,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凉至想了一下,“有。” 最后一个书架后边就是小侧门了,出去倒是容易,只是这小侧门通往的地方比较偏,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观赏到爱情动作片。好在,光天化日的时候还是没人这么大胆。 “有没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嗯?有。”凉至想了一下,“第七排靠窗的位置,我的包和笔记本都在那里。” “……”这是要他跑腿的意思? “啊,还有刚刚最后一排书架最上边那层有一本很小很小的书,顺便呗。”凉至看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瞪他:“我够不到。” * 虽然凉至暂时离开了北溯,但抄袭门事件的热度不减,仍旧牵连甚广。远在上海市区工作的周晚笙看到了新闻报道之后,硬是没能说服自己不再关注任何与陆靳北相关的事情,向医院告假孤身来到了J市。 阔别三年之久,这个她原本就不太熟悉的城市愈发的陌生了。也是,她与这座城唯一的关联就是他了,没有了他,这座城于她也就没有了意义。 从高铁站出来后,周晚笙直接打车到达J大。 J大的变化挺大的,附近的好几条小吃街已经拆迁,不少小贩小店现如今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周晚笙穿着淡紫色的呢大衣,毛茸茸的领口就着风轻抚着她的脸颊,而她的视线,却落在了一家小吃店的招牌上。 亲爱的汉堡。 她记得陆靳北大学时代很喜欢吃这些快餐食品。两个汉堡,一杯咖啡,是他最常见的餐饮搭配。尤其是大二大三尤为繁忙的那段时间,他基本一天到晚都泡在教室或者图书馆,没日没夜地绘稿、做模型,一日三餐自然也就应付着吃了。和她在一起之后,因为她的关系渐渐戒掉了这些不太健康的习惯,但偶尔几次她来J市时,他还是会带着她来这家汉堡店。 汉堡店的老板是个中年阿姨,许是因为陆靳北几人是这里的常客,每次他来都不用自己去点餐,阿姨就直接把他要的套餐送上来了。有一回他带她来这里,阿姨还笑呵呵地问他:小陆,带女朋友来啦? 她红了脸,他却笑牵着她的手,说:阿姨,今天换个套餐试试。 阿姨笑得灿烂,爽朗地应了声“好”之后,没多久便端上来了情侣套餐。因为学医的关系,她其实很少吃这些食品,陆靳北却you惑着她,说:情侣套餐只有四套,尝试完了我就戒掉了。 周晚笙无奈,半推半就地陪他试完了A套餐和B套餐,剩下的C和D…… 敛了眸子,周晚笙走进了汉堡店,汉堡店的阿姨怕是早就认不出她来了,她却还是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学着当年陆靳北点餐的样子,说:“阿姨,要一份普通餐C套餐。”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应道:“好叻,里面请。” 回应她的竟然是中年男人的声音,周晚笙愕然抬头,随即尴尬浮在了脸上,很快她便敛起了心思:“打包带走,谢谢。” 那男人回答:“好。” …… 提着热气腾腾的套餐走了没几步,周晚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招牌,同三年前一样的五个大字:亲爱的汉堡。她记得汉堡店的那个阿姨是个很能干的人,每天都会将店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有一回她来找陆靳北,很晚,她坐在店里面等他的时候阿姨乐呵呵地招呼她坐下,然后拿着抹布拖把十分仔细地清洁着每一个角落。 周晚笙还记得阿姨的原话:你们这些学生啊娇贵着哩,不弄得干干净净怕是没人愿意来喽! 她也记得一次她结账的时候,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手才接过她手里的钱,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后还边给她递纸巾边向她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把你的手弄脏了。 每每想起时,周晚笙都觉得特别心酸。 * 下午下课后,陆靳北同往常一样去了汉堡店打包了一份C套餐,现在的老板是原老板的丈夫,姓郝,大家都管他叫“郝叔”。 晚饭时候排队的人有些多,陆靳北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蒋宁硕也跑来了,点了一份B套餐,刚想说打包带走的时候看到陆靳北坐在那儿,便改口:“在这儿吃。”然后,便走到陆靳北对面坐下,笑得发贼,“老大,咱俩碰到一块儿还真是难得啊!” 陆靳北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企图,“行,我请。” 他向来爽快,蒋宁硕便笑得愈发不怀好意,冲着郝叔招手:“郝叔!再加双份炸鸡翅、大份薯条和一份鱿鱼圈!” “好叻!” 陆靳北早就习惯了蒋宁硕这样,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店里有一个小屏电视机,里面播放着新闻,陆靳北离得远看不太清上面的字幕,只是略微沉思了片刻之后,开口:“她会不会来?”似自言自语,问完后又自嘲地否定了,“她怎么会来?” 声音很轻,蒋宁硕却听得清楚,不由得叹息,“老大,你和她……”话还说出口,他又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在陆靳北面前,“周晚笙”这个名字是个禁忌,三年来他从不曾提及。但蒋宁硕也清楚,这三个名字从未真正从他脑海里抹去过,否则他不会排斥知产中国举办的设计比赛,他也不会经常在“亲爱的汉堡”一坐便是几个小时,也不会问刚刚那个听起来很无厘头的问题。 她会不会来?她怎么会来? “C套餐来喽!”郝叔将塑料包装袋放在陆靳北桌前,麻溜地擦了擦手,接过了陆靳北递来的钱后连连哈腰,憨厚可掬,“小陆啊,老顾客喽!啥时候得空了再陪叔叔喝酒啊?” 陆靳北笑着起了身,“考试之后吧。” “好好好好好。”郝叔连连点头,“小伙子真是不错啊!我那老伴儿之前就常提起你……”声音却淹没在了眼底的晶莹中。 思及已故去的郝阿姨,陆靳北和蒋宁硕的脸色都沉了些许,还没说话,郝叔便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口,“对了小陆啊,别怪叔叔多嘴啊,听郝姨之前提过你和小周的事情,她还给我看过你们的照片哩。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瞅着一人长得特像你手机里那姑娘,她今天还差点要管我叫阿姨了哩……” -本章完结- 122公审,以退为进的妥协 郝姨是亲爱的汉堡店原来的老板,半年前死于宫颈癌,一生无后。 她生前为人和善,人缘颇好,但真正去世之后却无人问津,就连后事都是陆靳北以及工作室的人帮忙操办的。郝姨去世后,郝叔便低迷了好一段时间,汉堡店也闭门谢客了三个多月。这对不染尘世凡俗的夫妻,从未因为现实的逼迫而染上过愁容,他们相亲相爱,携手并进,却没想过此生唯一一次分别,竟然就是死亡的诀别。 郝叔说:年轻的时候我们其实没少吵过架,她总埋怨我说我冷落她,不在乎她,就连她生病了也都是她自己家里人照顾的。其实她哪里知道啊,我抱起砖头就没法抱她,我放下砖头就没法养她。 郝叔是农民出生,没上过几年学,几十年来都在谋生而打拼着。和周晚笙恋爱的那段时间陆靳北曾向她提起过这对暖人夫妇的故事,周晚笙感叹:还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是啊,相遇不容易,相爱也太难,这世间能相守到如此,实在是令人艳羡。 那时,周晚笙倚在他肩头轻声耳语:靳北,我们也要相守到老。 可现在呢? 那个说要和他相守到老的人呢?她到哪里去了? 其实分手之后,陆靳北很少再吃快餐,偶尔光顾汉堡店也吃得很少。因为他记得,有个女孩子说这些东西吃太多不好,所以他戒掉了。只是郝姨过世之后,汉堡店无人经营,郝叔曾一度想过将店面转让出去,但,陆靳北却出手相助,执意将这个店留了下来。 为了谁? 他再清楚不过了,熟悉他的人也再清楚不过了,也是看在他的颜面上,蒋宁硕等人才会每周固定了时间光顾这个小店。有一回蒋宁硕对他说:郝姨过世了,汉堡再也做不出以前的味道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陆靳北笑而不语,笑容却是苦涩的。他没再吃过汉堡,所以他只记得它原来的味道。 * 周晚笙在北溯楼下转悠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了。走的时候她将包装纸和塑料袋扔进了树下的垃圾桶里。 他有了他自己的生活,她似乎不便再打扰。 那么,她为什么会来? 如果深思,她仍旧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 七天之后,确定凉至是否要复课前,校方以当事人责任方的名义在校会议室进行了会审,凉至戏称之为“三堂公审”。出席方除了凉至和夏氏的代表之外,还有校方代表、比赛主办方代表以及北溯工作室代表。 在夏氏向法院提交判决书和诉讼状之前,校方竭尽全力争取了这次所谓“私下解决”的机会,但这毕竟是夏老爷子殚精竭虑要逼她就范使出的把戏,哪里会容许私下解决?只是为了给彼此留条退路,老爷子同意了,但却请来了各大媒体代表,直接坐实了“公”这个字。 公审开始之前,老爷子要求私下会见凉至,但凉至拒绝了。她谁也不想见,包括夏景逸,包括她的父母,一个人坐在校级会议室旁的小休息室里,握紧手机的手轻轻地颤抖着,紧抿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痛到麻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公审正式开始,校方派了人来叫她的时候,垂在双腿边的手格外的无力。 颂贞啊,为什么会是你? * 一个小时前。 对方律师要求私下见她,本是被她拒之门外的,但对方却说了一句让她不得不妥协的话。 他用韩文说的:“夏小姐,你冷血冷情刀枪不入,可你就一点也不关心韩颂贞吗?” 可见,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是有什么令她不得不妥协的筹码,而且,竟然是关于韩颂贞的。 从她上次出院到现在的公审,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似乎很少见到韩颂贞,打她电话她不接,去教室或者宿舍又总找不到人。她困惑,也担心这丫头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韩颂贞却发短信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这一静就是两个月。就连她生日的时候,韩颂贞也只是发了条短信给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生日快乐。再回拨电话却是忙音。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跑遍了大半个校园堵截到韩颂贞,却被她当时的模样吓了一跳。说不上憔悴,但她瘦了太多,颧骨都有些凸起了。凉至心疼她,想劝她回家里住,她却拒绝了。 凉至怒了,问她: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韩颂贞回答得很直接:在逃避你。 四个字,像是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生生将她刚刚燃起来的怒火浇灭,也让她彻头彻尾地凉透了。 她问:在怨我么? 韩颂贞摇头,笑得苦涩:姐,我真不怨你,我只怨我自己。 到现在,凉至还不清楚韩颂贞说的“我只怨我自己”到底暗含了什么。 “夏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也不必多说什么。”对方律师当真没多一句废话,直接将一个小型MP4推放到她面前。 MP4正在播放视频。凉至扫了一眼之后,本下意识地皱了眉,移开了视线刚要骂对方低俗的时候,却在对上对方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去看的时候,便惊恐地瞪大了眼。 “你!——” 愤怒,十分愤怒,愤怒到一向冷静的凉至竟然直接把MP4狠狠摔在了地上,拍案而起:“你威胁我!” 相较她的怒不可遏,对方格外平静地摊了手,“我只是在传达我方的意思而已。” “作为一个律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逾越了?!” “夏小姐,我想你还没弄清楚状况。为什么我会来找你?为什么我会让你看到这个视频?你现在失去理智了,这会影响你的判断能力。” 传达完这些,那人便离开了。凉至站在原地,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掌心,在门合上的前一瞬她突然问:“如果我还是拒绝呢?” 她猛地转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果我还是与他的意思相悖,是不是这个视频立刻就会传遍J市乃至全国?” 对方顿了一下,回答:“大概是。” * 坐在会议厅属于她的位置上,凉至觉得浑身都泛着凉意。存有韩颂贞不雅视频的MP4已经被她销毁,但那一幕幕却仍旧存在于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的思想一片混乱,完全听不进会审上几方代表的讲话,甚至连辩护律师的话她也一句没听进去。 辩护律师叫了她几声,她没回应,现场便安静了。 苏笑放在桌下的双手蓦地攥紧,下意识地看向了老爷子的方向。老爷子的唇畔溢着稳操胜券的笑意,那笑却让苏笑的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凉至,是受到胁迫了吗?她的女儿,要走上受制于人的道路了吗? 不,不可以! “不可以!”苏笑下意识地喊出了声,成功引来了众人的视线,凉至看了她一眼,眸中仿佛藏匿了万丈的深渊。 母女连心,那一眼,苏笑便读懂了她的意思,刚要出声,坐在她身旁的夏漠寒却握紧了她的手,轻拍了几下示意她稍安勿躁。坐在夏漠寒对面的夏景逸的脸色也忽然凝重了不少。 校方几位代表有些急了,小声道:“夏同学,你倒是说句话啊!”律师团已经掌握了同校同学柳品宜误传参赛稿的证据,足以证明凉至的“香如故”并没有抄袭尤夏的“素”,现在只需要凉至几句话局势便能反转,可是她竟然一言不发了! “凉至——” 陆靳北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眉心微微拢起。 凉至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之后,目光最终落定在了夏漠寒的身上。紧抿的唇微开了一条缝,她问他:“我可以任性吗?” 不知晓凉至与夏家关系的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原本正在拍照记录的媒体代表也顿了顿手上的工作。工作经验丰足些的老记者出于职业敏感,偷偷打开了录音笔进行录音,他想,凉至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会成为明天的头条新闻。 凉至没有理会其他人惊愕的神色,看着夏漠寒,继续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决定了,所以,请您回答我,我现在还可以任性吗?” 今时不同往日。 如果是以前,凉至根本无需夏漠寒点头首肯说她可以任性,她恣意妄为,但无人知晓她同夏漠寒的关系,最多他会替她承担后果,解决她惹出的一堆烂摊子。但,今天她却当众问了夏漠寒:我可以任性吗? 夏漠寒在同凉至对视了片刻之后,原本紧绷的棱角放缓了些许。在众人讶然的注视下,他缓缓起身,笑,“当然可以。” -本章完结- 123初衷,抱歉让你这么失望 牵连甚广的抄袭门事件,众人只看到了一个女大学生与一个知名品牌在人前的抗衡。他们只看到了表象,便随大众定夺了是非对错。对的,他们加以维护;错的,他们不留余地地谴责。 这几天,凉至也关注相关新闻和报导,一字不落地读完了世人对她的评价:功利、虚伪、恶心、不要脸。 是,在他们眼里,尤夏是奢侈品市场的风向标,尤夏的设计师团自然也就是界内的权威,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在校园内小有名气的女大学生而已,如此大的悬殊,孰是孰非,他们一眼便能判定了。 于是,她陷入了舆论的浪潮,身价跌入了谷底,连带的,J大的名声受损,北溯工作室也染了黑点。 所以,她停课离开了学校,告假离开了工作室,可她的远离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因为她很清楚,设计这一起事件的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不是想让J大名声狼藉,也不是想让陆靳北一败涂地,他们,要的只是她的回归,她作为“夏家人”的回归。 或者说,夏老爷子只需要她松口,承认她是夏家的人就可以了,这样她还是会在舆论浪尖,背后有他的人推波助澜,那么她回到夏家坐镇尤夏也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这里,凉至笑了,眉心却隽着疲惫: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愿吧。 * 前几天吵得火热朝天的尤夏“抄袭者”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夏家千金大小姐,这样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无数关注者瞠目结舌,更是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戏称为“年度惊天神转折”之一。 公审上,凉至与夏漠寒“父女相认”的视频被传开之后,凉至的形象也立马来了个大反转。原本被世人踩在脚底的“夏凉至”三个字,此刻却被捧上了天。 原因很简单。 夏氏财阀的千金不是任何人都能得罪得起的。 * “妥协了吗?” 凉至回答:“是。” 沉思了片刻,她说:“以退为进,这是你亲自教给我的。” 陆靳北靠着办公椅,将凉至放在桌上的辞职信拿在手上把玩,“退出工作室,也是你表示妥协的方式之一吗?” 凉至咬唇不语。 “你好像并没有回夏氏的打算。”看了她一会儿后,陆靳北忽然说。 亲力亲为地教了这几年,陆靳北对她多少有些了解。印象中,这个女孩子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要么她是真如她所言的以退为进,要么,就是落了什么令她不得不屈从的把柄,而陆靳北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见她沉默,陆靳北笑,“真打算任性一回了?” 凉至想,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陆靳北的表情。他在笑,笑意却浸染不开他眼底浓浓的失望之色。 他对她失望了么?或许吧。 他大概以为,回到父亲翅膀下的她不再想着凭借自己的努力去飞去拼搏了,这与她加入工作室的初衷相悖,所以她选择了退出。 “我很抱歉。” 这四个字,前不久是他对她说的,如今角色互换,凉至才知道,原来这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她对他……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啊。 心里有些疼,凉至敛了下眸子,重复了那四个字:“我很抱歉,让你对我这么失望。”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好。” “你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是什么?” 刚入大学时,第一堂专业课上,专业老师便问了这个问题:你选择设计的初衷是什么? 大二,研究生院的学长学姐来挑应届生亲自辅导的时候,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设计? 老教授决定将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之前,似乎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设计?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没日没夜地啃着枯燥繁琐的概念理论,为了达到模型制作的精密要求小心翼翼到双眼冲血,经常为了绘稿而只睡两三个小时还要担心第二天完不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日三餐只是应付着吃,教室和图书馆成了她最常呆的地方。有时候灵感堵塞了,心情压抑到见了什么东西都想要毁掉的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是啊,设计这么苦这么累,为什么她还要选择设计呢? “因为喜欢。”凉至的回答一如从前,“因为相信我对它的热爱可以战胜一切来自它的困难和艰苦。不带有任何目的性、名利性的,只是因为我喜欢。” 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凉至突然明白了什么,眼里便有了淡淡的雾气,语气却异常地倔强和坚定:“我不会忘记我的初衷。哪怕我以后因为现实逼迫而妥协,我也不会觉得可耻。因为我知道,我的妥协恰恰是为了迎合我的初衷。” 很快,凉至便向陆靳北,向那些误会她的人证明了她今天的措辞。 因为当天,她便向大赛的主办方提交了退赛申请书,态度很是强硬。 * 夜半,西川家。 “为什么要退出比赛呢?事情解决之后,你完全拥有拿第一的资本。”奈绪美略感惋惜的叹道。当然,她能做的也仅仅如此。 她太了解凉至的性格,能妥协至此已是她的极限。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比赛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否则就算她拿了至尊奖又如何?还是会被扣上靠家室走后门的帽子。 她可能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但她却在乎陆靳北和老教授对她的看法。 因此,下午她告别工作室之后便独自一人来了西川家,一直干坐到奈绪美下课回家,也就是现在。 “教授怎么说?”奈绪美小心翼翼地问。 凉至现在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点燃了那根导火线。 “教授什么也没有说。”凉至有些无力地说道,端起面前掺入了白兰地的奶茶喝了一大半。虽然浓度不高,但她是沾酒就会醉的人,大半杯下肚,头便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教授的确是什么也没有说。 公审,他全程参与,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事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签下了产品授权书,教授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她单独去找教授的时候,一向不多话的她竟结巴地向教授解释着她的所作所为,教授却打断了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奈绪美并不知道凉至的奶茶里掺入了六大烈酒之一的白兰地,只看着她每喝一口神情都痛苦不已,便皱眉抢过,“自虐呢?” 酒精作祟,凉至脸颊绯热,又将杯子夺过来,“产品和作品的概念不一样,以营销为目的的作品才会被称为产品。大学上的第一堂课老师就教我们一定要区分清这两个概念,陆学长和老教授强调的也一直是作品,他们器重的也只是我设计的作品而已。” 奈绪美却听得云里雾里的。 原谅她吧,作为一个日本人,实在是不擅长中文里的咬文嚼字,因此体会不到凉至话里的深层意思,但看她的神色真的是很落寞,她轻叹了一口气,趁着她说胡话的空档悄悄给夜廷深发了一条短信。 这个小动作落在了凉至眼里,她居然笑呵呵地问:“小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丫思维跳转太快,雷得奈绪美外焦里嫩的,还没顾得上回答,凉至便凑过来瞄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也不知她看清了没有,只听她笑:“和谁谈恋爱了?我认识吗?” “……” 好吧,奈绪美确定她是没看到短信内容了,因为她刚刚说话的时候传来了一阵酒气。她皱眉:“你怎么喝酒了?”说着,就把凉至面前的杯子端过来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差点没被那酒的味道给呛到。 “天哪!白兰地啊!”奈绪美瞪大了眼,慌忙伸手探了下凉至的额头和脸颊,好烫! “我的天啊,你把白兰地当什么兑进奶茶里了?喝不出味道不对劲吗?”奈绪美着实地无语,“酒精浓度那么高,你还真是……服了!” * 于是,夜廷深匆匆而来的时候,凉至恰巧酒劲发作稀里糊涂地吐了一地,奈绪美一脸哀怨地清理着地上的呕吐物,一边指着趴在桌上的醉鬼凉至,对夜廷深说:“喝了整整一杯掺了百分之五十白兰地的奶茶。”说着,还特地把空杯子亮出来给夜廷深看了一下。 夜廷深没以为她是不小心误掺了白兰地,眉头皱成了“川”字。 “喝醒酒的东西了吗?” 奈绪美摇头,“喝什么吐什么。” 闻言,夜廷深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蹲在了凉至身前。 -本章完结- 124最怕朋友变敌人 已入十二月,天气寒凉,时不时就来个大降温。 这天,最低气温降至零下一度,能把水冻成冰的温度,夜廷深却背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凉至缓缓走在车来人往的街。路灯下,夜廷深都能看见自己哈出的热气。 凉至半醉半醒地伏在他的背上,下巴支在他的肩窝处,很安静,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但夜廷深知道她没有睡着,甚至,她能听见他的声音,虽然他不敢保证是否酒醒后她就忘了。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去西川家的茶餐厅,离家有些远,路很偏,没有直达公交车,你居然还敢喝醉成这个样子。”夜廷深轻声说着,似责备,“如果我不在J市呢?谁会来背你回家?” 回应他的只有轻缓的呼吸声。 似乎感应到她微微觑起了眉头,夜廷深放慢了脚步让她不会太难受,只是看着脚下渐渐被路灯拉长的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她心情不好得有些频繁,却没有一次是因为他。 凉至,关于这一点,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该苦笑呢? * 第二天,凉至意料之中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场景她不陌生,却也不熟悉,唯一的印象好像是十天前她也是从这个地方醒来。 是夜廷深的房间,床单、衣柜、书桌,竟都是清一色的白。 想来,应该是保留了这房子原主人的设计。夜廷深是喜欢单一色调的人,从他平日的衣着搭配可以见得。只是他根本不喜欢浅色,但当时入住得急,有些东西也就懒得换来换去了,只要看着不碍眼也就凑合了。 其实,细数下来,夜廷深怕是没几个清晨是从这里醒来的。比起他,夜南歌住在这里的日子似乎更多些,他更倾向于上海J市两头跑。 “最近老见你呆在家里。”从夜廷深的房间里走出来,凉至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尤其是看到夜南歌那双不怀好意的眼之后,心里有些发毛。 夜南歌环着双臂坐在餐厅,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之后便扬了扬下巴,“来吃点东西吧,他准备的。” 凉至抽椅子的手便微顿了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去上海了,有一场会议必须他亲自到场。”夜南歌说,“八点左右走的吧,会议是十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咳——” 凉至呛到了,果然喝酒误事,她记得她今天上午的三四节好像是有课的。 感受到脸要被夜南歌盯出一个洞来,凉至索性将头埋了埋,看着清淡的早餐也失了胃口,道:“我回去了。”说完就起了身。 “凉至!” 夜南歌叫住了她,不知从哪掏出两张票递到她面前,笑,“未来大嫂,我的演唱会,赏个脸呗?” 凉至瞄了一眼时间,周六晚,也就是后天了。 “称呼改一下,票我收下。”凉至刚要伸手去拿票,夜南歌却一把抽回。 她挑眉,看向夜南歌。 “既然这样我就当你答应了。”夜南歌一手拿着票,一手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段语音,最后冲着凉至晃了晃屏幕:“我哥也答应了,周六晚八点,不见不散哦!” * 周六晚,J大大礼堂热闹非凡。 凉至怎么也没有想到,夜南歌休整了近半个月后的第一场演唱会会选择在J大的大礼堂举办。作为新一代歌坛花旦,夜南歌的粉丝已经遍布了校园,演唱会的票一抢而空。 在演唱会开始之前,凉至在大礼堂的侧门等夜廷深。票在他那里,他不来她也不好先进去,便在寒冷的夜风中将口鼻缩进了微敞的大衣衣领。 “凉至。” 叫她的人是司寇娇,与陆靳北同届,同是北溯工作室和北野协会的人,凉至与她见过几面,忙也同她打了招呼。 司寇娇走上台阶,笑问:“一个人吗?” 凉至摇头,“在等人。” “一起吧。”司寇娇笑道,便站在凉至的身侧同她一起等,凉至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与司寇娇除了协会和工作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交集,现在凉至已经离开了工作室,又因为大四学业的繁忙疏远了与协会的联络,这样一来,她和司寇娇之间便有些无话可说了。 这样站着,似乎有些尴尬。 不期然地想起,她和夜廷深呆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会很多,有时候她说,他听,有时候干脆两个人都沉默了,但是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很尴尬呢? “陆的生日快到了呢。”司寇娇在尝试着找话题,“这一年一年地过得真快啊,去年他生日我给他选礼物可是头都大了,他的眼光每年都会提高,看来啊,今年脑细胞又得遭罪了。” 陆靳北的品位很“刁钻”,是工作室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正如司寇娇所说,每年他过生日,光是选礼物都得死好大一片脑细胞,更别说生日当晚的活动形式了。可现在凉至已经离开了工作室,陆靳北也对她失望了,她还需要考虑这些事情吗? 敛起有些失落的眸子,凉至说:“才月初,还早。” “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呢。” 凉至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到时候再说吧。” 司寇娇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是他喜欢的人送的,不管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吧。” 这话一出,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比刚刚说话前还要尴尬。凉至不停地在看手表,司寇娇则也左顾右盼地嘀咕着“怎么还没来”,不一会儿,柳品宜姗姗来迟。 凉至怎么也不会想到,司寇娇在等的人竟然是柳品宜。也难怪了,柳品宜的交际圈比她还广,能和司寇娇要好也不足为奇了。只是,昔日的好友现在却已反目,这样相逢实在是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 平日里很是细心的司寇娇今天倒是忘记了这一点,也有些尴尬,看了看柳品宜又看了看凉至,强笑,“那,我们先进去了。” 凉至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在她进去之前和柳品宜对视了一眼。 两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实则却都藏匿了什么情绪。 凉至不由得想起公审那一天,柳品宜也离开了工作室。准确来说,是被陆靳北以执行室规之名强行辞退。当天,她也宣告退赛,从工作室离开后不久,柳品宜一个电话打来,开口便道:凉至,我们谈谈吧。 她不认为她和柳品宜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单讲她将她的参赛原稿泄露曝光这件事情,缄默不语已经是念在旧情上了。可柳品宜那天却不依不饶地指责她,说她辜负了陆靳北的期望。 柳品宜私底下是个挺要强的人,明里暗里总喜欢跟凉至做比。先前的创意比赛凉至总是优胜于她的,这一次大赛,她本想着借此机会一雪前耻,但同时又担心凉至将自身的缺陷弥补之后又优于她,出于嫉妒的私心,她偷偷以工作室的名义将“香如故”以授权产品的形式交给了夏氏。当时她只是想泄稿而已,并没有想过会闹出抄袭这件事,更没有想过凉至竟然是夏家的大小姐。 凉至当时很平静地反驳她:真巧,你不也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吗? 最怕朋友变敌人。 凉至当时脑子里想的是这句话,所以当夜廷深喘着气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似觉得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不真实,好半晌后喃喃:“会不会有一天,你也变成了我的敌人?” 夜廷深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你知道得太多了。”凉至说。 夜廷深刚刚跑了一段路,此刻大脑还有些缺氧,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索性揉了揉她的头,“说些什么呢?快进去吧。”说着便往里走。 凉至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说:“就算有一天你变成我的敌人了,也请你不要用我最害怕的事情来伤害我。” * 夜南歌的演唱会,盛况空前。 坐在VIP专座的凉至全程都很认真地在揣摩她唱的每一首歌里的感情,和她的每一个微表情。她看得清楚,夜南歌在翻唱那首陈奕迅的《阴天快乐》时,眼眶红得厉害,再看看身后的观众席,已经有不少人在抹眼泪了,可见她在唱歌时感情很深入,也难怪会引起如此共鸣。 “刚刚那首歌太伤感了,不大适合我的曲风,下面来首欢快的。” 场上,夜南歌调整了情绪,握着麦克风很是熟稔地同观众互动着,眼睛在第一排扫了一圈之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凉至的身上,她便笑,“其实,今天我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本章完结- 125送给她的情歌 此时此刻,灯光全部都聚集在舞台上。 观众席上,方才随着夜南歌的歌声有节律的舞动着的荧光棒,因为她那一句“为一个人而来”全部停止了动作。 众人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哦”声,拉得有些长,也有不少人的唏嘘声和叹息声。 台上,夜南歌笑,台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隐在黑暗中,那双眸子深邃墨黑,一瞬不瞬地凝着台上那个衣着华丽的身影,插入裤袋里的手暗暗地蜷在了一起。 前排的凉至本来没有想那么多,直到她无意间发现夜南歌竟然盯着她看,嘴角含着隐隐的笑意,心里不知怎的就咯噔了一下,这时身旁一直安静凝听的夜廷深忽然伸出手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转瞬间,两人的气息便在咫尺之间。 凉至的心跳快得厉害。 不知道夜南歌说了一句什么,场上忽然一阵阵欢呼声,如同排山倒海般的袭进她的耳朵里,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而她此刻的眼中,只有昏暗中夜廷深那张若隐若现的脸。 他把她的微表情全都纳入眼中之后,勾了勾唇凑到她耳边,大声说道:“南歌说的那个人是你,所以,做好心理准备。” 凉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音乐声已经响起,夜廷深也已经放开了她,中规中矩地坐好了,仿佛刚刚那个差一点点的亲密接触没有发生过一样的。 “第一次见你 在偌大的泳池边 你转过了脸看我的那一瞬间 第一次见你 那一双清澈的眼 就这样悄悄闯入了我心间……” 熟悉夜南歌歌单专辑的人会发现,这首歌似乎从来没有在她的曲目中出现过,而且与她以往的曲风不大一样。听歌词,似乎更像是情书式的告白,又联想到刚刚夜南歌说的那句话,一时间,众人心中猜测不断。 “如果你此刻 靠在我的肩 如果我此刻 再告白一遍……” 此刻,正在凝神倾听的凉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很快,夜廷深又扳过她的脸,证实了她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这一次,他的唇准确无误地覆上了她的唇瓣,闭上眼,唇上是他的温暖,耳边是动听的情歌,那一刻,凉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像烟花似的炸开了。 “幸福在哪里 是和你在一起……” 音乐到达高嘲时,那个吻也到达了高嘲部分,凉至除了夜廷深在耳边含糊低喃的那一声“要和我在一起么”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了。像是受了什么的蛊惑似的,她的双手竟然鬼使神差地攀上了他的肩,渐渐回应起了他的那个吻,迷迷糊糊了应了一声:嗯。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凉至吓了一跳,赶紧地想要推开他来解释,但此刻夜廷深哪里容得她的退缩?心中满满都是她的那一声“嗯”还有她今夜的回应,手臂更加用力地圈住她,愈发动情地吻着她。 舞台上的夜南歌看到了这一幕,满眼都是欣慰的笑意,便将视线投入了观众席之中,与歌迷们随着音乐的节奏挥手互动,更加用心地唱着这一首歌。 这一首,夜廷深亲自提笔写下的歌。 想到这里,夜南歌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她也没想到,理科出身的夜廷深竟然也会有这么“文科生”的一面,她只是无意间说了一句“要不你给她写首歌吧,多浪漫啊”,夜廷深便真的写了,歌词间的用心程度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她不信凉至听了之后一点点感动都没有。 还有,她刚刚说的那句“替他为一个人而来”,她想凉至很容易便能猜到,这首歌是夜廷深送给她的,歌名就叫《夏若凉至》。 “Oh无论地老天荒 我和你一起走 让我伸出手来温暖你的脸……” * 演唱会结束之后,夜南歌在后台卸了妆,换了身舒适点的衣服。 这些天的睡眠质量不大好,黑眼圈很严重,即便刚刚站在舞台上,她也不再敢像之前那样走向观众席和歌迷们互动。一个人的憔悴不仅仅是从脸上看出来的,还有状态。 她其实很不希望以这样的状态站在歌迷们的面前。 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她精疲力尽。 化妆间有人进来,她以为是助理来了,刚想叫她帮忙拿一双平跟鞋来,腰便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圈住,紧跟着有温热的气息扑向了颈间。那人的唇贴着她的鬓角,低声唤她:“歌儿。” 透过镜子,夜南歌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脸,那张深深刻入了她心间的脸,那张折磨了她整整半个月的脸。 唇轻轻颤抖着,夜南歌便死死咬住,眼里充盈了泪滴,她刚想转头推开他,律凌天的脸便压了过来,带有侵略性地将她抵在了化妆台上的镜子和他之间,深深地吻着她。 他说:“歌儿,我想你。” 夜南歌便哭了。 她也好想他,发疯了似的想他。 这些不再有他嘘寒问暖的日子,夜南歌忽然发现,原来其实她可以不要他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演唱会上,不要他能在聚光灯下站在她的身边,不要他能时时刻刻牵着她的手,不要他能向全世界宣布:我是律凌天,是夜南歌的男朋友。 她只要他在就好了,只要他爱就好了。 所以,这一次,她如同失而复得般的愈发珍惜地勾住他的脖子,用尽她的力气去回应他,拥紧他,喃喃:“我不要知道你的秘密了,我也不会无理取闹地要同你分手了。凌天,我们和好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哪怕是地下恋也好。” 怀中心爱女人的软语与热情,令压制了半个月的疯狂的思念在这一刻像潮水般涌了过来,律凌天很快便动了情,直接将夜南歌压在了偌大的半身镜上,手探入了她的裤间,低声应道:“好。” * 公审结束之后,抄袭门事件虽然告一段落,可由它引起的后期效应远远没有结束。 除了学校那边最后的毕业作品展,凉至不再参加任何设计比赛,知产中国主办方曾向她发出邀请,可以宽限她一些时日再设计一样作品参赛,甚至考虑到她的顾虑将比赛作品设置成了匿名。主办方能做的都做了,可凉至还是拒绝了。 院方的老师对她说:“大四每一次比赛的结果都会影响你毕业时的最终成绩,直接关系到你能不能得到最终保送留学的名额。” 这一点,凉至十分清楚。每一届的毕业生中最多只有一个或两个特优生才能得到保送出国读研的资格,这都是由最终的毕业成绩决定的。如陆靳北所说,“一表人才”大赛是最直接地影响毕业成绩的比赛,因为比赛的结果占据了毕业成绩中百分之二十五的比重,她如果放弃了,那么这一项成绩为零,就算她的毕业展览得分为满分,也不一定能成为最优生。 但是,她还是拒绝了。 她说:“如果不能被保送,我可以再去考。况且,我现在还没有出国读研的打算。” 为此,院方老师十分可惜地说:“你再好好考虑吧。” 奈绪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十分遗憾,“还希望你选千叶大学的呢,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去我的家乡玩了。” 日本千叶大学是往届产品设计系的学生最想留学的学校之一,与设计学院合作也很密切,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交换生进行交流学习。奈绪美一直希望凉至能选择去日本交流学习,而不是远在西欧的德国工业大学和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看出了奈绪美心中的失落,凉至笑着弹了下她的脑门,“我只是不能被保研,又不是不能考了。” 闻言,奈绪美的双眼重新亮了起来,“那你要考千叶大学吗?” “还不知道。” “千叶大学很好啊,离中国相对也比较近,而且你日文又说得那么棒。如果你西欧会不会太远了?坐飞机都要飞上快一天呢。” 凉至面露难色,不想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再考虑吧,现在还不急。” 奈绪美叹了口气,手托着脸颊,“也是,现在你得想想怎么弥补退赛的这个缺口。” 怎么弥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教授说,只要她参加比知产中国举办的大赛更具有权威性的,甚至是国际性的大赛并取得名次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挽救这个分数。但,难度系数特别高特别高,时间也很紧。所以凉至想着,要不她就直接放弃了,等毕业后想考研的时候再说。 * “既然都已经承认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夏家?” 电话里,夏老爷子的语气很是不好,这是自公审之后,凉至第四次听到他问这个问题了。 -本章完结- 126说我是你男朋友,再说一次 “我不是说了吗?至少得等我先毕业。”凉至不紧不慢的回答,轻轻翻炒着锅里的生鱼片。 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凉至沉默很久之后,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咬唇说:“放心,我不会让我爸为难,所以请你也不要为难我身边的任何人。” 那边说:“你不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任何人。” …… 将手机放进围裙的口袋之后,凉至长长地叹了口气,便将菜盛入盘中端了出去。 自打夜南歌演唱会那天,她“答应”了夜廷深的告白之后,夜廷深便比之前来得更勤了,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经常会留下来吃饭。苏笑大概是看出了有什么端倪,又或者是谁跟她说了什么,这段时间她特别有规律地不在家里。 “苏阿姨又出去了?” 夜廷深明知故问,并且特地加重了那个“又”字。 凉至放好餐具后坐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尝了一口鱼片之后,夜廷深皱了眉,看着凉至就要把一片鱼放进嘴里,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你在想什么?” 他总能一眼就看出她有心事,这一点,凉至是感动的。 放下碗筷,凉至看了一眼“生”鱼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不语。 见状,夜廷深也放下了碗筷,“我可以帮你。” 他很少见到凉至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神情,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她处理不好的事情。见到她一直不说话,夜廷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几个意思?要帮忙直说就好。”末了,他轻叹:“凉至,我不是外人啊。” 凉至张了张唇瓣,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她以为苏笑出门出得急又忘了带钥匙,便起身去开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瑶玥。 她还没开口,瑶玥便先发制人地一只脚踏入了门,“你妈呢?” 凉至本就特别烦这女人,再加上最近烦心事多,她一听瑶玥用这种态度说话,脾气便上来了,作势就要关门,一句废话都懒得同她讲。 “夏凉至!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姨!” 瑶玥用身子抵着门不让她关上,趁着凉至分神的空档冲着里面大喊了一声:“苏笑!你给我出来!你——” “说清楚!”凉至的脸寒了,什么叫这女人是她二姨?难道…… 瑶玥看到她的反应,笑得阴阳怪气的,“说得很清楚了,我和景逸前天注册了,现在我也是名副其实的夏太太!是你的二姨!”紧跟着,她猛地推了下门,凉至分神间有些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所幸闻声而来的夜廷深扶住了她。 这边夜廷深还没开口说话,瑶玥的声音便尖锐了几分,“哟,凉至,你怎么能跟你妈学呢?这还没毕业呢就随便往家里带男人了,要是毕业了还了得?” 凉至的底线向来都是:你和我对着干没关系,但你要是殃及了我身边的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当瑶玥的话攻击到了夜廷深的时候,她眼里的温度彻底散去,故作小鸟依人的模样倚在夜廷深怀里,“瑶女士还不知道吧,这位是我男朋友,夜氏财阀的总裁,夜、廷、深。” 夜廷深本是听到声音有点儿不对劲才过来的,如今却美人在怀,他也乐得自在,看到眼前这女人似乎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夜廷深干脆由着凉至搬出他的头衔来自己处理了。 “你好。”他还算配合地揽上了凉至的肩膀,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 光是一个“夜氏财阀总裁”就足够压得瑶玥说不出话来了,又见两人当着她的面做出了亲密的举动,瑶玥的脸色多少有点儿尴尬。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瑶玥索性硬着头皮继续问:“你妈在哪里?” “我妈和我爸在一起呢,这会儿指不定上哪儿约会去了。”凉至笑着,单看表情绝对是知事明理的好晚辈,奈何她的笑里却藏着刀,毫不留情地将瑶玥的心脏割破,“我爸妈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这样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 “啊,你刚刚说我妈随便,莫非你是把我爸看成别人了?这样可不好,要是被我爸知道你在外败坏我妈的名声,就算你是我‘二、姨’,我爸应该也不会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放你一马的。就算他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瑶玥气得直发抖,被凉至的一席话刺激得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似的,扬起手来就要打凉至一巴掌。 作为晚辈,夜廷深自然不好对瑶玥做出什么事情来,当然他也不会让凉至被打,便眼疾手快地抱着她快速侧了个身,那手掌便携着一阵有力的风擦过了他的背脊。 一巴掌落空,瑶玥扬起手准备再来一巴掌。 夜廷深将凉至护在怀里,低喝了一声:“闹够了!”便骇得瑶玥生生地收回了手。 正当瑶玥处于劣势的时候,瑶楚楚就那么凑巧地跑了过来,拉瑶玥,“妈,别闹了。”又赶紧抱歉地对凉至说,“姐,对不……”戛然而止。 瑶楚楚愕然地看着夜廷深怀里的凉至,眼里写满了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连拖带拽地把瑶玥拉走了。走之前瑶玥还鬼哭狼嚎地留下一句:“夏凉至!你和你妈都是狐狸精!……” 剩下的话凉至一句也没听到,全被夜廷深宽厚温暖的大掌隔绝在了双耳之外。 * 从凉至家里出来之后,瑶玥一把甩开了瑶楚楚,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肩膀,气急败坏,“你怎么还那么怕她?在她面前要低声下气到什么时候?你欠她的吗?” 瑶楚楚看了她一眼,一改在凉至面前时娇弱的模样,精致的双眼里藏匿了很深很深的东西。沉思了一会儿,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瑶玥一听,怒了,“你这是在你妈面前说教吗?我比你多吃快三十年的饭,怎么做我很清楚!” “你刚刚差一点把二叔暴露了。”瑶楚楚淡淡地说,“现在夏凉至对抗的不过是爷爷而已,你刚刚要是说漏了嘴,夏凉至一定会起疑心,到时候二叔就麻烦了。” “怎么还‘二叔’、‘二叔’地叫?”瑶玥瞪她一眼,没多说什么,“我就是不爽!凭什么我的男人一个两个都看上那践人!我看那夏凉至跟她妈就一个德行!你看,老爷子才提夏夜联姻的事情,夏凉至就跟那夜什么搞在一起了,她分明就是故意在和我们做对!” 瑶楚楚惊讶,“刚刚那人是夜廷深?” “是啊,你不知道?” 闻言,瑶楚楚抿了抿唇。 夏夜两家是世交之家,联姻自然也是正常之事。当然,瑶楚楚并不知道苏笑和秦沁的闺蜜之情,只想着如果夏凉至不回来,那么嫁到夜家的人只能是她了。 “爸和爷爷好像更倾向于夏凉至嫁过去。”瑶楚楚的眼底闪过了一道寒光,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什么一视同仁?什么公平对待?夏老爷子和夏漠寒分明都更加偏袒夏凉至!以前她不在夏家的时候这样,现在她答应回夏家了还是这样! 瑶玥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放心,会有办法的。” * 凉至和夜廷深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又想到刚才说出的种种,凉至多少有些尴尬,别过脸想要挣开夜廷深,夜廷深却不让。 他的掌心微微冒了汗,渐从凉至的双耳移至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角,含笑道:“我很喜欢你刚刚说的话。”微微低头轻吻着她的唇角,“说我是你男朋友,再说一次。” 脸颊因为他唇的擦过有些痒,凉至的身子禁不住轻轻颤了几下,微微避开他的吻,解释:“刚刚那是权宜之计。” “可是昨晚你的嘴巴很诚实。”夜廷深笑着挑起她的下巴,吻她,蛊惑她,“凉至,昨晚你答应我了,所以,我是你的男朋友没错,这并不是什么权宜之计。” 凉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声音便尽数被他的吻给堵住了。 有时候凉至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被他吻过那么多次,但每一次竟都像初吻时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心跳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 “凉至,喜欢我为你写的那首歌吗?” 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大脑缺氧的情况下,凉至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指的昨晚夜南歌唱的那首。夜廷深啃咬着她的唇,她浑身都软了,含糊不清地说:“喜……欢。” “喜欢我吗?” “……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夜廷深的心脏仿佛要炸开了似的,胸腔的激动全都化作了一团火焰。他将凉至拦腰抱起,走向了卧室。 -本章完结- 127帮我,比爱我还要容易 卧房的大床上隐隐有着少女的体香。 将凉至放在床上,夜廷深便欺身而上,吻如骤雨般落在了凉至的脖子、锁骨、甚至是更往下的地方。微凉的大手探入了她的衣内,她皮肤的滚烫便温热了他的手掌。 体内的因子在叫嚣着,夜廷深在她耳边低喘连连,却因为怜惜而迟迟不敢更进一步。 白希的肌肤因为他的亲吻挫揉而变得纷嫩,半褪的衣衫恰到好处的遮蔽了最为明显的女性特征。少女脸颊上的潮红仿若一团火焰要将夜廷深最后的一丝理智燃烧殆尽。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沙哑着嗓子问:“凉至,可以吗?”声音格外地隐忍。 有人曾说,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会停下脱你衣服的手去为你盖上被子。 最初凉至不信。 性是人生来所具备的最原始的冲动,也是人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求。如果一个男人真的能在*高度膨胀的时候停下来,又怎么会被称为“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可是夜廷深却刷新了她的认知,此刻她的意识也有些涣散,刚刚渐入高嘲的时候,她的手擎着他健硕的肩头,下意识地在迎合他,而他却忽然停了下来,问她:可以吗? 将主动权抛给了她。 “快做决定,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凉至却明了。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尊重她,真是难为他了。 颤着双唇,凉至轻声问他:“夜廷深,你爱我么?” 身上的男人竟然僵硬了片刻,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问:我对你的爱,你真的一点点都感受不到么? 不,她能感受得到的。哪怕她未经过情事,她也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恋,可是,男人可信吗?她可以相信他的爱真的会像那首歌里唱的那样,地老天荒都不会改变吗? 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凉至抬眸对上他的眼,“那你愿意等我吗?”等我,真正爱上你的那一天,真正愿意把全身心都交付于你的那一天,哪怕这一天在你眼里还遥遥无期,你也愿意等吗? 一句话,隐藏了太多更深层的含义,她没有全部说完,可是他却从她眼里读到了完整的信息。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问她,“要等多久?”他没忘记他和她之间还隔了一个陆靳北,只是这个时刻,他一点也不想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眼里隐着沉痛地挑着她的下巴,“要等多久,你才会爱上我?”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无奈和挫败。他压下脸来贴着她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发,喃喃:“凉至,还有比让你爱我更困难的事情么?” 那一刻,凉至才知道,她竟然令他如此挫败和伤心。这个每当她不开心时都会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却会把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会考虑到她的骄傲而假装没看见她眼泪的男人,会为了她委曲求全的男人…… 这个比她自己更懂得怜惜她疼爱她的男人,爱上他,真的会很难么? “有。”她仰着脸笑,眼里一片璀璨,“现在,比让我爱上你更困难的事情,就是……”她大胆仰头,竟主动在他鼻尖印下了一吻,脸颊绯红,轻声微笑:“可是,我做到了。” 一向沉静稳重的男人,竟然在这一刻如同一个获得了玩具的孩子,先是傻愣地看了她半晌,随即勾唇而笑。如果可以,此时此刻他真想好好地疼爱她一番,这个总能用无心的举动勾起他*的女孩儿,他发现,他已经深深地中了她的毒。 “好,我等你。”说完,他一个侧身,两人的位置便有些改变。凉至趴在他的胸膛上,不明就里地看着似笑非笑的夜廷深,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抓住了她的小手一路往下,覆上了他的肿胀。 如同一块烫手的山芋,凉至一碰上便想要抽手,奈何夜廷深似是故意一般紧握着她的手不放,看她的脸红得可以滴血,他笑得无害,“帮我,应该比爱我还要容易得多。” * 夏景逸娶了瑶玥之后,像是将苏笑的心结打开了一个角,渐渐的,她开始不再排斥上海那座城,以及城内她和夏漠寒原本的家。 这一天,她同夏漠寒回到了上海的家,路边的洋槐花树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她和他走在两排树中间的道路上,竟是无限感慨。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转瞬间,三年已逝。 走了一段路后,苏笑便停了脚步,双眼越过排排树干落在了它们后方的大花坛上,眼中尽是悲凉。 夏漠寒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伸手轻揽过她的肩,“三年前,你一怒之下烧掉了那株年龄比我们女儿还大的合欢树。你走之后,我请来了许多植物专家、园林师想要将它起死回生,但是那棵树实在烧伤得太厉害了。” 闻言,苏笑逃避似的微微别过了眼。她担心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荒凉与空荡荡。那株象征了他们爱情结晶的合欢树,终是化作了一团灰埋入了尘土,那么,他们的爱情,又将何去何从?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夏漠寒从后面圈住了她的腰,轻轻将她的头扳正,让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花坛的全貌。 “那是……” 苏笑愕然,转过头看夏漠寒,眼里有晶莹充斥。 夏漠寒浅笑,“是相思,如今正值果期。” 是台湾相思树,与合欢树、苦楝树和无患子并称为四大情树。夏漠寒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对植物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自从与苏笑相爱之后,他便也小入了植物界的门。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夏漠寒拥紧她,在她耳边低喃:“笑,回家吧,和女儿一起。” * 十二月中旬,图书馆变成了凉至最常呆的地方。 一个学期又即将结束,期末考不说,离毕业展览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还有她的毕业之行也要渐渐开始入手策划了。这天,她将本子上写着的地址进行了一番筛选,细细思量之后,便开始复习功课了。 “嘿女神,好巧。” 一听“女神”这两个字,凉至的眼皮便开始突突地跳。这样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叫她“女神”的人,除了蒋宁硕还能有谁? 于是,凉至头也没抬一下,“嗯,好巧。”翻了一页书,“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蒋学长居然跑来图书馆了。” “咳咳,那个……风水还轮流着转呢,我就不能来图书馆了吗?” “这个比方打得还真是……”凉至一脸嫌弃。 蒋宁硕不以为意,嘿嘿地笑着,“意思到位了就好。” “所以你要表达的意思是?” “……” 蒋宁硕懵逼了大概有个十来秒,试探性地说道:“圣诞节快到了,按照以往,我们是不是应该……” 闻言,凉至敛了下眸,“你忘了,我已经不是工作室的人了。” “难道我们对你而言,都只是工作室里的同事?”蒋宁硕反问,“对我们,你难道一点点朋友的情谊都没有?更何况……”他咽了口口水,小声地说:“更何况,老大是你的国王,国王生日要到了,作为天使你不应该表示点什么吗?” 凉至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国王是谁?” 国王与天使的游戏,是北野社团的传统游戏,通过抽签决定每个人要守护的国王是谁。那年凉至刚进社团不久,同其他人都还不熟,还算幸运地抽到了认识的陆靳北,成为了他的天使。 在守护他的过程中,凉至必须按照规则千方百计地对他好,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感情萌动。 “这不重要。”蒋宁硕岔开了话题,“凉至,老大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他悉心栽培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抿了抿唇,凉至说:“可是,他对我失望也是事实。” “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况且当时……”蒋宁硕顿了顿,缓缓开口:“当时,老大的心情很糟糕,难免会不太理智。” 凉至微微觑眉,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又结合了先前的推测,有些迟疑地问:“莫非……因为周医生?”原谅她,似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全名是什么。 “你知道?”蒋宁硕讶异,“你认识周晚笙?你们见过?” 如此,凉至便更加确信陆靳北和蒋宁硕口中的周晚笙有一段过去了。“见过,在医院,当时我……一个朋友的主治医生是她。” 蒋宁硕恍悟,也没想太多,只是思及了那段时间的陆靳北之后微微叹息:“这个女人,是老大心里的一块疤,也是这些年来他的禁忌。” -本章完结- 128他心口的一道疤 那是陆靳北从未提及过的事情,如果不是和他一同度过了那段青葱的岁月,蒋宁硕也不会知道,这个在大家眼中优异非凡的男人心中竟然会隐藏了那样深的一段情伤。 那一年的三月初,陆靳北大四即将要结束,在毕业之前,他作为优等生被学校派往上海某校进行交流。 三月初有一个很受大学生重视的节日——女生节。 女生节之前,学校学生活动小广场上的宣传栏特地空了出来给女生们贴上写了自己愿望的小纸条,路过的人要是摘了小纸条,就要替那个人实现她的愿望。 那段时间,陆靳北因为比赛的失利心里落差很大,本来无心于此,但蒋宁硕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特地将他拽到宣传栏前,任意抽了一张天蓝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一支钢笔。 言简意赅,蒋宁硕在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冗长又奇葩的愿望之后原本对这个学校所谓的“女生节”愿望不抱有任何的期望,随手一摘只是想给陆靳北寻点儿乐趣。刚刚那些什么“我想睡了某明星”、“我要某明星当我对象”之类的,跟那些比起来,这个要钢笔的愿望便普通正常了不少。 “这……女生的字写得不错。”蒋宁硕看了纸条一会儿,便递给了陆靳北,“挺简单的愿望。” 陆靳北接过纸条淡淡地扫了一眼,又贴回他身上,一言不发地走了,留蒋宁硕一人站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扔了也不是,贴回去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放进了口袋里。 不知过了多久,蒋宁硕自己都忘了裤袋子里还装有一个尚未谋面的女孩子的小小的愿望,陆靳北却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他:“留电话号了吗?” 蒋宁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张纸条上面。”陆靳北耐心解释,“要钢笔的那个女孩子,有留电话吗?” “哦,留了留了,姓名电话都有。”恍然大悟后,蒋宁硕笑呵呵地将裤袋子里揉得皱巴巴的纸条拿出来展开,“这姑娘名字挺好听的,字也写得不错。你那支钢笔如果看着碍眼,不如送给人家,既不会造成你的损失,又实现了人家的愿望,多好啊。” 陆靳北又不说话了,沉默地拿走了蒋宁硕手里的纸条。 再后来的事情,蒋宁硕也不知道了。用他的话来说,陆靳北是属于外冷内热型男神,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闷骚型的。他表面上可能漠不关心,其实背后做的事情却是谁都想不到的。 很快,蒋宁硕的这个猜想便被坐实了。那个愿望是“一支钢笔”的女孩儿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发展成了……陆靳北的女朋友。 当然,这其间的细节只有当事人才明了,蒋宁硕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听到周晚笙的名字之后便觉得耳熟,想起来后特别惊讶地指着她大喊:“天哪!你不是那个愿望是一支钢笔的小学妹吗?!” 周晚笙一点也没有忸怩,特别大方地同他打了招呼,“是我。” 于是,那天蒋宁硕的表情亮了,从看到陆靳北身边的周晚笙到知道她的名字和来路的整个过程的表情,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表情包,这也激起了他体内潜藏的强大的八卦因子,一边借机邀功揩油,一边不停地深扒着这两人在一起的内幕。 “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老大,你太不厚道了!脱单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所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诶,你们这样不行!再怎么说我也算给你们牵线的红娘,我是不是也有知道一丢丢内幕的权利?” “……” 整个过程,周晚笙都偏着头看着他,微笑着不语。见她那模样,蒋宁硕以为她是内向容易羞涩的女孩子,全程都把问题抛向了陆靳北,虽然他知道陆靳北肯定不会回答他。 事实上,陆靳北确实没有搭理他,甚至还奚落他终于光荣成为了同宿舍中唯一一条单身狗。 为此,蒋宁硕面上很是受伤,内心却是欣慰不已的。在比赛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这让一向被器重的陆靳北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再加上那段时间北溯工作室刚刚起步,许多人力物力都还运转不过来,他压力特别大,脸上也常常是阴云密布。但有了周晚笙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那个女孩子是学医的,在工作和学业上自然帮不上陆靳北任何忙,但她却可以成为陆靳北心灵的慰藉。 他考研的那段时间每天呆到十一点多图书馆闭馆,怕打扰室友休息便去学校操场的路灯下继续复习。周晚笙知道后便会从上海赶来J市,彻夜彻夜地陪在他的身边。不会打搅他,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旁,他累的时候,她才会上前抱抱他,给他递上用保温杯装好的热牛奶。 陆靳北常常会说她,女孩子这么晚了在外面很危险,周晚笙却笑笑说:这不是有你吗? 她怕他想多了会分心,便同他解释:现在的课还不多,还能多陪陪你。 这样的他,让陆靳北心疼不已,同时也会愧疚。他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自己的追求与抱负上,却忽视了身边最关心他的人。 周晚笙陪他度过了考研前那段磨人的复习时间,趁着考完等结果的空档,陆靳北原想着可以好好陪她了,结果天不遂人愿,刚刚起步不久的北溯工作室因为经验不足举步维艰,还面临着敌对的打压。要考虑到整个团队的利益,陆靳北无从分心去顾忌周晚笙的感受,也就是那段时间,他们俩之间开始生了罅隙。 她的课程也变得紧凑起来,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过来陪他度过一个个孤独又煎熬的夜。他日日忙碌着,也因为考虑到她的忙碌而未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两个都在等着彼此电话的人,最后却都没有给对方打过电话。 考研成绩出来的那一天,陆靳北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也就是那一天,周晚笙终于给他打了电话。 然而,他还来不及给她分享这个好消息,周晚笙的一席话便如同一道道晴天霹雳,令他整个人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了。 那晚,陆靳北不顾大雨瓢泼,从J市赶到了上海,试图同周晚笙当面谈谈。他要向她道歉,要向她解释,是他不好,是他忽视了她,但是他真的真的很爱很爱她。 陆靳北在女生宿舍楼下守了七个晚上,周晚笙却从未出现过,电话也关机,她的朋友们也无一人知道她的去向。如此,陆靳北便知她去意已决,半年的感情便由此宣告了破灭。 从那之后,“周晚笙”这三个字便成了他心口的一道疤。 …… “刚开始我们都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因为她陪着靳北度过了许许多多的难关,谁知道最后……” 最后,只剩下一道长长的叹息声。 沉默了良久之后,蒋宁硕才忽然意识到他说得好像有点多了,有几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凉至,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 “我知道。”凉至不等他说完,便轻声打断了他,水灵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蒋宁硕告诉她这些,是因为觉得她会对陆靳北生怨,也因为团队的感情在这些年的共同磨练中根深蒂固了,走了一个柳品宜,又走了一个她,团队里的每个人都会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他来,是想要她能回去。哪怕不能回去,也不要形同陌路。 “圣诞夜的活动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蒋宁硕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卡片,递给她,“这是地址,来或者不来,你自己决定。” 凉至看着卡片上写的地址,那是历年他们聚会和跨年的地方,这几年的圣诞夜和元旦节,他们都会在那里一起度过。 想到这里,凉至轻叹了一口气,收下了卡片,沉思了片刻后,她问:“我想问一个问题,陆学长现在……还忘不了周医生吗?” * 上海。 凉至没想过,三年后自己第一次主动踏进这个城市的领土,竟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约见周晚笙的时候,她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是有目的性的而引起周晚笙的排斥或者反感,特地没有说任何的理由,只轻声对电话的那段说:“周医生,我们见个面吧。” 她选在了离医院很近的地方,听闻周晚笙的排班很紧,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为了不耽误她的时间,她选择了就近的餐厅。 “开门见山吧。”率先开口的是周晚笙,脱下了白大褂的她似乎不如那天在医院值班室时平易近人。 -本章完结- 129误会,凉至的激将法 凉至看了周晚笙一眼,“周医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夏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周晚笙笑,“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于你而言是有价值的东西。” 闻言,凉至不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子太过于敏感,怕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对她这样不友好。 想了想,凉至干脆直入主题了,“我是为陆靳北而来。” 果不其然,周晚笙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了,握着杯子的手指尖有些发白,却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 将这些细节纳入眼中之后,凉至浅笑,“很紧张?” “没有。” “说谎。”凉至拖着下巴看她,“周医生,你还爱他?” “啪”地一声,周晚笙的手猛地一颤,茶杯便掉落在了桌上,里面的热流顺着桌面散开,流到桌沿,滴在了衣服上。 凉至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咄咄逼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周晚笙略微失措地擦拭桌子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可能是她还不懂爱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就像现在,她并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周晚笙,她还爱陆靳北吗? 她承认自己这样挺可耻的,可是她似乎不得不这样做。 等周晚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凉至却没有开口了,就那样坐在她的对面,云淡风轻。 出于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周晚笙原本温润的眉眼此刻也似有寒光乍现,她冷了声音,问凉至:“你爱他?” 凉至早猜到她会这么问,淡淡地笑着,“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 周晚笙竟无言以对,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蜷缩,有些无力。 是啊,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她和他已经分手了,她已经放弃他了,难道还要剥夺另一人对他好的权利么? “学长喜欢极限运动,容易受伤。我知道以前都是你在他身边,你是学医的,而我这方面的知识为零,自然不能像你一样每次都能细心地替他处理好伤口。”凉至笑容满满,“但是,相信周医生也听过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很巧,我和学长的兴趣爱好大部分都是相合的。他喜欢的攀岩、爬山、溯溪,我也都喜欢。” 周晚笙握紧了双拳,指甲嵌入了掌心,面色苍白。 此时此刻,凉至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无力去辩驳。 如她所言,陆靳北喜欢攀岩,喜欢蹦极,喜欢溯溪,喜欢爬山,喜欢所有能够给他刺激与块感的运动,而这些运动,恰恰都不是她所能驾驭的。 他们分手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基于,她似乎找不到与他的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的喜好去支撑的爱情就像一座没有架钢筋的桥梁,承载的重量超过了,随时都有可能会坍塌。 所以,她才选择松了手,给他一份安好,给她一份自由。 凉至将一张小卡纸推到了她的面前,说了一句什么后,便转身离开了。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周晚笙颓败地靠在了椅背,眼底有泪,手蓦地将那张卡纸揉得粉碎。 凉至说:“在他生日的那一晚,我会向他告白。周医生,你要来吗?” * 12月25日,圣诞节,同时也是陆靳北的生日。 大学城内有一家很出名的酒吧名叫“寻找”,每年的这晚都会被包场,今年也不例外。而包场的人正是北溯工作室的人,为了过圣诞节,也为了给陆靳北过生日。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地点都要选在这个地方,头两年倒还好,时间长了,难免会失了新鲜感。但蒋宁硕知道,陆靳北只想在这个地方过生日。 据说,寻找是周晚笙和陆靳北确定关系的地方。那一晚他也是借着微醺告了白,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样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脸。最后分手之后,他也是在这个地方喝得烂醉如泥。 这里,是他们的开始,也是他们的结束。 每次坐在吧台,陆靳北总会挑一处一眼就能看到舞池的地方。这晚站在上面疯狂舞动的人是工作室里的熟人,完全不同的画风,可他竟然生生将那一幕看做了周晚笙当年站在舞池中央就着尤克里里的琴音唱歌的声音。 她很喜欢听情歌,但却很少唱情歌。 那一晚,却配合着酒吧里的吉他手唱了五月天的那首《突然好想你》。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 公交车上,那么凑巧地放了这首歌。 周晚笙看着窗外,对面驶来的车便晃了她的眼睛。而她的心脏也因为对某个地方的越来越靠近而跳动得越来越缓慢,她真担心,等她站在寻找的大门前时,心脏会不会停止跳动了? 她明知道她不能再靠近陆靳北,每次靠近他,心脏就会炸裂一般地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去看他今晚会如何应对另一个人的告白。 * 寻找酒吧,凉至在门前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推了门进去。 蒋宁硕亲自来门口接了她,生怕她临走逃走似的站在她身后,近乎寸步不离。 凉至无语,“我又不是犯人。” 当然,话是这样说,越来越靠近陆靳北的位置时,凉至心里多少有点儿没底了。她和陆靳北有大半个月没有任何联络了,离开工作室并退赛的当天,她闭掉了工作室所有的群,所有消息都不再去关注了。 或许陆靳北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真是对她失望透顶了呢?她这样不请自来,会不会让场面尴尬得一发不可收拾。 “老——” 正在蒋宁硕要开口叫陆靳北的时候,凉至一把拽住了他,随后特别怂地躲在了他身后,像做贼似的,又刚好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凉至掏出来一看,“夜廷深”三个字携着他那张俊脸便印入了她的瞳仁。 凉至有几分汗颜。 这照片是夜廷深拿着她的手机拍的,拍完之后挑了好几张他自认为好看的分别设置成了她的手机屏保、桌面以及来电头像,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说:为了让你早日爱上我。 她实在没法再回想,那个经常出现在商业杂志上西装革履的商战之神居然穿着家居服拿着女款白手机不停地自拍时的画面,那画风着实地有些……诡异。 分神间,屏幕已经熄掉了,凉至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没想到这情况她居然能晃神到对方把电话挂断的地步,刚要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回拨过去,夜廷深的短信便“飞”了过来:在哪里? 凉至又不傻,今晚这个境况,夜廷深似乎不大适合在场,思来想去之后,她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了,又把数据断掉了。原谅她吧,她真担心一旦告诉夜廷深地址了,就没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他不来这里。 “凉至?”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凉至心里一个咯噔,瞬间有无数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同时,她也把蒋宁硕问候了十八遍,才硬着头皮转过脸,低头,“学长,生日快乐。” 虽然酒吧里光线有些暗,但陆靳北还是将她脸上大写的“尴尬”二字看在了眼底,不由得勾了勾唇,挑眉道:“就一句?” 呃…… “学长……好吧学长,你知道我不会夸人,还是……”凉至想着蒙混过关。 陆靳北倒也不急着难为她,听蒋宁硕说这妮子来之前可是纠结了很久,一方面很想借他的生日来破冰,一方面又害怕工作室那令人闻之色变的惩罚条例。 不过,看样子她今晚是准备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 “空手来的?”陆靳北故意做出一副很现实的模样,掌心向上地伸到她面前,“刚刚已经有七个人选的礼物被驳回了。” “呃……这……” 凉至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蒋宁硕。 蒋宁硕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是第一个被陆靳北嫌弃的人,此时此刻他可不敢造次,便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她。 凉至瞪了他一眼,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学长,要不……我还是先接受处罚吧,礼物放在后面,保准你会喜欢。”虽然不确定那个“礼物”会不会来。 此刻,凉至不会知道,她看似精心地为她的“国王”陆靳北准备的一场惊喜,最终却使数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偏转。她更不会知道,此刻在路上的不止有周晚笙,还有夜廷深。 -本章完结- 130告白,没有想象中的喜欢 “老大,你要罚女神什么?”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蒋宁硕就凑过来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凉至。 陆靳北没说话,而是盯着凉至的脸,似笑非笑:“女神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凉至咬咬唇。 好吧,她的确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只是觉得,她要接受惩罚没错。 “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凉至尴尬了,从小到大,她犯错后不怕别的,就怕苏笑问她: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如果她说不出来,她就得一直想一直想,不然这事情就没完,她吃不了饭,苏笑也陪着她不吃饭,她睡不了觉,苏笑也陪着她不睡觉。 这种惩罚模式,凉至觉得糟糕透了。 见凉至沉默,陆靳北就知道她八成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忽然就想到周晚笙,那丫头也是这样,每次认错认得倒是挺积极,却不知道自己认的是什么错,他问起,她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说:不知者无罪。 他总会回她四个字:强词夺理。又或者是:歪曲其词。 这时候能想到这些,陆靳北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天大地大,他还逃不过一个周晚笙吗? 收回了思绪,陆靳北对凉至说:“好好想,想明白了自己领罚。”话毕,还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少一点套路。” “……” * 另一边,夜廷深第七次从电话那边听到了忙音,眉头不由得拧紧,心里也有了隐隐的担忧。 苏笑和夏漠寒和好之后,凉至的家里更多时候是空无一人。他站在楼下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窗,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又一次拨打了凉至的电话。 仍旧传来了忙音。 J市还不及上海的三分之一大,要找到一个人,很难吗?应该是不难的,除非她有意让他找不到。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他赶紧接通了看,眼底不由得浮现了失望之色。 那边传来了夜奶奶的声音,问他:“老三啊,元旦回家呗?把款丫头也带过来吧,人多,热闹。” 他看了一下时间,九点多了,很晚了。老人家睡得向来很早,今天怕是因为圣诞节却孤身一人留在家里,看着电视里四处都是热闹非凡的景象,心里有落差,睡不着,便打了这个电话来问候一下。 沉思了片刻,夜廷深答应:“好,元旦我带她过来陪您。” 闻言,老太太在那边一阵阵欢喜。 夜廷深听得心里有几分酸,忍不住多说了句:“奶奶,元旦让家里的下人厨师都回家过节吧,款款会做饭。” “真的?款丫头手艺怎么样?” “她的手艺很不错,奶奶您会喜欢的。”说及,夜廷深眼里已是柔和一片。 挂上电话之后,夜廷深轻叹了一口气。夜风吹得他有些发冷,胃部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今天为了能早一点完成项目和策划来J市陪她过圣诞,夜廷深从中午开始便没有进食了,哪怕这样,他还是忙碌到了七点多,生怕时间太晚了会来不及,他晚饭也顾不上吃就开着车往这边跑。 可是,他来了,她又在哪里呢? 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夜廷深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拨了一个号码,说:“凌天,帮我一个忙。” * 寻找酒吧。 在接受惩罚之前,凉至还特地喝了点掺入了酒精的鸡尾酒壮胆。最后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之后,她拍了拍自己绯热的脸颊,给自己加油鼓劲,一边又向门口看去。 微抿着唇,她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她不确信周晚笙今晚是否真的会来。 “女神,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 蒋宁硕又跑过来说着风凉话,连带着好几个人都过来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凉至头有些疼。 不就是告个白吗?这话还是陆靳北亲口说的,她脸皮薄,陆靳北就惩罚她当着众多熟人的面对她心中的那个人告白。她心上人在现场是最好,如果她心里没有人,那就假定一个对象告白;如果心上人不在现场,就假装他在现场,完完全全不给她任何找理由的机会。反正一定要发自肺腑地煽动感情,时间至少是十分钟,上不封顶。 十分钟的告白…… 凉至皮笑肉不笑,咬牙应下来了,心里却想着:陆靳北,你会后悔的! 深呼吸之后,凉至借着酒劲上来了,往舞池的中央走去,走的过程中还一路回想着与陆靳北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生怕自己等会儿说不了十分钟似的。 然而,站在舞池中央的时候,聚光灯便打在了她的身上,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她看不清人脸,却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心脏便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双腿有些发软,大脑也一片空白。 毕竟是惩罚,如果她能轻松应对的话,之前那么多次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推脱掉了。 双手轻轻颤抖着去握麦克风,凉至微微咬紧了双唇。此时此刻她若是说话,声音一定会发颤。 于是,众人屏息等待,却等来了无尽的沉默。站在最前排的几人看到凉至的唇张开了又合上,好几次欲言又止,不知是灯光的效果还是什么,凉至的脸色有些苍白。 蒋宁硕双手合在唇边小声地喊道:“女神!加油!” 凉至脸皮薄,有舞台恐惧症,最害怕的便是当众演讲、致词之类的。每年的迎新会或者是院庆活动,院方很希望凉至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但凉至全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起初大家以为是性格使然,毕竟凉至喜静,不喜张扬,后来才知道,她是害怕站在舞台上。 此刻,蒋宁硕站在人群的最前排替凉至加油鼓劲,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之外发生的变故。酒吧里的酒保凑过来随意拉了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有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人群。 陆靳北此刻也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凉至将会如何应对。这场上不过几十人而已,她如果克服不了恐惧开口发言,毕业典礼上怕是要错过最后致词的机会了。 “我……” 凉至有些艰难地启了唇齿,声音从喉咙里挤出,略微沙哑。她有些失措地扫了一眼舞池下的人群,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陆靳北的身上,心脏便失了节奏,无章地跳动着。 “我……”豁出去了! 凉至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向了人群上方的某处,声音便渐渐通过麦克风和音响散播开来。 “我喜欢清晨时温热的牛奶、喜欢夜晚时漫天的繁星,喜欢秋天的落叶和冬天的暖阳,喜欢攀岩也喜欢溯溪,还喜欢……”她突然顿了顿,脑子里一片混乱,却无误地对上了陆靳北的眼,深吸了几口气来缓解自己的情绪,“还喜欢……你。” * “还喜欢……你。” 声音传到酒吧门口时,周晚笙整个人都猛地僵硬了,试图越过眼前挡住她的人看看里面的情况,奈何司寇娇却有意堵住了她。 司寇娇也算是陆靳北的心腹好友了,与他同届。周晚笙和陆靳北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不算太看好,但碍于陆靳北,她从未说过任何不中听的话,也从未对周晚笙表现出过任何的不友好。当然,那些“从未”通通都止于了三年前他们分手的那天。 “陆不想看到你。”司寇娇拦住她,态度生疏强硬,“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周晚笙自然知道司寇娇站在陆靳北的立场上,讨厌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换做谁都会一样。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说话的那个人是不是夏凉至?她是对……对他说的吗?” 这句话,无疑加深了司寇娇对她的厌恶。伸手推了她一把,司寇娇有些不悦地说:“周晚笙,别忘了,当初是你伤害他抛弃了他,你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别人给他幸福?” 周晚笙无地自容。 “你走吧。”司寇娇下了逐客令,“别让他知道你来过,如果你希望他能过一个快乐的生日的话。” * “第一次认识你好像是通过北野协会的一次溯溪活动。当时为了保持神秘感,学长学姐并没有说明活动的地址和形式。和我同届的许多女生都知道你的名讳,都想将自己最为美好的一面展现在你的面前,而我却被崎岖坎坷的溪路硬生生逼成了女汉子,言行举止毫无美感可言,但我也很庆幸,就是那一次,让你成功地记住了我的名字……” 那是大一下学期的事情。 北野协会素来喜欢与大自然亲密相融,溯溪只是协会的招牌活动之一。所谓溯溪,就是沿着山间的溪流自下而上去寻找它的源头,其间要翻越横在溪涧的大石头,要跨过湍急的水域,还要踩着长满了青苔的湿滑的鹅卵石。 如凉至所言,当时设院不少人都知道陆靳北的名讳,也知道这是学院一个传奇的人物,但当时她们对陆靳北的认知仅仅局限在学姐学长们的嘴里,得知他是这次活动的带队人,不少女生都报名去尝试了。 当然,她们不了解北野,只是冲着陆靳北去的,为了能博得他的眼球,她们在出门前还特地化了淡妆,穿了仙气飘飘的长裙,唯一庆幸的就是还没有人穿行动不便的高跟鞋。 与她们相比,那天凉至穿得格外中性化,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完全素颜,清爽无比。本来有几个女生听说凉至也会去的时候还担心她会抢了她们的风头,看到她的时候便放下了心,心中还忍不住奚落凉至浪费了那一张好脸。 结果最后,她们成功地打了自己的脸。 从盘山公路到溪边还有很长的一段山路要走,其间也有需要手脚并用借助前人绑在树上的绳子的路段,这些穿了裙子的女孩子苦不堪言,还没见到溪,便打起了退堂鼓,征得了陆靳北的同意之后便在车上等待。 溪路很滑,途中自然免不了有人失足踩进水里,作为带队,陆靳北走在最前面探路,作为跟队,蒋宁硕当时是负责在后断路,溯溪的过程中免不了拉手相助。 凉至走在陆靳北的后面,自然是由陆靳北照顾着的。每跨过一处,陆靳北都会把手伸向凉至,说:手给我。 这种活动很神奇的一面就是,大家竟然会完全地信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凉至当时便是完全地信任了陆靳北,听着他的指挥,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很扎实,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便引起了其他女生的嫉妒。 到现在,凉至都还记得她那天是怎么摔了个四脚朝天的。 “那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似乎并不是很美好,至少当时你说的是,‘幸好只是把女神变成了女汉子,而不是变成了女神经’。回到车上之后,那些在车上等着的妹子见到你之后便争前恐后的献着殷勤,你接过她们递来的纸巾,却转身递给了我。” 在凉至回忆着与陆靳北的点点滴滴的时候,暗处,某人的双拳捏得异常用力,指骨泛着白,阒黑的眸底竟有了隐隐的怒意。 说了一大堆的凉至,并没有意识到在注视着她的众多眸子中有那么一双昭示着危险,像一只正准备捕食的猛兽。她将自己压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之后,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陆靳北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泰然地站在这里,做着朗诵式的告白。 -本章完结- 131蜕变,她的无力他的妒意 那天,凉至告诉了奈绪美自己做出的决定,关于今晚所谓惩罚的告白,还有给陆靳北和周晚笙这一对昔日恋人牵线搭桥的事情。 奈绪美起先觉得很奇怪,记忆中,凉至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便问她:为什么是陆靳北? 凉至回答:一方面是因为游戏规则。他是国王,我必须守护他。但现在,我好像有另一个需要守护的人了。 从她对夜廷深说让他等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已经说服自己试着去喜欢他,去爱他,说服自己这样的一个男人才会是她的归宿。纵使她曾说她喜欢陆靳北,但在他因她任性的一个决定就对她失望的时候,凉至知道,她和陆靳北的关系真的只是这样,也只能这样而已。 他会栽培她教导她,但却不可能放纵她容忍她;她会尊敬他欣赏他,但却不能爱慕他迷恋他。 凉至沉默许久,说,另一方面,我想弄清楚我的感情。如果我真的能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穿针引线并真心诚意地祝福他们,可能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他。 说完,又不等奈绪美说话,她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话,有些混乱地说:说什么呢?喜欢和爱不一样啊。 看了她良久,奈绪美忽然问她,那你现在心里的人是谁?夜廷深吗? 凉至回答:也许吧。 …… “总之世界那么大,陆靳北,我……”声音却戛然而止。 聚光灯晃得凉至的眼神有些花了,朦胧中,竟看到夜廷深缓缓向舞池中央走来,他的眼还是像以往那样的黑,却隐藏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至少那一刻,凉至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舞池上,随着他的缓缓靠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双脚却像是被钉入了地里一样一动不能动。 然后涌进她大脑里的是:夜廷深误会了。 四周是一片寂静,她看着他的眼里隐隐有着怒意,有生以来竟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夜廷深明明离她那么近,可是,她却觉得,她好像把他推得有些远了。 她想问他,你怎么会来? 她想对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你看到的这些都是误会,你会相信吗? 会相信吗? 她想,夜廷深只会相信他眼睛所看到的,那便是她站在舞池中央拿着麦克风高调示爱。他也会相信他的耳朵所听到的,那便是她刚刚那一段抒情的告白。 一时间,她竟百口莫辩。他走到她面前这几十步的距离,她竟感觉他走了一个世纪。 “夜……” 灯光晃得她的双眼有些酸痛,刚开口发出了一个字的音,男人便忽然压下了脸来,挡住了那刺眼的光,也挡住了灯光下他那张棱角分明却又刻意紧绷着的脸。她下意识地合上了双眼,感受着自唇上传来的他的怒意。 然而,夜廷深并没有将他的情绪带入这个吻中,微微睁开了双眼,眼里竟有无限的痛楚。 这个吻于他而言是酸楚的,是苦涩的,他用这个吻堵住了凉至对另一人的告白。那一刻,他爱她爱得有多深,那个吻就有多痛。 场上突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陆靳北还没从刚刚凉至的告白中回过神来,又见到了这样一幕,忽然又听到酒吧外有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他一声:“陆靳北!——” 多么熟悉又催人泪下的声音,陆靳北浑身都僵硬了,片刻后,便顾不得场上的哗然往声源冲了过去。 挡着周晚笙的司寇娇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咬牙:“周晚笙,你不要脸!你——”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她只得把画都吞回了肚子里,愤恨地看了周晚笙一眼后,识趣地退开了。 周晚笙看着一路大步跑来的陆靳北,在离她三米不到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一脸的不可置信,缓缓踱着步子,快了慢了都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了。 周晚笙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他心里一酸,几步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陆靳北!你不能接受别人的告白!你不能!” 她还有几分后怕。 而突然被她拥住的陆靳北背脊僵了,手横在半空中不知该往哪里放,半晌后,他忍住了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放下了双手,淡淡地问:“那你让我接受谁的告白?” 周晚笙不言,陆靳北便轻叹了一口气,拉开她,“晚笙,你太自私了。” * 在她唇上停留的许久,夜廷深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在场面突然变得不安静的时候放开了她,看了她一眼,径自拿过了麦克风,“或许大家还不知道,夏凉至是我夜廷深的女人。这样的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过了?” 他宁可相信这是在开玩笑了。他宁愿这是在大冒险,而不是在说真心话。 这话一出,场面立刻变得有几分尴尬。陆靳北刚刚突然离场,剩这么个烂摊子到了蒋宁硕的手里。他是知道夜廷深的,也知道凉至和他所谓的指腹为婚的关系,尴尬了好一阵才解释:“夜总,你误会了。” “哦?”夜廷深把脸转向了凉至,“是我误会了?” 凉至此刻还有些蒙圈,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或许,我可以解释。但是……”她有些没底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你会听吗? 意外的,夜廷深点了头,“好,我听你解释。” * 那天,凉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酒吧的,也忘了最后夜廷深说了什么话。她只记得,那晚夜廷深说话的时候唇角是含着笑的,可笑容却未抵达眼底。 她也记得,夜廷深那双黑眸深处似乎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有源源不断的东西涌出来,她不敢细看,也不敢深思。从酒吧到家的路上,他沉默地开着车,她则沉默地看着窗外。窗户敞开了一小点,冷风灌进来,酒劲倒是散去了不少。 凉至想,这样等会儿她解释的时候,头脑应该会是清晰的吧。 然而,夜廷深嘴上虽说着会听她解释,实际上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到家中,门刚锁上,他便将她按在了墙上,吻携着满腔的怒意朝她侵袭而来,令她猝不及防又承受不住,只能挣扎着想要避开。 夜廷深的手臂撑在她的耳侧,不容许她的退缩,浸了寒意的眸子盯着她,似质问:“你说让我等你,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说:“夏凉至,就算你现在不爱我,也请你记得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今晚当众向别的男人告白,你把我放在哪里?嗯?” 那是记忆中,夜廷深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同她说话,也是第一次这样携着危险气息地靠近她,侵占她的领地。唇齿被撬开的时候,凉至感受到了男人带有侵略性的意图,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便也放弃了挣扎,像一只待人屠宰的羊羔。 吻到两人的气息都有些接不上来的时候,夜廷深终止了这个吻,将头埋进她的发间,闭着眼沉痛地说:“凉至啊,就算你是块石头这会儿也该被焐热了吧?” 片刻后,他又正对着她的脸,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真的那么爱他?嗯?” 许是双眼被强光晃得太久,此刻凉至还是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也看不清他有些发白的唇和脸。视觉减退的情况下,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她竟然听出了夜廷深的语气中深深的无奈。 正想着如何解释才会让他信服又容易接受,可突然的,夜廷深庞大的身躯又压了过来,更加粗鲁地侵袭着她的唇齿,就是她刚刚那几秒钟的犹豫,彻底点燃了他胸腔的妒火。 “夜廷深……” 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声音很快便淹没在了他和她的唇齿之中,在他的压迫下,她的身子往后仰着,却因为腰部被他的大手固定住了而导致下半身与他的紧紧贴合。 象征着男性力量的ying侹昭示了危险在逼近,外衣凌乱地散落一地的时候,凉至知道,今晚她逃不过。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廷深,又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头看似被驯服了的兽,假装成忠厚温驯的模样,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一手扼住她的咽喉。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那个绵长的吻从玄关进行到了房间里,后背贴到床上的布料时,凉至感到一股力量袭来,刚试图挣扎着起身,男人便压了过来。 微微俯身在她耳侧,他沙哑开口:“凉至,叫我的名字。” 因为承受着他的巨大,凉至咬紧了牙关,额前两侧的发都被打湿,看着始作俑者的他,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夜廷深却故意视而不见她眼底似绝望的神情,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乖,叫我的名字。”他的吻从她的额头绵延而下,落在眉心、鼻尖、最后是她紧抿的唇上,手与唇齿稍稍用力,她便微张开了嘴,他趁机侵入,有节奏地挑逗着她的舌尖,含糊道:“凉至,叫我廷深。” 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凉至无力地闭上了眼,感受着身上男人对她的轻吻和抚摸,哪怕她明知此时此刻,他占有她的过程是不带有一丝感情的,更多的像是在发泄,发泄他今晚的怒,发泄他此刻的欲。 夜廷深,你把我当什么了?发泄的工具吗? …… 抽身而去的时候,他和她都已大汗淋漓。夜廷深在昏暗中看到了那朵娇艳绽放的梅花。 圣诞夜,她终于从女孩变成了他的女人。 凉至已经累得昏睡了过去。将自己和她都收拾干净之后,夜廷深侧身躺在了她的身侧,伸手圈住了她的身体,她的后背与他的胸膛便无任何隔层地完美贴合。 激情之后,是无尽的空虚。夜廷深听着凉至微弱而有节律的呼吸,轻轻地将脸贴在了她的脸颊上,似自嘲又似苦笑般的,“总有一天,你口中的那个名字会变成我夜廷深。不管以前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他痴恋至此的事情,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生怕她没听到他占有的宣誓,他又重复地问道:“听到了吗?凉至。” * 这一夜,凉至睡得格外沉,却睡得格外不好。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仿佛从入睡的那一秒做到了睁眼时。 她又梦到了那一座四周白茫茫一片的雪山,与上次不一样的是,她是一个人站在雪山顶的峭壁悬崖处,往前是深渊万丈,往后是异常凶猛的野兽,它们像是经历了数天的饥渴,此刻只想将她纳入腹中一饱口福。 她觉得很奇怪。 按说,这样寒冷的天,这些在热带生存的野兽怎么会跑出来觅食? 当然,哪怕只是在梦境中,也容不得她深思。似乎她没得选,要么葬身谷底,要么葬身兽腹。 突然场景一变。 眼前还是白皑皑的山,有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四周的景象是急剧向上,身子有失重感。 她是从山上落了下来,自由落体式地在往下坠,坠了好久好久,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然后她醒了。 睁眼前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对她说:“凉至,你宁愿纵身万劫不复,也不愿回头多看我一眼么?” * 第二天夜廷深醒来的时候,人竟然是在医院吊着点滴。看着四周走来走去的穿着白大褂的人,他只觉头有些胀痛。昨夜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是,她人呢? 见他醒来,便有护士去叫了医生,夜廷深抬眼看了一下挂着的吊瓶,烦躁地将扎在手背的针拔掉了,鲜血从针口处涌出,他不管不顾地就要起身。 “夜先生,您不能……”小护士有些慌乱地想要阻止,却被他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在一边站着也不是,上前也不是。 夜廷深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流血的手,鲜红的液体滴在了白色的床单上,一下子让他想到了昨夜绽放在他的床上的那朵梅花和在她身体里时的块感,那么地让他欲罢不能。 他承认,昨晚他是有些冲动了,到现在,他还记得凉至在承受他的时候痛苦的神情,还有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是有些卑鄙了,利用了男人与生俱来的体力上的优势强行攻破了她的城池,让她在痛苦之中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此时此刻的清醒,让他心中的愧疚感远远超过了昨晚的成就感。 可是凉至,是你失信在先啊。 你让我怎么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 蜷着身子在浴缸中浸泡了良久,池子里的热水凉了又换掉,换了又变凉,凉至只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的双膝,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剪影良久之后,将苍白的脸埋入了水中。 昨晚发生的事情成了此刻她脑中挥不去的噩梦,闭上眼,耳边便是男人粗噶的低喘,仿佛山顶悬崖畔使她深陷绝望的猛兽。 白希的皮肤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紫青色的花,从脖子往下,都是他留下的印记。温热的水流缓解了她身体的疲乏与疼痛,良久后,她才重新抬起头,水滴便顺着她的发丝与鼻尖一点一点的滴下。 今早,她噩梦惊醒,看着枕边的他熟睡的脸颊后原以为自己会落荒而逃。可是她竟然平静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抿的薄唇,伸出手指来轻抚了他的鼻梁,平静得出乎她的意料。 他脸颊的温度有些高,那一碰便吓坏了她,同时她也终于发现了他的脸颊有些病态地苍白,大手按着自己的腹部,眉心微微拢在了一起。 可即便这样,他的另一只大手还是紧紧地圈在她的腰上,生怕她会逃了似的。 意识到他可能是胃病发作了,凉至也顾不得深思什么,拿了他的衣服手脚麻利地给他换上,将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打了120。然后,她便真的逃走了。 * 夜廷深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医院赶回来时已经将近中午,途中,他不停拨打着凉至的电话,却传来了和昨晚一样的忙音。 他去了她家敲门未果,便拿了苏笑配给他的钥匙开门,发现门竟然是从外面被反锁的,这说明凉至她不在家里。 又跑去了楼顶的天台,仍然是空无一人。 打电话问了奈绪美,她对凉至的去处也是一无所知,只提供了夜廷深她这天的课程表。于是,夜廷深便根据她的课程表跑去学校找了一圈,却被告知,凉至今天缺席了所有的课程。 -本章完结- 132她欠他一个解释 在冬天即将来临的季节一路向北,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是个不靠谱的举动,却殊不知,南方其实比北方更冷。 时隔近半年,凉至又来到了泰安市泰山脚下,夏装已经脱下,她穿了一身轻便又保暖的短羽绒服,一条抓绒保暖运动裤,一个便捷的双肩背包,毅然走上了上山的路。 又是将近黄昏时。 这天的温度虽不高,但却是晴空万里。然而即便如此,凉至也无法保证明天能不能看到日出,毕竟上一次来的时候烈日炎炎,却不想山顶竟有大雾,硬是让他们失望而归。 忽然想起了那时陆靳北说的话:明天早上看到日出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一路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日出,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一路的坚持都白费了? 手机在出门的那一刻就关机了,在这之前,她给苏笑和奈绪美都发了短信:我只是出去散散心,勿念。然后便长按下了关机键,屏幕熄灭的那一瞬,屏保上夜廷深的照片也随之消失了。 思及此,她轻叹了一口气,步履稳健地踩着一级一级的阶梯。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她大概清楚从山脚到山顶的这一段路要如何分配自己的体力,当然,冬季与夏季不同,每走一小段路她便有些带喘地要停下来休息。 冬天天黑得早,凉至感觉自己还没走多远的路,太阳便已经落山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拿出了背包里的手电。 此刻下山的人居多,三三两两半跛着脚、相互搀扶着往下走,有些个热情的人看到她只一个人,便好心地提醒她说:“小姑娘,山上风大着哩!这天气啊,明天怕是看不到日出了,要不你和我们一起下山,明天白天再来吧。” 此刻她才上了一小段路,如果下山至多也就花费一个多小时,比起大半夜在山顶受冻吹风要合算得多,但凉至却摇头拒绝了,“谢谢您。”她只是想静静而已,并不一定要看到日出。 * 进入到泰山最为著名的十八盘的时候,凉至的体力便已经消耗了近一半了,将包放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她拿了块巧克力塞到自己嘴里,思索再三后,又将手机开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来放歌听。 音乐能够有效分散人的注意力来缓解疲惫,十八盘的这段路两边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即便累了,她也只能扶着两边的石头原地放松。夜有些深了,山路的人愈发地稀少,有时走了好一段路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凉至没敢回头看。 虽然她不恐高,但在这样的黑夜往山下望去,那无尽的黑暗像一只密网般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越往上风越来越大了,她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口,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不曾停歇,直到双腿有些发软。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却不见灯光。她没往心里去,只以为也是和她一样的独行者,刚想着要不要转头好心地给那人照明一下脚下的路,结果她自己因为停得有些突然腿发软差点栽了下去。 那人一惊,立马张开双臂抱住了她险些下坠的身体,侧眼看到了陡峭的山路之后心里一阵阵后怕。如果他今天找错了地方,如果他刚刚没在她身后,她若是失足摔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凉至也没想到,在两人发生关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在泰山的半山腰上。望上是遥不可及的山顶,往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山路两旁没有路灯,她只能借着手电和月光看清他的脸。 没想到啊,她的去处不曾跟任何一人提起,连可能会泄露她位置的手机也关掉了数据,他究竟是怎么找到她的? 相顾却又无言。 良久后,凉至轻轻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咬着牙狠心不理他,一步一步继续往上走着。 现在看到他,她就会想到昨晚所受的辱和痛,想到他用那样暴戾的方式夺走了她的桢洁,想到他……想到他只是把自己当做发泄的工具。 可是她不能矢口否认的是,即便她想要控诉他的卑鄙,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可耻的。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祟,又或许是她真的情动了,昨晚,她并没有反抗他啊。 夜廷深看着她的背影,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很庆幸现在的交通运输和通信都这么发达,这让他很容易便通过身份证查到了凉至的去处。大老远从J市跑来了泰安,她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爬泰山了。 当然,最初他还有些不明白,苏笑告诉她他,凉至这孩子有心事不喜欢说,倒是喜欢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寻找刺激和块感。这样一来,她突发奇想地来爬泰山这事好像也就说得过去了。 到了中天门,差不多过了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中天门是一个缓冲的地方,到了这里人便多了起来。 随便找了一处坐下,凉至从包里拿了水出来喝,夜廷深仍旧沉默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因身体的不适而面色发着白。上山的时候他买了一瓶冰矿泉水,现如今只剩了一点。胃又开始隐隐作痛,水瓶因手里而变了形。 没过多久,凉至拿着保温杯起身向他走来,将温热的水倒进了杯盖里递给他。 夜廷深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看她,虽未置一语,他却从她眼里看到了隐隐的关切。微颤着双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杯盖之后,凉至问:“药呢?” 这是昨天起到现在她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夜廷深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不说话,凉至便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口袋。 似乎除了钱夹和车钥匙,什么东西也没有。 “你……”凉至刚想说他是不是不想活了,胃病复发了还跑出来,连药也不带。可是在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眼神之后心中难免有些酸楚,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轻声说:“你等我一下。” 这一带有好几个摊点,贩卖些方便携带的小食品供上山的人补充体能和缓解饥饿,当然,也有细心的商贩会备上一个小的医药箱,里面放些常用的药品。然而即便如此,凉至也只是借来了一些外用药,有热心的小贩问她怎么一回事,她抿了抿唇,说:“我男友突然有些胃疼,没有带药。” 这是夜廷深听不见的,他只看到凉至和那小贩说了几句什么,那小贩便拿来了一个空的塑料瓶,往里面倒了些热水递给了凉至。 于是,凉至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便拿着有些烫手的水瓶,她兑了些两手让温度适宜之后,轻轻将瓶子贴在了夜廷深的腹部,又替他将衣服紧了紧,“没有药,只能用这个方法了,会感觉好点吗?” 胃部传来了一阵暖意,的确是缓解了疼痛,又加上她暖心的举动,夜廷深忽觉得有一股热流传遍了这个胸腔。这让一向善言辞的他竟结巴得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沉默,凉至以为他还是难受,便觑眉,“现在下山呢?” “嗯?” “现在下山的话,能不能坚持?” 重复了一遍,夜廷深才明白她的意思,握着她炙热的手掌,摇头,“不用下山。” 凉至便抬头看他,他忍不住拉着她离近了些,说:“不用下山,休息一会儿就好。”说着,他便拉她找了一处位置坐下,过程中她生怕装了热水的瓶子掉了,一直用手托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和他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又靠近了不少。 “真不用下山?”凉至看着他的脸色实在是有些担心。 “真不用。”夜廷深按住她的手,眸光炙热地凝着她,良久后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凉至愣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向她道歉。 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启齿的模样,凉至这才明了,略微尴尬了片刻,低头,“没事,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解释清楚。” 他想到了昨晚她的眼泪,心蓦地揪疼了一下,缓缓伸手轻触她的眼角,轻声说:“无论谁对谁错,从你掉眼泪的那一刻就是我的错。”思及此,他忽然问她:“还疼吗?” 纵使此刻清冷如凉至,面对夜廷深的直言不讳也不自觉地红了脸,脸上的温度忽然变得和手心一样的了。下意识地低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他紧握在了掌心。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凉至低着头,问他:“所以,你现在冷静了吗?” “嗯?” “我还欠你一个解释,不是吗?”凉至看着她和他相握的手,“你现在……能听我解释了吗?” -本章完结- 133情定泰山顶 过了中天门,再往上的路更加陡峭了。夜更深更黑,衬得月亮更亮更白。 就这样携手借着月光走过了十八盘,登上了山顶。山顶的风更大更冷,夜廷深便租了帐篷和军大衣,将她和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坐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大风呼啸的声音,凉至忽然说:“其实,我更想坐在外面。” 夜廷深刚替她把衣领正好,听她来了这么一句,勾了勾唇,揉揉她的头,“当心被吹到山底下去。”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夜廷深还是探出了半个身子在外面,思量了一会儿后,将自己的大衣敞开站在外面,俯身朝她伸出手,“出来吧。” 凉至便将手递给他,借着他的力起身走出了帐篷。没有了帐篷的庇佑,一阵阵风袭来,压在大衣里面的头发都被吹散出来,她被吹得睁不开双眼,但很快,她便被纳入了一尊宽阔温暖的胸膛中。 夜廷深敞着大衣抱住她,将她的双手圈在自己的腰上,拉过大衣将她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 这样的举动,让凉至的身体僵了僵,眼底有动容,一言不发地微微收紧了手臂的力。 夜廷深感受到了她的衣服,也更紧地拥着她,鼻尖穿过她的发丝,他听到她隐在大风中轻柔的声音。 “听说泰山顶上有很多摩崖刻石,刻文都是经书,下雨天流水声就像唱经一样。他们说晴天看日出,雨天就听流水唱经。”凉至说着,声音中不免有向往,“真是神仙伴侣般的生活啊。” 不得不说,夜廷深很喜欢“神仙伴侣”这四个字,轻抚着她的头,唇贴在她耳畔,“等你毕业,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过一段这样的生活。” 提及毕业,凉至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但很快她又岔开了话题。她来山顶是来吹风散心的,就把烦恼都留在了山脚,在五岳之首的泰山最高峰上,她觉得再去想那些凡尘杂事还真是暴殄天物了。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日出。”凉至有些担忧地看着夜空,“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大白天,我们都以为肯定能看到了,结果日出前起了大雾。” 夜廷深静静地听她分享着上一次的登山经历,她小小的脑袋就那样轻靠在他胸前,夜黑,如果不是通过声音来清楚地辨析,他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 那么地不真实。 昨晚听到她示爱的声音从各个音响传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子掏出来又切成了一块一块的,鲜血淋漓。他无法想象,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才承诺不会让他等太久的女孩子,居然那样坦然地站在那么多人瞩目的舞池上向别人告白。 骄傲如他又深爱如他,嫉妒到失去理智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所以昨晚,他才会违背了自己本想尊重她的意愿用那样的方式占有了她。 她的疼痛和害怕,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凉至,你要早点跟我说啊,你明明知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只要你说你当时说的话都是不走心的,我最多也只会惩罚性地咬咬你的唇,告诉你:这样的情话只准你说给我一个人听。 “凉至。” “嗯?” “叫我的名字。”他爱怜地轻吻着她的眉心,“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凉至不明就里,微微仰起小脸,困惑地问他:“怎么了吗?” 夜廷深摇头,“没有,就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想来伤害已经造成,即便她刚刚也放下了她的骄傲来问他:你现在能听我的解释吗?他也只能将她紧拥在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喃:不,你不用解释,只要你告诉我,以后这样的话都不会说给任何人听,除了我。 她沉默了许久,笑着回答他:好。 “凉至,叫我的名字。”她在犹豫的那半秒,他又忍不住低声说道,似恳请,好像只有听到他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才能证明什么似的。 安全感这玩意儿,凉至一直都以为是女性才会缺乏的,而夜廷深此刻的举动不也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吗? 细想了一下,凉至竟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涔薄的唇。 她说:“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家后院的大花坛里原来种的那株合欢树比我还要年长,后来我妈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灰。合欢死了,我妈也不相信爱情了,所以这些年我的观念也是这样,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见得会有多靠谱。但前些天我妈她回家了,拍了花坛里的照片给我,原本种合欢的地方改种成了相思树。我妈说,她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离开他的唇,她仰头看着他,轻声问:“所以廷深,我也能相信爱情吗?我能相信你吗?” 之前听奶奶讲过,凉至近来的性格变化很大。虽然自小她便安静,但却不像这几年,变得清冷又疏离。 夜廷深想,这跟她的经历脱不了关系。 视为标杆的父亲婚内出轨,还有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一向性情开朗的母亲也因此受到了很重的打击日日以泪洗面,当着她的面却还要笑着假装很大度地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凉至,楚楚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凉至很听苏笑的话,再者,小孩子的世界哪里有大人的那般复杂?那时她根本不懂瑶楚楚的存在对于她、对于她的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个所谓的“妹妹”长得甜美可人,会牵着她的手叫她“姐姐”,会和她一样,仰着头叫夏漠寒“爸爸”。 那一年,凉至只有七岁,瑶楚楚只有四岁。 夏家的花园里都是苏笑辛苦栽培的花,各种稀有难养的品种都因她的用心而渐渐开始向世人展现它最美的一面。有一天五岁的瑶楚楚摘下了刚刚盛开的蝴蝶兰,正巧被凉至所撞到,想到自己视花如命的母亲之后,凉至心急之下说了她几句,结果瑶楚楚一改平日温顺乖巧的模样,尖长的指甲在凉至细嫩的胳膊上划了好几道口子,夏漠寒知道之后勃然大怒,指责了瑶玥。 瑶玥在家中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地位,如果不是夏老爷子的再三要求和苏笑的妥协,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夏家。所以面对夏漠寒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她委屈愤恨,却只能一声不吭。但瑶楚楚是向着母亲的,看到瑶玥被骂,哭着指着凉至说:爸爸你不能这样!我和她是一样的!你不能老这么对我! 那时,凉至意识到这样的家庭给瑶楚楚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夏漠寒偏爱她偏爱得过于明显,导致了瑶楚楚心里的极端不平衡。 八岁那年,她试图和父亲商量:爸爸,您能把对我的爱分一点给楚楚吗? 夏漠寒蹲在她身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款款,爸爸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留住你的这份纯真和善良。 可是,夏漠寒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险些夺去了凉至幼小的生命,险些拆散了这个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 那一年凉至只有九岁,小小的她独自一人躺在无菌室的病床上与死神进行着殊死搏斗。那一段时间,是夏家的灾难日,整个夏家都隐在了阴霾之下,夏氏财阀的资金险些中断了运转,夏漠寒无奈之下便落了把柄在夏老爷子的手中,这也是之后苏笑和凉至被迫离开夏家的原因。 大病初愈之后,凉至便性情大变了。变得孤僻、冷淡,甚至有一段时间很尖锐、极端。她开始封闭自己,再也不对任何人友好了,也再也不对任何人善良怜悯,像一只刺猬伸展开了它全身的刺,一旦有人靠近便会扎得对方遍体鳞伤。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夜廷深初遇的时候,十二岁的她竟然会把试图靠近她的夜廷深推进泳池里。 所以她的高傲与冷淡,她的漠然与疏离,她的看似狠心和不怜悯,其实都是有原因的。套用一句曾在某本书上看到的话来讲,便是: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大概会原谅现在的我。 当然,这些她不愿去提及的过去,有许多点滴的细节都是夜廷深所不知道的,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场差点让她丢了命的疾病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他就这样遇见了她,看得懂她的痛,读得懂她的伤,能够看穿她的逞强,也想要去心疼她的所有。他想要的结果很简单,就是她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逞强。 于是,当凉至问他“我可以相信你吗?我可以相信爱情吗?”的时候,他回答她:“你可以不相信爱情,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也相信我们。” -本章完结- 134我把我送给你 冬天的北方天亮得比较晚,黎明破晓的时候是五点左右。凉至窝在夜廷深的怀里,看到一轮红日穿过云层,以肉眼能够看见的速度向上攀升着。 那一年那一天的泰山顶,凉至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壮观的一次日出,太阳升高到一半的时候,天际已经拉开了一道红红的光亮,像是破开了一大道口子,而阳光就那样穿透了那道口子,射向了大地。 聚在山顶看日出的人挺多,凉至听到有人在感叹:第五次上泰山,可算见到了一次日出。 对此,凉至也是无比兴奋的,她指着渐渐上升的旭日,黎明的光映亮了她的脸,那一刻,她笑得像个孩子,对夜廷深说:“廷深,你快看。”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夜廷深的双眸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她生怕他错过了这世间美景似的尝试强扭过他的头去看,下一刻却被他扣住了腰部和头,吻住了双唇。 而这样美好的一幕,被慕名而来欣赏泰山美景的摄影师收在了相机里。 * 下山已经是午后了。 和上一次一样,凉至整个人都累瘫了,两条腿格外地酸痛,可她的心情却异常地好。 泡过澡后,她裹着浴袍坐在床头,夜廷深便将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身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揉着腿部的肌肉以缓解她的酸胀,还特地叫人拿来了药。 凉至盯着他认真的侧脸看了半晌之后,忽然问:“你的腿不会疼吗?” “不会。” “怎么可能啊?上次同行的几个男生,一个两个疼得都站不起来了,虽然可能夸张了一点。”凉至偏着头看他,将涂好了药的腿收回,轻轻地吹了吹,凉凉的液体带来了一丝丝舒适感,她便跪坐在床上,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把他的腿放在床上,也给他按揉起了双腿。 这让夜廷深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还没见过凉至这么温柔的一面,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任由着她的小手轻柔又有力地替他按摩,浴袍下裹着的身姿若隐若现,未干透的发尾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腿上的皮肤,夜廷深突然觉得嘴巴干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刚打开了荤戒的他难免会有些精力旺盛,可同时他又得顾忌到凉至的感受,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番之后,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却控制不住身下渐渐支起的帐篷。 凉至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差不多之后她便跳下了床,坐到电脑跟前准备欣赏那位摄影师发到她邮箱里的照片,留夜廷深一人坐在床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摄影师是凉至给的名讳,其实那人只自称是摄影爱好者,喜欢走南闯北,喜欢拍摄一些新奇美好的事物,日出时他们接吻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唯美,这才让他有了按下快门的冲动。 从电脑屏幕里看到同自己当时经历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那一幕当真美得惊人。 “元旦有什么计划吗?”身后,夜廷深忽然问她。 凉至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欣赏着美美的照片,哪里有心思去认真思考夜廷深的问题?随便敷衍了两句,她便忍不住指着照片惊叹连连,一旁的夜廷深都无语了。 沉思了片刻之后,夜廷深下了床走到她身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低声道:“元旦跟我回家吧。” 奈何凉至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他说的话自然而然地也就被屏蔽掉了。 于是,夜廷深干脆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俯身将她的耳垂轻轻含在了嘴里,惹得凉至一阵阵轻颤,躲避他,娇嗔:“干嘛啊?” “元旦跟我回家。”夜廷深没有更进一步,却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担心她会拒绝,他便搬出了奶奶,道:“奶奶很想你。听说你厨艺不错,她老人家也很想尝尝你的手艺。” 被忽悠过一次的凉至这次学聪明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差点忘了上次做戏你还没给我开工资。” 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送至唇边亲吻,夜廷深说:“和这次的一起开,如何?” 听到这话,凉至的眼底浮现了一抹小小的失落之色,轻轻咬了唇,沉默了片刻,她问:“上一次是假装的,那……这一次呢?”心里似乎有点儿期待他的回答。 夜廷深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这一次是真的。”说完,他便再也禁不住you惑地俯身吻住了她微张的唇,“两次的经费,我把我送给你,怎么样?” 凉至脸红不语,只默默回应着他的吻,女人的主动更加助长了他内心的小火苗,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的手指穿过了她的发丝,两人的气息相教缠,他说:“凉至,我想要你,可以吗?” 纵使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他还是想给凉至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给他。他们的第一次已经不那么美好,那么,以后的每一次他都希望给他和她留下难忘的记忆。 凉至的背贴着扶手,身前是他,擎在他肩头的手臂微微挪了挪,轻轻地点了头。 * 那张在山顶拥吻的照片被夜廷深充分地利用了起来。 她的电脑屏保、手机桌面通通被他换成了这张照片,这还不算什么,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将这张照片洗成了各个尺寸,配上了各种各样的相框,凡是能摆上的地方全都被他给摆上了,弄得凉至有几分哭笑不得,甚至她还收到了夜廷深公司里的人发来的吐槽信息:老夜恨不能把他办公室那面最大的玻璃窗变成你俩的这张照片啊! 吐槽的人是肖天佐没错,以他和夜廷深的关系,要弄到凉至的电话号码很容易,因此在得知他俩确定了关系之后,肖天佐便时常偷偷拍下夜廷深的照片发给凉至并附上吐槽语。 他在员工会议上西装革履一脸严肃的照片,肖天佐给配上的字是:是不是很难想象他私下是那么不要脸的一个人? 这边,凉至刚刚收到肖天佐发来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看内容是什么,夜廷深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咬牙切齿地说:“最好给我把肖天佐给拉黑了!” 凉至憋着笑,明知故问:“为什么啊?他发的照片都挺好看的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 “……” 凉至帮着肖天佐说话,这是夜廷深始料未及的,也格外地受挫,“你跟他也就见过一面吧?怎么能向着他说话?” 只见过一面吗?好像是这样的,可是私下这货跟她联络得可不少,至于原因嘛…… 凉至侧脸看向了一旁专心数着她的情书的奈绪美,眼底浮现了浅浅的笑意,“我可没有向着他说话,我只是帮理不帮亲。” 挂了电话之后,凉至才看到肖天佐发的字的内容,禁不住勾了勾唇角,这一会儿又来了一条,内容是:女神,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得发一张西川同学的照片给我? 见状,凉至有几分失笑。 肖天佐提出要追求奈绪美似乎是挺早之前的事情了,两人好像也就她住院的那一次打过照面,可肖天佐竟然在那之后没多久就弄到了奈绪美的电话,然后开始各种“骚扰”。起初,奈绪美看在他是夜廷深的朋友的份上也就罢了,可后来他越来越放肆,奈绪美忍无可忍便把这事告诉了凉至,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凉至问过夜廷深的意见之后,告诉奈绪美:这人你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看到他就立马圆润地滚开! 因为夜廷深告诉她,肖天佐每年换的女友,准确地来说是炮友加起来可以把他的办公室里里外外围成个圈儿,没见他正儿八经谈过几次恋爱的。 于是,凉至便警告奈绪美:你可得擦明眼了啊,可千万别被糖衣炮弹给忽悠了。这男人啊,靠谱的太少了! 奈绪美还不知道肖天佐的意图,也不知道凉至背后做了那么多功课,只见她说得那么正经,忍不住挑眉反问:那请问你家夜先生靠谱吗? 当时凉至和夜廷深还没有定情,被她一句话问得哑口,最后只能拍案道:总之小奈,以后你要是找男人了必须先过我这关! 也就是因为这句“必须先过我这关”,所以现在肖天佐想要接近奈绪美,必须要先通过凉至。而凉至被夜廷深保护得死死的,有他在他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便只好通过手机来试图打通凉至这条线,然后由她在中间穿针引线,这样他追求奈绪美的路才会不那么坎坷。 只是…… 凉至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啊。 拉了把椅子在奈绪美的对面坐下,凉至凑过脸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又要开始练习中文发音了?” -本章完结- 135要么不爱,要么深爱 头也没抬地专心致志地数着手里的情书,奈绪美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嗯哼”,便继续“精心”替凉至挑选着练习中文的“课本”,半分钟之后,她终于抽出了一张很小很薄的明信片,正面竟是抓拍的一张凉至的照片。 “哇,这个人也太有心了吧!”看着那张照片,奈绪美止不住啧啧惊叹,反过来在凉至眼前晃了晃,噘嘴:“看看,看看,你究竟背着我去浪了多少回啊?” “……” 不着逻辑的话,凉至本来懒得搭理她,但看到那照片的背景似乎有些熟悉,盯着看了半晌,恍悟,“这是图书馆。” “这样啊,”奈绪美又细细看了那照片半晌,越看越觉得好看,“这人抓拍的技术不错啊,虽然像素渣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抓拍的时间太过于仓促,整张照片给人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是却不大清晰。 然后这都不是重点。 奈绪美把明信片翻过来,看了后面的那行字之后挑眉,“不管以后你会成为谁的女人,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神,也永远是我的女王。” 这…… 闻言,凉至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聚拢了一下,拿过明信片又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 应夜奶奶的要求,元旦一放假,夜廷深立马接凉至回了夜家的老宅,并将这三天的所有关于工作上的事情都推到了一边,用他的话来说,新的一年要来了,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放个假。 当然,知道他的人都明白这是个华丽的借口而已。 旧的一年最后一天的清晨,凉至起得很早。夜家的下人和厨师都放了假,就连平日里照顾夜奶奶饮食起居的老阿姨也回家过节去了,整个老宅上下也就他们几个人,她便担任了临时厨师,照顾大家的一日三餐。 在这之前,她已经做足了功课。比如奶奶起床的时间很早,通常会先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才要准备准备用餐。不知是刻意要照顾她还是怎么的,凉至总觉得这天奶奶用餐的时间比她了解到的平日里的时间要迟一些。 对此,夜奶奶笑呵呵地回答她:“年轻人平时就忙忙碌碌的,难得有个假期可以休息一下,当然得睡久一点啊。” 凉至很喜欢夜奶奶。 和她老人家面对面用餐的时候,凉至起先会担心老人家素来秉承着“食不言”的观念,会一路沉默直到用完早餐。虽说她平日里也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太吵,但总觉得这样多少会让她感到局促。 但是夜奶奶的举止言行告诉她,她真是想太多了。 老人家很健谈,说话间眉飞色舞的生动活泼极了。一顿早餐下来,凉至的心情也十分愉悦,而夜奶奶对眼前这个丫头本就喜欢得不得了,竟然稀奇地多吃了不少。 饭后,凉至担心老人家吃多了会难受,便提议到院子里散散步。 * 夜廷深醒的时候枕边空无一人,但鼻息间却萦绕着淡淡的粥香气,伸手摸了摸她躺过的地方,余温不再,看来她早就起来了。 他家里四个人,早餐至少要分三次吃。先是奶奶,再是父亲,最后才是他和南歌。奶奶年龄大,要吃一些比较好消化的东西,譬如清淡一点的小米粥;父亲夜寂的早餐很是讲究,要吃什么全凭他晨起后的心情;而他和夜南歌倒是比较好照顾,不挑食。 这样想来,还真是辛苦那丫头了。不过想到她晨起后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夜廷深还是禁不住勾了勾唇。 那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醒了?” 去净了个手回来的凉至看到夜廷深睁了眼,报以温柔一笑,“起来吃东西吧,你胃不好,三餐都不能吃太晚。” 见夜廷深除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其他一动不动没有起床的意思,凉至便走到床边,“不舒服?” 夜廷深摇摇头,想了一下,冲凉至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近一点。凉至也没有多想,俯身将耳朵凑到他面前,结果身体很快便失重了,她一个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趴在了夜廷深有节律的起伏的胸膛上,双肩被他的手臂桎梏着,动弹不得。 凉至一惊,忙要起身,“干什么呢?我身上都是油烟味儿,我……” “嘘……” 手指压在唇上做了噤声状,夜廷深更紧地将她拥在他怀里,鼻尖擦过她耳畔的发,贪婪地吸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凉至一动不敢动,清晨是男兴yu望最强盛的时候,这男人爆发起来实在太可怕,她真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玩火*了,于是干脆不说话也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了。 “吃过了吗?” 凉至说:“吃过了,和奶奶一起。” 又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凉至没看他,都要以为他是睡着了。 然而,夜廷深却又开口:“凉至,我好像在做梦一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臂先是微微松了松,随即又更加地用力,仿佛要确定她是真实存在于他眼前的,松手或者用力,她都在。 他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看似不着边际,但凉至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心尖泛起了一丝丝疼,她轻声说:“梦境往往比现实还要美好。” 夜廷深便不语了,但凉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印在了她的发间,心跳便有些漏拍子了。思索了一下,她开口:“知道我的爱情观是怎样的吗?” “怎样?” “要么不爱,要么深爱。” * 元旦的三天假期,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年终忙碌后的短暂的休整,对韩颂贞来说,却是新一轮的噩梦。 宿舍里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她收到了她被侵害的视频和照片,里面的她浑身赤luo,却又像是被下了药一般,双腿紧紧缠在对方的腰上,神情放荡不已。 她一怒之下,将手机砸了,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屏幕上开了一朵巨大的花儿。 她尖叫着将自己桌上的东西纷纷掀在了地上,死死咬住的嘴唇泛着青紫色。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真的要疯了! 就在这时,遍布了蜘蛛网状的手机屏幕忽然又亮了,她看着上面显示的一串电话号码,心沉入了谷底,捡起手机握在手心良久,手指被划出血来,她才猛地滑动了屏幕,接了电话。 那边似乎对她许久不接电话的行为很不满,语气也有些不悦,“送你的新年礼物,接下来如果你不按照要求办事,这‘礼物’很快就会变成大众的。” 嘴唇被咬破,有腥味刺激了舌尖的味蕾,像是被一根绳子狠狠勒住了脖子一般,韩颂贞的双目变得空洞而又绝望,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她才颤着声音开口:“要我做什么?” * 得知了凉至和夜廷深在一起的消息,韩在勋并没有很惊讶,他惊讶的是这件事竟然是从韩颂贞嘴里说出来的。 自上次绑架事件之后,韩颂贞的性格变化也挺大,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朗活泼,变得孤僻和独来独往,眼底压着的是浓浓的心事,即使与韩在勋同在学校里,她却好像有意地回避他似的,所以韩在勋似乎也挺久没有和韩颂贞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说话了。 哪知,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哥,凉至姐和夜廷深在一起的事情你知道吗? 他知道吗?他又怎么会知道?凉至的性子本就爱憎分明,那日他触碰了她的底线之后,他和她便断了联络许久。 但是,稍稍深想一下,其实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心痛不可避免,但是他又能怎样呢?他似乎只会给凉至添麻烦,比起夜廷深,他实在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哥,你不喜欢凉至姐了吗?”韩颂贞抿着唇,试探性地问道,桌下的手却有些不安地攥在了一起,好在韩在勋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细想了一下,她继续往深处说:“你说过你非她不娶的。” 闻言,韩在勋的脸色变了变,有几分苦涩也有几分自嘲,“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很早以前,夜廷深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对所有人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唯独面对他的时候会绽放一个小小的微笑,甜甜地叫他一声:在勋哥哥。 很早以前,他以为自己在她心里与其他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很早以前,他那么单纯地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她,没有想过世事无常,有一天她也会遇到她真正的良人,而他于她,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那现在呢?不是非她不可了吗?”韩颂贞故意流露出了失望之色,摇摇头:“哥,你对她的感情就这么不坚定?” -本章完结- 136小别胜新婚 上海虹桥机场。 安检外,夜廷深整个脸都黑了,看了一眼显示着航班的大屏幕,距离凉至的那班飞机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而他,好像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 手拉着凉至的行李箱,等她办完登机牌走回来,一脸不情愿跟她说话的样子,恨不得把她手里的登机牌撕个粉碎。 “我好像得过安检了。”凉至不是没看到夜廷深的神情,憋着笑,“还不想跟我说话啊?” 元旦假期过后,距离这学期结束只有20多天的时间了,错过了一场特别重要的比赛的她,要想交出一份合格的学期实践报告,这最后的20多天便是她最后的机会。 所幸她平日里表现就很优异,争取到了这次去清华大学交流探讨的机会。元旦过后,她便得飞去北京进行长达半个月的交流学习。 之前觉得半个月的时间没什么,可现在,夜廷深却觉得半天都会是煎熬。更可气的是,这妮子今天早上才告诉他这件事情,难怪跟她商量来夜家过节的时候她答应得那么爽快! 看了一眼手表显示的时间,夜廷深轻叹了一口气,妥协,“真要去那么久?”语气涵盖了浓浓的不舍,他们刚正式在一起不久,就要面临半个月的分离。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凉至偏着头,“提前完成任务了就能早点回来。” “最短得多久?” “七天吧。”凉至笑,“不眠不休的七天,然后我就能回来了。” 听及,夜廷深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灭掉了,他哪里舍得让她不眠不休个七天七夜?纵使再不舍分离,他也不想看到她这么辛苦。 欲言又止了片刻后,夜廷深才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凉至不语,知道他此刻深深的无力感之后,轻叹了口气,踮起脚在他的唇角印了一个吻。 她深陷抄袭门事件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堕入了泥潭,纵使应她的要求他帮她解决了许多,依旧挽救不了她被迫退赛的结果。知道她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得了,他也只好由着她任性了,私下里却没少托关系帮她解决这件事情,但却都无能为力。 就像现在,她早一点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推掉所有的工作和她一起去北京吧。 尚在学校里,他的权势再大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来帮她,而她的性格也不容许这样,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看不到他的无可奈何。 什么话都不说,是在顾全他。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能够为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呢?或许她还学不会服软,但是她却懂得如何去照顾他的感受。 “记得要想我。”离开他的唇之后,凉至的眼里有了隐隐的泪意,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之后,她冲着他扯了扯嘴角,便转过身毅然地走向了安检口。 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的气息在渐渐远离他的时候,夜廷深觉得心里有某一处渐渐被掏空了,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他很快掏出了手机拨打了她的电话,那边接起得很快,但他喉咙有些发堵,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落地报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说,“还有,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 凉至去北京交流学习的事情本来是校方秘密决定的,但她走后没几天,这事情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学生中间便开始有了这样的谣传:夏凉至这次的交换资格是走的后门。 “当然是走的后门了,不然为什么不公开进行评比而要私下派她去呢?” “就是,也不见得她有多厉害,有钱长得漂亮就了不得了吗?” “陆靳北学长那一年的交流学校都只是在上海,她竟然跑去了清华,啧啧,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 人多口杂,起初大家都只猜测是因为夏氏的关系,结果不知道是谁把寻找酒吧那晚的事情说漏了嘴,又一个版本的谣传流了出来:夏凉至是靠的男人,原因与夏家不合! …… 不利于夏氏名声的谣言传到了夏老爷子的耳朵里,夏老爷子只淡淡地回应:“有年轻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众说纷坛,且由着他们去吧。” 前来汇报的人应了声“是”,便打算要退下,夏老爷子忽然叫住他,问:“近来二夫人和二小姐过得怎么样?” 那人自是听出了老爷子话里的深意,犹豫了一下,说:“二小姐这几天去过几趟J市,和一个面生女子来往较为密切。那女子好像是大小姐的朋友,是J大的交换生。” * 远在北京的凉至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哪里顾得上去知道学校流传的这些谣言?偶尔几个好友给她打电话问问情况,都心照不宣地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缄默不语,只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早日回来。 然而即便忙碌,每天她都固定了几分钟的时间给夜廷深打电话,虽然只是扯几句闲话,但每天的这几分钟都是她最为轻松的时刻。有时候时间稍微充裕一点,她便同他视频通话,隔着机器看到他的脸,眉眼间是掩盖不去的深深的思念。 忽然就开始好奇,离开夏家的那几年父亲和母亲是怎么度过来的了,也忽然开始了解,父亲在家里的花坛中种了那株相思树的深意,想来每年花开的时候,他都会在树下伫立良久,手机里的号码翻出来了就关掉,关掉了又翻出来,愣是忍住了没有给苏笑打电话。 “喂喂喂,和我说话就这么无趣吗?” 见她思绪有些飘了,夜廷深透过屏幕不满地叫嚣着,有几分抓狂。如果是面对面她这样无视他,他可以抱她或者吻她来怒刷存在感,可是这样隔着冰冷的屏幕,他真恨不能穿越过去啊。 回过神来,凉至抱歉地笑笑,“没有,我给你的食谱交给家里的阿姨了吗?有没有按照上面的做?” 他胃不好,光靠药物调理还是不行,况且这男人还真是让她无语,做什么事都痛痛快快的,一叫他吃药就各种理由上身了,拖拖拉拉的就是不愿意吃,凉至威逼利诱的方式都用烂了,最后只好放弃这个方法,找了这方面的专家要来了一份调理养胃的食谱。 元旦那几天她基本都亲自下厨,亲力亲为地替他做这些东西。现在她出门在外,担心没人叮嘱夜廷深又会随便应付了,每天打电话的时候都要提一次。 “给了是给了,但是她做的和你做的味道不大一样。”夜廷深特别孩子气地笑了笑。 自古小别胜新婚,此时此刻,他们俩都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对对方蚀骨的思念。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得很快,有人在叫凉至,她便依依不舍地同他道了别,挂断了电话。 叫她的人是在清华这边接应她的学长,人挺随和的,见她结束了通话之后便笑着问她:“男朋友?” 凉至毫不避讳,笑,“是。” 学长“啧啧”了两声,“都说优秀的人单身,看来这话也不怎么靠谱啊。” 凉至笑了笑,觉得不太好接话,便也就不说话了。虽说几天相处下来,凉至觉得这个学长人挺不错的,但毕竟还不是太了解,很多话都没法说开,为了避免让对方心里不舒服,她这几天还挺寡言少语的。 “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得去听一个讲座。” “不在校内吗?” 学长想了想,摇头,“不在,还挺远的。讲座开在上午十点,从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如果不堵车的话。” 闻言,凉至也就明了了。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什么都好,就是路况她实在是不敢恭维。 * 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之后,凉至便打算回宿舍休息了。她所处的教室离宿舍还挺远的,走过去得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和教室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她便走了,下楼的时候还隐隐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教学楼前面站着的那个男生长得好帅。 起初她也没往心里去,世界那么大,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再者,她也不是什么外貌协会的花痴女,长得再好看的人在她眼里,无非就是眼睛鼻子什么的长得精致了一点,排位的时候稍稍讲究了那么一点。 可是后来再听到的时候,她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了,虽然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在勋哥哥?” 离那人还有点距离的时候,凉至略微迟疑地叫了他一声,脚步也停在了原地,很显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本章完结- 137算我求你 见到她出来,韩在勋竟然结巴了,犹犹豫豫了半天只轻轻“嗯”了一声,如果不是背着光,凉至很容易便能看清他脸上写着的“别扭”二字。 但此刻,凉至只觉得莫名其妙,韩在勋大老远地从J市跑来北京要做什么? “是颂贞怎么了吗?”能让韩在勋千里迢迢地跑过来的原因,凉至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的话,为什么他不直接给她打电话呢? 脚在原地僵了片刻,垂在腿边的双手也微微紧了紧,韩在勋一个大步上前握住凉至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凉至,跟我在一起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会保护你!” 凉至被韩在勋的举动和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了,神色微变,不太明白他话里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韩在勋凝着一脸茫然的她,眸色很深,手掌用的力度有些大,让凉至轻轻觑了眉。 “在勋哥哥?”凉至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微微用力试图挣脱他对她肩膀的桎梏。 奈何,韩在勋却是有意,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更紧地钳制住了她,眼里有隐隐的请求,“求你。”注意到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陌生,韩在勋有些挫败地松了力道,语气却坚定不减,“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只要不是夜廷深。” “为什么?” “因为——”韩在勋不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到最后只好用乞求的语气对她说:“算我求你,就算是为了你自己。” * 那天,韩颂贞忽然约见他,告诉了他凉至和夜廷深在一起的消息。 那天,韩颂贞眼底流露了失望,问他:哥,你对她的感情就这么不坚定吗? 不坚定吗? 韩在勋摇摇头,他对她的感情很坚定,但也就是因为坚定,他不想再一次看到她对他流露出不耐烦甚至是厌恶的神情。如果可以,哪怕她真的只当他是哥哥,他也认了。 她开心就好。 了解自己哥哥性格的韩颂贞却步步紧逼,又问:真不打算争取一下吗?哥,和凉至先认识的人是你,捷足先登的人也应该是你才对,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把她让给夜廷深?看他们幸福,你甘心吗? 韩在勋不是一个性子强势的人,不喜争抢。从那晚凉至当着夜廷深的面向他下了逐客令之后,他便知道,这一生,无论他如何争抢,凉至都不会是他的了。他是了解她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她眼神里流露出惊慌之色,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也许那时,她就已经开始在意夜廷深了,只不过这丫头性子慢热,没发现而已。 看她和别人一起幸福,他甘心吗? 不,他不甘心,但他还是那句话,她开心就好。 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韩颂贞的问题,而是在经过深思之后觑眉,以长兄的身份略微严肃地问她:颂贞,难道你想破坏他们的感情吗?这不像你。 韩颂贞被噎住,沉默不语。 韩在勋却发现了端倪,眉色浓重地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具体的事情韩颂贞没有告诉他,只是眼里忽然有了隐隐的泪意,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乞求他:哥,我求你,你让凉至和夜廷深分手吧!不然……不然她会死的! * “谁找过你吗?” 比夜色更深的,是凉至的眼,似乎藏匿了什么,又似乎看穿了什么。 韩在勋会这么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再加上之前韩颂贞的事情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她很容易便能猜到找过他的人会是些什么人。也因此,她的眉心染上了浓浓的失望,韩在勋很想伸手去替她抚平,但手僵在半空中,最终只得重重地垂落。 见他不语,凉至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谁找过你?跟你说了什么话?在勋哥哥,你是有脑子的人,这个时候你的隐瞒很可能会铸成更大的错误!” “是我的敌人还是他的敌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说啊!” “在勋哥哥,我也求你,你说话好不好?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 冷静如凉至,在面临着不知名的危险时竟也会流露出惊慌的神色。但韩在勋知道,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凉至啊!她担心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安危。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里才更加折磨和痛苦!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韩在勋缓缓开口,“凉至,从小到大,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 因心里有所记挂有所担忧,凉至一夜无眠。 如果不是远在北京,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交流不仅仅代表了她个人…… 辗转反侧之后,凉至拿了手机,凌晨两点多,早上六点不到就得起床,就算此时入眠,她也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了,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她便起了床,去整理她要做的设计模型和实践报告。 交换生的宿舍都是单人间,这一点她很庆幸。下床后走到窗边,她拍了一张夜景发给夜廷深,并告诉他,明天她很早就要出去,会很忙,可能不能在固定的时间给他打电话了,叫他按时吃饭,别担心她。 做完这些之后,凉至将手机的数据关掉,专心致志地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 第二天下午,也是凉至离开上海的第八天下午,一组活色生香的艳照悄然流传在网络上,照片上的男女肢体相缠,脸上因纵情而写满了享受二字。 艳照流入之后,很快便被人为地四处开始传播,并将艳照中男女主角的身份信息扒了出来,一时之间,微博、论坛、贴吧等各大交际网站都炸开了锅,对当事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 上海夜氏。 “啪”的一声,肖天佐把手机摔在了夜廷深跟前,义愤填膺地说:“妈的!是哪些个缺德的敢在太岁爷的地盘上犯事儿?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吧!还真是……”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比起他的愤怒,夜廷深淡定多了,头也没抬一下地问:“影响大吗?” “什么影响?” “对公司的影响。” “……” 肖天佐算是服了他了,身为绯闻艳照门的男主角,此时此刻他竟然不先给自己远在外地的女人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而是先担心对公司的影响? 不排除他是被气糊涂了,所以才有些本末倒置。于是,肖天佐好心提醒他:“诶,你要不要给你家那位打个电话?” 闻言,夜廷深正在签字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开口:“等会儿吧。”她今天凌晨的时候给他发了短信说她今天会很忙,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会看到这些艳照吗?会看到网络上流传的无稽之谈吗?会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心情和工作效率吗? 关于这些问题,夜廷深想回答:会。至少,已经影响到他的心情了。 “你要不要看看这女的,你认识不?是不是哪个小明星小模特的想红想疯了?”说着,肖天佐又把照片调了出来,对准那张女人的脸放大,不知道是因为光线暗还是经过了特殊处理,那脸格外地模糊,又加上头发的遮挡,如果不是特别特别熟悉的人,可能都认不出那人是谁来。 相比之下,照片上夜廷深的脸就格外的清晰。肖天佐也是服了,干这事的人也太不走心了吧!至少要把两人的脸弄成同一个分辨率才好啊! 夜廷深扫了一眼,只觉得不面生,但要他细认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是不是他认识的人。细思了一下,他说:“看来,只是针对我的。” 闻言,肖天佐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近来夜氏财阀披荆斩棘,在商界市场上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渐渐位列了七大财阀之首,交际圈扩大至了各个领域,有了不少同生共死的好友,自然也会有背地里捅刀子的敌人。 然而,夜廷深的想法却不是这样。 “这事情先就这样吧。”夜廷深说得云淡风轻,眼睛却时不时开始扫向自己的手机屏幕,“叫人盯着点,如果真是刻意针对我来的,时间长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 北京。 在学长的带领下终于与行业各大专家交谈完毕的凉至只觉得苦不堪言,那些人一走,她立马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小腿和疼痛的脚踝。 因为这次的讲座场面比较大,凉至自然在穿着上下了点功夫,特意穿了后跟稍高的鞋子。 长长地吐了口气,凉至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大腿某处,立马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刚刚讲座的过程中她的眼皮子一直在打架,为了防止睡过去,她一直在掐自己的大腿。 “辛苦了。”同行的学长笑着走进来,把手机递给她,“喏,你的,一直在响。” -本章完结- 138识破,韩颂贞的挑拨 讲课的教授是设计界内的权威,进场之前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按照要求放在了门口的收纳盒中代为保管。讲座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她也就与外界断了联系三个小时。 向学长倪显道了声谢后,她便接过手机,一看屏幕,好嘛,一排下来全部都是未接来电,还都不是同一个人的。 讶异,是她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便是,出事了! 想到昨晚韩在勋说过的话,又看到屏幕上一个个联系人姓名,她粗略地翻了一下,所有未接来电中,独独没有夜廷深的! “怎么了吗?” 看到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倪显吓了一跳。 此刻,凉至这样告诉自己:昨晚我给他发过短信,所以他不给我打电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现在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夏凉至,不要自己吓自己!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凉至颤着大拇指率先拨打了夜廷深的电话,那边竟传来了忙音,再拨,依旧这样。反复拨打了几次之后,她便开始有些慌了。 倪显看她脸色实在不好看,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先劝她:“凉至,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他以为凉至是因为饿太久所以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凉至抿着唇没说话,还是重复地拨打着一个号码,掐断,又重拨。 倪显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只好抓住她的手臂,低喝了声:“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 凉至被这一声低喝惊回了神,是啊,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自己吓唬自己呢? “学长,对不起,我只是……”正说着,手机响起来了,凉至忙按了接听键,再一看,竟然是韩颂贞。 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将手机抵至耳边,她迟疑地叫了一声:“颂贞?” * J市。 韩颂贞握着手机,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拨打了凉至的电话。 意外的,凉至很快便接起了,快到她竟有些猝不及防,那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除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异样的情绪。 再看眼前电脑显示屏上的艳照,韩颂贞轻叹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边似乎很着急,问:“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不着急的话,等一下我再……” “是很重要的事情。”韩颂贞打断她,手已经开始轻颤,片刻后,她心里一横,说:“姐,你很爱夜廷深吗?” 那边愣了,“颂贞,你……” “回答我!你很爱他吗?”问这话的时候,韩颂贞已经渐渐闭上了眼,两行晶莹便涌了出来,滑过了脸颊。 她在心里不停地说着:姐,对不起,对不起…… * 没料到韩颂贞竟然会用这样强势的语气来问自己这个问题,凉至的声音瞬间就寒了几分,“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吗?” “……是,所以请你回答我。”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说:“颂贞,我想你有必要弄清楚,无论我爱不爱夜廷深,爱情是没法勉强的。” 凉至觉得自己是傻了,这个时候居然有闲情给韩颂贞上一堂爱情理论课,不过她没打算说太多,见那边沉默了,她便继续:“所以颂贞,在夜廷深之前,我和你哥就不可能。在他之后,我和任何人都不会有可能,你是他妹妹,必要的时候……劝劝他吧!” 说完,她便打算挂了电话,现在的状况她还一点也没弄清楚,她不喜欢遇到事情后这么被动的感觉! 岂料,韩颂贞下一刻歇斯底里喊出的一句话,让她身体里涌动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说:“姐,我也爱上夜廷深了!就在前几天,我和他……尚过床了!” *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其实却不然,至少凉至不是,否则她不会在韩颂贞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做出了让她意外震惊的反应。 她说她和夜廷深尚过床的时候,凉至最初时震惊不假,但更多的却是哑然失笑。 韩颂贞,她才多大?和她一个年份出生的,现在也不过20岁出头,没怎么经历过风雨,为人处事的时候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 当时她特别冷静地反问她:你和他尚过床,是在J市还是在上海? 平日里,夜廷深的工作就很忙很忙,尤其快年底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抽不开身的。之前他能J市上海两头跑,无非是看在她在J市,现在她不在,J市于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留恋之处。 果不其然,韩颂贞被她问得有几分哑口,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没看到照片吗? 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照片似乎是最有力的证据,可是韩颂贞这样一问她,怎么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现在,凉至和倪显等人在地铁站,趁着这个空档,她打开了数据看了韩颂贞口中的那些艳照。 第一反应倒不是震惊或是什么别的了,而是觉得那场景似乎有些熟悉。男人脸上的PS痕迹经过处理后虽不算太明显,但学设计的,PS是最先接触的修图软件,凉至一眼便能识破那照片的真假。 旁边有人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她的手机屏,看到照片之后便用一种特别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凉至。凉至是在地铁来的时候收了手机才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了,本来看那样的照片她就有几分心虚,这样被大家一看,她便尴尬了。 * 晚上回宿舍之后,凉至第一件事就是给夜廷深打了电话,这回他接得挺快,一听到他的声音,凉至原本紧绷的状态终于放松了几分。 “白天打你电话怎么关机了?”声音里夹着一丝小小的埋怨,但他总归是平安无恙的,这比什么都好。 夜廷深的声音略显疲惫,“抱歉,那会儿手机没充上电。” 凉至倒也没多想,他是忙起来连饭都能忘记吃的人,手机忘记充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想到白天的那一场虚惊,她现在都还有些后怕,于是愈发地想念他,迟疑了一小会儿,她问:“方便视频吗?” 他没说话,她便咬着唇小声说:“我想见你。” 对此,夜廷深没有像之前那样爽快地答应,而是在一阵沉默之后问她:“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知道他指的是网络上流传的那些败坏他名声的艳照,凉至的心口蓦地滞了一下,微微泛着疼。女人谈恋爱的时候终归是有私心的,哪怕知道那照片是假的,可她一想到那画面还是会觉得有些碍眼和不舒服,照片流到现在已经开始大波大波地在销毁,但似乎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轻叹了一口气,她反问:“你希望我问你什么?” 希望她问什么,夜廷深也回答不上来,只是担心她孤身在外看到那些照片会想太多,但同时,他又担心其实在她心里,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思来想去,他竟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有些话通过电子设备来说终归是少了些什么,斟酌了片刻,他问:“现在在做什么?忙吗?” 看了一眼桌前堆积成山的模型和文件,凉至有几分失笑,但还是说:“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那边说,“有空的话去趟清华园吧,我托北京的朋友给你带了点东西。” “清华园?现在?” “对,你把你现在的位置报给我一下,然后往西门这边走。” * J市。 韩颂贞坐在布满了艳照的电脑显示屏前,无力地扶着自己的头。就在十几分钟前,对方给她打了电话,言简意赅:做得很好,但,我不认为能够骗过凉至。 意思简明扼要,轻易地便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还要做得更过一点吗?她和凉至的关系摆在那里,能做到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但那边却步步紧逼:韩颂贞,你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以夏凉至的性格,她还会原谅你吗?那照片虽然骗不过夏凉至,但是你已经把她心爱的男人推进了火坑里面啊,你猜,你和她男人,她会选择保哪一个呢? 颤抖的手握紧了鼠标,韩颂贞看着屏幕里正在播放的视频,掩着唇抽噎了起来,最初声音很小,到最后她已经是声嘶力竭地在哭喊了,趴在桌子上,哭得不成样子。 白天,她试图用第三者的身份向凉至宣战的时候,凉至没有惊讶也没有做出任何一般女子该有的反应。那就是她啊,哪怕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清冷平淡,但却依旧掩不住话中的坚定与对她的失望。 她说:很抱歉颂贞,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但……除了夜廷深。 -本章完结- 139想你了,所以来了 裹紧了大衣快步行走在夜色下的校道上,凉至满脑子都是夜廷深刚刚在电话里那番令她有几分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说她和他朋友没见过,他却说没关系,他认识你,你只要抬着头确保他能看清你的脸就好。 她按捺不住问他是什么东西非送不可,他却保密,说过会儿就知道了。 于是,她也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往清华西门的方向走,晚上的事情还挺多,她想着不要让人家等太久,便加快了脚步,同时很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每一个迎面走来的行人,她近视,晚上看不太清,出门时还特地戴了框架眼镜。 1月初的北京温度已经是零下十几度,夜间温度更甚,这几天已经飘了好几场雪,雪融化的时节很少有人敢出门,好在凉至并不是那么怕冷。 她喜欢冬天,尤其喜欢冬天的雪,可惜故乡的冬天鲜少有雪。 就这样目视着前方,凉至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脚下的路,雪地有些滑,她一个不留神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手便撑在了冰凉的雪面上,入骨的冷。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那边是他关切的声音:“怎么样?能自己站起来吗?” 这话一出,凉至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了出来,忙四下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心怦怦直跳。 那边轻叹了一口气,“看桥这边。” 凉至便往那边望了过去,当他的身影渐行渐高的时候,她看着他渐渐清晰的轮廓,胸腔内竟有一股热流在向上涌着,堵在她的喉咙口令她说不出话来,只保持着坐在雪地上拿着手机的姿势,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同样拿着手机看着她的他。 这感觉,真像是在做梦。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凉至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有些用力,哪怕隔着厚厚的大衣还是疼得她呲牙咧嘴的,由此她便确定了,她不是在做梦,夜廷深是真的来了。 “你……”喜悦堵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着桥上的男人站在桥面最高处的时候忽然停了脚步,离得那样远,她却很清楚地看见他唇边勾着隐隐的笑意。 他低笑着问她:“是你站起来,还是我走过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地上,大衣和裤子沾上了冰珠,有些湿了,所幸里面感觉不到。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她毫不遮掩唇畔的笑,踱着小步朝他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夜廷深收了手机,张开了双臂拥她入怀。 “你怎么来了?”窝在他怀里,凉至感受着他的温暖,幸福溢满了整个胸腔。 原来,幸福可以这样简单。 夜廷深感受到了她对他的依恋,咧着唇笑,揉了揉她的头,“想你了,所以来了。” * 酒店,夜廷深细心地用吹风机将凉至的大衣吹干,而她则伏在桌前做着她该做的事情,只是眼睛时不时会瞥向夜廷深。 关了吹风机,夜廷深笑问:“怎么了?”将衣服整理好之后,夜廷深便走到她身边,看着桌面上一张张稿纸和模型图,又看到镜片下她布满了血丝的双眼,难免心疼,“经常熬夜吗?” 凉至摇摇头,“就昨晚而已。”生怕他责备似的,她又赶紧补充:“也不是刻意熬夜的,昨晚睡不着,我就起来了。” 夜廷深没说话,倒了杯热水过来递给她,然后慵懒地躺在床上,手撑着头看她,似笑非笑:“看样子,今晚是做不成了。” “什么?” 凉至起先没反应过来,后来看到他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的某处,她便有几分尴尬地挪了挪身体,避开了他的视线,可是现在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问他,又没法专心于稿纸上,如此一来,房间里的气氛便有几分尴尬了,更确切地来说,是一种无言的暧昧。 “凉至。”夜廷深嗓音沙哑地叫了她一声,因凉至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眼里虽隐隐有着一团火焰,但他硬是将它压了回去,轻声说:“专心点,做完了早点休息。” * 一个人最迷人的时候,大抵便是她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 这一晚,饱受了思念的折磨的夜廷深靠在床头,双眼一动不动地凝着凉至的背影。暖暖的光也使她的身影变得格外地柔和,长长的头发很随意的盘起,几缕散落下来的发贴着她的背脊,随着她的动作而曲动着,看得久了,夜廷深竟觉得喉咙有几分发紧。 能看不能吃的感觉还真是摧残人心啊! 翻了个身,夜廷深合上眼不再看她,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她在他身下时紧张羞涩得不敢看他时的样子,磨得他体内的小火苗一窜一窜的,快把他自己给烧了,便又翻身看了下她的背影,再看了看上手腕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大概还要多久?” 凉至头也没回,“快了。” 快了,快了!每次都是快了! 夜廷深要抓狂了,从九点多到现在,他问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她的回到都是这两个字:快!了! 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绵软的枕头很快被他的力道揉得变了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她身后,连椅子带人地将她拉了出来抵到墙边,低哑地声音压抑着对她的渴望,“我很快……”然后,便吻上了她的唇。 凉至被他禁锢在他和椅背之间,思路断线了大概有个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此刻他的吻已经开始带有侵略性,而她在经历了几次欢爱之后已经不再刻意掩饰着自己对他的思念和渴望,很快便攀住他的脖子回应起了他的热吻,鼓舞着他继续进行了下一步。 于是,满腔的浴火便被点燃,夜廷深愈发熟稔地进攻着她的城池,薄唇所及之地均绽放了一朵朵娇艳的小红花,带着浓浓的眷恋将这场情爱进行到了高嘲。 外面的夜很凉,房间里,却是一室旖旎,一室柔光。 * 在夜廷深从上海飞往了北京的同时,韩在勋从北京飞回了上海,因为他在网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不雅照之后,勃然大怒。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不雅照的男主角竟然会是夜廷深,这才是最让他愤怒的地方! “颂贞!颂贞啊!”他直接闯进了J大的女生宿舍,不管宿管阿姨怎么拉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他发疯了似的敲打着韩颂贞宿舍的大门,怒喝:“韩颂贞你给我出来!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是什么意思?你出来!” 宿管阿姨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但从他的语气和神情来判断,估摸着是小情侣吵架了或是怎么的。阿姨是过来人,见得多了,便劝他:“小伙子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啊,这么晚了吵到其他人休息可就不好了!再说了,你一个小伙子往女生宿舍闯……” 阿姨的话还没说话,韩在勋已经开始撞门了,“哐当”的几声巨响,同楼的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宿管阿姨看不下去了,为了保障学生们的安全,学生宿舍楼的门都是经过了防盗处理的,哪有那么容易撞开?况且海外交换生住得比本校的还要好,韩在勋再这样继续撞下去,门还没撞开,人倒是先出事了。 于是,她赶紧叫了人盯着点场面,跑去拿来了门卡将门打开。 “韩颂贞你……” 门推开之后,韩在勋的怒喝声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门外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而韩在勋则在反应过来之后疾步冲向了躺倒在地上的韩颂贞身旁,冲着门口咆哮:“快叫救护车啊!” 女生宿舍乱作了一团。 再看韩颂贞桌上的电脑,依旧循环播放着那段不雅的视频,并有一个小窗口,显示了“上传成功”这四个字。 * 韩颂贞服药自杀的消息还没传开,艳照门事件很快便有了新的进展。 一段男女痴缠的完整版视频在网络上传开,很快证实了事件原男主夜廷深的清白,与此同时,艳照门当事人正在医院急救的事情被人压了下去,但好事的网友们依旧猜测不断。 韩颂贞被送到医院之后,苏笑和夏漠寒第一时间赶到了急救室前,夏漠寒大致了解的事情的经过之后立刻命人封锁了消息,并同时调遣了上海市的权威医生随时待命来抢救。苏笑被吓得不轻,但在韩在勋的面前她只能先压着悲伤的情绪来安抚他。 此时夏漠寒作为主心骨,必须持稳平静,一边安抚着两人,一边在找人了解事情的全部起因经过。而当苏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凉至这件事情的时候,凉至的电话却已经打过来了。 -本章完结- 140我明白,有我在 这一天的早晨,凉至从夜廷深的怀中醒来,反常地赖床不想起。冬天的天气严寒,被窝和心爱的人的怀抱便成了最温暖的驻地。 “醒了?”夜廷深略微慵懒的嗓音传了过来,伸直了枕在她头下的手臂,转而又揉了揉她的头,“吻我,说早安。” 凉至笑了笑,照做了。微微支起头吻了他的额头,笑容甜美:“早安。” 夜廷深也笑了,回吻了她的眉心,“早安。” 要到起床的时间了,两人却相拥得越紧。夜廷深收紧了圈住她的手臂,“今天没事情要忙吗?” “有啊,十点左右得去校内和几个高校设计小组的人进行交流探讨,并分享我的……”蓦地瞪大了双眼,从床上坐起,“我的笔记和交流心得!还没写完呢!”忙跳下了床穿衣服,一脸哀怨地看着夜廷深。 虽没说话,但夜廷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了,不由得撑起头,笑,“这未尝不是一种磨练。” “So?” “至少为了完成任务,你的效率会大幅度地提高。”勾了唇,夜廷深撑了拦腰掀开了被子,就那么径直地走进了浴室里。所幸昨晚完事之后他有拿浴袍给两人裹上,否则这会儿凉至该恨不得戳瞎自己了。 可是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做都做过了,还害羞什么?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有见过的吗? 又一个声音说:虽然做过了,但是还是要明白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那个声音又说:你以为你还是纯洁小少女呢?昨晚你多热情啊!缠得他欲罢不能的,怎么这会儿还知道害羞了? “……” 凉至猛地甩了甩头,脸红得可以滴血。大早上的她都要在想些什么呢这!太不纯洁了!太不纯洁了!!! * 夜廷深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凉至正用笔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特别认真的样子。他不便上前打搅,便去一旁打了叫餐电话,然后不慌不忙地擦干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没多久,早餐也送到了。由于凉至还穿着睡袍,不便外人进入,夜廷深便自己亲力亲为地将餐车推了进来在桌上摆放好,然后便打算叫凉至去收拾一下,用早餐了。 再看凉至,依旧保持着他从浴室出来时的状态,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吃点东西先?” 夜廷深试探性地问道,奈何凉至像是木头人似的,声儿都没出一个,这就让他有几分纳闷了。凑上前瞄了一眼只写了几行字的白纸,夜廷深更郁闷了,难道跟这些笔记啊报告什么的比起来,他就这么没存在感? “来吃点东西。”夜廷深直接揽过她的腰,扶她从椅子上站起,然后特别委屈地说:“都叫你老半天了。” “是吗?”凉至还处于刚回神的状态,说话完全没经过大脑的那种,这一下就刺激到了夜廷深。 行啊她!居然把他无视得这么彻底! 感受到某人受伤又憋屈的小眼神之后,凉至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学着他平时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走,吃饭去了哈!” “……” 用早餐的时候,凉至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说话,并且今天格外反常地有些不在状态,估计是在思考待会儿的心得笔记要怎么应付了。 夜廷深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放下筷子,问她:“昨天的那些照片……你没看见吗?” “嗯?” 凉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到了。” 夜廷深便不说话了,目光灼灼地凝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开口。 有时候女人太过于淡定冷静反而不太好,这样会让男人觉得她有些捉摸不定,甚至会觉得,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但夜廷深,不愿也不肯去想后者,这些天来她的行为已经把这个可能性否决掉了不是吗? “照片是假的。”凉至也放下了筷子,急于解释,“我看过原视频,我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你,所以我才……” “原视频?” 见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凉至略微懊恼地咬了下自己的唇,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被夜廷深看在了眼里,轻轻皱了眉,“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比如,为什么会有原视频?她又为什么会看到原视频?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决定和盘托出了,“是颂贞被侵犯的视频,我看过是因为……因为……”又不止怎么开口,犹犹豫豫了半天,她才说:“因为,有人拿那个视频……威胁过我。” 而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她曾经以自己的前途作为牺牲而保住的视频,却被当事人自己流了出去。 *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零七分,韩颂贞仍旧在急救室中,外援医生已经进去了两拨,但因韩颂贞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又加上发现的时间比较晚,所以目前的生命体征十分微弱。 急救室外,韩在勋的脸色苍白得可怖,双目因布满了血丝而显得猩红不已。苏笑生怕他也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好在韩颂贞一刻没有脱离危险,韩在勋一刻也不会离开急救室,除了几次需要家属参加的会诊之外,他基本哪里也没有去。 吩咐了人看好医院这边的状况,夏漠寒短暂地离开了一小阵子,在医院的某处借了台电脑,查看了韩颂贞出事前传到网络上的那段视频。 昨天与夜廷深有关的不雅照满天飞的时候,他身为凉至的父亲自然是有几分震怒的。倒不是不相信夜廷深的为人,只是那始作俑者太过于猖狂,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同时向夜氏和夏氏发起挑战。 自己儿子出了事情,夜寂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出于对儿子的尊重和信任,他决定让夜廷深自己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夏漠寒也不好在明面上做什么事,只让人暗地里去查了下这些照片的来路,而不久前有人告诉他,这些不雅照和昨晚流入网络的那个视频里的场景完全吻合!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暂时离开急诊部。 与此同时,由他代为保管的韩颂贞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接听电话之后,骇然失色,“楚楚?” * 上午的北京也在忽然之间变了天。 约摸十点左右,凉至也发现了那段不雅视频流了出来,当即震惊! “廷深,这视频……”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未经过任何处理的视频,画面中男女的脸和关键部位都清晰可见,完全不亚于观看一场成人电影,但此刻,她的神色除了愕然,再无其他。 夜廷深还没来得及细看,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是肖天佐的,他很激动地告诉他:老天长眼!那照片的原视频被人曝光了! 但是,夜廷深并没有分毫的喜悦感。 与他所预料的一般,这视频是针对他的,但目前来看,对方并不带有任何商业性质的目的,这与他最先猜测的那个可能相吻合,如今似乎也得到了证实,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凉至,确切地来说,是破坏他和凉至之间的感情。 然而,他想不通的是,既然目的是破坏他和凉至的关系,为什么要用凉至已经看过的视频来造假的艳照图呢? 但很快,凉至给出了回答,“威胁我的人和现在发艳照的人恐怕不是同一拨。”沉默了一瞬,她艰难开口:“这艳照……是颂贞发的。” 是颂贞,所以她昨天才会给她打了那样的一通电话;是颂贞,所以她不知道这视频曾经作为他人威胁她的筹码;是颂贞,所以韩在勋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北京,告诉她,不要跟夜廷深在一起…… 心口像是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凉至深呼吸,对夜廷深说:“我很抱歉,替颂贞的行为。” 夜廷深不语,只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凉至,这与你无关,你不用感到抱歉。 凉至却读懂了他的眼神,眼里明明有了伤口,却拼命地掩饰,“颂贞肯定是被威胁了,她不是这样的人。那帮人肯定是针对我来的,他们利用颂贞……” 夜廷深拉她入了怀,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我明白。” 她便咬唇不语了,双手紧紧抓了他腰间的衣料,肩轻轻地颤栗着。过了一会儿后,她似乎冷静下来了,哽着声音道:“我得给颂贞打个电话,我担心她会……”后面的话说均化作了无声的担忧。 “凉至,别害怕。”夜廷深更加用力地扣住了她的腰和头,语气坚定:“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本章完结- 141瑶楚楚的警告 将近中午的时候,韩颂贞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但体内残留的药物成分还很重,并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瑶楚楚不请自来。凉至早在电话里听了父亲的交代,对她会来北京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冷笑:这只狐狸的尾巴总算要露出来了! “姐。”瑶楚楚依旧笑着迎上前,一副凉至能来接机她很受宠若惊的样子,精致的眸子时不时瞥向她身后的夜廷深。 凉至没应她,只笑,“瑶楚楚,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的人都遍布到帝都来了?” “建立广阔的人脉是父亲从小就教我们的,难道不对吗?”瑶楚楚从容应对,并笑着同夜廷深打了声招呼,“未来姐夫吗?干嘛一副担心我吃了我姐的样子?” 夜廷深还没说话,凉至就已经阻断了瑶楚楚的视线,“既然都叫姐夫了,就该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 夜廷深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站在他身前的女人,他们两人的角色似乎颠倒了。 约摸四个多小时前,凉至参加完了高校设计组的联谊探讨,两人便立刻预订了回上海的机票,哪知道在机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凉至的身份证丢了,这就意味着短时间之内他们无法回到J市。 也就是那个时间段,凉至接到了夏漠寒打来的电话,得知了她和夜廷深在一起,夏漠寒也放心了些,告诉她暂时不要回上海,也不要回J市,结果凉至告诉他:现在想回也回不了了,身份证丢了。 于此,夏漠寒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便让凉至把电话转接给了夜廷深。在那边,夏漠寒没有多说什么,只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他:照顾好凉至,拜托了! 听说过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女子曾险些让凉至丢了性命,夜廷深对她自然是一点点好感都没有,伸手从后面揽过凉至的肩,使她离自己更近了几分,他笑,“是瑶小姐多心了。” 当然,话虽然是这样说,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得很。瑶楚楚是听过夜廷深的名讳的,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谁都不知道他狠戾起来是什么样子,但凡是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想着要同他明着干。 所以,韩颂贞还真是愚蠢至极,也怪她错用了这么一颗无用的棋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达到目的,还险些让事情败露了。 “来都来了,有什么话就明说吧。”凉至淡淡地看着她。 “不打算一起去喝个咖啡什么的吗?”瑶楚楚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好像不太适合。” “对我而言,和你说话就不太适合。” 瑶楚楚也不恼,依旧甜美地笑着,“可是怎么办呢?现在有些话,只能姐姐单独和我说了。”她又抬眸看了一眼夜廷深,歪着头,“未来姐夫,你不会不让吧?” 夜廷深微微拢了下眉,“嗯,不让。”拒绝得干脆又直接。 “唔,那好吧,那我就在这里说了。” 机场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大抵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边的风起云涌的,没有人会刻意停下来去偷听他们的谈话,而从他们的神情中看不出来什么异样,路人只会以为,这三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叙旧而已。 瑶楚楚依旧是笑着,眼底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去。她威胁韩颂贞这件事情已经暴露在夏漠寒眼前,也没必要继续充好人了,尤其是在凉至面前。 只是,她却把目光投向了夜廷深,“姐,你爱未来姐夫吗?” 看似不着边际又有几分无厘头的问题,却令凉至的眉心觑在了一起,同时身体也微微僵了僵,唇瓣颤了颤,没回答。 见她这个反应,瑶楚楚便笑了,“没关系,想清楚了再回答。姐姐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姐姐最清楚不过了。” 凉至抿紧了唇。 是,她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十几年前,年仅六岁的瑶楚楚就是这样指着菜菜问她:姐,你很喜欢这只猫吗? “瑶楚楚,你想做什么?”不是没有感受到身后夜廷深对她的回答的期许,但凉至很清楚,此时此刻她的正面回答只会带来灾难,因为瑶楚楚曾说:夏凉至,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抢。 “我想做什么,姐姐你不应该很清楚吗?”瑶楚楚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没靠近凉至,她便已经被夜廷深护在了身后。 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呀!未来姐夫,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想和我姐说会儿悄悄话都不行吗?” 夜廷深笑容淡淡,“看来瑶小姐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不喜欢别的人和我的女人说什么悄悄话。” “这样啊。”瑶楚楚恍悟,笑得迷人,又越过夜廷深的肩膀看向凉至,“姐,未来姐夫对你可真好,你可要看紧着点啊!” * 回酒店的路上,凉至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会下意识地离夜廷深很近,握着他的大手或者抱着他的胳膊。 在车上时如此,下车后依然如此,生怕他会离开似的,弄得夜廷深有几分哭笑不得了,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吓到了?”他可不认为瑶楚楚最后的那句话能把这丫头吓成这副怂样子。 凉至没说话,只顺着他的胳膊依偎到了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他用力的心跳之后才稍稍安心。 “怎么了?” 夜廷深觉得她实在有些反常,有些担心地问。 深吸了一口气,凉至才哑着声音问:“夜廷深,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天不怕地不怕?” 好像认识她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一般人害怕的事物,她不怕;一般人不怕的事物,她更不怕。用她的话来说,大概因为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才会变得无所畏惧了。 但其实呢? 她是有害怕的东西的。 以前她怕猫,还怕死,现在她怕失去他。倒不是瑶楚楚的那番话多么有威慑力,只是那个面上看起来无害的小女孩,真正残忍起来比谁都狠。 闻言,夜廷深心口的某一处被轻轻地撞了一下,下意识地便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轻抚着,淡淡地说:“人无欲,才能无惧。”伸手轻轻将她拉开,“你的欲是什么?是我么?” 凉至不语,他便更紧地逼问:“刚刚瑶楚楚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没有回答。凉至,现在你爱我么?” 不曾想他的思维竟会如此跳跃,直接跳回到了那个她在逃避的问题上面。刚才在瑶楚楚的面前她没有回答,那么,现在呢? 凉至没有正面回答,略微思考了一下,她仰头问:“愿意听我讲故事么?” 一抹失落悄然划过眼底,夜廷深以笑掩饰,“洗耳恭听。”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差一点死过的事情么?那一年我只有九岁,瑶楚楚只有六岁,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差一点死在了那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小丫头手里……”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凉至的性子还不像现在这样冷淡,对瑶楚楚也像姐姐对妹妹那样有耐心。所以当六岁的瑶楚楚指着她怀里的菜菜猫问她“姐姐,你很喜欢这只猫吗?”的时候,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喜欢。 确切地来说,是爱。 她很爱那只猫,于她而言,菜菜不仅仅是只宠物猫了,更多的时候它就像她的玩伴、她的朋友那样。七岁那年起,母亲的脸上开始布满愁云,而小小的她也开始有了心事,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把自己的一些烦心事再说给母亲来徒增她的烦恼。每每夜深的时候,她只会抱着菜菜坐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告诉它她的心事。 七岁那年,母亲刚知道瑶玥和瑶楚楚的存在时,天仿佛塌陷了一般。那段时间父母没少发生争吵,看似完整的家就那样变得不堪一击了。每次他们发生争吵的时候都顾不上小小的凉至,她也不会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坐在一旁哭闹或者劝解,她抱着菜菜赤脚跑到屋外的小草坪里,捧住菜菜毛茸茸的小圆脸,轻声说:菜菜不要听,你听不见,我也听不见。 猫的耳朵是很敏感的地方,凉至捂不住,但又不想让它听到父母的争吵。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听不见就意味着没有发生过。 于是,她会盘腿坐在草坪上,将菜菜放在她的腿上,一边抚摸它的头,一边唱歌给它听。她会唱好多好多儿歌,只要是会唱的她都会唱给菜菜听,一直到父母停止了争吵发现她不见了出来找到她。 再后来,在爷爷的干涉之下,父亲被迫接纳瑶玥父女入住了夏家,虽然瑶楚楚和她年龄差不了太多,但是她不喜欢母亲,瑶玥也不喜欢母亲,自然而然的,凉至不可能把瑶楚楚当成是好朋友。 所以那段时间,凉至更多时候还是抱着菜菜藏在家里的某一个角落说悄悄话,有一回被瑶玥撞见了,指着她大声叫喊着说这孩子有病,说院里的合欢树招鬼魂,要烧了那株合欢树,不然她不会好。 虽然瑶玥这样说着,但小小的凉至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没病,她只是满腹的心事无人倾诉而已,只能把童年的情感都寄放在这只陪了她三年多的小猫身上。 但是,从瑶楚楚问她是否喜欢那只猫,从她回答了喜欢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 她很认真地点头说了喜欢之后,瑶楚楚笑容无害地歪着头,说:姐姐,我也很喜欢这只猫,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凉至怎么可能会同意?菜菜不是随地可以送人的东西,它有灵性,它认主,不然它也不会抓伤瑶玥的胳膊和瑶楚楚的脸。 所以凉至拒绝了,理由如下:菜菜太皮了,爪子太尖,万一再伤到你怎么办呢?你喜欢它,我可以带你和它一起玩啊。 可是没过多久,菜菜却失踪了,家里的下人满到处地去找菜菜,灌木丛中、合欢树上,都没有它的身影,所有人都以为它是跑出去了,但凉至却坚定地反驳:不!菜菜认识回家的路,就算跑出去了也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当时凉至这么坚信着,但是菜菜确实永远都没有回来了。她大病晕倒前的那一瞬间听到瑶楚楚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夏凉至!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要抢! “后来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凉至靠在他的肩头沉默了,夜廷深似乎听见了轻微的抽噎声。 “后来……我就对猫过敏了,每次见到猫都会反胃想吐,碰到猫更加……”凉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夜廷深便感觉自己的肩头有点儿湿润了,下意识地便揽紧了她的肩,轻轻地拍着,“菜菜失踪之后,我大病了一场,具体的我都记不得了。只偶尔听家里人提起,说那时我在无菌病房里呆了半个多月才宣告脱离生命危险,真的就差一点点,我就再也……” “你不会。”夜廷深沙哑着嗓子打断了她,“凉至,别害怕。现在你有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凉至没说话,只更紧地抱住他,眼泪被他肩头的衣料吸走了,她想开口,也想哭,最后只得由着自己第一次在人前哭得不成样子。 夜廷深慌了,赶紧用手给她擦着眼泪,可是她的双眼就像被打开了的水龙头似的,他手足无措之下,只好把她的头按回了自己怀里,像哄小孩子那样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 这时凉至却伸手狠狠地捶了他一下,声音带着抽噎,像个孩子一般发泄着,“笨蛋!我是怕失去你啊!” -本章完结- 142冰吻,潜在的危险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好,凉至在高校设计组探讨会上分享时出现了失误,以至于最后交流学习结束时没能得到清华大学设计学院教师团队的认可。 在这学期最后的时刻,她又一次与到达眼前的良机失之交臂,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谷期。 没办法继续在北京呆下去了,却又因为身份证没有找回而回不了J市,苏笑那边虽说着韩颂贞目前的状况还可以,叫她放心处理自己的事情,但凉至怎么安心得下来?最后的机会没有了,她被困在了北京这座城,城内还有瑶楚楚这颗定时炸弹。 好在,城内也有夜廷深,不然她真的会煎熬得疯掉。 “已经调私人飞机过来了,放心。”夜廷深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明天下午就能回去了。” “那今天呢?有什么安排吗?”凉至敛着眸子,有几分心不在焉,“难得来一次帝都,虽说给我留的回忆不怎么好。” 夜廷深笑了笑,“那,我们来留一段好点的回忆,如何?” * 开着房车跑来了北京郊区某不知名的小镇上,迎面而来的气息与城内的截然不同。 少了现代化的气息,多了乡土的味道。小镇上多是老原住民居住,旅游业也未曾发展到这边来,因此怕是找不到旅馆之类的居住点了,好在夜廷深有先见之明,带了一顶帐篷打算露营。 “湖面都结冰了。”凉至说。 前两年在学校的时候,她跟着北野协会去过几次露营,一次是在J市周边的一座孤岛上,白天对岛上的生态进行调研,晚上就扎营在岸边,在那之前有负责人来踩过点,所以不担心晚上水漫上来会淹了帐篷。那夜在篝火旁,听着浪涛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凉至的心情格外的平静,也就是那时候,她才明确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夜廷深在一旁扎着帐篷,听到凉至的话之后,勾了勾唇,“或许你可以试着凿一个洞,看看能不能钓到鱼。” “真的?” 夜廷深被逗笑,“真的。”将手上的东西先放在了一边,拿了一双冰爪防滑鞋套走到她面前,蹲下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腕,“抬脚。” 凉至乖乖照做了,看着他半蹲在地上细心地替自己穿好了鞋套,心里淌过了一阵暖流。这样寒凉的天,他带给她的温暖是任何一件保暖品都及不上的,因为那暖直接入了心底。 “好了。”将鞋套系紧之后,夜廷深才缓缓站起了身,又替她将针织帽上的雪珠拍掉,“走,去湖边。” 走到湖边之后,凉至迈着的每一步都变得小心翼翼了,夜廷深却牵着她的手往结了冰的湖面上走去,惊得她立马拉住了他,“要上去吗?” “不然呢?” 凉至看了一样看似牢不可破的冰面,咽了口口水,“还是别了吧。”她看了夜廷深一眼,“万一这冰破了怎么办?” 夜廷深挑眉,“又不会有妖怪。再说了,就算有也只会吃童男童女。”他伸手捏了捏凉至的鼻子,笑得不怀好意,“你,只有我才会吃。” “……”凉至被他说得红了脸,避开了他的狼爪,瞪他,“我游泳很厉害的,你忘了?我现在是在担心你!夏天落水也就算了,冬天可别指望我救你。” 又提及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败笔,夜廷深脸色也有了几分尴尬,“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吗?”凉至歪着头看他一脸不自然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故意问他:“那么现在,你会游泳了吗?嗯?” “……不会。” 闻言,凉至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特别夸张的那种,笑了一会儿,几乎都站不直腰来了。 夜廷深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笑的凉至,一脸的郁闷,“有这么好笑吗?” “能不好笑吗?这么大人了居然还不会游泳,哈哈哈哈……”凉至肚子都笑痛了,最后干脆直接把脸埋进了膝盖,没声儿了,只有肩膀一颤一颤的。 夜廷深扶额看着笑得站不起来的凉至,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他才伸手把拉起来,看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更是一脸的无奈。 “回头教我。”夜廷深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弄下来,“家里的泳池干净,正好,我们可以试试在水里做……嘶——” 夜廷深的话还没说完,凉至便很不给面子地踩了他一脚,然后径自向冰面走去,留夜廷深一人在原地呼着痛,在心里补着刀:不做死就不会死。 * 小心翼翼地踩在湖面上,冰面因为受重发出了声音,吓得她立马缩回了脚。 “喂,这冰面有多厚啊?能承受我的重量吗?”她扭头,问不远处的夜廷深,声音不大,但这一块尤其安静,反倒显得她的声音有些突兀了。 夜廷深不疾不徐地走来,“你多重?” 被这么直接地问了体重,凉至多少有几分不自然,放在身后的小手不自觉地勾在了一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地嘀咕:“大概……50公斤吧……”话还没说完,她便感觉腰身一紧,紧跟着整个人被高高举起,她下意识地便抱紧了夜廷深的头,惊呼:“你干嘛啊?”这货竟然直接抱着她走到冰面上来了!吓得她一动不敢动,生怕冰裂开了似的。 “说谎。”夜廷深仰头似笑非笑,“真的只有50公斤?” 被识破的凉至尴尬了,“稍微多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没称过,反正就只有一点点就对了。”凉至打死不认,“倒是你,干嘛那么不相信我的体重?我看起来很胖吗?” 闻言,夜廷深唇角的笑凝了片刻,感受到了头顶像刀一样的目光之后,他不由得哀叹:合着他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了。 而他的犹豫,却让凉至有几分受伤,声音一下子就弱了几分,“身高摆在那里啊,我肉又不多,哪里胖……” “扑哧——” 夜廷深乐了,凉至却更加受挫,拍了下他的肩,“不准笑!”紧跟着冰面便传来了抗议的声音,吓得她的身体立马僵了。 “你太可爱了。”夜廷深忍着不笑,脚步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是不胖,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完美。” 此刻凉至被他举得刚好高他一个头,他的眼睛稍稍往下,便落在了他口中那个“该有肉的地方”,奈何天气严寒,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凉至此刻正专心欣赏着两米多高的“风景”,丝毫没有注意到夜廷深不纯洁的小眼神,只是嘴里忽然蹦出来一句:“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嗯,真理。”夜廷深附和着,又稍稍用了力将她拖高,小心翼翼地沿着湖面的边缘走了一圈,便将她放下来了。 忽然嗅到了不对劲。 夜廷深整个人周身的气压在顷刻之间变得格外低沉,吓了凉至一跳,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他便伸出手指压了嘴唇做噤声状,上前将她的头护在怀里,鹰一样的双眼快速扫着周围。 有风呼啸而过,树枝上的雪轻颤着落在了地上,除此之外,四周都很安静,不像是会有危险发生的样子。 但,越是觉得安全的地方,有时候却会越危险。夜廷深虽没有接受过完全的特工式的训练,但好歹父亲曾经训练过这样一批人,他这方面的能力比一般的人稍稍强一些。 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夜廷深只紧紧在凉至护在怀里,低声问:“害怕吗?” 凉至没出声,这个时候纵使她没有感受到危险的存在,也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什么。这个时候,除了抱紧他,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别怕。”夜廷深十分冷静,双手捧住她的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等下我吻你的时候,你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就能摸到一把枪。你把枪取下来,剩下的事情都不要管,相信我,知道吗?” 此时此刻却容不得凉至再静下心来思考,她只在他怀里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夜廷深便将她稍稍拉开了些许,“准备了。”然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薄唇冰凉,气息却温热,但凉至此时哪里顾得上去体会感受这个吻,满脑子都是夜廷深刚刚说的话,冰凉的小手便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没过一会儿,她真的在他的腰间摸到了冰凉的金属,浑身便猛地颤了一下。 这个时候,夜廷深却加深了这个吻,紧扣着她的头,同时身体也微微地挪了方向,半眯着眼,准确无误地望向了某个瞄准了他们的黑洞。 -本章完结- 143三个亿,买她的命 那人的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却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扣下去。 确认了对方的位置之后,夜廷深转了个身,用整个背部将凉至的身体的护住,唇微微离开了她的,声音低哑:“给我。” 此时,凉至的手还有些慌乱地在他的衣襟里摸索着,夜廷深却直接把手伸进了衣里,握着她的手将她碰到的那块冰凉拿了出来。凉至却惊恐地想要阻止他,瞪大了双眼,“廷深,那不是……” “别怕。”夜廷深又轻轻在她唇上落了一吻,一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很快拨打了一个号码。 时间很紧迫,好在那边很快接通,顾不得解释什么,夜廷深便说:“你的人要杀我。” 此刻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左右,洛杉矶那边已经是深夜。但凉至并不知道这么多,只听到很快,夜廷深便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挂了电话。 夜廷深是在赌。 具体在赌什么,凉至不得而知,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重合了,想动却不能,想说话却不敢,只能一无所知地被他扣在怀里,内心煎熬,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有个三四分钟,凉至觉得,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为漫长的四分钟了。 四分钟之后,似乎感受到危险解除,夜廷深微微松了口气,放开她,“没事了。” 一听这三个字,凉至整个人都瘫软了,所幸夜廷深有先见之明地扶住了她,看她头一回被吓成这副模样,夜廷深心疼之余,不免有些好笑。 恐惧过后,后怕之余,凉至还有委屈,用力地捶打了夜廷深的胸膛,她隐着泪意说:“什么啊!也不说清楚点!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只能躲在你怀里什么也做不了!还有,手机就手机,干嘛骗我说是枪?你太坏了!” 夜廷深知道她受惊了,也就由着她这样发泄了,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之余,他微微侧过了身体,用余光看到了刚刚那个躲在暗处拿枪指着凉至的人,黑眸似结了一层冰。 那人大步上前,在离两人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欠身很抱歉地叫了他一声:“夜先生。” 夜廷深淡淡地“嗯”了一声,没理会,倒是怀里的凉至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蓦地抬头,却是一张半遮掩在鸭舌帽和口罩之下的脸。 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在这茫茫雪地,也难怪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了。只是,凉至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夜廷深便已经揉了揉她的头,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轻声说:“先去房车拿热水洗个脸。” 凉至知道他在有意支开她,但眼前这个陌生的人是刚刚威胁到他们安全的人,她怎么放心?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夜廷深却微笑着打断她:“别担心,去吧。” 凉至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房车的方向走了。 “谁雇你来的?” 夜廷深的声音瞬间寒了下来,堪比这结了冰的湖面,眼底也有了罕见的阴鸷,不怒自威的气场让那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特工出身的人,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那人只低着头,“很抱歉夜先生。” 他不能透漏任何与雇主有关的消息,这是身为一个特工的职业操守。 夜廷深自然也知道,但若不是看在这人是KD-L组织的人,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也好在这人是KD-L组织的人,认出来了他,碍于他和律凌辰之间的交情迟迟没有动手。 “目标是她吗?”夜廷深的目光移向了房车,眸光中的寒才散了些许。那丫头怕是真的吓坏了,否则刚刚也不会乱了分寸。 略微迟疑了一下,那人答:“是。” “多少钱?” “……很抱歉。” 轻叹了一口气,夜廷深半开玩笑地说:“你现在不告诉我,要我亲自去问你们King吗?” “这……”那人的脸白了一阵,默默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百万?” “不,是……三个亿。” 夜廷深有几分讶然,料想不到对方竟然会花这样的高价来买凉至的命,同时眼底的阴鸷又多加了几分。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动他的人! 那人见夜廷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也不大敢出声了。思考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夜先生,需要我们派人保护那位小姐吗?” 能雇一次,就能雇第二次。这一次能走运,那,下一次呢? 夜廷深不敢深想,万一被雇的人不是KD-L组织的人,万一那人没有认出他来,万一今天他和凉至没有在一起…… “暂时不用。”深思之后,夜廷深做出了这么个决定,“这次你暗杀失败,对方担心事情败露,短时间之内应该是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了。倒是你,下次动手之前先过一遍脑子,看看是不是你能杀的人!” * 即便危险已经解除,但凉至依旧出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夜廷深真的在湖面上凿了一个洞,悠哉地坐在湖边钓鱼,淡定得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反倒让凉至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是小问题吗?不,刚刚他提到了枪!那可是关乎了生命的问题啊! “我有话要问你。”凉至伸手想去拿夜廷深手里的钓鱼竿,却被他反手挡住了,特别夸张地看着她,惊呼:“嘘!把鱼吓跑了怎么办?” 即便知道他这样是有意让她放松情绪,但凉至却怎么都笑不起来。抿着唇沉思了片刻,她问:“是来杀我的吗?” “哦!快看!鱼上钩了!” 夜廷深故意对她提的问题充耳不闻,鱼鳔下沉,他便赶紧又是拉鱼竿又是收线的,忙得不亦乐乎。 见他这个反应,凉至知道八成是这样了。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她的话,他不会死死地用身体将她护住,也正因为对方的目标是她,所以事后他才会支开她。 “对方的上司是你的朋友吗?”凉至还是没忍住问道。在他怀里的时候,她很清楚地听到他压低了声音说:你的人要杀我。 这一回,夜廷深回答她了:“算是吧。” “是黑社会?杀手?特工?还是佣兵?” “特工,也算杀手。”夜廷深说着,挂上鱼饵后又将线抛了出去。天色渐晚,他的眸色也有些深,沉默了片刻后他淡淡地说:“凉至,别问了。这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方才的害怕与现在的担忧无处宣泄,此刻在凉至的心里汇成了一股无名之火。当然,她素来擅长压制自己的情绪,即便再生气,也不会让自己的怒火殃及身边的任何人。一阵沉默之后,她选择起了身,暂时离开了这一块地方。 她需要静一静。 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冲动之下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人如果不能成为情绪的主人,必定会沦为它的奴隶,这是她最不想要看见的。 凉至起身离开之后,夜廷深自然也就没心思继续这样坐下去了。握着鱼竿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沉思了几秒,他将鱼竿固定在椅子上,顺着她的方向追了去。 北方天黑得很快,这会儿已经需要借助手电来照明了。凉至迈着小步子缓缓地走着,身后的灯光射过来,照明了她脚下的路。 不需要想,她便知是夜廷深追上来了。 有了灯光,她走的每一步便有底气了些,像是赌气似的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也随着她的提速提了速,可忽然的,她停了脚步,转身与他面对面而立,对视了几秒之中,上前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夜廷深的背脊微微僵硬,随即伸手揽住她,低声问:“还生气吗?” 凉至摇头,手放在了他的腰间,微微闭眼,“我不生气,我只是想静一静,情绪过激会影响我的思考和判断。” 轻叹了一口气,夜廷深说:“凉至,别想太多。” 凉至咬着唇不语,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衣间,仿佛只有吸嗅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 “廷深,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我像个傻瓜似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夜廷深轻抚着她的头,“哪有?你做得很好,如果你没有很快找到我的手机,现在咱俩可能早没命了。” “可你骗我说是枪。” “如果当时我直接说是手机的话呢?你会更没底的吧?”夜廷深笑了,拉开她,“所以,以后万一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 -本章完结- 144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从北京回到了J市,凉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探望韩颂贞。 将近一周过去了,小手术也进行了几回,总算是将她从生死一线中拉了回来,虽说她现在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但隔着玻璃,凉至看到她的脸色有了些生机,倒也放下心来。 这几天下来,韩在勋也憔悴了不少,棱角愈发地凸显,下巴也生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 “在勋哥哥。”凉至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心中却不是滋味。韩颂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她也脱不了关系啊! 韩在勋的眼神逃避了一下,咬了下牙,把手里捏得已经变形了的信封递给凉至,“颂贞给你的。我想,她最想跟你说的话应该是‘对不起’。”他朝她欠了身,“对不起,替颂贞,也替我。” 凉至颤着手接过了信封,扯了扯嘴角,“在勋哥哥,你不用……”她话没说完,韩在勋却忽然站直了身子大步向前,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 凉至身体一僵,双眼微微瞪大,良久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双手回抱着他,“你们……要回去了吗?”说着,她眼里竟也有了雾气。 韩在勋紧拥着她,眼底湿润,好半天才从喉间溢出了一个“是”字,过后,他又道:“一个学期,不到半年的时间。原本我争取这个机会只是想离你近一些,我以为只要我呆在你身边,你就不会爱上别人,可是凉至,我竟然错了。” 带着哽咽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韩在勋放开了凉至,面含着笑意像大哥哥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半年的时间没能让你爱上我,但是能看到你终于找到了心中所属,我也不枉此行了。” “在勋哥哥……” 凉至的喉咙有些发堵,说不出话来,只微微哽着叫了他一声,“在勋哥哥,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更值得你去爱的人。” “会的。”韩在勋说着,但心里却清楚得很,最好的已经属于别人了。不经意地抬眸,韩在勋看到了转角处某个伟岸的身影,唇畔勾起了一抹深意,“其实,我挺嫉妒夜廷深的。” “嗯?” “所以……”他突然眼疾手快地拉过凉至,微凉的唇就那么落在了凉至光洁的额头上,凉至浑身都僵了,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韩在勋,然后伸手推开了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果然,夜廷深站在长廊的转角处,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许是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却也隐隐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阴冷之气。 他迈着修长的双腿,不急不缓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离得越近,凉至越来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 当然,那压迫感不是针对她的,但是却同样让她有些窒息。 他走到他们的面前,却没有预想之中的狠言相逼,也没有大肆的争吵,相反,紧张的、情绪外泄的只有凉至一人而已,不平静的也只有她一人,而一前一后的两个大男人都是出奇了的淡定,谁也猜测不出他们心里的情绪。 淡淡地扫过韩在勋之后,夜廷深便将视线落在了凉至身上,伸手略微用力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掏出手帕当着韩在勋的面擦拭着她的额头,然后将手帕随手扔进了走廊旁边的垃圾桶。 可想而知,韩在勋的脸色有多难看,但夜廷深却故意视而不见似的,手指轻抚过凉至被擦得有些发红的额头,唇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走吧。”话毕,他直接牵起了凉至的手拉着她离开了,留韩在勋一人孤寂地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他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自言自语:“所以,至少我还是给夜廷深心里添了堵,不是吗?” * 直接拉着她走出了医院,夜廷深才像赌气似的松开了她的手,径自走到自己的车跟前。本来不想说话的,但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就没好气地喝了句:“上车!” 凉至吓了一跳,忙乖乖照做了。 坐在副驾驶室后,凉至刚要系安全带,夜廷深的身躯便压了过来,直接把她抵在了门和他的胸膛之间。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凉至心里“咯噔”了一下,再看夜廷深板着的脸,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虽然她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刚刚那个吻并不是她自愿的,所以凉至认为,她没有做错事,完全不需要理亏啊! 这样想着,她的背脊也直了,虽说贴着门,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理直气壮,“你不能这样,我没有做错,你这样子会吓到我的。” 吓到她? 夜廷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接扳过她的肩,恶狠狠地说:“不吓吓你,你不知道花儿什么那样红!”话毕,便粗鲁地吻上了她的唇,整个人的力量都往她的身上压去,手也直接覆上了她的腰。 太具有侵略性的意图,还真把凉至给吓到了,赶忙避开他的唇,“行行行!我认错,我认错!” “这么快?” 这有点儿出乎夜廷深的意料了。 “是,我认错了,赶紧起来,我的腰要折断了!” 凉至神情痛苦的模样吓坏了夜廷深,赶忙起身,刚想问她怎么样的时候,这妮子就反应极快地开了车门,“哧溜”一声跑下了车,只留给他车门带来的一股强气流和一声巨大的“嘭”。 夜廷深只觉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肺都差点气炸了! * 医院病房。 韩在勋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的时候,韩颂贞微微睁开了眼,苍白的脸衬得她的瞳仁愈发的黑,也愈发地显得无神。 “都交给她了,放心吧,她没有怪你的意思。”韩在勋轻声说着,抚摸着韩颂贞的额头来安抚她的情绪。 两行泪自眼角滑落,韩颂贞微微张了嘴,声音极轻地嗫嚅着:“她……没事吧……” “放心,没事。”他说,“别自己吓自己了,凉至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夏叔叔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闻言,韩颂贞心里才稍稍好过了些许,点了点头,“哥,我想回家。” “好,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就回家。” * 即便没能得到北京设计界权威专家的认可,期末,凉至仍旧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拿下了除开社会实践外的全优成绩,但光是社会实践那一项,就已经让她够头疼的了。 老教授给她下了死令:一个寒假的时间如果没法把这项变成优,别回来见我! 夜廷深看着一脸苦不堪言的凉至,好奇地问:“把这项变成优有哪些方法?” “比赛的荣誉证书、专家认证、权威市场的首肯等等,可这些……我一个都没拿到。”凉至抓头。 “权威市场具体指什么?” “涉及到市场的品牌或者公司的认可呗,越是权威的认可加的分越多。可是……”凉至抿了抿唇,“可是,我不想回夏氏。” 夜廷深微微挑眉,明了。 尤夏是绝对的奢侈品市场权威,正好与凉至的专业挂了钩,又加上“香如故”等产品签下的授权书,凉至本来完全可以借助尤夏的获优的,但是她死活不肯同夏家染上关系,至少在毕业之前,她不想。 “死要面子活受罪。”夜廷深点着她的鼻子,提醒她:“寒假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我才郁闷啊!” 对此,夜廷深只丢给她俩字:“活该!” * 然而,某人“打脸专业户”的名号可不是随便给的,头一天还幸灾乐祸的人,第二天便顶着黑眼圈拿了几分文件和合同递放在凉至的面前。 “这是什么?” “授权协议啊,你不是要权威的认可吗?”夜廷深指着某份文件答道,“记得上次邀请你参与设计的那个灯具灯光展示么?” 闻言,凉至双眼一亮,“不是被驳回了吗?这都多久了啊!” “笨啊你,这是新季度的!”夜廷深扔给她一记眼刀。 凉至恍然大悟,认真地看着项目策划和协议书,逐字逐句地推敲下来,不难发觉某人的用心。为了这个项目,他怕是又熬了一整晚吧? 收了协议书,凉至伸手摸了摸夜廷深的头,“辛苦你了。” “你知道我喜欢实际点的。”夜廷深坏笑。 “很实际啊,我刚刚不是摸摸头安慰你了吗?很少人能有这待遇的。”凉至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心里却开始憋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夜廷深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问:“很少人的意思是并不是没有人。还有谁?” “奈绪美家里养的宠物小白兔。” “……” -本章完结- 145走岔,女大不中留 寒假,瑶楚楚被禁足在了夏家。 准确地来说,是凉至和夜廷深安然无恙地回到J市之后,夏漠寒立刻派人把瑶楚楚抓了回来关在了夏家,勒令禁止她踏出夏家半步。 为此,瑶玥又是哭又是闹,指着夏漠寒的鼻子破口大骂,尽说些难听的话,说夏漠寒就是被苏笑那践人迷了心窍,说夏凉至就会花言巧语来骗人,说现在夏景逸才是瑶楚楚的父亲,而他夏漠寒没资格禁足瑶楚楚,等等等等。 除了波及到苏笑母女时夏漠寒脸色有些难看,其余时候他都任由着瑶玥哭闹了。夏景逸在一边脸色也尴尬不已,拉住瑶玥,结果她反到头来骂他无能,才会被夏漠寒牵着鼻子走,弄得夏景逸脸红一阵白一阵。 夏漠寒脸色铁青,“闹够了!”便对身后的老管家说:“把二夫人带下去。” 女人的哭声终于远离之后,夏漠寒有些头疼地按着眉心,看到夏景逸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有几分抱歉地说道:“难为你了。” 夏景逸摇摇头,“大哥说的哪里话。” “擅自做主把楚楚关了起来,还希望你能体谅。” “大哥。”夏景逸叫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楚楚身上流的毕竟是你的血,大哥想怎么管教自然有你的道理。况且这一回,确实是楚楚做得太过。” 闻言,夏漠寒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再看夏景逸的眼神里也装满了愧疚。 是啊,即便瑶玥嫁给了夏景逸,瑶楚楚是他的亲生女儿,这是他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 关着瑶楚楚的房间是夏家老宅一个空置的小洋房,比起瑶楚楚自己的房间要小了些,但环境设施的基本都相差无异。禁足的目的就是切断她同外面的联系,所以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 小洋房外,好些个保镖候着,见到夏漠寒过来都毕恭毕敬地欠了身,并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瑶楚楚安静地靠在床上看着书。她同凉至都继承了夏漠寒的眉眼,从侧面看的时候,两人是有几分相似的。 没由来的,夏漠寒想到了凉至小时候。喜爱看书是凉至自小便有的好习惯,从她开始识字起,苏笑便开始培养她的这个习惯。最早时,是苏笑伏在她的床边,在她入睡前用母性特用的温柔声音给她讲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为她的童年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这也是为什么早些时候,凉至安静乖巧得像个不染凡尘的小天使。 “爸……” 见到夏漠寒,瑶楚楚赶忙把书合起来放在一边,从床上跳下来局促地站着。按说母亲嫁给了夏景逸,她该叫夏漠寒一声大伯的,但是这称呼硬是没改过来,她还是管夏漠寒叫“爸”,管夏景逸叫“二爸”。 严寒的天,虽然屋内开了暖气,但瑶楚楚赤脚站在地上的一幕仍旧叫夏漠寒有些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即便她的存在是个意外,但没有什么敌得过那血浓于水的亲缘。 “坐下吧,我说几句话就走。”夏漠寒说着,习惯性地在瑶楚楚坐在床沿上之后蹲下来给她抚掉脚掌的灰尘。 凉至小时候也常这样,赤脚在地上踩了之后就直接往床上钻,夏漠寒总是会耐心地用纸巾将她脚丫子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凉至怕痒,每次他捉到她的小脚丫时她总会咯咯地笑着,然后收回去,夏漠寒总会逗她,故意挠她的小脚掌。 想来,这样平常的举动,夏漠寒却一次也没有对同是他女儿的瑶楚楚做过,也难怪此刻瑶楚楚会浑身僵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了。 松了她的脚,夏漠寒掩过了眼底的几分不自然,掀起被子让瑶楚楚盖好。半天后,他才语重心长地说:“楚楚,女不教父之过,是我亏欠了你的,才让你的性子变得如此。是我的错,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做父亲的,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负面的情绪而毁尽了自己的一生。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去追求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浪费在仇恨上,不值得。” 方才因夏漠寒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瑶楚楚眼底本有了潮湿的雾气。但他刚刚那一番话,虽只字未提及夏凉至的名字,但横竖都是因为她。因为她,自己才不被生父所待见;因为她,自己才会被仇怨所控制;因为她,自己才会被禁足在这里;也因为她,父亲才会变得不像是她的父亲。 都说父爱如山,但瑶楚楚几时感受到过如山的父爱?夏漠寒于她,更多的时候像是可望不可即的上帝,连母亲都只能瞻仰他,何况她呢? “我知道了。”借由眼底的晶莹,瑶楚楚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情绪,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一项技能。 她和凉至,同样都是管理情绪的高手。不一样的是,凉至是压制,而她是伪装。她用她招牌式的甜美微笑,把所有不良善的坏情绪全部隐藏了起来,让人觉得她是纯真无害的,其实那笑下面却藏着一根足以让人毙命的针。 关于这一点,夏漠寒又怎么会不知晓?这根针太毒,曾扎伤过他最爱的女儿,自此,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轻拍了瑶楚楚瘦小的肩膀,夏漠寒抿了抿唇,转身便离开。 “爸!” 看到夏漠寒微微顿住的背影,瑶楚楚隐着泪意问:“如果当初夏凉至不是因为我而命悬一线,您会不会对外承认我姓夏?” * 寒假前期十分太平。 春节将近,家家户户都开始囤起了年货,苏笑自然也开始鞍前马后的忙着准备过年。因为要回上海过年,所以准备的东西比往年要多许多,凉至想着苏笑近几年的身体不大好,生怕她累着便想帮她,结果被她几句话呵斥回去乖乖地准备产品图稿了。 然而,苏笑在其他方面的品位和眼光都算不错,唯独在吃的上面…… 凉至实在是不敢恭维。 内心小小地争斗了一番之后,凉至对着正在拆卸窗帘的苏笑说:“要不还是我去准备年货吧,你看你的事情也挺多,要打扫卫生,要缴纳各种费用啊什么,还要陪着我爸……” “闭嘴吧你。”苏笑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囤的都是你们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你妈年纪大了,不适合!” “我可以再多备一份老年人吃的。” 苏笑炸了,“死丫头!你说谁是老年人?” “我可没说是你,某人对号入座了。”凉至挑眉笑道。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她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还不等苏笑说她便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我不回老宅,我也不希望你回去。” 拆窗帘的动作便僵了僵,苏笑的神情有了几分不自然。将窗帘拆下来叠放在怀里之后,苏笑轻叹了一口气,“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想了想,她又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我们在自己家里过年,初二的时候去老宅走一趟就好。不管你再怎么不想见他们,至少要把明面上的做好,哪怕是做戏。” “去了他们也知道是做戏。”凉至态度坚决,抓住苏笑的手,“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你也不准去。瑶玥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夏太太,指不定怎么嚣张跋扈呢。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跟她吵架,你要是一个人去的话,她欺负你怎么办?” 苏笑白了她一眼,故意道:“还有你爸呢!” “你想让我爸为难?”凉至直接一个白眼过去,“反正说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 年底放假前,也是工作最忙的时候了。夜廷深在公司里忙得晕头转向,没法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地往J市跑,难免会记挂她的安危,除了每日会抽空给她打电话之外,他也一直在催促她赶紧来上海。 这天中午,凉至其实已经在去上海的高速公路上了,前座的导航仪显示着离上海越来越近,又听到夜廷深在问她什么时候来上海的事情,她故弄玄虚地沉思了一下,道:“还得过几天吧,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那边极其夸张地大叫:“这都二十九了!” 凉至忍着笑,生怕自己笑出声儿似的,“行了行了,知道了哈,我这边有事,先不说了。”赶紧挂断了电话,笑得双肩一耸一耸的。 驾驶室的夏漠寒透过后视镜看到凉至的神情,眼底染上了柔和,同时语气却带着醋意地对苏笑说:“女大不中留啊!” 苏笑也偏头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弄得凉至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廷深那小子啊,太不把我放眼里了,他还没过我这关呢!”打着方向盘,夏漠寒故意做出了一副严父的模样,“初二叫他来陪我喝酒,想娶我的女儿,得先把我放倒!” 苏笑“扑哧”一声乐了,“得了吧,你当自己还二十一二岁呢?别在后辈面前丢人喽!” “人老心不能老啊!” 凉至在后座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像唱双簧似的,唇角微微扬起,等他们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插话:“爸,直接送我去夜氏吧,正好我把图稿交给他们经理。” “然后顺便看看廷深,嗯,爸爸也年轻过,懂。” “……”凉至抽了抽嘴角,不急不慢地补刀:“嗯,顺便还得跟他说一声千万别和您一起喝酒,否则耳朵该长茧啦!” * 夜氏。 夜廷深忙里偷闲,看着桌上他和凉至的合影,长长地叹了几口气,掌心撑着太阳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一会儿,他便一拍桌子站起,拨打了总台的电话:“等会儿不管谁找我都说我不在!让他们都找总经理去!” 然后问总裁秘书:“刚刚我说的话听到了吗?” 秘书不明就里,只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听到了。” “照做。” “……明白。” 于是,夜廷深抓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往外边跑,直接坐了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往J市奔去。 这小妮子的心太野了,看来,他得把她绑在身边好好地管教管教才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车子刚刚驶出停车场的时候,夏漠寒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夜氏公司的大楼前。 * 下了车,凉至向夏漠寒和苏笑打了声招呼,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后才转身向大门走去,只是听着夏漠寒车子发出的引擎声之后,她的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看着离去的车尾,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会在今天失去一样。 她给苏笑打了个电话,那边笑意依旧,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凉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说:“没有,只是刚刚忘了跟爸说,路上注意点安全。” 那边笑着说她“傻丫头”,然后提醒她:“你也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做完这些,她才走进了夜氏的大楼,但也就是这个时间段,她错过了一通夜廷深打来的电话。 她是第一次来夜氏,公司上下于她而言是陌生的,而前台的人自然也认不出她来,只礼节性地问她:“请问您请找谁?” 想了想,她答:“我找你们总裁。” 因为事先有了夜廷深的吩咐,不管是谁找他都说他不在,于是前台的人照做了,看到她失落的神情之后多嘴问了一句:“请问您有预约吗?” 凉至摇摇头,前台的人便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将来访名单登记表递了一份给她,“您好,请您留下姓名和电话,方便的时候我们会再次联络您的。” 走出了大楼之后,凉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在?这大白天的来公司找他他竟然不在? 抬腕看了下手表,下午两点多的样子,如果是应酬的话也该结束了,有没有可能是在回公司的路上呢? 这样想着,凉至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打了夜廷深的电话,那边却频频传来忙音。 * 挂上电话的夜廷深微微觑眉,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室上专心地开车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忙什么,打了她好几回电话都占线。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等会儿电话还是联系不上,他就当给她一个惊喜了。 这样想着,夜廷深的车已经过了收费站,驶向了高速公路,车速立马飙升了起来,这时电话却响了,夜廷深瞄了一眼,正是凉至打来的。 戴上蓝牙耳麦,他放缓了车速,同时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你在哪里?”那边问道。 轻咳一声,夜廷深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在公司啊,怎么了?” “是吗?”那边很惊讶,沉默了大概有个两三秒,才冷着语气问:“夜廷深,你不会是背着我金屋藏娇了吧?” 这顶帽子可给他扣大了,夜廷深连忙解释:“怎么会?是不是老肖又给你发了什么照片让你误会了?”如果是,他第一件事就是先扣掉肖天佐的年终奖金!这丫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天给凉至发他的私人照也就算了,有一回某公司的代表来同他见面签署合同,对方的秘书是个女的,肖天佐也不知是故意使坏还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巧合,总之发给凉至的照片中只有他和那女秘书两人,而且还是刚好对视的时候!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既然没有,为什么前台的人要说你不在?”听他这个语气,凉至更加笃定他肯定是有鬼的了,直接寒着脸问:“说!你在哪里!” 夜廷深只觉得脑门冷汗直冒,差点没把车开到栅栏里面去。稍微缓了下神理了理思路,“你说什么?前台?你现在在公司?” “不然呢!”那边更不悦了,“好啊夜廷深,你今天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在公司?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就别想好好过年了!” 那边传来了挂电话的“嘟嘟”声之后,夜廷深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 掐断夜廷深的电话之后,凉至气呼呼的吹了吹额前的头发,之前为了遮瑕而剪的刘海已经长长了,但她却养成了这么个习惯,郁闷的时候总喜欢鼓着腮帮子往上吹一口气。 越想越生气。 甩了甩头,凉至仰头看着十几层高的大楼,忽然猛地拍了拍额头。 夜廷深刚刚倒提醒她了,她怎么把肖天佐给忘了呢? * 开了“后门”打入了总裁办内部的凉至,却略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是不是不大好?员工们会怎么看她?她会不会给夜廷深填麻烦等等等等之类的问题,统统涌进了脑子里,眼睛也不会看路了,大脑也不会思考了,像个会走路的木偶似的跟在肖天佐身后走进了夜廷深的办公室。 这样不走心的后果便是,肖天佐停下脚步的时候她险些撞到他的背上。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肖天佐丝毫没有注意到凉至的不对劲,径自拉开了总裁办的大门,向对面的秘书打了声招呼便把凉至领进来了。 秘书是个长得挺妖媚的女的,这让凉至有点儿皱眉了。不是不相信夜廷深,实在是自己的一些经历让她不太敢轻易地去坚信。 男人是经不住you惑的,至少她的观点是这样,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肖天佐常年同女人打交道,自然是深谙女人心的,还不等凉至问他便开口:“她叫黎妤,是前不久我推给老夜的,你可别见怪,不然我的小情人就得丢饭碗啦!” 听到肖天佐这么说,凉至的心里倒是稍稍好受了一点,但又听到他用“小情人”三个字来定义那个女秘书,眉头又皱起来了,“小情人?” 肖天佐说漏了嘴,暗叫不好,刚想着怎么蒙混过去的时候,凉至就已经开始质问他了。 “一边要我帮忙追小奈,一边又养着小情人。肖天佐,你也太不把女人当回事儿了吧?” 凉至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或许是看在他和夜廷深的交情,至少肖天佐认识她以来,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像夜廷深说的那样难搞,也或许是夜廷深影响了她吧,偶尔,她也喜欢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才“打击”他,让他痛心疾首。 但今天,许是涉及到她最好的朋友,这有点儿压着她的底线了,所以语气也连带地不好了起来。 “小奈已经拒绝我百八十回了,我的心都碎成玻璃渣渣了!”肖天佐故意夸张了语气来缓解气氛的尴尬,不得不说的是,夜廷深的女人低气压的时候也能把他压抑个半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你现在在找别的女人来填补你内心的空虚吗?”凉至不吃他这套,“那好,我问你,你是真心喜欢小奈,还是只把她当你众多小情人小炮友中的其中一个?如果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找她,也不要再问我和她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肖天佐百口莫辩,好半天才挠挠头,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喜欢她,但她给我的感觉确实和别人给我的不大一样。至少……至少我是更愿意尊重她的意愿的,她说她不想见我,那我就真的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本章完结- 146抽血,人命关天 一直以来,肖天佐给凉至的感觉更像是社会高层中的纨绔子弟,又或者说是花花公子。 因为他常年混迹在酒吧夜店,也因为他张口闭口都不离女人,这样的男人私生活太杂太乱,是绝对不适合奈绪美的。况且,她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真正确认过肖天佐对奈绪美是否动了真心。 但今天,不知是因为肖天佐略微受挫的语气还是出于女人的第一直觉,她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不堪。当然,事关好姐妹的幸福,她唐突不得,也只轻叹了一口气后便默默岔开了话题。 这事回头得问一下夜廷深,她跟肖天佐不熟,小奈又太单纯,她真怕小奈会受伤害。 * 兜了一大个圈子,好不容易重新回到返程的高速公路上时,已经是快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夜廷深有些不放心地给凉至打了个电话,嘟声很久之后,竟无人接听。 他以为是凉至故意跟他赌气不接他电话的,虽然她很少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21岁的小女孩。这样想着,夜廷深便也只能希望回去的路上不要堵车了,这样才能快点见到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距离收费站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路程了,据说站口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硬是把归心似箭的他堵在了路上。 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夜廷深探出头来看了半天的路况,最后只得认命地坐回了车里,又给凉至打了电话,仍旧是无人接听。 他焦躁得像整颗心都被放在热锅上煎烤似的,又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然而,过了没几分钟,一通电话让他的焦躁彻底地脱离了他本身的控制,电话还没挂,他人已经下了车,徒步往收费站的方向跑去。 * 凉至已经数不清,这是她今年下半年第几次来医院了。 流年不利吗?估计是的。 算起来,她身边的人包括她在内,轮了个圈儿都往医院里跑过,从最开始的夜廷深,到她,到韩颂贞,又到现在的……她的父母,每一次来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前几次虽然也着急,也焦虑,但却都不像这一次的这样迷茫,这样无助,这样……绝望。 绝望包裹了她,她挣脱不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急救室的大红灯刺眼的亮着,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医生问她是否是病人家属的时候,她只木讷地点头,要她签字的时候,她也只机械地握着笔在纸上划着。从接到电话到赶来医院的过程,她只说过一句话:我爸妈有救吗? 认识她这么久以来,无论是亲自见过的还是从夜廷深口中听到的凉至,从来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她无助绝望地坐在急诊室前的那一排座位上,肖天佐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打了夜廷深的电话。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又临近过年,出事的人又是赫赫有名的夏漠寒夫妇,院方赶紧调来了所有有急诊经验的医生进行紧急会诊,又从门诊调来了空闲的医生护士。这个时候,人多点总是好的。 周晚笙穿着白大褂进手术之前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凉至,脚便像钉进了地里似的顿在了原地。但,医生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她有任何的私心,这时凉至也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凉至,两个女孩子就这样对视了几秒之后,凉至说:“拜托了。” 就是这三个字,直接让两人将过往发生的不愉快暂时抛开,也让周晚笙的肩上压上了无形的担子。她没说什么,只走上前,紧握了下凉至的手,便匆匆走进了手术室。 冰凉的大门又紧紧地闭在了一起。 * 在医院和瑶玥母女正面交锋似乎是避无可避的事情。 这场车祸,人命关天。面对很多需要病人家属来做决定的地方,凉至都拿不定主意。 有决定就会产生后果,她害怕那个后果,所以她也逃避着决定。因此在她的理智稍稍回归了一点之后,她打了电话给夏景逸,这个除了她父母之外她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亲人。 所以,夏景逸来了,作为他的法定妻子的瑶玥也跟着来了。 瑶玥的性子向来冲动,一听到夏漠寒出车祸的事情便失去理智了。到了急诊室门前看到红灯还亮着,急火攻心,还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便大步上前狠狠地给了凉至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响,凉至的头被打得侧了过来,苍白的脸颊很快便有些浮肿,脸上还有瑶玥手上的戒指或是指甲留下的痕迹。 “瑶玥!” 夏景逸厉喝了一声,忙上前把凉至护在了身后,一把把瑶玥推开,眼神凌厉:“闹够了!大哥大嫂出这样的事情最难过的就是凉至!她有什么错!” 此时,一旁的肖天佐也赶紧叫了护士过来处理凉至脸上的伤,呈保护之姿站在凉至身前,内心也是焦急的:廷深怎么还没来! 瑶玥此时顾不得其他,甩开了拉住她胳膊的瑶楚楚就要再扑向凉至,这回夏景逸有了防备,宽阔的身体将她拦住,瑶玥近不了凉至的身,只得大声哭喊:“夏凉至你个扫把星!该死的人是你才对!你为什么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为什么!!!” 肖天佐拉凉至站到他的身后,避免瑶玥和夏景逸在推搡的过程中再伤到她。女人在冲动的时候力气着实地超乎想象,肖天佐曾经见识过,自然也就知道此刻夏景逸拦着瑶玥还是有几分吃力的。 有护士拿了药和棉球来给凉至处理,她扭头避开了,这个时候她听到瑶玥说:“在北京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被杀死!如果你死了,漠寒现在也不会在手术室里!你就是个扫把星!你——” “妈!”瑶楚楚见她又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慌忙拉住她。 “你说什么?” 凉至耳尖地捕捉到了关键,“在北京?在北京是你雇了人要杀我?” 气氛骤然间僵到了冰点,旁边的一些小护士自然不知道这些人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见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给凉至处理脸上的伤了,她们识趣地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肖天佐听夜廷深提过,他们在北京遇到了KD-L组织的人被雇来杀凉至,只是对方并没有说出任何与雇主有关的信息,他们无从下手去调查,现如今似乎有人不打自招,这让他也微微皱起了眉。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瑶玥整个人都呆滞了。 凉至的眼却像是结了寒冰一样盯着她,质问:“是你要杀我?” “我……” 正当瑶玥百口莫辩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拯救了她已经转不过弯来的大脑。 一行人立马围了过去,听到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的时候,除了肖天佐,都很激动地应了声“我是”。 医生神情严肃,“病人急需输血,现在医院的血库可能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匹配的资源,你们家属身体素质不错的都去化验一下,可以的话……” “我可以!” “我也可以!” 令人瞠目的是,凉至和瑶楚楚竟然同时应了医生的话,这让两个平日里水火不相容的人有几分讶然地看着对方。 凉至说:“医生,我是O型血,抽我的吧。” 瑶楚楚刚想说话,瑶玥却在一旁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这时候医生皱眉看着她,又说:“还有吗?两位病人都需要输血。” “我也可以。”瑶楚楚不顾瑶玥的阻止,望向凉至,眸光异常澄明,“救了苏阿姨,我和你两不相欠!” * 最后在场的几个人都去化验了一下,肖天佐和瑶玥两人的血型不匹配,夏景逸因中午应酬时饮了酒所以血液检验不达标,最终这个担子还是落在了凉至和瑶楚楚身上。 瑶楚楚已经在进行抽血了,但凉至和抽血的医生起了争执,原因便是,凉至的生理期刚过,这时候要是抽她的血会对她本身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 “很抱歉这位小姐,您不能抽血。”医生第三次向凉至强调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了淡淡的不悦。 当然,她能理解凉至的心情,毕竟里面躺着的人是她的亲生父母!换做是谁能冷静?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由着她胡来! 凉至的脸色已经没了血色,很着急,但又强迫自己冷静,颤着唇极力争取,“人命关天!” “难道您的命就不是人命了吗?”医生的语气极其严肃,“很抱歉,我们已经开始征集其他可以匹配的血源,您不能抽血!” “可是——” “抽我的!” 低沉有力的男性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瞬间让凉至的心安定了不少。她噙着隐隐的泪意回头,便看到了那个拥有让她安心的力量的男人喘息着站在门口,身上还沾染着外面的寒凉。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医生许是没想到突然会冒出个人来,微愣了一下,点头,“请您先随我来检验血型是否匹配。” “好。” 夜廷深说着,深看了一眼凉至,没多说什么,便跟在医生的后面进去了。 * 夜廷深和瑶楚楚去抽血了,剩下的人依旧只能在急诊室外等待。夜廷深的到来像是给了凉至一剂强心丸,她总算是冷静了不少,也终于让护士给她处理了脸上的红肿和划痕。 过了一会儿夜廷深披着外套出来了,袖子还挽在胳膊肘之上,手压着棉签。刚抽完血的他理应稍稍休息一下,可他不放心凉至,便着急地出来了。 见到他,凉至猛地站起,将手里的冰袋放在了身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徐步走向他。 夜廷深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微微张开了双臂等着她走向自己。距离不远,刚刚好可以让他清晰地看到她眼眶中即将涌出的泪。 轻叹了一口气,他还是往前迈了几大步,用自己宽阔的胸膛接住了她落下的泪,扣住她的头。 他没说一句话,却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着她的无助和害怕。她在他怀里轻声抽噎着,他的衣服很快便被浸湿了。微凉的触感划过了他的心口,心脏的某一处有些疼。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夜廷深低声说。 她在他面前哭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都是这样小声地抽泣。这样她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反而会适得其反。 闻言,凉至虽没有放声大哭,但却也渐渐哭出了声音了。站在不远处的肖天佐听到凉至的哭声之后,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微抿着唇,轻叹了一口气。 凉至的坚强是给外人看的,而夜廷深于她,并不是外人。 *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 主刀医生却依旧在里面奋战着,外面的人依旧在外面等待着,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约摸一个多小时前,苏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被推到了监护病房里,凉至确认了苏笑没什么大碍之后又回到了这里。此刻在里面还在同死神进行殊死搏斗的,是她的父亲,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父亲。 听说,车祸发生的时候,父亲不顾自身的安危以极快的速度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护住了母亲。在父亲和安全气囊的双重保护之后,母亲只是轻伤,但父亲却…… 冰凉的双手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凉至猛地摇了摇头,把脑子冒出来的那些不好的想法全部赶走。 不会的!父亲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本章完结- 147睚眦必报,你不疼我疼 凉至想,从此以后,她都会很讨厌很讨厌过年,虽然以往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但至少以往,于她而言重要的人都健健康康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纵使不常见面也不常往来,但至少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在,也正因为他在,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为她是夏漠寒的女儿啊。 因为他曾说,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剩下的事情我帮你摆平。 可是,现在呢? 凉至穿着无菌服站在重症监护病房的外面,隔着一层一层的玻璃望见里面躺着的那个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人,泪了双眼。玻璃窗上有她轻轻哈出来的雾气,与眼底的那层晶莹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静静地趴在窗上看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着心电图还是有波动的,才在护士的催促之下离去。 护士说,苏笑醒了,所以她才匆匆离去。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大年初二,苏笑的各项指标渐渐恢复,除了受伤的部位以及大出血之后身体有些虚弱没有其他大碍。在转入普通监护病房的第一天傍晚,她便有了苏醒的迹象。 凉至连忙回到苏笑的病房里。 此时,医生正在给苏笑做着检查,凉至则略微不安地站在一边,嘴唇紧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在想,一会儿母亲问起父亲的情况时,她要怎么回答?如实吗?她担心母亲现在承受不住。 医生检查完后,交代了些注意事情便离开了。凉至连连道谢,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充斥的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感觉怎么样?会难受吗?”凉至尽力地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也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憔悴。前几天被瑶玥打的那一巴掌还没完全好,为了不让苏笑担心,她特地穿戴了无菌服和口罩。 苏笑刚睁开眼,神情还有些恍惚,脸色灰白得十分不好看,凉至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但却不敢在苏笑面前表现出来。 “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很好,所以不要担心也不要急躁,相信医生,会好的。”凉至握紧了苏笑的手,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也不出声,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良久后,苏笑冲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她才放下心里,强忍着泪意安抚着苏笑的情绪。 * 走出了苏笑的病房,凉至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似的无力地靠在门上。病房里有专门的护士在照顾,倒也无需她全程陪护,再者,她担心一直呆在里面情绪会绷不住。 “睡了吗?”问她的人是夜廷深,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他便明了,见凉至一言不发,他直接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凉至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是疲累,不想说话,只由着他牵着到了一个没人的小房间里,然后任由他替她脱下了无菌服。 无菌帽取下来的时候,发丝散开,瞬间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夜廷深刚想替她取下口罩的时候,凉至握住了他的手,摇头阻止了他。 瑶玥那女人竟然动手打了凉至,无论轻重与否,这笔账,他都会算。沉思了一会儿后,他拨了个电话,只说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合上了手机,然后轻轻拍了拍凉至的头,轻声说:“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 凉至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看了夜廷深一会儿后,轻声问:“大年初二就往医院跑,难为你了。”她知道夜廷深作为夜家长子,过年时应该有很多事情非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的,但现在他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了父亲和夜南歌,自己则陪着她在医院处理着医院这边的事情,又是从全国各地调专家教授来上海,又是积极协同着医生往医院调各种精密的仪器,有他在,很多事情都进行得顺利了不少。 夜廷深没说话,只隔着口罩轻轻触碰着她受伤的那半边脸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凉至又说:“过年也不能去看看奶奶,我很抱歉。” 夜廷深还是不语,拨开了她额前的发,眼底不掩浓浓的心疼。 轻叹了口气,凉至说:“我不疼。” “可我疼。”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凉至很容易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鼻头有些发酸,故作轻松地语气道:“最近这些肉麻的话越说越溜了,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不可以吗?”夜廷深在她的额上落下了一吻,温热与温热的触碰很快点燃了他心中的小火焰。 算来,他已经很多天没和她亲近了,连接吻都没有,虽然现在的场合和境况不适合做某些事情,但,稍微亲热亲热还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夜廷深便忍不住伸手将挂在她耳后的口罩取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吻她的唇。可他又怕此刻表现得太过热情会引起她的反感,只能克制着喉咙的干涩,缓缓地贴近着她的脸。 凉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拒绝或者回应的表示,这让夜廷深心里更加有些没底了,便在离她的唇还有几厘米距离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低声问:“可以吻你吗?” 凉至没说话,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她的唇便如同一朵含苞的花朵等待着他的采撷。心里默默地打起了鼓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吓得凉至赶紧睁开了眼,一看,夜廷深放大在她面前的脸上写满了懊恼和不悦。 肖天佐本来还大大咧咧地喊着夜廷深的名字,一看到这一幕立马傻眼了,几秒钟过后便笑容暧昧:“老夜,要不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你完事儿了叫我?” 凉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夜廷深却非常淡定地替她把口罩重新带好,长舒了口气,说:“不用了,现在吧。” “好吧。”肖天佐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门拉开,对外面的人说:“进来吧。” 凉至好奇地顺着望过去,竟看到两个黑衣保镖押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厌恶至极的瑶玥! 瑶玥本来还在挣扎,看到凉至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奈何嘴巴上被贴了透明胶带,只能用眼神来传递她的愤怒。 凉至震惊地望向夜廷深,此时他脸上所有的柔情都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和狠戾。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夜廷深竟然胆大到公然在医院里绑人! “廷深……”她有几分担忧地拽了拽他的衣袖,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太过的事情来。虽说她对瑶玥深恶痛疾,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让这个女人毁掉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听闻她叫他,夜廷深脸上的狠戾便散了不少,等到肖天佐把门锁上之后,他拉着凉至站在他身前,并推着她往前走着。 此刻凉至是看不到夜廷深脸上的表情的,但通过瑶玥惊恐万分而扭曲的神情,她已经可以猜得出夜廷深要做什么,刚想扭头,夜廷深却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腕,左手圈住她的腰让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身体,下颌微微抵到她的耳侧,低声问:“自己来还是我来?” 凉至的心跳快得厉害,不明就里,因此没有给出选择。 见状,夜廷深直接替她做出决定了,松开她的手腕,“抓住我的。” 凉至照做了,又听到他说了句“抓紧点”,便紧扣住了他的手腕,感受着他的力量。 “准备了。” 她听到夜廷深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连她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更何况瑶玥? 还没反应过来,凉至只觉得右手被他的力量带动着抬起,以极快地速度挥舞而去,她只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啪”,同时手被震得有几分发麻。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瑶玥立马红肿起来的半边脸,胶带下隐隐渗出了血痕,头发也因刚刚巨大的掌力而凌乱不堪,双目红肿,狼狈不已。 接过肖天佐递过来的湿毛巾,夜廷深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右手,上前伸手猛地撕下了瑶玥嘴上的透明胶,立马有鲜血流出,皮开肉绽,疼得她呲牙咧嘴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刚想指着夜廷深破口大骂,却被他那强大的气场给骇得噤了声,死死瞪着凉至,委屈地流着泪,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们都不得好死! 凉至讨厌这女人的眼神,微微皱了眉,刚想说话的时候,便觉眼前一热,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夜廷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夜廷深伸手捂住凉至的双眼,笑,“抱歉了瑶女士,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尤其见不得我的女人受委屈。但我又舍不得让她疼,只好苦了你了。” -本章完结- 148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瑶玥在医院被呼巴掌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为了不给凉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夜廷深自然宣称那一巴掌是他打的,然而瑶玥却一口咬定是凉至唆使。 对此,凉至充耳不闻,由着瑶玥四处败坏她的名声了。现在还是过年期间,大当家夏漠寒人在医院还未醒来,一些亲友间走访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夏景逸身上,他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顾及瑶玥?听及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就随便应付着过去了。 倒是瑶楚楚,怕是没那么容易姑息此事。所以当瑶楚楚风尘仆仆地跑来医院找她的时候,凉至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苏笑在好转,她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一颗,也就有心思和她们母女斗了。 但意外的,瑶楚楚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兴师问罪,开口竟然是:“苏阿姨好些了吗?” 这问题着实地把凉至给问愣了。很平常的问题,换一个人她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从瑶楚楚口中问出来,她只觉得,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见凉至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瑶楚楚笑了笑,“我只想确定我这血抽得值不值。” “如果你是来邀功的,那么抱歉。”凉至很平静,“你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会感激你。” 瑶楚楚不怒反笑,“我也没指望你会感激我,哪怕我救了你妈。但是凉至,好歹我们也两清了不是吗?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从此以后光明正大地竞争!” “你还想跟我争什么?瑶楚楚,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东西不是属于你的,你争也没用。” “不争,怎么知道不会是属于我的?”瑶楚楚勾唇,微微凑到她耳边:“姐,还记得我提醒过你的吗?廷深哥哥对你那么好,你可得看紧点了。” 凉至身体微僵,看向瑶楚楚的时候她已经站直了身体,笑,“好了,我也只是来看看苏阿姨好了没。顺便提醒你一句,未来不久你可能得跟我站在同一个阵营了,虽说你我都不情愿。” “什么意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瑶楚楚的笑容带着深意,压低了声音凑近她:“姐,小心你身边的人。” * 年初七,走亲访友什么的都差不多了的时候,夏景逸终于得了空闲来医院照顾夏漠寒,看到短短几天内凉至憔悴了好几个圈,他既是心疼又是愧疚,“好孩子,难为你了。” 凉至摇摇头,报以微笑。苏笑本就伤得不太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后已经渐渐可以下床走动,只是身体还尤其虚弱,更多时候凉至会陪她聊聊天说说话,而夏漠寒…… 心口隐隐作痛,十天了,夏漠寒仍旧没有醒过来。 “你爸的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生命体征都还在,但一直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凉至的声音有些发虚,虽然她一直很坚定地告诉自己,父母经历的苦已经够多了,上天会眷顾他们的,不会那么残忍的,但是看着夏漠寒的心电图上的起伏一天比一天微弱,莫大的恐惧会害怕将她包裹了起来。 闻言,夏景逸眯了眸子,神情严肃。 凉至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不安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跟我说实话。”夏景逸说,此刻他的语气像极了夏漠寒的,连声音都有七八分相似,“有生命体征的人却没有醒来,到底怎么了?” 凉至死死咬着唇不语,双肩轻轻颤抖着。 见状,夏景逸也大概猜到了几分,心脏的位置也像是受到了重击似的,带着颤音,他问:“意思是……大哥不会死,但是也醒不过来了么?” “不是的!”凉至的反应极其激烈,“我爸他会醒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二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这样妄下定论!” 从小到现在,凉至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清冷,几时像现在这样过?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桶火药,稍稍一点火星就能将她引爆似的,这样的转变让夏景逸更加明了,他大概是猜对了,同时整个人的力气也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后,他轻轻地拍了拍凉至的肩膀,艰难启齿:“款款啊,人,还是要面对现实。” * 医生办公室。 “您说什么?”周晚笙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静如山的男人,他的面色太过于平静,以至于她以为刚刚是她听错了,“您……能再说一次么?” 夏景逸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意思,接着补充:“周医生,既定的结局,无论我再说多少次都是一样的。这个决定对你们院方,对我的家庭,都好。” 周晚笙手撑着桌子,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夏景逸看了半天,才缓缓跌坐在椅子上。 也难怪她会这样了,为人医者,救人是天职也是本分。无论是从实践中获得的还是教科书上读到的,她都秉承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尊重生命。无论死神的力量多强大,无论接手的病人活下来的几率有多渺茫,只要一息尚存,她作为医生都会与病人一起同死神抗争到底。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说,他作为弟弟,不想看到大哥那么痛苦,不想他的后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不想他只能依靠生命仪器来维持心跳,他想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同院方协商,放弃对病人夏漠寒的救治,让他没有痛苦的死去。 “夏先生,人本来就不可能活得风平浪静。即便是能够正常生活的人,一生中也会遇到无数的困境和痛苦,难道您会因为如此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周晚笙的语气不太好了,很显然,她不同意夏景逸剥夺夏漠寒的生命权。 夏景逸不怒反笑,身子微微前倾,“我以为周医生听懂了我的意思。是,但凡是身心健全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不完整了的人呢?相信周医生也听过一句话,正是因为曾经拥有,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会更痛苦!你从医的年头还不长,可能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就拿我大哥说吧,在车祸之前他站得有多高,现在他内心的落差就有多大,活得就有多痛苦!他和我大嫂恩爱有加,恨不能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还有他的女儿一直视她为骄傲,他也曾发誓要为自己的妻女撑起一片天,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们!这样的男人,你要他从此以后只能依靠生命仪器来生存,岂不是比要了他的命更让他痛苦?这还排除了他身体上所受的折磨!脑部神经压迫、脾脏出血、肋骨多处骨折等等这些,即便他最后睁开了双眼,他也只能是个废人!他再也给不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任何庇佑和保护!” 听完夏景逸的话,周晚笙只觉得胸腔内积压了一股热气,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指骨咯咯作响。 愤怒! 生平她最痛恨的,就是这样蔑视生命的人!但是她现在必须要冷静!她不能和这个男人争吵!她要冷静下来才能维护和坚定自己的立场! “夏先生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在思考这个问题。”周晚笙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现在,请允许我站在女人和女儿的角度来为我的决定措辞。物质固然是重要的,但在爱情或是亲情里,女人对精神层次的汲取远远超过物质上的。换句话来说,对于女人而言,男人的陪伴远比他给她创造的财富要重要,大多数女人选择嫁给一个男人并不是因为他能给她创造多大的物质需求,而是一种长久的精神和灵魂上的伴侣!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我爱一个男人,我宁愿下半生都侍奉他到死,也不愿意他先我而去!” “周医生才多大?现在就说这些话是不是为时过早,太没有可信力了?”夏景逸摊开双手,直截了当地问:“所以周医生的立场依旧是要继续在我大哥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进行你们所谓的治疗吗?十多天了,我并没有看到一点点成效,就这样耗着,是你们所谓的治疗吗?” 指甲猛地嵌入了掌心,周晚笙的脸因为愤怒而泛着白。沉默了半晌之后,她微微松开了捏紧的双拳,声音发颤语气却异常坚定地说:“是,我仍旧坚定我的立场。现在医院已经在向全国乃至全球聘请专家教授来加入医疗团队,设备也在不断地引进!病人现在还有生命体征,这就证明了我们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点我坚信,我的团队也坚信!希望您收回您今天所说的话!不要否认病人,也请不要否认我们!” -本章完结- 149你醒来,我听你讲故事 周晚笙这人的性子有时候会挺较真,但也不会傻到把人命关天的事情当心事藏起来。 那天夏景逸离开医院之后,她本想跟凉至说这件事情,但一想到这个女孩子近来的状况,她于心不忍,便决定把这事告诉夜廷深了。这事她一个人使不上太大的力,多一个人可以多给夏漠寒争得一线生机。 而夜廷深听闻这件事情之后,眉头微微拢起,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凉至知道吗?” 周晚笙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问,摇摇头,“没有,我觉得这事跟她说不合适。作为女儿,她肯定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况且她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她父亲成了植物人这个事实。” 夜廷深沉默了一会儿,问:“有办法解决吗?”他跟周晚笙打交道的次数虽不多,但觉得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会直接来找他,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有。”周晚笙犹豫了一下。 “是什么?” “找外援。”周晚笙说,“找权威。我知道一个人,凉至也认识,我想,他或许可以帮上忙。” “谁?” 轻颤着唇齿,周晚笙说出了“陆靳北”三个字之后,很明显地发现夜廷深的脸色也变了几分,“他的父亲是医学界很著名的权威医生,近年来一直在研究如何治疗植物人。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或许……” “周医生。”夜廷深轻声打断她,很显然对她的提议有些许不满。 不满的,自然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凉至亲自去找陆靳北。这个于他而言永远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男人,或许还存在于凉至的心里,他不愿凉至同他再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是,他承认,他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周医生,或许,这个人你亲自去找会更合适呢?” 那天,夜廷深是这么回答的,周晚笙沉默了许久后,轻声应道:“好,我试试。” * 当天,她便鼓起勇气约了陆靳北。 医院的事情太多,她抽不开身,也只好麻烦陆靳北亲自来医院一趟。 所幸过年期间他人一直在上海。这让周晚笙欣喜,陆靳北在上海过年,是否意味着他的父亲陆泽明也在上海? 然而,当她简单地同他说明了她的意思之后,陆靳北的眼底很明显流露出了失望之色,反问:“你来找我,只是想请我父亲出面?” 咬了下唇,周晚笙点头,“事情很棘手,你看能不能……” “是代表院方,还是只是你个人?”陆靳北打断她。 “代表院方。”周晚笙回答,“院方想请你父亲出面救一个人,人命关天。所以,很抱歉,我没办法再顾全我的私心。” “私心?”陆靳北皱了眉,“你的私心是什么?不想见我么?” 周晚笙的脸色变了变,还不等她开口解释,陆靳北便说:“晚笙,你为人医者,人命大过天是你的事,你完全可以打通关系直接去找我父亲,没必要找我。”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紧了紧,“如果是为了夏凉至呢?” 陆靳北的双脚蓦地顿住,没回头,因此也错过了周晚笙眼底裂开的那一道悲凉的口子,他只听到她重复地问道:“如果是夏凉至亲自来找你,请你父亲出面医治她的父亲,你还会不会说‘没必要找你’这样的话?” * 得知凉至的二叔竟然主动向医院提出了协议放弃治疗夏漠寒的事情后,夜廷深愈发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夏漠寒和苏笑车祸的当天,他是后来才赶到医院的,那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说的一些话都只是听肖天佐粗略地提了一嘴,也幸得他跟肖天佐提过在北京时险些遇袭的事情,他便多长了个心眼,也将那天瑶玥的话和凉至事后做出的反应告诉了他。 会是瑶玥雇人要杀凉至吗? 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人的确是瑶玥,无论是动机还是时机上来判断。但是别忘了,事发当天瑶楚楚也在北京,瑶玥再蠢,也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吧? 况且…… 夜廷深微微眯了眸子,眼底寒气密布,拿出手机打了一个跨洋电话。 “凌辰,我得向你借几个人。”他说着,手扶上了窗台,居高临下地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与车,“能花三个亿来雇用你的人,我想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 * 两天后,虹桥机场,夜廷深身前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亲自来接机。 站在头等舱绿色通道口,夜廷深低头看了看牌子上写着的字,无语凝噎,转头对一旁悠哉地望着站口的律凌天吐槽:“这么个损招,也就你能想出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律凌天又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一个一八几的大男人身前挂了这么一块牌子确实挺喜感的,牌子上写的是:欢迎安心宝宝回国! 嗯,是他出的招,没错。但他越看越满意,啧啧叹了几声之后,拿出手机来对着夜廷深一阵猛拍。 “不错,挺有feel的。”在夜廷深伸手来抢之前收了手机,指着出站口,“来了。” “……” 夜廷深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真的有两个俏皮的身影从通道口小跑出来,两人都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夜廷深看不清她们的脸,只看到稍稍跑在前面一点的女孩子看到律凌天之后直接跳过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甜甜地叫了声:“二哥~” 律凌天的脸当时就黑了,“死丫头!重死了!赶紧下来!”他可没忘记,未来大舅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许安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站在了一边,嘿嘿地笑着。很快的,她的视线落在了律凌天身旁的夜廷深身上,准确来说,是他身上挂着的那块牌子上面。 安心宝宝……是什么鬼? 抽了抽嘴角,许安然一脸嫌弃地看着律凌天,“二哥,你是不是特不想我回来啊?” “咳,没有没有。”律凌天尴尬了,赶忙把夜廷深上的牌子取下来藏在身后,手比划了半天,最终落在夜廷深的肩膀上,“Aro,江心,这位就是夜廷深夜先生,我大哥的好基友!” * 在医院看到顾西扬,凉至并没有太惊讶。在她的预料中,顾西扬早该来了,可是他却拖到了现在。 问及,才知道问题出现在顾念苏的身上,这样一想,她便明了。 顾西扬和苏笑是初恋情人,虽不知道两人最后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但在凉至和顾念苏看来,他们的关系早该翻过去了,而不是多年来一直藕断丝连,直至男婚女嫁,双方都已经成家,竟还没有彻底断了联络。 凉至对顾西扬没什么好感,就像顾念苏不怎么待见苏笑一样,但明面上,她还是会礼节性地叫他一声“顾叔叔”。 对待凉至,顾西扬总会像父亲对待女儿那样慈爱,这让凉至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她知道,她做不到像父亲那样云淡风轻。 顾西扬在苏笑病房里的时候,顾念苏的电话便打过来了,凉至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心力交瘁地准备迎接顾念苏的一顿斥责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顾念苏开口竟然问:“你爸妈怎么样了?好点没?” 这丫头,良心发现了? “好点了。”凉至说。 然后是一阵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顾念苏没开口,她也不曾说话。 是啊,她和顾念苏都是不善于表达的人,自小到大只会勾心斗角,恶言相向,但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双方对希望彼此可以走出家人的阴影,活得更好,更坚强。 “夏凉至。”顾念苏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了她一声,很有力度的语气,“夏凉至,你知道如果你把自己搞得很憔悴了,我会狠狠地嘲笑你的。” 凉至笑了,眼里有雾气,“嗯,我知道,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 那天下午,顾西扬在苏笑的病房里呆了很久。 凉至在外面守了一会儿后,交代了小护士几句,便去了夏漠寒的病房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好多好多话想对父亲说。 站在身上插了各种管子的夏漠寒身旁,凉至忍着心里的酸楚,轻声启齿。话语平淡,语气轻柔,就像说家常事似的。 “顾叔叔终究还是来看妈妈了,想来念苏这些天没少跟他争吵。可是刚刚念苏打电话给我,竟然是在问你们是否安好。她以前多恨妈妈啊!”凉至说着,眸中晶莹闪烁,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趴在夏漠寒的床边,“爸,原来人心是会变的,我也没那么讨厌顾叔叔了。你醒来,我听你和妈妈讲你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本章完结- 150她一哭他就想杀人 凉至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有一段尤为刻骨的爱恋,每每两人闲下来翻看过往的旧东西时,他们总会时不时地回忆过去,或咧开嘴笑,或面露悲伤,那时凉至小,不曾想这一个个看似再平常不过的表情下竟隐藏了那样一段故事。 小时候,父亲常常把小小的她举得高过头顶,像看着世间最珍奇的宝贝似的看着她笑,一口一个“宝贝女儿”,还会故意用下巴新生的胡茬去扎她的脸颊,她总会嫌弃地打开父亲的脸。 父亲曾说,她才是他在这世间最美的遇见。因为有了她,父亲和母亲才得以真正修成正果。 他曾说,她的存在是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的结果,所以小名为“款款”,象征着父母的情深义重。又因母亲是在夏季一个泛着凉意的夜晚检查出怀的是个女儿,故给她取名为“凉至”。 但后来的后来,“款款”这个名字成为了莫大的讽刺。 七岁那年,一个长相尤为精致的女人抱着一个四岁的女童造访夏家。那个女童与她有着尤其相似的眉眼,歪着头声音稚嫩地叫她“姐姐。” 那一天,他们三人用心去维护的家的宁静就这样轰然倒塌,母亲得知了那个女童是父亲的孩子,情绪几近崩溃,数次离家出走未果,被父亲关在房间里,成天以泪洗面。 她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把妈妈关起来? 父亲会蹲下来痛苦地笑对她说,因为爸爸太爱妈妈了,爸爸不能没有妈妈。 那时她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因为母亲要走,而他舍不得母亲走,所以才会残忍地把母亲锁在房间里。 她又问父亲,如果我也要离开家,爸爸是不是也会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走? 父亲摸摸她的头,笑容里带了湿意,说“不会”。 他说,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爸爸,去和一个更爱你的男人携手共建一个新的家庭。如果未来会有一个男人真的很疼爱我的女儿,我会让你走,前提是,他要比爸爸更爱你。 可是,后来这个视她为宝的男人,却因为另一个女人的片面之词,质疑他和她的亲属关系。 凉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她被母亲死死地护在怀里,孱弱的肩头在颤抖,她不是没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和无助,但她却依旧倔强地与父亲的人相抗衡,执意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把她带离她的身边。 那一天,于她而言犹如神祗的父亲却化身地狱撒旦,强行带走了她,并冷了声音对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的母亲说:我只想确认,这个孩子究竟该姓夏还是姓顾。 然后,母亲仍旧被关了起来,而她则被带到了医院,瑟瑟发抖地同父亲做完了DNA亲子鉴定。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当时那样,痛恨着她的父亲。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在那一刻,竟然做出了那么残忍的事情。 得知她的确是他的亲生骨肉,父亲像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眼含泪意要抱她,她却恐惧地逃离,用冰冷的声音对他说:爸爸,你玷污了“父亲”这个神圣的名词。 那一年,她只有八岁,还只有最原始的自我保护的意识,并不知道如何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也不伤害别人。 那天,母亲有多绝望,父亲就有多痛苦,而她,就有多悲伤。 自那之后,父亲比以前更加宠爱她心疼她,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拿来给她。他曾说,爸爸这一辈子做错了许多的事情,未来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我的女儿,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纯真快乐下去。 可是后来,那个纯真善良的“款款”在九岁那年死了,活过来的是孤僻冷漠带有攻击性的凉至。那时起,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她的母亲,一类是母亲之外的人,而在她眼里,后者是为对她的存在造成威胁的人,所以她不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否则她都会做出一定的应激反应。 离开夏家的那一年,父亲曾说,他这一辈子最失败的,就是没能保护好两个他最爱的人。 他说,以前总和你母亲商量,等你到了恋爱的年纪,就把我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一点一点地讲给你听,让你能对爱情充满希冀,让你能满怀着憧憬去收获一份属于你的爱情。可是款款,是父亲无能为力。如果以后还能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段故事,讲给我最爱的女儿听。 …… “爸,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能听你讲故事了。你给我讲你和妈妈是怎么从知己成为恋人的,给我讲你是怎么俘获妈妈的心的,你快给我讲吧,我迫不及待地想听呢。你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 冰凉的白色大理石地面,凉至跪坐在地上无助地趴在床沿轻声哭着,甚至试图去握夏漠寒的手,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冰凉的仪器和微弱的“滴”声。 * 顾西扬一直在苏笑的病房里呆到快傍晚的时候才走。 凉至来送他的时候,鼻梁上驾着她那副大框眼镜,总低着头来遮掩她哭过的双眼。送顾西扬离开前,她和他还在苏笑的病房前站了一会儿,令她吃惊的是,母亲竟然坐在病床上摆弄着顾西扬带来的一些枯花枯枝,唇畔有着温暖的笑意,不再如前几日那样安静沉默得令她不安和害怕。 “你妈很喜欢插花。”顾西扬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而去。但凉至犹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一抹晦暗的深意。 母亲很喜欢插花,这是凉至知道的。身为女儿却不如顾西扬一个外人考虑得周全,这让凉至多少有点愧疚。 只是…… 稍稍推了下眼镜框,凉至微微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向母亲走去。 顾西扬是外人吗?不,或许只有她是这样认为的。或许,在苏笑的心里,她虽不再爱顾西扬,但顾西扬于她,仍旧还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来了。”率先开口的竟然是苏笑,她将一束干枯了的满天星用牛皮纸细心地包了起来。一株原本凋零的花落在她的手里,竟然也变得如此美丽。 苏笑将包好的花又细检查了一回,轻声问她:“你爸好些了吗?” 凉至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微张着嘴唇盯着苏笑的脸,不知该如何作答。 “妈……”她小心翼翼地叫了苏笑一声。自她苏醒以来,一直绝口不提任何与父亲有关的人和事,最初凉至松了口气,但时间越长,她却越害怕了。 车祸中,夏漠寒虽然护住了苏笑的所有致命部位,但却没来得及护住她的后脑勺。惯性的作用下,她的头用力地撞在了椅背上,当天在医院检测,有轻微的脑震荡。 见她反应有几分呆滞,苏笑有些好笑地弹了下她的脑门,“丫头,傻了吗?问你话呢。”语气轻快,一如从前,仿佛家中从未遭受过这等变故。 这让凉至欣喜,激动地往前探了身子抱住了苏笑的身体,镜片上染了湿气,她则带着哭腔委屈抱怨:“都被你们吓傻了。” “傻孩子。”苏笑轻轻回拥住她,眼眶也红了,轻拍着凉至的后背,她说:“乖,妈不会有事的,妈怎么舍得丢下你?” * 安顿好许安然和江心之后,夜廷深匆匆往医院赶。 调查幕后人的事情就这么交给了那个刚年满18岁的小丫头身上,不熟识的人可能会觉得他疯了。但正因为与律凌辰熟识,他才知道,能得到这个男人认可的人少之又少,而那个刚成年的私家侦探,便是这少数人的其中之一。 用他的话来说,能培养出18岁的侦探,也就律凌辰能做到了。 到了医院,苏笑的病房里却空无一人。 被他安置在医院的保镖赶紧上前来汇报情况,没耐心等他说完,夜廷深便直接往夏漠寒的病房方向赶去。 “夏小姐在夏先生的病房里呆了一下午,似乎一直在哭……” 他只听到了这句话,便再也没办法冷静了。他只知道,这个女人的眼泪比她的一切都更具有杀伤力,能在无形之中要了他的命。 他受不了她哭,她一哭,他就想杀人,杀了那个让她流泪的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到了ICU区域,夜廷深终于看到了那抹能够轻易揪住他的心的身影。她安静地坐在长廊上的椅子上,穿着无菌服,长发随意的盘着,唇边有了久违的浅笑,这让他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放缓了脚步,徐步走向她。 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好扭了头,发丝散落下来的瞬间,她落入了他视线交织的情网里。 -本章完结- 151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宽厚的大掌拢起了她的长发,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发丝之间,夜廷深看着她的后脑勺,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下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保镖不会说谎,再者她虽然有意遮挡,可她红肿的双眼依旧被他看得清楚。 她是哭过的。 而他现在,不想去深究她哭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想知道,是谁能让她重现多日不见的笑颜。听院方说,权威医学教授陆泽明,也就是陆靳北的父亲近几日已经同意加入夏漠寒的治疗小团队,陆靳北这几日也频繁进出医院。虽然不曾和他正面遇见过,但夜廷深多害怕,凉至的快乐是因为他。 此刻的凉至,自然不会知道夜廷深心里的顾虑。像是一个急于分享糖果的孩子似的,她转过脸,刚刚梳上去的头发又调皮地散落下来,她也不管不顾了,与夜廷深面对面坐着,毫不遮掩地向他展现着她的快乐。 夜廷深便有几分失笑了。 好吧,他收回刚刚的想法,只要她快乐就好,哪怕她的快乐……是因为别人。 “今天我妈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现在在爸爸的病房里陪爸爸说话。她说,爸爸一定能听到她说话,只要能听到,爸爸就一定可以醒过来的。”凉至笑得像个孩子,“而且陆医生刚刚也说,爸爸的身体机能有好转的迹象了,很有可能有奇迹发生。” 指肚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他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勾唇,“这是好事。” 凉至用力地点了点头,有时候失而复得便是快乐,在他面前,她无需隐藏任何情绪,伸了手出来抱住他的脖子,声线轻柔却难掩激动,“廷深,谢谢你。” 夜廷深愣了一下,随即回扣住她的背,“傻丫头,谢我做什么?” 谢他做什么?这件事情要从前天说起。 前天,也是陆医生正式开始加入治疗团队的第一天。听周晚笙说,陆医生近几年一直在研究如何利用药理和物化让植物人恢复身体机能,并颇有成就,有了他的帮助,父亲康复的几率又大大提升了。 也同样是那一天的下午,陆靳北作为她的学长兼上司兼好友,来医院探望了苏笑。当时苏笑睡着了,陆靳北自然不便久留,只简单地问了下夏漠寒的情况便准备离去,离开前他说:相信我父亲。 听外界说,陆泽明虽然一直在从事研究救治植物人,但却从不轻易接手治疗任何这样的病人。凉至以为是有陆靳北从中穿针引线,陆泽明才会同意救治父亲,便对他心存感激,说了声谢谢。 陆靳北却笑了,告诉她:别谢我。要谢,去谢夜廷深。 那时凉至才知道,原来一直在想方设法打通关系联络陆泽明的人是夜廷深,用尽各种方法请他出面的人是夜廷深,放下身段亲自登门他下榻的酒店请求帮助的人还是夜廷深。然而她却后知后觉,直到第三方人告诉她她才知晓。 那么,现在他好像在问她,谢他做什么? 她抿唇笑了笑,拥他拥得更紧,“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 自那日顾西扬来访之后,苏笑的境况有所好转。在凉至开学之前,她已经可以独立地守在ICU病房中照顾夏漠寒了。 这是令凉至欣慰的,谢天谢地,果然命运还是眷顾他们一家的,没有对她那么残忍。 新学期新气象,留在J大的最后一个学期伊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社会实践那一项终于成了优,虽然仍旧无法完全填补比赛的空缺,但至少她又有了竞争最优生名额的资本,接下来的时光里,她必须要全身心投入毕业展之中。 然而,天却不遂人愿。 那天,她忽然接到顾念苏的电话,那丫头在电话那边神神秘秘地问她:“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吗?” 凉至失笑,抿唇不语。 顾念苏告诉她:“满天星的花语是,甘做暧情的配角。” 她想起了顾西扬探望苏笑时带去的花正好就是满天星,便也明白了顾念苏打这通电话的深意了。沉思了一会儿,她轻声岔开了话题:“念苏,我爸醒了。” 正月十六日,元宵节的后一天,昏迷了大半个月的夏漠寒终于睁开了双眼,这让所有人都欣喜不已。虽然他仍然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依靠仪器来维持心跳,但至少他醒了,证明他还活着,他还在好转,不是吗? 顾念苏愣了一下,“恭喜。” 又沉默了许久,凉至说:“念苏,或许他们都没有做错,错的一直都是我们。” 是,错的或许一直都是年少轻狂时的她们,误以为分手后的恋人藕断丝连是旧情复燃的前兆。她们哪里会知道?原来爱情里,是可以有配角存在的。 * 盛开的满天星象征着甘做配角的爱,那么,凋零的呢?没有人会想那么多。 寒假最后的时光里,苏笑重新迷上了插花,且专挑已经枯萎残败了的花枝。夜廷深便命人按照苏笑的意思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花和牛皮纸,闲暇的时候,也会在病房里静静地看着凉至跟着苏笑认真地学着插花。 苏笑每天都会在夏漠寒病房外的隔间里插一束新的花,花语无人深究,但凉至知道,母亲一定是在以她认为最浪漫的方式在向父亲告白。回到学校之后,仍旧有一部分时间她都泡在图书馆里,离开的时候会特地搜罗有没有关于插花的书,去医院的时候便会带给苏笑。 是,除了父母仍旧还在医院,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车祸发生之前,生活又归于平静。 直到…… * 夜氏总裁办。 “这是Aro搜集到的证据。”肖天佐把一个厚厚的包裹递放到夜廷深面前,心情很沉重的样子。 Aro也是KD-L组织的人,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她利用自己在组织的职权和地位直接获得了雇主的信息,明确了结果,再反过来搜集证据还原了过程。做完这一切,她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出色的小丫头,也难怪律凌辰会那么器重了。 撕开包裹,夜廷深逐页地翻看了起来。其实内容并不多,但都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包括雇佣杀人那一笔交易的记录,还有看似只是意外的车祸过程中的一些小纰漏,以及车祸以来的破绽,全都一一例出。 夜廷深越往下看,眉头便皱得越深,眸色也愈发地阴鸷。 肖天佐转达了Aro的意思:“看完这些要记得销毁,尤其是交易记录。” 那是二月底的一个下午,年后,天气还未回温,屋外仍旧是刺骨的寒凉。但,谁又会觉得它比人心更冷呢? 办公桌上他和凉至的合照格外醒目,旁边的小瓷瓶中插了一束枯花。凉至说,那是凋零的蝴蝶兰。那日下午她同苏笑学习着插了这一束花后,便将它送给了他,那时他还笑,哪有女人给男人送花的道理? 但现在他觉得,世间哪有真正亘古不变的道理? 将文件销毁之后,肖天佐问他:“你打算怎么做?Aro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逼得太紧,以免狗急跳墙。” 闻言,夜廷深十指交叉在桌面上,久久没有出声。 …… 当晚,他驱车从上海赶到了J市。 近段时间凉至忙于毕业展的事情,工作日挑灯夜战来完成各项事宜,空出双休的时间去上海陪着父母。因此,每次夜廷深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她房间的窗口仍旧亮着灯。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夜廷深自然心疼,也曾忍不住说,何必这么累?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但话说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看到凉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便解释: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 凉至怎么会不知道他?看到她受累,他大抵会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强大。 于是,她只会轻轻拥住他,说:廷深,在成为你的女人之前,我必须先成就我自己。你太优秀,在我以你为荣的同时,我也希望能够成为你的骄傲。 他也只好由着她了。 怎么办呢?他狠不下心来逼迫她啊,跟她,他似乎永远都只能是率先妥协的那一方。 “今天怎么这么早?” 开门的时候,凉至惊讶了一下,看了时间,比以往早了快两个小时,刚想着给他拿拖鞋招呼他进来的时候,夜廷深却直接踏进了玄关拥她入了怀,这样的反常让凉至微微觑起了眉头。 “怎么了吗?” 听到她声音明显发颤,夜廷深有了几分懊恼,是吓到她了吧? “没事,想你了而已。”夜廷深安抚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心中一横,开口道:“凉至,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知道吗?” -本章完结- 152噩耗,相思开花了 那天晚上,凉至并没有弄懂夜廷深话里的意思,夜廷深也并没有打算解释给她听。只是那晚之后,夜廷深呆在J市,准确来说,是呆在凉至的身边。 与其说是陪伴,倒不如说是守护。 是的,凉至认为,夜廷深呆在她身边的目的是守护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三月是初春时节,这个月过得倒也还算平静。 真正不宁静的到来,是四月中旬。 …… 八号左右,毕业展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凉至得以从忙碌中解脱出来,便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呆在上海。 那天,她在夜廷深的陪同下去父亲家里按照母亲的要求收拾一些春季穿的衣服,大大的行李箱被她摊放在主卧室的中央,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才开始给父亲收拾衣服。 多年来,父亲房间的格局还是没什么变化,入内最抢眼的仍旧是那张钉在墙壁里的巨幅婚纱照,还有壁上放大的全家福。 全家福里的她,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还是幸福的样子。 凉至仰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照片中自己的脸,轻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款款,如今的她,横在这两者之间的,何止是一个十二载? * 将行李箱放在车子的后备箱之后,夜廷深叫她。当时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排排树后金黄的影子上,双眼一亮,踮起脚来指着花坛那边说:“廷深,你快看,相思开花了。” 是父亲栽种的相思树,原本性喜温,却不曾想度过了上海的寒冬之后竟然开出了那样美丽的花,金灿灿的一片,着实地赏心悦目。 夜廷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眼底也印入了一片柔和,揉了揉她的头,他说:“苏阿姨还在等你。你想看,我再载你回来看。” 凉至笑了,点点头。 相思的花季还很长,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欣赏。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带着沉沉的行李箱往医院赶的路上,噩耗传来了。 4月8日下午4点左右,在与死神苦苦争斗了两个月之久后,夏漠寒的一生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 医院ICU病房内,一片死寂,唯有心电图刺耳的长“滴”声。 夏漠寒合目躺在病床上,身体僵直,脸上早已失了血色和生气。医生和护士围了一圈站在病房里,脸上无不写满了沉痛。 凉至走进去的那一刻,差点被那气氛逼得瘫在地上,若不是夜廷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恐怕早就没了站直身体的力气。 她的心,已经不会痛了。 她只是很想哭,但是她没有纵容自己哭出来。 护士关了心电图,上前准备将死者的白布盖上,一直平静地站在床边的苏笑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护士明显一愣,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晌,便听到她轻颤着唇齿,“我来。” 在医院,医生和护士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死别的场景。丧偶的女人多会情绪崩溃失声痛哭,或是急火攻心晕死过去。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已经做好要劝苏笑的准备了,但是,苏笑的反应却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仿佛那个刚刚死去的人并不是和她相守了多年的丈夫。 苏笑接过了护士手里的白布,离得近的人或许会发现,她的手指和那块布一样白,白得早已没了血色。保持着抓着白布的动作良久,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夏漠寒的脸,嘴唇颤栗。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哭,但是她没有。 看了他良久之后,苏笑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移,白布便一点一点地遮住了夏漠寒的脸。 忽然,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响彻了病房,吓坏了所有人。 “爸!——” 凉至忽然挣脱了夜廷深扑到了夏漠寒的床边,抢过了苏笑手里的白布扔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着,哭着对苏笑说:“爸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不能把他当死人对待!不能啊!” 这样失控的凉至,别说是夜廷深了,就连苏笑也是第一次看到,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夜廷深心情沉痛不假,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速度。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大步上前将崩溃的凉至抱在了怀里,扣住她的头,喉咙堵堵的说不出话来。 “我爸他不会的!不会的!”凉至在夜廷深怀里拼命挣扎推搡着,此刻的她力气出奇了的大,为了不让她挣脱,夜廷深竟也用上了七八分的力气。 看到这样的凉至,苏笑心里不痛吗?无疑,是痛的。 但是,这段日子将她所有的眼泪都榨干了,除了平静,她不再有别的情绪。 于是,在夜廷深努力安抚着凉至的情绪时,苏笑很安静地将被凉至踩在地上的白布捡了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后重新盖在了夏漠寒的身上,理好边边角角之后,她转过身,将凉至从夜廷深怀里拉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作为母亲,苏笑一定会好好安慰她的孩子。 可是…… “啪”的一声清响,所有人都震惊了,就连站得最近的夜廷深也是等到那一巴掌落下后才反应过来,蓦地上前将凉至拉到身后,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笑。 那一刻的苏笑,好陌生。 左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着。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像是用尽了苏笑生平的力气似的,直接将她所有的哭声都打回了肚子里。至少那一瞬间,让凉至觉得讽刺的是,自小到大不曾碰过她一根头发的苏笑,第一次打她,竟然会下这么狠的手。 “夏凉至!你清醒点!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教你的吗?你这样任性,怎么让你爸安心?” 凉至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夏凉至。 她叫她夏凉至。 从来不曾连名带姓叫过她的母亲,在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之后,用那样陌生的语气叫了她的名字,还说了那样让她伤心的话语。 那一刻,凉至心如死灰,她忘了父亲的离去给母亲也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顶着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她也平静了。 母女二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地对峙了许久,凉至泪都流干了,眼里只剩了一片幽深。 走出病房前,凉至寒了声音,问:“苏笑,你有心吗?” 但后来的后来,凉至也因她在那一刻说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而悔恨了一生。 * 凉至昏倒了。 在走出病房后没多久,本就遭受了莫大的打击的她又听闻了这样一件事情:父亲的生命仪器是母亲亲生掐断的! 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一刻,从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的凉至,猛地后退了几步,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似的呼吸困难,还没来得及辩驳什么,便眼前一黑,栽到在了追出来的夜廷深的怀里。 不知她昏睡了多久,总之醒来的那一刻,犹如隔世。 眼皮仿若千斤沉,她费力地抬起,入目的却是异常陌生的环境。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书柜,陌生的床,还有,挂在墙壁上的照片里那张陌生的脸。 唯一不陌生的,是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她醒来的人,她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那人面露惊喜。 顾念苏坐在床边,看着终于醒过来的凉至,心中的巨石终于轰然落下,但同时,她又因为那双眼睛而有些担忧。沉睡了许久,凉至再睁开的双眼有些陌生了,或许她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但,十二年前守着凉至醒来的人却见过。 顾念苏不是擅长表达情绪的人,连最基本的关心和问候都没有说出口。她是经历过这样的悲痛的人,知道此刻的凉至一定跟那时的她一样,一句话都不想要说出口。 她倒了杯热水放在了床头,一言不发,但却已经做好了要倾听的准备。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讽刺,原本水火不相容、见面必掐架的两人,这一刻,她竟打算要做她的垃圾桶。 “顾念苏。”凉至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是前几日高烧造成的。 顾念苏没应她,只是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心里仿佛有了什么预感似的,不太愿听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凉至现在像是一只刺猬,紧紧地蜷成了一团,要将靠近她的人扎得浑身是伤。她听说了那日凉至在医院里对苏笑说的话,心中不免唏嘘,这母女二人,真正反目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可怕。 唤了她一声后,凉至又没音了,顾念苏还只来得及看到她眼底似有一丝绝望的神色,她便重新合上了眼,然后她听到她在说:“念苏,我也没有爸爸了,你开心吗?” -本章完结- 153寒笑篇,如果你快乐 那一天凉至用平淡无奇的声音问了这么一句话,生生将顾念苏心口的伤撕裂开来,鲜血淋漓的同时,她也中伤了自己。 顾念苏想,如果是别的人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指着凉至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或者是直接翻脸走人,留她一个人继续在丧亲的痛苦中自生自灭? 但这些,她都没有做,她只是格外平静地回答她:“夏凉至,其实我心里怎样,你比谁都清楚。” 凉至沉默不语,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的确,她和顾念苏就像两只不合群的蝎子,虽然会抱在一起相互厮杀,但永远都不会拿自己有毒的尾刺去攻击对方。她们两人的相处方式或许没有人会懂。 无法成为知己,是因为她们两人分别是苏笑和顾西扬的女儿;无法成为敌人,也是因为如此。 苏笑和顾西扬是相爱三年之久的大学恋人,那个年代的爱情比现在要纯粹不少,没有奢华的物质作为依托,没有现在上街就能看到的高端电影院,那个时候他们的约会,或许只是课后一起坐在池塘前又或是榕树下,冬天捂着暖暖的热水,夏天吃一根几毛钱的冰棍。 但即便那样简单,但两人依旧过得很幸福,所有他们的朋友都以为,这对恋人一定可以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相伴终生。 然而,这世间最不缺的,是变故。 大四那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是“毕业季,分手季”,一旦毕业,昔日恋人终将天各一方,各自安好。最初时苏笑还不相信,靠在顾西扬的肩头说,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那时,他们太年轻了,忘了一辈子还很长,他们要走的路太远太艰辛。 毕业的前两个月,原本都打算着要喝苏笑和顾西扬喜酒的众人忽然收到了两人分手的讯息,无不震惊,除了苏笑的好闺蜜秦沁,基本没有人知道内幕是什么。就是这个起先毫无征兆的爆炸性消息,引起了众人的猜测,因为顾西扬对苏笑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有多爱苏笑,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放手? 于是,最后的那段时间里,苏笑成了众矢之的,也就是这一段时间里,她遇到了夏漠寒。 夏漠寒与苏笑的相识是通过好友夜寂和秦沁,然后,他对她一见钟情,从秦沁口中得知了她失恋的消息以后,夏漠寒自告奋勇地要帮她走出这段阴影。 那段时间夏漠寒和苏笑走得很近。 和顾西扬分手之后,苏笑全身心投入了毕业作品之中,除了能够顺利毕业,她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获得学校里为数不多的保送留学的名额,离开这座让她伤心的城市,再寻一片只属于她的广阔天地。 与顾西扬相爱的那段时间,她近乎倾尽了毕生的感情,最后分手,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爱别人了。 但夏漠寒告诉她,其实拥有爱人的能力,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很幸福。 夏漠寒年长她五岁,比她早五年步入社会,性子相较学校里的人而言自然是更沉稳成熟一些。苏笑在与他交谈的过程中学会了许多东西,心境渐渐发生了改变,开始正视那段失败的恋情。 她告诉夏漠寒,她和顾西扬分手的原因是忍受不了他和异性朋友走得那样近。苏笑的性子虽然开朗,但在人前总归是安静的。而顾西扬却是那个年级的活跃人物,有时候不认识苏笑的人会把顾西扬身边的女性朋友当做是众人口中传的恋人。 这样的话传到苏笑的耳朵里,无疑是天大的讽刺。行为举止得有多亲密,大家才会误以为他们是恋人?与顾西扬明里暗里提及了多次未果之后,苏笑忍受不了,终于提出了分手。 苏笑问夏漠寒,你觉得是我的错吗?我该宽容、该允许自己的男朋友有所谓的红颜知己吗? 那时候还没有“红颜红颜,红着红着就黄了;蓝颜蓝颜,蓝着蓝着就绿了”这样的话,苏笑虽表面温柔沉静,但骨子里也是个挺强势的女人,眼里容不下一丁点儿灰尘。 彼时夏漠寒已接触苏笑多时,自然知道她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但是他没有纵容她,只说:一段恋情的失败,绝对不止是某一方的问题而已。 他告诉她,你要学会从上一段恋情中总结原因,反省自己,这样才能学会更好地去爱别人。 苏笑问他,怎么学? 夏漠寒回答,很简单,跟我在一起,我教你。 于是,大四毕业的那一天,初夏时节,苏笑在与好友同学拍完毕业照之后,答应了夏漠寒的追求,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夏漠寒是夏氏财阀的大公子,而苏笑家境虽不错,但跟夏漠寒在一起难免差距悬殊,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一对,甚至有顾西扬的好友恶意打赌他们的恋情不会超过一个月。 顾西扬知道苏笑“另觅新欢”之后,脸色发沉。秦沁对他说,你已经彻底失去她了。从今往后,这个美好的女孩子会比爱你更爱另一个男人。你会明白,失去她,是你多大的损失。 是,所有人都不看好夏漠寒和苏笑的恋情,除了秦沁。她是和苏笑走得最近的人,很轻易便能感受到苏笑的变化。她比上一段恋情时成熟了不少,也的确如夏漠寒所言,开始学会如何去爱别人了。更重要的是,她比起以前,更容易快乐了,所以秦沁坚信,顾西扬只是苏笑生命中的过客,夏漠寒才是她的良人。 但,顾西扬偏不信。 那一年七月,距离毕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他和苏笑分手三个月之久后,他主动联络了苏笑,提出复合。 那时,苏笑和夏漠寒正式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感情的根基自然还不稳固,况且苏笑真的还没那么爱夏漠寒。 她犹豫的时候,夏漠寒轻声对她说,如果你还爱他,就回去他身边吧。 苏笑心里一沉,下意识反问,那你呢? 她其实想问的是,那你呢?你爱我吗? 夏漠寒愣了一下,失笑地揉揉她的头:如果你快乐。 就是这五个字,让苏笑做出了决定。当晚,她拒绝了顾西扬,只回了他四个字:好聚好散。 那一年,苏笑和顾西扬彻底断了来往。同一年,她在夏漠寒的鼓励和帮助下考上了心仪大学的研究生,次年,她便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保送德国知名大学的名额,研习培训一年之后,她便要去德国深造至少两年的时间。 那一年,苏笑25岁,夏漠寒30岁,已经到了适谈婚嫁的年龄。夏漠寒为苏笑的前途和梦想着想,不忍用婚姻将她绑在身边,同时又担心两年的时间太长,这期间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三年,苏笑知道,这些年她从未对夏漠寒表明过心迹,难免会让这个沉稳平静的男人没有安全感。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把夏漠寒“绑”去了民政局,两人闪电登记结婚。 婚礼定在十月底,初冬,不会太热,也不至于太冷。 婚礼上,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最后交换对戒的时候,听到台下同学提及了“顾西扬”的名字,苏笑手一抖,戒指险些掉落在了地上。 她听说,顾西扬的女儿在这一天出生,妻子产后大出血危在旦夕,原本已经赶过来的顾西扬又匆匆订了返程的机票。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赶上见妻子最后一面。 事后再与苏笑见面,说及当年大学里许下的誓言,已为人妻的苏笑笑着反问他:我结婚的那一天,你的女儿已经出生。所以西扬,到底是谁先背离谁的誓言? 顾西扬沉默了,到最后只问她:苏笑,如果你结婚那天我赶到婚礼现场,你会不会跟我走? * 夏漠寒下葬的那一天,葬礼由弟弟夏景逸一手操办。妻子苏笑精神状况不佳,彼时仍在医院疗养,爱女夏凉至不知所踪。 四月末,清明时节,天飘起了小雨。 墓园里,除了夏景逸和夏老爷子,再无任何一个夏家的人,就连瑶楚楚和瑶玥也被排除在墓园之外。 夏老爷子一言不发,看了一眼墓碑上夏漠寒沉静的容颜之后,咬牙隐忍着双眼的酸楚蹒跚而去,痛失爱子的他,一夕之间白了满头的发。 夏景逸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原地伫立良久后蹲下来,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墓碑上,湿了夏漠寒的脸。轻轻触摸着冰凉的碑,夏景逸勾了一抹悲哀的笑意,说:“大哥,如果有来生,我只做你弟弟。” 雨下得越来越大,傍晚时分,竟是雷雨交加。 起风的时候伞大抵是挡不住雨的,不然,夏景逸的脸颊也不会濡湿了一片。 -本章完结- 154他本不想走这一步 5月,注定风云变幻。 瑶玥不安地虽然脚下的颠簸浑身颤栗着,被剥夺了视觉的她听力便变得格外灵敏,耳边有风呼啸而过,也有浪涛拍打水面的声音。她猜想她是被带到了快艇上,而快艇正在向水面中央极速驶去。 害怕吗?不,是恐惧。 越来越远离城市的喧嚣声,瑶玥整个人都陷入了浓烈的恐惧之中,冷风袭来,她不停地打着寒颤,颤抖的声音也随之淹没在了风声中。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放开我!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哪个混蛋叫你们来的?你们一群……啊!” 一记耳光过来,生生将瑶玥的话都打了回去,女人的唇角渗出了鲜血。她被人用力地按跪在地上,膝盖处是刺骨的疼。 她听到有陌生的男性声音在说:“夏二夫人,我们只是收钱办事,还请你安分一点。” 傻子都能听明白话里隐含的深意,瑶玥一下子便乱了阵脚,失声惊问:“你们要杀我?” 回应她的只有冷冽的海风。 “谁雇用你们的?他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不,三倍!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按住她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慵懒地坐在船头的黑衣男子,依照他的手势回答:“对不起二夫人。”继而又引导着瑶玥,“先生让我们转达给你一句话,如果你早安分了,也不会逼他走到这一步。” 震惊、绝望、不可思议的情绪一并涌上了心头,瑶玥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煞白,堪比海面倒映的波光,失声良久之后,她尖叫:“夏景逸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他在不在这里?在不在这里?!” 男人不出声了,静静地看着黑衣男子,默默地伸手将口袋里的录音笔打开。 被蒙住了眼睛的瑶玥哪里看得到这些?只是那人的突然沉默让她明确了心中所想,再加上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船上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那八成就是夏景逸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纵使瑶玥再怎么没脑子,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能跟那个男人硬碰硬,挣扎了几下未果,她便声嘶力竭地哭喊:“夏景逸!我跟你离婚!我签字!我签字!你别杀我!别杀我!” “夏景逸!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你饶过我这一回好不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你不能这么狠心!不能啊!” “如果你今天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会缠着你,让你永生永世生不如死!” “……” 示意那人将录音笔关掉后,夜廷深身子微微前倾接过了录音笔,勾起一抹笑,抬手整了下头上戴的鸭舌帽,让人将瑶玥眼睛上贴着的黑色胶带撕了下来。 一声痛呼,瑶玥老大半天后才微眯着被泪水糊掉的双眼,映入眼中的只有一个可怖的黑影以及他身后无边的海。 没有灯光,因此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够清楚地认识到,那人并不是夏景逸。 “你、你是……” 隐在黑暗中的脸微微抬起,微弱的光亮便光顾了有着邪魅弧度的薄唇,夜廷深笑了,“是我”两个字从他喉间溢出,于瑶玥而言却像是死神的召唤。 只可惜,这两个音并没有很快让瑶玥认出眼前这个撒旦一般的男子是谁,她早已被那气场骇得失去了嘶声哭喊的勇气,颤着双唇问:“我和你,有什么过节吗?如果有,我认错,我改,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过节?”夜廷深玩味地咬住了这个词,“和我倒是没有,但你和我女人的过节,太深了。” 看到瑶玥脸上的恐惧渐渐放大,夜廷深抬头,笑问:“怎么样?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你、你……” 瑶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个名字来,回想起这段时间来做的一切,她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想还是没能逃过。 “看来是想起来了。”夜廷深调整了一下坐姿,在快艇上能够坐得舒服实在不易,帽檐遮挡下的黑眸已经腾起了杀意。 他本不想走这一步的,但现在,他似乎没得选,为了以后凉至的安危着想,他必须尽快处决掉这个碍事的女人。 当然,如果瑶楚楚没有来找他,他或许还会晚几天走这一步。 * 那天瑶楚楚公然闯入夜氏,被保安和前台拦在了门口。那个女人很聪明,直截了当地对前台说:告诉你们总裁,不见我可以,如果他想让夏凉至继续痛不欲生! 夜廷深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胁他。但瑶楚楚这个女人,却恰恰扼住了他的软肋。 “你来找我的动机似乎不纯。”夜廷深靠坐在沙发椅上,并没有接待客人的意思。瑶楚楚长得不算太高,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刚刚好。 瑶楚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都已经知道我二叔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噢,原来是想借刀杀人。 “犯法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做。”夜廷深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当然,你二叔犯了法,被法律裁决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无需我亲自动手。”但其实,知道幕后人是夏景逸的那一天,夜氏和夏氏就打响了多年来的第一场商业战争,夏景逸在夏氏的地位还不稳固,导致夜氏轻而易举地便拿下了夏氏财阀的半壁江山。 当然,那些本都该是夏漠寒的。 闻言,瑶楚楚笑了,一语道破:“你现在之所以这么无动于衷,无非是因为二叔没有对夏凉至下手。你把夏凉至藏得好好的,你以为他的目的是夏凉至,但其实他的目的是苏笑!你以为他雇人绑架韩颂贞、威胁夏凉至、暗杀夏凉至,真的只是为了谋权谋利吗?你错了!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得到苏笑!” 夜廷深愕然,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紧。 “知道你不会信我。”瑶楚楚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内存卡放在办公桌上,“你忘了夏凉至为什么会情绪崩溃吗?无非是知道了自己母亲亲手掐断自己父亲生命仪器的事实!你不想弄清楚为什么苏笑要这么做吗?不想想怎么跟夏凉至解释吗?如果你弄清了前因后果还能这么无动于衷,那也只能说明,你并没有那么在意夏凉至。” 看了一眼那张黑色的存储卡,夜廷深微微眯了眸子,寒气逼人,“我这人不怎么喜欢拐外抹角,既然你都知道了,不妨说说看。” “好!我就告诉你,苏笑之所以掐断我爸的生命仪器,是因为夏景逸那个衣冠禽兽在我爸的病房里当着他的面强行占有了苏笑!” * “你早就知道,夏景逸对苏阿姨图谋不轨了。”夜廷深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完全不像个即将要夺去一条生命的撒旦。 瑶玥没回答,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除了顾西扬和夏漠寒,还有一个人深深地爱着苏笑,那人就是夏景逸,夏漠寒的亲生弟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呢?瑶玥自然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这件事情,却是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时凉至还很小,夏漠寒一家还很和睦,并没有人注意到潜在的危险。 瑶玥知道夏景逸爱着苏笑,而她爱着夏漠寒,这两个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同一战线,第二年,她和夏漠寒便在夏景逸的设计安排之下发生了关系。当晚本来录了视频,按照计划,那视频是要传到苏笑眼里的,但夏漠寒发现得早,生生掐断了瑶玥的企图,并险些要了她的命,因此,她自然不敢把怀孕一事告诉夏漠寒。 于苏笑而言,夏漠寒是这世上最深情的男人。于她而言,夏漠寒却是这世上最残酷的男人。她知道,如果夏漠寒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不会让她生下来,纵使那是他的骨肉。 所以,她一忍再忍,并在暗地里和夏景逸商量了二次计划。她独自一人将瑶楚楚生下来并抚养,直至楚楚四岁那样,她抱着她公然出现在了苏笑的面前。 她听闻过苏笑的性子,知道她眼里容不下钉子,若是看到夏漠寒不仅婚内出轨,还有了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必定会忍受不了而提出离婚。但出乎意料的是,苏笑竟然平静地接受了她们母女二人的存在。 这对她,对夏景逸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多年以来,她背负着“小三”的恶名,想方设法地离间着夏漠寒夫妇的感情,但次次以失败告终。 不得不说,在历经了第一段恋情的失败与这些年来的婚姻生活,苏笑早已不是当年的苏笑。她变得宽容,变得美好,变得不再斤斤计较,这是瑶玥和夏景逸所害怕看到的。 然而,在夏老爷子的压迫之下,三年前,苏笑终于还是带着凉至离开了夏家。 -本章完结- 155是,我爱他 夜很黑,而风很大。 快艇停在海面的中央,随着波涛任意地在海面上游荡,瑶玥看了一眼四周,茫茫黑暗,根本无从逃避。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夜廷深,求你放了我。” 失声崩溃之后,瑶玥竟然也平静了下来,虽说她仍旧在做无谓的争取,但相较之前,她脸上的恐惧似乎少了些,取而代之的绝望。 “你知道我的回答。”夜廷深勾了勾唇,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唰”的一声,刀身弹了出来,晃得瑶玥花了眼,恐惧又漫上了心头。 “至少让我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夏凉至失踪了,你以为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吗!都是夏景逸干的啊!是夏景逸不想让凉至回到夏家才……” 冰凉的刀刃贴上了她的脸颊,骇得瑶玥立马噤了声。 夜廷深用刀背在她脸上油走比划,绕着她的眼眶画了个圈儿。瑶玥颤抖得厉害,一个不留神,眼皮便稍稍裂了道口子,渗出了殷红的血。 “或许,你该去问问你的女儿。”夜廷深笑,“虽然你好像没这个机会了。” 那天瑶楚楚把存放了夏景逸对苏笑施暴视频的存储卡交给他的时候,说了这么一段话:二叔在商界行事光明磊落,你不会找到把柄。现在你要么放弃保护凉至,要么把这个视频公开。单是一个强X罪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夜廷深好像说过,生平他最讨厌有人威胁他,尤其是在这种两难抉择的困境下。但他这个人向来怕麻烦,既然两条路都难走,那么他就走另一条路。 本来夜廷深的原则是,绝对不会碰女人,哪怕那个女人十恶不赦,他也只会找人秘密处决了。但瑶玥,竟然在获得了夏景逸施暴视频之后企图卖给媒体,若不是他让江心做好了防范,那个视频怕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了。 这件事情让夜廷深明白,瑶玥这个女人留不得,留她越久,麻烦越多。 “你、你……杀人是犯法的!你想坐牢吗?!” 闻言,夜廷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而后站直了身子,手扶着快艇两边的栏杆,将沾了瑶玥的血的小刀扔进了海里,抬了手掌。 “夜廷深,我告诉……” KD-L组织的人办事向来干脆利落,还不等瑶玥把话说出口,她便带着某个秘密,永远沉进了大海里。 * 顾家。 凉至被圈在了某一个房间里,每日由顾念苏全程陪着,吃穿住行照顾得还算周到。如果搁在平时,凉至一定会忍不住吐槽她几句。 但现在的她,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无心再关注外界其他。任谁也无法接受,自己父亲的离世竟然会同母亲挂上钩。 呆在顾家多时,每天她都会在想母亲那日反常的平静。母亲是那样的爱着父亲,那不是她该有的反应。 “刚刚夜廷深打来电话说,下午他会来接你。” 顾念苏从外面走来,带进来这么一句话。语气很平淡,谈不上什么情绪起伏,但凉至从她的眉眼间看出了她心中的疑虑。 意外的,凉至不等顾念苏问她便开了口,“是,我爱他。” 顾念苏震惊了。 这是这十多天以来,凉至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也是她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而更让顾念苏愕然的是,这个向来和她一样对爱情嗤之以鼻的人,在这一刻竟然主动开诚布公,说出“我爱他”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凉至语气淡淡,“但是念苏,以前我们之所以不相信爱情,是因为还没有遇到爱情。” 顾念苏才明白,为什么这十多天来她这么安静,按照她的性子若是被限制了自由,一定会想法设法地要逃离,即便无法逃离,也一定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就像被关在囚笼里的狮子一样,会用怒不可遏的咆哮来表达它的不满。 但凉至她没有。 起先顾念苏担心她是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心理出现什么问题,特地偷偷请来了心理医生,结果被凉至看穿了,她很认真地告诉她:念苏,我没那么脆弱。 也就是说,这十多天,除了昏睡的时刻她都完全清醒,精神状况也很正常,这让顾念苏实在难以想象,她沉默的时刻都在想些什么。 “这不像你。”好半天,顾念苏才说出这么四个字,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凉至。 凉至忽而苦笑,反问:“要怎么才像我?” 顾念苏哑然。 沉默了良久,凉至说:“念苏,我躲起来并不是因为在向谁示弱。” * 瑶玥生前那段最后的录音成为了指控夏景逸蓄意杀人的有力证据,再加上唆使绑架罪、教唆杀人罪,夏景逸很快便被警方控制。 至此,夜廷深才终于敢登门顾家将凉至接走。 把凉至送到顾家并交由顾家照顾的原因是,夏漠寒去世后的第二日,苏笑曾经找过他。 她找他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作为一个犯了大错的母亲去请求他照顾好她的女儿。苏笑说,夏景逸的野心很大,他一日不解决,凉至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她不可能每次都能幸运地死里逃生。 她说,必要的时候送凉至去顾家,顾西扬和顾念苏都不会害她。 然而,在顾家门前的时候,顾念苏却忽然变了卦,死活不让他进门带走凉至。她双臂张开挡在门前,大有要带走凉至就从她身上踏过去的架势。 这让夜廷深犯了难,完全没了处理瑶玥时的狠绝。顾念苏算是凉至的好朋友,他总不能把她怎么样吧? 于是,他只好试图跟她讲道理,态度顶好地等她解释不让他进门的原因,哪知顾念苏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之后,用鼻子冷哼了一句:“别想了,我不会让你接她走。” “原因。” “没有原因!” 夜廷深脸沉了几分,奈何顾念苏竟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对峙了挺久,夜廷深终于示弱,轻叹了口气,问:“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的安危,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得在外面处理亲力亲为地处理那些事情,唯恐哪一步出现差错,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她的身边,而她刚经历了那样悲痛的事情,如果只是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他怎么放心?也只好按照苏笑的意思,拖顾念苏照顾她了,岂料这个顾念苏竟然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 “她说她不想见你。”顾念苏说,“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竟然不陪在她身边,反而把她丢给别人像关犯人似的关起来。换做是别人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尊敬的夜先生,这位可是视自由如生命的夏凉至!你说她能不怨你吗?” 顾念苏是律师出身,早就练就了三寸不烂之舌,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本正经,况且她说得头头是道,夜廷深便信了。 他沉默了许久,眼底隐入了愧疚之色,“我要见她。”是他考虑欠周了,他认错。 “她不想见你。”顾念苏重复了一遍,“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不想见你意味着什么。虽然我和那位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看她失恋这种事情我还是很乐意的。” 夜廷深的脸色倏然变得很难看,盯着顾念苏,一字一句地问:“你的意思是,她要跟我分手?” 换做是别人,或许早就被夜廷深的气场吓得变了脸色。但顾念苏还算镇定,虽说心里也打起了小鼓。 耸了下肩,顾念苏继续说:“爱情,无非在特定的时间找到相对合适的人,然后逢场作戏。凉至怕是也没想到,夜先生竟然会当了真。不过现在她已经没心思和你继续玩下去了,转达她的话,好聚好散吧!” * 房间内,凉至站在窗前,拉开窗帘,入眼的竟是多日不见的阳光。 上海竟然接连下了半个多月的雨,南方阴雨连绵,前一段时间雨水总是多过艳阳,好在现在都雨过天晴了。 是啊,天气都雨过天晴了,那么,她的心情呢? 爸,如果现在我就决定要从失去您的悲痛中走出来,您是会怪我没心没肺,还是会夸我看得开? 夜廷深闯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桌前翻看着前几日看的书,是一本很温暖的书,席慕蓉的《愿你与这世界温暖相拥》。 听到嘈杂的声音,凉至的手颤了一下。 最近她受不得惊吓了,稍有风吹草动都能把她的胆给吓破了似的,可想而知,当夜廷深冲进来猛地拥她入怀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有多错愕多震惊。 -本章完结- 156廷深,我没那么脆弱 从顾家出来后,凉至的脸上还写着满满的困惑。 夜廷深揽紧她的肩走在她身旁,大掌很有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跑了似的。 对此,凉至有些无奈地说:“念苏逗你玩的。”虽然不知道顾念苏那丫头究竟说了些什么让夜廷深变得如此紧张,但从刚刚顾念苏有几分尴尬的神情来看,八成不是什么好话了。 当然,她知道顾念苏绝对没有恶意,换做是顾念苏先她一步邂逅了爱情,她也指不定会用什么方式去试探那个男人。 她们都太了解彼此,深谙对方的软肋和弱处,在相互厮杀的过程中却又死死守住对方的命门。 夜廷深的脸色有些发黑,抿着唇不语。 凉至想到刚刚在顾家他一副恨不得宰了顾念苏的样子,憋着笑,停了脚步面对着他,伸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唇瓣张了张,没有说话。 半个月不见,两人都消瘦了不少。 一个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白,一个棱角愈发地分明和ying侹。 夜廷深握住了她的手,深深地凝着她,低哑着嗓音开口:“凉至,不准再跟我开这样子的玩笑。” 凉至笑了,“好。” 轻拥她瘦弱的身体入了怀,明明已经快到夏天了,可她的身体竟比寒冬那时还要凉。 夜廷深怎能不担心?他知道这段日子以来,除了夏漠寒离世的那一天,凉至再也不曾声嘶力竭过,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那样悲伤的情绪被她压在心里,他真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怀中女人却已明了,轻拍着他的后背,开口:“廷深,我没事。” * 监狱。 瑶楚楚想尽了各种办法,打通了各条人脉,终于获得了探视夏景逸的机会。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悲悯,她一言不发地坐在夏景逸的对面,那男人许是从云端跌落得太快,原本被剃掉的发竟生出了新的银丝。 探视的时间很少,瑶楚楚也没想过要多呆,她只是来确定,夏景逸在里面过得不好,如果他过得好,那么她就要想办法让他过得不好。 夏景逸穿着囚服,隔着玻璃看了她半晌,眉眼中流露出悲哀,握着传话筒轻声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医院抽血的时候。” 瑶楚楚寒了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医生告诉我血型匹配不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心还可以更冷。” “恨我吗?” “恨。”瑶楚楚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恨你。” 夏景逸却笑了,“能想到,不然你也不会倒打我一耙。” 那天瑶楚楚主动要求和夜廷深站在同一个阵营的时候,夜廷深问她:叛变了? 是,她承认,一开始她是和夏景逸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所有他无法出面去做的事情都是她做的,找到韩颂贞,在J大校园内散播各种各样的舆论,诱骗孟齐宇襁爆韩颂贞并录下视频威胁凉至…… 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目的也不过是想告诉夏漠寒:爸,我也是您的女儿,我帮您让夏凉至回来,那么,以后您能不能做到一视同仁?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夏景逸竟然会对他的亲生大哥下手,那一场车祸,让她对他的信任倏然崩塌,她哭着捶打他,控诉他:你骗人!你说你不会对他下手的!你骗人! 那天,瑶楚楚回答夜廷深的是:从他设计害我爸出车祸起,我跟他就不再是同一战线的人。 但,其实呢? 血液的化验报表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想,如果不是那天她忽然决定要帮凉至一把,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竟联手策划了这么一出惊天大阴谋,而她,也只是这个阴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从那一刻起,她便彻底地心寒了。她以为夏景逸对自己的亲侄女和亲大哥下杀手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整整十八年! 她真想问他:夏景逸,如果你有心的话,我也不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漠寒曾对她说:不要因为仇恨毁尽了一生,你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追求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浪费了,不值得。 她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她只想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啊!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满足她? 那天在监狱,瑶楚楚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爸死了,妈也死了,而你,永远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 凉至是在车上的时候听及了夏景逸入狱一事,她并不知道夏景逸做了那么多令她生恨的事情,只觉震惊,问及原因时,夜廷深只淡淡地解释说:“瑶玥拒签离婚协议,夏景逸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 怎么说凉至当时的心情呢?怕是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夏家父辈那一代的人,一个死了,一个进监狱了,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不知所踪。 死的那个人,是夏家的大当家,是她最为敬重的生父;进监狱的那个人,是看着她长大的二叔。 关乎生死的问题,她帮不上任何忙,但,或许她可以帮助夏景逸减刑呢? 说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夜廷深的脸色有几分难看,薄唇紧抿,墨镜之下的眸色阒黑,他在心里回答着她:凉至,除非死,否则他永远也不能离开监狱。 但明面上,他的回答是:“国有国法,很抱歉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凉至便沉默了。也是,纵使夜廷深权势滔天,他也没办法改变国家的法律,况且,她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他? 打了方向盘,将车子稳稳地停靠在了路边,失神间,凉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夜廷深的脸便压了过来,隐着浓浓的思念吻住了她的唇。 心口的某一处倏然炸开,感受到唇上的湿热后,凉至只觉双眼有些发酸,闭上眼,便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她哭了。 夜廷深好像说过,她的泪比她的笑更具有杀伤力,轻而易举便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他慌了,放开她,笨拙地替她擦着眼泪,“对不起。” 对不起,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 * 墓园。 夏漠寒已经下葬了一周之久,凉至在踏上这块沉重的土地时,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坚硬厚重的石头,夜廷深一直牢牢地牵着她的手,给她温暖和力量。 她不停地朝夜廷深强笑,说:“我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将一束灿烂开放的剑兰花放在墓碑前,凉至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擦拭着碑面。前段时间下了雨,碑面染上了灰尘,葱白的手指上便有了污垢。 凉至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身为女儿,没能为父亲守孝似乎是一大不敬。 但凉至记得小时候父亲带她参加一个远方叔伯的葬礼,那叔伯的年龄都可以做她的爷爷了,他的儿子也同夏漠寒差不多的岁数,但凉至却要别别扭扭地叫他“哥”。 葬礼进行了三天,那个“哥哥”便戴着孝帽在棺前跪了整整三天,也有跪在外面的人,风吹雨打也一动不能动。凉至当时好奇地问苏笑,苏笑告诉她,可能外面跪着的那个姐姐肚子里有宝宝。老一辈的人说有宝宝的人是不能参加葬礼的,对宝宝不好,也会给家庭招来血光之灾。 凉至哪里懂那么多?只是觉得跪在外面的人太过辛苦了,便歪着头说:以后我能不能不跪呀? 她看到那个“姐姐”嘴巴都乌了,很难受的样子,担心自己以后也要受这种苦,便想着提前给父母打个预防针。 童言无忌,夏漠寒和苏笑愣了一下,都笑了,那时夏漠寒摸着她的手,特别认真地对她说:好,我的女儿不用吃这样的苦。将来爸爸如果不在了,你只要像平常人一样,怎么舒服就可以。 那时她还把父亲那句“不在了”当了真,揪紧了夏漠寒的衣服说:爸爸不准我和妈妈,不然我就不要理你了! 回想当年,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在车上时跟夜廷深提起了这一段过去,夜廷深只揉了揉她的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急于开车。 他知道她现在是有满腹的心事无处倾诉,而他,只需要当一个认真的听众就好。 那天傍晚,他听她说了好多关于她童年的故事。 她说她小时候有一段性子顽劣的时候,做了错事惹母亲生气,母亲佯装要惩罚她的样子,吓得她躲到父亲的身后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撒手,父亲哭笑不得地将她一把抱起,还没开口说话,她便主动认了错,弄得母亲特别受伤地捏她的脸,问:你是不是更喜欢爸爸呀?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母亲便更受伤了。 逢年过节的时候,父亲和好友坐一桌吃饭,免不了要喝酒。她没尝过酒的味道,看到父亲和叔叔伯伯们喝得那样欢,便爬上了椅子好奇地歪头问他好喝吗?父亲就会笑,拿了干净的筷子蘸了一点喂到她嘴里,她舔了一下,便连“呸”了几口,嚷嚷着“一点也不好喝”,还特别同情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爸爸,你真可怜,要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小时候,她可以骑在父亲的肩膀上看世界,抱着父亲的头,她会特别崇拜地拍着小手,惊呼:爸爸好高! …… 车后座,凉至枕着夜廷深的腿,面含温暖的笑意回忆着过去,偶尔有泪珠滑落眼角,她还没有伸手,便有他轻轻将她的悲伤抚去。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长长的发丝,等到她说得累了的时候,他俯身在她的额上印了一个吻。 “凉至,在我的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 医院的ICU病房内,苏笑安静地用完了送来的晚餐,安静地在房间内的一小块空间里散着步。 病房外偶有护士经过,通过透明的玻璃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苏笑每天都会面对这样的目光,早已经习惯了。 毕竟除了她,还有谁明明身体健全却像住酒店一样似的住在医院,还非要呆在ICU病房里。 但苏笑早就不在乎这些眼光了,命途早已毁尽的人,她哪里还需要理会他人的看法?她只知道,这里是夏漠寒最后呆过的地方,她在这里,似乎还能隐隐感到他的存在,嗅到他的气息。 消化了一会儿后,她便脱了鞋子蜷着身子躺在病床的一侧,想象着夏漠寒就躺在身边。她抱着微微发抖的双臂,想到那日在病房里狠心打了凉至的那一巴掌。 那天,凉至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而她的手心也生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打她的时候,也痛了她自己。 她不是没看见凉至的眼像是落入了冰窖一般寒凉死寂,用可以穿透她心脏的声音问她:苏笑,你有心吗? “漠寒,我已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就算是死,我也没脸来见你了。”苏笑说着,枕头已经被浸湿,唇边却依然带着微笑,“漠寒,我现在身上唯一完完全全只属于你的,怕是只有我的这颗心了。” * 三月中到四月初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于凉至而言是平静,于苏笑却是梦魇。 那段时间,她生不如死。 夜廷深公开向夏景逸宣战,夺走了夏氏财阀的大半壁江山之后,曾经与夜廷深通过电话。刚开始他以为只是纯粹的商战而已,却不想他的事迹已经败露。 许安然曾经提醒过夜廷深,不要把对方逼急了,避免狗急跳墙。 夜廷深确实听从了许安然的建议,也正是担心夏景逸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所以那段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凉至的左右。 诚如瑶楚楚所言,他以为夏景逸的目标是凉至,自然而然地就疏忽了医院那边的防护。虽然苏笑和夏漠寒的病房外都有保镖守着,但只要亮出夏家二当家的身份,保镖又怎么会拦着他不让进? 那本是一个宁静的下午,而那份宁静里,却昭示着暴风雨。 夏景逸反锁了苏笑的病房,终于露出了他不曾在人前露出的凶狠獠牙,目光触及床头凋零的满天星,他忽然笑了,问苏笑:“还记不记得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苏笑沉默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大学时代的最后那一段时光,夏景逸得知了她和自己大哥的关系,忍痛放手,并送给她一束满天星。 满天星的花语是:甘做配角的爱。 那个时候的夏景逸,爱得不如后来的极端,他甘做苏笑的守护者,默默地爱着她就好。 “你答应过我不会回夏家,不会回我大哥的身边的!”夏景逸因暴怒而扭曲的五官里盛着沉痛,他盯着苏笑平静而苍白的脸,恨不能将这个女人捏碎了纳入掌心之中。 苏笑说:“当年我离开夏家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答应过我不会对漠寒父女下手?” 夏景逸愕然。 苏笑笑了,笑容冷淡,“所以,你我都违约了,时隔三年,也都为言而无信付出了代价。我爱他,所以愿意为了他向你妥协。但从你对凉至下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当初的约定就已经不复存在。” “凭什么认为是我?” “凭只有你知道凉至怕猫。”苏笑说,“老爷子知道你的野心,不想把夏家的财产分给你分毫,眼看着凉至就要毕业了,想让她以夏家长女的身份回到夏家,你担心她的回归会让你原本已经到手的东西又被夺走,所以你急了,不是吗?” “夏景逸,人在做,天在看。你自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其实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夏景逸更加震惊,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我、我大哥也知道?” “他知不知道,我不得而知。但夏景逸,他那么爱我,你以为这三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闻言,夏景逸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他承认,一直以来他都是爱着苏笑的,但同时,他也爱着他的大哥。他本来以为他能够大度地祝福他们,并尊苏笑一声“大嫂”,但时间长了,他发现,他做不到。 所以,三年前,是他怂恿了夏老爷子,连同逼走了苏笑母女。 “苏笑,你现在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无非是仗着我不舍得伤害你。”夏景逸说着,额上青筋爆出,狰狞可怖。 -本章完结- 157花落的季节,我来找你 不舍得伤害她吗? 苏笑现在闭上眼睛,耳边是他说的这句话,眼前却是他带着浓烈的欲压在她身上时的场景,他强行攻占她的城池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的身体背叛了夏漠寒,且是在违背了道德伦理的情况下。 那让她生不如死。 在她身体内驰骋完之后,夏景逸怜惜地擦掉她无声的泪,她却避开了他的手,说:别碰我,脏。 那天,她在浴室里呆了很久,滚烫的水烧红了她的身子,她恨不能把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剜掉然后换上新的。那天她没敢去夏漠寒的病房跟他说话,她不想身上带着别的男人的气息再靠近他。 后来夏景逸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也恰巧那段时间凉至来的电话很少,她担心夏景逸对凉至做什么事情,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后她会忍不住哭出来,思来想去,只打了夜廷深的电话。 听闻凉至一直跟他在一起,苏笑也就放了心。还好,至少凉至好好的,她也算对得住夏漠寒。 三月底,她终于重新鼓起勇气去了夏漠寒的病房,因为陆泽明告诉她,这段日子夏漠寒的情况有所恶化,前两天还发了高烧,他的建议是苏笑能多陪着他,跟他说说话,至少让他能感受到家人一直都在的。 苏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轻声讲给了夏漠寒听。 “凉至的毕业展很出色,我看了她的作品照片,很厉害。漠寒,为我们的女儿骄傲吧。连资深老教授都以他为荣,我们作为父母,怎么能不以她为骄傲呢? “她小时候总说自己像爸爸,所以才出色。你因为这句话炫耀了大半辈子了,但漠寒,你可是没有艺术天赋的人。这一次,该轮到我炫耀了。 “女儿终于遇到了比你更爱她的男人,廷深那孩子真是不错,了了我们一桩心愿,沁儿也能安息了。 “漠寒,你快醒来吧……” …… 连续三天,苏笑都呆在ICU病房内。饿了就在外面走廊上吃点东西,晚上就抱着消过毒的被子躺在病房的小沙发上,听着仪器轻微的声音入睡。 想来,她睡眠那么浅的一个人,现在若是听不到生命仪器“滴”的声音都难以安睡了。那是他的生命之音,现如今却成了她的现世安稳。 四月六日晚,苏笑永生难忘。 那天,她安静地趴在夏漠寒的病床边,静静地给她讲述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已经到了四月,又是相思花开的季节,她说:“家里的那株相思怕是也已经金黄了。漠寒,你一定要赶在花落前好起来啊……” 夏景逸悄然站在她身后的时候,苏笑已经避无可避,再退后是夏漠寒的生命仪器,她若不小心将它打翻,会害了他的命。 夏景逸说:“苏笑,这都是你逼我的!” 那一晚,苏笑真真正正陷入了绝望。 ICU病房内是设有摄像头的,为了24小时监护病人。那一晚摄像头上的小红灯不停地闪烁,落在苏笑眼里,是极大的讽刺和嘲弄。以前没怎么留意过这个小红点,但是这夜,它却记录下了她和她的小叔子犯罪的全过程。 而且,还是当着夏漠寒的面。 她当时有多绝望啊! 夏漠寒一声不吭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器在运作着。他一动不动,像是安稳地睡着的,而他旁边的小沙发上,他最爱的女人,却被他的亲生弟弟强行压在了身下。 苏笑不敢哭,也不敢大声喊,只能默默地反抗着,奈何女人在力气这方面天生比男人弱,又加上身体刚恢复不久,到最后,她也只剩了承受的力气。 她威胁夏景逸:“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愕然片刻后,他笑,“你现在要是敢死,我就送夏漠寒父女去跟你陪葬!” 苏笑气结,到最后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夏景逸,你个疯子!” “苏笑,我是被你逼疯的!” …… 四月七日醒来,苏笑整个人都变了。 她寸步未离开夏漠寒的房间,却失了生气,像一具没了灵魂的木偶。 医生护士来给夏漠寒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她平静地站在床尾,平静地看着他的脸。时间长了,她忘了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她没能为他诞下一个儿子,所以老了怕是记不得他年轻的样子。 苏笑好像从来没跟夏漠寒提起过,其实,他们或许是有过一个儿子的。在凉至九岁那年有的,当时她并没有太大的妊娠反应,因此发觉得很晚,直到那个孩子消失的前一刻,她还以为是生理期。 那一年,九岁的凉至命悬一线,怀孕不足半月的苏笑因情绪太过悲痛而没能保住那个孩子。她私下里找医生确认过,才知道当时她是流产了。 她得有多么不称职,才能在孩子消失的那一刻才发现他曾经来过? 静静地看着夏漠寒,苏笑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容凄美绝人。 漠寒,如果当年那个孩子能生下来的话,那么他一定长得很像你、很像你。 …… 四月八日,苏笑让凉至回家给夏漠寒收一些这个季节能穿的衣服,她告诉凉至:“你爸最近睁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许不到月底,他就能重新坐起来了。” 凉至信了。 那天,她满心欢喜地回了夏家,看到了院子里金黄一片的相思树,拍了照片发给苏笑,说:妈,相思开花了,爸爸要好了,对吗? 天知道,苏笑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险些失控哭出声音。 漠寒,相思花开了,金黄色的一片,和我想象的一样,真美。 但是漠寒,我已经不敢奢求你能醒来陪我再看一次了。 漠寒,原谅我。 等到花落的季节,我再来找你。 * 六月初,毕业季。 相思花落了满地的季节,苏笑再一次被推进了急救室。 上一次是因为车祸,这一次,是因为自杀。 听到这个消息时,凉至正在学校里拍毕业照,夜廷深亲自开车来接的她,脸色很沉重,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她带上了车。 她还穿着学士服,笑容洋溢地把学士学位证亮给夜廷深看,还说一会儿拍照片发给苏笑看。 母女二人重归于好,是凉至从夏漠寒墓园回去的隔天。休息了一夜后,夜廷深便直接带她去了医院。起先她还不明白,是夜廷深告诉她:苏阿姨现在住在夏叔叔之前的那间病房里。 凉至便明了,内心酸涩。 母女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呆在顾家的那段时间,凉至便想通了,虽然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要掐掉父亲的生命仪器,为什么母亲要给她希望又生生将它掐灭。 但是,她没法怨她的母亲啊。 在顾家,她住的那间房是空房,顾家上下无一人居住。那间房子是顾念苏亲手给她已过世的母亲空出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知道了,但顾念苏一直保持着房间里的整洁卫生,偶尔也会在那个房间里呆着,和墙壁上母亲的挂象说说话。 顾念苏一直羡慕她有妈妈,童言无忌的年代也曾恶言诅咒过她。所以那天她才会说:念苏,我没有爸爸了,你开心吗? 其实谁心里都不好受,真的。 那段时间里,顾念苏告诉她:凉至,我不怨你妈妈了,你也别怨她了。 她说:其实谁都不容易。 是啊,谁都不容易啊,她理解不了母亲的想法,但她相信,母亲一定有她自己的难处。她爱了父亲大半辈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掐断他的生命仪器? 所以在面对苏笑的时候,她刻意避而不提这件事情,苏笑却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问她:疼吗? …… 逼近医院的时候,凉至才越发觉得事情的不对劲,偏过头来看夜廷深的侧脸,下颚紧绷得令她害怕。 夜廷深几时在她面前露出过这么严肃的神情?他能这样,必定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而且,是跟她有关的。 没由来的,她开始有了几分抗拒和抵触,忘了车还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她伸手去拉门把手,所幸车门锁了。 巨大的恐惧将她包裹,她忽然颤着声音道:“停车!” 夜廷深握紧了方向盘,唇抿作了薄薄一条线,内心挣扎了片刻后,他打了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在应急区域内,却没有打开门锁的意思。 解开了安全带,他侧过身去拥抱凉至瑟瑟发抖的身体,掌心是学士服柔滑的质感,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用自己的身体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都说母女连心,又何尝不是呢?苏笑在生死一线挣扎着,凉至的心也因此而狠狠地揪痛着,不需要夜廷深开口告诉她什么,她便已经有了猜测,然后,恐惧和逃离。 “你……你告诉我不是……”攥紧了夜廷深腰间的衣料,凉至像是抓住了一块救命的父母,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时带着颤栗,话还没说完,滚烫的泪便已经砸到了夜廷深的肩窝处,灼伤了他的心。 夜廷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时候他反倒痛恨自己不像肖天佐了,说不出什么能温暖人心的话来,只好不停地抚摸着凉至的后脑勺,一遍又一遍地说:“别急。” 等到凉至在他怀里平静了些,他才继续说:“现在苏阿姨还在抢救,你想哭,就在我面前哭。别让她担心了,知道吗?” * 到了医院急诊部,凉至双腿泛着软,借由着夜廷深手臂的力量在地面上行走着。 周晚笙在手术室外等候多时,见他们来了,立刻上前。 今天,她不是以主治医生的身份站在凉至面前的,或许是普通朋友,有一定医学基础的普通朋友。 “情况不太乐观。”周晚笙看着凉至苍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了。” * 前段时间,苏笑回家了。 回了上海的家,回了原来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家。 那时苏笑的情况还不错,找了心理医生来给她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太大的异常。 凉至以为苏笑已经从父亲离去的悲痛中解脱出来了,但她表现得实在是太平静,在今天之前,凉至几乎都寸步不离地呆在苏笑身边,唯恐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只有今天,凉至因为毕业的事情不得不暂时离开一会儿,出家门之前,她还特地叮嘱了家里的阿姨,一定要时时刻刻盯着苏笑,万一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立刻给她打电话。 天真的她以为,母亲当初说的那句“妈妈怎么舍得你”是真的。 她收起了家里所有可能给母亲造成伤害的东西和药物,她以为她尽可能缩短在外的时间,苏笑就不会有事。 然而…… “整个消化系统都被化学物质腐蚀了,咽喉处被阻塞。现在病人的腹部已经打开,消化系统里面的情况很不好,并且极容易发生交叉感染,从医学的角度上来看……” “很抱歉,我们真的只能尽力而为,还请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 数不清这是守在手术室外的第几个钟头了,腕表的指针在转动着,每一分每一秒却都是煎熬。 头顶的灯晃了眼,凉至抬脸,仿佛看到夏漠寒站在她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她红着双眼,颤抖着诠释着她的害怕和恐惧。她想问夏漠寒:妈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们不会那么狠心的! 但夏漠寒却只摸了摸她的头,眼眶微红,声音沙哑:对不起,款款,爸爸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本章完结- 158妈妈爱你 医生出来再度征求病人家属的意见时,凉至正拿着苏笑留下的遗笔,脸色煞白。 救,还是不救? 前好几次,凉至近乎嘶吼出声:你们是医生,怎么能问外行人救还是不救? 但这一次,她沉默了。 夜廷深在她身旁一言不发,却握紧了她的手。 凉至一手拿着苏笑的遗书,一手握住夜廷深的,双目渐渐合上,内心哭出了声音。 —— 亲爱的宝贝: 原谅妈妈最后选择用了这样残忍的方式离开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你要相信,这对妈妈而言,不是死亡,是解脱。 很抱歉没能看到我的女儿毕业时候的样子,你穿学士服会是什么样子呢?妈妈知道,一定很美、很美,因为我的女儿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还裹着尿布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美人了。只可惜,这位小美人似乎一直更喜欢她的爸爸,妈妈好难过的呢。 你21岁前成长的每一刻妈妈都有参与,第一次牙牙学语、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次自己拿筷子吃饭、第一次学着妈妈的语气说“妈妈我爱你”……那么多的第一次,妈妈都要数不清了。但很遗憾的是,看不到我最爱的女儿嫁人的样子。 前不久我在梦里见到了你爸爸,还对他炫耀说:老夏,你走得早,以后只能我牵着女儿的手把她交给别人了。 我还跟他说:老夏,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女儿交到比你更爱她的男人手里。 但是,亲爱的女儿,妈妈做不到了。 你爸爸是个小心眼的人,妈妈已经比他多陪了你三年,也和他错过了三年。别怨妈妈,妈妈只是想和爸爸一起守着你。等到你嫁人的时候,妈妈一定会哭,如果爸爸在妈妈身边,好歹还会有人安慰妈妈,或者是嘲笑妈妈: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哭得像个孩子? 但妈妈知道,其实你爸爸的眼眶也红了。 你一定很恨我残忍地剥夺了你爸爸活下去的权利,但是亲爱的宝贝,请你一定要原谅妈妈,无论妈妈做了什么,无疑都是爱着你和你的爸爸的。看着你们痛苦,我会更痛苦。 所以宝贝,妈妈懦弱了,做了坏榜样。你一定不要像妈妈一样,你一定要用你自己的生活方式勇敢地生活下去。 如果可以,别回夏家,也别相信任何人。 不要深究原因,我的宝贝只要快快乐乐就好,烦恼什么的,都交给妈妈带到地下去。 宝贝,妈妈爱你。 —— 那天,开腹手术做了一半的苏笑恶性感染后再没能从手术台上走下来。 医生遵从了凉至的意愿,放弃了对病人的救治,同时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打算将剖开的腹部重新缝合起来。 凉至却抓住了医生的胳膊,那么无力,感觉不到丝毫重量似的。 她抬眼看着医生,脸上是死一般的寂静,轻声开口,声音缥缈。 “不用了,她怕疼。” * 5月7日,天气阴。 夜廷深从顾家接走了凉至,并带她去墓园看望了夏漠寒。次日,他们前往医院看望苏笑。 5月11日,天气晴。 凉至和苏笑回到夏家,相思花落了一地,树上树下都是金黄一片。 苏笑说,做女人要像林徽因那样,诗意地活着,看淡烦恼、看到忧愁,活得随性、活得自由。 5月13日,天气多云。 凉至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第一次起早亲自给苏笑做早餐。没想到苏笑起得比她还早,站在屋外,身上沾染了晨露的湿气。 她似乎在那里站了许久,凉至看到她的时候,她似乎在看门前那一排洋槐树。 她回头,对凉至笑,温柔地说:早安,宝贝。 5月17日,天气雨。 雷雨交加的季节,风很大,相思树被吹折了枝掉落在地上,混着雨水和泥泞。 苏笑在主卧里呆了一天,凉至不放心,在屋里陪了她一天,诱导着她开口说话。 那一晚,凉至入睡前还听到苏笑在讲她和父亲恋爱时的故事。 她听到苏笑轻声说:晚安,宝贝。晚安,漠寒。 5月21日,天气晴。 家里的下人在院落里收拾着残花败叶,苏笑遣走了他们,蹲在相思树下将那些黄色的花儿全部用干净的方巾包了起来。 沾了雨水,很脏,她丝毫不嫌弃。 回屋里后,她大哭了一场。 5月22日,天气晴。 清晨,苏笑忽然扯着嗓子喊凉至,吐槽她:丫头,你把面包烤成饼干啦! 凉至愕然,随即湿了眼眶,却笑着回嘴:不满意就自己动手! 母女两人都笑了。 那一天,凉至以为一切又恢复如常,她们又回到了离开夏家的那三年。 6月3日,天气阴。 出门前凉至还抱怨:这样的天气,拍出来的照片怕是也不好看了。 苏笑笑着替她梳着长发,看着镜子里女儿姣好的容颜。 她长得太像夏漠寒了,都说像父亲的女儿有福气。 苏笑说:人长得丑就不要归咎于天气。 6月4日凌晨,天气不明,云层很厚。 苏笑离世。 * 夜廷深家。 “还没出来么?”前脚刚踏进家门,夜南歌就焦急地问。 夜廷深靠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还冒着烟的烟头,他一脸颓败地摇了摇头,按了按眉心的位置。 长叹了一口气,夜南歌往某个紧闭的房间望去,心里不是滋味。 苏笑的尸体火化之后,夜廷深便将凉至带回了夜家,方便照看。因为事先叮嘱过,所以夜南歌特地做好了各种准备,也想透了安慰的话,结果凉至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已经四天过去了。 最早时,夜廷深担心凉至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干傻事,敲门久久不见动静之后便慌了神,翻出房间的钥匙打开了门,看到站在窗前的瘦小身影之后松了口气,同时心也被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那一刻,她像是没有温度和重量的幽灵,轻轻一碰都会消失似的,以至于夜廷深没敢靠近她,生怕外界的刺激会引起她的剧烈反应。 他只唤了她的名字,轻声说: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不要吓我。 凉至没出声,半晌后才轻轻扭过头来望向他,又过了好半天才扯了一抹牵强的笑,回答他:廷深,我没事。 夜廷深岂会相信?刚想上前说什么的时候,凉至说:给我七天的时间,我能好起来。 “哥。”夜南歌轻轻叫了他一声,张着嘴欲言又止了老半天,才认真地对他说:“哥,现在凉至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 房间里,凉至一如既往地站在窗前,窗外的风景不是她所熟悉的,因此谈不上触景生情,但心中难免触动。 以前家里房间的这个位置,能看到父母在树下散步时的背影,只是那时候她还不够高,总要爬上窗台才能看到,结果吓坏了家里的阿姨。 苏笑知道后也差点吓破了胆,虎着脸教训她,她都只咧着嘴笑:妈妈,我看到你和爸爸啦! 她知道,母亲从不会真正跟她生气,就算装也能被她一眼就看出来,所以她从不害怕。 ——妈,现在我又站在了窗前,却再也看不到你和爸爸的背影。 其实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眼睛刺痛。站得有些累了,她便关好了窗户,拉好了窗帘回到床上,拿起床头放着一本书翻到折过的那一页,安静地看了起来。 ——妈,其实刚刚我在想,如果我又爬上了窗台,你会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板着脸教训我?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厚脸皮地对你笑,我可能会哭着抱着你,对你说:我想你。 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凉至便合上了书,去浴室拿了毛巾打湿洗脸。 洗手台上摆满了各种女士用品,都是她来了之后夜廷深叫人准备的。这原本是夜廷深的房间,而他的东西却被收在了某一个角落。看,因为她的到来,连他的人都要屈尊睡在外面。 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凉至轻叹了口气,忽而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说好的七天时间,这才只到第四天晚上,但凉至知道,外面的人一定是夜廷深。 她赤着脚,慢慢地走到门前,背抵着门,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她知道,廷深一定知道她还没睡,但若是她没开口,他也一定不会贸然进入。 所以,她完全不用担心门会突然推开伤到自己,身子顺着门缓缓滑落,坐在了地摊上。 外面的人又轻敲了几下门之后,便没声了,凉至以为他是走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听到外面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说:“每天来敲门不是想打扰你,而是告诉你,我一直在。” -本章完结- 159盲行,你还有我 那晚,凉至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很久。 卧房的灯还亮着,借着光,她盯着腕表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内心平静得出奇。 ——爸,妈,我好像不应该用我自己的难过去惩罚另一个人。 凌晨一点四十分,是苏笑被宣告死亡的时间。腕表指着这个时间的时候,凉至微张着唇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地煽动手掌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故人已去,可她还要往前走。日子还要继续过,她早该让生活归于平静。 抬眸看着漆黑的窗外,想起在上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上海的夜景,和其他的城市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应该是会有的。 这样想着,她便起身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 门把手刚刚压下,还不等她用力将门往后拉,便有一股力量直接把门推开了,在凉至愕然的同时,差点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清醒,手臂一撑站在了她的面前。 刹那间,眸光流转,却相顾无言。 想来,他们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但嘴唇张了张都是一个字也没有。 凉至不说话,是因为这段日子她已经习惯了沉默;夜廷深不说话,是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了她的这份宁静。 就这样面对面站了大概有个几分钟,凉至轻声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欣喜被压于眼眸深处,夜廷深张了张嘴,只从喉间溢出了一个字:“好。” * 六月中旬,白天炎热,晚上海风一吹,难免会带来些许凉意。 凉至穿着长袖及膝的连衣裙,身上不觉冷,寒意却直抵她心。 上海这座城,注定在她的记忆里蒙上了灰尘。这是她的家乡不假,但这里,却是她亲情的坟墓。短短不过一个季度的时间,她深爱的父母接连离去,换做是别人,怕是早已做不到她现在这般平静。 平静吗?或许吧,但是,谁又能看得到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她该歇斯底里吗?该失声崩溃吗?她相信,父母离她而去并不是为了把这些负面的情绪留给她。 走了一小段,凉至忽然停了脚步,转脸看着夜廷深,“我想盲行。” 这是她大学里的一段体验。一次在野外露营的时候,带队的学长学姐组织他们盲行了一段山路。她看不见四周的一切,却能听见山间潺潺流水,还有各种虫鸣鸟叫以及自己内心的声音。她想,人生中再没有过哪一刻比那时更平静了。 所以之后,偶尔她心情浮躁的时候,会约上信得过的好友带着她盲行。她不在乎最后的目的地是哪里,她只是想在平静的过程中倾听内心深处的声音。 “好。”夜廷深还是只说了一个字,便由着凉至站在他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腰间。 他伸手轻拍了她的手,“开始了。” 在城市的街道边盲行,入耳的几乎都是公路上车子的引擎声。即便已经快凌晨三点了,马路上依旧有不少驶过的车子。 凉至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根据周围的声音以及夜廷深身体的转动和起伏来判断前方的路。 盲行有一个原则是,无论前面有多大的坎都不能出声提醒。起初凉至忘了跟夜廷深说这一点,后来发现,夜廷深还真不惯着她。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凉至忽然觉得,马路上的喧嚣声渐渐离得远了,脚下的路不再平整,偶尔会踩到绵软,她猜想,夜廷深是带着她走了一段鹅卵石路。又过了没多久,她听到了水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然后夜廷深停了脚步,叮嘱她:“别睁眼。” 她感到掌心的温度在渐渐远离,闭着眼,难免会有些害怕,又听到他的叮嘱,方才安心。 他蹲下来,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鞋子脱了让她赤脚踩在了地上。 “沙滩。”她不假思索。 “聪明。”夜廷深夸赞她,一手提着她的鞋,一手牵着她,缓缓地往前走去。 凉至仍旧没睁眼,听着海浪的声音,她又寻回了内心的那份宁静。 “如果我现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会不会有人举着扫帚来讨伐我?” 夜廷深笑,“有我在,怕什么?” 凉至便笑了笑,双手捧在唇边,对着前方大喊着:“啊——” 声音拖得很长,一声下去了,一声又起。就这样冲着大海嘶喊着,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出来。 看到这样的凉至,夜廷深的眉眼染上了暖意。丫头有进步,知道自己发泄情绪了,虽然不是跟他说,但也好过一直闷不做声地压在心里。 不知道喊了多久,声音都有些哑了,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落进了她的嘴里,好咸,空气中还浮动着海的腥气。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世界又归于宁静,她沙哑着嗓子用正常大小的声音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爸,妈,我会好好地生活下去。” 借着海边的地灯,夜廷深看到了凉至脸上的湿意,心脏微微震了一下,伸出手来捧着她的脸,替她擦泪。 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她听到他说:“凉至,你还有我。” * 第二天夜南歌揉着睡眼打开房门的时候,夜廷深和凉至才从外面回来。 夜南歌当场就愣了,哈欠打了一半,睡意顿时全无,张着足以放下一颗鸡蛋的嘴巴,伸手上下比划了一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去哪儿啦这是?” 也难怪夜南歌会惊讶成这个样子。 昨天她睡觉的时候还看到夜廷深在敲凉至的房门,无果后特别泄气地对她说:睡觉去吧。 她还安慰他说:哥,只有两天了,相信她。 然后她昨晚还利用了名人效应发了一条微博,内容如下:怎么安慰特别特别特别难过的好朋友?在线等!挺急的! 结果现在…… 夜廷深看了夜南歌一眼,没理她,扭头对凉至说:“整理一下,出来吃点东西了再睡。” 凉至应了声“好”,便直接略过了夜南歌回了房间。 “这……”这是夜南歌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可是她大哥找来的外援,怎么能在还没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就被无视了呢? 夜廷深走到沙发边躺下,眉心有倦意,但相较前两天已经舒展了不少,下颌终于不再是紧绷的状态。夜南歌见状,心里也猜了个七八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扑上前,歪着头问:“哥,昨晚你们俩去干嘛啦?悄无声息的。” 夜廷深闭幕眼神中,懒得搭理她。 夜南歌不死心:“你跟我说说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昨天我搜罗了好多……” “吵死了,边儿去!” “……” 夜南歌看着夜廷深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好啊!这人可真现实,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想得美!当外援她没发挥起作用来,当电灯泡也是可以的。 然而,夜廷深没给她这个机会。正当她心里盘算着这些小九九的时候,夜廷深忽然坐了起来,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回了自己房间,一脸嫌弃地说:“赶紧的,不是要出通告吗?快换衣服,我叫人买好早餐来接你。” 气得夜南歌直跺脚,指着夜廷深的背影破口大骂:“夜廷深!你丫你见色忘妹!过河拆桥!” * 据说通宵之后,吃完早饭再睡觉会睡得更好。 遣走了夜南歌这个巨瓦电灯泡,夜廷深心情大好,在客房躺了好几天的他终于可以回他自己房间的大床睡个好觉了,最重要的是…… 凉至看着直接横躺占据了大半个床的夜廷深,站着也不是,躺着也不是。 夜廷深笑容无害地冲着她勾了勾手指:“来啊。”跟古代那什么地方招客人似的,直接让凉至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她不说话,夜廷深直接半支起身体把她往床上一带,凉至便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还不等她挣扎着要起身,夜廷深的手臂已经圈住了她,似自言自语:“当女人有个好处就是,哪怕男人把整个床都占了,依然可以有地方躺。” 凉至扔给他一个白眼,索性不挣扎了,下巴支在他胸膛上,问:“你把南歌赶走了?我刚刚好像听到她骂你过河拆桥。” 夜廷深没直接回答她,把她的身体往上带了带,她的手便抵着他的肩膀,鼻尖在他的鼻尖智商,呼吸教缠。 “我好困。” 他刚想着和她亲热亲热,唇还没碰到她的,凉至便头一偏埋在他的颈间,嘟囔着说了这三个字,让夜廷深哭笑不得。 考虑到她目前的状况,虽说夜廷深有些难受,倒也不想勉强她,拍了拍她的头,“睡吧,什么也别想。” -本章完结- 160你会后悔的 墓园。 这一天,天气晴朗。凉至将苏笑和夏漠寒的骨灰葬在了一起,细心地用手帕将墓碑擦得干干净净后,她才起了身,看着碑面上父母慈爱的笑脸,双眼发酸,但嘴唇依旧上扬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爸,妈怕孤独。她来得比你晚,走得比你慢,你一定要等等她,找到她,牵着她跟你走在一起。你们两人异世相伴,我也放心些。除了很想念、很想念你们,我一切都好。 肩头一暖,凉至回头,隔着薄薄的水雾对上夜廷深的黑眸。他没说话,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抚了抚她的长发,走到她前面蹲下来,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很郑重地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凉至有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疼她爱她、保护她、照顾她。” 凉至看着男人厚实的肩膀,心口一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 ——爸,妈,他好像真的很爱我。 * 离开墓园的时候,一男子站在路中央挡住了他们。起初凉至还觉得奇怪,后来一看那人不眼熟,便想着绕开他走了,结果那男子双臂一张,凉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夜廷深拽到了身后。 男子张开的双臂在空中略微僵了一下,看着夜廷深略带敌意的目光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别误会啊,我没想抱她。” 这个解释听在夜廷深的耳朵里,怎么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微微觑眉,他偏头问:“认识?” 认识吗? 凉至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半天,摇摇头,“没印象。” 夜廷深的眉头觑得更深了,这男人他也不认识。 “你们没见过我,当然没印象。”男子笑了笑,眯着眉眼的神情让凉至有几分熟悉,明明初见,竟不觉生疏,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有话快说。”夜廷深有几分不耐烦了,对于想靠近凉至的男人,他可不那么待见。 见状,男子心知夜廷深把他当成假想敌了,也不恼,只叹了一声:“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却是递给凉至,“上面有我的电话。我想,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然而,凉至还没抬手,名片就被夜廷深一把抢了去,不给面子地揉在了掌心。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把他当透明的直接留电话给了他女人? 而凉至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上下打量了那男子一番,恍悟,“噢,招聘的?”她差点忘了,毕业季四处挖人才的小公司还挺多,她没能获准出国留学的资格而留在了国内,自然成为了众多时尚行业公司眼中的香饽饽。 虽然这一刻她的虚荣心得到了些许满足,但仍旧不忘感叹了一句:“真行啊,都跑到这地儿挖人来了。” 听她这么说,温阳的脑门都开始冒汗了。 这丫头的脑洞还真大,虽说他今天穿得还比较正式,但也不至于像个招聘公司的吧?再者,她刚刚那两个字配上这个地方,怎么都觉得……挺瘆人的。 而夜廷深听到后,棱角放松了些许,对眼前这男子没那么敌视了,勾了勾唇,回绝:“跟你们老板说,他可以考虑到夜氏来要人。”然后,也不看一样那人,直接揽着凉至走了。 温阳一脸凌乱地站在原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待到车子“哧”地一声开出去后,温阳还在原地看着车尾,自言自语,“夜廷深啊,你真会后悔的。” * “温阳……没了。” 凉至把被夜廷深揉得皱巴巴的名片展开,正反都翻看了一遍,除了名字和电话,什么都没有。 心中不免有几分奇怪,但也没当回事儿,只说:“这人真奇怪,连公司信息都没给,还好意思出来招聘。” “如果给了,你会去吗?”夜廷深漫不经心地问着,打了方向盘,车子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 凉至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就是不说他想听的话,故意偏着头认真思考了半天,“说不准,人家这么有诚意,待遇肯定不错。” “小公司待遇再好,能好得过夜氏吗?”夜廷深看了她一眼,怕她不高兴,又解释:“别误会,我是觉得屈才了。” 凉至没说话,忍着笑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从后视镜看来像是在抚摸。 摸头这个动作,如果对象是女人,会觉得很暖很贴心,但,对象是男人呢? 总之夜廷深是觉得心里怪别扭的,尤其凉至还笑得狡黠,他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凉至口中的奈绪美家的小白兔! “真可爱。” 夜廷深一听这话,差点没把车开树上去,受了惊吓,车身震了一下以表抗议,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道:“夏凉至同学,你现在在抚摸的是你男人,不是兔子!” 凉至笑了,“我知道,我就是在夸你。” “……” 夜廷深脸都黑了。 凉至收回了手,拿出手机把名片上的电话存进去。 夜廷深瞄了一眼,“真打算去?” “嗯哼,先存着呗。”凉至打着字,回答得有些敷衍,等存好之后才抬了头,认真地望着他,“你真觉得是来招聘的啊?其实刚刚我就是随口说的。” 夜廷深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腔里,“所以那男人认识你?你学校的?还是你的追求者?” “或许吧。” 夜廷深的脸更黑了,抿着唇不说话了。 凉至在一边看着他有些“难看”的侧脸,心情大好,憋着笑转头看向窗外。 * 车子停稳后,凉至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虽然她反应极快,车子一停就解安全带准备跑路,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夜廷深眼疾手快地锁了车门,紧跟着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整个人都压了过来。 副驾驶座因为有了他的加入而变得格外拥挤,为了让两人的角度舒服些,夜廷深一边吻着凉至的唇,一边伸手把副驾驶室的座位调低了。 凉至承受得住他的吻,却禁不住他大手的挑拨。似是故意,他的手停留在她腰间,有意无意地挠着痒痒,凉至浑身一颤,笑着想避开他,他便又更紧地包住了她的樱唇。 “还消不消遣我了?”见她有些喘不匀气了,夜廷深才微微放开了她,温热的气息扑撒在她红润的脸颊上。 被男人死死地固定在他和车座之间,凉至岂会笨到不服软?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消遣了,快起来,你好重啊。” 然后,凉至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言多必失了。 狭小的空间内,夜廷深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他的“重量”,并在晴欲高涨时在她耳边低声喘息道:“我要让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重!” * 小时候凉至听过一个故事,一个村子的村民捕了一头狼,把它囚禁起来饿了许久。后来这头狼破笼而出了,一夕之间吃光了整个村里的人。 虽然她觉得这个故事有些道听途说了,但此刻用来打个比方还是可以的。 无疑,夜廷深就是那只饿了许久的狼,而她,则是他口中的食物。因为饿了太久,最早的时候,他只想把饥饿赶走,因此吃得又快又急,身体得到满足之后,他便开始追求精神层次的了。 在车里进行完之后,他抱着她上楼回家。他自己住的地方是居民楼房,23楼,还在电梯里的时候,男人又开始按捺不住了,星星点点的吻又落在她的额头、脸颊、鼻尖,最后,是她的唇。 虽然有些累了,但意识尚存,凉至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电梯可是公共区域,万一被人撞见了,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这样想着,她伸手抓了夜廷深的头发,阻止他,“别……” 他吻着她,含糊不清地问:“别什么?” “别在这里……” 凉至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那样娇软。如果把她此刻的声音录下来放给自己听,她怕是会死不承认那是自己了。 而那个声音,却让夜廷深心都化了,生平第一次觉得电梯怎么这样慢?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的那一瞬间,夜廷深的吻便如骤雨般向她袭来。她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身体在不停起伏移动着,也听到了钥匙在他的裤袋里“叮叮哐哐”的声音,可见他有多着急。 下一刻,凉至忽然很庆幸他开门的时候暂停了这个吻,因为门打开后,他的气息还没来得及袭上来,她便听到了一声极为惊讶的女声,紧跟着夜廷深的身体便僵了,她一愣,反应极快地要跳下来,双腿一软地又瘫在了夜廷深怀里。 再看客厅,夜南歌瞪大了双眼,刚含在嘴里的薯片贴着她的下嘴唇没一秒就掉了下来,她的神情惊讶极了。 凉至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本章完结- 161学着主动一点 夜南歌觉得,自己其实真的挺无辜的,尤其夜廷深黑着脸往她旁边的沙发上一坐,那力度,那声音,她真心疼那沙发。 当然,她更心疼他自己,遵照父亲的意思亲自登门找她亲爱的大哥,结果差一点就免费观看了一出活春宫,受到了惊吓不说,还要随时准备被呵斥一顿。 偷偷瞄了一眼夜廷深铁青的脸色,夜南歌觉得自己像被放在油锅的里的一块肉,身心备受煎熬。大哥虽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夜南歌却感受到了强而有力的压迫。 终于,她忍不住了,开始委屈地替自己辩白。 “是爸爸叫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不接。” “我这不是在担心凉至吗?身为未来小姑子,来看看大嫂怎么了?” “哥,我真不是有意的。要不……要不你把我当透明的,干完事儿了再出来呗?” “……” 夜廷深看着夜南歌无辜的小眼神,只能在心里怄干火。再怎么生气,他也不能把妹妹吊起来打一顿吧?虽然其实他挺想这么做的。 “有事说事。”夜廷深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暴雨前天际边的那一响闷雷。 夜南歌咽了口口水,迟疑了一丢丢,马上就收到了夜廷深凌厉的眼刀,吓得她气都不敢喘一口气把话说完。 “爸说夏爷爷那边在找凉至,说无论如何她必须回家一趟。还有,爸说……哎,虽然我觉得这挺不那啥的,但是你是不是也该回去受罚了?” 夜寂是个挺重情重义的男人,从不会因为利益纠纷而视朋友作敌人。当年律家被灭门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替律家收拾了残骸,把律家的两个遗子抚养长大,多年后将律家的一切如数归还。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孩子以任何理由任何名义对好友世家下手。 而夜廷深,却做了这样的事情。即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既然立下了条规,哪里有不执行的道理? “就这些?”夜廷深的脸色很不好看了,盯着夜南歌的黑眸分明是在说:就这点小事你不会发短信告诉我吗?! 夜南歌嘿嘿地笑着,“其实最重要的是,来看看哥哥嫂嫂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然而,她特别不怕死地凑到夜廷深跟前,暧昧地问:“哥,看你脸色不大好,你最近是不是欲求不满啊?”说着,她故意伸长了脖子往房间的方向望去,凉至在那里面冲澡。 “啪”的一声,紧跟着传来了夜南歌的痛呼声,抱着自己的头一脸哀怨,“夜廷深!你谋杀啊?” “你如果再不走的话,我不介意制造血案。” “……你给我等着!”夜南歌气得跺脚,拿起包包甩头就走,到玄关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走回来把吃了一半的薯片抱在怀里,又往嘴里塞了一片,“别告诉唐岩!你要是敢出卖我,我让你断子绝孙!”说完,也不给夜廷深反驳的机会,帅气地甩门而去。 夜廷深坐在原地,怒极反笑:他这个妹妹越来越长胆子了!看来是凌天太娇纵她了! * 回到房间,凉至竟已经冲完澡睡下了。夜廷深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她躺在床上的背影,并没有看到她烧红的脸。 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他想做的事情,现在时间还早,一会还得吃晚餐,她要是现在就睡了,怕是等会儿就叫不起来了。 感觉到身后的床微微下陷,凉至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正好落在了夜廷深的眼里。 男人愣了一下,紧跟着伸手从后面拥住她,含住她的耳垂,低笑:“睡着了?” 背隔着薄薄的夏季睡衣贴着男人滚烫的胸膛,凉至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装睡下去了,反正躲不过,她索性转过脸来面对了。 哀怨地戳了戳他的肩,凉至说:“以后南歌指不定要怎么嘲笑我了。” “嘲笑你什么?”夜廷深明知故问,女人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贴得如此近,煞是诱人。 他刚要压下脸,凉至却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慵懒地撑在枕头上,半眯着眼,“不要了,困。” “你最近好像很嗜睡。”夜廷深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手不怀好意地探入她的睡衣,绵延往上。 凉至猛地颤了一下,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臂,“想多了,我只是最近睡眠不足而已。” 夜廷深浅笑不语。她现在才不到22岁,还小,他自然不会那么早考虑到孩子的问题。现在两人应该算是热恋时期吧,总之,现在他很享受。 大手渐渐不安分了起来,直接移到她的腰间,夜廷深一个用力,将她抱到自己身上来,然后扣下她的头,让她的唇压到自己的唇上,长舌灵活地滑入。 他说:“或许你可以学着主动一点。” “这种事还可以无师自通的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夜廷深笑着握住她的手,一路往下,“我可以教你。” * 这一年的上半年,夏家变了天。 大当家夏漠寒在车祸中丧生,二当家夏景逸犯命案入狱,夏家上下只剩了年事已高的夏老爷子和两个女儿,一个夏凉至,一个瑶楚楚。 一个学经济管理专业的,才刚年满十八;一个已经大学毕业,但却无心从商。夏家后继无人,这让老爷子犯了难,索性直接把这两孩子都聚在一起,开起了家庭会议。 凉至的立场一开始就很坚定:“我不会经商,也不想回夏家。” 关于继承人这事,瑶楚楚此刻还是保持着沉默的。原因很简单,直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没有被扣上“夏”这个姓氏,在夏家高层那些老股东的眼里,她依旧不是夏家的孩子。 而夏老爷子似乎也更倾向于让凉至回夏家,因此听到她拒绝的理由后,沉声说:“不会可以学。” “学不来。” 夏老爷子沉着脸,盯着她道:“我记得你从小数学就很好。” “数学好不好与会不会经商有很大的关系吗?那那些数学家何至于穷苦至死?”凉至靠着椅背,笑得从容,“我没有经商头脑,所以学不会。” “你还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学不会?”夏老爷子不容她拒绝,直接盖棺定论:“我还能活个几年,还能教你俩一些。所以你俩都给我放聪明点,好好学,听到没?” 凉至没吱声,倒是瑶楚楚应道:“听到了。” “听到没?”提高了声音,这回是在问凉至。 “算了吧,为了您还能多活几年。”凉至依旧笑得自在,却把话说得难听。 “你——” 夏老爷子气结,但也只能压着,手掌放在桌面上也没能狠拍下去。半晌后,他试图用商量的语气来让凉至妥协:“你爸给你留的股份和财产,难道你一分都不要?” “谁说不要?”凉至挑眉,“股份我保留三分之一就好了,能在夏氏挂个闲名也不错。剩下的由我自己决定怎么办。”说着,她又笑了,“我爸的遗嘱里写了,给了我就由我做决定,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夏漠寒生前是夏氏的总裁,拥有的股份自然是财阀中最多的。但后来夏老爷子削了他的权,将他的一部分股份转让了出去。再到后来车祸时夏景逸专权,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散夏漠寒手里的股份。又加上凉至只保留三分之一,这样一来,其实最后流入她手里的股份占的比重并不算太大,但也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他说:就算爸爸不在了,我的女儿依然要有可以无法无天的资本,这是爸爸最后能为你做的。 每每想到这句话,与苏笑那句“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凉至会热泪盈眶,但同时也更坚定自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安排她的人生。她保留了三分之一的股份,是因为她还是夏家的人,不肯回夏家,是因为不愿被夏家束缚了翅膀。 但是,夏老爷子也曾说过一句话:你爸还没彻底当家,你的人生你就做不了主。 * 和瑶楚楚一前一后走出夏家,凉至虽说心里心不甘情不愿,但好歹表情没有流露出什么来,上车前,她扶着门看了一眼上了另一辆车的瑶楚楚,沉思了片刻,毅然关上了车门。 瑶楚楚看着直接窜上车的凉至,满脸的愕然。老爷子就是知道她俩素来不合才特意安排了两辆车送她们去公司,结果凉至……这是在闹哪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凉至直接拿出瑶楚楚以前的话来了,“虽然有点词不达意,但好歹现在我们也被拴在一根绳子上了。” -本章完结- 162老爷子的如意算盘 说“词不达意”的原因很简单,对瑶楚楚,凉至压根就没把她当过是朋友。她想瑶楚楚也是这样,否则她不会在宣告跟她同一个立场之后还在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 三月中在J大校园里吵得火热朝天的一件事情是:设院女神夏凉至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蛇蝎美人”,拥有艳压群芳的外表,却藏匿着一颗不为人知的歹毒的心。私下他们都说夏凉至是个没心的人,父母卧病在床,而她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学校和同届同学竞争最优生。 那个时候,她们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非议,无非是因为夏漠寒已经成了半个死人,认为夏凉至失去了庇佑,也不过如此。先前不敢说的一些话全部都在那段时间悉数喷发,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为此,奈绪美还愤愤不平了好一段时间,而凉至在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之后心境更加开阔了,再者,也不是头一回成为舆论攻击的对象了,她都淡定了,以至于后来舆论是怎么消停的,她都不得而知了,但舆论是怎么开始的,她清楚得很。 转脸望着瑶楚楚,凉至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又不傻,还不至于把收起毒牙的蛇当做善茬。 “你这是要跟我合作的意思吗?”瑶楚楚挑眉,声音轻柔娇软,语气跟她表达的言语似乎不太搭边。 凉至早就习惯了她这副嘴脸,笑,“谈不上合作,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哦?”瑶楚楚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姐姐你要的是什么?” “股份和自由。” * 这应该是凉至成年后第一次来公司。 以前再小些的时候,有时候放学早,父亲会派人或者亲自去学校接她来公司,等他处理完一些事情再一起回家。所以对于公司,凉至并不陌生,一些高层的老股东也都能眼尖地认出她来。 忽然,她就知道老爷子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看到老股东们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凉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些老股东都是跟着父亲一路走过来的,他们效忠于父亲,未来自然也会效忠于她,可问题是,她真的没有要从商的打算。 被迫跟公司的高管一一打了照面之后,凉至脚底抹油想逃,老爷子的心腹傅叔却一把将她拦住,毕恭毕敬地说:“大小姐,大家伙儿都在等着您呢。”一语双关。 凉至气极反笑,“老爷子这么落井下石,就不怕我闹翻这公司吗?” “大小姐,您不会。” 是啊,她怎么会?父亲将毕生的心血倾注,这样的一个夏氏,纵使她不耻回归,也不会狠心地要将它毁掉。 垂在双腿边的双手微微紧了紧,凉至看了傅叔一眼,平静地扭过头走进了大会议室。身后有一双眸子一直在盯着她,她知道,是瑶楚楚。 …… “股份和自由堪比鱼和熊掌,姐姐难道是想兼得吗?” “不是想兼得,是必须兼得。” “所以你要把你的一部分股份卖给我,这样你手里既保留的股份权,又可以不被绊住脚吗?” “是,如果不这样,我想你一分股份都得不到。” …… 但是,现在呢? 瑶楚楚看着凉至的背影,眼底迸出了不明的阴郁。是,就算凉至有意想将股份高价出售给她,她在夏氏获得的权利依旧不如她的高,只因为她才是夏氏财阀名正言顺的千金大小姐! * 夜廷深接到凉至的抱怨电话时人在夜家的书房外,夜寂在里面等他,他是看到来电显示是她之后特地出来接听的。 那丫头怕是被气得不轻,他在电话这边似乎都能听到她的捏得指骨作响的声音,等到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淡淡地开口,“不会可以学。” 和夏老爷子的意思差不多,可想而知,那边凉至的脸会阴沉成什么样子。 在叫她妥协吗?不是的。夜廷深知道,夏漠寒生前就不会让凉至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既然在他的墓前承诺了会照顾好凉至,他又怎么会逼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呢? 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眸色凝了凝,刚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凉至那边告急,电话便掐断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走进了书房。 夜寂倚靠在沙发上,换掉了已经凉透了的茶,“是因为公司的事情?” 父亲这话说得有些隐晦,乍一听,会以为是关于夜氏的。但夜廷深听得明白,笑了笑,“是啊,夏爷爷落井下石,那丫头气得跳脚。”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凉至那么骄傲的人,就这么被自己视为敌对方的人摆了一道,能高兴吗? “你怎么看?” 夜廷深想了一下,“那丫头刀子嘴豆腐心,喜欢反其道而行。其实她心里肯定是想替她父亲守着夏氏的,只是拉不下脸来罢了。”换句话说,如果夏老爷子一开始就对凉至说,你父亲走了,这家里你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给你一笔钱,你自己自生自灭去吧!那么凉至一定会费尽心思地留在夏氏了。说白了,夏家人骨子里都太傲,若是能有一方先妥协,事情都会好办得多。 儿子是了解夏家那小丫头的,夜寂闻言,沉思了片刻,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让人给老爷子捎带了夜廷深话里的意思。 “您很希望她从商?” 夜寂挂了电话,笑,“你不也没反对吗?”这是夜寂所意外的,他知道凉至喜欢的并不是尔虞我诈的商场,他以为廷深会让她坚持她自己的立场。 夜廷深抿了口茶,“有原因的。” “哦?说来听听。” “3月凉至返校之后本是和同届一同学共同竞争设计学院本届最优生,她本就少参加了一场比赛,虽然之后有夜氏出面帮她做担保,但差距难免。所以我以为最后的时刻她会全力准备毕业展,可事实上她放了水。”夜廷深说着,眉梢染上了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是在否认她的努力,那段时间她经常熬夜到很晚只为把双休的时间空出来去上海陪父母,这是他知道的。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偶然一次,他到J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凉至趴在书桌前睡着了。他给她收拾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凉至看的并不是与她的专业相关的书,而是关于经济管理的。 后来他去过几次J大,打听到凉至这段时间很少泡在设院的图书馆,相反,经济学院的自习室中常常能看到她的影子。 闻言,夜寂也明了,但眼底多少揉进了些惋惜,“老夏是不希望他女儿从商的。” 夜廷深笑了笑,替父亲续了杯。 不希望吗?其实,他又哪里希望凉至放弃自己喜欢的去从商呢? * 夜廷深被禁足在夜家老宅这事,凉至是将近傍晚时才知道的,夜南歌给她打了电话。 为什么会禁足呢?凉至只大致听夜南歌提了一嘴夜家定下的条令,想到那个看似不平易近人实则却重情重义的男人,凉至打从心里替父亲高兴,有生之年有挚友如此,想必父亲的一生都是圆满的。 但是,因为对象是夜廷深,她势必要弄清楚一些事情,比如夜廷深为什么会突然对夏氏下手收购,又比如,除了禁足,是否还有其他的惩罚。 约见长辈,凉至事先确定了夜寂那个时间段所处的位置,然后挑了一个近点儿的餐厅。夜寂平日里还挺忙,时间很宝贵,考虑到这一点,凉至特地提前到了餐厅,跟餐厅的人打了招呼,希望一会儿他们能够尽可能地替夜寂节省时间。 夜寂到得很准时,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在餐厅服务生的带领下走到了座位前,凉至站起来欠了欠身,夜寂坐下后招呼她坐下,她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凉至已经点好了菜,夜寂刚落座没多久,菜式便陆陆续续上齐了。想来这个女孩子设身处地地在为他着想,生怕他误了时间,这点,夜寂还是挺欣赏她的。 用餐前,夜寂问了凉至这么一个问题:“今天,你是以廷深女友的身份请他的父亲吃饭呢,还是以商场准新人请前辈吃饭?” 凉至是这么回答的:“以故友女儿的身份,替父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意。”说完,凉至敬了夜寂一杯。 打从那一刻起,夜寂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仅细心,还很聪明。 “来替廷深求情的?”夜寂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凉至也不避讳,放下餐具,“是。” 夜寂挑了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禁足三天,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处罚。” “对于他个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夜氏而言呢?”凉至语气平平地反问了一句,眉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还不至于让夜寂听了心里不舒服。她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您也知道廷深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 有那么一瞬,夜寂是失笑的。 看来小丫头精明得很,这话里话外虽然是在给夜廷深说好话,其实更像是在套他的话。收购夏氏的原因于他们夜氏而言并非见不得光,但廷深请求他闭口不言,那他也只好缄默不语了。 “凉至,家有家规。我这么做,还希望你能理解。”夜寂回答得四两拨千斤。 凉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片刻后,她的声音放软了,“夜叔叔,我理解您,我也很感激您对我父亲的忠诚和重视,但规定终究不是一成不变的。请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要干涉您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看她难以启齿的样子,夜寂恍悟,“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我想,必要的时候能通过您的帮助,将夏氏全权收购。” * “小丫头挺有头脑的,如果从商了,怕是不会比你差。” 那晚回去,夜寂对夜廷深说了这么一句话。凉至邀请他吃晚餐这件事情夜廷深是清楚的,特意叮嘱了父亲,切忌言多必失。 闻言,夜廷深的眉眼融入了暖意,附和道:“嗯,确实是不错的丫头。” 油走商界多年,几时听过夜寂这么夸过同行的人?就连夜廷深也是在取得了澳洲某大学的硕士学位证后归国,在商场崭露头角后才得到了父亲的肯定,而凉至那丫头,这才半只脚踏进商圈呢,夜寂就已经这么重视她了。 晚上的时候,夜廷深给凉至打了电话,接通之前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结果通了之后,他硬是没说出个什么来,只无奈地叹了声:“你啊。”有宠溺的意味。 他其实是想问她,是决定要从商了吗?但是转念一想,这事情牵连甚广,或许当面说会更好一些,于是只低笑着问:“想我吗?” 夜晚,是最适合说情话的时候,奈何凉至不给面子地回了句:“没空。”这让夜廷深很受伤。 “在忙什么?”带有几分好奇,他真想知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然霸占了他的地位? 结果,凉至回的两个字差点没让他喷出一口老血,夜很黑,他的脸更黑。 凉至说:“造人。” 夜廷深差一点就要脱口“和谁”两个字了,但凉至没给他开这个玩笑的机会,自己就先笑了,“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魔怔了?” “有点。”这是由衷的。 “吓到你了没?” “嗯。” 怎么会没吓到?他现在脸都还是黑的呢,万万没想到,“造人”这两个字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说出来了,还是在两人通电话的情况下。 那边传来了凉至的笑声,吓到归吓到,心情还是愉悦了不少。夜廷深躺在床上,手背搭着额头,眼里似有辰星闪耀,只可惜,现在无人欣赏。 凉至说了她为什么会突然说“造人”这两个字的原因。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呆在夏氏的公司,秘书不过带她去参观了下父亲的办公室,结果一堆事情就揽身上来了,夏氏上上下下都在传她要回夏氏坐镇了,凉至头疼了一下午,夏老爷子说:除非你找到一个留着姓夏的男性商人,否则这担子你非挑不可。 凉至无语:就算我现在生一个也得等到18年之后啊! 补刀一:而且不一定是男性。 补刀二:而且还不姓夏。 夜廷深听到她的吐槽之后,先是低低的笑从喉间溢出,过了一会儿成了咧嘴大笑了,故意问她:“那你儿子姓什么?” “姓夏!”似赌气,“怎么就不能姓夏了?男女平等的社会,为什么一定要随父姓呢?” 夜廷深想,这才是21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有点俏皮,还有点任性。 “好好好,以后我们的孩子都随你的姓。”这话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岂料说完之后,那边一片寂静,静到他隔着手机都能听到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小丫头八成是害羞了,想到这里,夜廷深已经能脑补出她那张染上了红晕的脸蛋,每次她低头在他怀里时,他总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要是二叔能出来就好了。” 其实那边只是想转移话题,散散脸上的热气,却殊不知这话落在夜廷深的耳朵里让他当即就变了脸,“别闹。” 凉至也没多想,哀怨地说:“那我能从哪里找个姓夏的商人来啊?再说了,非亲非故的,我也不放心。” “还挺有良心的啊。” “那是。”那边一点也不谦虚,思考了一会儿,提起了晚餐时向夜寂提出的请求。 请求夜氏并购夏氏,一是这样一来夏氏上下不会群龙无首,二是万一非要她接管的话,有夜廷深在上头担着,她胆子会大一些,三是并购之后,管理层势必要清人,这样一来她才好不被束缚。 想得倒是挺周全,于夜氏的好处也是不小,唯一不受利的就是夏老爷子和夏老爷子培养的心腹们,也难怪夜寂会说这小丫头若是真的从商了不会比夜廷深差,她狠起来还真是不手软啊。 “如果有必要的话。”夜廷深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真的从商了,我可以教你。” * 在夜廷深被禁足的同时,凉至也被“关”在了夏家,由老爷子的人全天监护着在书房里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 一满桌有关于经济管理的学术书,凉至一个头两个大,瞄了一眼四周,四个保镖围着她,门口还站了两个,这架势,真没谁了。 陈伯站在保镖圈之外,毕恭毕敬地守在那里。他原先是跟随着父亲的,现在被老爷子调回老宅来照顾她,这也是凉至愿意的,父亲的人总比老爷子的人亲近。 九点多的时候,老爷子来督查来了。然而,一听到脚步声,本来正儿八经看着书的凉至立马趴在桌子上装睡去了,导致的结果就是老爷子站在门口,气得指着某保镖低喝:“把大小姐叫起来!” 那保镖有几分为难,老先生的话不能不听,但这大小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啊! 所幸凉至还不会为难无辜的人,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后,直接换了个姿势趴着,不耐烦地嚷嚷:“吵什么吵?剥夺我的自由还不准我有休息时间了?” 然后,夏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得甩门就走。 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凉至才坐直了身子,中规中矩地翻起了书,对着周围四个保镖说:“累吗?累就去坐着,站这儿挡着光了。” 保镖汗颜。 而站在一旁的陈伯心里也是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却有些发酸。 如果先生和太太还在,小姐哪里需要受这样的委屈? * 白天在监控之下苦苦钻研经济管理,晚上窝在床上同夜廷深抱怨,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四天,凉至就觉得自己要被那老头子给逼疯了! 四个保镖贴身跟随,无论去哪里,还有两个守在门外,这直接断了她逃跑的念头。但,如果这样就能让她中规中矩的那她就不叫夏凉至。 老爷子吩咐下人每天按时叫她起床,她拒绝无效之下,便反锁了房门,结果有身手矫健的保镖直接翻窗户闯进来了,大清早的吓得她魂都没了,哪里还有发怒的力气?她只有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了。 垒得比她还高的书摆在书桌前,还都是专业性极强的,说看不懂是真的,不想学也是真的。老爷子却说,看不懂可以问,我不介意待在家里专门教你。凉至说“看见您我就更没有学习的*了”,结果老爷子还特地给她请来了家庭教师,她差点没把书桌给掀翻了。 “或许你可以提议,让我来教你。” 这是夜廷深给她出的主意,凉至觉得挺中用的,第二天就打算跟老爷子提。结果第二天早上到点了,却没有人叫她起床,还是她这段时间适应了自己醒的,出门也不再有保镖跟着了,原本监视她的N双眼睛没有了,她非但没觉得自在,反倒有些生疑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用完了早餐再去书房,她脸上立马又阴云密布了。好嘛,老爷子这次直接亲自坐镇书房了,是要看看她能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吗? -本章完结- 163你秘书长得挺好看 光是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她堪比笼中之鸟的生活,凉至心里没有怨吗?是有的,但是每每看到老爷子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还有那双同夏漠寒极为相似的眼,她只能把心里的怨全都压制下去。 他也老了,怕是和她吵不了几年了,若是她不再隐忍地和他大吵一架,他的心里还能否承受得了?他到底是夏漠寒的父亲,是她的爷爷啊!纵使他逼得母亲走投无路,被迫与父亲分开了三年,现在他都是她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的亲人! 她没忘记,在她痛失父母的同时,他也失去了养了大半辈子的儿子。 ——其实我只是悲伤的情绪无处宣泄,才会把父母的遗憾归咎于他。其实他又何尝不难过呢?这些年来,我们站在互相的对立面争执不下,看似在相杀,其实不过是想从对方的愤懑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当然,这是很久很久之后她说的话了。此时她站在书房门口,和坐在书桌前的老爷子相互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她淡淡地挪开了视线,走到桌前拿了一本书坐到沙发上翻开了起来。 是一位成功的商人G·金斯利·沃德写的《商人家书》,以父亲的口吻将商海沉浮40年的人生智慧凝聚成了满载父爱与教益的家书,送给成长奋斗中的子女。 听陈伯说,这本书是从父亲的书房中拿过来的,书页的右下角有翻过的痕迹,但封面却布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竟在上面看到了父亲的字迹。 那么清晰有力的钢笔字,只六个字:款款的成人礼。 凉至心里一酸,被这几个字刺得双眼发疼。想来这是父亲打算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但是她却在十八岁那一年和母亲离开了夏家。后来许是听说了她没有从商的打算,所以这本书一直放在他的书柜中没有送出去,而他时常在呆在书房的时候把它抽出来,满目慈爱地抚去上面的灰尘,随意地翻看,又放回去。 那时候,父亲的内心得有多寂寥啊! 手触到已泛了旧迹的钢笔痕迹,凉至的思绪被过往牵住,并没有留意到夏老爷子在注视了她一会儿后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她先是随意翻看了一下,竟发现不止是第一页,书中许多空白的页面都有父亲的字迹,有的是看书笔记,有的是自己的心得,还有的是对她的忠告。当然,每一段前面的开头都是:如果有一天,你选择了从商。 “你爸爸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并不希望你从商?”夏老爷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凉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第一次眼底不带敌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过。” 商场的尔虞我诈,父亲怎么舍得让她去承受?那时她还笑笑说:爸,我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下。小鹰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父亲说:小鹰就算长大了,对老鹰来说它依旧是个孩子。 “那你的意思呢?” 凉至将书合起,勾唇,“我好像说过无数次,我不喜欢从商。” 眼神转冷的那一刻,她看到老爷子的眼里忽然流露出了悲悯之色。凉至内心一震,嘴唇微张,破开了眼里刚结上的冰,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老爷子是在悲悯他自己吗?是否终于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当年因为一己私念,最终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让一个老人这样看待自己,凉至心里无疑是很难过的,到了嘴边的伤人话硬生生收了回去,再开口,已转了话锋:“我的一位老师曾经教过我,只有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以,你认为转行从商,接手夏氏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凉至张了张嘴,“难道您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闻言,老爷子眼中融入了点点笑意,但事还未成,很快他又把窃喜的情绪藏了起来,沉声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可以考虑按照你父亲的意思,留一大笔钱给你,剩下的全部拿去做慈善。又或者,留给楚楚也行。”夏家到底是亏待了那孩子的,精神上的补偿他们给不起,只好在物质上多弥补她一点了。 但凉至却在听到后半句话之后寒了脸,“所以您现在是反悔了吗?终于还是决定对我放任自由了?在折腾了我这么久之后突然良心发现了?” 夏老爷子说:“你是我的亲孙女,我不想强迫你。” “迟了。”凉至冷笑,“如果您一早就这么说,我会感激您。但现在,您只会让我觉得您很伪善!夏氏这趟浑水我已经淌了,既然已经开始了,不继续下去怎么能行?” 之后,老爷子没说什么,但眉眼里总归是有笑意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几分,轻轻地舒了口气。 * 如凉至所愿,之后的日子里,老爷子同意让夜廷深亲自来教她经商,也撤掉了有些夸张的六个保镖,只留了个陈伯给凉至。 他对凉至说:“今年你就22岁了,我们夏家的孩子24岁前必须进公司,哪怕是从最底层做起。” 凉至回答:“要做就做高层。” 夏老爷子笑了,说“好”,实际上也是在无形之中给了夜廷深莫大的压力,对此,夜廷深只是无奈地揉了揉凉至的头,未多置一语。 考虑到夜廷深自己本身事情也很多很忙,夏老爷子同意他把凉至带在身边亲自教学,终于走出了夏家那个令人窒息的囚笼,凉至的心情愉悦极了,一下就把从商的事情抛在脑海了。夜廷深也不着急,凉至很聪明,既然她决定了要做这件事情,那么她一定能做得很好。 离开夏家的第三天,清晨,夜廷深忽然给凉至打了电话,“20分钟,整理好下楼。” 睡得迷迷糊糊的凉至没应他,没一会儿就没声了,弄得夜廷深好生无语,挂了电话直接上了楼,心里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就不该同意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其实一开始把凉至从夏家接走,夜廷深想的当然是两人一起住。但老人的思想观念到底是传统了些,虽说同意了他把凉至带在身边,但却没有认可两人在未婚的情况下同居,于是他给了凉至一处复式楼居住,离夜氏和他的住处倒是不远,但总归是不方便的。 夜廷深是有凉至家里的钥匙的,直接登门入室,试图打开凉至的卧室门,奈何那丫头估计是在夏家呆怕了,房门直接上了锁,他打不开,便敲门,仍旧无果。 这丫头是不是睡得有点太熟了? 这样想着,夜廷深又给她打了电话,嘟了两声之后被掐断,他刚要再打一个的时候,房门开了,里面传来一句:“5分钟就好。”然后他还没来得及讲话,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 夜廷深看了下时间,7点50分,不由得有几分失笑。 * “所以你要直接带我去你的公司,然后给你打下手咯?” 车上,凉至揉着刚吃饱的肚子,懒懒地问。夜廷深上班要迟到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她的早餐解决得特别草率,狼吞虎咽的,唯恐因为她而让他在公司做了坏榜样,夜廷深特别无语,一边给噎着的她递水一边说:迟到是小事,你慢点吃。 绿灯,夜廷深重新踩了油门,稳稳当当地开着车,“总比闷在家里看一些无用的书要好。”他听闻了夏老爷子让凉至学商的方法,摇了头,把所有从夏家拿出来的书全部收了起来,对凉至说:我要教你的,都是书上学不来的。 凉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是相信他的,所以也不多问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上一次去夜氏,也就是那一次,因为她中途在夜氏下了车,才逃过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想到这里,情绪忽的又低落了起来,她敛了下眸子,侧过头看窗外一路倒退的风景。 心情似乎有点儿小复杂,她忍不住摇下了车窗,试图让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的愁绪吹散了去。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沾染了凉意的指尖轻轻将她的长发别到耳后,顺便摸了摸她的头。再看窗外,夜廷深神情如常,“紧张?” 凉至摇摇头,却对那天发生的事情难以启齿,沉思了片刻后,她说:“我上次去过夜氏了。” “嗯。”这他知道。 想了想,她又说:“没经过你同意,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后来是肖天佐带我进去的。”凉至直入主题了,“他带我去了你的办公室,老实说,你那秘书长得还挺好看的。” -本章完结- 164偶尔像这样,我很喜欢 之前听夜南歌说过这样类似的案例,关于女朋友说某某女生长得很好看的问题,绝大多数男性是找不出一个百分之百让女朋友满意的回答的,南歌自己也说了,有一回她指着娱乐杂志上的某明星说:真羡慕她啊,长得这样好看,身材又好。 律凌天瞄了一眼,回答:凑合吧。 随即夜南歌就不满了,说:你能不能认真看了再回复我? 律凌天没辙,就多看了那模特几眼,结果他还没说话呢,夜南歌就酸溜溜地说:还说凑合呢,眼睛都快长在封面上了。 可想而知律凌天的表情有多无奈,最后干脆什么话都不说了。 而现在,夜廷深面对的无非就是律凌天当时面对的境况,虽说凉至的语气委婉了些,但到底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夜廷深自然没有很快给出回答,略微斟酌了一下,他说:“老肖应该有给你介绍,那是他的前N任女友。”对不住老肖了。 “嗯,是有说。”凉至点了点头,“他眼光不错。”又把话题扯回来了。 夜廷深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是挺不错,不然也不会看上奈绪美。” 还挺聪明的嘛。 又说了几句,还是被夜廷深机智地岔开了,凉至也就不纠结于这个话题了。她不是没事喜欢计较这些小事的女孩子,也不喜那样,她觉得这样会很招人烦。 “凉至。”转了个弯,夜廷深又开了口,这一次明显能听出他喉间溢出的笑意,“偶尔像这样吃吃醋挺好,我很喜欢。” 说得凉至的脸一阵发烫,心里怪别扭的:谁吃醋了? * 第二次来夜氏,凉至已经轻车熟路了,但还是乖乖地跟在夜廷深的后面。 夜廷深走过的地方,不少人站起来或者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鞠躬欠身打招呼,“夜总。” 此刻,凉至是看不清夜廷深脸上的神情的,但她却从别人仰慕敬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她怎么忘了?夜廷深虽是新上任的总裁,但也已在商界崭露头角多年,而她,似乎还从没亲眼见过这个男人坐在办公室时的模样。有几次肖天佐发来的照片是他坐在会议室时的,西装革履,英气逼人,原本就俊朗的五官格外地ying侹,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难免会叫人敬而远之。 那样的他,无疑,是深深地吸引着她的,若不是先前一直没机会,否则她真想看看这个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工作的样子究竟会有多迷人。 “夜总。” 到了总裁办,秘书黎妤亲自出来迎接,朝夜廷深欠身打了招呼之后,她便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凉至,做了个“请”的姿势,唤了她一声:“夏小姐。” 如凉至所言,黎妤确实生了张好看的脸。身为总裁秘书,自然少不了各种应酬,因此黎妤平日上班都会化上职业妆,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出于对他人的一种尊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凉至对这个人就是喜欢不起来。 因为她是夜廷深的秘书,是离夜廷深最近的人?还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又呆在夜廷深的身边?再或者,因为她是肖天佐的前女友,所以她在替奈绪美打抱不平? 原因,凉至不得而知,也来不及深想。随着黎妤走进了秘书办公室之后,她在特地给她准备的办公桌前桌下,很快,黎妤便端来了一杯柠檬水递给她,笑,“夏天喝柠檬水好。” 一杯简单的柠檬水,却叫凉至的鼻头有些发酸。看着杯中浮起来的柠檬片,凉至忽然想起,苏笑生前每到夏天也会每天在家里泡上柠檬水,有时候没有把控好柠檬的量,酸得她牙齿都要掉了,她便吐槽:妈,您怎么不直接吃柠檬啊? “谢谢。”凉至敛了情绪,轻声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不酸。 黎妤笑了笑,没说什么,下去办事去了。 * 作为一个外行人,看夜廷深处理公事无疑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凉至的注意力早已从“事”过渡到了“人”,说白了,她不再关注夜廷深为什么要这么处理某件事情,而是在关注在处理这个事情的过程中,夜廷深的神情、动作有哪些变化。 托着腮帮子看得出神,如果凉至知道她自己此刻的样子,怕是一生都不会承认那是她自己了。曾几何时,她也变成了曾经不耻的花痴女了? 桌上的座机响了,凉至视线都没挪的拿起了听筒,玻璃对面夜廷深也正拿着座机,他忽然抬了眼,目光就那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好看吗?” 那边的声音略带戏谑之意,透过电话传到了凉至的耳朵里,蓦地把她惊回了神,再看夜廷深的神情,明显是在看她的笑话。 干咳了两声,凉至说:“不是你叫我看你的吗?” 一旁的黎妤听到了,默默地低头忍着笑意。刚刚她一直都在凉至旁边耐心地讲解着夜总在处理什么事情,怎么处理的,为什么会这么处理,离得那样近,凉至什么时候在认真听,什么时候走了神,她一目了然。 不知夜廷深在那边说了一句什么,凉至的脸瞬间红得可以滴血,挂上了电话,她抿了抿唇,一动不动。 就在黎妤的好奇心涌上心头的时候,她桌上的座机也响了,接了不到十秒,她挂上电话,笑,“夜总叫你过去呢。” 凉至怎么会不知道?但现在她过去,指不定要被怎么取笑了。 从书柜中抽出了几分文件,都是近来夜氏比较大型的经济案例,又翻翻找找了一会儿,黎妤成功地抱着一沓文件走出来,见凉至还坐在原地不动,她便冲着凉至努了努嘴,“夏小姐,您再不动的话,夜总怕是要自己过来了。” 闻言,凉至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起了身。 * “自己坐在那边,认真看。” 夜廷深说着,头也不抬地处理着另一份文件。凉至还以为叫她过来是要羞辱她的呢,这样倒让她松了口气,但是看文件和看书,这两者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吗?不一样都很无趣? 虽然这样想着,但凉至还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看了起来,是项目合资的文案,和他刚签署不久的那份文案有几分相似,仔细想着刚刚他的处理方式和黎妤给出的解释,凉至竟在不知不觉中打了自己的脸。 她收回那句很无趣的话。 而夜廷深在勾完一份文件后抬头,看到了她认真的侧脸,忍不住勾了勾唇,隔得远他看不清凉至手里的那份文案具体是什么内容的,但通过文件夹的颜色,他大概能判断出什么类型的项目,转了会儿钢笔,夜廷深拿起了另一份文案翻了翻,叫凉至过来。 他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椅子的旁边,自己坐了,让凉至坐在沙发椅上,把文件交给她。 “试着谈谈你有什么心得。”夜廷深将她连人带椅子地拉拢了些,“不需要专业分析,我只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而已。” 出身商业世家,若说凉至从未接触过任何有关经商管理层面的东西,那似乎是不大可能的。高一那会儿,夏漠寒没少带凉至出席各种商业应酬,饭桌上大人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商谈着事情,虽然多数时凉至是在一旁安静地吃菜,但其实她也听进去了不少,甚至有那么一两次在应酬结束后回去的路上,她竟然罕见地开口对餐桌上定下的方案提出了她自己的见解,这让夏漠寒惊讶,同时也惊奇地发现,综合了凉至的提议的方案竟然比他们自己本身提出的还要行得通。 这事情是夜廷深听夜寂说的,于常人而言有些匪夷所思,但因为是发生在凉至身上,所以夜廷深信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直接把她带到总裁办来的原因。 然而,此刻凉至第一眼并未留意文案的主题和内容是什么。她的双眼,直接落在了项目合作方那一栏。 竟然是那个人。 宋辰亦。 * 宋氏财阀是商界七大财阀之一,七大财阀之间互相来往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接触过七大家的后代,凉至独独对这个宋辰亦印象颇深。 因为这人的戾气很重,也因为这人极为不友好的态度。她记得那次应酬是老爷子骗她去的,据说他要带的本来是瑶楚楚,但后来不知为何硬是换成了她。那一次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总的来说是不算太愉快的,至少她这样认为。之后因为公事私下里又接触过几次,凉至对这人的印象实在是好不起来。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他们俩又要碰上了。 -本章完结- 165挑衅,她不是善茬 应酬,免不了要喝酒。 凉至不是第一次随同参加这种商业应酬了,以往是以夏漠寒女儿的身份出现,如今,却是以……夜廷深的女人。 宴席上的几位老总看起来都是商圈里的老前辈了,带着各自的女伴,在夜廷深出现之前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谈笑风生,夜廷深一到场,他们立刻都站起来一一同夜廷深握手算作打招呼。 凉至想,这些人和夜廷深一同吃饭估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然不会在看到她挽着夜廷深的手出现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尤其是有那么几位年轻女士,神色简直可以用讶异来形容。 听闻,夜廷深从不带女人参加应酬,哪怕是助理秘书也不可以,这是与其他老总不同的地方。有时候实在是身体抱恙担心餐桌上的酒他招架不住,也只会要求肖天佐以总经理的身份随同出席。这样想着,也难怪大家会惊讶了。 接收着各种这样的目光,凉至只报以礼节性的微笑。出门在外,她总不能丢了夜廷深和夏家的脸。 “夜总,这位是……”有位穿着奢华、妆容精致的女士打量了凉至一圈,笑着问道。但凉至看得出来,那女士虽然面上不失礼雅,实则在笑容下藏匿了什么,尤其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带了一丝丝敌意的。 夜廷深抽出一把椅子让凉至坐下,自己坐到她旁边,笑着回答:“女朋友。” 那位女士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僵硬,这三个字似乎让她有些难以消化,半分钟之后,才有几分尴尬地“哦”了一声。 夜廷深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安置好凉至之后便开始一一为她介绍着场上的人,凉至这才知道,那位问夜廷深她是谁的女士是某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叫于姿,细细打量了一下,还真有职场女强人的气场。 介绍完了之后,夜廷深便同身旁的老总聊起天来了,凉至倒也不觉无趣,坐在旁边含着浅浅的笑意认真地听着夜廷深与其他人说着话,偶尔一些商业术语她听不大懂的,夜廷深会别过头来耐心解释,那位老总见状后,便把话题扯开了,不再绕着项目合资来谈,而是尽可能地让凉至也参与到其中来。 凉至想,这人倒是挺有心。 商业应酬,哪有随便带个女伴来的道理?这个规矩那老总清楚得很,夜廷深怕是打算让这个所谓的“女朋友”融入商圈了。 谈话的空档老总又细细打量了凉至一圈,眉头微不可见地皱在了一起。刚刚夜总说这个女孩子姓夏?莫非是那个夏家的孩子?可是传闻中夏家大小姐刁钻任性,不学无术,这个夏凉至和这八个字怎么都对不起来的样子。 抬腕看了下时间,夜廷深说:“快了,可以开始上菜了。” 老总点头应和,马上便有女助理出去叫服务生了。 “在等人?”凉至小声问了句。 见夜廷深点头,她又问:“等宋辰亦?”像是跟这个人很熟的样子。 眼底有几分惊讶,“你们认识?” 凉至没有避讳,笑了笑,“何止是认识。” 这话说完没多久,包厢的门便被推开了,有服务生领着一男一女进来,男的是宋辰亦,女的凉至也不面生,同大家简单地打了下招呼后,两人便准备一一就座,然而人还没碰到椅子,坐在夜廷深旁边的老总立马招呼那人过去坐在上座,也就是夜廷深的旁边。 这场应酬,夜氏财阀总裁和宋氏财阀总经理才是主场,让他们坐在上座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他们男人之间要商讨事情,带来的女伴自然不好插在他们之间,思索了一下,随宋辰亦一同而来的那位便在凉至的旁边落了座。 在她落座的过程中,凉至一直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人的名字,等到她坐好,凉至才终于恍悟,“沈小姐?” 沈芳娇先是微愣了一下,随即回以礼节性的微笑,“你好。” 沈芳娇,七大财阀之一的沈氏财阀千金,国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每次音乐会,各大媒体没少报导过,凉至会认出她来一点也不稀奇。倒是凉至自己被夏漠寒保护得太好了,沈芳娇看了她半天也没能知道她是谁,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 中途,凉至去了趟洗手间,于姿也在。 对于于姿一开始问夜廷深的那个问题还有她看夜廷深的眼神,一顿饭下来凉至本已经抛在脑后了,岂料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于姿竟然拦住了她,大有挑衅之势,这让凉至微微扬了眉。 “你们这一类人,似乎很喜欢在洗手间堵人。”凉至抽了纸巾将手上的水擦干,开口先发制人。 “我们这一类人?” 凉至没有说明是哪一类人,但于姿虽说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心里是清楚的,脸色难免变得有几分难看,尤其凉至接下来还把话挑明了,这让她多少有些失面子。 凉至说:“你不喜欢夜廷深吗?” 于姿没料到凉至会这么直白,脸在刹那间就变了颜色,本想否认,但细思了一下,她转了话锋:“是,我是喜欢夜总。” 因为是预料之中的,所以凉至没有太惊讶,勾唇笑了笑,“那你现在把我堵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呢?” 于姿忽然就觉得,这个夏小姐和她听说的不大一样,虽说目前看不出她的什么品行或者是能力来,但至少她可以肯定,这人并非善茬,光是那语气中夹杂着的咄咄逼人之气,硬是叫她的锐气挫去了半分。 她大抵是吃了传闻的亏,才会送上门来自取其辱。 这样想着,凉至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淡淡地看了一眼于姿的神情,绕过她准备走了,结果和刚从男洗手间出来的宋辰亦碰了个正的。 并不想和宋辰亦有什么交集的凉至扭头就走,偏生宋辰亦却开口叫住了她,声音不温不火,却叫她不得不停了脚步。 “夏小姐好像有意躲我。”宋辰亦淡淡的说着,阒黑的眸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凉至看似平静无澜的脸上,笑了笑,竟伸手抚了她耳边的发,状似亲密地问了句:“这些日子,夏小姐过得好吗?” 凉至只觉双眸瞬间结上了寒冰。 而这一幕,却被还未从洗手间出来的于姿纳入了眼中。 * 餐桌上,迟迟不见凉至回来,夜廷深早就有点儿心不在焉的了,有人跟他探讨项目,喋喋不休地说着,而他看似在凝神倾听,实则心思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对方说的话他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夜总,您看……” 终于,夜廷深忍不住打断了,“抱歉,失陪一下。”而他不知,就在他离开包厢的那一刻,餐桌上的氛围因于姿的一席话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芳娇听着他们把话题扯到了宋辰亦和夏凉至的身上,甚至在于姿有意无意地引导下为夜廷深愤愤不平,谴责凉至,而她面上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却在送下一道菜入口时下意识地咬住了筷子。 * “听闻你和沈小姐订婚了,恭喜。”凉至说着,却是皮笑肉不笑。 商业联姻,两个人的婚姻代表的却不是两个人的幸福,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财阀的利益。现如今商场上风云变化,七大财阀之间的排位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原本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之久的律氏财阀近几年又突然雄起,以破竹之势跻身回了七大财阀的位置,这引起了其他财阀的重视。律氏财阀与位列首位的夜氏财阀合作甚为密切,可谓强强联合,这让其他财阀有了担忧之色,便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为自己谋利谋出路的方式,联姻不过是其中一种。 最早时,宋氏财阀的掌舵人宋汝卿,也就是宋辰亦的父亲把联姻这根橄榄枝抛向了夏氏财阀,那时凉至才不到20岁,她岂会甘做商业联姻的牺牲品?无果之后,宋汝卿只得把这条红线牵给了盟友沈氏财阀,促成了宋辰亦和沈芳娇这一对。 “夏小姐这个语气,像是在吃醋。” 明明是一语双关的讽刺话,可经由宋辰亦的嘴一说,竟不知不觉变了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凉至平静的脸,黑眸不似凉至所看到过的阴鸷,反倒隐了零星的笑意,他说:“其实,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半秒后,凉至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发出了嗤笑声,声音不大,却足以向站在她对面的宋辰亦表明她的立场。 宋辰亦也不恼,静静地看着她,唇梢染上了玩味的笑意。 -本章完结- 166说你爱我 “宋辰亦,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还未靠近洗手间,夜廷深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没听到这句话之前宋辰亦所说的话,但就凉至的话,他隐隐可以猜到些什么,再联想到凉至说的“何止是认识”,心中便明了。 没有一点点嫉妒吗?似乎没那个必要,自他和凉至认识以来,他便从未听凉至提及过宋辰亦这个人,而且现在她是他的女人,宋辰亦就算对凉至有意也不过成了感情上的失败者,他倒还不至于因为这么句话失了理智。 * 回到包厢是几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凉至和宋辰亦近乎是前后脚走进门,这似乎坐实了刚刚从于姿口中散播出来的谣传,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两人的身上,有暧昧、也有谴责。 两人不明就里,倒是鲜有默契地选择了无视。凉至这才发现夜廷深竟也不在餐桌上,再看他酒杯里的液体似乎比她出去前少了一点,眉头便微不可见地觑起。 而这一神情,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却变了味道。 如凉至所想的,于姿是个职场女强人,多年来在职场上取得的成就多少让她有几分心高气傲,在洗手间被凉至三言两语就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样的“耻辱”她怎能忍受?趁着夜廷深还没回来,凉至和宋辰亦又双双入座,其他人还没开口,于姿倒直接把枪口指着凉至了。 “刚刚夜总出去找夏小姐,怕是没想到夏小姐会和宋总呆在一起吧。夏小姐也真是的,在外面叙旧怎么能不跟夜总说一声呢?害得他要跟着瞎担心。” 语气透着讥讽,但到底顾及到夜廷深的颜面,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露骨。 凉至真是无了语了,这女人还真会掰啊!再看宋辰亦,一言不发,明摆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旁边的沈芳娇也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饭,这局面,似乎只能由她收拾了。 勾唇笑了笑,凉至说:“是我的错,光顾着找老‘朋友’讨好处去了。这可不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吗?” 这样一说,有人好奇了,问:“什么惊喜?” 凉至看了沈芳娇一眼,“约他去听一场音乐会。” 众人顺着凉至的眼神望向了沈芳娇,心下便明了,原来这人是想去听沈芳娇的音乐会啊! “可是,你想要沈小姐音乐会的票,为什么不直接找她呢?” “对啊对啊,而且夜总又不是没办法弄到票,你为什么非要找宋总?” 凉至笑了,目光转向宋辰亦,似是在对他说话,“看来,宋总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 宋辰亦意外地配合她,道:“哪里?这分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沈芳娇低着头,似娇羞。而众人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刚刚当着沈芳娇数落宋辰亦和凉至不是的人这时脸色已经变得尤其难看了,只有在心中留了一丝丝侥幸,暗自祷告着。 “我和辰亦订婚有挺长一段时间了。”沈芳娇抬头,声音不轻,却叫于姿的脸变得十分难看。 场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尤为尴尬,众人纷纷把谴责的目光投向了于姿,若不是她有意引导,他们也不至于当着沈芳娇的面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 正当这时,夜廷深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落座后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宋总若是结婚,一定会给在场的每位都送请柬的吧?” “真心祝福的话,我随时欢迎。”宋辰亦笑,端起酒杯和夜廷深碰了一下。两人面上都是谈笑风生,而眼底究竟藏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待到夜廷深小抿了一口酒后,凉至皱了眉,轻声在他耳边说:“你少喝点。”她惦记着他胃不好,在正式开始喝酒前一直在往他碗里夹可以护胃的菜。 她的心思,夜廷深何尝不知?便依了她,笑笑,“好,不喝了。”像是在哄孩子。 而事实呢?场上不停有人敬,他也不推脱地在喝,一来二去,大半瓶酒便下肚了,夜廷深的额头开始有了细密的汗珠,胃部隐隐在烧痛。 * 应酬结束已经十点多了,夜廷深喝了酒,车子便由凉至来开了。临走之前于姿还在凉至耳边咬牙切齿:“我们还会见面的。” 凉至轻叹了口气,待到夜廷深同大家一一打完招呼后走到了副驾驶室,她才报以微笑地打开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室的位置。 车窗外宋辰亦投来的目光她不是没看见,只不过无视了。对上夜廷深阒黑的醉眼,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看他脸色有些发白,八成是胃痛了吧? 闷哼了一声,夜廷深先是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开了口,“你和宋辰亦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凉至先是微愣,随即“嗯”了一声,然后笑问:“所以,你希望我给你解释吗?”她好像没说什么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的话,除了自作多情那一句。她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有点儿歧义的了。 也不是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她身正不怕影子歪,她只是担心夜廷深会想多了。 夜廷深没说话,看了她半天之后硬是把即将出口的语句吞了回去,揉了揉她的头,“开车吧。” 知道他其实是想问的,但又担心有些话问出口会瓦解彼此的信任,凉至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等到车开上正道之后才轻声说:“前几年老爷子打算和宋家联姻,我和宋辰亦是那个时候见面的,但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好,所以联姻的事情就告吹了。”说完,又补充:“其实当时我已经离开夏家了,我是被骗过去的。” 半晌没听到夜廷深的回应,凉至心里倒有些没底了,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唯恐有什么词不达意的地方会引人误会,等红灯的时候,凉至又解释:“其实老爷子本来是打算让瑶楚楚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 剩下的话被突然压过来的唇堵了回去。 浅浅的吻,没有深入,唯有唇上湿湿的。 离开她的唇后,夜廷深低笑地看着因沾上了唾液而微翻着光的唇,“怕我误会?” “……是。” “就那么在乎我吗?”趁着醉意,夜廷深说话也有了几分大胆,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轻声说:“凉至,说你爱我,说你在乎我,我想听。” 凉至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夜廷深表明过心迹,唯一一次说爱他,似乎还是在顾家,在顾念苏的面前说的。 其实能让她那么高傲的人说那么一大堆解释的话,何尝不是爱他、在乎他的表现呢?凉至知道夜廷深不会笨到听不出来,他只是,像个孩子一样想听些好听的话罢了。 绿灯了,车子又开始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开车的人看似平静,实则心脏跳得很快,手也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良久后,她开口:“廷深,这个世界上能这么牵动我情绪的人,好像只有你了。” 夜廷深偏着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凉至只看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想着他身体不大舒服,便伸手打算将车里的空调调高一些。 然而手指还没触碰到开关,手便突然被握住,她一怔,便听到夜廷深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你把男人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你让我怎么办?” 凉至愣了一下,随即唇上染上了浅浅的笑意。路灯的光是暖的,映在她的脸上也是如此。 夜廷深看着她浅笑的侧颜,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世上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呢? 将她的手摊平来覆上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低声喃喃了句什么,凉至没有听清。很快他便又放开了她的手,沉声说:“开快点,我急。” * 回到夜廷深家里,凉至便知道今晚自己是无能如何都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了,把夜廷深扶回他自己的房间,凉至便忙着煮上了醒酒茶,又去浴室拿了条湿热的毛巾想着给他擦一下身子。 结果她从遇上出来的时候,竟发现原本该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床尾,慢条斯理地解着衣服的口子和裤子的皮带,露出了结实的肌理和健硕的…… 凉至咽了口口水,脸有些发烫,脚像钉进地里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眼神不自然地四处油走了起来,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 身体却很快被环住,滚烫的唇袭上来的同时,她听到夜廷深低沉而蛊惑的嗓音:“早说了,我很急。” -本章完结- 167来去匆匆的脾气 胃不好还喝酒的结果就是,头一天还如狼,后一天就成了病怏怏的小羔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有些苍白,闭着眼,但人是醒着的,因为时不时从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后半夜,夜廷深便被那该死的胃给磨醒了,但担心影响凉至休息,一直默不作声地隐忍着。 然而即便这样,凌晨五点多凉至噩梦惊醒,睁开眼看他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他的异常,脸色不大好看不说,呼吸有些沉重,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他的脸,有点烫。 知道他大抵是胃病发作了,凉至也就没法安稳入睡了。她起床的动作很轻,但夜廷深还是察觉到了,刚想睁眼,便觉得眼睑上覆了一层温热,然后是她轻柔的声音:别睁眼,我马上就来。 他不记得他迷迷糊糊中说了句什么,只是后来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又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他已不知道时间,身边空无一人,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没有余温,说明她那时起来后就没有回来了。 刚想着起床看看她去干嘛了,夜廷深便不小心扫到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几盒药,还有保温杯。似是担心水烫,还特意把盖子拎松了些,有热气从罅隙中飘出来,像是缭绕在他心间似的。纵使他以往再怎么讨厌药,现在看到竟也觉得心中泛了暖。 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一只脚刚着地,还没碰到拖鞋的时候,便听到某人寒着声音道:“躺回去。” “……” 夜廷深是有几分无奈的,但还是乖乖照做了。想他平日里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被一个小丫头给呵斥命令了,他非但不觉得丢人,反而还甘之若饴。 当然,他嘴上还是说了一句:“要迟到了。” 凉至一边搅着热气腾腾的养胃粥,一边淡淡地补了句:“已经迟到了。” 这话倒是真的,夜廷深闻言后看了下时间,一阵阵失笑,“怎么不叫我?” 下一秒,夜廷深就觉得这话他实在是不该说。 凉至瞪着他,没好气地问:“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没叫你起床咯?” “……”夜廷深尴尬了,抬手摸了摸鼻子,刚想说“没有”的,可在看到她的眼神后生生把话憋了回去,赔着笑拉她坐在了床沿。 凉至倒也没推脱,坐在床沿依旧重复着拌粥的动作,偶尔会轻轻吹吹,这样温情的动作落在夜廷深眼里,心底自然也是柔软一片,便撑坐了起来扣住她的后脑,脸逼近她,“早安吻呢?” 早安吻和晚安吻,已经成了两人生活的日常。不管是当面还是电话都是免不了的,起初凉至还会有点忸怩,现如今早就已经坦然了。 但这一次,凉至没有如他的意,扫了他一眼,嫌弃地说:“先去洗漱,然后吃点东西,再吃药。” “……”夜廷深一脸无奈。 * 这一天,因为身体抱恙,公司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摊在了肖天佐的身上,早晨快十点的时候,凉至端了杯温水,问他感觉好些了没有,他回答:“好多了。”喝了一口水,温度刚刚好。 见他气色确实好了不少,凉至也稍稍放了心,随之而来的却是让夜廷深摸不着头脑的脾气。 鲜少遇到过女人发脾气的夜廷深,在看到凉至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之后,直接愣在了当场。脸上的笑意没了,也不跟他说话了,径自走到房间的沙发上环着双臂坐下,那架势,那气场,竟然让他心里有些发怵了。 正思量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夜廷深的手机响了,刚想看看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那边凉至已经起身出去了,留给他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夜廷深倒也没急着出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觉得这简直是来救命的,赶忙接起。 肖天佐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老夜!媒体都炸锅了你人在哪里啊?” 而此刻夜廷深哪顾得上去思考什么媒体什么炸锅的,等肖天佐不说话后直接开口问:“老肖,你情人们生气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哄的?” “……”那边肖天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炸了,怒吼:“夜廷深你丫的现在是你问这个的时候吗?!你知道股东局要把我吃了吗?你现在在哪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赶紧地爬也要爬来公司!!!” 一顿吼完,肖天佐心里倒是舒坦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夜廷深压着他,终于轮到他翻身一回了能不高兴吗?可发泄过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立马感到似有一只蜈蚣沿着背脊在往上爬,咽了口口水,肖天佐立马有眼力见地转移了话题:“女人生气很好哄啊,你认个错,说几句甜言蜜语,分分钟的事情嘛……凉至生你气了?” 夜廷深此刻的唇都抿成了“一”字,倒也不至于真跟肖天佐生气,那人也就那么大个胆,发完火后立马就怂了,他只是想让肖天佐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你刚刚说什么?股东局要把你吃了?让我爬来帮你?” 这边,夜廷深微微扬着眉,那边,肖天佐不停地抽纸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恨不得撕了自己那张嘴啊!怎么就这么欠呢? 干咳了几声,肖天佐试图力挽狂澜:“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稍微加了一点点修饰语气,嘿嘿。噢,刚刚说哪儿啦?嗯对,凉至生你气了,她怎么生你气了?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你?” “肖天佐。”连名带姓的,那边只差立正站好应一声“有”了,“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踏平你的温柔乡!” * 肖天佐是个风流浪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平日里除了公司办公室,跑的最多的地方当属各种私人会所、高级夜店之类的地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现在没女朋友,但总得找个地方解决生理需求。 用凉至的话来说,肖天佐就是典型的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女人的男人,也难怪她极力反对奈绪美跟他在一起了。 而夜廷深,正是因为了解肖天佐,所以才深谙他的软肋和罩门。踏平他的温柔乡,无非就是让市内那些私人会所营业不下去,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却能轻易地扼住肖天佐的要害。 那句话一出,肖天佐立马不敢废话了,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详略一一道明,最后生怕落下什么把柄似的补上了句:“老夜,我这可不是怕你,实在是担心我的情人们丢了饭碗。蓝颜祸水这顶帽子我可戴不起啊!” 夜廷深哪里有时间听他废话?直接掐断了电话,去衣帽间换了一身商务衣服准备出门。彼时,凉至正蹲在沙发前摆弄着水果拼盘。夜廷深记得,上一次他胃出血住院时凉至也是这样细心地将对他的身体有好处的水果细心地削好后切成一片一片的摆好。 她是背对着他的,一身家居服,柔顺的长发贴着后背。客厅挺大,越发地衬得她只是小小的一团,也让他的内心柔软了一片。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凉至回头,原本没有丝毫情绪的眸子忽然流露出了惊讶之色,上下看了他一圈之后,她张了张嘴,“要出去?” 夜廷深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看到她的小脸瞬间垮了不少,忍不住上前蹲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公司有急事要处理,我不能不去。” 咬了咬唇,凉至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的同时,夜廷深也站了起来。她抽了湿巾将自己的手擦得干干净净,踮脚细心地将他的衣领整理好,略微打量了他一圈后,凉至歪着头问:“我可以进你的衣帽间吗?” 夜廷深愣了一下,“可以。” 凉至便小跑着去了,进门前生怕他着急离开似的,探出个头说了句:“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夜廷深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看了下时间也还不急,便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等着,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手上竟拿了一只精致的领扣。他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凉至便踮起脚把领扣别好,手掌摊开轻轻压了一下,笑,“好了。” 夜廷深不明就里,刚想开口,凉至便推着他:“快去吧,要晚了。” “凉至?” 玄关处,夜廷深还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那眼神似是在问:你不生我气了? 凉至怎会看不懂?微微叹息之后,她说:“别勉强自己,别喝酒,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没问他是去做什么,没问不带她去的原因,但她那双眸子,好像早已将他的心思都看透了。那么善解人意的她,叫他怎么不爱?喉咙微微紧了紧,他上前浅吻了她的唇,嗓音低哑地回复道:“好。” -本章完结- 168舆论,让他们闭嘴 凉至比夜廷深早起的那一段时间里,早已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组所谓的“亲密照”曝光,刚订婚不久的宋辰亦便陷身舆论之中,而被宋辰亦的手挡去了大半张脸的她,则成了众人口中的“第三者”。 媒体能这样炒作,她也是服了,可问题的关键时,竟然有人在网上匿名声称“此女为夏家千金,与夜氏财阀总裁同时出席某商业宴席,举止亲密,疑似热恋当中”。这样一来,又有人给她安上了“脚踏两条船”的罪名,网上的人才何其之多?很快,她的姓名学历等资料都被人扒了出来,与之前的曾在舆论浪尖的“抄袭门事件”联系在了一起,一夕之间,她便成了上海市的大名人。 夜氏楼下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夜廷深居住的地方治安很强,媒体倒是不容易进来,但在去夜氏的路上,难免会暴露在镜头之下。他今天脸色不大好,被媒体拍下来指不定会怎么炒作了,这也是她给他配上一枚领扣的原因。 夜廷深走之后,凉至打开了电视,把那张“亲密照”调出来放大,这的确是昨晚在洗手间里宋辰亦抚摸她耳边头发时的照片,但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很容易让人看成那人是捧着她的脸,而两人正含情脉脉地对视。 能从这个角度拍摄到两人的,除了昨夜在洗手间堵她的于姿,还能有谁? 照片曝光后,猜测层出不穷,甚至有人大胆套用了狗血言情剧的套路:夏氏千金系真爱?沈家女横空插足? 不得不说,凉至挺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的,且不说这是否是于姿所为,今天周一,是股市开盘日,这一场舆论风波之下其实隐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七大财阀中有四个卷入其中,受益者究竟是谁?她不得而知。 * “正好坐实了你给我树立下的形象,不是挺好吗?” 凉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第一个打电话慰问她的人竟然是瑶楚楚。不过细想一下倒也说得过去了,瑶楚楚应该是巴不得她出丑的吧?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身份曝光之后会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洗白。”那边语气难免讥诮,“姐,你不是一向喜欢和我对着干吗?” “后面这句话好像应该由我来说。”凉至语气淡淡,走到窗边俯身看着都市繁华的景,勾唇:“楚楚,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恩怨是不是该放放呢?” 以为凉至是在有意示好吗?大错特错,凉至话里暗藏的深意怕是只有瑶楚楚才懂。 电话那头,瑶楚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尚存一丝侥幸地说:“姐,这话才该我来说。” “是吗?”凉至笑了,“那你给我打的这通电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要是洗白了你先前施加给我的那些不良形象,不恰好有利于你身份的曝光吗?” 被一语中的,瑶楚楚的脸色自然是难看的,所幸凉至看不到。她咬着唇,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凉至的心思太过于通透,有时候看穿了却不说穿,常常叫人弄巧成拙、自取其辱,昨晚于姿是这样,今天瑶楚楚也是这样。 “瑶楚楚,别多想了。”凉至说,“尚且不说我,老爷子那边为了夏氏的形象,更是不可能把你私生女的身份公之于众。” * 夜氏。 炸锅了的股东局叫肖天佐一个头两个大,内有一堆等着被收拾的烂摊子,外有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群,肖天佐双手捂着脸仰天长叹:我招谁惹谁了我这是?来个人救救我啊! 很快,老天爷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大发慈悲了。他心里刚喊完这句话,马上有秘书来通报:“肖总,夜总来了!” 闻言,肖天佐立马满血复活,一拍桌子,“走!再去会会那些个老家伙去!挫挫他们的锐气!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们夜总厉害!” 秘书没敢吱声,看了他一眼后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心中却在想:肖总怎么好像有点狐假虎威的嫌疑呢? * 夏家。 管家担心年事已高的老爷子看到新闻会承受不起,刚想着要怎么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拿起了今天的报纸,恰巧地翻到了那一页,这一回,管家倒是无计可施了,总不能把报纸抢回来吧?于是,他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关注着老爷子的反应和神情。 出乎意外的,老爷子盯着报纸格外平静地说了句:“活这么大一把岁数了,什么风雨没经历过?”似是跟管家说,又像是跟自己说。 管家没接话,悄悄瞄了眼老爷子微眯的双眼,试探性地问:“需要联系大小姐吗?” 沉思了片刻后,老爷子将报纸重新叠好放回原位,“当然。” * 夜氏。 因为有了夜廷深的参与,股东会上的气氛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先前肖天佐坐镇的时候吵得那叫一个热闹,现如今呢?夜廷深一句话也没说,他们自然也不好开口。虎父无犬子的道理他们都知道,当年夜寂如何作为他们再清楚不过,这个夜廷深的手段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场上气氛有些僵,有好几次有人试图打破沉默,均被身旁的人在桌子底下拽了一把,示意他噤声。谁看不出来夜廷深此时的脸色不太好?再看他转笔沉思的动作,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猜到,他这一开口,怕是得有一群人要遭殃。 手指间的笔停了下来,众人呼吸一凛,紧跟着便听到他声音淡淡地在问:“是哪家媒体最先报导的?” 助理秘书报了一家媒体的名称,众人便开始替这家媒体默哀了,然后又听到夜廷深问了句:“最先开始炒作的呢?” 助理秘书又报了一家。 然后,炒得最火最热的、当头条的、大肆猜测颠倒是非的、引导大众进行舆论谴责的……等等算起来,大大小小有不下十家。 问了这么多之后,夜廷深又不说话了,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众人的心便跟着那声音一颤一颤的,有些个置身事外的倒是有闲情地把那几家媒体的名字都过了一遍,看来老板再开口的时候,这几家怕是命途难保了。 果不其然,两三分钟后夜廷深说:“他们喜欢乱讲,那就让他们永远闭嘴。” 众人惊,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助理也微惊了片刻,才应了声“是”。 “照片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夜廷深冷不丁又开了口,助理愣了大概有个几秒钟才回答:“网络上。” “具体呢?” “是从一个社交软件上流出来的,中介者挺多,现在没查出来具体是从谁那里流出来的。” 这句话,夜廷深信。倒不是质疑手下人的办事能力,而是那放出照片的人实在是有密谋地做了这件事情。 场上又陷进了沉默。 已经有好几个资质高些的股东按捺不住了,夜廷深这一来迟到了挺久不说,一开口还都是无关公司直接利益的,这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了,硬是压着没有说出口,憋得心里也难受。 终于。 “这场舆论风波,最大的受益方是谁,谁就可能是幕后主导者。”夜廷深说着,瞄了一眼在场的各位,“这人不揪出来,再多的应对措施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这一次过去了,保不齐会有下次、下下次,夜氏经得起多少次这样的打击?” 场上的人默不作声,刚刚几个有想法的股东早已暗自捏了把汗。看来大BOSS也不是不理解他们的心思,是他们的心胸太狭隘了。 “应对措施都有了吗?”夜廷深看向肖天佐。 肖天佐本来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被夜廷深这么一看还半天没反应过来,“啊”“哦”了半天,才说:“有。” 不少人轻轻摇头叹息,看来是没太把肖天佐放在眼里。 “散会后来找我。”夜廷深说着,敲了敲桌子,“继续,商讨应急措施。” * “舆论中的受益方都有可能是幕后主导者。” 夏家,凉至也对老爷子说了这么句话,和远在夜氏的某人倒是不谋而合了。但凡是久在商场的人怕是都不难看穿这点,那人敢挑起战争,就说明他有一定的资本,这样一来,估计是没那么容易找出来。 看着夏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神情,凉至又想起一事,便把于姿的事情简单地说给老爷子听了。 夏老爷子闻言后挑了眉:“一个小公司的总经理不成气候,怕是惹不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那——您认为呢?”凉至问。 -本章完结- 169关系没那么复杂 亲缘多么奇妙。 原本“势不两立”了十来年的爷孙两人在面临共同的危机时,还是默契地想到一块儿去了。凉至也认为,即便于姿这个人再怎么厉害,跟几大财阀比起来,怡庆公司也不过是个小公司。换句话说,虾米再厉害,顶多也只是大虾米,不会蠢到去挑衅大鳄。 而在夜氏,与凉至默契度满分的夜廷深也想着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 批阅了一份又一份文件,决定了一个又一个对策之后,夜廷深似乎忘了现在外面吵得火热朝天的舆论,完全没有要出面澄清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肖天佐偶尔提起,夜廷深只淡淡地说:“让他们说去吧。”大概也说不了多久了。 “你真是,他们说的可是你女人。”肖天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夜廷深,也不知到底是在操心夜廷深还是操心凉至,半晌后,又试探性地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点都不介意?”说着,他还特地拿了份贴了照片的报纸举给他看,指着上面举止“亲密”的两人,“虽然有可能是借位,但他们以前认识,这是事实。而且站在男人的角度来分析,这个宋辰亦的眼神分明暗示了他和凉至之前有、故、事!” 这句话一出,立马发生了“事故”。 正在签字的夜廷深手一抖,文件上便划出了一条黑印,他不动声色,继续将字签好后,开口,并不否认地回答:“介意。”怎能不介意?打从昨天凉至说她和宋辰亦何止是认识的关系起,他就已经开始猜测各种可能性了。昨晚确实喝了挺多酒的,但宴席上那些老总可不是没眼力见的人,私下里更是不敢大肆逼他喝酒。他昨天喝下肚里的酒有三分之一是替凉至喝的,而且,大多数是宋辰亦敬的。 肖天佐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爽快,虽说是预料中的。默了大概有个两三秒,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你早上说她生你气了,你们吵架啦?”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因为这事?” 说起这个,夜廷深便顿笔了,盯着肖天佐看了半天,看得肖天佐头皮发麻了,他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算不算生气。” “……” 肖天佐算是服了。 * 傍晚时回家,夜廷深没想到凉至竟然已经在了。她被接回夏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并且饭也已经做好了一半。他一进门,只觉得鼻尖有香气萦绕,一下子就将他胃里的馋虫勾了起来。 当然,也有满满的幸福感。 小时候对回家的期盼,是母亲温柔的呼唤和满桌子他爱吃的丰盛的饭菜,现在,竟成了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站在玄关处,看着鞋架子上她的鞋子,夜廷深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从鞋柜里拿了双她准备的男士拖鞋换上,他先去净了手,然后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倚在墙上看了她一会儿后,他没忍住走进厨房,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这不搂不要紧,一搂倒把凉至吓了一条,刚拿在手里的鸡蛋“啪嗒”一声掉在了砧板上,碎了。 “我的洋葱!”凉至痛心疾首,慌忙把砧板上切好的洋葱丝用盘子装起来,期间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可就成了大大的阻力。 夜廷深只觉得好笑,蛋碎了,她心疼洋葱做什么? 将碎掉的鸡蛋壳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凉至满手都是蛋液,被夜廷深圈在怀里的她又动不得,推也推不得,便没好气地说:“摔了我的鸡蛋,还敢这么抱着我?” “有什么不敢?大不了我赔你。”夜廷深不以为意,下巴贴着她的耳侧,看着她细心地将砧板上的蛋液清洗干净。 凉至没做声,将切好的菜分盘子装好之后侧身放在另一边,这时夜廷深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脸上似乎有些狼狈,心里一紧,忙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问:“怎么了?哭过?” 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才哭的,她越是沉默,只会让他更加明确这个想法,结果半晌后她来了句:“切洋葱切的。” 这…… 跟想象中相差得有点大,夜廷深硬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只剩下失笑了,也算是明白了她刚刚那么痛心疾首的原因了。 “刀功挺好。”夜廷深看了一眼洋葱丝,说了这么一句话,引来了凉至的笑声。 把手擦干后,凉至转过身来看着他,笑意盈盈,“夸我的话收下了,但这样只会更加暴露你在厨房找不到话题。” “……”夜廷深尴尬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扫了眼四周,略微迟疑地说:“那……我帮你?” 闻言后,凉至挑了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质疑他,只差没说出“别添乱就好”这几个字了,这让夜廷深很受伤。 看着他挫败的表情,凉至哈哈大笑。 * 晚餐很丰盛,但又恰好地把握准了两个人吃的量。凉至说这是大学每次营期留下来的“后遗症”,出营期间是禁荤禁浪费的,于是返校之后她也好一段时间没怎么吃荤,每次有剩饭剩菜都会觉得满满的罪恶感。 夜廷深说这是好习惯。 吃完饭后,凉至并没有急着收拾碗筷。放在桌上的小手略微不安地攥在了一起,咬了咬唇,她看向夜廷深,问:“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她知道他出去了就一定能看到新闻和报导,心中怎么可能没有疑虑呢? “我想等你自己开口说的。”夜廷深笑,“怕问题问得不好。”也怕打破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 闻言,凉至又轻轻扬了扬眉,“那我要是不说呢?” 不说?那他也好像无计可施了。 想了想,他冲着她伸了手,说:“过来。” 凉至乖乖照做了,手刚放入他的掌心,便被他用力一带,她整个人便坐到了他的腿上,嘴唇被封住,想开口都开不了了。 不期然地想起去年在天台,他也是不由分说地吻了她,说“谈心或者接吻,自己选一个”,现在……怎么好像有点儿历史重演了呢? 不知吻了多久,他放开她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她面带潮红,还不等他开口就问:“是不是我不说,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啊?” “聪明。”他拨了下她的头发,作势又要吻上来。 凉至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唇,对上他炙热的眸子,“我和宋辰亦没那么复杂,见过几面,互相不待见而已。” 经过方才的激吻,男人的气息已经有些灼热,凉至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像是压住了一团火焰,而从他的眼神里,她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此刻的这一句话,无疑起到了一定的消火作用。 刚吃完饭,得消化消化,不宜做他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情。而凉至虽然这样想着,自己也有些脸红了。看来她确实是被夜廷深带坏了。 很快地从他身上起来,凉至慢条斯理地收起了餐具,“来帮忙,收拾完了散散步,消食。” * 然而事实证明,在这个非常时期出来散步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小区外面有保安还有夜家的保镖守着,倒也不至于被媒体包围什么的,只是那么一两个丢掉繁重的机器便衣进来蹲点的人看到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神情怪别扭的,尤其是看到他们牵着手散步的样子,一时间连照片都忘了拍了。 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混进来的记者的呢?源于那个便衣的小女孩,怕是刚入记者这行不久,实诚得很,见到他们开口就说:“姐姐,现在外面吵得那样热,你们怎么还……”后面的话被旁边的男子一掌拍了回去,瞪了她好几眼。 女孩子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咬着唇不说话了。凉至上下看了她一眼,恍悟:“实习生?” 事后凉至想起这事还觉得十分好笑,她和夜廷深现在深陷舆论之中,看到记者他们非但没有避嫌,反倒还因着那女孩子和自己年纪相仿聊了几句,给另一个记者震惊得呀,话都忘记说了。 “不想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的话,还是别想着出头条了。”凉至看了一眼夜廷深波澜不惊的神情,淡淡地对两人说。下午时舆论的热度消减了不少,之前首当其冲的那几家媒体忽然间就都默不作声了,凉至最先时以为他们不过是受了好处,毕竟事情闹大了对夏、夜、宋、沈四家都不好,随便一家出面解决的话必定都是大手笔,却不曾想,他们竟然是…… 想到这里,她又多看了夜廷深一眼。他在她面前总是温暖体贴得不像话,谁又能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有那样狠戾的一面呢? -本章完结- 170你这样对我不合适 “那孩子回去怕是免不了挨训了。” 四周都清静之后,凉至说了这么句话。那个女孩子太过于实诚,虽然不知道她的能力如何,但单从性格上来讲,她不大适合做记者这一行。 夜廷深倒是没想那么多,牵着她找了个路灯前的长木凳坐下,笑,“自己不也是个孩子?” “……”不满地看着他揉自己头的大手,凉至瞪眼,“再过三个多月,我就22岁了。” “再不到一个月,我就29岁了,永远比你大。” 某人的暗示有点小明显,凉至听出来了,但她就是不说,故意岔开了话题说别的。 现在已是七月中,八月头是他的生日。霸道傲娇的狮子男,想试探她是否记得他的生日还不明说,那么她就干脆装傻了呗。 两人本来都不是话多的主儿,这会儿夜深人静,坐在路灯下,多的是凝神听蝉鸣的时候。在之后的某一个夏天,凉至听到屋外的蝉鸣就会想起这样一个夜晚,伸手摸身旁没有温度的床,眼底有泪,嘴上却扬着她认为最美的弧度。 凉至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每个季节都是有声音的。有时候用耳朵听到的比眼睛看到的还美,只可惜……”她靠在夜廷深的肩头,仰头看着天,“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听呢,春天就已经过了。” 这一年的春天,对凉至来说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春天原本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可是在这个春天里,两个她至亲的人就那么离她而去了。她还不曾见过他们最后一面,不知他们走得是否幸福安详。她曾自诩是多么坚强的人啊,现如今却连回忆都不敢去碰了,生怕一不小心又掉进了那个令她崩溃的记忆怪圈里。 双眼忽然被大手捂上,紧跟着耳边有温热贴了过来,是夜廷深的声音。 “春天过了没关系。忘了吗?我们的开始,是在夏天。”他这样说着,一手捂着她的眼,一手环过她的腰与她的手紧紧相扣,与她一同闭着眼,听夏天的声音。 最先入耳的自然是蝉鸣,由远及近。远的,仿佛在小区开外;近的,仿佛就在他们身后的草坪。 也有鸟叫的声音,有一种叫得一点也不好听的鸟,夜廷深忘了具体名字,只记得凉至说那是雄鸟,它在求偶。然后由此她还总结出了一句经典名言:喋喋不休的往往都是单身的人。现在想起来,似乎还有点儿道理了。 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听不到汽车引擎的声音是不可能的,以前倒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听起来,竟觉得那样不喜,只因它破坏了夏季本该有的声音。 有微风吹过,头顶的树叶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再细听,除了蝉还有别的虫叫声,但夜廷深已经顾不得去听那是什么别的声音了,因为凉至在他凝神听声的时候忽然回到头,柔软的唇瓣就那么准确无误地贴上了他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是轻轻擦过,她很快便移开了,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问:“你都听到什么声音了?” 夜廷深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腰,“虫鸣、鸟叫、汽车发动的声音、树叶摩擦的声音。” 凉至笑了,“还有哪家的婴孩哭了,有妇女在轻声哼唱着儿歌;有电视机的声音,嗯……像是在看综艺节目,因为看的人似乎在笑。啊,好像还有空调的声音呢。” “听力不错。”夜廷深的手抚着她的后背,天气热,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她衣下的濡湿,生怕风吹得有些凉了,他一把将凉至抱着起了身,贴着她耳边低声道:“不早了,该回去了。” * 嘴上说着“不早了”,但某人回去“吃饱喝足”之后,却了无睡意,抱着累了个半死的凉至低笑:“体力不行。” 凉至连翻他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闭着眼,昏昏欲睡。 “才九点多。”夜廷深的手指穿过她长长的发丝,缠绕在指尖,又担心会失手弄疼她,便松开了,换了个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却不让她睡。 凉至忍无可忍,“夜廷深,你再不让我睡觉就躺地板去!” 小丫头睡觉气还挺大,但声音微哑,又加上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这样一听,倒更像是在撒娇了,哪里唬得了人? 于是,夜廷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为所欲为,直接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坏笑着说:“要不要换个姿势试试?” 这话比凉至那话有威慑力多了,刚落音,凉至便睁开了眼,对上他阒黑的眸子之后便认怂了,“行,我不睡。”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但今天这账,她记住了。明天要是不在他碗里多加几勺酱油,她就不叫夏凉至! “小丫头,你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明天别想下床了。”夜廷深威胁她,吓得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这还没清醒呢,心里想的什么估计都露于言表,立马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干笑了几声,下巴支在他的胸膛上,乖巧极了。 “这还差不多。”夜廷深满意地笑了,奖励似的揉了揉她的头,自己反倒闭上眼睛了。 “……” 如果上帝能赐给她大力水手吃完菠菜后的力气,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夜廷深揪起来暴打一顿。这叫什么事?言语威逼她不准睡觉,自己反倒…… 动了动,试图从他身上下来,结果身下的男人立马警觉地圈紧了她,觑眉,“别乱动。” 凉至就不敢动了,可这样趴着实在难受,“你不能这样,要么你也不准睡,要么你就让我睡。” 俊美一挑,“谁说我睡了?” “……”你丫大晚上的你闭着眼睛不是睡了还能是闭幕眼神啊? 结果,夜廷深还真说:“刚刚动累了,休息会儿,闭目养神。” 凉至要气炸了,发了狠似的用了力,下巴戳着他的胸膛,见他没动静,便愈发地得寸进尺了。 睁了眼,那灼热的神情把凉至吓得立马不敢动了,可是已经为时已晚。夜廷深反身固定住她,低叹:“看来,你明天还真不能下床了。” “……” * 第二天凉至睡到了十点多,醒来身子骨像散架了似的,一动就疼。她在心里已经把夜廷深骂了千遍万遍了,甚至昨晚上做梦都梦到她把他捆在椅子上拿鞭子抽,而她在一旁笑着看他求饶。 在浴室泡澡的时候,凉至也一直在脑补夜廷深被她千刀万剐时的场景,导致她自己不停地在傻乐,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自己小女人的娇羞模样,她都愣掉了,这样的自己怎么就那么陌生呢?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走出房间前,一出房门,她差点一个趔趄栽倒,看着夜廷深像是欠房租的人看到包租婆了似的,只想跑。转念一想,她又没做错什么,不过在脑子里YY了一下而已,况且他又不知道,她怕什么? 这样想着,她便故作镇定地走上前,拿了片吐司放嘴里,“怎么还没去上班?” 夜廷深正在看报纸,没抬头,倒是伸手便把面前的牛奶杯推给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某人不起床,我也没办法丢下她一个人先走。” 这话…… 凉至呛了一口,放下杯子,“所以现在你是在怪我咯?” “不然要怪我吗?” 一听这话,凉至还真来劲了,手往桌上一放,“明明是你……”戛然而止,对上夜廷深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凉至才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 “我什么?”夜廷深明知故问。 凉至怎么说得出口?干脆认栽地双手一摊,默不作声地撕了吐司放在嘴里嚼着。 夜廷深忍着笑,故作正经地翻了页报纸,“吃了好好把昨晚没做完的事情做完,然后跟我去公司。” “咳咳——” 凉至又噎着了,也不知道是气不通顺还是怎么的,反正脸很红就是了,这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 刚想说夜廷深能不能节制点的时候,夜廷深就幽幽开了口:“我是说你吃晚饭时候没解释完的话,你想到哪里去了?” “……” 凉至就不说话了,低着头喝牛奶。 嗯,今天牛奶不是很甜,看来这人水又放多了。 * 早餐吃完后,凉至便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玩弄着手指,心里那个气啊!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弄得像是十恶不赦的人一样呢?就算是她没有解释清楚,那也不能像审犯人一样对她啊! 这样想着,凉至便抬头冲着夜廷深喊了句:“夜廷深,你这样对我不合适。” -本章完结- 171金贵是你 一周后的一场商业应酬,对象基本还是那几个人,地点却选在了台球室。 凉至对台球室有阴影了。 从走进来到服务生递上球杆,她动都没动一下,眼睛发直地盯着绿绿的台球桌,直到夜廷深接过球杆揽上她的腰,她还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一脸警觉地望着他。 夜廷深有几分失笑。 众人看着这边两人的气氛有点奇怪,刚想说几句什么的时候,便看到夜廷深的唇在众目睽睽之下贴上了凉至的耳畔,他们立马识趣地低下了头,专心地把玩着球杆。 夜廷深在凉至耳边低笑:“我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大胆,这么多人,我会不好意思。” 话说得很委婉,但凉至却脸红了,瞪他,却听见他喉间溢出了好听的笑声,然后向着球桌走去。 * 时间退回到一周前。 夜氏总裁办。 夜廷深一如既往地批阅着文件,偶尔会抬头看着认真帮他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简单事情的凉至。他早就说过,这小丫头聪明,跟在他身边不用多久便能掌握许多东西,而他也足够信任她,想着再过一段时间,一些项目的决策可以由她来做决定。 当然,凉至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在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后微微觑眉,头都不用抬便知道是谁。 这男人还挺受教,上午“控诉”了他对她的“恶劣”之后,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和她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唯恐声音大了会震碎她的玻璃心似的,反倒让她觉得不自在了。 “你老看我干嘛?”凉至忍不住了,他不做事情的吗? 夜廷深没回答,笑了笑,问:“会打台球吗?” “会一点。”凉至敲电脑键盘的速度明显慢了些,到最后干脆停了,思绪似乎飘了很远,良久后才轻声说:“小时候我爸教过我。” 夏家这一代没有出男子,也难怪夏漠寒会把凉至当男孩子培养了。凉至小时候学的好多东西都是平常女生不大去接触的,台球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夜廷深起了身坐到她旁边,轻揽过她的肩,扯开话题:“有一场应酬是在台球室,你跟我一起去。” 商业应酬的方式五花八门,吃饭聚餐只是最普通的一种。所以凉至没觉得奇怪,只是轻挑眉:“不太好吧?”她想的是吃饭去凑凑热闹也就罢了,可是台球她就是个半吊子,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去了顶多能站在旁边看着而已。再者现在局势非常,她也懒得出门去招惹是非。 可夜廷深却说:“是双打。你不去的话,我只能找别的搭档了。”完了还特地补充了两个:“女的。” 咬咬牙,凉至皮笑肉不笑:“行,我去。” 夜廷深就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 晚上到了台球室,却空无一人。 凉至倒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夜廷深是提前带她过来适应场子的了。是一家高级私人会所,台球室只是他们众多服务项目的其中之一。白金卡会员的持有者有一间专门隔开的私人台球室,夜廷深通常都是在这里打台球。 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杆子,夜廷深拿了块干布细心擦拭着。又卷起衬衣的袖子,活动了下腕关节,笑,“挺久没来了,生疏了。” 凉至看了一眼夜廷深手中的球杆,咽了口口水,问:“你经常来打台球吗?” “乒乓”一声,主球在球杆的作用下旋转着击中了一个红球,夜廷深说:“在上任前挺经常。”然后走到主球停下的位置,继续瞄准了目标球。 也是,他平时那么忙,不像是能抽出空来这种地方的样子。 男人打台球的样子很迷人。 靠坐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凉至一边凝着夜廷深,一边喝了一口这儿的果汁,凉得皱了眉,便放在了一边,专心看他打球了。 小试牛刀之后,夜廷深望向温柔注视着他的凉至,心里一片柔软,问:“要来试试吗?” 要吗?凉至是想的,便想着要去叫服务生再送一把球杆过来,夜廷深却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球杆递到她面前,“用我的。” 凉至微微挑眉,倒也没拒绝,只半开玩笑地说:“看你这球杆价值不菲啊,就不怕我暴殄天物吗?” 夜廷深没说话,拉过她站在自己身前,握着她的手调整了下她的握杆姿势,这才低低开口,却是笑:“怕,所以你可得悠着点儿,我老婆很金贵。” “……”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凉至只当自己是自取其辱了,摸了摸球杆,戏谑道:“夜太太,不好意思了。万一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可得担待着点儿啊。” 逗得夜廷深哈哈大笑。 “夜先生不许笑。”凉至瞪他,最近他挺爱捉弄她的。 低头亲了她一口,夜廷深手臂收紧,眼底盈着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我啊。” “怕你骄傲。”夜廷深说,下巴贴着她的太阳穴,手沿着球杆缓缓往上,若有所思地道:“你乱扣‘夜太太’这个头衔,我老婆该生气了。” 一听这话,凉至脸就垮了,酸溜溜地说:“哟,你还要分正室和侧房呢?” “傻丫头。”夜廷深一脸无奈,轻吻她的耳畔,低哑着嗓音道:“金贵的是你。” 联系先前他说的,这话无疑等同于“我老婆是你”。凉至反应过来后脸颊烫得厉害,推了他一下,下意识地说:“我还没和你结婚呢。”然后尴尬了,尤其在对上夜廷深的黑眸之后,还多了几分懊恼。 哎呀她真是,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打球打球了。”凉至给自己找着台阶,奈何男人依旧将她禁锢,她的活动范围并不大,扫了一眼桌面,才发现主球竟然离她那样远。 身体忽然被男人扳正,紧跟着男人的唇便袭了过来。凉至一僵,刚想推开他,夜廷深却顺势拿走了她手里的球杆,托起她的臀部将她压在了台球桌上,哑着嗓子道:“迟早的事。” 凉至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没有一点儿触动是假的,再加上男人的动作撩拨着她,她其实也感觉挺难受,但理智终归战胜了对他的渴求,抵着他的肩头,她声音都软了,道:“别在这……”等会儿还有应酬不是吗? 夜廷深却笑了,低头含住她的唇,“忘记跟你说了,应酬是在下周。” “可是……” “这里隔音效果很好,没我的允许,没人敢进来。”说话间,大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裙底。解决了她所有的后顾之忧后,夜廷深笑,“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 * “专心点。” 说这话前,夜廷深已经打进了一个红球,持稳平静,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眼底总是会染上浅浅的暖意。 台球室里不是只有他们二人,那天来参加宴席的人除了宋辰亦和沈芳娇基本都在,包括了满眼妒意盯着凉至看的于姿。 凉至回过神,拿了球杆上前,内心却在不停地骂夜廷深“衣冠禽兽”,人前倒是装得一本正经,看到这球桌,不知道会不会想起那天他差点把她拆骨入腹的场面? “夏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是否需要把温度调高点?”有一位老总关心地问道。 凉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还红着呢! “呃,没事,只是这里面空气不太好,不碍事。”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凉至不再敢看其他人的脸,内心懊悔:她怎么就这么怂了呢? 看到球桌,凉至总会想起那天,以至于对方已经击完球了她还在失神,还是夜廷深提醒的她:“该你了。” “……” 凉至看了他一眼,无语凝噎,用眼神告诉他:我真不行。 这是真的,虽说以前夏漠寒曾教过她一点,但真正的实战也就那一次而已,那时她才十多岁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过是个懂得游戏规则的新手菜鸟而已。 “上次不是来过吗?” “上次我只摸到了球杆!”凉至急了。 夜廷深却笑了,低声说:“还有球,你忘了?”说完还指着桌上的黄球道:“我记得是那个黄球吧?你抓着它,上面都是汗。” “……别说了!” 凉至忙激动地捂上夜廷深的嘴,虽然这段对话只用了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但凉至的脸又红了一个层次,这很容易让人起疑。 夜廷深笑了,拉开她的手,扬了扬下巴,“现在的目标是把红球打进袋里去。随便打,别怕打不进,还有我。” -本章完结- 172她开心就好 如果春季的变故没有发生,那么回忆就不会那么伤人。 十五岁那一年,是凉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到台球。那天是夏漠寒和几个好友之间的应酬,一起相约台球室。忘了那时候苏笑在忙什么事情,总之不在家里。夏漠寒怕凉至一个人在家里无趣,便把她也带了去。 其实凉至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甚至也试探性地问夏漠寒:我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 这是夏漠寒给出的回答,然而凉至却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失落之色。小小的她便心软了,思量了一下,歪着头问:如果我去了,您可以也教我打吗?这样我就不会无聊了。 夏漠寒惊喜了一下,随即笑了,依旧是那四个字的回复。 那天一位伯伯送了夏漠寒一副价格不菲的球杆,夏漠寒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很重,便让人拿来一副轻点的适合初学者的球杆,专程教凉至打球。 女儿很聪明,夏漠寒一直都知道。但小小年纪的她也有自己的执念,平日里宠她惯她,导致她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比如说打台球的时候,斯诺克台球的打法是要先将红球打入袋之后才能按顺序击打其它色球,否则为无效球。凉至却执着于让绿球进袋。 那天夏漠寒说的话,让凉至受益终生。 他说:其实生活就像打台球,你只有先打进该进的球,才能再去打你喜欢的球,否则一切都只会是徒劳无功。 那时她初中毕业,物理课本上有讲一个名词,叫“无用功”。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算是告诉夏漠寒她明白了。 夏漠寒欣慰地笑了,摸摸她的头,说:爸爸知道你想做的一些事情并不见得会有什么很大的意义,但是你喜欢,你会觉得很开心,这样也够了。爸爸说过,你可以任性,但任性要有个度,毕竟在这世上,比快乐要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爸爸不是不想纵容你,而是想告诉你,人生虽然是自己走出来的,但长辈的经验可以让你少走弯路。 现如今再握着球杆,夏漠寒曾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响,但凉至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无论是已经逝去的人还是事。 连着好几个回合都是夜廷深在击球,而另一方的两个搭档却是配合得极好。这样一来倒像是夜廷深一个人在单打,而对方却在双打,但夜廷深却并没有占下风。 看着场上的局势,凉至倒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了,便干脆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摆弄着手里的球杆。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说她根本没把那人放在眼里。 于姿走上来,鼻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上衣,一条黑色包臀裙,厚底短靴,介于商务和休闲之间,又恰到好处地将她的身形勾勒了出来,气场十足。但是嘴里说的话却不那么好听了。 她把球杆递给旁边的服务生,讥笑:“不会还敢打肿脸充胖子?” 如果可以,凉至真不想跟她说话。这人言语中的攻击性太强,且又直白露骨,可见这人要么平日里情商就不高,要么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若是跟她争辩个几句,倒会拉低自己的身份了。 但,凉至岂是甘吃哑巴亏的主儿? 笑着擦球杆,站直了身子,她说:“这事儿你可以问问夜总,他是需要一个技艺高超的台球搭档呢,还是需要一个陪在他身边就好的女友。” “你——” 于姿还没来得及还口,凉至便已经走过了她站到夜廷深旁边,他正准备击球,看到凉至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让开了位置。 略微观看了一下场上的局势,凉至轻轻吐了口气,球杆便瞄准了主球,作势就要击球。 站在一边的于姿见状,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夏凉至这是连规则都没弄清楚吗?红球还没完全入袋,竟然就打起绿球的主意来了,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乒乓”一声,场上先是默了个两三秒,随即有人带头叫好。于姿这会儿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了,她没想到凉至居然打了个联合击,借球打球,轻松让近处的红球入了袋。 “厉害啊。”夜廷深笑着揉了揉凉至的头,揽着她的腰,“看来我可以下场休息一会儿了。” “别。”凉至连忙说,并摊开了手心让他看,“我紧张着呢!”其实她清楚,刚刚那个球之所以能轻松打进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原因是运气,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是被于姿激起的斗志,基本没有技巧或者实力可言。 夜廷深咧开嘴笑了,低低的嗓音从他喉间溢出。搂着凉至,他伸手抽了两张面巾纸,细心地将她手心里的汗擦干净。 “咳咳咳,夜总啊,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这俗话说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你们俩这搭档配的,强强联手,还叫我们怎么玩?要我说啊,咱再开一局,你和夏小姐拆开来,怎么样?” 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夜廷深笑,“丁总太抬举我了。” “诶,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咱公平点,抽签决定搭档,如何?” 丁总性情特爽朗,夜廷深自然也不好扫了她的姓,看了凉至一眼,点头算是答应了。 本来要和夜廷深分开搭档的凉至心里就特别没底了,偏偏此刻本来在隔壁桌打球的于姿跑了过来,挤走了丁总原来的搭档,笑,“听闻夜总球技甚佳,我也来一睹为快。” 凉至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是来看人的还是看球的。 抽签。 场上七个人随机分三队,四男三女,势必有一人要落单。众人预想中的是三对男女混搭,落单一名男子,结果……却只有一对混搭。 丁总看着被分到同一队的夜廷深,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而同样被分到一组的于姿和凉至更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情愿了。 见状,夜廷深刚要说什么,丁总却先他一步开口:“夏小姐,要不你和我搭档吧?” “……” 看着于姿眼前一亮,凉至知道,只要她答应和丁总组队了,于姿和夜廷深就会成为一队,她岂会轻易如她的愿?于是她委婉地回绝了丁总的邀请,气得于姿直咬牙。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然,此刻内心想着这句话的人并不是凉至,而是……于姿。 她看着凉至一脸悠然,每次击球前架势摆得很足,却频频失机,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夏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我和你是一个队的人!” 凉至一脸无辜地耸肩:“我知道啊,但是你忘了?我是不会打球的。” “你!——” 于姿心气高,气急败坏之下却又无可奈何,想占了凉至的击球权吧,却又碍于夜廷深的眼神而不敢,最后一跺脚,干脆站在旁边去,不打了! 两人十分不合,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且不说凉至是否是有意刁钻,单看夜廷深那一副打算纵容到底的样子,也没人敢说什么。倒是那个落单的男子圆了场,试探性地问凉至:“夏小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和于总换个搭档如何?” 意思是让于姿落单,这样既能缓解场上的尴尬,又不至于得罪夜廷深。比起被凉至气个半死,于姿也是情愿自己落单的,结果凉至却说:“不了,你跟她搭档吧。” 然后,场上的局势就变了,凉至成了落单的那一个人,这让夜廷深有些惊讶,也有几分失笑,小丫头这是仗着自己是初生牛犊吗? * 一局打下来,凉至势力单薄,又是新手上路,自然讨不到什么好,虽然夜廷深频频给她放水,故意控制了力道给她铺路,但她好像存心似的,仍旧成了最菜的那个。 然而即便这样,凉至仍旧笑得很开心,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路竟也轻快了不少,头上的马尾随着她时不时的蹦哒一甩一甩的,煞是青春活力。 而于姿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环着双臂,精致的脸板成了一张扑克牌,看着凉至越是开心,她心里只会越郁闷,最后竟然口不择言地对夜廷深说:“夜总,您球技那么好,怎么不找时间教教夏小姐?”很明显的讽刺语气就那么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凉至的脚步便顿了一下,脸色微变。 同行的众人没想到于姿会这么说,在打量着夜廷深脸色变化的同时,都暗自替她捏了把汗。 这人…… 夜廷深笑了笑,没有恼,揽过凉至的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她开心就好。” -本章完结- 173隔空秀恩爱,我惯的 宋氏。 荧屏里播放着四天前夏氏召开的绯闻澄清记者会,凉至以当事人以及夏氏财阀千金的身份出席,她跟在夏航身后,面上虽是从容淡定,但透过屏幕看她,那双眸子是写着不情愿的。 宋辰亦太清楚这个眼神了,因为他和凉至的第一次见面,她就是这个眼神。 好像也是一个夏天吧,他记得那时凉至只有19岁,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但宋氏金融市场动荡,父亲宋汝卿急于寻找盟友,又恰巧那段时间宋氏和夏氏有一个合作,宋汝卿便跟老爷子夏航提了这个请求。 商业联姻,讲究的便是互利互惠,这一点夏航很清楚,便同意了,虽说他不知道那天夏航究竟是怎么说服凉至出席的,甚至在用餐的时候夏航与宋汝卿的交谈都是四两拨千斤,有反悔的嫌疑,但那个夏天,那个人,确确实实带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一见钟情吗?以前他不信,但遇到凉至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哪怕听着宴席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她转的,她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安静地用完餐后,也不管不顾是否会扫了长辈们的兴,直接对夏航说:我下午有课,赶时间。 当时夏航的脸色不大好看。 于是,宋辰亦也知道了,凉至和她爷爷相处得并不好,至于为什么他并没有想深究。倒是父亲会见风使舵,听闻凉至赶时间,直接差遣了他当了一回司机。 宋汝卿以为他会拒绝,但是他没有。他以为凉至会拒绝,但是她也没有。于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谈,便发生在了他那辆保时捷的黑车上。 我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但我对你没有好感。 这是凉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么直白的言语,那么平淡的语气,那么清冷的眸子,乍一看,他会错觉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只有19岁的在校大学生,知道这场餐饭的实质与相亲相差无几,可全程她一点点少女的羞涩都没有。 无疑,这让宋辰亦挫败。但男人那点自尊并没有让他情绪外泄,所以他说:巧了,我也是。 凉至便笑了:那正好。 这是从上海到J市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中他们全部的对话,她说了两句话,而他只有五个字。下车的时候,甚至连感谢的话都没有。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女人,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孤傲气质的女孩子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目光长久停驻的。虽然他是事后才知道她的全名,叫夏凉至。 那时候,似乎就有了关于夏家大小姐的种种传闻,但风声还不大,他不过略有耳闻,全是贬义的评价词,近乎把这个女孩子黑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但他见过凉至本人,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父亲告诉他,是夏家不想同他们联姻,这只是打出来的一个幌子。 “小绵羊长这么大了,肉应该比两年前肥美多了。”盯着荧屏里那张淡漠的脸,宋辰亦扬起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不愿与他联姻?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前面那个“不”字去掉。 * 四天前。 夏氏财阀召开了记者发布会来澄清本吵得火热、却被好几方势力压制得死死的舆论。当然,作为掌舵人,夏航采取的政策原本和夜、宋、沈一样,但破天荒的,凉至居然要求召开发布会。 这是夏航没有想到的,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孙女儿向来讨厌和媒体打交道,也不喜欢在任何公共场合露脸,而且澄清绯闻这种事情一向都是男方的事情才是。 对此,夜廷深给出的回答是:由着她去吧,万一有什么不可收拾的烂摊子,不是还有我吗? 听到这个回答的人是肖天佐,当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夜廷深,你脑子秀逗了?哪有让自己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澄清绯闻的道理? 很巧,夏航的想法和肖天佐的一样,但凉至却说:当事人是我,他是被牵扯进来的。 让一个女孩子当着那么多谴责她的人的面说出实情,真的合适吗?凉至说:没什么合不合适的,谁该做这事就谁做。 发布会正式开始之前,夜廷深还和她通了电话,要表达的意思无非是:我相信你,但如果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发布会正式开始了,被压制了大半个月的媒体终于得以问出心里压制已久的问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了。再者便是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夏家大小姐的本尊,举着摄像头对她一阵狂拍不说,还对她的为人压根就不了解。 七大财阀的后裔中唯有三个女子,夜氏夜南歌、沈氏沈芳娇,还有就是夏家这个才公开全名的夏凉至,前两者都是公众人物,沈芳娇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品行、教养极好,与记者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都面含微笑、从容不迫,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只致以歉疚的笑意;夜南歌的性子大大咧咧一些,很健谈,但堵起人的话来也是毫不客气的,她说话很大胆,时常说得对方面红耳赤却不敢回嘴。有了这前两者的对比,大家自然而然地就好奇夏家的这位面对记者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恶劣吧?怕不是。 至少她就那么往那儿一坐,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孤傲的气质便与传闻中的刁蛮任性搭不上边,有些个记者想偷偷再看她两眼,以至于忘了问问题。 “夏小姐,请问您与宋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是传闻中的旧爱吗?” “听闻您是以夜先生女伴的身份出席,为什么会和宋先生有那样亲密的举止呢?” “对于‘脚踏两条船’这则罪名,您认为是无稽之谈还是确有其事?” “夏小姐……” “夏小姐……” 一个又一个问题甩出来,记者们怕都是有些急了,一时间忘了分寸,以至于越往后的问题越难听,越有蓄意人身攻击的嫌疑。坐在夏凉至旁边的夏航已经觑了眉,老爷子在外界还是很有权威的,有眼力见的记者一见他不高兴了,忙把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吞了回去,只向凉至提出请求:“夏小姐,请您正面回答。” 一旁,夏航暗自捏了把汗,看向孙女的眼神也有了几分质疑。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时,凉至才微微扬起唇角,开口:“我想各位是太着急了,没发现并没有到提问环节。” 一句话,让在场的各大媒体人面面相觑,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这……算不算对大家的提问避而不答? “首先,我需要澄清的事情是,我和宋辰亦先生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前尘旧事,我跟他不熟,更没有什么旧爱新欢之说。” 有记者却发问:不熟的人之间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夏小姐这是在向别人暗示你是一个很随便的人吗? 夏航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凉至却依旧从容,盯着那位提问的记者,说:“如果你给出的理由足以证明我和宋先生之间的清白,那么我的回答是,是。” 众人愕然。 “现代社会有很多不明真相的说客和键盘侠,自以为是造世主,喜欢凭借自己的一面之词来定夺是非,殊不知他们这样看似消遣的行为给当事人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言语的杀伤力远远比人们看到的要强大得多,为了宋先生和沈小姐日后的生活能平静些,我也只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了,只是……”凉至忽然笑了,“只是,不知道我的那位会不会介意呢?” …… 此刻,坐在荧屏前的夜廷深听到这句话,笑了,下意识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果不其然,电话来了。 他很喜欢凉至的那个称呼:我的那位。 …… 记者会现场。 众目睽睽之下,凉至用手机拨打了夜廷深的电话,面对摄像机也毫不掩饰唇角的笑意,与方才孤傲淡漠的样子判若两人,众人扛起摄像机对着她一阵猛拍。 那边开口,笑意淡淡:“我听到了。” 凉至笑,“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开免提。” 凉至照做了,将手机放在麦克风旁,一手托着腮帮静静等着夜廷深的开口。 而媒体也凝神屏息,前排的记者高举了录音笔和收音器,目不转睛地盯着凉至的手机。 那天,夜廷深说:“夏凉至,刁钻、野蛮、任性、固执、不学无术、我行我素,甚至傲娇得有点不像话。但是怎么办呢?我喜欢,我惯的。” -本章完结- 174他能给你的,我也能 那天记者发布会结束后,“夏夜cp隔空高调秀恩爱”成了娱乐杂志的头条,立马压下了原本不利于凉至的舆论。 宋氏。 宋辰亦的办公桌前就摆了这样一本杂志,用了凉至和夜廷深的照片,附字为“夜大少霸气示爱:我喜欢,我惯的!” 隔着荧屏,他听得清楚,随即心里莫名烦躁,拿起桌上的杂志盯着看了一会儿,便从抽屉中掏出了火机将其一角点燃,看着在火焰中渐渐消失的两人的笑颜,宋辰亦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将燃烧着的杂志揉进了烟灰缸里。 温阳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只闻到了一股糊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无隐患之后才笑把目光移向了室内唯一的声源,大屏幕仍旧播放着夏氏那天的发布会。凉至与夜廷深通完电话之后,流言蜚语便不攻自破,她微笑着向大家欠身,然后便离席了。 “昨天晚上的应酬,你怎么没去?”温阳问。 宋辰亦摆弄着打火机,语气淡淡:“避嫌。” 温阳便不语了,看着荧屏中因凉至的离开而独自面对记者“轰炸”的夏航,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我这个妹妹,还真不叫人省心啊。” * 爱到深处自然黑。 这句话是夜南歌说的,她通告排完之后便直接去了夜廷深家里,反客为主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记者发布会的重播,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坐在一旁的凉至说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凉至半开玩笑地冲着夜廷深嘟囔:“这哪叫秀恩爱?分明是在黑我。” 夜廷深说:“爱你才黑你。” 夜南歌这个明晃晃的电灯泡看不下去了,补充:“其实我哥想表达的是,爱到深处自然黑,黑到你没人敢追了,自然就是他的了。”完了还冲着夜廷深挑眉,“怎么样?我了解你吧?” “嗯,了解。”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夜廷深有点儿咬牙切齿了。看来他得给妹妹上一堂教育课,告诉她,看破不说破才是她应有的智慧。 “哥,跟你说个事儿。”夜南歌拍了拍手,抽了纸擦拭着,笑嘻嘻地对夜廷深说:“这一段时间啊,咱最好别呆在上海了。找个地方度假去呗,好不好?” 这回,轮到夜廷深挑眉了,头枕着双手靠着沙发背,“你boss同意了?” “干啥需要他同意?我想去就去。”夜南歌不以为意,意味不明地揽着凉至的肩,“而且,到时候就是我不想去,你们也得去。” * 很快,凉至就知道夜南歌为什么这么说了。 一场演唱会结束之后,夜南歌被记者围起来,就自己大哥大嫂隔空秀恩爱的事情发表看法。夜廷深和凉至那儿是探不到什么口风了,但是身为妹妹,夜南歌对自己大哥的恋情多少会有些了解的吧? 这是记者们的想法,当然,如果他们觉得夜南歌会老老实实从实招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觉得在我的演唱会之后对我进行采访,你们的关注点好歹也应该在我身上吧?这样追着我问其他人的事情,我很尴尬诶。”这是夜南歌给记者们的回答,四两拨千斤。 知趣的记者立马转了口风,开始对夜南歌的情感生活进行了发问。在以往,感情生活都是夜南歌避而不谈的话题,但今天…… “我的感情生活啊……”夜南歌很认真地想了想,“怕是你们挖不到什么猛料了,我没有感情生活。如果非要说几句什么的话,我觉得我和我大哥的兄妹情将会面临一波危机。” 这…… 面对记者的质疑,夜南歌直言不讳:“我喜欢我大嫂。” “……” 看到这段视频的凉至,一口气没顺上来,看着夜南歌得逞的笑,她无语哀叹,点了点她的额头,“也就这些人信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夜南歌哈哈大笑:“他们就是要信才好。” “不怕自毁前程?” “这不叫自毁前程。”夜南歌纠正凉至,翻出网友的评价递给她看,“看,粉丝们还给我出主意,怎么样横刀夺爱呢!” “……”凉至不说话了,这丫头已经在自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她拉不回来。 知道凉至是个不喜开玩笑的人,可越是这样,夜南歌却越发来了兴趣,用胳膊肘捅了捅凉至,凑到她耳边特认真地说:“大嫂,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哥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咳——” 凉至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一旁的夜南歌却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心知这丫头是有意捉弄,凉至也不甘示弱,顺好气之后幽幽地来了句:“你给不了我性福。” 呃…… 这回愕然的夜南歌,看凉至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好半天后咽了口口水,喃喃:“我的天啊,我哥……还真是……”抿了抿唇,她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凉至,拍了拍她的肩,“嗯,能把女神调教成女痞,也就我哥能办到了。” “……” “其实,性福嘛……我也是可以给你的。” 一旁的凉至彻底石化。 有言语这么大胆的未来小姑子,她跪服。 “诶诶诶,你想到哪里去了?”夜南歌看她表情不对,拍了一把她的大腿,伸了个懒腰,“回头把你邮箱账号给我,我哥生日快到了,我打算给他一个巨大的surprise!” 然而最后,surprise(惊喜)变成了scare(惊吓)。 * 8月10日,霸道狮子男夜廷深的生日这一天,主人公夜廷深终生难忘。 活了快30年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法用形容词来表述的心情,比无奈还要无奈。 那天,在夜南歌的威逼利诱之下,肖天佐被迫揽下了夜廷深整个下午的工作,办公室那层楼都响彻了肖天佐的哀嚎,控诉夜家两兄妹“丧尽天良”的罪恶行径。夜廷深充耳不闻,走之前还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无辜地说:“老肖,南歌儿发的话我也没办法,你懂的。”说完,还握着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肩,吹着小曲儿走了,留了一脸凌乱的肖天佐在原地痛心疾首。 但事实上,这样嘚瑟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下午三点左右,夜廷深回到家里,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他先是僵化在了原地,随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走错门了。 嗯,一定是这样。于是,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把门“砰”地一声又关上,退了几步抬头看看楼层和房间号,顿觉凉风飕飕地在往衣服里面灌。这是他的家没错,可是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盯着门看了半天之后,夜廷深长长地吐了口气,重新掏出了钥匙准备开门。这次他学聪明了,特意放缓了动作以给自己的内心一个缓冲,然而钥匙插进去了,夜廷深却发现转不动了。 门从里面反锁了。 这会儿,夜廷深的理智都回来了,拍了拍门没好气地喊着:“夜南歌,是不是你搞的鬼?” 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夜南歌首当其冲,“哥,是你自己关了门跑出去的,怨不得我啊!” 八月的天,夜廷深携着外面的热气站在门口,只觉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流汗,或冷或热。他真是被这小丫头给打败了! “开门。”他又拍了门。 夜南歌想了想,“不开。你以为你刚刚那表情我没看到啊?活像见了鬼似的,太伤人了。我好不容易劝动大嫂鼓起勇气给你准备了这场惊喜,你就这反应,大嫂不气我还气呢!” 还惊喜? 夜廷深就呵呵了,但听到凉至“生气”了,他又不得不先服软,“你开门,我可以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哥,你刚刚的表情真是出卖你了,只可惜我没有拍下来。” 自小和妹妹相互捉弄惯了的夜廷深知道夜南歌肯定不会轻易松口了,手撑在门上点了点,他脑光一闪,因着胸有成竹连语气都放慢了几分,悠闲地说:“夜南歌,你再不开门,我就叫法海过来收了你这妖孽!” “你……我不怕,有大嫂在这里,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凌天呢?” “……”里面瞬间就没声儿了。 从凉至的视角来看,夜南歌的气场瞬间就弱掉了,原本坚定地扣住门把的手也犹犹豫豫地松懈了些许,她抱歉地朝凉至吐了吐舌头,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凉至不明就里,只能在一旁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摇头叹息。 门外,夜廷深有点儿不耐烦了,又说:“我数三个数,3、2、1……” 门打开了。 -本章完结- 175礼物,某人不自觉 对于cosplay这种东西,因为没有接触过,所以夜廷深对此并不持有任何看法,在他认为,cosplay是属于二次元世界的,离他的生活很远,可以忽略不计。 很巧,凉至的想法和他一样,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却遭到了夜南歌的“毒手”。等到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她已经不敢看夜廷深的表情了,扶着额头和头上的帽子,哀叹:“你笑吧,别憋着。” 夜廷深没笑,虽然他真的很想笑。 这一看就是夜南歌的杰作了,这丫头的脑回路向来和常人不大一样。虽然不知道她cos的这个主题有什么特别含义,但是……看到了凉至难得外露的另一面,他还是很开心的。 “所以,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cosplay的对象是谁?”原谅他吧,唯一看过的日本动漫就是《海贼王》,对夜南歌选的这个一看就是小女生喜欢的动漫主题实在是……无语凝噎得很。 夜南歌整了下头上顶着的两个“大包”,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百变小樱魔术卡啊!凉至cos的是李小狼,我cos的是李小狼的未婚妻,李莓铃。” 闻言,夜廷深有些费解地指着她们的衣服,“你们俩衣服是不是穿错了?” “现在流行混搭。”夜南歌说。 但事实呢?事实上是,两人对于各自要cosplay的角色有过一番小小的争执。本来是凉至要cos李莓铃了,但在看到夜南歌拿出来的假发之后,立马义正言辞地改了口: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我还是反串男角色吧。 然而当时,两人的服装都已经换好了,因为凉至的临时改口,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夜南歌急中生智,干脆说:要不咱们混搭吧!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凉至,没想到啊。”夜廷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凉至一眼。 凉至立马尴尬了,下意识地想抓自己的头发,奈何长发早已经被盘上去压在帽子下面了,她只好别扭地抓了抓帽子,“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夜廷深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知道我看到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夜廷深又憋着笑,“以为家里来了俩从疯人院跑出来的,假扮道士要做法。” “……” 凉至和夜南歌同时低头看着自己衣服前一个大大的八卦图,认命地叹气,“其实,我们只是想cos得有水平一点。” “嗯,挺有水平,道具准备得挺充足。”夜廷深走到客厅中央蹲下,撕开地上贴着的一大片疑似八卦阵的玩意儿的一角,刚刚他开门的时候,这俩丫头就盘腿坐在这上面不知是在打牌还是在做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夜廷深揉了揉眉心:“我真想知道,你们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 五点的时候,夜廷深、凉至、夜南歌三人出发回夜家老宅。 摘掉了繁琐厚重的头套,夜南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轻了,但还嘴硬,坐在车后座有些惋惜地道:“其实吧,我觉得,我和凉至像刚刚那样挺好的,多有新意。” 倒着车,夜廷深漫不经心地补刀:“如果你不怕被奶奶揪着耳朵扔出去的话,以后可以考虑这样穿。” 夜南歌就不做声了,低着头默默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甲。 过了一小会儿,夜南歌闲不住了,又开口:“挑好地点了没有啊哥?我们组团去度个假呗,你看你,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夜南歌那段“自黑”的视频在网上传火了,连带的,夜廷深和凉至又成了热搜排行榜上的名人,呆在上海时不时会被突然冒出来的狗仔围住问一些尖锐的问题,平静再一次被打破,这都要归功于夜南歌了。当然,身为公众人物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非是仗着夜家和律家配给她的保镖团,然后借此找个理由出去好好玩玩。 “你还是好好想想,等会儿见了奶奶和爸爸要怎么解释吧。”夜廷深说。 * 这夜,夜家老宅很热闹。 当然,都是成年人了,且在夜家人的观念里,过个生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因此也没有大张锣鼓地去庆祝什么的。所谓的热闹,无非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个便饭,且这顿便饭,还是凉至亲自下厨,夜家的大厨都“沦落”到了打下手的地步。 “长寿面。” 凉至端了一个大瓷碗放在夜廷深的面前,随即坐下,托着下巴看他,“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廷深笑了,夹了一口送进嘴里。 夜奶奶伸长脖子看着,有些着急地喊:“老三,你别光顾着吃面了,你媳妇儿做了一桌子的菜哪!能吃得下不你?” 一顿饭吃下来,其乐融融。夜南歌许是心情太好了,连开了两瓶果汁喝着,夜寂在一旁皱了眉,“你这样不节制地饮食,你经纪人知道吗?” 夜南歌险些一口果汁喷出来。 擦了擦嘴,夜南歌抱住夜寂的胳膊,赔着笑:“爸,高兴嘛!大不了我明天加倍运动,把今天吃进来的卡路里又消耗掉呗!” 很平常的一幕,但却因为触到了凉至心里的某一根弦,让她的笑意减了减,眸子里竟藏了浅浅的失落。 当然,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她并不想因为她个人的情绪扫了大家的兴,很快便收起了心伤和落寞,和夜南歌碰杯喝着果汁。 * 夜廷深被奶奶拉着谈话聊天时,凉至被夜寂的人请去了书房。 夜寂是个细心的人,无论是昔日对爱人秦沁,还是如今对各个晚辈都是如是。再加上,他和夏漠寒多年的老友,夏漠寒如今不在了,他代替他照顾好他的女儿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况且,这个女儿还会是他的儿媳妇儿。 “丫头,叔叔只有一句话。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他生前能给你的,叔叔也能给你,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就好,无需拘束。”这是夜寂和凉至说的唯一一句话,说完,不等她开口便扬了扬手,“去陪着廷深吧。” 凉至便不语了,朝着夜寂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靠坐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书房只有他一人,他便不掩眉心的疲倦,抬手用力地按了按。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他和秦沁年轻时的旧照,那时他和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少年,如今,孩子们都那么大了。 起了身,夜寂走到照片下,抬手轻轻抚着照片中妻子的脸,眼底藏着泪,嘴角却微微上扬,“老婆,快30年了,我们的儿子,都快要成家了。” 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笑。 除了和妻子的合照,旁边的书柜上还摆放了一张很有年代的照片,较之与秦沁的尺寸偏小,但照片上三个俊朗的少年却统一地扬着不羁的浅笑。这三个人分别是他、夏漠寒,还有已逝世多年的律司。 * 晚上洗完澡,夜廷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到了坐在电脑前头发还未完全干透的凉至。 这丫头…… 无奈地摇摇头,他把毛巾挂了回去,出去又进来,手里便拿了个吹风机。 将插头插好,夜廷深站在凉至身后开始替她吹着长长的头发,眼底挂着暖暖的笑意,眼睛时不时会扫向电脑屏幕,发现凉至正在用邮箱接收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夜廷深收了吹风机,好奇地问:“在接收什么?” 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移动着鼠标,凉至说:“南歌传给我的文件,说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但是……”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但是,已经下载失败两回了。” 闻言,夜廷深更好奇了,便凑近,刚看到文件标题名的时候,他便愕然,随即笑了,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将吹风机放在一边,他伸手揽过凉至的肩,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不用接收了,待会儿我们来实战。” “什么?”凉至没反应过来。 夜廷深也不急,反正今晚她又逃不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向她摊平了手,“礼物呢?” 凉至挑眉,“自己要可还行?” “某人不自觉,我也没办法。”夜廷深笑着把她拦腰抱起,一同坐在了卧室的沙发上,有意地让她骑坐在自己腿上,托高她的身体,将头埋在她的身前,低声呢喃:“凉至,你要是说没准备的话,我也只好自己来索取了。” 眼神的变化成了最明显的暗示,凉至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虽然红着脸,但她仍旧大着胆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缓缓推靠在沙发背上,放低了身子,樱唇便落在了他凸起的喉结上。 感受到了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凉至便有些紧张了。 -本章完结- 176私奔,无关求婚 为了方便她的动作,夜廷深的身体稍稍往旁边侧了点,顺势躺倒在了沙发上,大手渐渐往上扣住她的头,感受到她柔软的唇瓣与他的喉结亲密相触,他低低地叹了一声:“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凉至的脸红透了,甚至都不敢去深想她和夜廷深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的,只微微抬起脸,问:“可不可以关灯啊?”她害羞。 但夜廷深却说:“不,这样你很美。” 可想而知,凉至的脸有多烫,紧张得身体都在抖不说,眼睛都不敢直视夜廷深的了。 伸出手来把凉至的头扳正,夜廷深问:“记得我每次吻你时的感觉吗?” “……” 凉至不说话,也不知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总之下一刻,唇上传来了一阵湿热,夜廷深似要带她重温每一次的热吻,直接撬开了她的唇齿与她的舌想纠缠。但很快,他又放开了她,沙哑着声音说:“像这样,吻我。” * 大汗淋漓之后,夜廷深去冲了澡,凉至则穿好了睡衣下了床翻着自己的包包。不一会儿,夜廷深出来了,她便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看了下时间,11点39分。 于是,凉至侧着身子手撑着头,特别认真地看着掀起被子准备躺下的夜廷深,问:“如果我现在先去冲个澡,礼物会不会就迟了?” 闻言,夜廷深挑眉,好奇心也着实地被她勾起来了。躺在床侧和她面对面,他说:“会。” 凉至“哦”了一声,自顾自地点头,“那我就现在送吧。” 夜廷深勾着唇,按照凉至的意思合上了双眼,竟没发觉自己原本抿着的唇笑得都咧开了。他是有多高兴啊?巴不得每天都是自己生日了。 凉至看着这样的夜廷深,忍俊不禁,将方才准备好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给夜廷深戴上。 闭着眼的夜廷深只觉手指一凉,下意识觑起了眉头,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先是愕然,随即哑然失笑。 “你……这是要向我求婚?”左手手指蜷起又伸直,一枚银白素戒镶在指间,纵使是活了三十岁的男人了,一时间还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一脸无害的凉至。 下一秒,脑门被弹了一下,不疼,但却足以让他回神了。 扬了扬眉,夜廷深举起自己的左手,“真要求婚的话,我是不是要假装思考一下,然后再想想台词啊什么的?” 凉至白他一眼,“脸呢?” “不要了。”他笑着亲了她一下,“有你就够了。” “……”凉至觉得,她要是再不开口解释的话,他们就要在“求婚”这个话题里绕来绕去了,于是她说:“这是我亲手设计的第一款情侣对戒,戴在中指的寓意是‘热恋’,仅此而已,无关求婚。” 但夜廷深呢?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欣赏着他的美手和美戒,毫不掩饰自己的笑了,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真好看。” “……所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嗯,听到了。”夜廷深又在她脸上“啵”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拉过她的手,发现中指上空空如也,再看另一只,仍旧光秃秃的。 他便皱眉:“不是对戒吗?” “……”凉至扶额,这人的智商跑哪儿去了? 于是,她干脆把另一只盒子塞到夜廷深手里,生怕他下一句问“做什么”,她直接把左手伸到他面前,“你戴。” 事后,夜廷深回忆那一晚,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魔怔了,傻愣、傻笑、傻乐成了他当晚普遍维持的状态。 微颤着手替凉至戴好了另一只戒指后,夜廷深特满意地看着她的左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要是是婚戒就好了。”他抚摸着凉至的左手,自言自语地说。 然后,脑门又被弹了一下。 凉至嗔怒地瞪他:“想得美!我把你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你干嘛?” “嗯……长这么大没被求过婚,想体验一下。” “我也没啊!”凉至说,随即蓦地反应过来了一件事,瞪大了双眼,语无伦次了起来,“你、你……求过婚?” “……” 这回无语的是夜廷深,他真佩服这女人的脑回路了。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夜廷深故意说:“如果十年前你没有把我推进泳池里,说不定当时我就求婚了呢?” “……可当时我只有13岁,逗谁呢你?” “逗你。” “……” 凉至不想跟他说话了。 安静了大概有个一两分钟。 夜廷深专注地欣赏着自家媳妇儿的设计作品,而凉至则凝神观察着夜廷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心里有小小的期待。结果夜廷深一开口,来了句:“这对戒有名字吗?” “……有。” “是什么?” 凉至却没有立刻回答,小手默默地放在了夜廷深的手心。夜廷深顺势握紧,另一只手臂圈紧了她,将耳朵凑到她唇边,似笑非笑:“看样子你很难启齿。” 说这句话的代价就是,下一刻他的耳朵被咬了一口,虽不疼,但却让他小腹一缩,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他便也懒得克制了,薄唇直接吻上了她的下颌骨,用力地啃咬着。 这一次,本着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夜廷深的动作力度很大,惹得凉至连连喘息,双腿下意识地缠紧了他的腰身。 不久后,他的低喘携着她的娇声软语将这场情爱进行到了高嘲。 他听到她说:“这款对戒名叫‘至深’,全世界仅此一对。” * 第二天夜廷深下楼的时候,轻悄悄地带上了房间门,唇边还隐着浅浅的笑意。 “哥!” 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夜南歌直接把夜廷深吓得一哆嗦,靠着墙确定房门已经关紧了,才怒瞪她:“臭丫头,吓死我了。” 夜南歌嘿嘿地笑着,看了一眼房间门,“大嫂还没起来呀?”明知故问。 夜廷深懒得搭理她,径自走了,结果走了没两步,夜南歌就搭上了他的肩膀,直接挂在他身上了。夜廷深没法走了,只得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说:“下来!” “我不我不!你还没谢谢我呢!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嗯?嗯,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子,肯定很喜欢了,哈哈哈!” 夜廷深忍无可忍,一把把这个缠人的妹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毫不留情地捏了捏她的脸,疼得夜南歌呲牙咧嘴的。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两天我给你一笔钱,你把脸上的脂肪都抽掉吧。”含沙射影地讽刺她脸皮厚。 夜南歌不以为意,“你要给我钱,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啊!” “……” 夜廷深不理她了,自己下了楼。 “哒哒哒”几声,夜南歌小跑着追上夜廷深,喋喋不休:“大哥,我地方都挑好了,你安排个时间呗!咱一起去度假呗!人多有意思啊!你看那些旅游团,导游举着一面小旗子,多气派!咱就几个人,也不吵,还方便,一起去嘛!” “……烦死了!夜南歌,你再吵当心我把你扔黄浦江里去!舆论的事情过去之前你给我好好呆着,哪儿都别想去!” “咦,原来你还是关心舆论的啊!那你怎么不出面回答记者的问题?多好玩啊,在自己妹妹和爱人之间做选择,我也想知道,你选谁啊?选谁啊?” 夜廷深停了脚步,笑看着她,那笑让夜南歌有点头皮发麻,刚刚争吵的劲儿瞬间就没掉了,弱弱地吞了下口水。 “南歌儿,我选谁你还不清楚吗?你再搞这些荒唐的名堂,我直接跟凌天签个协议,把你卖了!” * 然而事实上却是,夜廷深没来得及跟律凌天签署所谓的“卖妹协议”,夜南歌那小妮子便已经把凉至拐得没影儿了。 30岁没几天,媳妇儿丢了,还是被自己妹妹给拐走的,夜廷深气得差点儿没吐血,立马打电话给凉至,关机;打给夜南歌,也关机,于是他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差点没把夜南歌留给他的字条捏得粉碎。 字条上写着赤luo裸的挑衅话:哥,大嫂不要你了,和我去私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数个“哈”字,还有一个巨大的笑脸。 夜廷深要炸了! 再打个电话过去,仍旧是关机。 夜廷深怒了,打开留言,咬牙切齿:“夜南歌!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 而另一边,刚落地了夜南歌和夏凉至只觉一波热浪袭来。 凉至这时候特别后悔,她当初怎么就信得过夜南歌的呢?八月酷暑的日子,这妮子竟然带着她往南方“私奔”了! -本章完结- 177有风,有酒,有朋友 “人家夏季出来旅游都是避暑,你倒好,专挑热的地方跑。”到了酒店,凉至还止不住吐槽。因为热,长长的头发盘成了丸子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一直到了房间里面,她才把墨镜取下来。 夜南歌也取了墨镜和太阳帽,笑嘻嘻地搭着凉至的肩,“不是有句话说,这天气,能约出来的都是真爱啊!” “你错了,如果我知道你是要来厦门,打死我都不出来。” “那不管,你已经来了。”夜南歌呵呵地笑着,跳着拿来了酒店房间里放置的旅游攻略,一边看一边说:“其实好多次全国巡演,我都到厦门隔壁了。航拍器拍到了厦门一波一波的人潮,那阵势,简直了。当时我就在想啊,我要是能在厦门开一场演唱会可不就赚了?所以啊,这一次我就亲自过来踩点啦!” “厦门隔壁?”凉至直接忽略了她后面那一大波废话。 “嗯,深圳。” “……”凉至很干脆地扔了她一个白眼。好吧,夜南歌的脑回路,她不懂。 过了一会儿。 “啊!” “又怎么了?” 看着夜南歌惊恐地看着手机的样子,凉至格外平静。一路上被她大惊小怪吓了好几回了,她已经知道,这丫头其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就喜欢捉弄人。 咽了口口水,夜南歌看了凉至一样,没说话,按了下手机的某个键把留言又回播了一遍,夜廷深“凶神恶煞”般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 “夜南歌,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对此,夜南歌只投了个求救的眼神给凉至,奈何凉至视而不见,她便特狗腿地跑到她旁边坐着,抱着凉至,撒娇:“大嫂,咱们可是一条船上拴着的蚂蚱。” “别套近乎,没用。” “不行啊!是你自己愿意跟我‘私奔’的!不对,是你唆使我带你‘私奔’的,现在大哥来找麻烦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夜南歌真的那么害怕夜廷深吗?凉至不知道,但就她捉弄了她那么多次的行径来看,哪怕是真的,让她吃吃苦头也是不错的。 于是,她“温柔”地执起一缕夜南歌的头发,绕了绕圈,笑得一脸无害,“南歌儿,你好像搞错了。刚刚你也听到了,他要扒的是你的皮,所以,别用一条船上的蚂蚱形容我俩的阵营。” 夜南歌不说话了,特伤心地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才自我安慰似的说:“嗯,我哥找不到我们。” “不知道刚刚是谁说,通过航班刷身份证的记录,找到我们实在是太容易了。”凉至拿过夜南歌手里的旅游攻略,漫不经心地翻了起来,“还说旅游的开销太大,得找个人帮忙付款?” “……” 夜南歌默默地放开了凉至,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翻了起来。 凉至好奇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背影,不做声。还是夜南歌忍不住了,转头瞪她:“为什么不问我在干什么?” “扑哧”一声,凉至没憋住笑,幽幽补刀:“你还是别洗了。你哥有洁癖,说不定嫌你身上臭呢?” “……” * 其实两个人出来旅游,有两个人的好。当然,这个“两个人”并非是指和爱人,而是和同性同伴,类似于闺蜜的那种。 凉至没拿“闺蜜”这两个字来描述夜南歌,不是因为夜南歌于她而言不重要,而是她本身对于“闺蜜”这个词没有太多的概念,当然,若是碰到有人说“你闺蜜”怎么怎么样,她还是会欣然接受的。 如凉至所言,八月正值炎热的时候,但海滨城市有海滨城市的好,夜幕降临,风一吹,热气便消散了不少。在上海被经纪人和助理压榨着节食的夜南歌来了厦门,终于如愿以偿地海吃海喝了起来。到达厦门的第一晚,她拉着凉至,在热心人的推荐下跑去一家海鲜大排档吃……宵夜。 “来这边,就是要慢节奏的生活。”夜南歌开了一瓶啤酒递到凉至面前,又给自己开了一瓶,“大闸蟹、海蛎煎、鱿鱼串……我的天啊!做梦也没想到我也能这么吃呢!” 凉至拿了酒杯倒了一点儿啤酒,淡淡地说:“改个顺序,应该是‘这么能吃呢’!” 露天的阳台上,两个长相精致的女孩儿围着一大桌各种食品,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一边笑着畅谈人生,无拘无束。这个点跑出来吃大排档的多是夜生活丰富的学生了,但夜南歌一点儿也不害怕被人认出来。她想重新过回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很久了。 “去他大爷的公众形象!”夜南歌说着,特豪迈地一拍桌子,冲着在邻桌上菜的服务生喊了句:“上啤酒!不要瓶,要扎!” 呃…… 夜南歌怕是正在兴头上,凉至也不好反其道而行,只好冲着一脸震愕的服务生投了一个抱歉的笑。等服务生走了之后,凉至才压低了声音在夜南歌耳边说:“一扎啤酒,我可陪不了你!” 凉至的酒量浅,三杯下肚就晕晕乎乎的了。刚刚夜南歌兴致正浓,她倒也给面子地喝了半杯。但两个女孩子深夜在外面喝酒到底是件危险事儿,虽说离下榻的酒店不远,但两人之间好歹得留一个清醒的啊! “没事儿,啤酒喝不醉,就会晕而已。”夜南歌说。 她的酒量还不错,平日里不沾酒一是经纪人担心她酒后显真性,影响不好;二是经常上舞台的人,维持身材很重要,汽水、啤酒、膨化食品之类的东西她一概不能沾,虽说她没少偷着吃。 凉至本想阻止她,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由着她去了。她与夜南歌接触的时间虽不算太长,但通过与夜廷深、夜寂的接触,她觉得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的夜南歌,应该同她的父亲和哥哥一样,是个懂得把握是非分寸的人。她一昧地劝阻,倒像个大家长似的了,不大讨喜。 不是有句话说,进男方家门前,一定要搞好和小姑子的关系吗?虽说现在想这些太早了,但多一个关系好点的朋友总不会有坏处的。 扎啤上来之后,夜南歌利索地打开了盖子并给自己满上,又给凉至添了半杯,“酒量不好别逞能啊,咱俩必须得有一个是清醒的,不然待会儿得睡大街上了。” 凉至笑了,看,这妮子还是挺会为别人着想的。 “笑什么?” 凉至摇摇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忽然想起,有一个人和你挺像的。” “谁?”夜南歌来了兴致。 微顿了一下,樱唇轻启:“顾念苏,我的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 闻言,夜南歌挑眉,很显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这个名字她好像听大哥提起过,不算太陌生,但对这个人的认知当然仅仅停留在了名字上。鲜少听凉至提及别人,她想,这个人对于凉至应该是很重要的才是。 “她和我怎么像啦?”夜南歌问。 晃着杯子中的液体,凉至唇角微扬,语气却淡淡,“性格很大气,酒量很好,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也很缜密,像你一样。”尤其是不让她喝酒的理由,简直说得一样一样的。 “就当你是夸我了。”夜南歌笑嘻嘻地碰了下凉至的杯子,两人相视而笑,又抿了一口。 再续杯,夜南歌仰了下头,长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想要过这样的生活挺久了,有风、有酒、有一个知心朋友,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是好的。”末了,又补充:“比为了争取一个奖项争得死去活来要好得多了。” “文艺青年不大适合你。”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凉至却懂了她的心思,笑着举起了杯子,示意她喝,然后才说:“真巧,我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注定离她们太远,太远。 自小的出身,决定了她们身边会来来去去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或阿谀奉承,或势力小人,难得遇见抛开金钱和名利真心相待的挚友。夜南歌如是,所以她性格大大咧咧,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却活得洒脱随性;夏凉至如是,所以她孤傲漠然,看淡外物,活得平淡却真实。 那天晚上,凉至问夜南歌:“如果可以过这样平淡而简单的生活,你愿意放弃站在舞台上的机会吗?” 夜南歌不假思索:“不会。唱歌是我的梦想,我可以丢了一切,但不能丢了它,至少在我还年轻、还经得起巡回的折腾的时候,我想让我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陆。” 凉至笑了,与夜南歌碰了下杯子,却不语。 曾经,设计又何尝不是她的梦想?她又何尝不想像南歌一样,可以丢掉一切去换它?但如今,她才知道,终将有更加令她们不得不守护的东西迫使她们放弃。 那才是现实。 -本章完结- 178更在乎你 那晚是怎么结束的,她又是怎么把烂醉如泥的夜南歌连拖带拽地弄回酒店的,凉至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其实她真的不打算喝太多,但是几杯酒下肚,两人都不知在何时打开了各自的话匣子,一大堆苦水倒出来,总要填点别的什么东西进去。 凌晨两点的夜空和街道,凉至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就那么扶着嘴里嚷嚷着各种胡话的夜南歌在没有人的路上走着,那丫头本来不重,但喝了太多的酒、吃了太多的东西,等回到酒店,她连泡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晕晕乎乎的,随便擦了下身上的汗便合衣睡着了。 至于第二天是怎么醒来的,那还得从她们飞厦门的当天说起。 * “律凌天,我妹妹也就是你媳妇儿把我家丫头拐跑了!” 给夜南歌留完言之后,夜廷深二话不说打给了律凌天,相比他的急躁,律凌天倒显得淡定了不少,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似的。 夜廷深忽然觉得,他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吗?怎么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呢? “你知道了?”他试探性地问。 那边懒懒地回答:“刚知道不久。” 听律凌天这么说,夜廷深反倒淡定了不少。要知道律凌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找不到夜南歌,如果不是知晓她的下落,他又怎么会这么云淡风轻呢? “我已经订好机票了,两张,下午3点20的,掐指一算,你现在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了。” 一听这话,夜廷深气笑:“凌天,别学你大哥的口吻了,你不适合走深沉路线。” “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那边,律凌天特认真地说道。 于是,下午3点20分,夜廷深和律凌天也乘上了飞厦门的航班。 律家是七大财阀中唯一一个叱咤黑白两道的家族,势力范围遍布了全球大多数国家。在大陆,律氏名下KD-L组织的势力已经在暗地里遍布了厦门这座城。至于为什么会是厦门,其他人不得而知,但律凌天却清楚得很。 “律家净出些痴情种。” 这话是律凌天说的,连带地把自己也夸了。 而夜廷深却伸了个懒腰,极度不给面子地说:“大舅子不吃这套。” 早在他们两人的航班落地前,KD-L组织的人就已经查到了夏凉至和夜南歌的下榻酒店,并按照律凌天的吩咐暗地里进行跟踪保护。 奈何,那俩妮子下午落地进了酒店之后就再没出来。为了防止跟丢,夜廷深和律凌天直接在酒店餐厅解决了晚饭。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她们出门去吃宵夜,两人秘密尾随,却在中途接了一通电话。 “靠!跨洋电话!我大哥还真是……” 隐秘在包厢里的律凌天生怕暴露,便将原本开了一条缝的门合上了,心想着跟律凌辰的这通电话要速战速决了。但得知是老友打来的电话,夜廷深竟把当下的紧要任务放一边去了,直接让律凌天开了免提,三人竟然在包厢里聊了起来。 洛杉矶那边是早晨。 律凌辰有早起晨跑的习惯,怕是晨跑过程中得知了组织被调配,担心出了什么事情才特地打电话来问的。想到这里,律凌天心里还是泛着暖,他和大哥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但却碍于现实被分隔在大洋彼岸,心里有所记挂在所难免。 “所以,你们俩现在从上海追到厦门了?”那边,律凌辰的气还没喘匀,听到弟弟之所以大费周章调动组织的原因,哭笑不得。 律凌天还没开口说话呢,夜廷深就附和道:“没办法,谁叫凌天连媳妇儿都管不住?” “……”沦为了炮灰的律凌天瞪了夜廷深一眼,把手机拿到自己嘴边,一边提防着夜廷深一边说:“大哥,你别听廷深胡说。” 那边低笑:“南歌生性贪玩,多费点心思总是好的。” “……知道了大哥。” 反正律凌辰说一,律凌天向来不会说二。纵使现在夜廷深在一旁用嘲笑的眼神看着他,他也只能认怂了。 哎!还好不是在南歌儿面前啊! “凌辰,上次的事,谢了。”夜廷深说。 然而没等律凌辰开口,律凌天就告状:“不说我都忘了,哥,Aro那丫头在你面前也那样皮吗?她和江心上次回国,差点没把我整死!” 这就是夜廷深不知道的事情了,但听闻律凌天差点被“整死”,他挑眉,倒来了兴趣。上次许安然回国虽说是来帮他调查事情的,但实际上他和这个神话般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嗯,最近组织里的确在培养她们这项技能,看来她俩都学得不错。”那边淡淡地说,律凌天差点被气到吐血! 他大哥的脑子是秀逗了吗?培养技能?整蛊这项技能也可以从小培养起来的吗?! “好了,既然没什么大事就先这样吧,挂了。” “等等!”在律凌辰即将挂电话的时候,律凌天忽然叫住他,急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对于律家两兄弟而言,是个挺敏感的问题。除了为数不多的挚友,所有人都不知道有律凌天这个人的存在,在国内,律凌天是以律凌辰的身份四下活动,在国外,律凌辰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身为KD-L组织的龙头人物,外界给他的称号是:King。 他能回来吗?答案是能的,但前提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并且要确保万无一失。这个道理律凌天也是懂的,所以当他心急之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夜廷深的神情变了变,而电话那头也传来了一阵不短的沉默。 弟弟心里在想什么,律凌辰会不知道吗?他一日不归国,律凌天便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下,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和任何人相处都会有所顾忌,还只能和心爱的女人继续地下恋情。 这样,既苦了凌天,对南歌也不公平。 良久后,律凌辰才低声说:“我会尽快。” …… 这通电话持续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样子,挂上电话之后,两人也因为最后的那个问题而神色微重。 “南歌在乎名分吗?”这话是夜廷深问的,虽然很多余也很废话。 当然,这个问题夜廷深也曾当面问过夜南歌,以兄长的身份。 他说:南歌,如果你爱的是律凌天这个人,而他也恰好爱你,那么大哥相信,目前除了名分,他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名分吗?哪怕一直一直和他都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侣,你也不在乎吗? 无疑,他是心疼这个妹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意与律家两兄弟的情谊,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妹妹,作为哥哥,能够使得上劲的地方,他统统都不留余力。 夜南歌懂事,听到了大哥的话之后沉默了不长时间,最后只轻声说:大哥,我知道什么更重要。 但其实呢?其实,哪个女人能不在乎名分呢? 这个问题让律凌天也沉默了,只因为,他也曾和夜南歌探讨过这个问题,在上次和好之后。 他问的是:歌儿,我现在不能给你名分,你会怨我吗? 夜南歌说:我在乎名分,但我更在乎你。 …… 又浅谈了片刻,等到两人终于意识到正事儿是什么而拉开包厢门的时候,看到外面露天阳台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扎啤酒和一排啤酒瓶子,他们脸都黑了。 彼时夜南歌已经喝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凉至虽说有克制,但不胜酒力,也晕晕乎乎的了。两人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花生米,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话。 “凉至……还……还是喝多了吧?酒量不好,叫你还……喝……”夜南歌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指着凉至红扑扑的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凉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拍桌子,“你……你不是说啤酒……喝不醉的吗?” 夜南歌就嘿嘿地笑,抱着空空的扎啤,“骗你……你也信啊!啤酒……也是……有酒精的……怎么可能……不醉……” 夜廷深和律凌天看到后,统统扶额,真想说不认识这俩姑娘。要说她们胆子也真够大的,孤身在异地,竟然还敢喝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在挑战他们的底线啊! 这时夜南歌眼尖地看到了他们,不过到底是醉着的人了,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指着他们对凉至笑呵呵地说:“大嫂,你看……咦?他们……怎么才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最后,律凌天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拽起她,结果那人直接头一偏,睡他怀里了。 -本章完结- 179谁是电灯泡 活了这么大,夜廷深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两个喝醉酒的女人折腾了个半死! 而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亲生妹妹,另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 等到和律凌天联手好不容易把这两人送回酒店房间,夜廷深只剩了靠着墙喘气的劲儿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这俩妮子碰一起会发生这么强烈的化学反应呢? “住酒店不好,我大哥在这边有房子。”律凌天站在门外,对还在喘气的夜廷深说。 一听这话,夜廷深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刚刚怎么不说?” “忘了。” “……” 夜廷深哭笑不得,但思索了一下,两人最后还是商量先让她们在这里过一晚,至少等这俩丫头酒劲过了,人清醒了,再把她们带去律家,开批斗大会。 两人一致决定,批斗大会是必须要有的!这两丫头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才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 早晨七点还不到,天已经大亮。 宿醉了的凉至忽然惊醒,也顾不得自己头重脚轻的了,赶紧摇醒了旁边床上的夜南歌,“南歌南歌,我怎么好像听到你大哥的声音了?” 夜南歌此时也只感觉头疼欲裂,晕晕乎乎地也说了句:“我好像也听到了,他说什么了我忘了,我再去梦里问问他……”眼看就要倒头睡着,凉至一个激灵抓住了她,惊恐地说:“南歌,你不是做梦!因为我也听到了!” “哇,你都能听到大哥在我梦里说的话啊……啊!?你说什么?!我大哥我大哥我大哥!我大哥真来了吗!?”反应过来之后,夜南歌立马惊醒了,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对,没错,就是砸。而且,应该是第三波砸门了,前两波这两人睡太死,没听见。 “夜南歌,夏凉至,我给你们俩十分钟的时间!收拾好来隔壁房间见我!” 这一回,两人都听得格外清楚,面面相觑之后,立马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整理自己了。 * 十五分钟后,隔壁房间。 夜廷深坐在沙发椅上,双腿优雅地叠在一起,似已等候多时。见到两人争先恐后地闯入,他扬了扬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抬腕看了眼手表,他淡淡开口:“晚了五分钟。” 这两人受到的惊吓可不小,尤其是夜南歌,直接就口不择言地“卖”了凉至,“报告!是凉至非要洗个澡,所以才迟的!” “……” 凉至无语地看着怂得跟见了大灰狼的小白兔似的的夜南歌。哦,不对,小白兔见了大灰狼好歹还会跑呢!夜南歌现在简直连骨头都没了! 然而夜廷深不吃这一套,脸色瞬间变了,指着床的一角,低喝:“给我过来坐下!” 两人均是一哆嗦,然后乖乖地走过去坐下了。期间夜南歌想开口解释,都被夜廷深给喝止了。 “夜南歌,我是不是说过如果被我找到,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闻言,夜南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知道,我没开手机,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一旁的凉至看着夜南歌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扼腕哀叹:南歌啊,摊上这么个哥,你就认了吧。 “没开手机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夜廷深说着,已经十指交叉地开始活动筋骨了,指骨“咯咯”作响的同时,夜南歌仿佛已经目测到了自己的下场,不安地咽了口口水之后,机敏地横躺在了床上,躲在凉至的身上。 “……” 无语的是凉至,这丫头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之前见她和夜廷深相处也不是这种猫与耗子式的相处方式啊! 于是,她倒也好心开口打算替夜南歌开脱,以为夜廷深至少会对她温柔那么一点点,结果夜廷深一视同仁了,虎着脸喝道:“有这个经历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给你自己求情!” 凉至瞪大了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夜廷深,你这是皮在痒了是吧?” “……”这局势,是不是反转得太快了?快到凉至身后的夜南歌都惊讶了,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大嫂威武! 夜廷深脸都黑了。 而这时,夜南歌也借机火上浇油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开始说夜廷深的不是:“就是啊哥,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一大清早的这是在干嘛啊?开批斗大会?大嫂头还疼着呢你就把她叫起来一顿训,会不会心疼人啊?” “你给我闭嘴!”夜廷深冲凉至发不得火,便把枪口指向了夜南歌:“夜南歌啊夜南歌,三天不打你还上房揭瓦了是吧?别在那儿狐假虎威了,你今天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你所谓的出来旅游就是大半夜地喝得烂醉如泥吗?你是女孩子,你知道你们俩在外面喝醉了有多危险吗?” 夜南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委屈地撇了撇嘴,“那家大排档在扎啤上乱标酒精浓度,我是冤枉的!”说完,一把抱住凉至,活像个受了委屈了小学生,随时都能哇哇大哭地样子,哭诉:“凉至,我哥就是嫉妒我!你跟我跑了他吃醋!所以他跑来当咱俩的电灯泡要来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可千万不能听信他的谗言啊!他就是抓到了我的把柄所以才这么猖狂的!” “……” 凉至抽了抽嘴角,偷偷撇了一眼夜廷深黑得跟炭似的脸,想笑又不能笑,只好抿了抿唇,平静地问了句:“我能不能坐在旁边看热闹就好?” “不能!” “不能!” 同时开口的兄妹相互怒视了一眼,不甘示弱。凉至忍俊不禁,挑眉,“哟,挺有默契的嘛!” “谁跟他有默契?”夜南歌哼了一句,抱着凉至就不撒手了,挑衅地看着夜廷深:“大哥,现在你看到了,我和凉至才是一个阵营的人,你生气也没用,反正现在,你就是电灯泡!” 夜廷深怒极反笑,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夜南歌,你说这话前,有想过后果是什么吗?” “就知道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 被夜南歌的重量压得要喘不过气来的凉至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本身的重量加上昨晚那一扎啤酒,我快被你拦腰斩断了!” 这话也不算太夸张。夜南歌虽说是坐在床上的,但整个人的重量有往凉至身上压上一部分,凉至的上半身都是倾斜着的。纵使她体质再怎么好,腰力哪里撑得起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估计要是再晚开口一会儿,她腰都该折了! “……”夜南歌一脸受伤地看着凉至,用余光瞟了一眼夜廷深的脸。虽然大哥的表情不明显,但她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这丫的一定很得意!非常得意! 把凉至的身体稍稍往回扳了一点,夜南歌忽然勾起了一抹诡秘的笑,看着凉至的脸,问:“凉至,壁咚、胸咚、床咚、地咚……等等各种咚法,你和我大哥试过几种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凉至了,就连夜廷深也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准备去拎夜南歌的衣领,结果眼前立马发生了令他石化在原地的一幕! 他的妹妹……居然……男友力max地把他的女人……“咚”地一声……压在了床上……床上…… “嘿嘿,凉至,你说说我和我哥,谁的床咚更能让你少女心荡漾呢?”夜南歌得逞地笑了,无视了床边一脸凌乱的夜廷深,问被她压在身下的脸色平静的凉至。 此时,夜廷深也是能看到凉至的表情的,直觉告诉他,这妮子怕是会说出刷新他对她的认知的话。 果不其然,凉至开口了,“至少和你哥咚的时候,我不会闪到腰。” “那是因为你俩姿势不对!” “嗯,和现在咱俩的姿势一样一样的。”凉至说,“还有,你要是再不起来,不用等你哥动手,我就会把你从七楼扔下去!” 夜南歌自讨没趣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发型,看凉至还没要起来的意思,便特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哎呀,你这是打算在我面前和我哥示范一下标准咚是什么样子吗?哥,快上啊!我还没见过现实版的呢!” “……死丫头。”凉至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真扭到腰了。” “……” * “批斗会”结束后,凉至趴在床上,而夜南歌自告奋勇地给她按摩腰部,一边按摩还一边吐槽:“大嫂,你不太行啊!这就扭了,平常是怎么受得住我哥的?” “咳——” 因为夜南歌这话,凉至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本章完结- 180理由是他 那天上午,用过早餐之后律凌天才回到酒店,打算接两个小丫头回去家里住,结果一进门,看到的是孤零零的夜廷深黑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 “家里都准备好了。”律凌天先说了下正事,然后实在没忍住好奇心问:“那俩小丫头怎么你了?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子。” “……” 夜廷深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他那位思维非人类的妹妹能够被律凌天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这世上除了夜南歌和律凌天,怕是没人了。 好半晌后,夜廷深才问:“你平常和南歌……挺会玩的啊。” 一句话,说得律凌天一头雾水。 问题涉及的点有些私密,夜廷深不好继续深入解释,只得先陈述事实:“你媳妇儿刚刚把我媳妇儿床咚了,在你现在坐的这张床上。” “……”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律凌天愣了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半天,只给了一个声儿:“哦。”在他对夜南歌的认知里,当着她哥的面壁咚她哥的女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虽然对象是女人,但……但因为是夜南歌,所以他真的可以理解。 “所以你黑着脸,是因为这事儿?”律凌天憋着笑,实在是太想把夜廷深现在的表情拍下来了。能让夜廷深的脸黑成这样的,这世上也就只有夜南歌了吧? 夜廷深并不想回答律凌天的问题,看了下手表,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一分钟后,虚掩着的房间门便被推开了。律凌天刚刚站起来,本还在门口的人儿便跳着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笑呵呵的。 此刻夜廷深的内心……嗯,怎么说呢?对自己这丝毫没有女性觉悟的妹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吧?嗯,妹妹开心就好。 “哥,大嫂一个人在隔壁呢!”夜南歌娇滴滴地说,惹得夜廷深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他哪里听不出来夜南歌话里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特别同情地看了一眼律凌天,语重心长:“凌天,这只妖孽交给你收拾了。” 然而夜廷深前脚走出房门,后脚画风就变了。 本来还挂在律凌天身上的夜南歌忽然跳了下来,直接把律凌天抵在了墙上,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她说:“我又想到了新玩法,要不要试试?” 律凌天挑眉,“现在?”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夜南歌笑得意味深长,“隔壁指不定会干些什么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丫头,别以为使出糖衣炮弹,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了。”意外的,律凌天不吃这一套,直接抓住了夜南歌撑在他肩上的手,一个反身把她压在墙上,一手撑着墙,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笑,“在玩新花样之前,你要不要试试我想的新‘奖励’?嗯?” * 正式从酒店出发去律家的时候,凉至才算真正和律凌天碰面了。她一直对这个男人很好奇,能够驯服夜南歌的男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然而,夜廷深却不等她仔细去看清墨镜下的那张脸,便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在我面前表现出对别的男人的好奇和期待,是不是不大合适?” 凉至收回目光,倒也没想太多,淡淡勾唇道:“我只是想知道,能够镇住连你都镇不住的人,那人究竟长什么样。” “还能长什么样?又不会比平常人多出一张嘴来。” 闻言,凉至挑眉,“这语气,酸得呀!” 上车之后,凉至还时不时往前面夜南歌那辆车上看。那妮子的画风和早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乖巧得跟什么似的。 “以后少跟南歌单独呆在一起。”夜廷深由衷地说道,还不忘扶额,“你们俩的化学反应太强烈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按照前人的经验,我和南歌的关系很重要。” 这话里有话,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虽然夜廷深没有当即把话说破,但唇角仍旧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忍不住伸手揽着她的腰,“我是在担心你。” “你这样说,你妹妹会伤心的。”凉至半开玩笑地说。 夜廷深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彼时车子已经驶在路上了,此时的路况不大好,车子行驶得很艰难。夜廷深一边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和行人,薄唇抿得很紧,握着凉至的那只手心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凉至的认知里,怕不是还不知道前面那辆车里坐着的人是律凌天而并非律凌辰,可是,律家的事情太过复杂,牵扯又甚广,现在她又同凌天碰面了,这事,他还能继续藏在肚子里吗? * 到律家后,一下车,夜南歌便直奔着夜廷深的这辆车来了,给夜廷深使了个眼色之后带走了凉至。出乎意料的,夜廷深并没有阻止,只在她们的背影离去后轻叹了一口气。 律凌天走上前,抿了抿唇,“如果与你的想法相悖,我很抱歉。” “不,你想的和我一样。”夜廷深说,眉眼间难免会有几分沉重,“该抱歉的是我才对。” “总要知道的。”律凌天拍了拍夜廷深的肩膀,“廷深,她们有我们。” * 夜南歌直接拉着凉至到了海边沙滩。 律家的这幢别墅是海景房,这一片沙滩也是属于律家的,所以她们两人单独来,夜廷深和律凌天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有话对我说?”凉至看着把她带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的夜南歌,忽然问道。 夜南歌“嗯”了一声,却又继续沉默了。凉至也不问了,她知道夜南歌是在想要怎么跟她说。 是什么样的事情呢?凉至想,能让夜南歌这么为难的,怕不是什么小事。 “凉至,在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之前,你必须先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夜南歌的神色异常凝重,握着凉至的手,“你弃设从商,为的是什么?” 闻言,凉至的脸色也变了。她和夜南歌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却都是令她感到轻松愉悦的,从未提及过这样敏感的话题,一时间倒让她无所适从了。 夜南歌会这样问,莫不是有她的原因吗?是,所以凉至不得不正视这个她一直想要回避的问题。 “为了我爸妈。”凉至如是说,“也因为我姓夏。” 言简意赅。 但,其实呢?其实最终让她决定放弃设计梦而回夏家的原因,太多了。大大小小的汇聚在一起,自然而然就促成了她的决定。 比如,她不想让夏家落入外人手中;比如,她想向夏航证明他当初重男轻女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再比如,她在某些无形的压力之下,除了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担子,别无选择。 “我爸很欣赏你。”夜南歌说,“他说你若是从商,不会比我哥差。” 凉至笑而不语。怎么会呢? 忽然,夜南歌握着凉至的手紧了紧,“凉至,如果你真的决定以后要从商,请你把你的目的更换一下,就当是为了我哥。”说完,她又重复:“从此以后你若是从商,就当是为了帮他。” 凉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你爱他吗?” “我……” “既然爱他,那么为了他而做的事情还需要理由吗?”夜南歌反问她,“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他。” 反常的夜南歌让凉至微微觑起了眉,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便问:“南歌,你是故意的是吗?” 夜南歌身体僵了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非要我帮忙的地方,所以你才以来厦旅游为借口,让我和律凌辰碰面?你是有目的的,是吗?” 夜南歌不语,凉至继续追问:“是关于商场上的吗?夜氏和律氏的联手还不够,还需要夏氏对吗?” 不得不说,凉至的思维太缜密,直接把夜南歌的动机说出来了一半,这让夜南歌感到内疚不已。是,她这次接近凉至的目的的确不单纯,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南歌,你当我是朋友吗?” 夜南歌慌了,连着声音也开始颤,“我当然!可是我……凉至,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你知道你和我哥在记者会上那样高调示爱的时候,我有多羡慕吗?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哥和凌天他们日后能够多一点胜算,我也……不得不把你拉进来。” 凉至捕捉到了关键词,“凌天?” “……对。”夜南歌深吸了一口气,凝着凉至一字一句地说:“那个男人,我爱的男人,他叫律凌天,不叫律凌辰!” -本章完结- 181夜廷深,我爱你 从小到大,凉至身边来来去去的所谓“朋友”不计其数,然而真正让她用心去珍惜的却是少数。 曾经,她把韩颂贞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可是然后呢?她珍惜的那个人却和那个让她身陷抄袭门事件的人是同一个;曾经,她也把柳品宜当做是最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是结果呢? 顾念苏曾对她说,最可怕的不是真敌人,而是假朋友。 她信这句话,因为真的,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知道戳哪里最痛。 一个人在海边呆了挺久,太阳落山了,沙滩上的余温渐渐散了去,凉至听着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也用余光注意到了被夜灯拉长的人影。她没回头,只轻轻叹了口气。 夜廷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上前,只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用彼此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问她:“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凉至坐在沙地上,空气黏黏的,浮动着淡淡的海腥味。她沉思了一下,说:“本来打算问你,如果我和南歌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的。” “为什么不问了?” 抿了抿唇,“没有意义。” 很像她的风格,语气平淡,任谁也无法透过她的言语去揣摩她的心思,就连他也不能。 缓缓走上前在她旁边坐下,背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脸,便问:“现在心情怎么样?” “有点郁闷。” 夜廷深笑了,“只是郁闷吗?” “嗯。”凉至看向他,一字一句:“郁闷我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会察言观色的男朋友,郁闷我都这样了,还要回答你这么……没有营养的破问题。” 无奈地低笑了几声,他伸手揽过她的肩,“好好好,是我的错。” 凉至别扭地别过头,身体却顺着力道往他靠拢了点。他的身体凉凉的,刚从室内走出来,还携着空调的温度。 “我以为你会生气。”夜廷深贴着她的耳侧,轻轻将她的一缕发撩到耳后,“事实上,那丫头也担心得要死,见凌天黑着一张脸,只好一五一十全招了,让我好好替她说说情。” “你打算怎么说情?” 夜廷深聪明地避而不答,只笑,“真生气了?” “生气还不至于,自从遭遇了爱情,觉得南歌的做法还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也算是为了你。” 夜廷深有几分讶然。 而这几分讶然,却让凉至的表情变了变,虎着脸故意问:“怎么在你心里,我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吗?” “没有。”夜廷深立刻摇头否认。 凉至没再看他,将目光投向了海平面上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最近好像变得有些感性了,开始喜欢发呆,喜欢放空,偶尔一点点小事情,可以将她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如说现在。 “我好像没跟你提过我和念苏的事情。”凉至忽然说,“最近经常想到她,那丫头也曾骄傲得要死,但不久前她却跟我说,原来满身的骄傲在爱情面前会变得一文不值。” 提及顾念苏,夜廷深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那天他去顾家接凉至时顾念苏说的那些所谓“玩笑话”,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凉至说:“大概也是恋爱了。” “也许。” 这样的晚上,让两人不期然想起了去年在J市家里的天台的那几个晚上,也很安静。她和他的世界里都只有彼此,她在说话,而他在用心倾听,在必要的时候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知道,在她的这个年龄能有这样漠然的性子,她的过去一定远比他想象得复杂,她怀揣的心事也一定比他听过的要多。 他曾说过,他是愿意听她说她的心事的,无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 “念苏大我三岁,今年她都25了。除去还在襁褓里的那几年,我和她一路相杀了十几二十年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我们是深知彼此软肋的,相互争执是不假,但是却从来不会拿利器去戳对方的要害。”顿了顿,凉至的笑意减淡了不少,眉间染了愁绪,“她曾立志要做一名优秀的律师,现在她做到了。”而她也曾立志要做世界顶尖的时尚设计大师,现如今,她却食言了。 得知她回到夏家决定踏进商场,顾念苏是第一个打来电话质问她的人。她说,不分上下地比了这么多年,现在你是在向我认输吗? 那时,她的语气有些干涩,回答:念苏,我没有向任何人认输。如果不试试,我怎么知道我不会是第二个比尔盖茨? 顾念苏气笑:自大! 自大吗?或许吧,但那就是她啊! 夜廷深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的,揽着她肩的手紧了紧,“凉至,如果你不喜欢从商,我可以……” 手指压在他唇上,阻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凉至轻轻摇了摇头,“我可以喜欢。” 夜廷深却觑眉,“为了我?” “自恋。”凉至故意道。 夜廷深却不同她开玩笑,握紧她的手,“别闹,我是认真的。” 他在不安。 凉至当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律氏的秘密太大,被卷入其中的人势必会有危险。他身边的人,夜南歌已经无法幸免,他不希望她也置身在风口浪尖。 “想不想听我说情话?” 夜廷深愣了一下,“洗耳恭听。” “世界上最美的一句话,不是‘我爱你’,也不是‘在一起’,而是如果你要杀人,我就给你磨刀,像这样……”凉至手掌摊平架在他的脖子上,笑呵呵的,惹得夜廷深一阵无语。 “……”这……也算情话吗? 干笑了两声,凉至说:“字面意思其实是‘并肩作战’,但这四个字太抽象了,我就把它具象化了一点。” “有点惊悚。”夜廷深由衷地说。 “那你记着‘并肩作战’这四个字就好了啊。”凉至歪着头,“为了不让我成为‘猪一样的队友’,你有得忙了。” * 海滩上,凉至和夜廷深聊了一夜,房间里夜南歌却提心吊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决定还是自己硬着头皮去找凉至道歉认错了。 奈何,大早上的凉至却不见踪影,连律凌天她也没见着,这让她内心有些不安了。 她知道,瞒着大哥和凌天把凉至扯进来当“外援”这事儿做得很不好,昨天一向好脾气的律凌天脸色也沉了不少。他说:南歌,你这样做,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哥? 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这个举动伤害的不仅仅是凉至。 “亚伯,你知道少爷去哪里了吗?”无奈之下,夜南歌只好求助于律凌天身边的管家亚伯。亚伯平日里都是跟在律凌天身边的,今天他留在家中,说明律凌天应该只是暂时离开,并且没走远。 亚伯回答:“夜小姐请随我来。” * 以为律凌天应该没走远的夜南歌结果却稀里糊涂地随着亚伯上车了,并且车还小行驶了一段距离,下车后,亚伯只给她指了个方向,然后她便顺着那个方向往里走了。 是在海边,她站在公路上,已经看到了远处暗礁旁的三个人影,他们似乎在一起商讨着什么。她还发现,这三人今天穿得都很清爽休闲,尤其凉至还罕见地穿了短裤。 这……是要下海? 远远地见她走近,本来在和两个男人说话的凉至便搬起脚边放的一个箱子往另一方向走去,夜廷深见状便接过了箱子,在她前面走着。而律凌天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夜南歌靠近后便说:“走吧。” 夜南歌本有满腹的疑惑想问,但律凌天却径自走了,这让她心里有点小难过,咬了咬唇,跟着走了。 走了有一小段路后,律凌天才停了脚步,和夜廷深一起站在一旁,凉至蹲在他们前面清点着箱子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她望向他们,而他们只朝她使眼色。 夜南歌有点儿别扭。 不是有句话说,越长大,“我们和好吧”这句话就越难说出口。况且夜南歌也是从小被父母和哥哥宠着的,虽然没有其他千金大小姐的架子,但认错什么的对她而言确实还是挺为难的。 一点一点地挪着走,夜南歌硬着头皮移动到了凉至跟前,刚要开口叫她的时候,一不小心失足,一脚踏进了滩涂泥里。 “……” 夜南歌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只好投了个求助的眼神给一旁站着的两个大男人,然而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冲着她耸了耸肩,以示自己的无能为力,惹得夜南歌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宣泄,直接冲着他俩开炮:“你们丫的真是哪儿凉快往哪儿呆啊!” 两人又是默契地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脚从滩涂泥里拔出来,夜南歌已是一手狼狈,张牙舞爪地就要去荼毒一身干净的夜廷深和律凌天,这时本来蹲在地上的凉至却忽然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等你开口还真不容易。” 夜南歌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凉至,好半天才呢喃:“你设计我?” 凉至没吱声,直接把手上沾上的泥往夜南歌脸上抹了一把,满意地看着那张大花脸,笑,“准确来说,是我们合伙设计你。” “你们……” 脸上黏糊糊的,着实难受,但更难受的,是凉至说的话。 所以…… 她是被她亲大哥、亲大嫂,还有亲……男友给合伙设计了? “嗯,反正都已经脏了,应该不会有拒绝的理由了吧?”凉至把手指上的泥弄掉后,把中指上的戒指摘下来递给夜廷深,“你们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夜廷深笑了,接过戒指,细心叮嘱:“注意安全。” 凉至比了个OK的手势,又走回箱子旁边,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类似于小树苗的东西递给夜南歌,“双手捧着根,别折坏了。” 而夜南歌此刻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接过是接过了,但还是下意识地问:“干嘛?” “下滩涂。”凉至说,然后自己已经脱了鞋子往滩涂里走过去了,留夜南歌一脸凌乱地拿着花苗站在原地。 这时,一直在装冷漠的律凌天终于走上前,贴心地将夜南歌的头发盘了一下,看着她那张涂了泥巴的大花脸,他没忍住笑,说:“听凉至说,滩涂泥营养很丰富,美容养颜。” 美容养颜?呵呵,去他丫的! 心里极端不平衡的夜南歌也不管律凌天身上的这套衣服价格不菲了,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下带,然后脸就凑了过去,成功荼毒之后,她才喜笑颜开,“嗯,养颜。”然后哈哈大笑地循着凉至的脚印往滩涂中央去了。 律凌天一脸的无奈。 * 滩涂泥具有很强的吸附力,刚开始夜南歌还没觉得,等到越往深处走的时候,她才越发觉得举步维艰,泥已经盖过了膝盖,再往里面去岂不是要糟蹋了她这一身衣服? 于是,她试探性地叫住了凉至,弱弱地问:“我能不能……在这里看着啊?” “不能。” 凉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于是,夜南歌也只好咬咬牙,继续往里了。哎,谁让她对不起人家呢? “噢天!” 泥漫过了大腿时,夜南歌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走不动了,但她越是不动,人便越往里面陷。她欲哭无泪地望着凉至,“我错了,再往下我衣服要遭殃了,我们回去,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凉至看了她一眼,还好这丫头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至于衣服嘛……毁了就毁了吧!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做点什么再回去岂不是白走了?”凉至没回头,因为停留的时间越长行走就越是艰难,她“自身难保”,已经顾不上夜南歌了,却不忘叮嘱她一句:“别把树苗弄折了!” “……” 夜南歌觉得,凉至肯定是她亲大嫂。 * 隔岸观火的夜廷深和律凌天倒是悠闲,居然还带了钓鱼椅在阴凉处坐下了,双双戴着墨镜,挺养眼,但与这边特别接地气的滩涂地一点儿都不搭。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能制服南歌儿的人了,挺好。”律凌天懒洋洋地说。 夜廷深低着头细心擦拭着凉至戒指上的泥,“你就乐吧,可别把我家那位当什么救世主,没准她俩一起闹腾。” “那也没事,到时咱俩一起哭。”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夜廷深的手却在这时微微顿了一下,律凌天眼尖发现了,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哈哈大笑。 “到时候一语成谶,你别哭就好。”夜廷深不动声色地将戒指握在了手心,淡淡地说。 他刚刚才发现,戒指的后面刻了字。 * 后来夜南歌才知道,那天她和凉至下滩涂种下的那一箱树苗是秋茄,是享有“海岸卫士”之称的红树林的品种之一。 “那我们岂不是创造了一片红树林?”夜南歌浑身都是泥巴,狼狈不已,但却异常兴奋地拽着凉至也满是泥巴的手臂,“天啊!红树林是海岸卫士,我们是创造红树林的人,那我们岂不是卫士的创造者?天啦噜!” 凉至看到夜南歌的模样,硬是憋住了没笑出声来,“应该吧。” “太棒了!” 夜南歌现在看着滩涂泥里种下的一排排高低不一的小树苗,特别地有成就感,完全忘了下来泥地之前她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也忘了她有多喜欢身上被毁掉的这套衣服。 凉至没说话,汗就那么顺着额头往下流着,但她两手都是泥巴,也只能由着它这样了。回头瞥了一眼岸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两个大男人,凉至忽然问:“现在看到身上干干净净的人有没有想做点什么的冲动?” 夜南歌一下子就明白了凉至话里的意思,诡秘地笑了笑,意会到了。 “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想办法把自己拔出来。” * 总之最后回到别墅里的四人,无一幸免地都是一身泥。不一样的是,凉至和夜南歌是一脸得逞的模样,而夜廷深和律凌天则是一脸无奈,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哭笑不得。 “这个样子才是去了滩涂地的人嘛!”夜南歌说得振振有词,然后赶紧在律凌天的魔爪伸过来之前跑去浴室了。 凉至这会儿也在浴室里,身上大块状的泥都在外面处理干净了,她先将身体表层的泥清洗掉,才把衣服脱了下来,准备淋浴。 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凉至吓了一跳,一边庆幸浴室的门反锁了,一边问:“干嘛?”不用问,外面的人除了是夜廷深还能是谁? 然而,外面却没声儿了。 凉至便也没想太多。 …… 半个小时后,凉至终于洗得干干净净地开了浴室的门,头发还用干发巾包着呢,清爽了不到一秒,便被一身泥泞的夜廷深抱了个满怀,她欲哭无泪,抵着他的肩痛心疾首:“夜廷深你大爷!我刚洗完澡啊!” 夜廷深哪里会管那么多?他现在想抱着她,就抱了,至于他身上的泥嘛……是某人弄上去的,怪就怪某人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夜廷深不怀好意地咬住了她的耳垂,低低地笑着,放开他,满意地看着她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上新增着图痕,“正好,一起再洗一遍。” “……” 凉至泪崩着被夜廷深推回了浴室。 * 下午,短暂的休憩时光。 外面的太阳实在是太毒辣,加上两个丫头在滩涂地挣扎奋战了一上午,着实地累了,便有了这样一段静谧的午睡时间。凉至裹着睡袍躺在床的外侧,呼吸均匀,未干的发梢被夜廷深细心地用毛巾擦拭着。 一会儿后,夜廷深轻轻将背对着他的人儿扳过来,使她面朝自己。这丫头确实被折腾得不轻,竟然只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一偏继续睡了。夜廷深有几分失笑,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背。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对他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和她之间还横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关于去年圣诞夜那天她对别人的告白,她不是没想过解释,可是他,却固执地坚持着他那要死的骄傲,不愿意听。 是的,哪怕到了现在,在他们看似明朗的关系下,他也从不会提及“陆靳北”这个名字,就连凉至父母住院的那段时间,他都没和陆靳北碰过面。他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也不想知道了。 他吻了下凉至的眉心,将属于她的那枚戒指重新戴回了她的左手,轻轻摩挲着,低声喃喃:“是我笨,我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握紧了凉至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他只会觉得他对她愈发的眷恋。 好像离不开了,怎么办? 很简单,那就不要离开了。不久的将来,他要娶她,要重新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他说:“凉至,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十指交汇时,两枚银戒轻磕在了一起,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声音。他想他永远都忘不掉这天的上午,烈日炎炎下,他竟在阴凉处发现了这对素戒最大的秘密。 她只说过,这对戒指叫“至深”,分别用了她和他名字中的最后一字。她没说过,两枚戒指的后面都刻上了字迹。她手上的那枚后面刻的是他的名字,上午发现时,他便带着好奇取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戒,以为后面会是她的名字。 却不是。 他那枚戒指后面刻着三个小小的字:我爱你。 -本章完结- 182争吵,凉至的猜疑 九月初返回上海之后,夏氏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局势悄然发生着变化。 只因公司的基底层新招的员工中有一个叫温阳的,在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便成了公司上下的大名人。因为他长了一双和夏航有几分相似的眼,也因为他报道的第一天他母亲就闹上门来了,弄得好生尴尬。 风波未平息,公司上下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对温阳不待见了,也对他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母亲感到无语,儿子来上班也能闹腾,还真是小题大做啊! 而温阳的母亲上门闹腾的原因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了,她闯进公司指着前台小姐的鼻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公司的董事长是个半边身体入土了的糟老头子?” 前台小姐尴尬了。 然后,温母又不知听谁说了老头子膝下的继承人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小丫头,眼睛立马瞪大,拉过温阳就说:“儿子,来这种公司没前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这话很快就传进了凉至的耳朵里,当时她正跟着原总裁秘书孔蓓蓓在股东大会上,孔秘书突然接到了通知说有人在下面闹事,指明要见夏凉至。凉至听闻后挑了眉,压低了声音问孔蓓蓓:“温阳?” 这个名字好像不陌生,她在脑子里搜索了老半天硬是没想起来,倒是孔蓓蓓告诉她:“是前段时间新招进来的职员,闹得有点大,您看看……”后面的话她没说全,凉至却懂了。 孔蓓蓓之前是跟着夏漠寒的,比凉至年长好些岁数,进入职场多年,精明骨干,是夏漠寒生前的得力下属之一。原以为夏漠寒过世后,以孔蓓蓓为代表的夏漠寒培养出来的人会被革职,但是并没有。具体原因凉至也说不上来,总之她回夏家之后,这批人就跟着她,并尽着各自最大的努力将她培养成一名合格的继承人。 “你安排一下,等股东会结束我去看看。”凉至如是说。 * 曾经凉至提过,夏家夏漠寒那一代,一死一入狱,还有一个不知所踪,因此夏家的重担最终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关于父亲曾经提及过的夏家老幺,也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姑姑,她知道的寥寥无几,只从前辈口中得知,在夏漠寒成家之前,姑姑就已经远嫁了,并且再也没回过夏家。 而这天,连夏家族谱上都没出现过的名字,却从眼前这位看似蛮不讲理、其实却城府颇深的妇人口中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您刚刚说您的名字是……” 妇人耐心重复:“夏启昀。” “您……”凉至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了惊讶和警觉。也不能怨她不认亲了,毕竟这位姑姑只活在上一辈人的言论之中,几十年来杳无音讯,与夏家完全断了联络,无人知晓夏启昀究竟是生是死。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是夏启昀的人,她会怀疑也实属正常。若是她真的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从未出现过? 夏启昀似乎看穿了凉至心底的困惑,淡淡地笑着,“温家思想传统,嫁过去的媳妇儿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然而然地就与外界错过了这么多年。” 凉至轻轻挑眉,“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点?”21世纪了,即便是足不出户,也不至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一无所知吧?况且,思想再传统,怎么能让嫁过来的媳妇与娘家人断了联系? “知道你不会信我,毕竟你没见过我。”夏启昀很平静。 都说侄女生得像姑姑,侄子生得像舅舅,现在看凉至和夏启昀,眉眼间的相似度的确很高,但气质却大相径庭。两人都是淡漠而平静的,而凉至的淡漠中多少透着些年轻人的冷傲气息,夏启昀的淡漠是真的经过了岁月的打磨、而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您不了解我,所以不知道,我不信任您并不是因为我没见过您。”凉至淡然反驳。 夏启昀笑了,“是你不了解温家。” 凉至皱眉。 “当年温家也是大户人家了,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金融灾难被斩断了资金链,我这才嫁过去,同时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向温家伸出援手,条件便是让温家名下的所有公司企业永远离开中国大陆。后来几年里温家的金融复苏,试图把手再伸向大陆市场时却遭到好几方势力联名封锁,这其中包括与温家素来无仇无怨的瑶家。我也意外被禁止入境,错过了你父母的婚宴、你的周岁宴等等,再后来夏家发生的无数件大小事我也不过是听说了,包括去年你二叔娶了瑶家的人。”夏启昀眉眼淡淡,平静地陈述下却潜藏了暗涌的波澜,“丫头,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难猜到这其中的关联吧?” * 当晚,凉至去了夏家的老宅,走进了夏航那间颇有年代的书房,试图从书柜中遗留下来的许久以前的书刊杂志中获知点什么。 二十多年前,商界还没有完全形成现在七大财阀“七足鼎立”的局势,那时除了现如今的七大家族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实力相当的家族,温家就是这些家族其中的一个。当然,那个年代的事情凉至并不知晓,这些都是将前辈口中的一些零碎的话语拼凑后得出来的。 “你在做什么?” 门口夏航低沉而有压迫力的声音传来,凉至吓得手一颤,刚抽出了一半的书籍便随之砸在了地上,夹在书页中的老旧照片散落在地。凉至盯着自己的脚尖,鞋底压住的那张照片正是多年前夏漠寒三兄妹年轻时的合照,照片中,夏启昀的那张脸刺进了她的眼瞳中,她的心竟然止不住地狂跳起来,似在预示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俯身将地上的照片和书籍拾起,彼时夏航已经走到了她身旁,脸色发黑,“难得主动回一次家,有必要像做贼一样么?” 不动声色地将书重新插回,凉至说:“怕是有人心虚,才会贼喊捉贼。” “你——”夏航对自己这个孙女的性子实在是捉摸不定,就没见过她乖巧的样子。也罢也罢,他还想多活个几年,没必要和这小丫头过不去。 “我有话问您。”也不等夏航说话,她便把指缝间夹着的照片举起,看到夏航的脸色发生了变化之后,她才问:“照片中的这个女子是夏启昀,我的姑姑,对不对?” 夏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见他对这件事情采取的是回避态度。没回答凉至的问题,却伸手欲夺凉至手里的照片。 凉至反应快地避开了,见他这个反应,也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来了?”夏航不自然地问,在他的印象中,凉至和夏启昀应该是完全无交集的才是。 “子公司的基层新员工中有个叫温阳的,他的母亲今天来公司大闹了一场,你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来闹吗?”看着夏航一点一点僵化的神情,凉至的眸子也一点一点变寒,“所以,她真的是二十多年前就不知所踪的夏启昀,是被你用利益出卖了的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的亲女儿!” “住嘴!”夏航怒了,却又极力克制着,问凉至:“你见过你姑姑么?随便一个女人和你姑姑同名同姓你就相信了?丫头,出来这么久了这社会的险恶你还没明白么?你因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骗子的人就和自己的亲爷爷发脾气,像话吗?” 凉至却冷笑,“谁叫我的亲爷爷比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还不如?” “你——”夏航差点没心肌梗塞,“简直不可理喻!”说罢便甩手而去。 “我爸曾说,如果我早两年出生的话,说不定姑姑还能抱抱我。也就是说,姑姑嫁去温家的时间比我爸妈结婚早三年。这三年里,我爸妈早就相爱,而你却一直出手阻止,我爸被逼无奈,只好带我妈离开了夏家。他们结婚之后,你又是百般不情愿,甚至以我妈生的不是儿子为由逼我爸离婚,三年后有了瑶楚楚,七年后瑶玥带着瑶楚楚现身夏家,在你的压迫下瑶玥母女住在了我爸家里。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排斥我和我妈,四年前你终于如愿把我妈赶出了夏家。去年二叔为了我爸妈妥协而娶了瑶玥,你才终于为了让我回夏家而费尽心机。”凉至盯着脸色渐渐发白的夏航,声音有些发颤,逐字逐句地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年夏家和瑶家有过合作,瑶家答应出手帮忙将温家从大陆商界除名,以联姻为代价,所以你才不顾一切地破坏我爸妈的感情?甚至暗地里逼迫我妈签了无数次离婚协议书?” 想到那几年苏笑所受的委屈,凉至的语气彻底寒凉。 她问:“我真想知道,在您心里到底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我的……爷爷!” -本章完结- 183我替她 用四个字来形容夏航之后的心情,那便是:有苦难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后辈心目中竟成了如此十恶不赦的人? 然而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他入土。 * 而凉至心中会有那样的想法并非是空穴来风。 换言之,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所有推断的话都是事实,也就是说,夏航的确一直以来都对苏笑存有偏见似的,同样是替夏家生了女儿,他却独独中意瑶玥,就连现在,虽说限制了瑶楚楚所拥有的股份权,但他仍旧时常把瑶楚楚呆在身边,多数时候,他和瑶楚楚才更像是真正的亲孙女。 不,他们本来就是亲孙女。 后来夜廷深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禁哑然。当然,在他的观点里并没有否认夏航当年为了争得七大财阀的地位而“卖”了夏启昀,只不过在针对他对苏笑的态度这件事情上,他的想法和凉至有小小的出入。 然而,他不能告诉她。因为一旦告诉了她,势必会将苏笑那段生不如死的经历牵扯出来。在凉至心中,苏笑和夏漠寒是对彼此忠贞不渝的,夏航才是他们的感情杀手,而夏景逸则是为了他们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绝好叔叔,她又怎么会知?夏景逸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和夏航发生了争执的当天,凉至又一次被禁足在了夏家。这一次夏航的态度比上一回强硬了不少,直接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任何来往,所有可以向外界传递信息的工具全部被他收走,就连电视机的线也被剪短。 他说:“自己好好在这儿反省反省!你那是对长辈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吗?!” 而一向平静淡定的凉至,生平第一次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发了牢骚,摔掉了房间内一切能够摔的东西,价格不菲的房门被砸出了无数个小窟窿,在门外守着的人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都觉胆战心惊,夏航却说:“由着她去。” 那天,守在屋外的陈伯在夏航深深的眼纹处发现了一丝晶莹。最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后来夏航频频揉眼睛时他才不可思议地发现,这个被生活摧残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是真的哭了。 是因为经年不见的女儿突然回归,还是因为孙女的愤怒质疑?陈伯不得而知,只在心里不停地叹气:这家人怎么都是一个样子?明明被误会了,却死活不肯低头去解释。 晚上陈伯去凉至的房间送饭时,踩着满地触目惊心的残渣碎片,心都在发颤。在确认坐在床上的凉至毫发无伤之后他才发下心来,将餐盘放在桌子上,语重心长地劝说了凉至一句:“大小姐,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陈伯是常年跟在夏漠寒身边的人,凉至小时与他接触很多。对于这个长辈,她是万分敬重的,那份敬重甚至超过了对夏航的。因此即便她现在怒气当头,陈伯又说了像是在替夏航说情的话,她也克制了自己不冲他发脾气。 盛怒之下,她紧紧咬住牙关没让自己说话。她知道,现在她若是开口了,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大小姐,这些年来你跟在太太身边,太太所受的苦你都感同身受。但到头来,太太有你、有先生,她还是幸福的。可是老爷呢?老夫人走之后,他几乎一无所有了。” 陈伯的话并没有夸张,但凉至开口却是刻薄:“活该。”逼得自己的晚辈们都怨他,他不是活该是什么? “大小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先生和太太已经无法尽到这份孝心了,已经半边身子入土的人了,看在他赐予了你生命的份上,还希望你……” 后面的话陈伯没有说全,但凉至明白,也就是因为明白,所以她的内心才更加挣扎。 咬得嘴唇都发白了,她才轻声开口:“所以我母亲生前所受的那些苦,现在我都要当没发生过么?” * 每个人都曾有梦,但也有许多人在追梦的路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放弃了自己的梦,或主观,或客观。总之,最后真正站在自己梦想的位置的很少很少,而苏笑,恰恰不在那很少很少里面。 大学毕业前,她的梦想是站在巴黎时尚舞台,成为时尚界首屈一指的时尚设计大师,大学毕业后,她却为了夏漠寒向夏航妥协,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夏家做起了豪门少奶奶。这一命运的偏转,全是因为夏航的一句话。 他对苏笑说:你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漠寒或许等得起你,但夏家等不起你。 言下之意便是,夏家需要的儿媳并不用多么出色,只要能安分守己、为夏家传宗接代就好。 因此,苏笑在最应该奋斗追梦的年纪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她以为她的妥协,能够换来公婆的和悦相待。 可,事实上呢? 女儿的降生于她和夏漠寒而言是天赐的恩惠,可对于公婆而言却是相反。他们认为,夏家所需的后代不该是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她所受的待遇,可想而知了。怀孕、生孩子、坐月子期间,全是夏漠寒和几个下人一直忙前忙后,公婆现身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都集中于确认孩子性别之前。她记得婆婆那段时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是孙子吗? 她说不是,自那以后公婆便再也没出现过。怀孕期间的人情绪本身就很敏感脆弱,那段时间胎动得又厉害,苏笑的情绪低落到什么程度呢?怕是没人能够感同身受,就连丈夫夏漠寒也不能。 再后来呢?丈夫婚内出轨的事实被撕开,小三得到了公公的允许带着私生女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家里。苏笑骨子里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啊,她能不在意吗?即便她教育凉至对瑶楚楚要像对妹妹一样,可事实上呢?她眼里也容不得一颗沙子,况且那个女人于她而言不是沙子,而是一根刺。 她却默默地让那根刺扎在心头两年,险些痛失爱女之后,她终于做出了歇斯底里的反抗。瑶玥母女最终搬走了,可是她和夏漠寒,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再往后,夏航背地里给苏笑施加压力,逼她签离婚协议,逼她离开夏漠寒。虽然凉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母亲妥协,但母亲那么爱父亲,却要带着她那颗百孔千疮的心离开父亲,她心里有多痛,谁又能懂? 或许如陈伯所言,她是经年呆在苏笑身边的,所以能看到她所有的痛苦,可事实上呢?并不见得有人活得快乐。 * 夏航铁了心要禁足凉至,任何人求情都不得开脱,包括夜家的人。 夜廷深四次登门未果,只听到下人私下议论关着凉至的房间里每日传出来砸东西的声音多么多么惨烈,心就揪着疼。那丫头性子倔起来岂是八头牛能够拉回来的?夏航就是想逼她认错,可是她偏偏就不认错,爷孙俩谁也不肯退一步,只让其他人心里着急。 最后一次遭到夏航的坚决回绝之后,夜廷深心里是烦躁的,但又不可表现出来,只说:“我替她认错可好?” 这次夏航没直接拒绝,只淡淡地说:“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只认错就完事的话,那还要家规做什么?” “什么处罚?我替她。” 夏航便不做声了,眼神却渐渐越过窗子落在了屋外奥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看到这条道,他的心还是会揪痛不已。 凉至啊凉至,你跟你爸还真是一个德行,二十几年过去了,莫非要让历史重演吗? 夏航想,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 夜廷深再一次失落而归后,陈伯告诉了凉至这件事情。 听闻夜廷深数次来访被拒,凉至是什么心情?被关了这么多日,她烦躁得恨不得一把火把这房子给烧了! 陈伯试图劝她:“要不你就服个软?老爷不会真的处罚你的,当年先生……”当年先生被罚都险些丢了半条命,他哪里舍得再让你受这个苦? 凉至咬咬牙,依旧默不作声。 她知道,这间房里装了摄像头,夏航能通过监视器看到她每日的举动。那晚陈伯走后,她终于怒了,冲着空荡荡的房间歇斯底里地喊着:“看自己的晚辈被逼疯对你而言是很有趣的事情吗?你这样,就不怕死后无人送终吗?” * 监视器前,夏航的下颌紧要,苍老的手攥得很紧,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因为愤怒,也因为心疼,还因为无奈。 最后,似是妥协了,他疲软地瘫在了沙发上,手捂着双眼,似有晶莹从指缝中泄出。这时却有下属慌忙来报,震惊四座。 “老爷!夜少爷深夜来访,不顾劝阻跪在了屋外的鹅卵石地!一定要见大小姐一面!” -本章完结- 184娶我吧 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凡是被冠以夏姓的子女若是做了冲撞长辈的事情,必要自觉领罚。惩罚太不人性化,自始至终,夏家似乎都只有夏漠寒一人接受过这个处罚。 那是他铁了心要离开夏家,只为娶苏笑而付出的惨痛代价,在夏家老宅的鹅卵石地面上跪了整整两天一夜,最终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这件事情是夜寂告诉夜廷深的,他猜想,夏航将凉至禁足至此,怕是祖孙两人确实闹得很僵,凉至若是执意下去,估计是免不了接受这个处罚。 连八尺男儿都险丢了半条命,夜廷深哪里会舍得让凉至受这样的苦?所以她要接受的惩罚,他来替,如果他的行为冲撞了夏家,违背了夏夜两家世交的条例,他愿意道歉。 于是,他就那么坚定地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薄唇紧抿,如同一株傲然而立的雪松。 夏航赶到的时候,小路的周围站了不少下人,却被夜廷深的眼神骇得无一敢上前去搀扶,左右为难之际,只好去通知了老爷子。 与此同时,陈伯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凉至的房门前,告知了她这件事情,凉至的脸色陡然一变,想冲出房间,却被保镖死死拦了回去,房门被锁紧的同时,她内心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夏航不在监控画面前,她被关在房间里,哪怕吼破了嗓子他也听不到声音,于是她也只好请求保镖给她一个对讲机,又拜托陈伯将另一只可以连线的对讲机送到夏航手里。 * 屋外,黑影重重,逆着光,夏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廷深,你这是在做什么?” 盯着眼前这个矮了他半截气势却丝毫不弱的年轻人,夏航只觉一股气血在往头上涌。 夜廷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教养极好,纵使再怎么心急,面对长辈时也断不可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平静地看着前方,语气淡淡:“替她受罚,带她走。” 谦,却不卑。 夏航气极反笑,说不出话来,而夜廷深又大有一副“他不放走凉至,他就长跪不起”的架势,这样僵持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处。 “如果我执意不放凉至的话,你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跪着?” “是。” “你——”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夜廷深的承认之后,夏航还是气得不轻,老半天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带有长辈的威信:“你可知这是我们夏家的家务事?”言下之意便是,夏家的事情,他夜廷深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可是您关着的那个人,不仅仅是你们夏家的女儿,还是我夜廷深未来的妻子,夜家未来的长媳。”夜廷深平静地反驳。 都说夏家人心高气傲,其实夜家人又何尝不是呢?此时两人正面对峙着,虽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可气势压根就不相上下,周围的下人面面相觑,纷纷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陈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看了跪在地上的夜廷深一眼后,双手将对讲机递给夏航,“老爷,大小姐有话要对您说。” 夏航和夜廷深皆是一震,目光同时落在了陈伯手中那个小小的黑色物品上,上面的绿光闪了闪,随即传出了凉至急切又强压着愤怒的声音。 夜廷深夺过了对讲机,焦急地问:“凉至,你怎么样?” 因为信号的问题,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没事。廷深,你走吧,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你不该……” “我不会走的。”夜廷深打断她,“如果要走,我带你一起。”似是对凉至说,又似是对夏航说。 夏航此时虽仍旧是站着的,但到底年纪大了,又被两个晚辈这么一折腾,体力有些支撑不住,幸得旁边的人扶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倒下。 对讲机的那头,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沉默到这边的人都要误以为是对讲机没电了,唯有上面闪烁的小灯在提示他们,不是它没电了,是那边的人无言。 * 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定,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凉至站在满地的碎渣之上,渐渐屈了双膝。不着任何衣料的膝盖与各种奥凸不平的残渣相抵,其疼痛并不亚于屋外的鹅卵石地。是她犯了错,她会认,但现在,她的妥协并不是为她言语过激冲撞了夏航。 有温热的液体盈满了眼眶,良久后,她才将对讲机放至嘴边,轻声开口唤了夏航一声:“爷爷。” 她说:“‘爷’字和‘爸’字一样,上面都有一个‘父’字。一直以来,‘父亲’在我心中都是一个神圣的名词,哪怕从小到大您给我的并不是温暖的爱,却也如山一般时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您从来没有抱过我,叫我名字的时候语气也那样生硬,没有一点点慈爱。但即使如此,小时候我也曾骄傲地向别人炫耀过:‘我的爷爷是电视机里常常出现的那个不老神话’。多么幼稚啊!我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您,哪怕我想,我也只敢远远地看着,因为我生怕您讨厌我,也会因为我的关系迁怒我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祖孙二人的关系从开始的‘不相往来’变成了现在的‘针锋相对’?您曾骂过我:越长大越不像话了。可是您知道吗?因为当初您的固执己见,那个曾视您为骄傲的款款永远活在了九岁那一年。我在手术室里奄奄一息的时候,我父母在外面绝望不安的时候,您可曾为那个随时可能消逝的生命心疼过?十八岁那一年,我终于决心随母永远离开夏家,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您可曾因为我的决绝而难过不舍过?去年的抄袭门事件加上今年被迫弃梦从商,您可曾因为扼杀了一个年轻的梦而愧疚过? “爸妈去世了,二叔成了囚犯。我和你似乎成了这世上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亲人了。我明白您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所以哪怕我内心极度抗拒,我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哪怕从商了,我也一样可以继续我的设计梦,我可以在不久之后再一次将尤夏发扬光大,既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夏家。但是,夏启昀回来了,带着她的儿子。来寻亲还是来讨债?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因为她的回来我又开始动摇了,因为我知道了那个很大的秘密,关于您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问我与您争吵时我是什么感受吗?我不是生气,我是绝望,对这个早已经不完整了的家感到绝望。虽然我一直知道,夏家没有‘虎毒不食子’这五个字,但是想到未来我可能会走上的路,我一阵阵害怕。我多害怕会成为您一样的人,又多害怕会拥有夏启昀那样的人生?所以,我很庆幸她回来了,因为她的回来,或许能把我要的自由还给我。 “爷爷,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了。我向您认错,不是因为我前些日子冲撞了您,而是因为……我受够了这个冷漠的家,受够了尔虞我诈,从今往后,我夏凉至只为自己而活,不再是夏家的人!” * 在被软禁的这四天里,夏启昀曾带着温阳回来过夏家,在夏航的要求之下。 夏启昀和夏航谈论了些什么事宜,是叙旧还是商讨夏家的未来,她不得而知。因为那天来房间看她的,只有温阳一个人。 温阳说:“如果你主动找我,事情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看到满地的狼藉,瞠目不已。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他虽没有过多的感情,但听说过她的为人处事,见她如此,难免唏嘘不已。 凉至却意外平静,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凉:“如果你早一点告知我这些事情,我早就找你了。” 他反问:“可那时我说了,你会信吗?” 她答:“不会。所以‘如果’这个词之后的话全是废话,就算再来一次,事情还是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用唯心主义的观点来解释,这就是命。 这段对话就这么结束了,才见过几次面的两人就这样陷入了一段为时不短的小沉默中。凉至知道,温阳来了,夏启昀一定也来了,但是她没有问与夏启昀有关的任何事,而是问温阳:“你多大?专业是什么?学历?单身?”等等一连串类似于相亲餐桌上才会出现的官方问题。 温阳倒也好耐心,略微理了下思路,逐个回答了她的问题:“26岁,财管专业硕士毕业,单身。” “看来,你来夏家任职动机不纯。”凉至说,“想继承夏家?” 问题问得直接,温阳的回答也是直接:“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一点,凉至是有点意外的,但却又觉是情理之中。按照年龄排名来算,温阳才是这一代的长子,继承权交由他再合适不过。但是,对这样一个从未在夏家生活过、忽然冒出来就想要夏家继承权的人,凉至岂会轻易相信他?当然,她并没有说穿,只在这段对话结束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 凌晨四点的街头,夜廷深背着烂醉如泥的凉至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不是因为无处可去,而是因为他还没想好适合去的地方。 一辆黑色的轿车始终不急不缓地驶在马路上,是司机。过了一会儿后,夜廷深怕凉至趴在自己背上不舒服,这才上了车,沉思了片刻后他对司机说:“去J市。”或许在那里,她更能找到家的归属感。 …… 到达J市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夜廷深直接抱着凉至去了她以前住的房间。家里没多大变化,只时常会叫人过来打扫,除此之外,一切物件都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将她安置在床上之后,夜廷深又凭着记忆找出了医药箱,想着替凉至先把膝盖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回头却发现,醉得满脸通红的凉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泪眼婆娑地望着天花板,眸底是茫然、是失措,像是个被遗弃在陌生的马路边的孩子。 夜廷深的心揪疼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后走到床边坐下,抚着她的额头轻言细语:“厨房里在煮醒酒茶,累了先忍忍,不然明天会头疼。” 凉至没做声,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盯得久了双眼被刺得有些发酸,夜廷深便伸手轻轻捂上了她的双眼。 她的手覆上他的手,热泪烫伤了他的掌心。然后他听到她在轻声哼唱着儿歌,歌名他说不上来,就像在静吧里她点了那么多首歌,他却鲜少有听过的。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那晚,凉至明明唱了好多首抒情慢歌,但夜廷深偏偏只记住了这一首的歌词。她把所有悲伤的情绪都寄托在这些歌曲上面了,偶有一两句歌词唱得她热泪盈眶,他知道,或许她是觉得那歌词像是在说她自己。 ——当手中握住繁华,心情却变得荒芜,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当青春只剩下日记,青春就要变白发。 听到这句词,夜廷深忽然觉得这不像是儿歌了。歌词那么深沉感伤,哪里是几岁的小孩子理解得了了呢? 唱了一会儿歌后,凉至又闭上了眼,安静了。夜廷深担心她睡着,便赶紧起身想去厨房端醒酒茶,手刚离开她的皮肤,她便拽紧了他的腕,紧紧的,怕他会离开似的。 睁开沾染了晶莹的泪眼,她说:“廷深,娶我吧。” -本章完结- 185我只有你了 我可以一败涂地,我偏要一鸣惊人。 ——夏凉至 ———— 凉至生病了。 在离开夏家的第二天,开始了持续不退的低烧,昏迷不醒数日,可急坏了夜廷深。叫了医生来家里输液治疗,除了偶有几次紧急电话,其余时候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凉至的床边,看着她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他心里难受极了。 “廷深,廷深。” 急急地连唤了两声他的名字,凉至却并未睁眼,似在梦中呢喃。这时夜廷深就会握着她的手,轻声而耐心地说:“我在这。” 她不是容易心绪外泄的人,此刻却卸下了全部的伪装,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微微蜷着身体环抱自己,给予自己寒凉的身体一点点温暖。有时他会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侧,她便会无意识地向他靠拢,窝在他的臂弯,只因他的身体是她唯一的暖源。 也许是因为离开了夏家,她孤身一人,变得格外不安,时常会在梦中突然惊醒,望着天花板毫无意识地喃喃一声:“妈,我好想你。” 她也会在睡梦中小声抽噎,委屈哭诉:“爸,如果你在就好了。” 最让夜廷深心中柔软又心疼的,是半夜时分,发着烧的她突然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廷深啊,我只有你了。” 在那之后的一个夜晚,凉至忽然从床上坐起,也不知是否清醒了。她下了床,跪坐在地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之后她在心情部落格里写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哭出过声音了,那一晚,被子和他的衬衣都很湿很湿,我好像,终于把前几年的眼泪都哭了出来。 * 又到了九月,J大的开学季,但这一年的开学与凉至彻底没了关系。 她终于匆匆走过了四年青春,也成为了某些人心目中的过客。开学后没几天,大四的奈绪美听闻她回来J市,挤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家里陪她。 彼时凉至已经退烧,只是昏迷了几日全靠输液来维持体能,身体难免虚弱。那样的她奈绪美是头一回见到,第一眼看见时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也就一个暑假没见面,凉至怎么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小奈。” 因扁桃体发炎,凉至的声音有些沙哑,仅此一声,差点把奈绪美的眼泪都叫了出来,轻轻应了她一声,便听到她说:“小奈,很久没听你读情书了。” “好,我读给你听。” 奈绪美低着头在自己的双肩背包里翻找着。她刚从学校出来,包里带的都是功课课本,再加上凉至毕业后,她那届的爱慕者们也各奔东西了,情书寥寥可数,再不似从前。 包里没有,奈绪美有些慌了,颤着双唇试探性地问:“凉至,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凉至没有出声,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疲倦。但奈绪美清楚,凉至是在掩饰她的失落。她又怎会知道?现在凉至竟有一种她是孤岛弃婴的错觉,仿佛曾经她身后的全世界都已然抛弃了她。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夜廷深不知何时拿了一沓信纸递上前。奈绪美错愕间接过,只看到夜廷深轻轻点了下头,便不再多问,认真地翻看起了手中的情书。 确实是写给凉至的情书,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夜廷深手上,她哪里还顾得上多想?寻了一篇长短适宜的就开始念了起来。注意力全部集中于纸上的字,奈绪美并没有留意到夜廷深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房间。 她念道:“‘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我很喜欢陈奕迅的这首歌,很喜欢。这句话虽然是歌词,但是我要表达的感情,是真的。凉至,真的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他对你好吗?” 又翻到了另外一篇:“毕业一个多月了,我今天又去了趟学校的图书馆,把以前借的一本地理杂志还掉,又在你经常坐的位置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你曾扬言要完成一个人的旅行,虽然不知道最后你的他有没有一起。凉至,我只是忽然……很想你。” “……” 诸如此类的心情日记似的情书不胜其数,奈绪美挑了几篇短的念完后,额头不禁冒出了一阵阵汗。谁又能想到呢?这些读起来温暖人心的告白话语,她竟然只觉背后冒着虚汗,只因这些都是夜廷深交给她的,虽然不知道他看了内容没有。 如果看了……他会是什么心情? 奈绪美不敢深想了,看到凉至的确是疲倦了,便将信纸都放在了床头柜上,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她。 似是怕她担心,凉至轻声说:“小奈,我没事。” 又是这三个字。 每次发生什么事情,她说给别人的永远都是这三个字。 以往奈绪美都会俏皮地同她玩笑几句,但今天,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轻轻握住她的手,问:“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凉至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淡淡地说:“看,我不是还有他吗?” * 此刻的夜廷深,却在楼顶天台一个人吹着风,手指上缠绕着一条黑色丝带,丝带上挂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与他手指上戴着的材质不同,那枚戒指同普通首饰店里的戒指差不多,算不上特别廉价,但也不会奢贵就对了。他拿在手里看了许久,最终将它放进了口袋里,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自嘲。 跟奈绪美想的一样,那些递给她的情书,他确实都一字不差地看过了。虽然偷看别人信件这种事情挺可耻的,但是,有几个男人能够容忍别人给自己的女人写情书的呢? 他不是圣人,他忍不了。原本在楼下信箱里看到那一堆信封的时候,他恼得将它们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后来犹豫再三,他还是将它们拾回,并将它们一一拆开。 虽然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能将别人对她的爱意逐字读完。 口袋中那枚刻有凉至名字的戒指就是从其中的一个信封里找出来的,同它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 * 当初凉至弃设从商回到夏家的时候,最不敢面对的人自然就是北溯工作室的所有同伴,尤其是陆靳北。所以这几个月来,她近乎没有与北溯的任何人联络过,哪怕现在她又离开了夏家,回到了J市,她依然没有联络他们的勇气。 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 她尤其想知道的,是陆靳北和周晚笙如今怎么样了。在她房间的书柜某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刻有陆靳北名字的戒指。她想,或许是时候把这条项链转送出去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 夜廷深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口,凉至侧过头来看他,他便笑:“出去走走?” 凉至点头:“好。” * 和陆靳北意外遇见,是凉至没想到的事情。而在那之前夜廷深也不会知道,他和自己传说中的“情敌”碰面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他只听到陆靳北试探性地叫了声凉至,而凉至笑着回应,然后对他说:“我学长。” 男人是很警觉的生物。 那天见到陆靳北之后,夜廷深便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当时他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却在凉至说了这句话之后问:“哪个学长?” 凉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陆靳北,陆学长。” 陆靳北是不知道夜廷深对他心存偏见的,微笑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他的视线又回到了凉至身上。许是看她瘦了不少,他便问:“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还不等凉至回答,夜廷深的手臂已经揽上了她的肩,笑,“很好。” 陆靳北是个聪明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夜廷深的敌意,便也不多问,只说:“来都来了,去看看教授吧。等这届新生入校,他老人家就要退休了。” 凉至的脸色变了变,神情不大自然。 她想说的是,老教授对她的期望值那么高,她现在哪里还有脸见他? 陆靳北到底是了解她的,轻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教授了,心态好点,被训训也就完事了,不能失了礼数。” 话说到这个份上,凉至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这时夜廷深好像有些不悦了,她能够感受到他在隐隐克制着什么,于是忙向陆靳北道别。 “凉至!” 在走过之后,陆靳北又忽然叫住她,以学长的口吻轻声说:“北溯工作室仍然有你的位置。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欢迎。” -本章完结- 186孩子不是我的 然而在J大周围晃悠了一圈之后,凉至仍旧没有要去见老教授的打算,心情倒是因着陆靳北那句“北溯仍然有你的位置”而明朗了些许,只不过同行的某人脸色却渐渐发黑。 “陆靳北”这三个字一直都是夜廷深心里的一块疙瘩,这一点凉至很清楚,也不是没想过跟夜廷深解释,但是她忽然发现,她和陆靳北之间的那点关系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J大的下课铃声响了,在校园围墙外都能听得清楚。那么久违的声音,竟让凉至停了脚步,看着人群逐渐从教学楼涌出来,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 这时,夜廷深忽然牵过她的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却又无比郑重地说:“我尊重你。” 凉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任由他的掌心温热了她的手。 又过了半晌,他才说:“但在那之前,你要嫁给我。” 凉至明白过来了。 他说的尊重,是默认了她要回北溯工作室的决定。那嫁给他呢?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不像是动人的情话,反而让她感到了几分心寒。 好半天后,她才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语气太过尖锐,笑,“廷深,你连信任都不愿意给我,拿什么娶我?” * 最后凉至还是回了北溯工作室。 这对工作室的每个人而言都是惊喜的,尤其是看到她手指上戴的银戒之后,纷纷哑然:“女神,你要结婚了?” 凉至总是笑容浅浅,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说:“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要来啊。” 众人拍手叫好。 果然,无论离开了多久,一旦回到这里,她仍旧能够找到那份家一般的归属感。 然而,惊喜归惊喜,对于凉至那段时间的缺席,某些人可是有不小意见的。蒋宁硕首当其冲,还不等老大陆靳北发话,直接拍案叫道:“女神,你这要是不请我们吃个饭,难以安民心啊!” 马上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在婚宴之前,你得先请我们大家伙儿单独吃顿饭,谁让我们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人呢?” “必须请啊!室规摆那儿呢!不请就是不给我们老大面子!” “……” 凉至淡淡地笑着,听他们大着嗓门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个回合下来时间、地点都定好了,虽然事实上,她这个当事人还没说上一句话呢,蒋宁硕就问她:“女神,你认为呢?” “我似乎没得选。”这群“强盗”,完全只是通知她而已,哪里会询问她的意见? 于是,时间和地点敲定下来后,蒋宁硕才想起老大还没发话呢,便嘿嘿地笑着上前,“老大,你觉得呢?” 陆靳北看了凉至一眼,勾唇,“我没意见。” * 晚上在电话里跟夜廷深说了这事后,那边低笑:“要娶你还挺不容易。” “哟,是谁说的不娶了?”凉至阴阳怪气的,故意说道。 夜廷深在电话那头极其无奈地道:“别闹。”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凉至说完“拿什么娶我”这话之后,甩头就走了。倒也不是生气,而是失望。“至深”对戒将她的心意表达得那样清楚,她爱的人是谁,他还不清楚么? 但她不知道,其实是他们两人都太敏感了,才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她走了一段路后夜廷深没追上来,心情自然是烦躁不安的,但天生骄傲的她就是不肯回头,只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很快,电话响了,是夜廷深打来的。 凉至笑了,接了电话却没做声,似乎是故意摆脸色给他看。 那天夜廷深的语气当真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特委屈地说:“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我娶你的,怎么现在你倒不乐意了?” 凉至就反问他:“所以你现在打电话是想兴师问罪的咯?” “不敢。”夜廷深说,“我是来认错的,我错了。” “错哪儿了?” 夜廷深觉得头疼,他哪里知道他错哪儿了?错在尊重她的决定呢还是错在要娶她了?所以说,女人的心思不要猜,猜破了头也猜不出来。 于是,他试图转移话题:“那个……要不你先走回来吧,电话里体现不出我认错的诚意。” 一听这话,凉至便冷哼着提醒他:“夜廷深,现在是你在认错。” “……我又错了,你站着别动,我就来。” 夜廷深觉得如果有位作家写了一本名叫《女朋友为什么会生气》的书,他一定会赞助这本书发行。这书若是写出来,地位哪里会亚于《十万个为什么》?不,他觉得,《十万个为什么》都没法解析女人的心思。 “为什么现在才追上来?” 夜廷深小跑了一路,鼻子都开始冒汗了,结果凉至丢给他的是这么一句话,他心里苦。 “因为刚刚那段时间我在反省。” “反省的结果呢?” “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并且会努力改正。还希望凉至大人开恩,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凉至“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了。 夜廷深见状,便趁热打铁地把她抱在怀里,“笑了,我就当你不生气了。” 凉至却觉得,逗他特别好玩儿,一时间竟玩性大发了起来,又板起了脸推开他,“谁说我不生气了?” “……”夜廷深深刻地意识到,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说说你错哪儿了?” “……” “嗯?不知道?” “嗯……” “要我告诉你?” “嗯。” 凉至双眼骨碌一转,问:“还敢不敢不相信我了?” “不敢了。” “还会不会放我一个人走不追上来了?” “不会了。” 夜廷深一口一个“不会了”,态度诚恳极了,但凉至只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最后问了一个问题:“还要不要娶我了?” “不娶了……才怪。” 夜廷深反应还算快的了,但话已经说出口,又看到凉至笑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这才恍悟自己是被这只小狐狸给捉弄了,脸瞬间就黑了,也不顾是在大街上了,直接把凉至扛在了肩上,带回家里好好调教。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到夜廷深这里成了:一失言成万年梗。好多天过去了,每每他提及婚嫁的时候,凉至总会搬这个梗出来堵他的话,弄得他哭笑不得,心想:看来真的得早点把这只小狐狸娶回家好好驯养,不然以后他在家里的威严摆在哪里? “廷深。”凉至忽然叫他,语气有了变化。 “嗯?” “工作室里有个姑娘怀孕了。” “……不是我的。” 凉至额上冒出三条黑线,直接脱口:“夜廷深你大爷!” 好吧,言多必失,夜廷深又知错了,赶忙解释:“不是,你要是跟我说你哪个学长怀孕了我可能还会惊讶一下,但你跟我说一姑娘怀孕……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那语气,让我……” “住嘴吧你!”凉至脸都黑了,“你丫你就继续跟着肖天佐混吧!” 这时候,正在倒时差的肖天佐打了个喷嚏,以示自己的无辜。而夜廷深可不是什么讲义气的主儿,直接把这黑锅推给肖天佐了,顺着凉至的话就说:“遵命。”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凉至才缓缓开口:“那个姑娘名字叫司寇娇,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重点是……”重点是,照她今天的举动来看,那孩子似乎……是陆靳北的。 当然,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在夜廷深面前提陆靳北实在是个不明智的举动,便聪明地转了话锋:“重点是,她还没结婚,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 原谅夜廷深理解不了凉至的思维方式,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开口,“现代社会未婚先孕、奉子成婚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你在暗讽我思想跟不上时代潮流。” “……” 夜廷深暗暗喊着冤枉,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啊! “你们男人都这样,反正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们,吃苦的也不是你们。未婚先孕这种事,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女人?你们、你们太不负责任了!” 夜廷深权当凉至近来心情不好压力大而导致的轻度“思维错乱”,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凉至不是这么……他不太容易理解的人,也就由着她把包括他在内的广大男性数落了一遍,等到她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夜廷深才试探性地开口,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滞缓,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先结婚,然后要个孩子吗?” -本章完结- 187精明的小狐狸 上海。 夜氏总裁办。 总裁秘书黎妤引领着一穿着白T男子敲门进入,那男子穿着打扮太过休闲,与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的一身商务的夜廷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夜总,井医生来了。”黎妤道,然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带上门。 夜廷深看了男子一眼,懒懒地说:“坐,别客气。” 男子笑了笑,在夜廷深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还没开口,夜廷深就将他的来意说出:“如果这次我还拒绝的话,你是不是会考虑把我绑去医院了?” 闻言,男子神情严肃,“廷深,你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几年前,你的老师就对我说了这句话。”夜廷深笑,“井漾,行啊你,这么快就出师了?” 井漾,33岁,是国内知名的神经外科医生及教授,与夜廷深相识于七年前左右。两人平日里来往不是很多,即便有,也是说一些正经的事情。井漾不苟言笑,鲜少与夜廷深开玩笑。 “别转移话题。”井漾说,“听说老人家在催婚,但你却迟迟没有结婚的打算,莫不是发现自己的情况恶化了?廷深,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左耳……究竟能否听到声音?如果能,大概是什么程度的?” * 初二那一年,夜廷深14岁,因一次意外而导致左耳出现了神经性听力衰退的症状,就诊医生甚至说,如不及时进行有效治疗,左耳有可能完全失聪。 夜寂和秦沁找来了国外知名的神外专家梅纳德教授对夜廷深的左耳进行持续性的治疗保健,期间恶化了几次,在梅纳德教授和夜廷深的共同努力下,24岁那一年,夜廷深的左耳才渐渐恢复,那时他已经认识了井漾。 井漾是梅纳德教授的得意学生,也参与了夜廷深的后期治疗,对夜廷深左耳的病因及发展历程了如指掌。虽说当时已经确认他的左耳听力恢复了,但受过一次伤的鼓膜格外脆弱,所以夜廷深每年都会去医院进行听力测试和各项检查,而井漾受梅纳德教授之托格外关注每一次的检查结果,前几年并无异常,直到去年。 “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中度耳鸣状况的?”井漾问他。 夜廷深沉思了片刻,如实回答:“去年九月、十月。” “原因呢?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 “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的确有短暂失聪的情况,后来恢复了,我也就没怎么在意。” 井漾沉了脸,“糊涂!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处事还跟个孩子似的?” 夜廷深能说什么呢?井漾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能把他逼成这样,夜廷深也只能赔着笑,给他端茶倒水,“消消气,你火气不消,我可不敢让你在我头上动刀子。” 井漾接过茶抿了一口。 他哪里会真有火气?无非是恨铁不不成钢罢了,他对夜廷深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处事一向果敢沉稳,几时这般粗心大意?况且是对自己的身体健康。 “你女朋友知道这事吗?”井漾突然问。 夜廷深脸色变了变,“不知道。” “不打算告诉她?” 夜廷深沉默了。 怎么说呢?如果他确定了要娶她,那么他左耳可能失聪这件事情一定是要告诉她的。但是眼下事情繁多,她又还没完全从家庭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怎么说得出口?所以,暂时先瞒着吧,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 十一月初,夜廷深已经确定要进行治疗。相较国内而言,井漾更建议夜廷深出国,由梅纳德教授亲自治疗。夜廷深本已出国出差为由,时间定在十一月底,想陪凉至过完生日。 凉至生日当天,夜廷深从J市把她接到了上海,在夜家为她过了22岁生日。 第二天回到J市时,竟发现…… “锁是撬开的。” 夜廷深检查了一遍大门后,走到凉至的房间对她说。 下午回来时,家里一片狼藉,所有原本在柜子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散落了一地,各种文件、图纸堆积在地上,两人的第一反应均是:家里来小偷了! 检查了一遍后,凉至站起,“好像没有丢什么贵重的东西。” “确定吗?” 点了点头,凉至又想了想,说:“家里本来也没存放现金,所有贵重物品也都搬去上海了。” 夜廷深却抿了唇,拉过凉至,双手放在她的肩上,面露担忧,“还是跟我回上海吧。工作室上班的话,我叫人送你。”居民楼被洗劫,这一次兴许只是谋财,也巧在凉至恰好不在家中。 可是…… 夜廷深眯了眯阒黑的眸子,顺势把凉至抱在了怀里,轻抚她的后背以安抚她。 怕的就是,这些人并不是想要谋财。 *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夜廷深为了等警方调查的结果出来,特地将出国的行程往后推了些日子。 凉至家中被洗劫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夏航的耳朵里。老爷子虽说气还没消掉,却也见不得夏家的子女在外遭受这样的苦楚。此时温阳和夏启昀已经回到夏家,老爷子便差遣了温阳去J市看看情况,顺便劝说凉至回来夏家。 “是外公的意思。”温阳开门见山的第一句就表明了立场,耸肩道:“你也知道他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退步了。凉至,任性得有个度。” 凉至不喜别人用说教的语气同她讲道理,尤其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并且说教她的对象还是见面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人。于是,她轻轻挑眉,“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我表哥?” 温阳笑,“哦,差点忘了。回夏家后依照老爷子的意思,我已经改了名姓。我现在全名叫夏温阳,所以,你该叫我一声堂哥才对。” “姑父同意吗?”凉至托着腮帮,忽然问道。 “我爸妈离婚了。”温阳淡淡地笑着,“不过没关系,是外公的意思,但我和我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凉至长长地“哦”了一声,“为了能更好地继承夏家吗?” 温阳愣了一下,也不矢口否认。这丫头说话向来直接,而他也不是喜欢把自己的动机埋得很深的主儿,况且上一次他已经当着她的面承认过了,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先恭喜你啊,堂哥。”凉至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温阳的,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温阳挑眉,“这恭喜说得不太走心啊。” 凉至干笑了两声,没接话,只在沉思了一会儿后转移了话题:“要我回去,我最多也只在夏氏挂个名。经商管理什么的,你比我在行多了。” “可即便这样,除了外公,目前拥有夏氏最多股份权的人就是你了。” “干不了实事儿,挂个名也是好的。指不定哪天被我上司炒鱿鱼了呢?凡事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说呢?”凉至笑意盈盈,看到温阳神色微变,又补充:“哦对了,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我和瑶楚楚关系非常不好。我这个人吧,喜欢爱憎分明一点的。堂哥,往哪边站你可得想清楚点。” * 夜廷深曾说,凉至就是只小狐狸,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内心的水啊,深着呢。 这不?她口头上虽然与夏家断绝了往来,其实却没有任何转让出她名下持有的夏家股份权的意思,而作为最大的股东,她不开口,没有人可以动她手里的实权。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天与凉至交谈了一番之后,原本与瑶楚楚来往甚为密切的温阳果断选择了凉至这边的阵营。一段时间与凉至往来甚为密切,只为将瑶楚楚手里所剩无几的股份权全部拿走。温阳还未得到夏氏上下股东的认可,瑶楚楚被削减的那份股份,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凉至的手里。 彼时夜廷深已在国外,两人聊着微信。夜廷深笑着说她就是只精明的小狐狸。 凉至却振振有词:“温阳的野心太大,我不利用他,就得被他利用。” 这句话的原由要追溯到前些日子宋辰亦来找她。 宋辰亦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她回到J市的事情,又不知怎么知道了现在夏启昀带着温阳回到了夏家。那天他特地从上海跑来J市,只为了告诉她一句话:别相信温阳。 当时她反问:不相信他,难道要相信你吗? 宋辰亦虽然语塞,倒也不恼,只留了一句:随便你。 后来把这事讲给了夜廷深听,夜廷深竟然认同了宋辰亦的看法,告诉凉至:你可以利用他的时候别手软。这人野心大,当心反被他当枪使。 -本章完结- 188遗嘱 “我不喜欢你‘温阳、温阳’的叫,这么亲密地叫别的男人算怎么回事?” 虽然是打字,但凉至似乎已经透过对话框看到了夜廷深那幽怨的小表情,没忍住笑,回复:“我也是这么叫你的啊。” 马上,夜廷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和她想的一样,语气哀怨极了,“这样不行,我和他的身份不一样,你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他好歹是我堂哥,这个醋你也吃啊?” “是你堂哥,可同时也是男人。”夜廷深条条是道,“或者,你换个对我的昵称吧!比如老……” 凉至抽了抽嘴角,“你还是闭嘴吧!” “……” * 合上电话后,远在异国的夜廷深却是被黑夜衬出了孤寂的背影。 穿着病号服坐靠在豪华得不像病床的床上,他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右手轻轻抬起,覆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一会儿后,他才松开耳朵,手背搭着额头合上双眼。 左耳还能听得到。 虽然较右耳而言十分微弱,但,他还能听到。 …… 手术的时间定在后天下午,在这之前,夜廷深需呆在医院接受各项检查,确认身体各项指数都达标,可以降低此次手术的风险。这次出国对外宣称是出差来的,只有负责与医院对接的井漾和差人在异国接应他的律凌辰知晓真实情况。 所以,当瑶楚楚找来病房的时候,夜廷深是震惊且意外的。 为了低调行事且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夜廷深拒绝了律凌辰动用组织在国外的势力来封锁他入院的消息,原以为不会有人深究,却没想到…… 夜廷深眯了眯眼: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 而对于情报提供的夜廷深所在的位置,瑶楚楚同样也是无比错愕的。起初她还不信,最终在医院看到夜廷深之后,那份不信渐渐转变成了不可思议,以至于她对夜廷深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夫,你生病了?” 夜廷深知道凉至与瑶楚楚的关系不好,因此当瑶楚楚那声“姐夫”叫出口的时候,夜廷深下意识地觑眉,“我跟你,没那么熟吧?”极其地不给面子。 瑶楚楚倒也不恼,依旧摆出了自己招牌式的无害微笑,“行吧,那我叫你夜总?夜先生?” 夜廷深没做声,瑶楚楚权当他是默认了,便笑了,说明了来意:“夜先生选在这个时间‘出差’还真是不合适,你前脚离开上海,后脚,就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末了,瑶楚楚又补充:“对凉至而言,或许不算不好的事情。” 夜廷深最烦别人跟他说事还要打哑谜了,不说话是因为不想浪费他的力气,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瑶楚楚:要么说人话,要么滚。 男人的气场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就那么沉静地坐在那里,不曾开过口,但他稍稍一个昭示着动怒的神情竟然让瑶楚楚心中有了几分骇然,咬了咬唇:“夏老头子死了。” * 夏航死了,在12月。 凉至和夜廷深通完电话后没多久,突然接到了陈伯传递来的这则消息,整个人都处于大脑空洞的状态。 震惊吗?第一时间还谈不上震惊,毕竟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那么死了,要接受这个消息还得花上一点儿时间。等确定这个消息确实是真的之后,凉至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一步,握着手机的手蓦地攥紧。 陈伯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所以,夏老爷子怕是真的已经……驾鹤西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良久后,凉至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边说:“半个小时前的事情,老爷心脏病突发,等医生赶来的时候就……已经……” 闻言,凉至缓缓闭上了双眼。 12月13日上午,夏航旧病突发猝死在自家的书房内,享年78岁。夏航的一生孤傲严苛,死后女儿、外孙、孙女均在身边,但丧事却草草而终,当真应了那句:最终落了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 再打凉至的电话时,手机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夜廷深算了一下时差,这个点她应该是已经休息了,便收了手机,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眉间镌着浓浓的担忧。 “温阳要的只是凉至手里的股份而已,她不会有危险,这你放心。”瑶楚楚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有底气,像是扼住了对方的要害,她稍一用劲,便能逼得对方就范一样。 她被压制着生活了太多年,如今,终于要翻身了。 此刻,夜廷深的眸子却结了骇人的凉意,温声开口:“她要是有事,我必定血洗夏家。”却不怒自威。 瑶楚楚有几分骇然。 “滚。”又是一个字,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而给她留有任何面子。 瑶楚楚咬咬唇,双手微微攥紧。 然而就是她迟疑的这几秒钟,夜廷深早已经失去了耐性,下了床走到她身前,伸手狠狠地钳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墙上,双眼因为震怒而略显猩红,话语更是从齿缝中挤出:“不是很有本事吗?最好你们能让我回不了美国,否则,别怪我不再顾念两家的旧情!” 瑶楚楚被扼住了咽喉,满脸通红,拼命地想要呼吸。 激怒夜廷深,她做到了,但同样,代价也是惨痛的。那天,她终于意识到,原来有一种男人,于某个人而言是最柔情的温存,于其他人而言是毁灭性的危难。夜廷深竟然就是这样的人,他在长辈面前那些谦逊有礼的样子,全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这样的他,犹如索命的撒旦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吧。 “你……”瑶楚楚抓紧夜廷深的手,开始求饶:“你现在不能……” 话断断续续的还没说完,夜廷深已经无比厌恶地甩开了她。失了重心和力气的身子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瑶楚楚眼里还有眼泪,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抽了纸巾将手擦拭了一番,仿佛碰了瑶楚楚是多么肮脏的一件事情。这让瑶楚楚很受伤,但瘫软在地的她,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招惹得起的,纵使她找到了他的软肋,也没办法威逼他就范。 “你……” “我不会杀你。”夜廷深将纸扔进垃圾桶里,淡淡地说道。 这是苏笑生前拜托他的事情。瑶楚楚纵使做了再多的错事,她也只是一个从出生起便不被宠爱的孩子,况且她身上流着夏漠寒的血,真的是这世上,凉至所剩无几的亲人了。所以她拜托他,不要伤了这孩子。 夜廷深素来是言出必行的人,他承诺了不会伤这孩子的命,就一定不会伤。但是…… “但是,把我逼急了,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夜廷深眯着眸子,话锋一转,骇得瑶楚楚瞳孔急剧缩小,因为害怕,身体紧紧地贴住了墙壁。 * 夏老爷子去世后,夏家才是真正地失了主心骨。 唯一钦定的继承人夏凉至表明立场已脱离夏家,而已离家多年突然回归的夏启昀和温阳又不被众人所熟知,正当董事局因为此时而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灵光一闪,一拍桌子:“遗嘱!” 老爷子留了遗嘱。 于是,在夏航过世后的第三天,董事局立刻把温阳、夏启昀和凉至召集在了一起,瑶楚楚因股份权已被凉至收走,所以董事局不予考虑,只想在这三人中挑选出真正的最高股份持有者成为新一任掌舵人,可以无实务,但必须能主持大局。 然而,老头子的遗嘱却让众人都犯了难。 首先,他在遗嘱中已经标明,夏凉至已经宣告脱离夏家,从此她便不再是夏家的人,不再享有任何身为夏家子女的权利;其次,他手里的遗产和股权全部交由女儿夏启昀,并由她担任总裁一职,全权管理夏氏;最后,外孙温阳能力精干,要求提高他的股份持有,也相当于提高了他在董事局中的地位。 一字一句,获利的人都是夏启昀母子,而钦定继承人凉至却处处受针对,这不得不让人质疑,但经过专家鉴定,遗嘱的确是夏老爷子生前立好后交由律师代为保管的! “我父亲生前的权利比我爷爷的要高不少,他去世后也留了遗嘱,原属于他的那些股权和财产全部转移到我的名下。而之后的这段时间,老爷子虽然是总管公司上下,但股份持有的比例依旧不足以有权利剥夺我的。我父亲却明文注明过不准任何人动我名下的财产和权利。所以现在老爷子的这份遗嘱,是否与我父亲的相冲突呢?”凉至淡淡地开口,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志在必得的温阳身上。 -本章完结- 189视她如生命 前两天处理完老爷子的事情之后,凉至虽说还是会难过的,但却不比夏漠寒和苏笑去世时那样的歇斯底里。 她是冷静的,冷静到让外人都以为她是个冷情的人。她甚至都没有替老爷子守孝,直接冲着当时忙前忙后的温阳伸了手,问:爷爷的遗嘱呢? 说她冷血吗?她承认,但是她清楚,此时此刻,处理一些事情比跪在那里毫无意义地哭要重要得多。 “所以,那天去家里偷东西的人并不是为了谋财,只是想要找到爸爸的遗嘱?”在与夜廷深通话的过程中,她忽然分析出了这么一句话。 夜廷深也没否认,沉思了片刻后,说:“或许。” 凉至家中遭到洗劫之后,他在报案的同时,也拖了律凌天动用了KD-L组织的人调查这件事情,虽说对方做得滴水不漏,但还是留了不少蛛丝马迹,比如当天现场,所有有可能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都完好,而放有各种文件的抽屉却被抽出,各种书籍文件散落一地,刑侦组的人便大胆猜测:或许,对方想要的并不是钱。 当然,这一点线索在最初时并不能证明什么,直到老头子去世,而凉至看到了他的遗嘱之后,这些断片式的事情才被串联在一起。老头子的去世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意外,至于遗嘱,是他冲动之时立下的也好,思量之后决定的也罢,总之现在,温阳已经撕破了面具,凉至的处境很糟糕。 夜廷深提醒凉至,一定要当心温阳,并承诺:“我会尽早回来。” * 其实得知夏航过世的当天,夜廷深便已经预订了回国的机票,并取消了隔天的手术治疗,惹得知情的井漾和律凌辰大发雷霆地指责他:不要命了么? 夜廷深回答:就是要命,所以才急着回国。 他很清楚,凉至才是他的命。如果他的左耳注定康复不了了,那么,用一只耳朵换他的命,又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但,一向不干涉别人私事的律凌辰,这一次却出手阻止了夜廷深的回程。 是出于对他的关心,这一点夜廷深很清楚。 “接受手术。国内我会安排人处理,想要早点回去,就好好配合。”靠着墙,律凌辰淡淡地说着。此刻,哪怕挚友如夜廷深,也难以揣测他眼底的情绪。 勾了勾唇,夜廷深道:“我现在在想,把地点定在美国是不是个错误?” 律凌辰没应他,交代了下属几句便准备离开了。 “凌辰。” 走到门前时,夜廷深忽然叫住他。 律凌辰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夜廷深问:“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视为生命?” 律凌辰背脊一僵,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蜷起,片刻后回答:“没有。”语气淡淡。 说谎。 夜廷深笑了,没拆穿他,“那么,这个问题你可以请教一下你弟弟。不久的将来,我们或许能角色互换。当我问你值不值得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记得我今天的回答。” 他说:“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为她做的一切都值得。” * 两天后,律凌辰终究还是拗不过夜廷深,亲自送他上了回国的飞机。 这是夜廷深意料之内的事情。 没有经历过爱情吗?听他瞎说吧。每年总有那么几回两人的通话是关于送女孩子的礼物的,虽然他说只是以上司的名义送给下属,但,其实呢? 夜廷深舒服地躺靠在头等舱的座椅上,闭上眼准备好好养养精神了。 嗯,有些事情还是旁观者清,但是呢,他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 再度睁开眼睛时,只觉浑身酸痛,膝盖骨的疼痛也已经苏醒,疼得她倒吸了好几口冷气,手掌也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有点难受。 外面天已经黑了,躺在病床上,病房里格外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这种诡异萦绕在凉至的脑海,帮助她一点一点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是车祸。 昏迷前她正骑着山地车在车辆较少的环海公路上。因她心情实在烦闷,所以踩踏板的速度也很快,又加上当时她正在想事情,难免有些分心,这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但是…… 她抬手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感觉大脑里有那么根神经绷得很疼。有关于车祸的详情细节,她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醒了。” 来人是周晚笙,一身白大褂,一副医用口罩。见她醒了,便开始给她进行着各项基本检查。 “我给你换药。”周晚笙说着,已经拿来了纱布和消炎的药物,手脚麻利地给凉至换药。 两条腿的膝盖都磕伤得很严重,微微屈起都成了问题。凉至皱了眉,问周晚笙:“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也不知是无法分心还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周晚笙全神贯注于凉至的伤口上,没回答。只在解下了原来的纱布后看了她一眼,“会很疼,忍着点。” 确实是很疼,疼得凉至直冒着虚汗,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腿绷得紧紧的。 是在环海路上连人带车地摔在了水泥地上,且因为惯性在路面摩擦了一段距离。虽是冬天,但为了骑车的方便而没有穿很厚的裤子,以至于伤口很深。看样子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伤口都处理干净了,不然她一定会更疼。 拆手上纱布的时候,凉至注意到的不是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而是自己左手光秃秃的中指,下意识地便问:“戒指呢?”却因为情绪激动而触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左手受伤的范围比较大,戴着戒指会不方便处理伤口,所以在处理前把它取下来了。”说着,周晚笙已经抽开病床边的抽屉,一枚戴着血的戒指安静地躺在叠好的纸巾上,她说:“没经过你的允许,我很抱歉。” 凉至有几分愕然地看着周晚笙的脸。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次见到的周晚笙和前几次不大一样,那么温婉的女子,现在眼底好像镌着几缕愁伤,是她先前没有注意到,还是…… 忽然想到了陆靳北,凉至便开口:“周医生,你……” 病房门却被推开,生生打断了凉至的话。在看到来人之后,凉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底还携着困惑,下意识地唤了来人一声:“学长?” 正在给凉至上药的周晚笙手猛地颤了一下,凉至“嘶”了一声,她赶忙道歉,精力却怎么也无法集中了。 凉至看了周晚笙一眼,又看了看陆靳北。他从走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落在周晚笙的身影上,有伤,有痛,更多的却是眷恋与不舍。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别的女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脑光乍现,凉至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司寇娇在撒谎? “好了。”周晚笙颤着双手将纱布缠好后,忙端起医用托盘离开了。 凉至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了陆靳北一会儿,由衷地说道:“我以为你会阻止她。”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脸上写着‘有话要说’。”凉至抬头看他,“你们之间有误会的吧?既然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陆靳北站在窗前,沉默了片刻后温声叹道:“凉至,你还不懂。如果能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那误会就不叫误会了。” 凉至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陆靳北却已经打断了她,问:“感觉好些了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摇摇头,凉至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你送我来医院的?你不是在J市吗?为什么会来上海?” “上海这边的工作室正在筹备装修,我得时不时过来盯着进度,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上海。”陆靳北说着,思绪却飘了很远。有些事情注定只能被时光掩埋,有些人也注定只能成为过客,他不说,但他相信,凉至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世上除了她所爱的,还有那么一人,视她如生命。 * “她醒了,没什么大碍。” 从凉至病房里离开后,陆靳北去了另一间病房。这里面躺着的也是一名车祸受害者,头上裹了纱布,腿和手臂均打上了石膏,伤势比凉至的要惨重不少。 陆靳北盯着他看了半晌后,叹了口气,“你还真是……” “老大。”蒋宁硕忽然叫他,因受着伤,所以咧开嘴笑有些艰难,“老大,其实我把项链还给她了。她已经找到了真正爱的人,不需要我再守护她了。” “你……”陆靳北欲言又止,几分钟后才轻轻拍了拍他未受伤的那边肩膀,“朋友的守护于她,任何时候都不会多余。” -本章完结- 190撞见,他回来了 有些喜欢,就是麦田里曾降临过的风,只有当事人明了,而这世界假装没发生。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凉至的呢? 蒋宁硕记不起来了。他只知道,他认识凉至三四年了,这三四年里他最幸福快乐的一件事情,就是协会里抽各自需要守护的国王时,抽到了她的名字。 他是愿意守护她的。 甚至在随即抽出了一条项链后,他还在想,如果他抽到的不是凉至的名字,那么,他还是会守护她,以朋友的身份也好,学长的身份也罢。他的动机很简单,只要看到她快乐就好。 有人会问他:你那么喜欢凉至,为什么没想过追求她、向她告白呢? 是啊,最早接触她的人就是他了,他比之后那些追求者和爱慕者有优势多了,为什么,他不告诉凉至自己的这份感情呢? 他的回答很简单:人,要懂得知足。 那一年,凉至大二,已经代表学校参加了几场高校设计大赛,并拔得头筹,在学院内、校内展露头角,爱慕者不胜其数。那时他还说了句玩笑话:“可算坐实了‘女神’这个称号了。” 凉至性子冷,不怎么爱说话,所有认识她的人里面,怕是只有蒋宁硕敢开她的玩笑了。意外的,凉至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浅浅地勾唇不语。但就是那个浅浅的笑,瞬间拉近了她和蒋宁硕的距离。 蒋宁硕便喜欢上了开她的玩笑。 最初时,他还会顾及到凉至是否会生气而略有收敛,渐渐熟悉了之后,他百分之百确定了凉至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孩子,脾气出奇地好,便也渐渐敢同她开一些大尺度的玩笑了,有时候凉至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会瞪他;有时候却会言语反击,言辞极其犀利。 “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说。 从那之后,他和凉至的相处方式便成了这样,像是亲密老友,会互损、互坑,关键时候也会互相帮助。蒋宁硕当时还在想,这世上,似乎也只有他一人能和凉至以这种方式相处。 他会在天黑之后将她安全送回家,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故意说些欠揍的话,会在她忙得无暇顾及饭点的时候适时送上外卖,会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写给她一些暖心的话。 那些情书,多数都是他写的。情书里的话字字直入人心,那么多感人肺腑的篇章,他却没有一篇留了自己的名字。他是了解凉至的,他知道,如果一些话他不藏在心里,他怕他们今后做不成朋友。 * “我记得大学时候,有一次在外面,风很大,刮掉了四楼掉下来的广告牌。靳北那时为了保护你,用自己的身体替你挨了砸,都出血了,还硬要逞强说自己没事。后来回去后我还嘲笑他,现在我明白了。” 蒋宁硕看着天花板,神情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眼底分外认真。他没有看站在床边的周晚笙,但周晚笙知道,他此时所说的全部的话都是关于他的。 他说:“其实你提出分手之前,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忽视了你。有一天晚上他在工作室里累得睡着了,忽然惊醒后迷迷糊糊地拿着手机要给你打电话。他说你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当时给不了你未来,只希望可以让你安心,让你可以放心地等他,把未来交给他。但是,他只等来了你的分手电话。” 看着周晚笙渐显苍白的脸,蒋宁硕苦笑:“你看吧,一个男人最可悲的莫过于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却遇到了想要照顾一生的你。现在他有能力了,但是你呢?晚笙,你还爱他吗?” 一生久违的“晚笙”,险些没让周晚笙的眼泪落下来。自她和陆靳北分手之后,蒋宁硕一直厌恶她,避她如蛇蝎。但她又怎么不记得?曾经她和他身边的人,也是打成一片的好友。 “……爱。”周晚笙没否认。 她还爱着他,但是,她却没打算告诉他。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时光不会从头来过,她和他,早已经在上一个分岔路口,走失了。 抬手替蒋宁硕把被角掖好之后,周晚笙轻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懂。” 她说:“有一个人教会我怎么去爱了,但是,他却不爱我了。以至于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了,哪怕是他。我也终于明白,人这一辈子,真爱只有一回,以后即便再有如何缠绵的爱情,终究不会再伤筋动骨。我很感激他给了我那段最美好的时光,也很谢谢他教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但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我都没能为他做过什么。不打扰他的幸福,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 门口,犹豫再三之后,陆靳北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独自离开,背影孤寂。 ——晚笙,你还不明白么?没有你,幸福就会缺一个口。你以为我不爱你了,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教会你爱,不是为了日后你用来爱别人。曾经的我们或许已经在分岔口走失了,但是晚笙,只要你回头,你一定能够看得见我。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 这一天上午,凉至在病房里整理着各种文件和资料。先后去世的夏漠寒和夏航留下的遗嘱相冲突,让一些心思不纯的人钻了空子。温阳和夏启昀铁了心要把她从夏家除名,遗嘱事件各自已决定用法律手段来处理。 “难得你这么信任我,我很有压力。”电话那端,顾念苏故意这么说着。 凉至笑了笑,“你要是输了,我的损失可都得由你来承担。” “……”顾念苏吞了口口水,在凉至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掰着手指计算着。这场官司若是打输了,凉至损失的岂止是一笔巨款那么简单?她想了想,如果真要她承担的话,把她卖了都不够。 “要是赢了,我有分红吗?” “没有。”凉至说。 那边抗议:“喂,这不公平。” “为了激励你,我觉得很好。但是呢,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了,一场官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顾念苏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凉至这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电话讲了一半的时候,陆靳北敲门进来了。凉至见是他,忙先招呼着他坐下,随后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回头讲。”便挂了电话。 陆靳北抱歉地问:“打扰到你了吗?” 合上笔记本,凉至摇头:“不会。” 然后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一些尴尬。这时陆靳北忽然打破僵硬,开口问:“凉至,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嗯?”凉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如果我能帮到你,我很乐意。” 陆靳北便起了身,缓缓走进她,“你能帮到的。”语毕,他便双手捧住凉至的脸,毫无防备地吻了上去。 唇畔传来了一阵陌生的温热和柔软,凉至的双眼蓦地瞪大,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她便被玻璃器皿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惊得回了神,下意识地要推开陆靳北,奈何他却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紧紧扣住了她的肩,挣扎的过程中她的掌心有些疼,但目光却不忘往门口投去。 除了碎了一地的药瓶和医用器皿,门前空无一人。 陆靳北这时才放开了她,同样往门口看了一眼,只丢下了一句“对不起”,便匆匆追了过去。 凉至还没回过神来,大脑还处于停滞状态,门口随即出现的身影却让她整个人都僵直了,呼吸困难。刚刚陆靳北吻过的地方像是一块烙印,灼得她只觉疼痛,潜意识告诉她,她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但表面上,她仍旧强装着微笑,颤着声音轻轻唤道:“廷深……” * 周晚笙跑了没多久便被陆靳北追上了。 他刚抓住她的手腕,还只来得及叫她一声“晚笙”,便只听“啪”的一声清响,左脸火辣辣地疼着,紧跟着周晚笙猛地推开了他,寒着带了哭腔的声音:“陆靳北,你说我自私,你难道就不自私吗?我自私,但我什么时候对你自私过?” 陆靳北无话可说,咬了咬牙后,他擦拭了下唇角,转脸凝着周晚笙,“我自私,但也只对你自私。” 周晚笙愣住。 “晚笙,我说错了,你不是自私,是自我。你只相信你耳朵听到的和眼睛看到的,何曾信过我?”陆靳北温声质问,“周晚笙,我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刺激你认清自己的心?你什么时候才肯承认,你一直是爱着我的?” -本章完结- 191但是,我多怕 夜廷深是早上才落地,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就听说了凉至在环海公路上出车祸的事情,心都梗在了嗓子眼儿。 下属看到BOSS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连忙说夏小姐性命无忧,只是受了些伤。夜廷深这才放心了些许,立刻备了车往医院赶,一路风尘仆仆。 到了医院问了病房之后等不及电梯了,一口气爬了十几层楼赶到凉至的病房,与跑出来的周晚笙差点儿迎面撞上,脚还没有踏进病房,陆靳北又冲了出来。 现在病房里,窒息般地沉默着。 凉至的手指紧紧勾住了被套,目视着夜廷深面无波澜地走到她身边。然而,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会猛地颤一下,像是被现场“捉歼”了似的不安极了。 “廷深。”她又唤了他一声,嘴唇都在轻轻颤抖着。 夜廷深在床沿的位置坐下,轻轻“嗯”了一声,“让我看看都伤到哪里了。”神色无异,但越是这样,却越是让凉至内心难安。 她要怎么解释呢?连她都不清楚刚刚陆靳北吻她的动机是什么,故意给周晚笙看的吗?可是就算是这样,这让她怎么办? “廷深。” “嗯?” 凉至张了张嘴,“我……我没事。” 夜廷深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了她一会儿,忽的伸手覆上了她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畔,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令他想要杀人的气息! 凉至的背脊猛然一僵,下意识地覆上他的手想要解释,夜廷深却用手指压住了她的唇,笑,笑里却藏了浅浅的裂痕。 他轻声问:“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似是在说车祸的事情,又像是在说被吻的事情。 凉至看着夜廷深的眼,忽然发现,这双眼里竟然藏了她不愿去看懂的东西。他好像是在质问: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被别人吻了,又刚好被我看见呢?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凉至不知道能说什么。轻敛了下眸子,她缓缓垂下脸,覆在她脸上的大手却蓦地用力迫使她抬头,紧跟着男人近乎粗鲁地吻住了她的唇。 疼。 很快,一股腥味弥漫在唇齿间。凉至微微睁了眼,这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夜廷深就不曾合上过眼,眼底压着隐隐的愤怒和悲凉,就那么盯着她,却像一把刀子在一点一点剜刻着她的心。 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任由他用这种方式来宣泄他内心的愤懑,眼角隐隐渗出了一滴眼泪。 * 自那天后,凉至和夜廷深之间的气氛便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虽说他待她仍旧如从前一般。 担心给她上药的实习护士掌握不了力道而弄疼她,他会拿过护士手里的棉签和纱布亲力亲为;她双手不便,他会命人送来她喜欢吃的饭菜坐在床边耐心喂她;伤口结痂瘙痒难耐,她忍不住伸手去抓,他会温柔地将她的手覆在他的脸上,轻吻她的额头和嘴唇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对于那天发生的不愉快,两人都闭口不提。有那么一瞬间,凉至很希望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她很想守护她和他之间的平静,因为那是她在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温暖和幸福了。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有些事情若是不清理干净,会像一根长在肉里的刺。外表看起来无任何异常,但其实它一直都扎在那里,稍稍一碰就会疼。 “廷深,其实我……” 偶有几次,她主动提及,想把他心头的这根刺彻底剔除干净,他却打断她:“有些事,我不问了,你也别说了,为了我们好。” 于是,两人就用这样表面看起来与往常无异的方式相处着。 离开医院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竟变得少之又少。一直到年底的这段时间,凉至与夜廷深各自忙碌着,鲜少见面。 夏航去世后,夏启昀当权夏氏,才干手段不输父亲与兄长,在商场上游刃有余。同时,她也在暗地里限制了以孔蓓蓓为首的高层人员的实权,一点一滴地削弱着凉至在夏家的实权。 与此同时,温阳正在积极配合律师团,为夺得股份权背水一战。 凉至也不甘示弱,向北溯暂时告假,投身于家族内部的纷争之中,巩固自己手里的实权,并向下对股权进行并购,以提高自己在股东局的决策权。 因为开庭的日子定在年前,所以这段时间,凉至与顾念苏相处的日子居多。而利益牵扯甚广,又是比较棘手的官司,哪怕顾念苏在法庭上已经能够如鱼得水,遇到这样的案子也难免会有压力。 “你最近的状态看起来不大好。”顾念苏看着坐在对面的凉至,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冒着汗,“这样我会很紧张。” 距离开庭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凉至回了神,笑了笑,亲自替顾念苏续了杯,安抚她:“别紧张。” 顾念苏扯了扯嘴角,“还真不会安慰人。” 凉至只能抱歉地笑笑,耳边竟回荡起了夜廷深说过的话。 他说:处理商业性质的案件,我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律师团。 不是夜廷深对顾念苏心存偏见,也不是瞧不起顾念苏的能力。只是顾念苏虽然是律政界内新一代的女王,但到底她还年轻,相较已办案多年的律师团而言,她还是生涩了些,并且,顾念苏似乎从来没有接手过商业性质的案子。 但即便如此,凉至还是选择相信顾念苏。当然,她也顾全了夜廷深的面子,没有拒绝他请来的律师团,于是,现在替她参加这场战争的律师已经融合了律政界内好几代的精英。 “因为他?”顾念苏盯着凉至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了这么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瞧见凉至一脸茫然的神情后,她便解释:“看你最近挺没精神的样子,你和他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吗?” 凉至有几分讶然地看着顾念苏,眼神里分明透着几分笑意,看得顾念苏都不好意思了,耸了耸肩微微垂眸,故作无奈地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爱情观也发生了挺大的变化。” “扑哧——” 凉至没忍住笑出声来,瞥见顾念苏一脸难堪之后,忙正了正色,“看样子,姑娘你也……” “闭嘴吧你!”顾念苏红着脸,不由分说地往凉至嘴里塞了块糕点。 凉至笑着把糕点吃掉后,思索了一会儿,托着腮帮,“是我认识的人吗?” “嗯?”顾念苏差一点就要和盘托出了,好在她反应快,立马收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眯着眼看凉至:“果然你们之间出现问题了吧?” “什么?” “凉至,那个人不会比我还了解你。”顾念苏由衷地叹道。 这话说得,凉至是心生感动的,但感动放在她们两人面前似乎就矫情了点,她便故意抖了抖身体,“他该庆幸,你和我是同性。” “……” 顾念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是同性又怎么样?现在同性恋也不少。” “我取向很正常。”凉至配合地开着玩笑,“我想,你的取向也很正常。” “喂,夏凉至!”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凉至见好就收,抿了一口面前的黑加仑红茶,口感温热。 知道凉至是有心回避这个问题,顾念苏也不好深问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开始同她细说着案子的一些详情。 * 夜氏总裁办。 大门紧闭的同时,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夜廷深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有一架客机从天边滑过,他推开窗子,捂住右耳后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了。 左耳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回国后,井漾曾多次联络他,无非是告诫他:廷深,这样下去你会听不见的。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后,夜廷深终于合上了窗子,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桌上放有他和凉至照片的相框,是泰山顶上日出时他吻她时的情景。 现在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一年了。相框的玻璃碎掉了,他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换新的过来。这段时间他的脾气变得很暴躁,经常因为突如其来的麻烦事迁怒身边的人,这个相框,就是前两天他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抿了抿唇,夜廷深拉开了左手边的抽屉,将躺在里面的两条项链拿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两条刻有名字的戒指项链,一条刻着凉至的名字,一条……刻着陆靳北的名字,是在美国时在瑶楚楚身上发现的。 “凉至……” 夜廷深喃喃地唤着凉至的名字,大手渐渐摊开,掌心有戒指留下的痕迹。 凉至,只要你说,我就会信。但是,我多怕…… -本章完结- 192秘密 距离开庭还有三天。 这一天,温阳却主动约见了凉至,就官司一事,美其名曰是开庭前协商,但,其实呢?凉至猜不透。 “好歹兄妹一场,怎么样?要不要分享分享咱们各自搜罗到的证据?”温阳问,仍旧是笑容无害的谦谦公子模样。之前凉至没怎么注意,温阳和夏航、夏漠寒、夏景逸三人长得太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了。 闻言,凉至嗤笑了声,“温阳,你在说笑话。” 他们现在可是原告和被告的关系,说白了,是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又哪里谈得上兄妹之情?况且,对她这个表哥,她不熟,只当挂了名号罢了。 “你错了,我是认真的。”温阳说了这么句话。 凉至觉得,温阳有点儿奇怪,但是她又想不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本来在开庭前突然约她出来见面这事儿就已经够诡异的了,他还突然来了这么句话。莫非,他还真打算跟她分享他们的证据? 这么想着,凉至紧盯着温阳的动作。看到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沓文案后,叠放在大腿上的双手蓦地攥紧,但表面上仍旧云淡风轻,格外平静。 温阳把文案分开放好后同时推放在凉至眼前,满意地看着她逐渐转化为惊愕,然后又化为困惑,唇角微微上扬,静静待她开口。 “二叔的重新审判申请书?”她不解,一一扫过了好几份文件,还有一份刑事案件诉讼状,虽说都是关于夏景逸的,但似乎,和他们要打的这场关系没多大的关系。 没多大的关系吗?温阳知道,凉至一定会这样想。这丫头果然是被保护着的,看样子,她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 “怎么不翻开看看?或许你能知道好多秘密。”温阳勾唇,“好多……你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秘密。” 凉至的背脊蓦地一僵,警惕地眯起了双眼。 温阳笑了,身子微微前倾,“丫头,还记得二舅是怎么入狱的吗?当时甚至连二舅妈的尸首都没有找到,就急急下了判决书,说是二舅因离婚争议而误杀了舅妈,二舅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送进了监狱,判决了无期徒刑。”看着凉至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他坐直了身子,“事出蹊跷,身为夏家人,我们有义务为我们的长辈争得清白名誉。如果二舅真的是无辜的,说不定,我们两个也不用斗得这么辛苦了。” 凉至抿着唇不语,脑中却在拼命回想着夏景逸被判决入狱的那段时间她在做什么。 她好像是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瑶玥死了,夏景逸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在那之前,她好像……以“保护”的名义被藏在了顾家,所以她并没有参与夏景逸被审的事件中,那么,温阳说的话是真的吗?二叔他……真的是无辜的?如果是,那真正杀死瑶玥的人,又会是谁呢? 像是有所预料了似的,她不敢再往下深想。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温阳淡淡地笑了,那笑落在凉至眼里却像是一把寒剑,直直地插进了她的心口,令她心中所想的无处遁形。 下意识地摇头,她喃喃:“不会的。”是温阳为了挫挫她的气焰,心理战术嘛,她明白,一定是这样的。 “看样子,你不会轻易相信。”温阳也不急,转了话锋把她的思绪往另一处牵引:“那好,我们换个思维方式一步一步进行推理。听说舅舅和舅妈是在年前出的车祸,舅舅伤势严重卧床不起,经医学判定成为了植物人。舅妈与他夫妻情深,不忍舅舅这样苟延残喘,亲手掐断了舅舅的生命仪器……” “不要说了!”凉至拍桌而起,眼里已经有了隐隐的愤怒,昔日的平静已然不再,此刻,她像是一只生命受到威胁了的小豹,摆出了警觉的姿态,随时准备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斗。 她说:“如果你今天约我的目的是为了瓦解我心里的防线,那么,你做到了。但是你好像忘了,要站在法庭上和你的人对峙的并不是我,即便我在气势上弱了又能如何?我相信我的律师,也相信,属于我的,任何人都夺不走!”说罢,她便拿了包包准备离开。 然而,温阳的一席话却让她彻底僵在了原地,脚像是被钉进了地里似的动弹不得。 他问她:“如果被告方是夜廷深呢?” * 夜廷深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他。 所以,当收到匿名寄来的当初苏笑被夏景逸襁爆的视频后,夜廷深只觉额上青筋爆出,双手蓦地用力,那光盘便碎成了两半。 紧跟着,守在总裁办外面的黎妤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东西碎裂的声音,心里一惊,却又不敢擅自闯入,只得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刚转身,就跟跑上来的肖天佐碰了个正的。 肖天佐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顾不得其他就要闯门,黎妤忙拦住他,“不可以!” 肖天佐愣了一下,看了眼黎妤,又看了看门,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黎妤抿了抿唇,“总经理,您还是请回吧!” “小鲤鱼,你一定要这样对我?”肖天佐皱着眉。 一声久违的“小鲤鱼”让黎妤的心颤了颤,微微咬唇,倔强地用自己弱小的身体挡住了肖天佐,“总经理,请回吧。” 自夜廷深出差回来,总裁办里就常常传出这样的声音,最初时黎妤会紧张,会担心夜廷深在砸东西的过程中伤到自己,次次焦急闯入,却次次被他的眼神骇住,确认他没受伤之后,不等他亲自开口她便急急地离开了。 且不说夜廷深是自己的上司,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性情突然变得极端暴躁,谁又能不担心呢? 因此后来井漾来的那几次,黎妤都有试图从井漾的嘴巴里问出些什么话来,但井漾不喜说话,通常她问了一大堆,他也不过几个字敷衍过去了,从未正面回答过,夜廷深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 监狱。 距夏景逸入狱,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但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凉至还从未涉足过这里。不是她无情,而是有个人不准许。 以前她只单纯地以为,夜廷深不让她来这里是怕这个地方太压抑,会影响她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所以尽可能地不让她一个人前往,奈何一直以来他都没能抽出空闲时间陪她过来。 现在踏足这里,为时还不晚,依旧很压抑。而她,不单单是为了来探视亲人,更是来确认一件事情。 “二叔。” 凉至看着透明隔板里已沧桑的男人,内心酸楚不已。 很小的时候,因为父亲长了一张自带冷气的扑克脸,所以凉至和温润的夏景逸关系更加要好。夏景逸无妻无子,却是把凉至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般对待。当然,这只是凉至单方面的想法。 夏景逸看到她,轻轻扯了下嘴角,“来了。” “二叔,你……”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她想问二叔过得好不好,但扫过他消瘦了不少的身体之后,那话便被生生咽了回去。她有好多话想问,但却不知从何问起。 夏景逸也不介意,笑了笑,回答:“二叔很好。” 凉至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二叔,爷爷去世这件事情,你知道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刺激了他,让他在狱中积压已经的怨气和愤懑因她的某句话而悉数喷发。 还好,夏景逸除了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并无意外。 他说:“我知道,还有昀昀和温阳回来的事情。但是我也清楚,你们的生活远不像新闻里写得那样光鲜亮丽。夺权很辛苦吧?为了守住你父亲的东西,苦了你了。” 凉至忽的抿了唇,“他们来找过你么?” “来过。” “所以,二叔的财产和股权,全都转给他们了么?” “对。”夏景逸不否认,“是夏家欠他们母子的,理应要还。你父亲的都留给了你,无人能动,所以我把我的都给了他们。” 凉至咬唇,“难道二叔就没有想过要留给自己么?” 夏景逸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不语。那个人不想让他出去,便让他被判决了无期徒刑,后半生注定是要在这监狱里度过的了。最初他试图挣扎反抗,企图救赎自己,但,瑶玥临死前的一段录音彻彻底底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出不去了,留给自己又有何用? 身旁有狱警守着,凉至不便问太过敏感的话题,略微斟酌过后她压低了声音:“二叔,我可以请人替你翻案申诉,如果你是无辜的,你可以……” “不准私语!”狱警打断了凉至的话。 关键词已经说完,凉至有些紧张地盯着夏景逸的神情,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二叔,你是无辜的吗?真的是无辜的吗? 她承认她很狼心狗肺,此刻,她希望夏景逸的回答是:不,我不是无辜的。瑶玥的的确确是我杀的,所以你们大可不必为了我而白费心思。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夏凉至,你还是不是人?眼前这个穿着囚服的人是你二叔啊!他才是你在这世上所剩不多的亲人啊!” 另一个声音却说:“如果二叔是无辜的,那么温阳说的那些就是真的!瑶玥是廷深杀的!他掌握了廷深的犯罪证据,廷深会被毁了的!” 内心挣扎的片刻,凉至只觉整个人都置身在冰窖之中,后背已经渗出了丝丝冷汗,放在腿上的手也暗暗攥紧。或许只有她自己没发觉,她有多紧张听到夏景逸的答复。 “凉至。” 夏景逸忽然叫了她一声,神情格外平静,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情绪,却让凉至心里有几分慌乱,生怕自己那个自私的想法被夏景逸看穿了似的,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凉至,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有人不让我出去,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 被黎妤叫来夜氏是从监狱出来之后的事情。 当时天色已晚,接到黎妤的电话让她挺意外的。按说这个时间点已经下班了,黎妤叫她去夜氏做什么? 她一点儿也不会想到这是夜廷深的意思。 昨天和温阳见过面之后,她很难接受温阳说的所谓事实。 温阳说:凉至,我们各退一步。你交出股权,我就放过夜廷深。否则你官司打赢的那一刻,就是夜廷深被告上法庭的那一刻。不要妄想再孤注一掷,我想你胆子再大,也不会拿夜廷深的前途开玩笑吧? 她怎么会轻易相信? 所以,她第一时间拨了夜廷深的电话。忙碌于各自的事情而挺久没见过面的两人,这一段时间通话也变得少了,之前没怎么注意到,但这一次电话中竟传来了忙音,凉至忽然就意识到,自从那次在医院之后,她和夜廷深,是不是越走越远了? 上电梯的时候,凉至借着电梯里的光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还在熠熠发光。 夜廷深曾说过会娶她的,但是却迟迟不曾有过任何表示,这段时间甚至彼此冷落了。以前一直都是他在主动,那么这一次,她是不是也该主动出击一回? 握紧了手放在胸前,凉至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她要告诉夜廷深这件事情,再大的难关都会过去的,只要他和她一起。等一切都安稳下来之后如果他还没有求婚的打算,那么,她来。 电梯到达楼层时,凉至便立刻往总裁办的方向奔去。 黎妤在门前徘徊着,看到她的身影后终于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上前迎接,“你终于来了。” -本章完结- 193肮脏的目的 总裁办内一片狼藉。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颓靡的夜廷深之后,凉至仍旧吃了一惊。刚刚黎妤向她说明了叫她前来的意思,夜廷深最近心情很差,脾气很暴躁,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发了牢骚之后就没出来过,外面的人也不敢进去打搅,只好叫了她过来。 黎妤还很担心地问她:夏小姐,你和夜总的感情出什么问题了吗? 凉至心一抽,不动声色地回答:没有。 她始终坚信,夜廷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别的原因的。他不是一个容易消沉颓废的人,绝不会因为那些不是问题的问题而低迷至此。 然而当她看到了横躺在长沙发上的夜廷深之后,才知道他的情况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担心在所难免,试探性地唤了他几声,却无回应。 她以为他是睡着了,便拿过他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打算替他盖上,结果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他条件反射性地甩开,猝不及防间,凉至身体重心不稳,重重地撞到了茶几,摔倒了地上。 “凉至!” 发现是她后,夜廷深赶忙从沙发上坐起扶她起来,懊恼地问:“伤到哪里了?” 凉至捂着刚刚撞上了茶几角的大腿,隐隐咬着唇,摇摇头。夜廷深愧疚不已,拉过她坐在自己身边,仔细地检查过后,方才确定她又伤到了腿。 碰到了她撞伤的地方,凉至立马缩回,以微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她是来照顾他的,又怎么能让他再担心? 见她执意不肯让自己检查她的伤势,夜廷深也只得作罢,稍稍整了整衣领之后,他扶着额头疲累地靠着沙发背,似自言自语:“凉至,怎么感觉……你对我生疏了呢?” 凉至身体一僵,忙否认:“不是这样的。” 他却再无下文,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睁开眼轻声道:“休息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家。” “那你呢?” “我还在这里待一会儿,有事情要处理。”看着凉至焦急又关切的眼神,夜廷深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别担心。” * 于是去了一趟夜氏,凉至却一无所获。 关于温阳口中的那起刑事案件,关于他最近的情绪为什么这样低落,她仍旧一概不知,只身在恐惧和担忧中挣扎着,她要抉择,却不知如何抉择。 明天,就是开庭日了。 顾念苏对于这起商业案件初次秀志在必得,扬言只胜不败。这场官司的胜负不仅仅关系到了夏氏日后的归属,还会是顾念苏职业生涯上的一大转折,看到顾念苏干劲十足的样子,凉至有些不忍说出那个太过于荒唐的请求。 可是,温阳的话却历历在目,若是她赢了这场官司,那么夜廷深会以故意杀人罪被告上法庭。昨天去狱中已然确认,夏景逸之所以没法从监狱里出来,的确……是有人有意而为的,也就是说,从被告到审判到被判入狱,都是蓄谋好的。而那个人能是谁呢?真的会是夜廷深吗? 兴许是知晓她不会轻信,温阳还特地打了电话来提醒她:“凉至,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夏启昀也见过她,言简意赅地说:“官司败了,你无非丧失了在夏家的权势而已,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损失。但你若是拿他的命途来押,输了,可是会毁掉一段人生。” “所以你现在,是在充当好人反指责我么?”凉至语气很冷,“若是真的不忍毁掉一段人生,又何必拿来威胁我?” “如果不这样做,我怎么能拿回我的东西呢?”夏启昀淡淡地笑着,“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昨天我也拿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威胁了夜廷深,同样是被威胁,果然女人就是会磨叽。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她把视线挪向了远处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上,电视里恰好播放着财经新闻,下方显示着一行大字:夜氏财阀临场放弃竞标! 什么! 凉至拍桌而起,彻底怒了,质问夏启昀:“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抢到的东西,你拿在手里就不觉得脏吗?!” “看来小丫头还是太嫩了点。也对,涉足商场不到半年的时间,又哪里知道那些光鲜亮丽的商人背后使的手段都有多么肮脏呢?包括你的父亲,你以为他的双手就是干净的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教会你这些事情。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教你。”夏启昀的眼神渐而转冷,看向屏幕:“夜氏是夏氏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之一,之前你父亲碍于和夜家的交情次次退让才让夜氏成为了七大财阀之首。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夏氏的,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圆你父亲的一个心愿罢了。” 凉至气得说不出话来,肩膀轻轻地颤抖着。 关于商场,她懂的太少太少,几乎帮不上夜廷深什么忙,但她却知道每一次的项目竞标对夜氏而言意味着什么,可夜廷深就这么放弃了竞标机会。那么,夏启昀拿来威胁他的,到底是什么? “很想知道是什么筹码可以这么实用的吧?”夏启昀微微眯眼,装似和蔼的长辈伸手摸了摸凉至的脸,缓缓放下后,她笑:“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既然夜廷深已经按照我的要求做了,那么我也只能守约了。” * 夜氏。 肖天佐对于夜廷深临阵放弃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但心里自然也猜到了七八分,能让夜廷深毫不犹豫地做出退让的,一定是跟夏凉至扯上了关系。 所以,他一句也没问原因,只是看着夜廷深比前些日子稍稍有了些人气后拍了拍他的肩,说:“老夜,你这样我会很为难。” 夜廷深轻轻皱眉,以示困惑。 听声音于他而言越来越吃力,好在肖天佐是个八尺男儿,平日里性子又挺大大咧咧的,说话声音自然是比平常人高了些分贝。 “夏姑娘要是看到新闻后肯定会问的吧?最近你电话老接不通,她全往我这儿打来了。你说,她要是问起我来,我岂不是很为难?” 闻言,夜廷深摆出一副“多大点事儿”的神情,淡淡开口:“之前怎么蒙混过去的,这次照样就好。” “哪有那么容易?”肖天佐抱怨,“你家那位精明着呢,每次我都得找借口把电话给挂了,说得越多反而错得越多,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却在时刻关注着夜廷深的情绪。令他意外的是,夜廷深竟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脸骄傲,更没有出口吐槽他。 许是感觉到了肖天佐的目光,夜廷深扯了扯嘴角,“明天开庭了,她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瞎贫?” 一听这话,肖天佐不乐意了,嚷嚷:“怎么就叫瞎贫了?” 夜廷深淡笑不语,视线渐渐放在了桌上的相框上。蛛网般的裂痕模糊了两人的身影,让夜廷深看着很不舒服,想了想,他指着相框对肖天佐说:“最迟明天,给我弄个同尺寸新的相框过来。” “……” * 开庭日当天,作为当事人的夏凉至竟未到场,除了另一当事人温阳,其余人无不震惊,包括夏凉至的律师团直到开庭前一刻,都不知凉至做出了这么一个看似荒唐的决定。 作为辩护律师的顾念苏在联系不到凉至之后,一急之下离开了法院去找她。法院根据情况将这场庭审作为“缺席判决”处理,且根据被告原告上交的答辩状和证据后对案件进行审理之后直接做出了判决。 不出所料,温阳胜诉,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胜仗后,他竟冲着陪审席的夜廷深勾起了一抹阴险而玩味的笑容,之后仍旧向法院递交了刑事诉讼状和重审申请书。 当然,这是凉至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此刻,她一个人站在街道天桥上,俯视着脚下车来车往,心情烦闷不已。 她知道,作为当事人的她拒不到庭意味着什么样的结果,又会给顾念苏她们带来怎样的困扰,但是她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作为被告她无法撤诉,又想尽可能地避免遭受不利于自己的诉讼后果,因此,她只能这样做了。 留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给了顾念苏,真是抱歉。但她知道,顾念苏一定知道要怎么做,她相信她。 “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 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竟然会是宋辰亦。似乎挺久不见了,又似乎经常见到。 凉至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也意外地没有扭头就走。用她的话来说,是她先站在这里的,所以该走的人应该是那个后来的。 但宋辰亦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盯着凉至的脸看了半晌后,忽然吐出两个字:“好巧。” 凉至是不想搭理他的,为了避免他继续发出令她不舒服的声音,她干脆说:“要么闭嘴,要么走人。” 宋辰亦就笑了:果然,这才是他看上的女人。 然而,沉默归沉默,片刻之后,主动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制造沉默的人。 凉至冷冷地说:“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我们?”宋辰亦愣了一下,随即撇清:“可别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非要说的话,也是他的目的达到了。” “温阳?” “是。”宋辰亦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凑近凉至,“看样子,你已经知道那件事情是我干的了。” 凉至嗤笑,“你也并没有打算做得密不透风。” “当然,不然我怎么能达到我的目的呢?”宋辰亦意味深长地看了凉至一眼,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伸出手来挑起凉至的下巴,凑近她:“夏凉至,我和你之间的追逐游戏就快要开始了。虽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但是我可是非常期待的呢。” 凉至没有避开他的靠近,反而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扔给他两个字:“愚蠢。” 生平第一次被骂这两个字,还是被女人,宋辰亦不怒反笑,恶狠狠地在她耳边道:“你现在最好祈祷沈芳娇那女人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否则……” “我说错了。”凉至打断宋辰亦,“你不仅愚蠢,还很自以为是。” “你——” 凉至本就乱糟糟的心情被他搅得更乱了,直接刷开了他的手,用力地擦了擦被他触碰过的地方,转身就走了。 宋辰亦倚着栏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凉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忽而勾唇笑:“夏凉至啊夏凉至,自以为是的人是你自己。” 片刻后,手机响起,是助理打来的电话,他问他:“宋少,还追吗?” 邪笑了一声,他答:“哦,不用了,让她走吧。” 合上电话后,他还看着凉至消失的方向,眼里阴鸷尽显。 “我好像没来得及告诉你,温阳的目的是夏氏,而我的目的是你。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 还未从法院出来,夜廷深便和温阳对上了。 确切地来说,是夜廷深主动在走廊上堵住了温阳。随他而来的保镖配合着保安和警卫将媒体统统拦截在门外,他想,这下媒体又能大做文章了。 “真是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呢。”温阳主动开了口,撕下伪善面具后的他只余下了狡诈和算计,“多谢你给我争取了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思考等下该怎么回答媒体的问题。说起来还真是感人呢,我那个骄傲得要死的妹妹就这么放弃了夏家的权势。夜先生,你说这要是传到媒体耳朵里,会不会成为可歌可颂的一段佳话?” 夜廷深垂在腿边的双拳紧了紧,勾起一抹阴冷,走到温阳面前低声道:“刚想提醒你,别让我知道你是因为威胁她才赢了这场官司。我不能动夏氏,但动你还是轻而易举的。” -本章完结- 194沉船 已经将近年末了,快艇码头也不似之前人多。凉至顶着寒风来到了这里,想也没想就挑了一辆,出海吹风去了。 她排忧解难的方式向来如此,为了刺激而刺激。这天的风浪还挺大,快艇在海面上时不时颠簸几下,跟飞起来了似的,驾驶员便提醒凉至一定要抓好两边的扶手。 风穿过耳,凌乱的发拍打在脸上有些疼,等到快艇稍稍平稳些的时候,凉至便空出手来将头发简单地束起。 贴心的驾驶员问她:“小姐,会觉得冷吗?” “不会。”凉至大声回复着他,在这寒冷的冬季,却因为一个陌路相逢的人一句关切的问候而暖了心。 的确是不会冷的,脸上戴了厚厚的保暖口罩和防风眼镜,身上穿了件救生衣还裹了条围巾。再说了,这个天气乘快艇出海,不就是为了寻求这点刺激么? 返程的时候,驾驶员缓了缓速度,让快艇随着浪潮自然往岸边靠着,并借着这个时期跟凉至搭讪。 “这个天气还出来坐快艇的人不多啊,小姐是平常就很喜欢吗?” 凉至本是不想说话,但人家问到了,她又不好装哑巴,只得回答道:“还可以。” “小姐是北方人?” 微微皱了下眉,凉至才想明白他会这么问的原因。南方人似乎普遍觉得北方人的体质会比较抗寒,海面上那么大的风,她却不会觉得冷,也难怪驾驶员会这么问了。 于是,她说:“我是本地人。” 驾驶员发出了一声惊叹,以示他的不可思议。 快艇靠岸之后,凉至仍觉不过瘾,便痛快决定再兜几个圈儿,乐坏了驾驶员,还信誓旦旦地对凉至说:“小姐,这回啊,我带你兜个更大的圈儿!” 发梢沾染了冬天的寒气和海的腥味,几个圈下来,换做常人早就晕乎乎的了,而凉至却仍旧面不改色,除了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之外并无异样,工作人员还想着问她要不要再兜几个圈的时候,看到她脚步定在了原地,眉眼间的浅笑淡去,取而代之的就是刚来时就染在眉梢的忧郁之色。 他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看到了不远处站了一名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男子不知何时到达这里,就那么迎风而站,隔得远,他们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从他的轮廓分辨出来,此刻,他的神情应该是柔和的。 见凉至已经看到了他了,夜廷深才缓缓走进了快艇中心,在她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半开玩笑地说:“看样子,我真该在你身上装一个雷达。” “廷深,我……”她急急地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噤声的动作打断,愣愣地看着他。 夜廷深笑,“玩够了吗?” 凉至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 “看样子还没玩够。”夜廷深替她做了决定,直接拉过她的手坐上了那辆快艇,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见她还呆呆的,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最后一圈了,这风继续吹下去,一会儿非得头疼不可。” 回来了。 以前的他和她,似乎又回来了。 这一圈,因为船上坐了两个如胶似膝的人,驾驶员便识趣地不再说话了。但事实上,他心里还是有些些失落的。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和凉至的接触时间虽然很短,但他是个男人,而凉至又是个漂亮得出奇的女人,他被她所吸引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吸引归吸引,他还没有萌发更深层次一点的感情,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便被这个突然到来的男子给斩断了。这导致了他这一次驾驶快艇的过程中有片刻的分神,以至于快艇在深海区域被浪掀翻了。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 坐在快艇上的两人只静静感受着迎风驰骋在海面上的块感,忽然一声巨响,紧跟着船身一个巨颤,他们便觉世界颠倒,紧跟着整个人都置身在了一片黑暗和窒息之中。 * 醒来的时候果然头痛欲裂。 睁开极其沉重的眼皮后,意料之中的,凉至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只觉嗓子沙哑呼吸滚烫。看来是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太久,感冒了。 “夏凉至,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 醒来后,凉至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从顾念苏口中说出来的,准确来说,是从她齿缝中挤出来的,可见她当时有多么怒火中烧。凉至虽说还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但却清楚地看见,顾念苏的眼眶是红的。 “傻丫头。”她哑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小如蚊蝇。口鼻上罩着的氧气罩让她觉得格外难受,伸手便给它摘掉了。 然后呼吸困难了起来。 看到她脸色骤然异变,顾念苏吓坏了,大骂:“喂!你别乱来啊!”慌乱地要替她把氧气罩戴回去。 一只大手却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她手里的氧气罩,轻声说:“不需要这东西了。” 顾念苏看着穿着白大褂站在一边的井漾,脸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但现在不是她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忙问:“可是她脸色为什么这样差?” “生理期在凉水里泡了那么久,刚醒脸色不好很正常。”井漾盯着凉至看了一会儿,微微俯身,问:“夏小姐,你是丢失了什么吗?” 凉至没做声,依旧愣愣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眉头紧锁。 丢了。 戒指被她弄丢了。 但听到井漾这么问了之后,凉至像是心存侥幸似的抓住井漾的衣袖,发不出声音来,但她的眼神却传递了出了她的问题。 顾念苏看得清楚,替她问道:“你知道在哪儿?” 凉至盯着井漾的眼底有光。 虽然有几分不忍,但井漾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看到凉至的脸色立马变得有几分灰白,顾念苏忙安抚她,“井医生不是你的主治医生,等会儿问问你住院时接手的医生,看看会不会有人知道。” 凉至却对顾念苏的话充耳不闻,仍旧死死地攥着井漾的衣袖。 这回井漾明白她是要问什么了,轻叹了口气,道:“廷深没事,他比你醒得要早,现在恰好在做检查所以没来看你。” * “她醒了。” 另一间病房里,井漾特地将门锁好后才上前,神情凝重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夜廷深说:“廷深,你能瞒多久?” 夜廷深对井漾的存在视若无睹,虽说知道了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沉默了片刻后,他才转过脸来看着井漾,问:“她有没有问起戒指的事情?” 井漾点点头,放慢了语速:“她知道戒指丢了。” “那枚戒指上刻的是我的名字。”夜廷深忽然说了这么句话,随即又摇了摇头,把脑海中那些不好的事情统统挥去。 井漾叹了口气,上前,“到现在,你还不肯接受手术吗?” 夜廷深轻笑:“好像已经迟了。” 是已经迟了。 两天前的沉船事故,他和她被船身阻塞了浮出水面的路径,在水底呆了太长的时间,憋气太久,以至于耳朵鼓膜内外的压强不一,致使他原本就已经很脆弱的左耳彻底失去了听觉! 连带的,右耳的听觉似乎也不如从前了。虽还不至于完全听不见声音,但如今的他,更多的时候是依靠唇语辨别对方说的话。 “会想到办法的。”井漾沉声道,“我会联络梅纳德教授,请求他来中国一趟。但是廷深,这样的你能瞒多久?” 瞒不了多久的。 夜廷深比谁都清楚,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以一个“残疾人”的身份去面对他最心爱的女人,又要怎么用这样的一个自己去保护她,去处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了她就只剩下两种人,一种是如他般善待她的人,一种是伤害她的人。两种人的界限他划分得很清楚,他会双倍善待前者,自然也会加倍以恶还之。 * 沉船事故发生的时候,在海面上起保暖作用的厚大衣反而成了累赘,使得原本深谙水性的几人不能快速从沉船下逃脱。 后来是怎么得救的,凉至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在深海下缺氧的她,大脑意识空缺的她,被夜廷深牢牢地护住。小时候被她推进水池里差点淹了个半死的他,却是最后救了她的那个人。 醒来后,她是想去看夜廷深的,但顾念苏却死活不让她下床。这丫头固执起来不比她弱,又加上她体虚,没有外力的帮助大概走不了多远。 呆在病房里的这段时间,凉至听到的最多的话大抵就是顾念苏骂她的话了,她听得耳朵长了茧,也懒得反驳她。 直到那天,顾念苏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神情异常严峻地对她说:“凉至,夜廷深……左耳失聪了。” -本章完结- 195逼婚 夜廷深的左耳失聪了。 听到这个消息,凉至的第一反应竟是顾念苏又在跟她开恶趣味的玩笑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失聪就失聪了呢? 但其实呢? 曾经顾念苏拿苏笑开过一个很过分的玩笑,凉至信了,结果却是她的反应把顾念苏吓了一大跳,自那之后顾念苏再也没敢拿她至亲的人开这样的玩笑。 所以,她给顾念苏的回答是:“叫井医生过来。” 那天黎妤叫她去夜氏时曾跟她提过,这段时间夜廷深的性情变化无常,比之前暴躁了不少,而这段时间知名神外医生井漾频繁出入总裁办,黎妤猜想夜廷深是否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然而当时,凉至却没来得及询问夜廷深任何其他,只被他一句两人的关系生疏了而打发走,现在想想,怕是当时他就…… “井医生。”凉至坐在病床上,微微仰着脸看着这个浑身透着一股令人安心气息的男子,惴惴不安地问:“念苏她说的……是真的吗?” 顾念苏和井漾认识,这件事情凉至也是这几日才知道。顾念苏的男友也是医生,和井漾是好友,所以这两人认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凉至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当然,这不是她现在需要操心的问题。 “是。” 虽然很残忍,但井漾没打算帮着夜廷深瞒下去。 而这一个字,却像是千斤重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了凉至的心口。她哽了哽,没说出话来,好半天后才喃喃问道:“是……这次事故导致的么?” “不全是。”井漾说,“这次事故对他的听觉的确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是却不是致使他左耳失踪的根源。” “那……” “廷深也许没跟你说过。”井漾看着凉至,“他初中的时候被人误伤过左耳,那之后他的听觉就已经受损了。虽然发现得及时也治疗得及时,但是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我查看过他以前的病例,廷深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又恶化过几次,一直到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才恢复了听觉,虽然恢复得不完全,但理论上来讲,只要保护得当应该是不会又出现恶化的情况。” 凉至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问:“什么情况会导致恶化?” “外伤、爆震、病菌感染或药物影响。” “具体一点呢?” “潜水过深、巨声式打耳光、噪音或者爆震穿透都会形成耳膜内外压力差,还有一些药物引起听觉神经损伤都有可能导致恶化。”井漾不是没注意到凉至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顿了顿,“廷深的情况属于前者,耳膜内外压力差。” * 直到那一天,凉至才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夜廷深19岁的时候还不会游泳。 他不是学不会,而是没法学。年少时的创伤导致他的左耳尤其脆弱,正常人在水下憋气太久都会产生耳鸣,又何况是他呢? 可是,当年她却一时兴起把他推进了泳池里。 虽然没有问明夜廷深的情况恶化具体是什么时间段,但是她想,或许有两次,都跟她脱不了关系吧。 她不愿去问了。 不知道真相的她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无需那么愧疚。但她甚至都不敢去看夜廷深,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啊!她可算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他会变得那般暴躁。 “去看看他吧。”顾念苏劝凉至,“哪怕你一句话都不说,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或者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话,等他睡着的时候去也好。” 世事总是无常,就像以前凉至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会从顾念苏的口中说出来。 又是过年。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呆在医院里,身心都在煎熬。她甚至会觉得,她是不是在某一年过年期间的祭祀活动中得罪了某位神灵,导致她在那之后的每一年都像是被诅咒了似的。 当然,她不信这些。 去看夜廷深是在午后,跟值班护士确认了他的确是睡着了,顾念苏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凉至轻悄悄去了他的病房。 房间里尤其安静。 哪怕知道了夜廷深听力受损的事情,凉至在里面仍旧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有些发酸,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头时,她看到了他安静的睡颜。他常说她是个孩子,可是这样的他,又何尝不是? 有人说,男人的天性其实就是孩子。她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假,可若是孩子,为何他不能被这世界温柔相待?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夺去他的听觉? 略微吃力地蹲了下来,凉至静静地趴在床边凝着夜廷深,眼眶微红。 井漾告诉她:廷深不想让你知道他听不到的事情。 她知道他的心情。 这段时间她没来看他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而他早早醒来也不曾去看过她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苦衷,她都懂。 听井漾说,廷深年少的时候因为听力受损和别人交谈有几分吃力,因此那时就学会了读唇语。所以只要说话语速不太快,他基本上是能和其他人正常交谈的。 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凝视,夜廷深轻轻觑了眉,缓缓睁开了眼,与正光明正大“偷窥”他睡颜的凉至来了个十几秒的对视。凉至反应快,为了避免尴尬而故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么快就被醒了。” 夜廷深竟被她的模样逗笑,抬手揉揉她的头,“不然被占便宜了怎么办?” “……”凉至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撑起身子飞快地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红着脸却得意洋洋地说:“就算醒了,也一样可以占便宜。” 她觉得她胆子变大了。 虽说,在他炙热目光的注视下没过一分钟她就觉得脸颊烧红了。 夜廷深愣了片刻后,勾起了唇梢,撑着身子在床上坐起,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坐过来。”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干嘛?” “给你一个占便宜的机会。” “……” 果然跟脸皮厚的人没法比啊。 “念苏还在外面呢。”她有几分忸怩。 顾念苏把她带过来之后便在外放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推开门冲进来了呢?要是被她看到什么了的话,那她以后可以不用活了。 “听话。” 夜廷深惦记的是她的身体。 他抱着她爬上救生艇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急急给她做了人工呼吸,她却只睁了半秒钟的眼,又加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吓坏了。后来到了医院后她脸色难看得厉害,又迟迟昏迷不醒,他才知道,原来是生理期的问题。 生理期还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那么久,夜廷深又是气又是急,恨不得把她从病床上揪起来大骂她一顿,但是看到当时的她之后,他胸腔里积压的怒火顿时全消了,只剩下了对她的怜惜和心疼。 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受人威胁而被迫放弃了夏家的股权,才会心情抑郁地想要去寻求刺激。 是他不好。 所以当她听话地躺倒他身边时,他便立即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那么用力,又担心她会不舒服而稍稍松开了些。他变得那样脆弱,那样患得患失,在他怀里的凉至岂会感觉不到?也正因如此,她才选择了一言不发,只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就像从前他安抚她那样安抚着他。 “傻丫头。”他低叹了一句,轻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使得他能够看清她的脸。大手覆上她的脸颊,指肚轻轻摩挲着她略显苍白的皮肤,他忍不住轻声说:“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想着安抚我?” 凉至双眼发酸,又不想被他看出破绽来,只得强颜欢笑地握住他的手,“只要你在,我一切都好。” “真是我的傻丫头。”夜廷深眼底写满了怜惜,微敛了下眸子,他满是歉意地对她说:“前段时间忙于工作疏忽你了,会生气吗?” “会。”凉至不假思索,看着夜廷深立刻变得有些紧张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得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娶我。”凉至仰着小脸,倔强地说:“廷深,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换做是以前,夜廷深早该在心里偷着乐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个半聋人了,又哪里能…… 忽的,唇上一软。 夜廷深因这突如其来的吻浑身都僵了,一时间竟忘了回应,任由着她生疏地吻着自己,确切地说,是啃咬着他的唇。 见他没反应,凉至急了,性子也就使上来了,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拉近他的脸,恶狠狠地说:“我不管!出院之后,你必须娶我!” -本章完结- 196护短,不比她好过 人人都说凉至性情冷淡,却不知她也会有火爆的一面。 而这一面,似乎也只有夜廷深见识到了。 那天在病房里,面对凉至的“逼婚”,夜廷深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老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求婚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凉至却不干,瞪他,“我没求婚,我只是在提醒你!” “……” 从那天起,他呆在医院的每一天都会被她花式逼婚,他各种连哄带劝无果,就差被她直接绑去隔壁门诊楼进行婚检了。结果便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住院部上下都知道了有那么一名“剽悍”女友为了“逼”男友娶她而花招百出,因为凉至买通了整栋住院部的人,但凡是碰到夜廷深,必定会停下来说上一句:那姑娘那么好,你就依了她呗! 为此,夜廷深却只觉头疼。 井漾来看他的时候,大概是被这几天住院部的气氛给感染了,憋着笑对夜廷深说:“廷深,你就从了她吧。” 夜廷深觉得,他好像成了砧板上待宰的一条肥美的鱼,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等待着他被凉至宰了然后吃掉! 荒唐吗? 不,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境况不允许,他会很享受这件事情的。 于是,夜廷深在井漾面前露出了不曾外露过的为难之色,转移话题:“手续办好了吗?” 井漾点头,“不过,你打算一直找借口不出院来回绝她吗?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漾,相信我,我是为她好,而且我也不比她好过。”夜廷深说了这么一句话。 * 另一边。 “身体不好的反而已经出院了,没病的反而还死赖在医院不肯走,你们俩孩子啊,可少让我这老骨头操心哟!趁早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啊,早点结婚,也好让我早点看到我的曾孙子哟!” 夜奶奶抓着凉至的手说着,说得凉至的脸上染上了绯红,赶紧替夜廷深辩解:“奶奶,廷深是因为明天上午还有一项检查要做。” “得了吧!那孩子啊,要是有心娶你,还管他什么检查呐?款丫头,廷深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奶奶说,奶奶非扒了那小子的皮不可!” 凉至摇头,反握住了夜奶奶的手,轻声说:“奶奶,廷深对我很好,只是我和他都还没做好准备,所以才……” 为了不让老人家多心,凉至说话间十分地小心翼翼,虽说她也不知道夜奶奶是否清楚夜廷深年少时发生的事情。包括这次沉船事件,夜寂和夜南歌虽说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的,但却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奶奶,直到确认她和夜廷深都安然无恙之后才告诉她老人家。 夜南歌也在一旁打着圆场,“奶奶,您还不了解我大哥啊?他现在就是故作傲娇,指不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闻言,夜奶奶瞪了夜南歌一眼,“还说你大哥呢!你呀你,多大岁数了都?过了年,虚岁都26了,都成剩女了!还不知道着急啊?你说你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干啥用呢这?” “……” 夜南歌任由着奶奶数落她了,她老人家经常这样,一言不合就拿她的年龄说事儿,以前她还会狡辩两句,但现在,为了给夜廷深打掩护,她干脆把矛头都往自己身上引了。 凉至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夜南歌见状,冲她耸肩笑了笑,等到老人家说累了,她才嬉皮笑脸地说:“干啥用您还不知道呢?要是我生得丑还天天在您面前晃悠,您还不得整天拉桑着脸?” “油嘴滑舌。”夜奶奶冷哼了一声。 * 逼婚大作战,除了夜廷深,整个夜家的人都加入了,就连特地跟来医院照顾奶奶的下人都帮着凉至劝夜廷深。 然而,知子莫若父也。 夜寂当着夜奶奶的面虽然会意思意思地劝说两句,私下却明白夜廷深之所以这样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但儿子自小遇事便喜欢一个人扛,他也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廷深,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了才好,你把你的想法告诉凉至,再大的困难两个人一起面对,也好过你们俩各扛各的。古人不是常说一句话么?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夜廷深却抿着唇不语。 见状,夜寂的眉梢微微紧了紧,“看样子,道理你都懂。”沉思了片刻后,他微微俯身低声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爸。”夜廷深终于仰头唤了他一声,沉默了半晌后,他说:“还记得凉至曾向您提出的请求么?” “全权收购夏氏?” “是。”夜廷深点头,“当时她的想法大概是若是夏爷爷执意要把夏家这个担子往她肩上放,那么您将夏氏全权收购之后,您是龙头人物,而她只需在她的位置做好她该做的事情就好,除了署名会变,其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闻言,夜寂的棱角松动了些,夜廷深看得清楚,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她很信任您。” “不如说,她其实是信任你。”夜寂笑了,“现在局势也可以相提并论吗?” 思考了片刻,夜廷深低吟:“本质上,差别不大。” “但现在夏氏坐镇的是我们所不熟悉的夏启昀,收购起来,或许会有些麻烦。”夜寂摸了摸下巴,“可以试试。” 夜廷深松了口气,“谢谢您。” “只是我很好奇。”夜寂忽然说道,“这件事对现在的你而言也不难,为什么不自己试着去做呢?” 夜廷深脸色微微一变。 “儿子,你有事情瞒着我?” 见夜廷深不语,夜寂轻叹了一口气,“你的情况我听井医生说过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您。” “错了,我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夜寂的脸色变得严肃,“你放弃竞标和凉至缺席庭审这两件事情,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爸……” “落了什么样的把柄在敌人手上?” 夜廷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比他多走了三十年的路,深谙他心,在自己父亲面前,他果然是藏不住秘密的。 于是,他把温阳拿他的事情威逼凉至这一件给夜寂说了个大概,紧跟着十分抱歉地说:“是我的错,给您和夜氏招黑了。” 自己的儿子手上染上了鲜血,这是哪个做父亲的愿意看到的事情?更何况,夜寂一直视自己的一对儿女为骄傲,尤其是夜廷深。杀人,犯罪,这样的字眼和他搭上了关系,这却是会让夜寂颜面扫地。 “的确,是你的错,而且错得太离谱!”夜寂沉了声音,盯着微低着头的夜廷深,“当年把你和凌辰凌天放在KD-L组织里训练是为了什么?凡事都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能落人把柄,这个道理你从小听到大,怎么还……” 夜廷深错愕地抬起头,“爸?” “还有一件事情。”夜寂对他的讶然视若无睹,“落下的把柄被人利用来威胁自己的女人,这事要是传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夜寂的儿子!” * 夜寂绝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但同时,他又是个十分护短的父亲。 当然,他绝对没有让亲情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意思,他的明辨是非,不过体现在究其因果上面。譬如他的孩子做了错事,该承担的后果自然是要承担,该受的惩罚也一定要受,但是,这些都由他来决定,他不允许别的人用一成不变的标准来评判他的孩子的是非对错。 他就是护短了,那又如何?代替好友律司训练出黑道组织KD-L的男人,手上就没沾过血么? 他的孩子,他来护。 “您要送廷深出国治疗?” 医院长廊,凉至有几分惊讶地看着夜寂。夜寂倒是泰然,笑了笑,“很惊讶么?” “倒没有,只是……太突然了。”凉至如实说道。 “因为决定得太过匆忙,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很抱歉。” 身为晚辈,哪里受得起长辈这样屈尊道歉?凉至赶忙摆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该抱歉的是我才对,如果不是我,或许廷深……” “要一起去么?” 凉至愣了愣,没懂夜寂的意思。 夜寂耐心解释:“廷深这一走,长则三年五载,短则半年两年。我想他不会舍得和你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可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我……” “这你放心,我可以安排。” 凉至愣愣地看着夜寂,随即眼底写满了感激,深深地朝夜寂鞠了一躬后,她微笑着回答:“好。但是夏家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我现在还不能走,所以我还是得和廷深分开一段时间。” -本章完结- 197绝非等闲之辈 如夜寂所言,事情安排得太过急迫,当晚他就差人将夜廷深的出院手续办好,调来了私人飞机打算直接将夜廷深送往美国。 事发突然,夜廷深都还没来得及见上凉至最后一面,又不能忤逆夜寂的意思,在去往飞机停靠点的路上,整个人略显惆怅,坐在副驾驶室的夜寂看得清楚,沉声安慰道:“我跟她说过了,她会先留下来配合处理好夏家的事情。” “您……” 夜寂也没隐瞒,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以为她不知道么?其实那孩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为什么忽然逼婚?还不是担心你会有现在这样的想法?” 夜廷深愕然。 凉至知道他失聪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自然不是有意想要隐瞒她,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是有多害怕啊!害怕她会因为他的残缺而离开他。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忽然一个急刹,夜廷深的身体猛地往前仰,下意识地伸手抵住了前排的座位后,他只觉有强烈的车灯刺目,紧跟着听到夜寂有些阴冷发沉的声音:“挺有本事的。” “先生,需要处理么?”司机问。 夜寂还没说话,对面横着的那辆车的车主便已经走下了车,随后而到的是数量闪着警灯的警车,将他们团团围住,警鸣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夜廷深忍无可忍,拉开了车门下车,径自走到了温阳的面前,脸色发寒,“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把我扳倒了?” “彼此彼此,毕竟这场斗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温阳笑,微微侧脸给一站在警车旁的穿着警卫制服的人使了眼色,那人微微颔首,迎上前,当着夜廷深的面递上了拘捕令。 “拘捕?”夜廷深冷笑,“不知我夜某犯了什么重罪,卢警长要拘捕我?” 卢烨还没回答,温阳便阴笑地替答道:“故意杀人罪、教唆杀人罪、诬告陷害罪,还有现在,畏罪潜逃罪,哪一条不足以让警局和法院拘捕你?” “证据呢?” “你现在在逃跑,这就是证据!”大有要盖棺定论的意思。 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卢烨倒是有眼力见地打着圆场,“夜先生言重了,实在是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还请夜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这时,伴随着一声有力的关车门声,夜寂走到了卢烨面前,伸手夺过了拘捕令翻看了起来,还没开口说话,已经是刑侦界老干事的卢烨便只觉一股压迫感袭来。 夜寂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和警局的人打过交道。正如夏启昀所说的,行走商界多年,谁人的手能够真正做到滴腥不沾?但如今的夜寂,即便已经隐退江湖多年,气势和能力依旧不容小觑。事实上卢烨在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觉有些为难,当年光是想抓夜寂的把柄都把他们折腾了个半死,谁又知道夜廷深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老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你我的恩怨,怎么能够扯到后辈的身上来呢?” 夜寂的话语不重,但一出口却令周围的人瞠目结舌。 这……大晚上的好些警车围着,他摆出一副要叙旧的架势,不太好吧? 卢烨警惕地望着夜寂,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着,思索着如何应对这只老狐狸的时候,夜寂却又将拘捕令还给了他,退后几步拍了拍夜廷深的肩膀,“儿子,年轻人总沉不住气,但你要相信清者自清的理,且随他去吧。”然后又对卢烨招了招手,“卢局,老规矩,在律师到达之前,你可别想着要对我儿子屈打成招!” * 夜廷深深夜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凉至是隔天才知道的。 顾念苏有认识的朋友在警局工作,听说了这件事情后立马告诉了凉至,不清楚内幕的她也只将几个关键词“杀人”“诬陷”之类的词说给了凉至,凉至一听二话没说就要去夏氏找温阳的麻烦,结果刚开门就被穿着制服的警察拦住,传唤她去警局接受询问。 到了警局之后,凉至碰见了同样呆在警局接受询问的温阳,此时她连骂他出尔反尔的力气都没了,满脑子都是夜廷深会不会有事情,当看到从审讯室出来的夜寂之后,她才像是看到了一块救命浮木似的,奈何她没法开口问些什么,只能用眼神投递着她的急切。 很快,夜寂也看到了她,同样因身在警局有些话不能明说,他也只朝着凉至轻点了下头,却让凉至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警察提问了,可这一次,似乎比上次她自己险些涉案还来得紧张。 因瑶玥命案发生期间,凉至因承受不住丧父之痛而“病卧”顾家,对此案可谓一无所知,而顾念苏也因为在案发期间和一些相关人等打过招呼而被警方传话。好在,顾念苏本就是律师出身,深解法律又能言善辩,措辞间没有让审讯员讨到分毫的好处。审讯结束之后,凉至和顾念苏一同离开警局的时候,顾念苏才看到凉至的脸色白得有些异常,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小腹难受得厉害,身下也有一股异样的热流。刚来警局的时候许是因为神经绷得太紧了而没有察觉,此刻凉至反应过来后,便哆嗦着双手把自己的包包都递给顾念苏,忍着痛道:“我去趟洗手间。” 估计是上次沉船事故之后落下的后遗症,离上次生理期没多久,居然回经了,并且伴随着强烈的腹痛,这是凉至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因为体质一直不差,所以以往每次生理期她都没有出现过痛经的症状,这一次突然痛起来,还挺要命的。 顾念苏不放心地跟进来,扯着嗓子大声问:“喂!你没事吧?” “没事。”隔着一扇门,凉至的声音有气无力,“念苏,麻烦你把我包里的卫生棉拿给我。” 顾念苏忙照做了。 完了之后她又觉不对,皱着眉头问:“你生理期不是刚走没多久吗?” “回经了。”凉至洗了手,云淡风轻,“大概是上次在凉水里泡太久了才会这样,调理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量多吗?” “算正常吧。” “说谎。”顾念苏语气变硬了,直接掀起了凉至的大衣,手伸往了她私密的地方,凉至一惊,拍开她的手,却见到顾念苏举起了沾有血渍的手,“抓绒的打蒂裤都渗透了,还说正常?” 凉至想,她可能真的是紧张过度而忘了太多重要的事情了。顾念苏眼睛那么尖,她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看到凉至的脸色着实难看,顾念苏也懒得深究什么了,扶着她,方才发觉她的手竟然异常冰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凉至整个人的重量都往自己身上压过来了,她一惊,身体赶紧用了力,“凉至!凉至!夏凉至!” * “夜廷深绝非等闲之辈,他能不动声色地处决一条人命还不留下蛛丝马迹,能抓到他的把柄不容易,你们可得好好把握了。”宋辰亦提醒夏启昀道。 “不用宋总提醒,我也再清楚不过了。”夏启昀微扬着下巴,走了一步棋,“只是这夜寂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不知宋总有何打算?” 宋辰亦笑了,狭长的双眸落在了棋盘上,稍作思考后棋子走动,眼看着下一步就能直接将军。 夏启昀微微一愣,便听到宋辰亦轻笑着说:“怎么拉夜氏落马是你们母子二人的事情,而我,要的只有夏凉至。” 夏启昀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僵硬,“可夜氏如果不落马,你以为你能动得了夏凉至?” “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宋辰亦说着,直接将夏启昀的“将”推倒,落了自己的棋子上去。满意地勾起了一抹笑容,宋辰亦往后靠了靠,以胜者的姿态道:“看样子我还是不适合玩西洋棋,一局下来竟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茶都凉透了。” * 凉至醒来的时候,只觉整个身子都有些发热。微微挪动了下,方才知热源是小腹上放着的暖宝宝。 大脑意识还没回归,还处于懵懵懂懂状态的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子不耐烦却又无奈的声音:“夜廷深涉嫌的这起案件属于作案人与被害人因果关系明显的案件,法院那边并没有收到什么明显指向的证据,全是通过分析、调查以及相关人士的措辞发现和确定犯罪嫌疑人。夜廷深之所以被拘留是因为他被人举报为嫌疑人之一又恰巧有了类似于‘畏罪潜逃’的行径,警局采取这样的手段也是不得已……哎,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才会为你费这么多心思。” -本章完结- 198激怒,两个巴掌 竟然有种绝处逢生的惊险感。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真的是到了绝处吗?应该是不会的。凉至这会儿才想到,或许她一开始就该相信夜廷深。 “喂,你感觉好点了没啊?”顾念苏见她带呆愣愣的,忍不住问道。 凉至回过神来,点点头,“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法院没有直接证据是不能任意判刑的对吧?” “理论上是这样。”顾念苏双腿一伸,办公椅便被推到了床边,笔帽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后,她道:“但是如果说,被定为嫌疑人的人都拒不承认,而法院又找不到线索或者证据的话,这个案子会很麻烦。” “很麻烦?” “嗯哼,对接这个案子的刑侦组、法官、当事人来说都很麻烦。一般一个刑事案件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审不完的,这还是比较简单化一点的。像现在这起案件吧,首先呢死者的尸首找不到,所以法医组根本无计可施,然后这个死者生前树敌还挺多的,时间对得上又能够构成杀人动机的人还真不止一个两个,再者这个案子事先已经判过一次了,并且已经定下了犯人还判了刑,突然之间被推翻了重审,无论是法院还是公安那边的压力其实都挺大。再说说开庭时的辩护律师……” 凉至忍无可忍,沉声叫了声她的名字:“顾念苏。”连名带姓。 顾念苏这才反应过来,忙说:“最重要的是,在这期间,你家那位会被监视居住、限制出境,又加上他是个公众人物,所以麻烦事会比较多。” 凉至就不做声了。 没有直接并且指向明显的有效证据,按说警方对夜廷深只能是拘传而不是拘留或是逮捕,且审讯的持续时间不得超过12个小时才对。但是据说昨晚的阵势还挺大的,除去首当其冲的温阳那辆车,还有三辆警车,十余个警察,且警察局局长亲自出动递交了拘捕令。 “有问题。”顾念苏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我是夜廷深,肯定先要求回避了。” * 然而事实上,夜廷深也的确这么做了。 诚如夜寂所言,局长卢烨和夜廷深父辈的那一代人的确有不小的“恩怨”,当然,是江湖恩怨,无关个人私仇。夜寂的好友律司在世的时候,律氏曾叱咤黑白两道,与以卢烨为首的刑侦警察自然相当于是老鼠和猫的关系。律司去世后,夜寂代管了律司生前的组织KD-L,和卢烨又杠上了。奈何夜寂律司这两男人都是极其聪明的人,鲜少落下把柄,这也就苦了卢烨了,好在这些年KD-L组织已经原封不动地归还给了律凌辰,并由他将主要势力范围秘密牵往了国外,有人再想去找夜寂的什么把柄也就更难了。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有针对性地审问夜廷深。 夜廷深自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他直接行使了他的正当权利,要求回避,再大概是有夜寂从中周旋,审讯他的警员直接变成了乔存,律凌辰的人。 看到不陌生的面孔后,夜廷深有几分失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凌辰那家伙手还伸得挺长。 而作为有专业素养的人,哪怕是做戏,乔存也本着要做全套的态度,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夜廷深提问,最开始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一旁的记录员却像是已经对乔存的作风习以为常了,好几个问题还没等乔存开口,他就已经未卜先知地落笔记下了。 见状后,夜廷深着实有几分无语,忍不住打断他:“乔警官,你再这样继续问我的私人问题,我会很困扰。” “会吗?”乔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起案件太重大和诡秘了,如果你真的是犯罪嫌疑人,那么你的心理肯定极其地扭曲,而你平日里一些生活细节、饮食习惯都能体现出你的心理问题,这是刑侦人士常常忽略的一个重要点……” 记录员奋笔疾书了半天之后,方觉得不对,停下笔盯着乔存的侧脸抽了抽嘴角,如果可以,他真想上前给乔存一嘴巴子,大吼一句:大哥!现在是在审讯!请你严肃一点好吗?严肃! “‘如果’后面的都是废话。”夜廷深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扶了扶额,“行吧,你请继续。” * 虽然极其不愿,但凉至还是来到了夏氏与温阳会面。 她没有事先预约,人在楼下时才想起夏氏以往的一些规定,但好在,夏氏上下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她。虽然她现在被公司除名了,但身世摆在那里,比起那对莫名冒出来“继承”的母子,员工们还是更希望凉至能回来坐镇的。 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到达了温阳办公室那层楼,途中没有看到任何她所熟悉的面孔,这她并不意外。夏启昀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董事局和高管层进行了大换血,孔蓓蓓那一干人等都被她降职甚至革职了,现在高层的人大都是夏启昀从温家带过来的人。 推开门前,凉至微微眯了眯眼:看来夏启昀有利用夏氏将温氏吞并的打算。 当时温阳正在办公室和管理层的一些干事商讨重要事由,具体是什么凉至才懒得听,见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说:“出去。” 众人都识趣地出去了,这让温阳不大高兴了,一拍桌子:“我说结束了吗?都给我回来!” 这…… 众人有点儿进退为难了,出去吧,显得太不给现任上司的面子了,不出去吧,这夏家大小姐虽然没有实权了,但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们只得在心里哀叹:什么仇什么怨! 凉至倒是看出了众人的为难,也不和温阳对着干了,勾了勾唇,“那好,既然你想在你的员工面前出丑,那我就成全你。”说毕,她径自走到温阳的办公桌前,在众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端起温阳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保温壶就往他头上泼,温阳纵使反应快,还是被淋了满身。现在是冬天,水是热的,室内他又穿得少,一时间只觉被热流覆盖的地方一阵灼痛,他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急冲冲地吼了句:“快拿毛巾!” “谁敢拿!” 凉至也吼了句,生生地把刚准备出去的几个小秘书给喝退了。 见状,温阳简直是要疯了,指着凉至的鼻子大骂:“夏凉至!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输了官司心里不服气了跑我这儿来撒泼了是吧?你个死女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撕下了谦谦公子的伪装,温阳在员工面前自然是形象扫地。 凉至笑了,任由他话骂得再难听也不恼,将保温壶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看吧,你连名带姓地骂我还要多说一个字。” 这话说得隐晦,其他人愣是老半天没反应过来。温阳倒是机灵,知道这死丫头是在暗讽他不姓夏,所以在夏氏坐镇不住,怒极反笑,拍桌而起,低声咆哮:“你有没有想过激怒我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不都一样么?”凉至冷笑,“反正我已经不痛快了,能拉一个下水至少让我心里平衡些。” “你——” “呐,温阳,还打算继续丢人现眼么?”凉至偏头看了一眼识趣地盯着自己脚尖的高管们,想了想,“都走吧,走出这个门,就当自己失忆了。” 众人立马识趣地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凉至和一身狼狈、气不打一处来的温阳。 “温阳,看到了吧,就算你对外宣称你已更名为‘夏温阳’,你也不过是外来人冠上了‘夏’这个姓氏而已。就算你得到了夏氏的股权又能如何?不属于你的,照样不属于。” 温阳的指骨咯咯作响,如同猛兽般盯着凉至看了半晌后,忽然发出了阴狠的笑声,“夏凉至啊夏凉至,你这个愚蠢的女人难道不知道永远不要试图故意去激怒一个男人么?” “对我而言,你算不上男人。”想了想,凉至又补充:“除去不对女人动手这件事有那么一点雄性气息以外。” “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么?”温阳勾了勾唇,一个纵身越过了办公桌,直接跳到凉至面前捏住了她的下颌,“你要知道,我再用力一点,你的下颌骨立马就会脱节错位。这是男人与生俱来的优势,借用这个优势,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啪”的一声巨响,温阳的头猛地偏向了一侧,紧跟着又是一声巨响,他的脸又偏了回来。 接连被女人甩了两个巴掌,温阳只觉尊严扫地,怒火中烧,双手蓦地加大了力气,作势就要把凉至掐死一般。 -本章完结- 199我知道,你来了 但凉至知道,温阳即便有那个心,他也没那个胆。 即便他现在盛怒之下极有可能做出误杀她这样不理智的事情,但她还没有傻到要在他手里送命的准备。虽然因为缺氧而难受得紧,但这并不影响她猛抬双腿自卫,很快,温阳手一松,只剩下捂着双腿间跪在地上打滚的力气了。 “你个……死女人……” 温阳疼得汗都冒出来了,哪里还有力气说话?而始作俑者凉至倒好,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学着他的语气抱怨了句:“死男人,一言不合就动粗。”末了又反应过来了什么,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什么男人啊!我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恰好今天夏启昀不在公司,不然凉至这嚣张的气焰得弱掉一半。环着双臂看了温阳一眼后,凉至惋惜地叹道:“看来你已经没法谈正事儿了,行吧,那我下次再来。”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回了头,“下次我会提前预约的哦!” * 上楼回家的过程中,凉至同顾念苏通了电话,告诉她她已经到家了。 顾念苏是个好奇心特大的主儿,知道凉至今天跑去找茬了,一个劲儿地问她过程经过结果,又担心那践人会对她动粗,便旁敲侧击地道:“喂,那践人要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你跟我说一声,姐弄个故意伤害罪请他进局子里喝喝茶去!” 凉至笑了,大概是发泄了一顿心情极其地好,反常地把详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顾念苏听,讲完之后她刚好进了家门,便打开鞋柜给自己那双鞋子换上,结果顾念苏在那边发出了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抖,拖鞋便“啪”的一声掉地上了。 紧跟着那边咆哮道:“我的天啊!前天还疼晕过去了的人居然把一个大壮汉踢得在地上打滚了?你行啊你!” 凉至有几分失笑,顿了顿,合上了鞋柜的门。她没告诉顾念苏,事实上除了回经当天经血异常多以外,这两天基本都干净了。她想着大概是上次例假没有排干净的经血,也没怎么在意,靠着墙淡淡地回了一句:“没让他温阳断子绝孙,我已经很仁慈了。” 顾念苏“切”了一声,“都打滚了,那怎么说得准呢?” 又和顾念苏随便扯了两句之后,凉至才合上电话,将包包放好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室内说了句:“我知道,你来了。” 房子是当初为了应付老爷子而随便挑选的一个,不算太大,但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当时凉至的意思是,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简直跟自虐没什么两样。 现在,她也很庆幸房子没那么大,以至于站在门口的她说话声音稍稍提高了些,里面的人都能听得到。 但忽然的,她又想到了什么,在话音落之后自责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径自往屋里走去,正巧跟刚走出厨房的夜廷深撞了正的。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的,她直接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腰侧的衣料,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是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夜廷深身体微僵,顺势圈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怕。” 怕。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就想那样窝在他怀里,似乎只有那样,她才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于她眼前的。 “Excuse me~” 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把以为只有夜廷深一人来的凉至吓了一跳。从他怀里抬起头,凉至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举着锅铲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的女子身上。 这个系着她的围裙的、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半截黄瓜的人,除了夜南歌还能是谁? 冲凉至咧嘴笑了笑算打了招呼,夜南歌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哀怨地说:“哥,你这样太拉低我的存在感了,而且显得我多碍事儿啊!跟个电灯泡似的。”“嘎嘣”一声啃了口生黄瓜,夜南歌自言自语:“好像本来就是。” 凉至这会儿都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夜南歌会跟夜廷深一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家的厨房,条件反射性地伸手夺过了夜南歌手里的锅铲,眼睛瞪大,“你打算换地儿炸厨房呢?” 抢锅铲的动作有点儿猛过头了,差点儿没把锅铲直接戳到夜廷深脸上。松了一口气后,夜南歌又把锅铲抢回来,咬了一口黄瓜,嘟囔道:“那是以前!现在我怎么就炸厨房了?还有啊,这会儿你眼睛可别瞪得跟黑猫警长似的,留着待会儿瞪哈!”说完,又“嘎嘣”一声咬了一口黄瓜,留给凉至一个“咱走着瞧”的表情,潇洒甩头。 凉至还没从讶异中回过神来,就又被夜廷深圈进怀里了,紧跟着他温热的气息便扑撒在她耳边,语气哀怨,跟夜南歌一样一样的。 他说:“几天不见我,还以为你这会儿眼里只有我呢。结果没有问东问西的担心也就算了,南歌一来,你就把我给忘了。” 凉至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好笑地转过身仰头看他,“夜先生这是在吃自己亲妹妹的醋吗?”她特地咬重了“妹妹”这两个字。 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夜廷深叹道:“我也够可悲的了,如果南歌是弟弟也就算了,可偏偏……” “怎么?是弟弟的话你还打算把我拱手让人?”凉至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下带。 夜廷深一边连连说着“不敢”,一边又惊讶这女人什么时候变这么暴力了?稍稍思考了一下,他直接微蹲着把她直接托举起走到客厅,两人双双坐到沙发上后,他问:“揪衣领是跟谁学的?” “还能有谁?”凉至替他理了理衣领,“‘暴走萝莉’奈绪美咯!” “‘暴走萝莉’?” 凉至用鼻子“嗯哼”了一声,“你那个损友肖天佐给她取的外号,奈绪美听不懂暴走是什么意思,还特地打电话来问我了。” 夜廷深笑,“你怎么解释的?” “我当然说是夸她的意思,不然她暴走的对象就是肖天佐了。” 为什么肖天佐会给奈绪美这么一个外号呢?凉至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理解的。奈绪美本来个头就不大,又是个酷爱动漫的二次元少女,虽然她那个身段和长相实在难以让人接受她是黑道三段的人,但不得不说,肖天佐给的“暴走萝莉”这四个字还真是很好地诠释了奈绪美的两面性格。 “诶,言归正传呗。”凉至不大放心地瞄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问夜廷深,“如果南歌是弟弟,你会把我让给他吗?” 这问题……有点儿深奥…… 夜廷深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回答:“要是南歌是弟弟,我会第一时间慰问凌天。” “……” 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没什么多大意义,凉至也就不问了,一手托着腮一边看着厨房,盯着厨房半晌后,幽幽地说了句:“一想到南歌在厨房,我怎么就这么胆战心惊呢?” 而此刻,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独自乐呵的夜南歌哪里知道凉至居然用了“胆战心惊”这四个字?只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叫大哥大嫂刮目相看才好。 于是,在厨房里捣鼓了老半天后,夜南歌终于在餐桌上摆上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桌做得还算成功的饭菜,成就感油然而生,直接反客为主地招呼凉至和夜廷深落座。 反客为主?不不不,在她看来,她和大哥大嫂之间没那么多的破规矩。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特别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番?” 夜廷深笑笑不语,把目光投给了最有发言权的凉至。凉至扫了一眼桌上的三荤两素一汤之后,想了想,给了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卖相还过得去。” 一听这话,夜南歌美得只差没上天了。 然而稍稍尝了一下后,凉至才知道原来卖相和味道不仅可以不成正比,还可以反差那么大。果然菜也不可貌相啊!这味道,简直是浪费了这一桌子好“颜值”! “怎么了?是不是好吃得你都说不出话来了?”夜南歌嬉皮笑脸地说着,夹了一口鱼片放到嘴里,登时脸都绿了。 人,不能太骄傲,骄傲会蒙蔽双眼,让人失了判断的理智。这句话,说的就是夜南歌。 她光想着凉至夸的那句卖相了,没深看她吃过菜之后眼底深处藏匿着的“痛苦”。又或者说,凉至实在是掩藏情绪的高手,不像她,一口鱼进了嘴,脸上的每个器官都在传递着舌尖的感受,她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大口大口地喝了水,“苦死我了!” 八成是把苦胆给切破了。 凉至庆幸,她刚刚试吃的并不是鱼。 满桌子的菜都能看不能吃,别提多折磨人了。夜南歌盯得都快成斗鸡眼了,特泄气地说:“明明照着菜谱上做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因为你心态不对。”夜廷深懒懒地说,“是不是想着把我们俩当小白鼠了,所以过程就马虎了?”知妹莫若兄长也,夜廷深正是深知自己一家都没什么下厨的天分,所以刚刚没有急着动筷子,这才免遭夜氏料理的荼毒。 看着夜南歌的神情确实是挺受打击的,凉至便安慰她:“没事儿,色、香、味,好歹有了个‘色’不是?再接再厉再接再厉,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让节目组想想办法,安排个托呗!” 是在刚刚和夜廷深交谈的过程中凉至才知道夜南歌跑来她家还要亲自下厨的用意。 夜南歌被某知名电视台邀请参加一期真人秀美食综艺节目,当然,参加这个节目并非她的本意,也不知道是经纪人忙晕头了误接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夜南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掉了:让她当着全国观众的面现场做菜,这不是砸了那电视台和节目的招牌么?但是,一向由着她的经纪人这次怎么说都不肯推脱了,硬是把赶鸭子上架似的要求夜南歌去参加了,夜南歌没辙,只好来求助厨神级别的凉至了。 虽然方式有点儿班门弄斧,但效果还算不错。凉至估摸着也是担心直播的时候夜南歌会把录制现场给炸了,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对她进行突击培训。当然,还有一件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夜廷深可是刚刚被拘留释放的人,还官司缠身,她这几天担心得要死,还因为气不过跑去夏氏把温阳狠狠教训了一番,结果这俩兄妹的状态是不是太……不当回事儿了点? “要打官司么?” 晚上,凉至实在没忍住提起了这个话题。原谅她吧,实在不是她多事儿,只是事情重大又关乎了自己男人,对方又是个喜欢放暗箭的人,她能不多长个心眼儿么? 夜廷深也知道她是担心,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干毛巾替她擦着头发,笑着“嗯”了一声,“下午接到的通知,两周后开庭。” “怎么要等那么久?” “因为……”夜廷深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笑得发贼,“原告遭遇了不可抗因素,原定时间无法出席庭审,所以特地向法院提出要求,推迟开庭的时间。” 闻言,凉至的脸有些发烫了,因为夜廷深那灼热的目光。但,君子坦荡荡,是她做的事情,她可没想着要死不承认,便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那是正当防卫!” 视线被毛巾挡住,紧跟着,便觉唇上一软,凉至便像一滩水似的瘫在夜廷深怀里了。 -本章完结- 200同一个筹码 开庭前的这两周时间里,凉至的时间多花在教夜南歌料理上面了。 自沉船事件后,她的身子似乎比以前孱弱了不少,小腹时不时传来异常的疼痛,夜廷深又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她回经痛经的事情,二话没说就把她抓去医院了,结果打包了一堆中药回来,凉至懒得熬,夜廷深就请了人专门给她熬,盯着她喝药,最后凉至拗不过,只好自己在家乖乖吃药调理了。 这段时间,夜南歌几乎要在她家住下了,美其名曰学艺的时间不多了,要把原本花在路上的时间全都利用起来。但其实,凉至心里跟装了明镜儿似的。夜南歌平日里通告排得很忙,也算得上是个大忙人,就算是为了出综艺节目,哪里有必要把整天整天的时间都花费在上面?何况那天晚上夜廷深说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他来处理,而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需要相信他,不要再傻傻地被人威胁了。 关于瑶玥一案的真情实况,凉至也想着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夜廷深依旧是避而不答,只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我的香菇鸡肉汤~~”夜南歌趴在沙发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厨房天然气灶上冒着热气的炖锅,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凉至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摇头叹气,“身为一个吃货,你的节操和志气呢?” “你错了,吃货只要吃就好了,不需要这两样东西。” 凉至无语,“可是你能别屁股对着我说话么?这样感觉很奇怪诶!” 闻言,夜南歌才终于转过身中规中矩地在单人沙发上坐好了,冲着凉至嘿嘿一笑,“问你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 “问。” “这锅汤要是成功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啊?” “……” 事实上,这锅汤近百分之七十的程序都是凉至搭把手完成的,所以比起前几次,这锅汤还是比较成功的,只是最后加调料的时候,夜南歌嘚瑟过了头手一哆嗦,辣椒粉放多了,导致两人品尝的时候给呛得眼泪直流。 夜南歌是靠嗓子吃饭的人,所以经纪人勒令禁止她沾太辣的东西,而且夜南歌本来就不是能吃辣的人,那辣椒粉又是从川渝地区过来的,辣力十足,可苦了夜南歌了,猛烈地咳嗽过去,竟有一小段时间嗓子是哑着的,可把凉至吓坏了。 “不行啊妹子,什么时候你能等大功全告成了再嘚瑟呢?”凉至一边给她顺着气儿一边递给她淡盐水。 夜南歌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喝掉了一半,方才觉得好受了些,“不行不行,只有两天就要录制了,我得想想其他的办法。”说完,她凑近凉至,可怜兮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可以让我的厨艺飞速进展的?” 凉至很认真地想了想,“有。” “是什么?” “魔卡少女樱里面不是有一集提到了咒术牌么?从网上淘一个下来玩玩呗。”凉至一本正经。 夜南歌听完,脸都黑了,“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凉至抱着双臂笑,“你不是挺喜欢这动漫的么?还以为你能第一时间想到呢!” “……” 夜南歌算是看出来了,凉至这丫的就是在她身上挖掘着槽点随时消遣! “凉至~大嫂~我的亲嫂子啊!”夜南歌忽然抱住了凉至,特别耍流氓地把脸往她胸上埋,吓得凉至一巴掌把她的脸pia开,瞪她,“夜南歌啊夜南歌,看不出来你心里还住了个小色狼啊!” 被凉至的手抵着,夜南歌半边脸都变形了,可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继续对凉至“图谋不轨”,“反正我大哥不在。亲嫂嫂,好嫂嫂,最最最美丽动人知性贤惠机智聪明得无可替代的此处省略一万字赞美词的嫂嫂!录制那天你有空的对吧?你来给我当托,我给你打下手成不成啊?” 前面一连串的赞美词,凉至倒是听着心里舒坦,也完美预料到了夜南歌这丫头肯定有诈,因此她话刚落音,凉至立马回答:“我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你的工作。你习惯了面对摄像机和观众,就算站在十几百万人的面前也能泰然自若,可我不行。”凉至又想到了前年圣诞夜站在寻找酒吧的舞池中央向陆靳北“示爱”的事情,那大抵是她这一生中唯一一次没有哆嗦得下不了台吧? 夜南歌哪里知道凉至有这么个攻克不下的难关?嚷嚷道:“谁不是慢慢习惯的呀?再说了,你只要露双手就好。我会跟节目组还有摄影师说清楚,只拍你的手。” 凉至还是觉得怪别扭的,“那也不行。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我肯定光顾着紧张去了,哪里还知道做菜?” “没事没事,你就算不正常发挥也肯定比我做得好吃。好嫂嫂,你就帮帮我吧!作为交换条件,等我哥的官司打完,我一定一定把他绑到民政局任你宰割……不对,是跟你领证!好不好?好不好?你就答应我吧!帮帮我嘛!我就算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凉至听着夜南歌越来越不对味的话之后,只觉额上冒出了三条黑线,唯恐这妮子把来世今生都扯一遍,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 开庭之前,夏启昀特地约见了夜廷深。原抱着会被他拒绝的心态,却不成想,他竟然答应得那么爽快。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高级的西式茶餐厅。夏启昀常年生活在国外,生活方式、口味习惯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她想着,今天这次见面八成也不会进行到用餐的地步,也干脆懒得为了迎合客人而挑选地点了。 但她忘了,夜廷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到了餐厅二话没说就招来了服务生点单,过程中整个把她当空气似的,末了才仰头伪善地笑问:“您点过了吗?” 许是敬她还是凉至的长辈,所以尊称她为“您”,但语气中略含针对的意味,夏启昀不是没听出来,笑了笑,力持镇定。 服务生点完单后离开了,夏启昀才开口讥讽:“果然是后生可畏。” 闻言,夜廷深也没谦虚,笑着附和:“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假。” 话里略含深意,夏启昀听得清楚,逐渐敛去了唇边的笑意,“希望在法庭上见面时,你也能有这样的自信。” “那是自然。”夜廷深说,“也希望前辈您把‘后生可畏’这四个字留到那天了再说,毕竟伪造遗书这罪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搞得不好,您和您儿子就白费周章了。” 夏启昀脸色一变,“真是可笑!字迹专家已经鉴定过了那份遗书是我父亲的亲笔,更何况,你一个夜家人跑来掺和我们夏家的事情,就不怕别人说你居心叵测么?” “怕的是,那个‘别人’说的就是你自己。”夜廷深反击起来丝毫不客气,“不过您放心,我这个人虽然小肚鸡肠了点,但还不至于为了谋利而翻那些前尘旧事,就事论事,说说你今天约我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你试图约凉至的目的是什么?” 在约夜廷深之前,夏启昀的确试图约过夏凉至,但却以失败告终。那丫头被保护得太好,虽说不知道夜廷深是怎么办到的,总之短时间之内,夏凉至的身边多了许多暗中保护的训练有素的便衣保镖,一般人想近她的身都难。 “看样子,我还是太高估你的智慧了。”夏启昀讽刺而笑,“我以为你收到苏笑被侵犯的光盘之后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年轻人,到底是年轻气盛了些。” 又是威胁的桥段。 只可惜,夜廷深的反应没有如夏启昀所料,他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跟你犯了同样的错误。” “什么?” “低估了自己,又高估了对手。”夜廷深答,“同一个筹码,我不可能让你拿来威胁我两次。” 夏启昀皱了眉头,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面上却依旧镇定,试探性地问:“你不怕凉至看到了这段视频会崩溃么?自己的母亲在死之前遭受了那样的侮辱和痛苦,她身为女儿竟是这样后知后觉,而且,造成她父母痛苦的人还是她如今视为这世上她唯一亲人的二叔!哦,对了,老爷子好像也一直知道我二哥对苏笑图谋不轨的事情。如果让凉至知道她因为这么大的误会而和老爷子针锋相对十多年,最后还让老爷子老无所依死无所终,她是会愧疚难安呢,还是会继续若无其事呢?” -本章完结- 201由不得你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在成长的过程中,所有吃过的苦、受过的难,最终都会使一个人真正成为一个人。就像幼鹰在学飞之前会被折断翅膀,有些苦难很残忍,但也在所难免。 那天晚上回去后,在厨房呆了一天的凉至听到了动静才终于探出了个头。明天就要录制节目了,夜南歌便回公司了,而凉至则一个人承受着这上台前的压力,紧张得连天然气都打不燃。 看到是夜廷深来了,她才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连围裙都没有解就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扑他怀里了,满身的油烟味儿,夜廷深倒也不在意,笑着把她打横抱起坐到了沙发上。 夜南歌不在,他的行为举动也大胆了些,直接把她双腿分开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今天的药呢?”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夜廷深问得最多的问题了。这些日子里他也忙于处理各种事情,且不说官司带给公司的影响,光是媒体那边也已经够呛的了,所以他其实很少来这里,但每次来,必定会问她:今天的药喝了吗? 其实凉至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奇怪,但她还是点头:“喝了。” “乖。”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举动,完全把她当小孩子来看了嘛! 凉至手撑着他的肩,“今天怎么有空来?” “听说明天某人要去节目录制现场,担心某人紧张得睡不着觉。”夜廷深笑着,手已经钻进她的衣服攀上了她的腰,“所以,我来给你好好助助眠。” 一听,凉至赶忙伸手拍掉了他的魔爪,嗔怪:“别闹!还没吃饭呢!” “吃你就够了。” “不行,我现在是病人,在调理身体,哪里经得起你的折腾?” 夜廷深早料到她会搬出这个理由,振振有词道:“我问过医生了,正常的生理欲求还是要解决的,不妨碍你调养身体。” 凉至忽然反应过来,“这对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因为这已经是你第五次用这个理由了。”夜廷深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声音低哑魅惑:“我会很轻的。” “鬼才信你!” “由不得你。” …… 每次只要夜廷深晚上留下来过夜了,隔天凉至一定是日上三竿了才会醒过来,且浑身酸痛。 有一回夜南歌实在看不过去了,问凉至:我大哥就那么欲求不满吗?看把你折腾得,都眼冒金光了吧? 凉至总是尴尬的。 她总不能告诉夜南歌,夜廷深最近之所以这么“发狠”是因为对她用膝盖撞了温阳的那里而耿耿于怀吧?虽然出发点是好的,过程也很解气,但是夜廷深就是不满了,她能怎么办?这男人说不过就直接上了,她又打不过他。 一番缠绵过后,凉至已经连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更别说大骂夜廷深言而无信。她只在昏睡前睨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喃喃了句:“夜廷深,你这个……”便头一偏,靠着他的胸膛睡过去了。 夜廷深凝着她孩子气的睡颜,眼底总是含着笑的。但很快,那笑意又逐渐敛去了。他抬手轻轻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又将被子往上带了带,方才调整了姿势抱着她,思绪万千。 如果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太残忍,那么,他可不可以让她永远也不要长大? * 节目录制当天,凉至紧张得跟她上节目似的,到达片场前三个小时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到后面干脆一言不发,弄得夜南歌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姐啊,你可别紧张了,没事儿,就做道菜而已嘛!你别想着你是来录节目的,就当平常在家里做菜就好。” 凉至抬起了正在哆嗦的手,夜南歌便一把按住,“别紧张别紧张,来来来,深呼吸啊,吸气——呼气——吸气——” 夜南歌觉得,这比她第一次上舞台参加巡演还要紧张。 好不容易说服凉至稳定下来了,夜南歌便让助理李栀拿来了两套同款衣服。因是真人秀,所以无所谓着装奢华不奢华了,简单大方就好。夜南歌眼光向来不错,挑了一套她和凉至穿起来都很好看又合身的休闲连衣裙。 凉至先去换衣服了,而夜南歌则在外面和李栀对着刚从节目组那边拿来的台本。 换衣服的过程中,因为还在紧张,所以凉至连背后的扣子都扣了好半晌。出来前她还一个劲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加油打气,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了,结果一出去,夜南歌的神情又让她开始紧张了。 “那个……”夜南歌也顾不得向凉至炫耀自己的眼光了,满脸为难地咽了口口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凉至心里一咯噔,脱口:“当然是好消息。” “节目是提前录制的,后期还会精修和剪辑,不是现场直播。” 凉至松了口气,不是现场直播,那她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错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了。夜南歌生怕她现在嘚瑟了待会儿落差会大,忙不迭地说:“坏消息是录制现场会有一些观众,不多,上千左右。” 凉至当即石化。 后来凉至才知道,她和夜南歌真的是典型的智商不够还想得太多。 * 节目的名字叫做“美食吃吃吃”,凉至真是打从心里觉得,夜南歌这个国内综艺首秀还真是挑对了,这档节目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嘛! 但这会儿,她也没心思损夜南歌了,满脑子都是等会儿怎么当着上千名观众的面鱼目混珠。一千双眼睛一千张嘴呢,真人秀造假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这电视台还有夜南歌的面子不就全丢光了吗?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不大实际。”凉至由衷地说,“你当观众都瞎啊?” 这会儿的发展也已经超出夜南歌的预期了,她“痛斥”了助理李栀一顿,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这件事情?李栀很无辜地耸耸肩:南歌姐姐,内地的综艺节目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得,怪就怪她没参加过呗!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夜南歌叹息扶额,“幸好你来了,等会儿万一有个什么……” 一阵嘈杂打断了夜南歌的话。 凉至和夜南歌便循着声儿望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刚从摄影棚里走出来,因前面的人围堵着而有些混乱又寸步难移,这会儿已经有保安上去维持秩序了,而夜南歌这边,经纪人唐岩也安排了好几个保镖过来护着。 “电视台还能有媒体?”凉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地问道。 李栀笑着回答:“电视台哪里会让这肥水流了外人田?是上级特地安排对来访的一些大腕明星进行独家专访,在节目播出之前进行预热和宣传,提高收视率的。” 凉至恍然大悟,用胳膊肘戳了戳夜南歌,挖苦道:“看不出来啊,这人谁啊?不会比你还大腕儿吧?” 夜南歌直直地盯着人群中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李栀告诉凉至,那人叫凌楹,原是夜南歌的同门师妹,去年和公司解约签到了另一家经济公司的名下,从此便被捧得大红大紫的,也是新一代的歌坛神话。 闻言,凉至挑眉,内心明了。 “这人心眼儿多,你可别和她接触啊。”夜南歌拉过凉至,一副家长口吻。这模样,倒是和夜廷深有几分相似了。 凉至哭笑不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呢,我无缘无故和她接触干嘛?” “因为她和我……” 夜南歌的话又还没说完,人群那边便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好巧”,原被围在人群中间的身姿婀娜的女子便缓缓朝着夜南歌这边走来。夜南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句:“真不巧。” “南歌,好久不见。” 凌楹含着笑,主动向夜南歌示好握手。夜南歌本不想理会她,但此刻公共场合,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台摄像机盯着,她也只好百般不情愿地做了做样子,“好久不见。” 两人含笑握手的一幕被在场的摄影师收进了相机里,隔天传出,使得外界有关两人不和的谣传不攻自破。然而照片开外,两人掩藏在笑后面的内心戏却很足,凌楹刻意紧了紧手,扫视了眼周围,勾唇笑问:“你大哥怎么没来?” 这话问得还挺直白的,尤其还是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 凉至是不懂她们娱乐圈里的那些规矩了,这会儿也顾不上用大脑去思考。只是夜南歌在凌楹问了那句话后便把她拽上前,笑着说:“大哥没空,大嫂来了。” -本章完结- 202你就是个坑 凌楹和夜南歌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解释得清楚的。但在她们彻底撕破脸之前,夜南歌待凌楹也还算不错,也曾公开在媒体面前承认凌楹是她在圈内为数不多的好姐妹之一,也就是因为她是这为数不多的好姐妹,所以在早几年夜奶奶催婚夜廷深的时候,夜南歌二话没说就把凌楹给推上去了。 凌楹长得倒还是挺标致的,标准的鹅蛋脸,笑起来就弯弯的双眼,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倒是挺无害的,那时的夜南歌想着,给自己哥哥配的,哪怕是带回家做戏糊弄一下奶奶的也不能长得太磕碜了不是?而且凌楹看起来还不错,如果她真能和自己大哥擦出点火花来,她也是很乐意的。 然而,她当时又哪里回想到,她家那个老顽童居然那么前卫,当即就把凌楹给戳穿了,弄得凌楹好生难堪。夜廷深也不过出于保护地替她说了几句话,结果凌楹就一跟头栽进了她自己脑补出来的温柔乡里。 “所以,刚刚我们见的那个什么凌的是我情敌?” 紧张过度还导致智商掉线的凉至还在状况之外,等到围着凌楹的人群离开老远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问夜南歌。 夜南歌叹了口气,特别同情地看着凉至,“大嫂,都说‘一孕傻三年’,你……是不是有了啊?” 闻言,凉至扔给她一个白眼。 “关于凌楹的事情呢,我觉得你还是去找我哥讨个说法比较好。凌楹可是对她是我哥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而耿耿于怀呢,逢人就炫耀。你呀,可得好好给我哥上趟思想教育课了。”夜南歌嬉皮笑脸地勾着凉至的肩膀,“好了,跟我一起去化妆间准备准备呗。” “准备什么?”凉至警觉,“不是不需要我了吗?” “谁说不需要你的?”夜南歌笑嘻嘻地推着凉至坐到化妆镜前,叫来了化妆师,拍了拍她肩,“总之大嫂,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吧!” * 电视台那边正录制得如火如荼的同时,夜氏总裁办这边倒是抽着空关注着那边的进度。 凉至那个一上台就腿发软的致命弱点,他可是清楚得很。虽然不知道这节目究竟会如何录制,但经过夜南歌的再三担保以及律凌天的暗中盯梢,他倒也不是不放心,只是想着,这丫头怎么就被南歌带上了这条不归路了?他现在想把她拉回来,还来得及么? “夜总。”黎妤毕恭毕敬地敲门,“夜总,井医生来了。” 一听井漾来了,夜廷深脸都黑了,“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这……”黎妤有些为难,“这是肖总的意思。” “肖总?”夜廷深眯了眯眼,“黎秘书,他是你上司还是我是你上司,这个问题你得弄清楚点。” “好的夜总。”黎妤欠了欠身,“井医生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您看看……” “跟他说我不在!”夜廷深没好气地吼了句。 “可是他……” “或者说我很忙,没空见他!” 黎妤汗颜。 这时她身后的井漾已经大步走上前,推开了门,幽幽地问道:“有时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却没时间看医生?” 夜廷深瞪了一眼黎妤,黎妤反倒泰然自若地呵呵一笑,引着井漾进来后便识趣地去端茶倒水了。 “你再这样讳疾忌医下去,可别怪我采用强制手段了。”井漾手撑着办公桌,淡淡地说。 夜廷深抿着唇不语。 门外。 偷偷趴在门上透着一条缝偷看的肖天佐啧啧叹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井医生也是个男女通杀的主儿,没想到老夜居然能被他吃得死死的。”说完,肖天佐才觉得这话听着很是奇怪,一时间又想不怎么明白,也就挥挥手作罢了,继续盯着里面的动向。 短时间内似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想了想后,肖天佐便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在消息框里找到了凉至,编辑着信息:井医生又来了,在办公室和老夜一起商量着什么事情,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强制”什么的。哎,我说,什么时候你管管老夜吧!这么人神共愤的两个人呆在一起,相互掰弯了可不得哭倒一片妹子啊? “肖总。” “哎呀我妈!” “啪嗒”一声,肖天佐的手机华丽丽落地,和黎妤四目相对了半秒钟之后,肖天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她就躲进了最近的茶水间。 到达安全地之后,肖天佐靠着墙平息自己的心跳,看了黎妤一眼,哀声道:“老夜教你的?走路都不带声儿,吓死爹了。” “肖总。”在肖天佐面前,黎妤永远只有一个表情,“肖总,您的手机好像还在外面。” 肖天佐一听,疯了:“你说什么?!”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事发突然,肖天佐生怕被夜廷深抓个正的,光想着逃离现场了,结果却把工具给落下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弃甲曳兵而走”。而肖天佐在茶水间捂着脸哀叹“完了”的时候,夜廷深已经走到门口拾起了肖天佐的手机,上面还未编辑完的信息便一字不差地被他收进了眼底,然后还特地递给了井漾。 井漾起先倒是没在意信息框里的内容,看了一眼支离破碎的屏幕,摇头叹道:“钢化膜的质量挺好。” “确实挺好。” 这一点夜廷深也挺认同的,毕竟屏幕碎了,钢化膜还好好的。但这不是重点,夜廷深收起手机后拍了拍井漾的肩膀,“老井,你也老大不小了吧?” 井漾一眼就看穿了夜廷深想要说什么,扫了他一眼,“比你大两岁而已。” “可是我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比我大两岁的人还单着啊!”夜廷深故作惋惜地耸耸肩,摊手:“还是说和我这样的人呆在一起久了,你真的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 井漾没说话,倒是对夜廷深有几分刮目相看了。这人为了躲避就医也真是拼了,什么话都敢说啊! “别转移话题。”井漾戳穿他,“你要是还不肯配合医生,我也只好想办法让你女朋友出面了。” “可以。”夜廷深答应得爽快,“只要你的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井漾笑了,“一般人近不了,但,你的人总不能没理由地把她的朋友拦住吧?” “她朋友?顾念苏?” 能同时是凉至的朋友又和井漾认识的人,夜廷深只能想到顾念苏了,不成想还真是。这样夜廷深反倒更放心了,挑眉,“别跟使唤自己女人似的,顾念苏是你什么人啊?” 听着更像是在套话。 但井漾偏偏不中招,睨了夜廷深一眼,“你还是思考思考什么时候来医院做检查吧!” * “美食吃吃吃”节目录制现场。 凉至没想到,最后她是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还莫名其妙地露了个脸,似乎全程都要在台下观看录制了。虽然这样她也乐得自在,但,出于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总觉得夜南歌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事实证明,她想对了。 节目进行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品完了台上所有美食的主持人忽然就开始把进度拉向了下一个环节,台本上写的是“烹饪”环节,也就是原定由凉至替夜南歌的那个环节。她正想看看夜南歌会如何应对的时候,夜南歌直接以“外援”身份,将台下的她直接拉上了台。 舞台灯光射过来,凉至整个人都懵掉了,主持人叫她自我介绍她也没吱声儿,还是夜南歌解了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的身份,然后便开始让主持人出题了。 从上台到烹饪再到最后下台,整个过程凉至都觉得灵魂离题了似的,在台上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一下台她就全忘了,头皮一阵阵发麻,手心摊开,湿透了。 …… “夜南歌,你就是个坑啊你!” 录制结束后,凉至才痛心疾首地谴责夜南歌,“所以你就让我在台上坐了三个小时看你在上面吃东西,完了中间还上去替你下厨?你你你……太不厚道了!” 凉至说话的时候嘴唇还有些哆嗦,从她当时在台上的表现也看得出来她确实是挺紧张的,但即便如此,凉至依旧很好地完成了主持人出的刁钻题目,并且满足了台上所有嘉宾和主持人的味蕾,为此夜南歌对凉至连连称赞,直称待会儿请她大吃一顿。 可凉至脑子就跟断了片儿似的,瞪大了眼睛对夜南歌说:“我都不记得我在台上做了些什么,天啊不会太丢人现眼吧?” -本章完结- 203智商不在服务区 算不上丢人现眼。 夜南歌这样想着,而且就算是丢脸,丢的也是她大哥的脸,因为凉至是以她的外援“大嫂”的身份上台援助的。节目中夜南歌很坦诚地向主持人说明了自己不会下厨,但是为了让大家一饱口福,她带了一位资深外援出师——大嫂夏凉至。 凉至就是这么被叫上台的。 也难怪夜南歌会着急地把她喊上去了,节目组给夜南歌出了个难题,要求她仅用鸡蛋完成一道菜,烹调方式不限。夜南歌当场就傻眼了。 “在我的认知里啊,鸡蛋变来变去也就四种吃法:炒着吃、煎着吃、煮着吃和蒸着吃。”夜南歌回想当时,由衷感叹:“而且当时主持人给的鸡蛋还是熟的,我就想着熟都熟了直接剥开吃不就好了吗?这节目组可真矫情,结果你一上来,唰唰唰几下就给我整傻眼了。那厨艺,简直赞啊!” 可凉至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她只知道自己上台前和下台后的心跳如同擂鼓,耳膜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舞台上的灯光刺得她头晕目眩的,以至于下台后她一时半会儿都没适应。 对此,夜南歌有几分惊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天啊,我看你在台上还挺淡定的,虽说一句话都没说。” 凉至就不说话了。 “不可思议……”夜南歌盯着凉至像是盯着外星人似的,好半天后才迟疑地问:“那你知道自己在台上用熟鸡蛋做了一盘苏格兰煎蛋么?还是这菜式就是你临时发挥误打误撞上的,连名字都是你临时胡诌的?” 跟选择性失忆似的,这在夜南歌看来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在舞台上黑暗料理啊!”凉至白了她一眼,“苏格兰煎蛋算是一种比较简单的鸡蛋的做法了。反正她给的鸡蛋就是熟的呗,再裹点面包渣涂点蜂蜜炸一下就完了,最多再撒点肉松……不过话说回来,我在台上真做的苏格兰煎蛋?这可是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啊!” 凉至有些紧张地看着夜南歌,“这要是播出来了,真不会给你哥丢脸?” “真不会。”夜南歌看了她一会儿,也算是接受这个事实了,“谁说没有技术含量的?别说观众了,就连那自诩博文多才的主持人都直接傻眼了,估计是从不知道熟鸡蛋还能这么吃吧?估计播出那天荧屏上会给你加个字幕,写着‘城会吃’!” 凉至便放心了。 说实在的,她还真是挺怕给夜廷深丢脸的,毕竟她和夜廷深的亲密关系早已不是秘密。更何况今天在录制现场碰到了那个叫凌楹的,用夜南歌的话就是跟半路上杀出来的情敌似的,据说现在被捧得比夜南歌还红,出于女人的小小虚荣心,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气势比情敌弱了。 “诶,话说回来啊,”夜南歌拿胳膊肘戳了戳凉至,偏着头问:“你不会是有舞台恐惧症吧?” * 开庭当日。 因半个月以来,夜廷深对夏启昀母子就防范有加,更是因为有前车之鉴而不让任何陌生人以任何理由接近凉至,导致夏启昀手中的筹码无以致用,以至于开庭当天,作为被告的夜廷深泰然自若地坐着,而台下的夏启昀面上虽波澜不惊,但放在腿上的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包包。 紧张吗?不,更多的是不安。 她总觉得,这段时间夜廷深不可能真的什么都没做。而她与温阳虽然发动了所有人力物力,并借助了宋氏的帮助,却依旧找不到可以直接指向夜廷深杀人的有力证据。 是的,就连宋辰亦也没有找到直接有力的证据,这样的形式下,以夜廷深的能力很有可能会绝地反击,那样他们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偷偷瞄了一眼陪审团的席位,夜廷深那边竟只有夜寂和夜氏的几位特助出席。这令夏启昀瞠目,看来夜廷深真是铁了心地不让凉至以任何方式参与到这个案子里面来。 再看夜寂呢? 夜寂本来就是只出了名的老狐狸,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那副标准的微笑,礼貌却又疏离,想要从他的表情上探知点什么,夏启昀怕是没那个修为了。咬了咬唇,她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原告席位上的温阳以及刚从监狱出来的还戴着镣铐的夏景逸,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毕竟事实摆在那里,就算他夜廷深再怎么有本事,终究还是会百密一疏。 * 这一天,凉至没有出席庭审,极其不情愿地在家中打发着时间。庭审的结果没出来,她似乎哪儿都不想去。 然而,在家里磨时间也是个顶煎熬的法子,凉至在自己书房里呆了老久,书柜上有关法律的书寥寥可数,而且还都是关于经济的,她随意地翻了翻,觉得无用就扔在了一边。直到她把整整一排的书全部抽出来翻开摊在一边之后她才抬腕看了看表,十八分钟。 她觉得时间还真是过得慢啊。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凉至干脆想着要不就出门算了。出了门,哪怕瞎晃悠晃悠也好过在家里这样耗着,这么耗下去,她觉得她头发都该白了。 然而门刚拉开,她前脚还没踏出去呢,就立马被屋外的阵仗给吓住了,二话没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后,她才趴在门上通过猫眼看着外面的情况,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眼花之后,竟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屋外这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是做什么的?干嘛守在她家门外? 下意识地赶紧将门反锁好,凉至便蹑手蹑脚地跑回去把厨房里的扫把拿在了手上,又趴在门上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纹丝不动,倒是没什么要“图谋不轨”的动静。 凉至想,这样的情况她是该先报警呢还是先想办法把外面的人都吓走呢?后者似乎不大可能了,毕竟外面人多,思考了半秒钟后,凉至便立刻把手机掏出来准备拨打业主热线了。 结果她还没翻出业主的电话,一阵铃声差点儿把她的魂都吓没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夜南歌,她差点儿没吐血,这丫头,平常怎么不见她来电来得这么积极? 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凉至是没法和夜南歌瞎嚷嚷了,稍稍措辞了一下后,她按下了接听键,却把手机放到伸到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大声说着:“喂?亲爱的,你到了吗?……哦,在停车场停车啊,东西多吗?要不要我来帮你啊?……哦,你们有七个人啊,那你们赶紧上来吧……” 全程都在自编自导自演。 电话那边夜南歌已经风中凌乱了,冲着手机大吼了一嗓子:“夏凉至!你丫的不仅有舞台恐惧症,还有被迫害妄想症呢?!” 奈何,凉至听不到,把这一出“戏”演完之后又偷偷摸摸地往猫眼处瞄了一眼,确定外面人没了,才终于疲软地瘫在沙发上,一看手机还在通话中,便赶紧凑到耳边解释:“不好意思啊南歌,刚刚是……”噼里啪啦地解释了一大堆。 另外一边的夜南歌正在赶通告,趁着休息补妆的空档来给凉至打了这么一通电话,结果她还插不上话说重点,气得脸都绿了,给她补妆的化妆师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的手法惹得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等凉至好不容易解释完了,夜南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看着镜子里皮笑肉不笑的自己,她对着电话那头说:“美丽机智的夏凉至小姐,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外面那些个黑衣人是我哥配给你的贴身保镖,不是什么要入室抢劫或者要绑架你对你图谋不轨的不法分子!” 凉至默。 好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真的就没脸见人了,所以她祈祷着夜南歌是在骗她了,便含着一丝侥幸地问:“就算是真的,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门外边这几个?” “因为他们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们好像把夏小姐给吓着了,希望我能给你解释一下?” “那他们干嘛不打给你哥要打给你呢?” 这话完全是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凉至就后悔了,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她最近是怎么了?智商不在服务区啊…… 默默地挂上电话之后,凉至长长地吐了口气,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事实上真的也不能怪她啊,前些日子他们一直是便衣呆在她周围没有让凉至察觉到她们的存在过,今天忽然西装墨镜整整齐齐地站在她家门口,换谁能不吓着啊? -本章完结- 204不利的形势 法庭上的对峙,说白了其实还是辩护律师之间的对峙。 温阳那边的律师是通过宋辰亦打通了关系请来的资质颇高的老骨干戴尚渠,已经是上海律政界的老风云人物了,然而即便如此,他在律师界的权威和地位依旧不可撼动。自上次凉至来夏氏大闹了一番之后温阳才发现,他和母亲先前太过急于拿下夏氏了,很多方面都还没来得及考虑,比如,哪怕凭他和夏启昀如今在夏氏的地位和权势,依旧有许多他们使唤不动的人。 比如夏氏内部专聘的律师团。 而温家的势力仍旧没有伸到国内来,情急之下温阳也只好请求宋辰亦的支援了。宋辰亦倒也二话不说就给他安排了几个资质高的律师过来,这让温阳多少多了些底气。 不过…… 他眯眼看着被告律师年轻的面孔,放在桌下的双拳便蓦地攥紧,双眼中的敌意丝毫没有掩饰。 无论如何,他今天也一定一定要让夜廷深下不了台!否则他难解他心头之恨! 而对面的夜廷深呢? 相比温阳的气势汹汹,他反倒像是在状态之外了。听说对方并没有找到什么直接有力的指向他的证据,他便真的一点点负担都没有了,只是目光渐渐移向了陪审席上坐着的夏启昀,唇角微微勾起。 好戏还在后头。 距离正式开庭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夜廷深对辩护律师吴岳说:“放轻松。” 吴岳笑了笑,倒也真的没什么压力。虽说对手是律师界的老前辈了,但作为夜寂亲自挑选出来的夜氏专聘律师,吴岳头几天就已经做好了功课。这场官司该怎么打,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他和律师团的其他几位都早已做出了猜测和应对方案,而夜廷深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他也再清楚不过了。 * 另一边,实在是百般聊赖的凉至竟然破天荒地跑去逛街了,而且是在夜廷深的开庭日这天,这让几个跟在后面的保镖都有些瞠目结舌了。但因为夜廷深吩咐过了,除了法庭,她想去什么地方都跟着,所以他们也只好跟在这位性情捉摸不定的大小姐身后。 莫探是这些保镖的头儿,也是夜廷深的特别助理,虽说极少在凉至面前露过脸,但自己boss的女人,他多少还有些了解,知道凉至精明得很,虽说她上午一直在自嘲智商不在服务区,但莫探想,说不定这只是个障眼法呢? 所以,即便凉至要求他们几个一定要和她保持三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否则太招摇了,但莫探还是心思颇深地寸步不离,与凉至只有半米的距离,这样直接掐断了她想要甩开他们的念想。 对此,凉至除了勉强笑笑还能说什么吗?既然是夜廷深安排的,那她就忍。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这样排排走着出来逛街,不会觉得画风很奇怪么?”凉至心生一计,偏过头来和离她最近的莫探聊起天儿来了。 莫探是个挺耿直的人,知道凉至有三寸不烂之舌,能言善辩,他要是跟她聊上几句,指不定就被她带沟里了,于是他聪明地回了一句:“只要您方便就好,我们随意。” 凉至险些抓狂,“可是我不方便啊!” 莫探就说:“那您直接把我们当路人甲就好了。” 凉至无语,然而她再说什么的时候,莫探已经不理会她了。换句话说,夜廷深的保镖并没有陪聊这项服务。 凉至要疯了。 左思右想之后,她一个电话打给了顾念苏,要求她半个小时之内出现在她面前。那边很快就传来了顾念苏的怒吼:“半个小时从浦西到浦东,你当我飞的啊!”话虽如此,但顾念苏还是二话没说就赶过来了。 彼时凉至已经坐在了商城楼下的一家咖啡厅,莫探几人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落座。顾念苏赶到的时候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看了眼凉至旁边一字排开的购物单,啧啧叹道:“这架势,豪门贵妇啊!” 凉至直接扔给她一个白眼。 “吱个声儿呗,大小姐你把我叫过来不会只想着咱俩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吧?” 闻言,凉至不乐意了,“谁是大眼谁是小眼?” “哟呵,现在可是你有求于人啊!”顾念苏提醒她,看了眼她怏怏的神情之后,也就明白了,“我可没那本事现在就给你弄到庭审的情况,至少得到结束。” 凉至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顾念苏,看得顾念苏心里发毛,便补了句:“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人,他或许能够帮得到你。” “谁?” “孙悟空。”顾念苏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是有七十二变么?能变成苍蝇飞进法庭去。” 凉至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怪不得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这说得不是你自己么?” “彼此彼此吧!”凉至大言不惭,从一旁的购物袋里面拿出了个小盒子,递给顾念苏,“给你的,不喜欢也拿着,别跟我说。” 顾念苏倒是大大方方地接过,嘴巴却不饶人:“要钱吗?” “要,原价加代购价加跑路费,十七万拿来。”末了还不忘补上两个字:“美金。” 闻言,顾念苏倒抽了一冷气,“夏凉至,你杀黑啊!” 然而下一刻,顾念苏就明白凉至为什么喊那么高的价了。她手里的这个礼盒里装的是尤夏的新款戒指,不久前她在电视还有杂志上看到过,全系列有四款,名为“莫逆”,是凉至亲自设计的春季新款,从取名上也看得出来这款产品的用意了,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掏钱买了自己设计的东西,换做是别人,估计会觉得凉至是疯了。 但因为是顾念苏,她了解凉至,所以明白凉至自掏腰包的用意了。心口倒是泛着暖,但嘴上却依旧逞强:“夏大小姐,以咱俩的关系,你送我个戒指算怎么回事?” “把你那不纯的心思收起来吧。”凉至也不客气,幽幽地说:“因为比起另外两个人,只有送你戒指最合适。” “另外两个?”顾念苏听了,语气酸溜溜的,“怎么搞得好像你是金主,咱几个都是你包养的情妇似的。” “话可别乱说啊。”凉至瞪她一眼,满意地看着她把戒指戴上了,拉过来欣赏了老半天,啧啧称赞:“真好看。”看了顾念苏一眼,“我说戒指。” 顾念苏翻了个白眼。 * 当初温阳提交给法院的重审申请书中标明的理由是:证明夏景逸杀害了瑶玥的动机不充分,且证据不足,光是一段瑶玥一个人的录音并不足以证明这个人就是夏景逸杀的,也可以是有人杀害了瑶玥而故意栽赃给夏景逸。且夏景逸一案的审理过程太过于草率,草率到辩护律师还没来得及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夏景逸就已经被判入了狱。 这一次案件重审,因为夏景逸要求回避,所以法官不再是之前的法官了,在重新审判的过程中会更加公平公正,而温阳作为原告又掌握了主动权,这样的形势,对夜廷深而言是不利的。 一旦夏景逸被证实没有杀人,那么他除了杀人证明会被坐实以外,还有诬告陷害罪等等一些罪名,这些罪名压下来,受罪的不止是夜廷深一人,包括为了他而放弃与温阳争股权的凉至还有他的父亲,都可能会被冠上包庇的罪名。 然而,法庭之上,除了瑶玥临死前的最后一段录音以外,其他证据均为书面证词,各有说法,这让法官难以判决。夜廷深的辩护律师吴岳十分沉稳,当对方律师戴尚渠将夜廷深的杀人动机与杀人过程完整无误地呈现出来时,他只是很有力地回击了一句:“理由很充分,但是你们也说了,以上全是你们根据我的当事人与死者之间的纠葛而推断猜测的,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的当事人动手杀害了死者。” 这让法庭上的对峙一度陷入僵局。 法官拿着装在集装袋里的录音笔,扶着额头犯了难。针锋相对的两大阵营,警方毫无头绪的悬案,没有证据作为载体的一切辩护都只会成为空谈。 * 凉至却终于松了口气。 法庭那边一结束,顾念苏马上各种渠道打听起了审判结果,并且在第一时间整理发给了凉至,还特别别扭地附带上了一句:“我不是因为收了你的好处才帮你办事的,实在是害怕回头你一个电话把我从北京叫到上海。” 凉至笑了笑,也就不戳穿她了。知晓审判结果的她虽说短时间之内不必提心吊胆了,但在下次开庭之前,瑶玥这个案子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她现在想着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 -本章完结- 205大写的污 从法院离开之后,夜廷深怕凉至担心,便径自开车来了凉至家,一上楼便看到莫探几个神色怏怏的,见到他后里面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子。莫探上前向夜廷深微微欠身,有条不紊地汇报了这一天的情况。 末了,莫探还有些别扭地对夜廷深说:“先生,您……真辛苦了。” 夜廷深莫名其妙的,等进了门才知道莫探说这话的原因。 看到沙发上摆着的一字排开的购物袋,夜廷深哑然失笑,冲着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凉至说了句:“行啊你。” 凉至才难得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直接挂夜廷深脖子上了。 夜廷深笑着伸手接住了她,原想着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的,结果那整整齐齐摆放在那儿的购物袋生生把他的念想给掐断了,他只得抱着凉至原地站着,心想着:现在的世道,人都要沦落到给购物袋让位置了啊。 “看来你已经知道审判结果了。”刚刚莫探告诉他,凉至下午和顾律师碰过面了。 凉至“嗯哼”了一声,小声抱怨:“不然你那几个保镖都要把我当怨妇了。” 夜廷深汗颜。 其实他挺想问,让五个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陪着她逛街,难道不会觉得暴殄天物么? 似心电感应一般,没等他开口,凉至就懒懒地说:“不过,也算是有眼福了。你那几个保镖的颜值都挺高的,尤其那个莫探,高高帅帅的……” 这话说出口,凉至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等夜廷深不满地压下脸的时候,她反应快地别过了头,夜廷深的唇就那么擦过了她的脸落到了她的耳畔。 夜廷深愣了。 然后,凉至推开了他,盯着他的眼良久后,轻声说:“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夜廷深说着,心口也有些发紧。他知道在这天勒令禁止她出席庭审对她来说还挺不公平的,这样一来她只能在家里干等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难以想象,今天她在家里饱受了怎样的煎熬。所以刚刚她才会故意说会刺激他的话,又故意避开了他的吻。然而,却又难掩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她很担心他,他懂。 揽过她的肩,夜廷深试图安抚和弥补她:“今天情况特殊。局势不明朗的状况下,你在场会让我很紧张。我会担心万一官司打输了,你会……” 凉至却忽然上前把他推抵在了沙发背上,踮脚吻住了他的唇。 夜廷深浑身一僵,含情凝着她,“凉至……” 凉至没有说多余的话,只问他:“那现在呢?局势明朗了吗?” “嗯。”夜廷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二审的时候,我带你去。但是你得找南歌或者其他女性朋友陪着你。” 闻言,凉至挑眉,故意问:“不让保镖陪了吗?” 夜廷深脸一黑,“今天起有我在,不需要他们了。” 凉至哈哈大笑。 * 晚餐自然也是凉至亲自下厨。 只是夜廷深望着一桌看似丰盛的菜色,忽然皱了眉,离得近了又看了半晌,他才抬头问:“怎么全都是蛋?” 确实全都是蛋,而且,大多数还是整个儿的熟鸡蛋。 夜廷深想到前几天她同夜南歌去录制“美食吃吃吃”综艺秀,听夜南歌提过一嘴,综艺秀的主持人给她出的题目好像就是用熟鸡蛋做文章。可是节目已经录制完了好几天了,凉至这是…… “我只是研究了一下,一个熟鸡蛋到底还能玩出多少花招来。”凉至在他对面坐下,大言不惭,“除了苏格兰煎蛋,我还做了蛋球儿和烧汁蛋,失败了好多回才做成现在这样子的呢。你说这鸡蛋已经熟了,直接吃就好了啊!非得弄出花样来。我真是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甜的咸的也都尝试了,幸存的能够吃的就这么几种。” 夜廷深无语,看来这丫头确实被刺激得不轻啊。 “话说,凉至啊。”夜廷深吃了一会儿后忽然放下筷子,特别严肃地盯着凉至。凉至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夜廷深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晚上做得不够好啊?” 呃…… 凉至反应过来后,脸倒是红了,可嘴上功夫依旧厉害,塞了一口蛋到夜廷深嘴里,数落道:“你就是个大写的‘污’!” 这回,换夜廷深哈哈大笑了。 * 自从上次电视台内部爆出了夜南歌和凌楹的握手照,外界有关于两人不和的言传便开始有了争议,而关于即将来到的新一届“天籁之音”歌坛颁奖典礼,二人中谁将问鼎歌后?这成为了娱乐媒体的关注重点。 在此之前,凌楹已经将进军重点放在了内地各大综艺节目上,频频出现在荧屏上,也多次被问及与夜南歌、甚至是与夜廷深的关系,凌楹总是聪明地笑而不答。 对此,夜南歌不做出任何回复,刚从一场庭审中脱身的夜廷深被问及了与凌楹的过往,他也没有做出过任何解释或回复,一时之间,外界猜测不断。 但,与此同时,有关凌楹的负面消息也层出不穷,亲密挽着某男人的手频繁出入高级会所、酒店的照片被爆出,夜南歌终于忍无可忍了。 这天,夜南歌乔装潜入了私人会所,潜伏在凌楹所在包间的对面伺机而动,在她出席去洗手间补妆的空档,她悄然跟上,二话没说就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也很疼。 凌楹疼的是脸,但夜南歌疼的是心。她看着凌楹一身夜女郎似的暴露打扮,还有脸上妖娆的妆容,低喝:“凌楹,你还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昔日,凌楹出道,以清纯外表、甜美声音被众人所知。与夜南歌的相识也不过是因为两人都执着于音乐这个梦想。音乐的世界那么纯净,真正深爱着它的人,如凌楹,却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被呼了一巴掌,凌楹也不恼,淡然地被打散了头发撩到耳后,冲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渐渐肿起了脸颊,瞥了一眼夜南歌正在颤抖的右手,轻声问:“疼么?” 夜南歌又想起了自己刚毕业的时候。 同届的音乐生中,没有谁跟她一样,一毕业就立马被公司签下并发行了唱片,还获得了与歌坛资深艺人合作的机会,甚至毕业了好几年的学长学姐们都没有人像她一般顺风顺水。他们要么被迫放弃了音乐这个梦想,要么常年在街头的酒吧弹琴驻唱,期待着有一天自己的才华会被发掘。 嫉妒、不满、抱怨,那些负面的声音通通袭来,有人声音尖锐地指出:夜南歌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家室上位! 生气吗? 对于当时的夜南歌而言,这句话无疑将她多年的努力全部否定了。一次小型的歌唱表演,新星云集,她有幸上台高歌一曲。下台之后却有人将她围堵在厕所,辱骂她,嘲讽她,声音尖锐,措辞难听。 那时的夜南歌哪里能像如今这样容下外界的质疑?她很快就回击了,推搡争执间,她被对方戒指上一朵凸起的小花划伤了脸。劣质的金属材料让她的伤口很快发言化脓,短时间内恢复不了,这就意味着她将无缘于接下来的演唱和表演。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和凌楹认识了。 凌楹扶起她,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问她:疼么? 和今天一样。 一样是晚上,一样是在洗手间,一样是凌楹轻声地问她:疼么? 但夜南歌已经没法像当时那样真诚地回答她:脸上再疼,也比不过梦想被践踏的心碎了。 凌楹见夜南歌不回答,也不做声了,直接面对着镜子开始扑粉补妆,整个过程完全当夜南歌是个透明人。末了,她离开,在门口时丢下了一句:“南歌,不是每个有梦想的人都和你一样幸运。直接赢在了起跑线的你永远不会懂,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失去的究竟有多少。” 垂在双腿边的手蓦地握紧,夜南歌回头,叫住她,“当初你跟我高谈阔论追梦的时候,没有提过你会为它出卖你的柔体。” 凌楹的脚步僵住,扶着门的手紧了紧,指尖被抵得生疼。 “夜晚在不同男人的身下婉转承欢,舞台上却要伪装得那般光鲜亮丽。凌楹,你用这种方式斩断了太多人的路。用这种方式夺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在手里就觉得开心快乐么?你每天面对那些用你的清白换来的奖杯,难道没有打从心里觉得很恶心么?” 句句犀利,直戳人心,凌楹无力辩驳,只苍白地笑了笑,回头,“你没变,说话还是这样大胆。说实话吧,南歌,我也恶心这样的自己,但是为了生活,我不得不这样做。” -本章完结- 206我是真的喜欢他 自那天之后,夜南歌便有些郁郁寡欢了。 律家的私人别墅成了这段时间夜南歌最常去的地方。这一代戒备很森严,倒是不担心事情传出去会对夜南歌或者律凌天不利,只是一向大大咧咧能给所有人带来欢乐的夜南歌气压忽然这样低,难免会叫人心生怜悯,就连律家的下人都看不过去了。 律凌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虽说他早上接到了夜廷深打来的叮嘱电话,但其实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早就向公司那边告假几日,专门来陪夜南歌。 这女人的性子烈起来和男人一样,就连心情不好的时候发泄的方式也和男人一样一样的,连着几天拉着他把她折腾得下不来床,这让律凌天很是无语,怎么好像他和南歌的角色互换了?通常这种情况下,女人不都该扑进男人怀里大哭一场么? “我说,你开口说句话呗。”这是律凌天第N次对夜南歌说这话了。 这几天,夜南歌除了晚上会发出声音以外,更多的时候都安静得不像话,这一点儿也不像他认识的夜南歌,不像那个每次来律家,都要把家里上下折腾一番的夜南歌。 这天,夜南歌坐在泳池边,赤着脚丫踢着恒温的泳池水。被律凌天这么一说,她恨不得把这情商低的死男人推进泳池里去。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噗通”一声,水面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水花溅起,而夜南歌的心里竟然腾起了那么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意。 律凌天好不容易在泳池里站直了,浑身湿漉漉的,一脸狼狈。望着依旧在岸边托着腮帮静坐的夜南歌,他迈着步子在水里艰难往前,夜南歌以为他肯定要来报复她了,忙撑起身子准备逃跑,结果律凌天停了脚步,问了她一句:“心情好些了么?” 夜南歌的脚步便停住了,偏着头愣愣地看着他。 律凌天抹了把脸上的水,爬上岸,扯了扯湿漉漉的衣服后,继续说:“好或者不好你都表个态吧。好的话就过来我身边坐下,不好的话也过来,想继续看我出糗也成,别把事情都一个人闷在心里。” 这就是律凌天。 一个不善言辞、说话有些笨拙、却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男人。这样想着,夜南歌心中竟腾起了一股暖流,腿便不受她控制似的往律凌天走过去了,拿来了一条干净浴巾,她意外乖巧地跪坐在他旁边,安静地替他擦着身上的水。 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律凌天觉得,女人生起气来真是太可怕了,随便一件事情都能被她们不分场合地当做情绪的发泄口。这会儿,律凌天觉得他的脸要被夜南歌蹂躏出一个洞来了,忍无可忍之下,他只好一把夺过了浴巾,披在自己身上,又招呼着夜南歌坐在他旁边。 夜南歌照做了。 “又是因为凌楹的事?” 这也是律凌天的猜测,之所以加上一个“又”字,无非也是因为夜南歌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凌楹露出这样的神情了。虽说女人的世界他不大容易理解,但也知道,凌楹于夜南歌而言是很重要的,哪怕只有那么一段时间。 意外的,夜南歌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绯闻你也都看到了。” 当然,他又不瞎。 律凌天这样想着,但却断然不敢这样说的。思索了一会儿,他问:“所以呢?” “不好奇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么?” “是谁?” 夜南歌看了他一眼,“宋氏财阀,宋辰亦。” 律凌天一惊。 宋辰亦和沈芳娇联姻的事情人尽皆知,沈芳娇的兄父也对这位乘龙快婿挺满意的,两家频频来往,在外人眼里看来,这两人的结合只是时间问题了,并且有媒体预知了两人的婚事最晚应该不过今年年底,可现在…… “你没有看错么?宋辰亦是和凌楹作伴出现的?” 私人会所,尤其是常有高层人士出没的私人会所戒备都相当森严,一般是不可能会有狗仔或是媒体混得进去,就算混进去了拍到了什么,他们也不可能放得出来,想来这也是宋辰亦敢明目张胆地偕同凌楹出现的原因了。 夜南歌百分百确认她没有看错。 耸了耸肩,她叹道:“我还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我大哥来着,上次和凉至一起碰见她的时候我还特地跟凉至说了她和我大哥之前的事情。” 律凌天有点儿搞不懂了,“所以,你现在是在惋惜她喜欢的人不是你哥?” “没有。”夜南歌仰头,轻舒了一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那是凌楹亲口说过的,她喜欢夜廷深这件事情,于夜南歌而言从来就不是秘密,甚至在圈内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最早时夜南歌也以为她是想借助夜廷深的名气靠绯闻上位,质问过她,她却说:南歌,我是真的喜欢他。 所以,在她知道凌楹的不堪事迹之前,她甚至还问过夜廷深:哥,你喜欢凌楹么?能试着和她处处么? 但之后得知凌楹是那样的人之后,夜南歌便庆幸自己的大哥当时对凌楹并无感觉,否则她一定会内疚死。她那么完美的大哥,怎么可以配这样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女人? * 然而,夜南歌没想到的是,凌楹居然那么快就主动找上了夜廷深和凉至。 她是直接奔着夜廷深去的,毕竟稍稍有脑子的人都会清楚,夏凉至是夜廷深公开承认了的正牌女友,其他女人根本没那个身份站在她面前与她谈论夜廷深的种种。 夜氏的大楼她进不去,她是公众人物,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去围堵夜廷深,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通过宋辰亦又或者是其他商人以应酬为由把夜廷深约出来。她只想见他,私下见他,无关乎工作。 这天,凌楹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她撇开了经纪人和助理,独自一人开着一辆红色轿车在夜氏大厦的停车场出口守株待兔。还好,她运气不错,天还没黑的时候夜廷深就开着车出来了,看了下时间,估摸着是赶着去吃晚饭。 凌楹立马就驱车跟上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冒出了汗,连带的口舌也有些发干了。趁着等红灯的档,凌楹忙照着后视镜整理起了自己的着装,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她再抬头,竟发现车子已经跟丢了。 急急地穿过了绿灯,偌大的马路上却看不到那辆车牌号倒背如流的车子了。天色渐晚,凌楹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车上开着,内心烦躁不已,打了几个方向盘之后,车子竟不小心拐进了狭窄的弄堂。 懊恼地捶了下方向盘,凌楹便急忙想着把车子退出去,却在后视镜看到了将她拦截在弄堂里的一辆黑车。车型她不陌生,但因为对方是横着拦截的,所以她看不清车牌号,因此也无法辨认这辆车是不是夜廷深的。心怦怦地跳动着,她看着黑车上的男人打开了车门,一身笔挺西装站在车门边,目光就那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后视镜中她的脸上。 凌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解开了安全带,手有些发颤,以至于她两次都没能把门拉开。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她才下车,在夜廷深的注视中低着头缓缓前进。 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打量。 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打量。总之这种目光让凌楹感觉不大舒服,便率先打破了沉默,低着头,“夜、夜总。” 夜廷深微微眯眼,“凌楹?” 夜廷深认出了她,还叫了她的名字,这让凌楹心中暗喜,便猛地抬头,惊喜地说:“是我。” “你跟踪我?” 这才是夜廷深真正关心的事情。 拐过夜氏大厦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他就发现了车后的那辆红车有点儿不对劲,便打了电话给凉至让她不用等他吃晚饭了,并赶紧把莫探等人调了过去。在凌楹分心的那个十字路口,他实际上是左拐掉头反跟在她车后面了。 他以为会是想抓他把柄的人或者是温阳夏启昀的人,没成想竟然是凌楹,南歌以前的挚友,也曾帮过他一次忙,因此也就没什么戒备心理了,见凌楹不说话,他也懒得追问了,说了句“早点回家吧”,便转身准备上车了。 凌楹见他准备走,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再想其他,直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夜廷深。完了两人都愣住了,夜廷深皱了眉,拉开她的手,不悦地道:“凌小姐,请你自重。” 说完,便坐上了车,“嘭”的一声拉上了车门,没有丝毫留恋地开车离开了。 凌楹一个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车消失不见之后,无力地靠在了自己的车尾。尾灯刺目,与她妖娆的红唇相映衬。将头发撩到了耳后,她也绕过了车身,重新回到了驾驶室。 -本章完结- 207最委屈的人 唇印。 凉至在晚归的夜廷深的外套上发现了女人的唇印。西装是黑色的,不大明显,但凉至在给他叠衣服的时候还是触到了高级唇彩略微黏稠的质感,凑到鼻前嗅了嗅,凉至的眉头便皱起来了。 第一次庭审结束之后她便住进了夜廷深家里,白天照样会去北溯那边盯着装修进度,晚上回家做饭等他回来,这些天的日子终于归于平静,却,终止于她触摸到了这个唇印。 指尖上染上了刺目的殷红,有脚步声近,凉至便不动声色地将衣服叠好后装进了袋子里,等着干洗的人上门来取。 腰却忽然被一股力量圈住,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外套上的那个唇印,凉至偏头轻声问他:“吃好了?”他回来得晚,还没吃饭,她便赶紧又做了几道简单的晚餐。 夜廷深没觉察出她的异样,用下巴摩挲了她的脸颊,新生的胡茬磨得她的脸有些疼。 “左等右等不见你,没了食欲。”夜廷深低低地说,从他这个角度,再微微低头就可以一亲芳泽了,摆在眼前的you惑,他想抵挡也抵挡不了。 然而,凉至却在这时转头了,面对着他,“现在好了,走吧,我陪你吃。”她推搡着他出了衣帽间,脑子里却频频闪过那个唇印的位置,是在背部,那么…… 凉至推着夜廷深走了没几步,忽然贴上了他的背,从后面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是这个角度没错,那个女人一定也是像她现在这样在夜廷深的背上留下了唇印。而夜廷深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他就这么放任不管地让她发现了唇印的存在只有一个可能: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背上有唇印。 这样想着,心里倒是舒坦些了,而被她这样搂着的夜廷深倒有几分不明就里了,低笑着问:“刚刚没让我亲到,现在后悔了?” 凉至松开他,暗暗地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待会儿自己洗碗。” 她本不想问他今天和哪些女人碰过头了,但仔细想了想,这样盘根究底怕是会引起男人的反感,旁敲侧击地问出了他晚归的原因之后,凉至便不做声了。 他说,是有他不得不露面的应酬耽误了时间。 为什么夜廷深会对凉至隐瞒和凌楹碰面的事情呢?一来他不想让她多想,二来他和凌楹的事情本来很简单,他不希望因为这么个意外而把事情搞得复杂了。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逃不过。 * “天籁之音”颁奖典礼在即,夜南歌和凌楹都成为了大众关注对象,夜南歌却在这一段时间忽然消失在了荧屏和舞台前,媒体寻觅不到她的踪迹,便只好把摄像头指向了凌楹。 不少狗仔日日蹲点追踪,只想着能在这时夺得头条,所以凌楹那天跟踪夜廷深的时候,也有一辆藏匿着摄像机的面包车不远不近地跟踪着她。 那人的跟踪很有水平,以至于当晚他们拍摄到了凌楹与夜廷深的同框照片,甚至还拍到了凌楹拥抱夜廷深的那一幕。虽说离得远光线又暗。 这段时间有关于夜廷深的不利传闻很多,所以夜氏特地加大了对媒体消息的封锁,所有冠上了夜廷深名字的消息全部会在发出去之前被拦截,所以这组照片公开的时候,特地有人隐瞒了照片中男子的真实身份,但这并不影响有心人辨别这两人的真身——夜廷深和凌楹的车牌都被拍了进去。只点明凌楹和某男子私下幽会,疑似情缘未了,“凌楹奋力挽留,男子决然离去”! 照片一经爆出,喜欢关注娱乐新闻的肖天佐立马认出了照片中那辆车是夜廷深的。连夜南歌也立马打来了电话,惊问:“哥,你真的去见凌楹了?” 一时间,夜廷深面对着众多人的疑问,选择了默不作答,却时刻关心着凉至会不会因为这组照片而误会什么。 但是,他又不好主动打电话问她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再开口解释。这样身心都受着煎熬。 “我说老夜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者就目前看来,你确实应该给凉至一个解释。女人嘛,得哄。”肖天佐建议夜廷深主动打电话过去解释。 焦躁之余,夜廷深犹豫再三后将手机放下,泄了气似的,反问:“要是——她不在乎呢?” * 凉至不在乎吗? 不,她在乎的,不然她不会在看到照片曝光之后立马打电话给了夜南歌。 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夜廷深?她想的是,夜廷深有他自己的骄傲,她就这么一个电话过去质问他这件事情的话难免欠妥,但心里的郁闷无处排泄,她只好先打给夜南歌。 然而,那边夜南歌却很急迫地回复她:“我现在在往家里赶,奶奶知道这件事情了!” 语气十分焦急,凉至想着夜奶奶年纪大了,听夜南歌的意思像是奶奶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她才急着往家里赶,所以凉至二话没说也打了车往夜家老宅赶去。 * 夜奶奶确实是知道了,她看到了曝光的那组照片。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她虽然气不过,却没有惊动夜廷深,直接差了人悄然把凌楹带来了夜家。 她是了解自己孙子的,但他有“拒婚”一事在先,又有绯闻一事在后,老人家心里着急起来难免会有些冲,凌楹一来,她就摆出了十分不客气的姿态,连坐都没打算让她坐。 “这是你第二次来我们夜家了吧?两次来都和我孙儿挂上了关系,第一次呢是我孙儿的冒牌女友,这一次呢,是因为传出了你和我孙子的绯闻让我的正牌孙媳妇儿受了委屈。”夜奶奶气冲冲地盯着凌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哪?图我家的钱还是我家的势?当初你欺骗我们家南歌儿的事情我们还没跟你算呢!你倒好,当我们好欺负了呢?” 凌楹虽家境一般,但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面对老人家尖酸的质问自然不会大发脾气,只是脸色多少有点儿不好看了,张口想解释:“奶奶,我……” “别‘奶奶’、‘奶奶’的叫啊,你随谁叫的啊?我可不认识你。”夜奶奶阴阳怪气地瞥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长得倒是标标致致的,怎么心眼儿就那么坏呢?” 凌楹百口莫辩,干脆由着老人家一顿数落了。 她知道,老人家从一开始就对她心存偏见了,哪怕当时以为她是夜廷深的“女友”,她对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等知道她是冒牌的了之后就更刻薄了,但当时她和夜南歌的关系还摆在那里,夜奶奶多少会给夜南歌一点儿面子。现在她和夜南歌的关系也走进了死胡同,夜奶奶哪里还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羞辱了她一番后,老人家许是觉着解气些了,便直入主题了:“说个数儿,你给外面的大家伙儿解释澄清一下,给我未来孙媳妇儿道个歉。要不,捎带着也给我那被你伤透了心的孙女儿也道个歉,她们原谅你了,这事儿也就完了。”末了,又补充:“还有,你得给大家详细说明和我孙子是怎么一回事儿!肯定是你单方面勾引他的对吧?你个臭不要脸的,你给我——” “奶奶!” 夜南歌急急赶到,阻断了夜奶奶的话,忙把凌楹拉开边,“奶奶,您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许是没想到夜南歌会突然出现,又破天荒的帮凌楹而不帮自己奶奶,老人家和凌楹同时愕然了,夜奶奶愣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个话来,瞪着眼特奇怪地问:“南歌儿啊,你是不是站错边啦?” 这个时候,夜南歌哪里还有心思同夜奶奶闹? “奶奶,我没站错边,我也没有要帮谁。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不也还没证实照片里那人是我哥吗?您说说您老人家这么处理这事合适吗?要是传出去,别人岂不会笑话我们夜家‘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这话落在夜奶奶耳朵里,无疑就是对凌楹的袒护了。祖孙二人争执了几句,争得眼红脖子粗的,谁也不让着谁,最后夜奶奶不干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委屈地说:“你把你哥和你爸叫回来,让他们给评评理!你这死丫头真不懂事,这事情闹出去最委屈的是谁呀?你这么帮着一个外人,你想过你大嫂的感受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夜南歌光顾着替凌楹解围了,完全没想到这事情落在凉至耳朵里会让她怎么想。事先她跟凉至通过电话,凉至应该也在往这边来的路上,她便赶紧掏了手机,一边安抚着夜奶奶,一边给凉至打电话。 却打不通。 -本章完结- 208唯一能为你做的 凉至失联了。 在绯闻照爆出来不过六个小时的时间内,她的电话便已经完全打不通。最开始夜廷深以为凉至是在同他闹别扭,但细思之后,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一来凉至不是喜欢使小性子的人,二来她失联前和夜南歌通了电话说往夜家去的,便衣保镖跟丢了她,夜家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 想到某种可能之后,夜廷深有些慌了。二审在即,对于判决结果他已经了然于心,温阳和夏启昀的计谋不可能会得逞,他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危害凉至的事情。 * 二审前,频频有人出入监狱探视夏景逸,多的是夏启昀找来帮助夏景逸证明清白的人。当然,也不乏有宋辰亦的人出入。他之所以向温阳和夏启昀伸出援助之手,目的也不过是得到夏凉至。 他也不见得非要让夜廷深栽掉,他要的,只有夏凉至。 这天,律师戴尚道再一次进入监狱与夏景逸对口供,之前他也来过几次,无非是想从夏景逸口中获得更加详细的供述以写出更完整有力的证词,但今天他来了,夏景逸看到的却不再是走出牢房的希冀,而是……局势的变幻。 戴尚道忽然问他:“夏先生,您觉得您从这里走出去,除了自由,还能得到什么?换句话说,外面有什么吸引你非出去不可的地方吗?” 这话听在夏景逸的耳朵里着实地有些怄火,但他又不好发作,只得压低了声音回答:“每个牢房里的囚犯都渴望着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这难道还需要那么具体的理由么?”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您是需要的。”戴尚道扶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温先生的意思是,二审的时候有一段视频会作为证据当庭公布,既可以扰乱对方,又可以为我们的论述提供有力的证明。但这段视频的公开也有风险。第一种情况,您胜诉,免去了无期徒刑,却仍旧会因为襁爆罪在监狱里生活一段时间;第二种情况,您败诉,罪加一等,还会毁掉夏氏的声誉。这两种情况……还请您深重考虑。” 夏景逸只觉一股气血在往头顶上涌,一时间竟不明就里,烦躁地问:“什么视频那么严重?温阳那小子靠不靠谱?什么强……”戛然而止。 一年前的记忆碎片缓缓在脑海中拼凑,心中尘埃落定之后,夏景逸蓦地瞪大了眼,气势立马弱了半截,“是、是在医院……我大哥的病房……”语无伦次。 他当时只顾着一时之快,虽然也及时地让医院那边删光了视频,但他哪里知道,这段视频最后还是经瑶楚楚之手流了出来,收到这视频的人先后有瑶玥、夜廷深、温阳、夏启昀和宋辰亦,也就是说,他所做的那些不苟之事,就这么赤luo裸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瑶玥已经死了,夜廷深或许因顾全苏笑的颜面放弃对这段视频大做文章,但剩下的三人呢?夏启昀虽然是他和夏漠寒的妹妹,但她的回来是为了什么,她又冷心冷情到了什么地步,夏景逸深有感触。还有一个宋辰亦,是敌是友他依旧无法定夺。 戴尚道点头说“是”的那一刻,夏景逸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背离的绝望感。 苏笑选择了用那样残酷的方式了结了自己和大哥的生命,他们在黄泉下相伴再做夫妻,而他留在这世间能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无非是守住苏笑的清白声誉,这真的是他愿意且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戴尚道说:“听说,夏大小姐会出席二审。视频要是真的当庭公开,想必她的脸色也会不大好看。都说夜家少爷对大小姐用情至深,若是大小姐看到自己母亲的不雅视频当众公开,怕是会情绪崩溃的吧?这样无疑能击破夜少爷的心理防线,我们才能有机可乘。” 这话看似在分析有利的局势,但其实夏景逸清楚,戴尚道这只狐狸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因为他明知道这段视频不能公开,更别说当众了。而且凉至…… 想到凉至,夏景逸的眸子又黯淡了几分。在狱中的这一年来,他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便靠着过往的回忆支撑着他度过他人生中最为痛苦的365天。走过的这四十年时光里,回忆不少,但某一段时间,他竟然频频想起与那孩子小时候相处时的情景,且每每思及,都会热泪盈眶。 那个孩子刚蹒跚学步的时候,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大哥在这件事情上扮演着严父的角色,看着孩子摔了虽然心疼,但却狠心不上前扶她。那孩子也不哭,甚至看都没看她爸爸一样,噘着嘴从地上爬起,直接奔着他跑过来,揪住他的裤脚甜甜地叫他:叔叔。 童言无忌,她小时候跟他的关系比跟她亲生父亲的关系还好。小丫头嘴甜,被他抱起来的时候会揪着他的头发小声说:叔叔,你长得真好看,比我爸爸还好看。我爸爸从来不会笑,难看死了,我不想要他做我的爸爸,我想要你做我的爸爸。 他总是哭笑不得。 夏景逸这段时间会想,他那么爱这个小侄女,真的只是因为她是苏笑的女儿,所以他爱屋及乌了吗?他在知道楚楚是自己的孩子之后都不曾分给她分毫的关怀,却把毕生的父爱都给了那个孩子。这样爱她的他,当初又是怎么忍心要雇佣杀手取她的性命的? 在被雇佣方来汇报说暗杀失败之后,他当时是松了一口气吗?又或者,在他进行完交易之后就后悔了。但那个组织向来是言出必行,不做退款的买卖,他可以选择放弃,但是他却不能得到退款。 虽然之后,他还是那么做了。在对方告诉他暗杀失败之前,他已经要求撤回这条指令。他不杀她了,因为她还只是个孩子。 是的,不仅在大哥和苏笑的眼里她是个孩子,在他眼里,她也是个孩子。他一直记得她叫“款款”的那些年,那时候的她无忧而笑,竟能净化他的心灵。 是他对不起这个孩子啊! 那时她只有九岁,却差一点被夺去了生命。把那样一个年幼的孩子逼得成熟孤傲,这样的罪责,实在是不可饶恕。 那天庭审,夏景逸没有在陪审席上看到凉至的身影。庭审结束之后夜廷深对他说:知道为什么我没让她来么?因为在她心里,你依旧是她所敬爱的二叔,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沉默良久后,夏景逸泄了气,声音微哽地戴尚道说:“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 就这样,时隔一年后,被重新翻出来的刑事悬案在历时三个月的调查与审判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夏景逸认了。 且通过夜廷深的律师吴岳将所有的“作案细节”一一道明,他承认是他失手错杀了瑶玥。当时大哥刚刚去世,大嫂又情绪不佳,他本就心情低落,又因与瑶玥签署离婚协议的时候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做出了这个冲动的决定。他承认他并没有亲手杀害她,而是雇佣杀人,并将当初雇佣杀手杀凉至时花出的那一大笔资金作为证据呈上。 温阳和夏启昀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气了个半死,夏启昀直接急火攻心病倒在床了。温阳拿着那段视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时,夏景逸却平静地请求法官不要将这段视频公开。他犯的罪,他都认。雇佣杀人罪、非法襁爆罪、蓄意谋杀罪和诬告陷害罪,他全都认了,因此他在原来无期徒刑的基础上加了刑法,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判决下来,夏景逸竟莫名地松了口气,望向陪审席却依旧没有凉至的影子。心里有失落不假,但心情却明朗了。 ——好孩子,叔叔对不起你的事情,太多了。这是叔叔唯一能替你做的事情,只希望,那个男人日后能待你好,不要负了你。 * 二审当天夜廷深并没有到场,法院按照缺席审判处理,直接寄送了判决书。 是意料之类的事情,但让夜廷深意外的,却是对方的律师竟然也倒向了他这边劝服了夏景逸。细思之后,他想到戴尚道是宋辰亦安排给夏景逸的人,如此一来他便明了。 看来,他和宋辰亦还是有默契的,虽说这种默契令他感到烦躁,也不用他费力便直接解决了一件大事,这还是让他挺舒心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失联的凉至。她失联后他已经要将上海市翻过来了,如果不是第二天她给他发了报平安的短信,怕是这二十天以来他早就把整个大陆都翻开来找她。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三个字:我没事。收到短信之后他立马回拨,前后不出三十秒,她的手机却又陷入了无法接通的状态。 -本章完结- 209装傻到底 温阳去找了宋辰亦,在判决书下来、大势已定之后。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气急败坏。 宋辰亦是前者,而温阳自然就成了后者。他一口咬定是宋辰亦的失误,才让外人有了离间夏景逸的机会,愤愤不平,而宋辰亦静静地听他抱怨完之后,淡然开口:“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 闻言,温阳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宋辰亦,你就继续装吧!” 宋辰亦也不恼,意外地清闲,幽幽开口:“官司输了就把这事赖在我头上,这个冤大头我可不敢当啊。不过话说回来,温阳,现在你首要处理的不是你们夏家的那堆烂摊子么?你真当夜廷深是吃素的?被你那么摆了一道会就此罢休么?” 当然不会。 这一点温阳也很是清楚,这也是他今天来找宋辰亦的原因。夜廷深已经在查老爷子假遗嘱的事情了,一经查证,他和母亲夏启昀马上会被判决取消继承权,到时候便会功亏一篑! “我要带走夏凉至。”温阳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她的下落,但我知道,她只有可能在你这里。” 宋辰亦笑了,“挺聪明的,但……带走?你觉得有可能吗?” 温阳不做声了,双拳暗暗攥紧。 “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宋辰亦话锋一转,“如果不是我绑走了夏凉至,牵制了夜廷深,你觉得你现在还会坐在这里挺着脊梁骨来跟我要人么?” * 深夜,人烟荒渺的小岛上。 宋辰亦乘着快艇踏上了这片土地,鞋底踏在沙地上,软软的质感让他心情愉悦了不少。以防万一,他一上岸,立马叫人把离开这座岛的唯一的交通工具撤离了岸边。 这座荒岛上,只有他和凉至两个人。 “当初你说绑我来的目的只是阻止我出席二审。”手脚被绳子绑在椅子上,经过了几天的挣扎,凉至已经平静了,刚听到宋辰亦的脚步声,她便已经开口。 十来秒后宋辰亦才出现在她面前,笑了。 “现在二审已经结束了,你的‘好人’也已经做完了。”凉至盯着他,眼眸里压着隐隐的愤怒。 那天她以为夜奶奶出了什么事情,火急火燎地拦了车就要往夜家赶,结果半路却忽然被一辆陌生的车拦截,再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却被这样绑在了一个不小、但光线的明暗却让她很不舒服的屋子里。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听她说完,宋辰亦勾着唇在她面前蹲下,仰头望她,“那么,你是不是也该承认一件事情?这世上,有的是他夜廷深办不到的事情,而我却可以办到。” 凉至抿着唇,“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那你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我?” 头一次,宋辰亦在女人面前露出了这样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盯着凉至的眼,不容许她的闪躲和回避。他该怎么告诉她?劝夏景逸认罪不是想要向她证明什么,他也不过是想保护她不受伤害而已。 虽说听到这样的话有一瞬的诧异,但凉至还是淡淡地回答:“至少他不会像你这么对我。” “他是怎么对你的?”宋辰亦倏地起身,双手扶着扶手,逼近她,“如果我像他那样对你,你会选择我么?” “不会。”凉至回答得很快,“宋辰亦,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你对我不过是想占有而已,或者说,你是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 凉至没应声,扫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辰亦就笑了,凉至不明就里,看着他笑,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似的充满了同情。 “至少我没有像夜廷深一样,绯文缠身。”宋辰亦站直了身子,直戳凉至的痛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和凌楹私下会面的那个男人是夜廷深这件事情已经被坐实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依然不见有人出面澄清。你是夜廷深公开承认过的正牌女友,可他现在不仅私会当红明星,还不给公众媒体一个确切的交代,这不是明摆着让你下不来台面么?” 这个时候,凉至又能说什么呢?任何的辩白和解释都是苍白的,调整了一下自己被搅乱了的心绪,凉至说:“我相信他。”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怎么不记得?那天晚上他晚归了,却是跟她说的因为应酬,然而外界却爆出了当晚他和凌楹背后拥抱的照片,而她也确实在他的外套上发现了不算太显眼的唇印。事到如今,她又能说什么呢?除了相信他,她别无选择。 “是吗?” 宋辰亦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犹豫,笑了,“凉至,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有时候活得太明白反而不好,你说呢?” 宋辰亦愣了。 “慧极必伤。”凉至轻声吐出了这四个字,勾唇浅笑,“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装傻到底。” * 有人曾说,爱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一朵花儿来。哪怕高傲如凉至,在历经了这样的爱情之后也变得如此。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夜廷深足够优秀能让她如此,不止是她,就连不曾被他温柔相待过的女人竟也像她一样,那么义无反顾地爱着他,这让她多少有些惊讶。 这个人,是凌楹。 虽然不知道凌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凉至想,她既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就必定跟宋辰亦脱不了关系。更大的可能是,凌楹根本就是宋辰亦叫过来的。 来瓦解她和夜廷深的信任么? 凉至动了动有些僵了的手指,微微仰头看着缓缓从门前走过来的女子。与上次见她时不一样的是,凌楹今天没有化上她那妖娆美艳的妆,稍稍扑了下粉,素颜出现在她面前。 以至于,第一眼她都没能认出来。 “‘天籁之音’颁奖典礼结束了,你没能出席,我很遗憾。”凌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在离凉至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停了脚步,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凉至长得很美,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那与生俱来的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眸光清冷,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依旧淡薄平静得不像话。 与凉至这么近地接触之后,凌楹忽然就知道为什么夜廷深和宋辰亦会同时倾心于她了。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不甘于向“情敌”示弱。 情敌吗? 这会儿凉至还不知道凌楹给她的定位是这两个字,只在听到凌楹的话之后感到几分意外,笑了,“遗憾什么?没能亲眼目睹我男人给你颁奖时的尊容还是你抱着奖杯时的骄傲和成就?” 夜氏是天籁之音奖项的最大赞助商,所以夜廷深会作为代表人出席艺人的颁奖典礼并亲自为获奖艺人颁奖这一点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凌楹这个女人是亲自跑来向她炫耀的么? “歌后是夜南歌。”凌楹说。 “嗯,预料之中,毕竟她本来就很优秀。” “我说的遗憾,是为她遗憾。”凌楹忽然解释,“你不知道,那天你失联的时候她在夜家替我解了围,事后她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来着。” 凉至反问:“所以你是来替她向我道歉?” 凌楹不语。 凉至就笑了,许是觉得凌楹这人说话有点儿没头没脑的,她不大能跟上她的思维。 房间里忽然陷入了一度尴尬的沉默。 凉至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凌楹穿着高跟鞋站在她面前,这使得她说话的时候还要仰着头,十分不舒服。本来被这样一动不动地绑了十来天她心里就已经很窝火了,偏生还碰到这么一个做事不经大脑的“情敌”。 “绯闻的事情,我可以向你道歉。”凌楹说着,竟朝着凉至鞠躬致歉了,神情倒是挺真诚的,可凉至却不领情。 等凌楹站直了身子,凉至才懒懒地说:“我可没逼你,爱道不道。” 凌楹直接无视了她的话,望着凉至说:“但我喜欢夜总,这一点是真的。” 所以,她终于舍得说重点了。不得不说,凉至觉得这个过程还挺漫长的,她等得背脊都僵了。 “可惜你没有竞争的机会了。”凉至淡然。 凌楹却笑了,素颜的她笑起来倒是挺清纯的,如果她不是以那样的身份说了那样的话,凉至想,她应该不会对这个人产生那么大的抵触心理。 凌楹说:“会有的。” * 是会有的,毕竟夏凉至和夜廷深的关系还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也就是说,夜廷深在法律上依旧是单身。 这样想着,凌楹倒也不顾忌什么道德与否了。天籁之音颁奖典礼上她与歌后的位置失之交臂,她的歌途已经就此终止了。所以无论结果是什么,她只想义无反顾地去争取一次。 -本章完结- 210我给过你机会了 凌楹直接告知了夜廷深凉至的下落。 然而,夜廷深不信。 夜南歌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深思了许久,忽然拽了拽夜廷深的衣袖,小声地说:“或许……我们能信她一回呢?” 找不到凉至,夜南歌不会比夜廷深好过。那天被夜奶奶数落了一番之后,她便试着换位思考了,知道当时闹了那样的绯闻,最委屈的人确实是凉至才对,而她却念在旧情火急火燎地赶回家袒护始作俑者凌楹,事后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凉至,凉至失联的这段时间,她没少哭。 妹妹的心情,夜廷深自然也知道。看着她委屈的小脸儿,他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非得在同一个人手里栽两次跟头才会长进么?你忘了以前她怎么对你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夜南歌紧紧咬着嘴唇,“可是……” “我会处理的。”夜廷深安慰她,“是真是假,试过就知道了。” * 夜廷深开着车,载着夜南歌和凌楹往凌楹所指的方向驶去。 凉至失联已经大半个月了,除了那一日的三字短信外再无她的音讯,而距离那条短信发送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 没法确定她的位置,还有她有没有事情,夜廷深内心难安,姑且半信半疑地跟在凌楹走了。夜南歌不放心,执意要跟上,夜廷深起初不同意,后来想了想,答应了。 夜南歌和凌楹同在一辆车上,驾驶员又是夜廷深,这样劲爆的新闻画面自然是媒体人不愿放过的。夜廷深很快发现了车后的面包车里有人在跟拍,焦急之下也顾不得思考甩掉他们的详细对策了,刚拿出手机给特助莫探和肖天佐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却忽然被副驾驶座的凌楹夺了去,看了一眼,便扔出了窗外。 “凌楹你——” 凌楹却气定神闲,看了夜廷深一眼,抱歉地笑了笑:“你的手机屏保,看着很碍眼。” 夜廷深的手机屏保一直都是凉至的照片,自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就一直没有换过。那天之后,他的手机又多了一个功能——记录他和凉至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而现在,旁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把他的手机扔了出去! “凌楹,请你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没有资格跟我哥说这样的话。”车后座的夜南歌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凌楹掌握着找到凉至的线索,她想,夜廷深早就把她扔进桥下的长江水了。 凌楹却笑了,愈发放肆地在夜廷深肩上靠了一下,小声说:“会有的。” 夜廷深皱了眉,不动声色避开了。 到码头的时候,三人下车欲乘船,凌楹忽然偏着头对夜南歌说:“南歌,你还是回去吧。” 夜南歌这一路上积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儿发,一听凌楹这么说,立马炸了,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她,咬牙切齿:“凌楹,你不要得寸进尺!” 夜廷深没做声,扫了一眼码头停靠的船,忽然对夜南歌说:“南歌,你先回去。” 两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同的是,夜南歌是愕然,而凌楹却是窃喜。 “可是哥——” “听话。”夜廷深没给夜南歌多余的说话机会,撇下这两个字之后他便踏上了靠在岸边的一艘小渔船,是当地渔夫自己打渔用的船,渔网还搁在船尾,站在岸上都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而夜廷深一身名贵坐上了这样的船,实在是让周围的人瞠目结舌。 夜南歌都愣了老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渔船已经载着两人离岸了,弄得她在岸边干着急:“哥!你倒是坐快艇啊!” * 就这么被凌楹给暴露了,实在是在宋辰亦的意料之外。在他的认知里,怕是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大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而这个凌楹,不仅跟踪他找上了小岛,竟然还正大光明地把夜廷深给带过来了。 “没脑子的蠢女人。” 得到消息后,宋辰亦的眼里浮现了阴鸷,暗骂了这么一句。 但转念一想,凌楹也不过是个为情成痴的蠢女人而已,她敢公然踏上这座岛挑衅凉至,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让夜廷深把凉至救走呢?细思了片刻后,他推掉了晚上的会议和应酬。 …… “有兴趣一起看场戏吗?”宋辰亦坐快艇赶在了夜廷深和凌楹前面片刻,一边看似在征求凉至的意见,一边却手脚麻利地把凉至从椅子上解了下来。被捆了太久,以至于凉至站起来的时候腿脚不稳,宋辰亦赶忙扶她,凉至却倔强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扶着椅背站了一会儿,凉至才缓缓朝门外走去,宋辰亦低叹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便几步上前将她横抱起,不管不顾她的挣扎躲进了门后另一个房间里,将门反锁。 “你做什么?”凉至怒瞪着他,看着周围的卧室环境,一时间便有些慌了阵脚。 这些天虽说宋辰亦因怕她逃走而将她捆在椅子上,但是却一直照顾着她的饮食。他不在的时候会有下人过来,他在的时候更是亲手喂她吃饭,虽然他喂的她一口也没吃过。 但宋辰亦从没恼,甚至算得上是君子地没有再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男人到底是危险的,这个时候他忽然把她抱进了卧室,难免会叫她心生警惕。 宋辰亦从她的眼中看穿了她的想法,眸子暗了暗,声音低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真的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低声下气,生怕引起她的反感,所以宋辰亦一直没强行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见凉至还是一脸警惕,宋辰亦无奈,轻叹了一口气,靠着门,指了指外面:“夜廷深来了。” * 夜廷深来了,和凌楹一起来的,这是宋辰亦知道的事情,却是凉至始料未及的。 隔着一扇门,她隐隐听到了两人争吵的动静,不必宋辰亦守着,她自己便已经将耳朵贴上了门去听外面的声音,丝毫没有了想逃跑的意思,宋辰亦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忽远忽近,隐隐传来了凌楹的喊叫声,似是在同夜廷深谈条件。而夜廷深哪里还顾得上凌楹?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那么他也没必要继续给这个不知轻重的女人好脸色看了。 外面的大门对撞开,骇得凉至身体一颤,同时心跳也加速了起来。他和她此时只有一门之隔,推开门,她便能和他面对面了。 门外。 夜廷深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椅子,还有椅子下散落的麻绳,额上青筋直跳,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凌楹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便暗自窃喜,转头对夜廷深说:“你看吧,硬闯是不行的哦。” 夜廷深没理她,大步上前将椅子下的麻绳拾起,上面还隐隐有着血迹,一股怒火便在胸腔之内腾起了,伸手触了下椅面,微热,看来人在这里,还走得不远。 这时凌楹却跑过来直接挡在了他身前,直接无视了夜廷深的怒火,“你还想不想救夏凉至了?” 大门忽然“嘭”的一声关上,凌楹也被这声音吓得一颤,盯着夜廷深紧绷的侧脸,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直接抱住了夜廷深的手臂,阻止了他要出去寻人的步伐。许是还念着夜南歌的面子,夜廷深没有立即动手甩开她,只不耐烦地低喝:“放开!” 凌楹却没有被夜廷深的威慑震住,孤注一掷,“夜总,你不要急,我可以帮你。” 夜廷深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一挥手,伴随着一声惨叫,凌楹摔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凌楹便觉肩头被一个硬物抵住,吓得她立马噤了声,而头顶传来了夜廷深低沉的嗓音:“凌楹,我给过你机会了。” 门内。 凉至也听到了动静,念念着夜廷深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心里却是十分的痛快。刚想着是否需要同情一下凌楹的时候,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宋辰亦却忽然低声说:“这个凌楹,实在是不要命了。”他拿着手机看着频频刷新的娱乐快报,挑了眉。 凉至听到后,往宋辰亦手机上瞥了一眼,随即浑身都蓦地僵住,紧跟着外面传来了枪响的声音,伴随着凌楹的惨叫刺入耳膜,凉至的大脑中忽然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相互交替着,嗡嗡作响,下意识地便要拉开门。 却被宋辰亦有先见之明地挡住了。 “会出人命的!”凉至压着心里的痛和眼底的热泪,低喝。 宋辰亦却不顾她的挣扎,反身将她按在了门上,阒黑的眸子盯着她,“你又在自欺欺人。” 凉至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被宋辰亦固定在门上,但却少了一层阻碍。她反手将门锁打开,用尽了力气挣脱了宋辰亦,拉开了门。 -本章完结- 211凉至,我们好好谈谈 子弹射入了凌楹的肩胛骨。 手捂着有热流不断涌出的肩头,凌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举着一把黑枪的夜廷深。 惊讶他竟然带了枪,惊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地扣下了扳机。 而此刻的夜廷深却无暇顾及地上那个被他无情打了一枪的女人,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刚打开的门后的两人身上,看着两人略微凌乱的衣衫,他的脸色倏地变得尤为难看,双目猩红。 凉至却在与他对视了片刻后被凌楹肩上的猩红给刺激到了,脸色煞白,急忙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宋辰亦一把抓住了手腕。凉至怒了,想要甩开他,“放开!” 宋辰亦却不放,扫了一眼跪坐在地上不停地留着血的凌楹,忽生一计,微微勾唇,将凉至拉回来,压低了声音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让夜廷深把凌楹带走,要么叫夜廷深再收一次律师函。” 赤luo裸的威胁。 “你很喜欢乘人之危是么?”凉至的语气彻底寒凉,尤其余光已经扫到夜廷深缓缓靠近的身影之后,她的态度近乎冷硬,倔强地要挣脱他的禁锢。 宋辰亦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 “对,我就是小人,我就是要乘人之危!”宋辰亦近乎愤怒地将凉至强行抵在了墙上,手掌侧抵着她的脖子,面向夜廷深。 夜廷深蓦地停住了脚步,眸色发寒,“开条件吧。”他想冲上前,但却又怕伤了她。她的手腕和脚踝处已经有了不浅的勒痕,映入他的眸子,恨得他只想将宋辰亦大卸八块。 “跟聪明人打交道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啊。”宋辰亦看了夜廷深一眼,又望向被他控制住的凉至,“看你的选择了,你选择走,还是留?” 女人永远不要跟男人比力气,这一点是真的。瞥了一眼夜廷深身后无人问津的凌楹,凉至艰难出声:“先……先救凌楹……”她看着凌楹的脸色越来越白,急了,吼道:“快啊!再不救她她会死的!” “我没事,你放心。”凉至劝着夜廷深,“你先救她,求你了,你不能再因为我背负命案了廷深,我不要看见你被毁掉!” 夜廷深咬了咬牙,退了几步,“和你的心情一样,我也不能看到你被伤害。” “夜廷深!”凉至急了,“凌楹的枪伤再不处理她会失血过多而死,那是一条生命!你想让我们的爱情染上鲜血吗?” 夜廷深又何尝不急? 但目前看来,他不走,宋辰亦是不会放开凉至的了。男人残暴起来远远超乎人的想象,深思了片刻,他深看了凉至一眼,“所以,你是选择留下来了?” 凉至一愣。 夜廷深便不再说话,转身看向躺在血泊中的凌楹。如果可能,他真想弃这个女人不管不顾,但若是凌楹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了,他和凉至未来的路怕是会更加不好走。 …… 夜廷深抱着凌楹离开之后,室内又归于平静,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凉至闻得一阵反胃,盯着宋辰亦,“你满意了。” 宋辰亦看了她良久,忽然笑了,放开她,“你还真是善良。凌楹那个女人还真是碍事,虽然很不想,但我也不得不说,夜廷深那一枪还真是解气。” 凉至受不了他说这样的话,猛地推开他,不言。 宋辰亦冷哼,“夏凉至,你不讨厌那个女人么?你不是看到了她一脸幸福的偎在夜廷深怀里的照片了?那些刺目的照片和刺耳的话你真的都忍得了?别做出一副圣母的样子,承认吧,你的血不会比我的热,我们才是最相似的人。” 凉至没说话,却笑了。 “打着爱的旗号却做着伤害她的事情,宋总的爱情观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这个声音,让宋辰亦和凉至皆是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已经离开的夜廷深居然又折回来了,身上还沾了血。 “夜廷深你——” 凉至刚想说话,夜廷深却用手指压了压唇,示意她噤声。宋辰亦这时已经转过身来,将凉至拦在身后,与夜廷深正面对峙着。 夜廷深已然褪去了方才离开前的暴怒神情,直接跳过宋辰亦,望向凉至,轻声说:“关于你看到的、听到的种种,我都可以向你解释。我到现在才发现我们之间有这么多误会。凉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所以你今天不能留,必须跟我走!” 凉至微微一笑,“好像是这么回事。” “相信我。” “好。” 就这么被两人无视着说了这么一段动情的对话,宋辰亦脸都黑了,手臂伸开想要拦住凉至,夜廷深却在这时忽然伸手扣住了宋辰亦的手臂,凉至趁机躲到了夜廷深身后,宋辰亦惊怒的同时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拳。 猝不及防,宋辰亦整个人都已经摔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了血渍。 夜廷深揉着自己有些痛意的拳头,偏过头对凉至低声说:“你先走,南歌和凌天在外面。” 凉至想了想,同意了,看了夜廷深一眼,却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顿了顿,转头看向坐在地上擦拭着唇角鲜血的宋辰亦,这个男人残暴的一面她还没有见识过,但是她知道,他的心里到底住了一只怎样的猛兽。 她望着宋辰亦,“你说得没错,我的血不比你的热,我确实很看不惯凌楹,我也没必要非要在谁面前做出圣母的样子。只是惩罚一个人的同时不该搭上另一个人的前途。你现在的做法何尝不是这样?看似在报复你的父亲,其实却把你自己的人生都搭进去了。宋辰亦,不要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你,你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不幸的,其实却恰恰不是。” * 荒岛上只有宋辰亦那一桩房子,更别提会有医疗中心、卫生站这样的地方了。夜南歌突然就很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儿,偷偷跟上了夜廷深和凌楹的船并联络了律凌天。 也是因为如此,凌楹才得以保住了一条命。夜南歌在医院的时候忽然就在想,或许,她该与过往来个了结了。 从孤岛回到上海又回到家中,全程耗时近五个小时,凉至许是太累了,直接窝在夜廷深的怀里睡着了。睡眠一向不浅的她最后被夜廷深抱回家的途中都没有醒过来,给她处理了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势之后,除了心疼,夜廷深只余下了强烈的自责。 是他大意了,才会让她一失踪就是大半个月。这些天来她瘦了不少,锁骨凸起,下巴削尖,脸上泛着病态的白。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孤岛上她和宋辰亦从卧室里出来的那一幕,虽然他坚信着这两人之间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但那一幕于他,终归是刺痛的。 他又想到了躺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两条戒指项链。 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夜廷深想,他和凉至似乎早就该好好谈谈了。谈谈两人之间的误会,谈谈两人各自的想法,谈谈……他们的婚事。 官司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只需要再处理好一件事情,他便可以安心接受治疗。他想好了,在那之前他就要娶她,然后等他耳朵康复了再举办婚礼,他一定要亲耳听见她在神父面前说那三个字:我愿意。 …… 凉至醒来已经是隔天的事情了,在家中就完全松懈了,以至于本就疲惫万分的她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彻底转醒。当然,这途中她也睁过好几次眼,只是每次挣扎想起来,头一偏,又睡过去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夜廷深。 他在书房,似是在人说着公事。她在外面只听到了“收购”这样的字眼,觉得无趣,便自己去了厨房想找到什么吃的。 她饿坏了,所以首要的事情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醒了?” 夜廷深“冒”出来的时候,凉至正在揭锅,被他的声音一下,锅盖直接掉下去了,并且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她的脚趾头上,疼得她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夜廷深无语,一边说着她太不禁吓,一边又是自责,不停地问她“还疼不疼”,最后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自己握着她的脚掌仔细端详起来了。 凉至是尴尬的。 是手也就算了,可是是脚,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自然,不停地想要抽脚,脚掌却被他牢牢地固定住。 他问:“还疼吗?” 凉至别扭地摇摇头,“不疼了。”就算疼,她也不会说,这太难为情了。 夜廷深却对她的回答置若罔闻,直接抬起她的脚,脸凑了过去,吓得凉至赶紧摇阻止她,结果却不小心拉到大腿的筋了。 “别乱动。”夜廷深低声道,不顾凉至的诧异神情,直接吹着她被锅盖砸到的地方,大手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脚踝上的伤口。 凉至的脸红得可以滴血了,脚被他弄得有些痒痒,忙说:“可以了可以了,我真不疼,快放下了。”实在太难为情了。 吃过饭后,凉至才算得上是真的“满血复活”。 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宋辰亦昨天可是放了狠话的,她害怕他真的一怒之下就让夜廷深涉身到刑事案件里面了。本来非法持枪这事儿就够呛的了,还来了个故意伤人,前一阵子才从一场命案中脱身,她可不希望他又被牵扯了。 但事实上是,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夜廷深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他说:“最近商场的变动挺大,宋辰亦不是温阳,不会做这么吃亏又不讨好的事情。” 打一场官司确实是个劳师动众的事情,而双方又是权大势大的精明人,哪怕是一场很小的民事纠纷,争辩起来也是挺费劲的,这么想着,凉至也觉得宋辰亦不会这么无趣,况且他们真正的战场,是在商场。 夜廷深告诉他,这一次宋辰亦没有步步紧逼,一方面是不想费力不讨好,另一方面,大概是碍于现在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商场格局了。宋氏近年来的金融一直不稳定,宋辰亦通过与沈芳娇的联姻取得了沈氏的支持,现在局势动荡,他自然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破坏了宋沈的联合阵营。 既然这样,凉至也就放心了,一手托着腮帮,很认真地盯着夜廷深看了半晌,“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 凌楹受伤这件事情出乎了夜南歌的意料。 即便她知道大哥对她无情,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哥竟然会朝着凌楹开一枪。 还好,他并没有要凌楹的命的打算,一枪打在肩胛骨,却也相当于废掉了凌楹的一只手。当天凌楹在律氏掌管下的医院做了取弹手术,疼得昏死过去,夜南歌守了她一晚,隔天凌楹醒过来的时候,夜南歌开口便说:“持枪的男人终归是危险的。” 没有问候关心的话,只有这么一句劝诫。凌楹伤口处的麻药已经散去,疼得她的意识清醒了八分,扯了扯嘴角,她笑,“总有卸下枪的时候。” “你总是这么执迷不悟。”夜南歌悲凉地望着她,“对,的确是有卸下枪的时候,但是,却不是对你。” 凌楹不说话,但夜南歌看得清楚,她眼里隐着泪水。 轻叹了一口气,夜南歌说:“凌楹,实话告诉你,就连我也没有想过,我大哥拿枪打伤的第一个会是你。” 作为一个商人,夜廷深几乎是不会把枪支这种危险的物品带在身边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一旦他携带了枪了,只能说明对方确确实实是威胁到了他的安危,而夜南歌怎么也不会想到,夜廷深与凌楹这么一个弱女子出去,竟然会随身携带了枪。 “为什么?” 凌楹终归还是哭了,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爱你。”夜南歌说得直白。她知道,像凌楹这种人,若是不把话给说死,她自己心里还会衍生希冀,会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大哥的性格她是清楚的,这一次算得上小惩大诫,若是还有下回,她真怕凌楹会被大哥折磨得生不如死。 凌楹不说话了。 夜南歌生怕她给自己找希望,又补充:“他也不会爱你。你看到了,他很爱很爱凉至,爱她胜过爱自己。” 谁说不是呢?但凌楹始终相信,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也始终相信,夜廷深对夏凉至的爱太过浓烈,这样的爱不会长久,一旦激情褪去,便什么也不是了。 “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凌楹忽然转移了话题,望着夜南歌,扯了扯嘴角,“不过,你好像不需要了。” 夜南歌愣住。 凌楹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合上了双眼,似是疲惫。夜南歌也不再多说什么,静静地离开了病房。 事到如今,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回不去了。 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 因为家世和身份的关系,自小到大,夜南歌真正视为交心朋友的人寥寥无几。她想要的是普通少女纯粹的友谊,是在大学校园里肆无忌惮的欢笑,而不是带有目的性或是社会性质的往来。 她性格大大咧咧说话放肆,稍有人能够容忍她的性子,更是没有人能透过她的表面看到她内心的孤独。 孤独吗?是这样的。 当然,她会觉得自己谈孤独很可笑。她的父母兄长都竭尽全力给了她这世上最好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个孤独的孩子?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知道,哪怕和她关系最近的亲哥哥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他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夜廷深能为她做的,无非是出了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替她解决,更多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 她没有朋友。 但曾经,她真的把凌楹视为知己挚友。因为她和她一样有着纯粹的音乐梦,也因为在她被众人质疑唾弃的时候,凌楹朝她伸出了手,问她:疼么?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不在乎你的人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而在乎你的人却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当时在夜南歌的眼里,凌楹属于后者。 她从不问她做得好不好,每次巡演结束,凌楹都是第一个上前拥抱她的人。没有任何言语,只有一个拥抱。 后来夜南歌会想,凌楹只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最想要的东西,所以在那之后的一段时光里,她重视凌楹,把凌楹当做挚友,甚至会为了凌楹而忽视律凌天。 那个时候,夜廷深和律凌天都为她找到了知心朋友而高兴的时候,哪里会想到凌楹也不过是拿她当了个跳板,去接触更高层次的人?更是没有人想到,外表清纯靓丽的凌楹私底下竟是那样不检点的人,她与社会高层人士频频来往,甚至拍到了两人出入私宅的照片。 那时歌坛大赛在即,有人质疑凌楹是为了比赛夺冠而出卖自己的身体,也就是俗称的潜规则。 夜南歌不信,直到她亲眼撞见。 她指着房间里鼾声如雷的幕后评审,红着眼质问在酒店房门前穿着浴袍的凌楹,凌楹却笑了,笑得悲凉。她说:南歌,你看到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你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会有人摘下来送给你。可是我想要的,我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爬着去争取。 她说:南歌,对不起。这个比赛冠军的位置,我必须要拿到。 自那之后,夜南歌和凌楹的关系便破灭了,两人不再同框出现,夜南歌甚至直接放弃了歌坛新手大赛,凌楹也和原唱片公司解约,自此大红大紫。无数次面对记者提问,但关于彼此的,两人都默契地避而不谈。外界便传闻:凌楹和夜南歌关系不和。 * “看不出来啊,我也一直以为南歌没怎么经历过风雨呢。”凉至由衷地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那孩子虽说喜怒露于言表,但却不容易让人看穿她的心事。除了在厦门的那一晚,她说“有风、有酒、有朋友,哪怕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什么话都不说,也比为了一个奖项而争得死去活来的好多了”。她现在终于知道,夜南歌口中的那个人是指的凌楹。 夜廷深闻言,淡淡地笑着,“虽然她得叫你一声‘大嫂’,但她实际年龄比你大。” “可心智不一定比我成熟。”凉至撇撇嘴,“毕竟,我是历经过生死的人。” 夜廷深知道她是在指她九岁时的那段“死亡经历”,想着那个最是纯真快乐的年龄,她却被伤害成了那个样子,不得不早熟来保护自己,他的心里便一阵阵剜着疼,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笑:“咱不说南歌。我刚刚给你讲这些的原由其实是,我之所以跟凌楹走得近了些不为别的,是因为南歌。” “因为南歌?”凉至就搞不懂了,是凌楹对不起南歌在先,怎么搞得好像南歌欠了她似的? 对此,夜廷深却聪明地不作回答,只说:“有机会跟南歌聊一聊,她会告诉你的。” 凉至“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却让夜廷深心里没底了,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道:“绯闻和照片是我大意了,让你受了委屈。但我发誓,除你之外我不曾有过任何人。在你之前没有,在你之后更不会有。” “嘴上说得好听,怎么不见你有实际行动?”凉至心里甜蜜着,嘴巴却不肯妥协,也干脆趁热打铁地盯着他问:“叫你娶我你还不乐意呢!还敢说在我之后不会有人?” 夜廷深有点儿百口莫辩了,“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凉至似笑非笑地打断他,“就问你一句,娶还是不娶?” -本章完结- 212老婆,我们到站了 也许是最早时追凉至追得太艰辛,所以现在她“倒追”他的时候,夜廷深承认,他还挺享受的。骨子里的骄傲是磨不去的,即便他在她这一次提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但真正听她问出口,夜廷深忽然变了主意。 “问你话呢!你听到没啊?”凉至见他迟疑,急了,但又不敢太过于表现,只得盯紧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是想娶她的。也正因为她是他认定的唯一女人,所以他想要给她一切最好的。结婚是件大事,他当然不会因为此时她的咄咄相逼而就此妥协。求婚,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就这么草率地从嘴巴里说出来,不是他想要给她的。 略微斟酌了一下,夜廷深笑看着凉至,不语。那笑柔柔的浅浅的,直接暖进了心里,可没有确切的答复,凉至依旧觉得很没底。 都说事不过三。 而她作为一个女人,已经明里暗里向他表示过多少次了呢?他既依旧不为所动,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娶她的意思。 思及此,凉至的眼神便黯淡了,敛了下眸子轻叹了口气。这个细微的小表情被夜廷深丝毫不差地收进了眼睛里,知道她肯定胡思乱想了,夜廷深便身子探前揉了揉她的头,笑容痞痞的,“当然要娶,这么有觉悟的老婆,能上厅堂下厨房的,真是百年一遇啊!” 凉至扔给他一个白眼,“行啊你,都遇了一百年了。刚刚不是还说我前面没有人的吗?” 女人的跳跃思维啊…… 夜廷深无语了,这女人难道就听不出来,他是在夸她么? “不过——” 一听这两个字,凉至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立马紧绷起来了。狠狠地剜了夜廷深一眼,这死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看他那嘚瑟的小眼神,她忍不住吐槽:“这么严肃庄重的话题,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没事儿喘什么气啊?” 由此一来,夜廷深便已经预料到了他日后的家庭地位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顺着把话说完:“不过,我突然很好奇,你会用什么方式让我娶你。” 闻言,凉至抓狂:“夜廷深你的诚意在哪里?你数数这都是第几次了?你还拽上了是吧?行,你行,你就瞎嘚瑟吧你!爱娶不娶,本小姐不嫁了!”说完便拍桌子走人,气鼓鼓的,夜廷深却真是爱煞了她这副小女人模样,憋着笑在后面喊:“你去干嘛啊?” 凉至头也没回,没好气地甩了句:“上街随便找个人,嫁了!” * 得知凉至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夜奶奶终于放下了那颗悬了大半个月的心,立马就催夜廷深赶紧把她带回家里住几天。 小别扭发生在前,以至于凉至死活不愿意跟夜廷深同框出现了,夜廷深开车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哼了一声,然后昂着头走上了后面站牌的公交车,夜廷深一脸的无奈。 然而,刚踏上车门,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凉至没有零钱。 此时,其他乘客都早已投币上车,而凉至站在原地尴尬了一阵子之后,正打着退堂鼓,“哐当”两枚硬币投了进去,“替这位美女投的。” 凉至愣是老半天没反应过来,眼底充满了感激,盯着那位素不相识的好心人的背影看,奈何那人连头都没转一下。 撇了撇嘴,凉至刚想往里面走的时候,本来已经缓缓开动了的公车忽然又停了,车门打开,一股热气扑来,凉至下意识地扭头,竟看到夜廷深也追上了公车。 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特别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他应该也不会有坐车的零钱,便想着回头看他的笑话,结果却看到夜廷深直接从钱夹里抽出了张红钞投进去。 惊得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连凉至都这样了,更别说目睹了这一幕的其他乘客,就连司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 前排乘客议论纷纷,有几个大妈级别的人甚至明目张胆地往夜廷深脸上瞅,姑娘们更是按捺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说是给站着的大伯大妈们让座,实际上呢? 凉至抽了抽嘴角,撇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于是,夜廷深弃掉了自己的玛莎拉蒂豪车追上了挤得要死的公车,却换来了好些女乘客的围堵和搭讪以及凉至傲娇的背影。他一边在这边应付着几个难缠的小姑娘,一边却又时刻盯着凉至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大抵就是如此了。 此时,凉至艰难地往车厢内移动着,终于挪到了那位替她投币的好心人周围,凉至还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侧脸,一个转弯,她便重心不稳地身体后仰,直直撞进了那位好心人的怀里。 是个男孩子,而且,长得还挺好看的,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是个老实人。站直了身体之后,凉至向那小帅哥道了声谢,似是感应到了后方夜廷深几乎要喷火的双眼了,凉至忽然心生一计,清了清嗓子,“小帅哥,你支付宝账号多少?刚刚谢谢你借我零钱,我现在转给你啊。” 支付宝账号多是电话号码,凉至想,这个搭讪真是绝了,可惜啊可惜,给她用了。 小帅哥年纪不大,估摸着十七八九,背着双肩背包,戴着耳机正听音乐。见凉至在跟他说话,他便用没有抓扶手的那只手摘下了一只耳机,笑了笑,“不用了美女姐姐。” “那可不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都叫我姐姐了,那我肯定比你大,怎么能拿小孩子的钱呢?”凉至一改往日傲冷女神的形象,化身成了邻家姐姐,余光时不时扫向夜廷深的方位,见他似乎也跟那几个女学生聊得正浓。 凉至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出来了,也不等小帅哥做出回答,手机都掏出来了,“报电话,快点。” 小帅哥一脸愕然。 “错了,那个……报账号。”凉至尴尬了。 小帅哥哭笑不得,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正不知所措间,嘈杂的车厢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有力的男声,他唤了一声“老婆”,语气不重,但却不怒自威。 然而此刻,凉至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这声“老婆”是某人故意叫的,至于是为了给他自己解围还是阻止她的搭讪,凉至只想说:很好,他成功了。 尴尬地冲着小帅哥笑了笑,凉至并没有打算应夜廷深,就当他叫的那声不是自己。 结果,夜廷深却穿过人群走到她旁边来了,直接把她带到自己身边,笑,“老婆,我们快到站了。” “……” 凉至已经不想去看那位小帅哥的表情了,特别无奈又气愤地按了按自己眉心,她一点也不给面子地回复夜廷深:“谁是你老婆啊?没结婚呢还!” 众人惊愕,有眼力见的人很快明白这是两口子在闹别扭。 夜廷深忙赔着笑,歪曲其词:“行了老婆,我知道错了。大家都还看着呢,咱有事回家聊去啊!下车吧!” 凉至岂会妥协?抱着扶杆死活不下车了,看都不看他,大喊着:“我真不是他老婆!他是我前男友,我俩分手了,他想报复我!想把我卖到山里去!” “……”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了,而夜廷深听了这番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气得不轻。再看凉至身后那位小帅哥的眼神,很显然他相信了凉至的话,把夜廷深当成人贩子“前男友”了。 夜廷深真是哭笑不得,果然呆在一起时间太长了的人会被“同化”,凉至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完全是跟着南歌学来的嘛! “美女姐姐,你别怕。”那小帅哥果然当真了,特别敌意地看着夜廷深,把凉至护在身后,“你不许动!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一车子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有好些乘客为了看这出闹剧而错过了站点,也有不少人担心惹祸上身而提早下了车。过了好几站,周围的人也换了不少,夜廷深和凉至就这样僵持着,其他人说什么都不是,只好静静地看着。 四目相对时,夜廷深看得清楚,凉至的眼里充满了期待,那一瞬,他便明白了要怎么做。 奶奶在家里等着他们俩,凉至自然也清楚,所以,她在赌,也在等。这样僵持下去双方总有一个会先妥协,夜廷深想,如果是凉至妥协了,怕是她就真的伤心了。 暗暗做下了决定之后,夜廷深忽然偏头对前面大声喊了句:“司机先生,麻烦你三站之内不要再开车门可以吗?” 司机狐疑,“你要做什么?” “求婚。” -本章完结- 213公车上的求婚 求婚最典型的方式是,男方单膝跪地手举鲜花或钻戒请求女方与之度过余生,说的话大多是“嫁给我”“和我结婚”之类的,而现如今在公车上,夜廷深在近乎两手空空的境况下说了“求婚”两个字,且不说当事人是什么反应,总之司机和其他乘客是不大相信的。 眼看着车就要靠站,速度减缓了,夜廷深忽然幽幽地冲着司机喝了句:“要是我老婆跑了,我就去把你老婆拐走!” “……”车速立马提上去了,靠窗的乘客特别同情地看着外边追着手都要挥断了的人,嘀咕了句:“别耽误人家求婚啦!”奈何窗外的人听不见,眼见着等了大半天的公车开走了,只愤愤不平地骂了句什么。 凉至特别无语地扶着椅背,本来心里满满都是期待,结果被夜廷深那句话给弄得……这男人,有时候说的话还真跟几岁小孩子一样一样的啊。 爱看热闹是中国人的天性,这会儿除了那个还在替凉至担心的小帅哥,其他乘客或自觉、或稀里糊涂地跟风开始起哄,有节奏地拍着手,喊着:“求婚!求婚!求婚!……” 震耳欲聋,凉至下意识地想要去捂耳朵,却忽然对上了夜廷深炙热的眸子,想到了他目前的状况,心里忽然一痛,抬了一半的手又缓缓放了回去。 三站的时间,不知不觉,一站已经过了,而夜廷深迟迟不曾有动静,车上已经开始传来了质疑和不满的声音。 有人脑筋转得比较快:这人莫不是没有戒指?看他那样子像是追上来的,不像是有所准备的人,只是有人清楚看见他是从一辆玛莎拉蒂上下来的,再加上他那一身衣服价格不菲,便也没人说什么不好听的闲话。 车上有带着孩子的乘客,这个时候场面比较混乱,有个粗心的大人光顾着看热闹去了,没留意原本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突然跳下去往后窜了,急得那人大喊:“果果,你要去哪里!别乱跑啊!” 奈何,那个叫“果果”的孩子却跟没听见似的。大人似是刚从商场回来,周身大包小包提了不少,车上人又不少,这会儿她只能着急了,赶紧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都先撇到一边去想去找回孩子,但大人哪里有小孩子那么机灵?小孩子几下就窜没影了,而大人却得一个缝一个缝地挤过去,还得不停地跟人道歉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找孩子。” 上海的公交车特别大,大到这位母亲觉得从前门挤到后门都觉得遥遥无期。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眼睛一瞥,下一站就快到了,她生怕孩子出什么事情,急得都快哭了。 “果果!果果你在哪里?!” 好心的乘客帮忙喊了几声,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稚气的童声从后面传过来:“妈妈我在这里!在漂亮姐姐和叔叔这里!” 正抱着孩子的夜廷深一听这称呼,脸都黑了,耐心纠正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孩子:“叫‘哥哥’。” 果果不怕生,被夜廷深单臂抱在怀里也不哭也不闹,怀里抱着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糖果,歪着头看了夜廷深半晌,噘嘴:“是叔叔,哥哥才不会有胡子呢!” 夜廷深一脸无奈。 周围的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因为这个孩子而瞬间变得与之前不一样。倒是有不少还等着看热闹的乘客喊了句:“还求婚吗?” 果果这才想起来意,将手里一包还未拆开的果糖递给夜廷深,“叔叔,糖。” 夜廷深以为她是想让他帮忙拆开,奈何没有手去接,只笑了笑,耐心哄着:“下车了再吃好不好?” 果果连连摇头,“不吃。” 夜廷深一头雾水,紧跟着果果又说:“这是送叔叔的。” 头一回收到小孩子送的“为什么要送我糖呢?” 果果眨巴着眼睛,不假思索:“因为因为,叔叔要和姐姐结婚啦!结婚就要吃糖啊!” 凉至在一旁看着夜廷深极为耐心地对那个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抱住他腿的小女孩儿,是怕孩子伤着,所以他才将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抱在了怀里,丝毫不在意他那被蹭得起了褶子了衬衣。 笑了笑,心里却暖暖的。女人天生自带着母性的光环,这一点不假,然而她不太会同孩子打交道,因此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忽然就有一种错觉,似乎果果就是他们俩的孩子。 “果果!” 孩子的母亲终于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看孩子在夜廷深手上,赶忙抱过来,一个劲儿地对夜廷深道着谢。 “叔叔!”在母亲怀里,果果依旧眼巴巴地盯着夜廷深,将手里一大包果糖递上,“糖!” 夜廷深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果果便甜甜地笑了,被母亲抱在怀里,她朝夜廷深举起了小拳头,“叔叔加油哦!” 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夜廷深觉得,至少果果一定是的。与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相逢在此刻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握着手里的一包圆圈橡皮糖,夜廷深倚着扶杆将它拆开了。 此时,车已经过了第二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车子难得停了一会儿,司机这时望着后视镜喊了句:“年轻人!只有最后一站了啊!” 夜廷深没有答复,因为他此刻正忙着把果糖里面他觉得最好看的几个掏出来,然后往凉至的方向走去。凉至前面的小帅哥迟疑了一下,问:“美女姐姐,你一声令下,我就帮你啊!” 凉至觉得,这小帅哥真是太善良单纯了,想了想,她主动走到了他的前面,背对着他。 “美女姐姐?” 凉至没回头,笑了笑,“没事儿。” 是真的没事儿,她只是太开心了。虽然没有戒指,没有鲜花,也没有想象中的声势浩大,但,夜廷深,她的廷深,终于要向她求婚了。 后来在车上参与了全程的乘客回想,才觉这真是他们人生上一次关于“求婚”概念的历史性颠覆。女人似逃窜一般跑上了公车,而男人尾随,没有丝毫准备地就要当众求婚,在人挤人、行驶速度不均匀的公交车上,没有彩礼,没有戒指,也没有烟花,一切和浪漫有关的时候,他都没有,有的只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送的几十块钱的橡皮糖。男人将橡皮糖拆开,将里面的糖拿了出来,走到女人面前,将糖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一个又一个,套了好几层。 他没有单膝跪地,也没说“我们结婚吧”或者是“嫁给我”之类的话,只望着女人,淡笑着说:“跟我下车吧。” 众人汗颜。 凉至被他握着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话,眸中失落难掩,却还是面带微笑地配合他,问:“去哪里?” “民政局。” 心开始怦怦跳,“做什么?” “结婚。”他说,“今天,现在。” * 第三站到达的时候,公车终于靠站停下了。车门打开,车上的人便都涌了下来,神情各异,有在惋惜愤恨的,有被真情感动的,也有的一下车就赶紧给朋友或者家人打电话,特别激动地对着那边说:“你们知道吗?我今天坐XX路车看到一对颜值超级高的情侣,男的竟然在公交车上求婚啦!” 就那么被人议论着,凉至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加快脚步走着,生怕剧烈响动的心跳声会被别人听见。 夜廷深追了上来,牵着她的手,明知故问:“走那么快干嘛?” “……去民政局啊!”大脑空白了有个几十来秒,凉至才甩了这么一句话,脸红红的。 夜廷深笑了,将她的左手举起来,果糖圈还没取下来,一圈一圈地戴在她的手指上,惹得凉至怪别扭的。夜廷深倒是从容自在地盯着看了半晌,啧啧道:“我老婆太实在了,好好的钻戒不要,喜欢小孩子喜欢的。” 凉至白他一眼。 “漂亮姐姐!漂亮叔叔!” 听到这两声称呼,夜廷深头都大了,蹲下来迎接一路飞奔过来的果果,揉着她的头,再一次纠正道:“果果,叫我‘哥哥’。” 这回小丫头听话了,甜甜地叫:“哥哥~” 夜廷深满意地点了点头,凉至则在一旁一副“你的脸离家出走了”的表情看着夜廷深。 “哥哥,你要和漂亮姐姐结婚啦!”果果被夜廷深抱起,小手揪着他的衣领,她母亲是有眼力见的人,知道夜廷深那身衣服可值钱着,忙喝了声:“果果,别把哥哥的衣服弄坏了。” 凉至笑着冲她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妇人便尴尬地笑了笑,在一旁不做声了。 -本章完结- 214永远不会谅 到达夜家老宅已经很晚很晚了,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一两个多小时,饭菜都凉掉了,不出意料的,夜奶奶把夜廷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夜廷深也不还口,任由着夜奶奶数落他了。 他想,公车上发生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奶奶知道,否则奶奶指不定会怎么骂他。 用过餐后,夜廷深被奶奶拉到一边进行思想教育去了,凉至便借着这个机会陪夜南歌说说话。这几天她情绪好像有些低落,一点儿也没有夺冠天籁之音的喜悦。 所以,凉至也没说什么祝贺她的话,两人只闲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夏天又到了。 坐在屋外,已经能听到树上知了欢快的叫声了,凉至想到去年和夜廷深一起夜听夏季声音的时候,那时他的左耳听力便已经开始减退了,现在细想,他说他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夏天必不可少的,不用听都能说得出口。 “你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吧?”不知何时,夜南歌已经把话题扯到了凉至身上,偏着头问:“什么时候成啊?我说,我哥是不是也太磨叽了点?需不需要我叫人帮忙你把他绑去民政局啊?” 凉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夜南歌,其实她和夜廷深去过民政局了。今天白天下了公车后才想起夜廷深的车还停在他们上车的地方,两人便打了车回去,期间凉至还奚落他:本来一百块才坐几站就够亏的了,我都替你心疼钱。 夜廷深却笑:值。 是挺值的,凉至虽然嘴上说着心疼,其实心里也甜滋滋的。一想着两人这是要去民政局办结婚证的,心里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了,以至于全程她都没好意思正视夜廷深,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等到之后偷偷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也跟她一样紧张而激动着,只不过他掩饰得比她要好一点。 等回原点取到了车,两人清点了一下办证需要带去的东西,便计划出了一条耗时最短的路线回各自的家中取证件和户口本,结果好巧不巧,路段前方发生了追尾事故,生生把他们堵在路上一个多小时,等取完东西再去民政局的时候,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听完凉至粗略叙述的过程,夜南歌的嘴巴张得都足以装下一颗鸡蛋了,老半天才喃喃:“那个小女孩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这一点,不光是凉至了,连夜廷深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诶,你说,要是没有那包糖的话我哥会怎么办?会不会又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叠一下再套你手指上啊?” 凉至想了想,轻声说:“其实他只要说出口就行了。”无所谓形式,无所谓戒指。 闻言,夜南歌轻叹:“真是难为你了。” “没有的事。” 凉至笑了,夜南歌也笑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夜廷深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是因为什么,现在国内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是断不可能出国去治疗的。医院那边已经给出了处理方案,近来夜廷深一直在药物调理,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的右耳也出现类似的状况。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凉至也知道。她真的不任性,也没想着非要立刻把证给办了才肯罢休,她要的不过是夜廷深放下心里的疙瘩,口头上承诺了也是好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夜南歌咬了咬唇,“凌楹的事情,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夜南歌说:“都是因为我,所以,你别怪大哥,大哥跟凌楹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每每提及凌楹,夜南歌的眼里总会透着凉至所看不懂的情绪,不像是被欺骗被伤害之后的失望与悲伤,更多的像是一种有口难言的无可奈何。 对,就是无可奈何。 “你原谅她了?”凉至反问她,“她欺骗了你伤害了你,你就这么原谅她了?” 夜南歌摇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那你还……” 凉至忽然特别心疼夜南歌,便转了话锋,问:“能告诉我原因么?” 夜南歌便不说话了。 良久后,她才起身走进屋子里,进门前她背对着凉至,轻声说:“因为,每个人都不仅有我们看到的那一面。” *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就像凌楹,外人看到的是她光鲜亮丽的外表,是她从清纯少女到歌坛女神的完美蜕变,而有的人能看到凌楹在蜕变背后所做出的努力,有人能看到她为之受的苦和做出的牺牲,有的人看到的是她潜规则上位,而有的人,看到的却是更深层次一点的,原因。 凌楹曾对夜南歌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我想要的,我只能自己去争取,无论是什么方式,都只能是我自己。 她家境不好,需要钱,而当时歌坛新秀的那个奖项附带了高额奖金,伴随而来的还会有无数广告商和制片人的青睐,所以凌楹被迫出卖了自己的柔体,为了前途,也为了钱。 为了钱,她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她是粉丝眼里的耀眼明星,私下,却与陪客小姐无异,裹着萎靡而又醉生梦死的生活。 她的身体有多脏,只有她自己清楚了。而这些话,是她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痛。 最后一次去凌楹的病房探视,夜南歌已经做出了决定,她问凌楹:“想要结束这样的生活吗?” 凌楹靠着床头不语。 想,发疯似的想。她也有她的人生啊!为什么会被现实所逼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夜南歌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离开歌坛,离开上海,开始你自己的新生活。这是你的每一个金主都给不了你的,自由。” 凌楹自然心动,但她也清楚,夜南歌所说的机会绝非那么简单。她玷污了夜廷深的声誉,夜廷深没有理会她怕是不屑,而夜南歌势必是要为她的大哥大嫂讨回公道的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凌楹问她。 夜南歌咬了咬牙,颤着双唇道:“不用怎么做,离开就好。” “那我的父母呢?” “那是你的事情,凌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至于怎么用都随便你。你是拿着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还是替你父亲还债都与我无关,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那是夜南歌最冷血最无情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心里都滴着血。 “多大一笔钱?” “至少,可以保障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凌楹咬唇,同意了。 于是,几天之后,关于歌星凌楹的不雅私照被媒体曝光,甚至还有一组与不同制片人赞助商老总的亲密床照,一夕之间,凌楹身败名裂,粉丝心中的女神形象就此幻灭。与此同时,她也依照夜南歌的话,拿了她的钱独自一人离开了上海,自此便不知所踪。 * “果果后来对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大汗淋漓之后,凉至趴在夜廷深的身上问了这么句话。 比起她,果果似乎更愿意亲近夜廷深。小丫头的情商挺高的,看着她也会甜甜的笑,叫她一声“漂亮姐姐”,就连拒绝她抱的时候也说得委婉,弄得她哭笑不得,最后小丫头还偷偷跟夜廷深说了句什么悄悄话,并亲了他一下。 “我没有吃小丫头的醋哦,你别想多了。”瞅见夜廷深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玩味,凉至便解释了一句,却愈发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夜廷深笑了,侧了个身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若有所思地说:“看样子,以后不能要女儿了。” “怎么你还重男轻女了是吧?女儿怎么……”反应过来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凉至忽然很庆幸灯光是暗的,不然夜廷深一定能看到她已经烧红了的脸。 女儿…… 他现在,是在跟她商量要孩子的事情么? “女儿是挺好,小棉袄。”夜廷深似笑非笑,“但是某人连孩子的醋都吃,为了我以后的家庭地位着想,我想,还是要儿子更好。” 这么一说,凉至的脸更红了,手指揪着被角,自顾自地喃喃:“生儿生女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夜廷深笑了,揉了揉她的头,不跟她开玩笑了,“你还小,孩子的事情还不用急,先把身子养好。”他可是记得上次沉船事件之后,她便落下了后遗症,以往来例假都很准时且不会痛经,现在却痛得死去活来的。 他有点儿担心。 凉至哪里会知道夜廷深现在的想法?似有故意之嫌,她说:“可你都要30了。” 夜廷深的脸便黑了,欺身而上,“小丫头,你这是想说我老还是想说我吃嫩草了?嗯?” -本章完结- 215以夷制夷 自打官司结束之后,夜廷深便和父亲夜寂做好了收购夏氏的一手准备,资金、人力都已经集结完毕,好几次商业竞标,夏氏都惨败给了夜氏,再加上律氏的干扰,温阳渐觉有些吃力。 无奈之下,温阳只好求助于远在国外的温家。这一年的五月末,温阳与在温家当权的堂哥温迎取得了联络。 六月初,温阳与温迎会面,温阳向温迎提出了支援请求,希望温迎能将温家的资金和股注入一部分给夏氏,帮助夏氏度过收购危机。温迎念及兄弟情谊,虽没有答应温阳的请求,但却暂时留在了上海,并开始让温家的势力大肆深入大陆。 没有了老头子的阻拦,温阳想,温氏很快就能重新在国内立足了。 * 这一天上午,凉至去了医院检查身体。 原计划是今天上午把昨天下午没有办完的事情给办好的,出门的时候夜奶奶听到了他俩要去民政局领证的事情,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立马就叫了下人把台历拿出来,嘴里念叨着:“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太不讲究了,这结婚什么的还是得看日子!” 夜廷深无奈地耸了耸肩,凉至也笑了,老人家好像是比较在意这些。 夜奶奶是真的高兴,自己疼爱的孙子要成家了,她自然是希望越早办证越好的,但这个月的台历怎么翻怎么奇怪,她瞅着哪天都不像是好日子,挠了挠头发,最后给夜廷深挑了个16号办证。 夜廷深着实无语。 16号,还得十几天呢! 可夜奶奶却义正言辞地将台历一页一页翻给他看:“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月最早只有16号宜嫁娶!上个月好日子那么多,什么520什么的,你又偏生磨磨唧唧……”忽然想到上个月那个时间段凉至还在失联当中,夜奶奶便尴尬地闭上了嘴,看了凉至一眼,嚷嚷:“我不管啊,反正你们俩这事定下来了,谁也甭想跑啊!这段时间啊,我就盯着你俩,给我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户口办什么的该带的证件都给我搁好了,婚礼的日期我再给你俩挑一个……” 夜廷深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凉至解了围,说就按照奶奶的意思吧,办证前要准备的事情还挺多的,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夜奶奶见凉至妥协了,便跟着煽风点火,“就是,老三啊!你媳妇儿手指还光着哩!就这么娶进门儿了,我都替款丫头不值!赶紧给我麻溜儿的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啊!耽误了我抱孙子,我拿你是问!” 整个过程凉至都憋着笑,看着夜廷深点头哈腰的附和着夜奶奶,甚至还在夜奶奶代为例出的“婚后101状”上签了字。上车之后凉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夜廷深无语凝噎,摇摇头,“不平等条约啊!” 而这会儿,凉至已经拿着体检表在医院排队了。昨晚夜廷深提了孩子的事情,今早夜奶奶也提了抱孙子的事情,她想着自己这个月的例假好像还没来,便想着来检查一下,不管有还是没有。 等结果的时候煞是无趣,与一群准妈妈坐在等候厅,凉至听着她们相互交谈着关于孩子的事情,忍不住耳朵都竖起来听了,这些人中有一个怀的是二胎,一个劲地给这些“新人”分享着自己的经验,许是瞅着凉至在一旁好奇地听着,便热情地向她打了招呼,问她:“小姑娘几个月啦?这还没显怀呢!刚有的吧?” 凉至一脸尴尬,想了想,“也许吧,还不知道有没有……”声音越说越小。 “哦,你老公怎么没一起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呢!我家那口子啊,一听我怀孕了,恨不得把这医院的医生都给招家里去伺候着呢!都说女人啊,最苦的就这十个月,我怎么觉得我最享福的十个月呢?哎!”那位大姐一手扶着腰,挺着肚子睨了凉至一眼,下巴都快扬天上去了。 凉至哪里听不出来这人语气里的不友好呢?虽说人家也只是炫耀炫耀,没什么敌意,她也没往心里去,随便应付了几句便不做声了。 另外一位准妈妈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她说话就那德行,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这怀孕的人可郁闷不得啊!开心着点儿对自己好,对孩子也好。” “就是,你别听她那么说,我上次来检查也碰着她了,说话的语气跟现在一样一样的,把人小姑娘说得眼睛都红了。我也没见着她家那位啊,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凉至汗颜,不参与她们的谈话了,只礼貌性地笑了笑算作回复,继续默默地等着自己的检查结果了。 * 夏氏。 为了防范夜氏的收购,夏启昀一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原被她降职的一些高管也在此时恢复了职权,她对他们说,现在外敌当前,一致对外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为此,孔蓓蓓等人极度不满。夏启昀当初一言不合就给大家伙降职了,现在需要他们了就给他们恢复职权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孔蓓蓓想,如果不是念在夏总和夏大小姐,她怕是早就辞职不干了。 温阳这段时间也忙得焦头烂额的,好在温氏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温迎这段时间一边接应着温氏那边,一边也会帮着温阳处理夏氏的事情,这点温阳倒是挺感激他的,虽说这俩兄弟关系不算太和睦,但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温迎毫无条件地选择帮助他了。 看着温氏的资金正逐步向大陆流转着,温阳暗暗捏紧了双拳:堂哥,对不住了。 * 另一边,夜氏也在紧盯夏氏和温氏的动向,同时也在想尽各种办法调查着夏航遗嘱的真实性。 按说,夏老头子即便再怎么不待见凉至,但好歹她是夏姓,而温阳和夏启昀都是温家的人,又那么多年没回来了,他没有理由把夏氏的权毫无保留地过度给这母子二人。 “这温阳有问题啊!”肖天佐这段时间也盯着夏氏了,有一部分股权是由他负责收购的,“你看,温氏虽说在大陆没什么声望了,但在国外商界的地位还是不容小觑的。结果这真正流入了市场的资金才这么点,如果不是我们时时盯着,怕是早就忽略掉了。” 的确,是很大的问题。 夜廷深扶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想了想,“有没有办法可以了解温迎的为人?越详细、越贴近越好。” 打了一记响指,肖天佐道:“这好办,我听说温迎回国倒完时差后没少被温阳带去会所消遣,到时候我找几个会所里面的人问问,打听打听。” “行啊你,幸好我当初没有烧了你的白金店,留着还有点儿用处。” “……” 肖天佐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肖天佐又问:“你要了解温迎的为人做什么?” “温家上一辈有两个儿子,老大温纪平,老二温纪安。温阳的年纪虽然相对较小,但却是老大的儿子。又听说温阳和温迎的关系素来不佳,以夏启昀的手段,竟然让温家落入了温迎的手里,而她却反过来争夺夏氏的权位,看来这温迎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这回答应替温阳守夏氏怕是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资金被吸走,要么是他大意失荆州,要么是他故意让温阳放松警惕的,总之,是敌是友还可以进一步考究。”夜廷深微微眯眼,勾唇笑,“如果可以,以夷制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医院。 凉至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孕检报告,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看到结果显示为阴性,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了失落。护士小姐看得清楚,便安慰她:“没关系的,您还这么年轻,迟早会如愿的。” 凉至笑了笑。 是啊,她现在还不必考虑是否要孩子的问题,虽然她不知道她今天来做这项检查是为了确认什么。大概心里对她和夜廷深的孩子隐隐有着期待吧!她想如果是他们俩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一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最幸福的小孩了。 向护士小姐道了谢,凉至打算去取其他的检查报告了。这时她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声音还有点儿熟悉。倒不是她喜欢看热闹,只是这一带除了家属,大都是孕妇,让孕妇哭成这个样子,这人还真称不上是人。 她便将报告塞进了包里,绕了回去,看到一个办公室门前围满了人,其中便有那两个跟她说过话的准妈妈,看到她来了,她们便拉过她的手跟她说:“听到没?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人,这会儿正求着自己老公和婆婆不要打掉孩子!” -本章完结- 216防火防盗防闺蜜 是医生的办公室。 凉至有点儿搞不懂了,这家子人怎么就闹到人医生办公室去了? 里面传来的哭声撕心裂肺,凉至听着觉得怪可怜的,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但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难免唏嘘。 听里面那一家子的对话像是,那夫妻是外地来上海打工的,丈夫在上海混了几年,混出点儿名堂来了,对妻子倒也还不错。这两年夫妻二人计划着要孩子了,丈夫便把自己母亲接了过来照顾妻子,结果妻子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惹得婆婆不高兴了,夫妻感情也因此有了隔阂。这一胎计划着是想生个儿子,但夫妻双方都不是独生子女,今天孕检检查出来又是个女儿,婆婆二话没说就要求她拿掉这个孩子,丈夫不想因此受处罚,所以也劝着妻子拿掉这个孩子。 对此,凉至又能说什么呢?自己家里老一辈的人也有这个观念,她只能暗自庆幸,当初医学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否则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那孕妇在医生办公室哭着求了半天,仍旧还是没能阻止丈夫签下了手术协议书。护子心切的她见大势已定,忽然猛地推开了丈夫和婆婆,发疯了似的冲了出去。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妇人们吓了一跳,都慌忙让开。那人失措间,上前一把扼住了刚走了没几步的小护士的肩,手臂箍紧了她的脖子,冲着追出来的丈夫怒吼:“张万青!你今天要是非让我拿掉孩子,我搭上这条命也要让你担上责任!” 小护士吓坏了。 张万青完全没有料到妻子会有这个举动,看着人家无辜姑娘就被妻子这么勒着也吓坏了,“你、你赶紧把人家放开!” “我不放!”女子疯了,死死掐住小护士的脖子,“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不管是儿是女都要生!张万青,你不就怕生二胎让你给单位开除了么?不就害怕那几万块钱罚款么?现在这姑娘在我手里,你就不怕你担上刑事责任了要去坐牢吗!”语毕,她还睁着通红的双眼盯着小护士,笑得狰狞,“小姑娘,对不住了,怪就怪你们主任太没有人情味了!” 小护士被她勒得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边抓住她不断用力的手臂,一边试图安抚她:“徐、徐女士,您先、先冷静点儿……” 妇产科室忽然热闹起来了,保卫科的人也在马不停蹄地往科室赶着,刚拿到体检表的凉至还没来得及看看结果,便听闻妇产科室那边要出人命了,还没弄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呢,她便稀里糊涂地又被人给拉着跑过去了。 抬眼一看,是个男子,长得倒是不面生,不过这会儿凉至倒是没时间细想这男子是谁。妇产科那一块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男子只在混乱中努力往前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凉至也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挤到了人群前,保卫科的人努力维持着秩序要将看热闹的人群遣散,科长在想办法和那位徐姓的孕妇沟通着,被她当做“人质”的小护士哭得跟什么似的,可徐姓女士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见到这个场面,凉至只觉大脑在嗡嗡作响。那一瞬间,她的大脑有些空白了。她真搞不懂,不过去隔壁科室拿了个结果的时间,这里怎么就成这样了? “徐英你干嘛呢你?非要闹得整个医院都知道你的大名才肯罢休吗?快放开那护士,我们不让你打孩子了行吗?生下来,我们把孩子生下来,算我求你了徐英!” 丈夫张万青和婆婆被吓得也不轻,他们肯定也不会想到徐英倔强起来这么可怕,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只差跪下来了。 见这阵势,作为旁观者的凉至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更何况身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呢?不过,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人尤其眼熟,但眼下的境况实在是不容许她努力去回忆了。 男子在场上站了一会儿,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才向徐英走去,脚步很慢,生怕刺激到徐英似的,轻轻唤了她一声:“徐小姐?” 徐英如同惊弓之鸟,立马又加重了手臂的力气,小护士的脸色这会儿已经紫了,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徐小姐别激动,我是妇产科室的科长,您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力替您解决,请您先冷静下来好吗?”男子立马安抚着她的情绪。 徐英却不领情,盯着男子瞅了半晌,“你叫什么名字?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姓程,名佑霖。至于我的身份,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请您相信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您的麻烦我都会替您解决,请您冷静下来,您的情绪会影响到您腹中的胎儿。” 程佑霖和徐英周旋着的时间档,凉至忽然脑光一现,立马想起这人的来头了。程佑霖啊,顾念苏的小男友嘛!也不怪她这会儿才想起来,顾念苏可从没介绍她和程佑霖认识过,充其量见过照片,知道个名字。 有了程佑霖的调解,徐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程佑霖了解情况之后答应承担徐英接下来待产期间所有的医疗费和住院费,直到孩子顺利生下来。徐英这才放开了那名可怜的快要咽气了的小护士,程佑霖忙将小护士扶过来护在身后,然后,便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凉至也被那声尖叫给拉回了思绪,定睛一看,不由得也瞳孔剧缩,心口一闷。 徐英,流产了。 * 在医院大闹了这么一出后,徐英因情绪过激仍旧没能保住那个她拼命想要保住的孩子。凉至只替那孩子感到悲悯,但又忽然庆幸她还未曾降生。 “经常听念苏提起你的名字,这回可算见着人了。”程佑霖买来了柠檬水递给凉至,凉至微愣,他便说:“好像听念苏提起过,你喜欢喝柠檬水。” 这男人,不简单啊! 凉至接过,笑了笑,“这算是在讨好我吗?” 程佑霖笑得爽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算是吧。” 喝了一口柠檬水,常温的,凉至却觉得心口暖暖的,因为念苏。也因为念苏,刚刚那个小意外带来的低落情绪也消散了不少,又忽然想起一人,她放下了杯子,盯着程佑霖,“听念苏说你是脑科的专家,什么时候跑到妇产科当科长了?” “这……” 被凉至戳穿,程佑霖也没觉尴尬,笑了笑,说了两个字:“你猜。” 凉至无语,又喝了一口柠檬水,“你猜我猜不猜?” 程佑霖大笑了两声。 正说着,程佑霖的电话响了,不是别人,正是两人刚刚提及过的顾念苏。 “程佑霖你傻啊你?跟一疯女人谈什么条件?你又跑去做你的大好人,就不怕人家不识好人心反过来道德绑架你啊?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你你你……你是不是傻啊?” 没避着凉至,程佑霖接了电话,刚接通那边便吼过来了。尴尬了一瞬后,程佑霖便对着电话那头轻言细语地安抚着,结果顾念苏吵得更凶了。 程佑霖一脸无奈,投了个求救的眼神给凉至。 凉至憋着笑,将程佑霖的手机调成免提,清了清嗓子,奚落道:“顾念苏,说过来说过去你还有没有别的词了?有这么说自己男人的吗?” 一听这声音,顾念苏直接愣了,五六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是幻听了?程佑霖,你又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鬼混了你?” “念苏,我跟你朋友在一起呢。”程佑霖赶忙解释。 闻言,凉至特别同情地看了程佑霖一眼,要不是当着他的面,她直接一句“我是你姑奶奶”就回过去了。 “朋友?哪个朋友?” “你经常跟我提的那个,夏凉至夏小姐。” 那边惊讶,“你怎么跟她混一起了?快离她远点儿,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 凉至翻了个白眼,“顾念苏,我在旁边听着呢。” “听着就听着呗,防火防盗防闺蜜的道理你也明白。我也不过为了咱俩的和平共处着想,多长了个心眼而已。” 听着那边的振振有词,凉至气笑道:“谁跟你是闺蜜了?” * “什么?你俩都要结婚了?” 在离律师事务所不远的餐厅,顾念苏忽然拍案惊问,吓得餐厅里其他客人频频往这边望过来。程佑霖无奈扶额,连连向着揪着头望的客人们赔笑。 凉至反而淡定得很,白了她一眼,“怎么?我结婚是妨碍公务了还是怎么着你了,至于这么激动吗?” -本章完结- 217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念苏咳了两声,“没有,我只是惊讶一下。” 凉至干脆懒得理她。 过了一会儿,程佑霖因为医院那边还有事情急着赶回去便先离开了,留顾念苏和凉至两个人也刚刚好。顾念苏盯着凉至看了半天,忽然问:“招了吧,你去医院干嘛了?还妇产科?啧啧,不会是有了吧?” 刚刚顾念苏已经了解到了程佑霖和凉至在医院遇上的全过程了。 “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凉至扔给她一个白眼,冲着顾念苏努了努嘴,坏笑,“诶诶诶,你俩的事儿什么时候成啊?看着这小伙挺不错的。”虽说她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吧,但自己说不上来,她也不好直接在顾念苏面前说什么。 “放心,肯定在你们婚礼之后。”顾念苏一下子听出来了凉至话里的意思,一手撑着额头,看着她,“跟你老公说,伴娘服要准备比婚纱还贵的,不然衬不出我的气质。” 凉至“切”了一声,戳了戳顾念苏的额头,“美得你,那得看你出多少份子钱了。” “见钱眼开啊夏大小姐,人家都是缺啥要啥,你倒好,不缺啥你还要啥。我要给你份子钱,回头我结婚,你得三倍还回来。” * 虽然办证结婚成了盖棺定论的事情,但这半个多月依旧过得很是煎熬。 比起两个当事人,夜奶奶最为兴奋,每天数着日子,对凉至的称呼已经从“款丫头”变成了“孙媳妇儿”,一口一个“孙媳妇儿”的叫,最初凉至还有些不习惯,到后来也渐渐适应了。 这期间夜奶奶也不停地询问着他俩婚后的计划,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什么时候要孩子,什么时候度蜜月等等,老人家兴奋得恨不能直接替他们决定了,倒是一家之主夜寂沉得住气,取笑母亲比自己当初结婚生孩子时还上心。 夜奶奶就白他一眼,“那可不?咱家几个孩子就没些让我省心的,老三这事儿成了,南歌儿也得赶紧了,都老姑娘了连男朋友的影儿都没见着,我能不着急嘛?” 对此,夜寂父子两人都笑而不语。对于廷深和凉至的婚事,相较夜奶奶,夜寂就淡定多了,从知道这件事情起,他只对夜廷深说了一句话:需要我的地方就找我。 他的意思是,孩子大了,很多事情都能够自己做决定了,虽然作为过来人他不太赞成俩孩子这么早就结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原定的领证日当前,夜寂却忽然因身体不适在家中休克送进了医院,昏迷数日。 是心脑血管疾病,中老年人常见疾病,具有高患病率、高致残率和高死亡率的特点,夜寂住院之后,夜家上下都不敢丝毫松懈,生怕医生的话会一语成谶,这个情况下,领证是断断要推迟的了。 对此,夜廷深对凉至感到抱歉,凉至却只在他道歉的时候轻轻拥抱了他,一言未发,只有拥抱。事后她才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叔叔会好的,廷深也会好的,而她,也会好的。 * 温氏的资金已经被夏氏吸入,而夜氏的资金运转又因夜寂住院而暂告中止,八月,宋氏拿下了律氏一条很重要的资金产业链的三分之一,金融市场扩大,若是几大财阀再有合作的倾向,夜氏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而卧躺病床,夜寂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夜廷深安慰着父亲,说这些事情他都会想办法处理的,叫他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呢? 昔日三个老友现如今只有他一人在苦苦支撑,若是他也倒下了,那么他们的心血便全都葬送给了敌人。 “凌辰回来了?”夜寂问。 夜廷深点头,“是,刚回来不久。” 闻言,夜寂面色先是柔和了几分,紧跟着又凝重了不少,想说话,却在开口时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夜廷深赶紧叫来了护士,一边替夜寂顺着气,一边皱着眉头问:“爸,您瞒着我和南歌多久了?” 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夜寂的脸色却难看了不少,病态尽显。与儿子质问的目光相对,夜寂心知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沉思了一会儿,道:“从你们母亲去世起,我就偶尔会感到胸闷不适,还会觉得闷痛。最开始我以为是……因此也没有怎么在意,直到后来前年应酬上喝了点酒,呕吐过后忽然又觉吞咽困难,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又恰逢你上任了,我也轻松了些,便去了医院检查了一下,才知道……” 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年纪大了。 看了眼夜廷深,夜寂又笑了笑,艰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爸寿命还长着呢,你这表情赶紧收起来啊,晦气。” 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自责而故意这么说的,夜廷深反而更加愧疚了,愧疚自己直到父亲住院了才知道他身体不好的事情,又想着这段时间他又替自己操劳着,更是觉得难受了。 凉至提着餐盒敲门的时候,夜寂正和夜廷深交代着一些事情。见她来了,夜寂便慈爱地招手让她过来。凉至将餐盒提起来示意了一下,微笑,“叔叔,该用餐了。” 闻言,夜寂笑了,“你这孩子。”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忽然吞了回去。 他只是想起,俩孩子的婚事还没定下来,现在就让凉至改口似乎有些为时过早了,也就没说什么了,示意凉至先将餐盒放下,他有话要对她说。 凉至抬腕看了下时间,想了想,同意了。夜寂的身体不好,在医院住了都两个多月了。期间不是没回过家,只是一些突发迸发的症状比较多,在这期间又出现了一次呼吸困难的症状,把大家都吓坏了。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于是,七月底夜寂又住进了医院。 从六月中到七月初,又从七月初到八月中,夜寂基本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这期间夜廷深忙坏了,工作室那边又是这段时间筹备着运作,为了不让夜廷深分心,凉至便每天医院工作室两头跑着。好在蒋宁硕的腿已经完全康复,多的时候替她东奔西走着处理一些工作室上的事情,陆靳北也在上海长住了,这样一来,她的压力倒也小了不少。 坐下后,夜寂倒也没急着说正事儿,如往常一样先问了问凉至北溯工作室的进度如何,明显感觉到夜廷深的脸色微有变化,凉至有那么一瞬是尴尬的,但还是回答:“教师节那天会请学院的老教授过来指点一下,大概那之后就能正式开始运作了。” 夜寂连连点头,“挺好,一群有梦想的年轻人能做到不忘初心已经很好了,但上海和J市不一样,J市是小城市,相较上海,发展起来倒也容易许多。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会面对哪些困难和阻力,你们都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明白。” 调整了一下躺靠的姿势之后,夜寂特地扫了一眼夜廷深的脸色,对凉至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就你个人而言,是想继续和校友学长一起将工作室发扬光大,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凉至抿了抿唇,表示不理解夜寂为什么要忽然问这个。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回答:“现在我手头的两份工作,一份是设计工作室那边的,一份是尤夏。但现在夏氏不属于我,我于尤夏也不过是个签了协议的被聘设计师而已。我母亲生前的理想是成为享誉国际的金牌设计师,将尤夏这个品牌推向国际化,这也是现在我的目标,我想将它发扬光大,但目前似乎没有路径可走。” 夜寂笑了,“所以,你只差一个支点。”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夜廷深忽然没忍住开口,叫了一声“爸”,眼底有迟疑。夜寂看穿了儿子的想法,当着凉至的面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夜廷深便不说话了,凉至听着这俩父子的对话也是云里雾里的,只感觉夜廷深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廷深的病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前不久见过井医生,今年年前必须进行手术治疗了,否则神经性会发展成为永久性。所以我的建议是,等夏氏和温氏的事情解决后,廷深出国进行治疗。可不巧的是,下半年西欧那边会举行三年一度的大型品牌的产品秀展,出席的都是国际上顶尖的时尚设计品牌以及在自己国家内闻名且有国际发展潜力的品牌,尤夏是有这个发展潜力的。” 意思已经很明了,凉至明白,夜寂是想给她铺路。夏氏一经夜氏收购,她原本所持有的股权必定会原封不动地归还,也就意味着她不再会被夏氏所牵绊,她又重新拥有了追梦的自由。 “但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得必有失。尤夏若是能借由下半年的秀展走向国际,那么你势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国外奔走,并且必须不断创新出新的迎合市场需求的产品,这路上所要付出的艰辛你比我更加清楚,而且,这也意味着你和廷深要面对一段未知的分别时光。”夜寂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良久后轻叹,“其实,当年你母亲是有这个机会的。” * 夜寂说得对,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想要得到什么,必定要拿等值的东西去交换。 分别,是她最害怕的字眼,因为每一次的分别都意味着两人不可能再重逢在原点。分别的期间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次的选择,于凉至而言是有些痛苦的。她抱着夜廷深哽着声音说:“如果你现在没事就好了,可是偏偏……”她亲吻着他的耳朵,似乎只要她温柔相待,他的听觉就会回来。 谁知道,这个时候让他们二人分开,真是要了命。 那晚,他们在结合的那一瞬拼命感受着对方的存在,那晚,他们谁也不舍离开谁。夜廷深轻抚着她沾了汗的额头,轻声说:“有句话说得没错,人生还是需要自己闯的。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说:“自己强比什么都强。” 凉至紧紧抱着他的头,不让他从自己的身体里退出去,良久后她才轻声问他:“哪怕分开三年五载,你也不在意么?” 他吻着她,“我会去找你。” “相信我,不会分开太久。如果你不回来,那我就陪你漂泊在外。”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一直都知道,凉至是一只喜爱自由翱翔的鸟儿,不喜欢被任何事物所羁绊和束缚。而他,是深爱着她自由欢快的身影的,又怎会忍心当牵绊着她的那根绳索? “廷深。”她叫他。 他应:“嗯。” “廷深。” “我在这。” “廷深……” 凉至哭了。 没有任何征兆地哭了,让夜廷深多少有些愕然。若说她是因为害怕分别而落的泪,那么至少不该是在当下才是,就算是要分开,那也应该是至少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轻吻着她的泪水,入口微咸,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得轻声安慰着她,“别哭。” 凉至却哭得更凶了。 夜寂说得对,他们都还太年轻,不该过早地踏入婚姻而让彼此除了单纯的爱情之外还套上了责任的枷锁。作为后辈,他们听从了前辈的建议,夜廷深只为她套上了婚戒,并没有再急着要去办证结婚。 也幸好没有,在这晚之前,否则她会觉得对他而言是欺骗。泪眼朦胧的时刻,她伸手轻轻勾勒描摹着他的轮廓,咬了咬牙,许久后才告诉他:“廷深,我不能为你生孩子了。” -本章完结- 218我太太爱我是真 那天在医院发生了一个家庭痛失孩子的小插曲,凉至与顾念苏的男友程佑霖相遇,之后再与顾念苏汇合,整个过程凉至都在与他们交谈聊天,根本没来得及看揣在包里的体检结果。 自打例假期沉船在冰凉的海水里泡了之后,凉至历经了一次大量经血回经和一个多月的停经,期间经期十分紊乱,最初时她以为自己是怀孕了,但检查结果显示的是没有,到这里她都没有想过其他可能,直到看到体检表。 她这才知道,把体检表交给自己的那名妇科医生当时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当时徐英那边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位医生怕是当时就会直接告诉她:因经期时子宫受冻收缩且盆腔发生了感染,导致她生理期紊乱,且子宫数次不规则出血,初步确诊她将有无法生育的可能。 当然,这是她后来再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对她说的话。 当时医生有询问过她家族是否有相关病史,她木然摇头,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医生特别同情地看着她,但也不忍心欺骗她,反问她:“去年年底您曾因沉船而在海里浸泡了一段时间,当时您正在生理期,对吗?” 凉至咬着唇不说话。 医生又问:“当时您的生理期结束后没多久又出现了回经的状况,并且经血量很大,甚至您都休克住院了,对吗?” “自那之后您的生理期完全无规律,这一次甚至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经血了,但却时常伴有小腹的胀痛感,经检查确认您并没有怀孕。夏小姐,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是么?” 凉至却无话可说,握着单子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指尖却泛着苍白。 而那个医生,在向她证实了这般残忍的事实之后转而又安慰她:“夏小姐,现在也只是初步确认您有这个可能,并没有盖棺定论。所以请您配合我们的处方进行调理和治疗,您还年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之后的话,凉至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在走出诊室后躲在医院某个不起眼的楼梯口,掩着唇抽泣了许久。 命运对她太残忍了。 曾痛下心来险些夺走她的生命,又先后夺去了她的父母亲人,现在,还要剥夺她当妈妈的权利。 她想起了夜奶奶说抱曾孙时候喜悦的表情,想起了夜廷深与果果交谈时眼底露出的温柔,想起了他曾在某个欢愉的夜里在她耳边说:某人连孩子的醋都会吃,看来以后不能要女儿。 昔日那温情的一幕幕,如今却都成了对她的讽刺和伤害。可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让悲伤的情绪外泄,就连最亲近她的夜廷深,偶尔有所察觉也以为她是因为父亲的病卧住院,不曾想过她竟独自一人承受着这般的痛苦。 所以,当凉至泪眼婆娑地将这句压在心中依旧的苦楚倒出来时,压在她身上的夜廷深惊呆了。抽身而出的同时,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小腹,对她的话不可置信,瞪了老半天的眼睛,最后也只迟疑着吐出了一个“你”字,便再无下文。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你还这么小,怎么会呢? 你…… 所有的话盘旋在喉间,最后却如同一块巨大的磐石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口,闷闷的,也很疼,疼得他话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只一言不发地躺在她身侧,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脸色阴沉。 他是有多失败啊!不曾发觉父亲身体抱恙,竟也不曾发觉她竟一个人承受着失去生育能力的痛苦。每次为了迎合他的欲望,她都已不再如从前小女孩般的娇羞,努力地满足着他的需求,他以为那个过程她也一定是享受着的,快乐着的,现在想想,他还真是禽兽不如。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问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沙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凉至湿润冰凉的脸颊,薄唇颤抖着,拉她紧扣入怀,“至少,你不必一个人承受这痛苦。” 凉至倚在他怀里,却不语。 ——廷深,就像你当初向我隐瞒你失聪的事情一样,不告诉你,是觉得这样残缺的自己配不上那样完美的你。告诉你,是因为担心分别在即,而我却依旧要自私地欺骗你。你不知道,我是那样地深爱着你。 * 夜廷深说:除了死别,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爱你。天灾不可以,人祸也不可以。只要不是死别,哪怕是跨越在地球两极的生离,我,依然爱你。 于是,在得知凉至无法生育的第二天,夜廷深将上午所有的工作应酬都进行了调整,开车载着凉至到了民政局秘密领证结婚。对于昨晚的事情,夜廷深闭口不提,只在拿到了两个印上了印章的两个红本之后欣慰一笑,喃喃:“有了这个,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相较他的兴奋,凉至是淡漠的,领证的整个人过程她都一言不发,跟个木偶似的,只有在宣誓的时候湿了眼眶,才让在民政局上班的姑娘确认,这对新人是双方自愿的,没有小说里所谓的什么卖身契和强迫。 甚至在盖章前小姑娘投来狐疑目光的时候,夜廷深还揽着凉至的肩,笑着解释:“我太太性子比较冷,但她爱我是真的。” 事后那小姑娘还跟自己同事唏嘘:多好一男人啊,怎么就娶了个面瘫似的老婆? 拿着两个小红本瞅了半晌,夜廷深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起,看都没让凉至看一眼,而事实也是,她并没有对那个属于他们俩的东西露出一丁点儿的兴趣。 当然,夜廷深知道她心中顾虑的是什么。来办证之前他也不曾跟她商量,只说:“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听我的。”便拉着她过来了,到了民政局门前原以为以她的性子会立马逃窜,甚至他都已经让莫探等人守在暗处防止她忽然跑走,可是她竟然就那么乖巧地陪他走完了所有程序,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真正的夫妻。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他温声道:“你看,你是想嫁给我的,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被他说中了,凉至忽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都已经这样跟他摊牌了却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嫁给他,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轻声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这样其实……挺像道德绑架的。” “不用哪样?” “不用……明知道我那样了还非要……”凉至咬着唇,声音越说越小。 夜廷深却笑了,认真地想了想,“刚刚在民政局里的牌子上好像写着,夫妻双方必须出于各自意愿才予以办证的,现在我们拿到证了,说明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哪里来的道德绑架?” 这…… 凉至干脆不跟他争了,别过脸,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眼睛是肿的,眼眶是红的,可是她就以这样的面貌和夜廷深拍了照片贴在结婚证上。 在她分神的片刻,夜廷深已经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有力的,“都决定要共度余生的两个人了,这点困难都不叫困难。” 她想起了网络上的一句话: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我决定好了。”凉至忽然开口,“我会替尤夏申请在德国举办的那场产品秀展,教授一直挺喜欢他能有个徒弟能去德国留学的。如果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我想,这两个目标我都可以实现。” 闻言,夜廷深感觉心口闷闷的,握着凉至的手紧了紧,便松开去开车调档了,不说话。 良久后他才回复:“好。” * 今年六月份,奈绪美大学本科毕业,遵照父母和本身的医院往上海发展。一来上海是经济之都,二来她的好友凉至在上海,三来…… 没有三来。 “你不是说是要帮凉至的吗?”越往会所里面走,奈绪美却越觉得不对劲,拍了下前面肖天佐的背,“凉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许是这段时间跟肖天佐相处多了,导致奈绪美从凉至哪里学来的温柔什么的全都没有了,下手还挺大力的,肖天佐吃了那一掌,疼得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奈绪美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啊,习惯了。” “……” 肖天佐还能说什么呢?为了防止奈绪美冷不丁冲着他的后背又来一掌,他直接把小个子的她拎到自己跟前,推着她的肩膀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还能骗你吗?我说是来帮她的,肯定就是。”内心却在说:只不过忽悠一下而已。 奈绪美狐疑地扭了下头,就立马被肖天佐给扭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肖天佐又说:“美美,你得先跟我说好啊,咱俩今晚这行动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要是被老夜或者凉至知道我把你带来私人会所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当然,这话肖天佐是断然不可能当着奈绪美的面说的,沉思了一会儿,他说:“因为凉至的性格你也知道,你觉得她会想要麻烦你?” 奈绪美想想觉得也对,便同意了。 与此同时,肖天佐已经得到了会所里的人带来的情报,得知了对方的所在位置,便立马叫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他们包厢对面的包厢。他把奈绪美在包厢里安顿好之后,便跟特工似的伏在门上,透过门上的小窗口观察着对面包厢里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祈祷着:这一次可一定得有收获啊!不然他又得被老夜一顿痛骂了! “要帮什么忙啊?” 奈绪美看他鬼鬼祟祟地趴在门上,一时好奇便凑过来了,学着他的样子踮着脚尖看着对面包厢的人,看了半天也没觉得那人比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便问肖天佐:“你快说要帮什么忙啊?”她现在有点儿云里雾里的,并且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她被肖天佐骗了! 肖天佐想了想,拉过奈绪美将她托高,使她能看见对面房间里的人,一边轻声说:“看着啊,那个靠左边的男人叫温阳,是凉至的表哥。但这人的心眼可坏着呢,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虽然他的外表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另一边……坐在那个老男人的女人旁边的那个男人是温阳他哥,现在还不知道是好是坏,其他人你就不用管了,要么是什么公司的老总,要么就是这家会所的人。” 奈绪美还是一头雾水,努力地记下了那两张脸和两个人名之后,却发现肖天佐没声儿了,便侧头问:“所以呢?” 所以…… 挠了挠头,肖天佐说:“看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去听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奈绪美惊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窃听风云啊?” “……” 肖天佐忘了,这奈绪美虽说身手不错,但就智力来看,绝对是个白痴。这种事情她充其量能贡献点儿体力了,对策什么的,还是得他自己想。 另一间包厢。 温迎举着鸡尾酒的杯子,大大方方地同几个老总商讨着要事。这几个老总都是老生意人了,若是能够举得与他们的合作,温氏的发展路途虽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至少能够清掉不少障碍,况且这些老总也一直瞻仰着夏氏财阀,得知温阳就是夏氏财阀的那位代理人之后,忙不迭地对他讨好着,一边敬酒,一边让自己身边几个陪酒的女子去伺候着温阳。 见状,温迎唇角微微勾起,却在流光溢彩的萎靡室内用酒杯不着痕迹地挡起,抿了一口酒,故意搂过旁边衣着暴露女人的肩,大手自然也就不安分了起来,“今晚跟我走吗?”那女人整个人伏在温迎的身上,紧贴着他的身体,大胆地应了声:“你要我,我就跟你走。” 温迎笑了,将女人托起骑坐在自己身上,眼神却不经意地往其他人身上瞥着,尤其是温阳,好几个女人在他身边来回挑逗着,可是他依然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时不时跟身边的老总交谈两句,可谓不近女色。那老总身边也有陪客陪着,这种会所里能有几个女人是新手?那老总被撩拨得也有几分浴火了,但看着温阳仍旧面不改色的,自然也不好将涩域熏心的一面就这么暴露在人前。 这时温迎发了话,似数落弟弟:“阿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这种地方就是寻乐子的,你还当真以为哥叫你来是为了应酬的?” 温阳一听脸色就变了。 接到了温迎使的眼色,其他人立马心里就明白了,讪笑着说:“那温总的意思是?” “签合约不过几秒钟的事情,一切都好说,都好说。”温迎说话间,骑在他身上的女人已经喂了口酒进他的嘴里,胸抵着他的,双眼迷离。 这一幕看在温阳的眼里,却是对他尊严的致命打击。他忍气吞声地坐在那里,而他身边的女人却不甘示弱,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放在他的腰上,格外妖媚地贴着他的脸you惑着他,红唇直接贴上了他的。 温迎用余光扫到了这一幕,勾起了一抹玩味,和身上女人调情的同时也留意着温阳那边的动向。 忽然一声惊叫声,打断了所有人,温阳的脸色难看至极,怒瞪着被他摔在地上满脸惊恐的女人,那女人在会所里待得久了,胆子也大,指着温阳的某处瞪着大眼,“你、你……” 温迎笑着将自己身上的女人拉开边,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看着温阳,想看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男人他会有如何反应。而温阳在怒瞪着地上的女人半晌之后,愤怒地摔断了手上的高脚杯,夺门而出。 剩下的在场人都面面相觑。 见到这一幕,温迎便站起身了,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放在桌子上,笑说了声“失陪”,便跟着出去了。 而对面房间里正想着伺机而动的奈绪美和肖天佐还没思考出个确切可行的方案来,便见着先是温阳摔门而出,紧跟着温迎又大步追上。这两人也搞不懂状况了,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才拉开门偷偷摸摸地追上。 期间奈绪美一边追一边脑洞大开地问:“是不是这俩兄弟都是GAY并且爱慕者彼此啊?不过这跟凉至有什么关系?凉至想拆开他们俩还是为了家族声誉不让他们俩在一起还是想唔唔唔——” -本章完结- 219放开那个女孩 奈绪美大半张脸都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捂住,后背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反抗。 肖天佐赶紧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出声”,奈绪美这才安分了,虽说腰上那条咸猪手让她感觉怪难受的。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肖天佐有什么动静,奈绪美便挣扎了两下。这不动不要紧,一动,奈绪美立马感觉身后男人的某处悄然地发生了变化,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对准肖天佐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肖天佐吃痛地大喊了一声,放开她,“你谋杀啊!” “你、你流氓!”奈绪美小脸儿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又赶紧自己跑去追没了影的温迎两兄弟,留下肖天佐抱着受伤的那只脚单脚跳了半天,无奈摇头。 奈绪美径自追到了会所的地下停车场。 下楼的时候电梯里有人,奈绪美便走了楼梯,一口气从四楼下到了负一楼,脚还站在倒数第三个阶梯的时候她便听到了动静,忙伸手抓住了栏杆停了脚步,缓缓走下去之后,便轻轻将楼道的门拉开了一条缝听着外面的动静。 停车场的面积倒是不小,可奈绪美没有来过这地方,又哪里知道这下面的构造?幸好这儿挺安静的,倒也不用她走多远就能清楚听见那两人的谈话,借着几辆豪车找了个藏身之处,奈绪美小心翼翼地开启了“窃听风云”模式。 温迎的手按在温阳的车门上,沉声问:“谁干的?” 温阳不语,但因为愤怒胸腔起伏得很是剧烈。温迎见状陡然提高了音调,又问了一句:“谁干的!” 躲在暗处的奈绪美吓了一大跳,想了一会儿,偷偷把揣在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调了录音,然后趴下去把手机放在了车底。 她是担心一会儿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地方,毕竟光是听肖天佐解释这两人的关系她就有点儿蒙圈了,又加上肖天佐一直强调今晚是来帮凉至的。她承认自己的大脑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了,所以,能留一手是一手。 不知是不是担心隔墙有耳,总之俩男人的对话声忽然小了不少,奈绪美皱起眉头,努力地去听着,可也只能隐隐分辨出几个她知道的名字,其中,就有“夏凉至”三个字。 这会儿,她才确信肖天佐没有骗她。这俩男人真跟凉至有关系啊! 可惜,后面的话她真的什么也没听清,只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奈绪美一惊,慌忙绕到了车子的后面,这才免去了被发现的可能。 些微松了口气,奈绪美想着去捡放在车底的手机。被她扔得有点儿远,以至于她需要整个人趴在地上才能捡到,幸亏这车的底盘高,对于个子娇小的她而言倒是轻轻松松。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刚摸到手机准备回退的奈绪美一惊,头便狠狠地撞到了车底,疼得她双眼金星直冒。捂着头从车底爬出来之后,奈绪美虚虚地靠着车坐在地上,扫了一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不知道是温迎还是温阳的男人,一个劲地哼唧着头疼。 温迎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奈绪美,颇有撒泼的嫌疑,便蹲下来,问她,“你跑到车底下做什么?” 奈绪美见他没发现自己是在偷听,心中窃喜,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了句:“我手机掉了,我刚刚找手机呢。” 是日语,奈绪美想着温迎应该听不大懂。这也不能怪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谁让肖天佐一早没告诉她,温迎是从国外回来的呢? “日本人?”温迎微惊了一下,也用日语说了句:“能听懂中文吗?”略显生硬。 奈绪美一听这男人也会说日语,拍了拍额头,心道坏了,大脑飞速运转着,为难地回答:“你能说日文吗?”楚楚可怜的小样子,可让温迎犯了难。 因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所以温迎倒是会一些语言的基本句,但都不精通,若是和正儿八经的日本人交谈,他怕是会有几分吃力了。然而,奈绪美的模样竟让他没办法拒绝。 想了想,他说:“我可以试试。” 奈绪美便松了口气,看来这男人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还挺有绅士风度的。然而在这之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俩说日文要干嘛?在这种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她还能和这男人交流点什么吗?哪怕这人再怎么绅士,他也不可能什么话都跟一个陌生人说吧? 这样想着,奈绪美倒是有几分犯难了,而温迎忽然问了句:“手机找到了吗?” “啊?哦,找到了。” “下次小心点。”温迎说着,含笑指了指自己的头,奈绪美一下便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虽然温迎算不上什么神,但,肖天佐绝对是只猪,并且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智商无下限的大蠢猪。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到地下停车场的,总之奈绪美起先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知道温迎跟她说了两句话准备走的时候,这货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出来了,冲着温迎大声吼了句:“姓温的,放开那个女孩!” 被点名的温迎一头雾水的,倒是奈绪美心道了一句“坏了”。用之后凉至的话来说,两个智商相差无几的笨蛋碰在一起是干不出来什么事儿的。 就像现在,肖天佐以为奈绪美的“潜伏”工作被温迎抓现行了,急于英雄救美。而奈绪美则对肖天佐的这个行为万分不理解,光想着不能在温迎面前暴露出什么来了,一急之下,索性跳起来一手肘狠狠地往温迎的脖子后面打去。 温迎当时就被打晕了。 * “你知不知道力度掌握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不知道怎么处理昏迷过去的温迎的奈绪美,索性打了个电话给凉至本人了,气得肖天佐直吐血,痛心疾首地指责她出卖自己,然后便被夜廷深黑着脸拖出来进行思想教育去了。而奈绪美则留在书房里不安地面对着凉至。 哦,还有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边的温迎。 “问你话呢!”凉至敲了敲桌子,看了一眼还没清醒的温迎,抽了抽嘴角。 真不愧是暴走萝莉啊!这么高大健硕一男人,说打晕就打晕了。不过,她也不了解温迎的为人,万一他跟温阳那人一样暴怒起来连女人都打怎么办?所以,在他醒来之前,凉至算是默许了将他绑起来的行为。 奈绪美低着头,揉了揉眼睛,弱弱地问:“我能不能先把隐形眼镜摘下来啊?难受。” 凉至狠狠地甩了一个白眼给她。 外面,肖天佐也做好了被夜廷深训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了,结果夜廷深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问了句:“你们从哪儿把温迎绑回来的?” 呃…… 肖天佐后脑勺都在冒汗,夜廷深这家伙,问问题简直太一针见血了! “那个……”肖天佐左想右想不得,只得从实招了,说了个地址给夜廷深。末了,他赶紧说:“我真是在认真办事儿,要怪就怪……我俩太没默契了。” “谁俩?” “我和美美。”肖天佐说了他私下叫奈绪美的昵称,脱口之后才觉不对,赶紧补充:“奈绪美。” 夜廷深反倒挑眉了,“老肖,你越来越行了啊!直接把人往夜店里带了啊?” “不不不,是会所,不是夜店!” “有区别么?” 肖天佐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至少没那么乱。” 里面,纵使奈绪美故意装着笨拙地摘不下眼镜,但仍旧被凉至识破了。她二话没说就起了身,三下五除二就把奈绪美的隐形眼镜摘了下来,留奈绪美仍旧保持着仰头、瞳孔微缩的动作,显然她刚刚有多害怕凉至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的眼角膜给摘了。 “奈绪美,你倒是给我说清楚点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奈绪美仍旧拽着自己的衣服,一声不吭。凉至倒也不急,她今天不用去工作室蹲点,这会儿她有时间跟她耗。 屋外,夜廷深眼下的重点并不是追究肖天佐为什么会把奈绪美带到会所这种地方,只眯了眯眼,“事情办好了么?” 呃…… 肖天佐满脸的为难,用下巴指了指屋内,“不知道算不算办好了。”想了想,他又道:“我听了温迎和温阳的对话,觉得吧,温迎应该不是我们对立面的人,所以……” “所以你就把他打晕了绑我家里来?肖天佐啊肖天佐,你这是来给我添乱的吧?这要是对方有意的话,你我直接就摊上民事责任了你知道吗?” -本章完结- 220难为敌也难为友 温迎的确算不上是站在夜廷深对立面的人。 确切的说,他应该是站在温阳对里面的人,与夜廷深也算不得同一战线,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凌晨一点多,奈绪美和肖天佐把五花大绑的温迎扛到了夜氏,又一通电话把本来已经睡下了的夜廷深和凉至叫了出来。夜氏是有门禁的,过了十二点整栋楼都不允许有人出入,肖天佐为了进到这栋楼里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温迎才幽幽转醒,映入眼中的便是因熬夜而双眼微红的凉至,再扫过去,便是面色平静如水的夜廷深和一脸无害却又警惕心十足的奈绪美以及一副睡颜惺忪模样的肖天佐。 这么大阵仗,倒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了,另外,被奈绪美打到的脖子疼得要命,感觉头都要掉下来了似的。稍稍活动活动了筋骨,温迎才开口:“好歹先把我松开。” 凉至看了夜廷深一眼。 夜廷深点了下头,拍了把肖天佐的大腿,肖天佐本在打瞌睡,被这么一拍,“哎哟”了一声醒过神来,换来了三人嫌弃的眼神,最后还是凉至自己起了身替温迎将绳子解开。 下意识的,她与温迎保持着距离。因为她想起了之前的温阳,在墓园遇见的时候,那个男人一副谦逊温和的笑容,和他的名字一样能给予人温暖,谁又能想到呢?撕开那一层表皮,他的内心竟然是那样的。 所以,即便温迎看起来眉目和善,她依旧对这个立场还未明确的人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心。 温迎知道凉至提防着自己,绳子解开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凉至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的。 夜廷深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觑起。 他不喜欢别的男人这么盯着凉至的脸看,虽然她的模样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具有绝对的吸引力,但是,他情愿那张脸只是对着他的。其他男人若是看了,他会觉得自己一直宝贝着的东西被人窥视了一般,不舒服。 “你就是夏凉至对吧?是你把温阳那小子踢得不行的吧?”笑了好一会儿,温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同时手撑着地站起,在一旁的墙上靠着,冲着凉至竖起了大拇指。 凉至听得云里雾里的。 见状,温迎便解释:“昨晚在私人会所应酬,和温阳还有其他几个小公司的经理老总。哦对了,夜总应该不喜欢我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是我失礼了。” 别误会,他是真的想着就这么当着夜廷深的面说因为凉至当初那一脚而导致温阳的某处失去了原本的功能着实不妥,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丫头下脚还真够狠的啊! 把视线挪到了不远处坐着的奈绪美脸上,那张无害的小脸儿立马闪过了警觉。温迎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说了句:“小姑娘,其实你会说中文的对吧?” 这…… 奈绪美尴尬了,且不说这事情是不是当下的重点,骗人总不是件好事儿。 “温迎。” 夜廷深终于开了口,嗓音沉沉,许是因为一宿没睡而有几分沙哑,“你是敌是友?” 一瞬间,室内便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温迎的脸上,想从他的每一个微表情中判断出点什么来。 奈何,却无果而终。 良久后,温迎笑了,答:“难为敌,也难为友。” * 温迎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是凉至认为的,但很快她又自嘲地笑了笑,现如今长到他那个年龄的人,能有几个是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的?况且,她把这个想法说给夜廷深听了,夜廷深虽没给她确切的回答,但是却默许了。 是同一天的上午,因她一宿没睡,夜廷深直接打发她去自己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觉去了,而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凉至自然是不得而知,只是在他轻手轻脚地进来休息室的时候,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他一句:“走了吗?” 没说是谁,但夜廷深清楚,应了声“是”,便俯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问:“饿吗?” 饿,但是更困。 这让凉至想起了自己大学的那几年,在教室里为了赶出设计稿熬夜到三四点,清晨又饿又困的时候,她果断选择了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想着待会儿还能一边吃东西一边干别的事情。 现在,她也选择先睡觉,因为她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 见凉至不做声,夜廷深也就不多问了,大手轻轻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拨走,这时凉至却忽然问:“温迎挺有故事的。” 夜廷深愣了一下,想了想,“算是吧。”这丫头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的,他还是不要说太多的好,以免干扰了她的睡眠。 “睡吧,我叫人送吃的过来,一会儿再来叫你。”夜廷深说着,将冷气的温度调到适宜,又替她掖了下被角。 凉至闭着眼点了点头,嘟囔了句:“嗯,你也记得按时吃饭。” 回到办公桌前,夜廷深长长地吐了口气,左手不自觉地搭上了手边的抽屉,拉开,两条项链仍旧安静地躺在里面。 这两条刻着她和另一个男人名字的项链,每一次看到都会让他心里铬得慌,偏生他又死活不肯把这两条项链摆在凉至面前,问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他又担心这样做会瓦解他们之间的信任。他们已经结婚了,如父亲所有,除了爱情,还多了一份责任。如果可以,他一点儿也不希望套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会成为束缚她的枷锁,那样她会累,他也会。 * 晚上,凉至贴着面膜倚在床头敲击着键盘。她此时正在为尤夏推向国际做着准备工作,只等着彻底将夏氏从温阳母子手中夺回。 夜廷深在浴室洗澡,不一会儿水声停了,再过了一会儿,夜廷深直接光着身子从浴室里走出来了,吓得凉至面膜都掉了。 慌忙把面膜贴回脸上以掩饰自己的脸红,凉至盯着电脑屏幕不敢看夜廷深,“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啊?” 打开柜子,夜廷深倒是不以为意,慢悠悠地说:“忘记拿进去了。”然后当着凉至的面套上,完了还调戏她:“又不是没看过。” 凉至手按着面膜,盯着屏幕的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小声地嘀咕了句:“都三十岁的人了,什么记性啊这是?”话一落音,笔记本电脑整个就被抽走了,凉至一惊,下意识抬头,便听到夜廷深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口气说:“离电脑远点儿。” “……” 凉至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电脑,“远了我看不见!” “那就戴眼镜。” 凉至近视,度数不高不低,200出头,平常外出都戴的隐形,只有在家里工作或者看书的时候才会戴框架眼镜。夜廷深曾提议让她去做一下眼部矫正手术,凉至拒绝了,振振有词地说:人做手术了的指不定有什么后遗症呢!要顺其自然,顺应自然的发展规律,万一等我年纪大了后遗症迸发了直接瞎了怎么办? 但夜廷深知道,这只是凉至的借口而已。她很讨厌呆在医院,前几次住院,她身体刚有好转迹象便嚷嚷着要出院了,死活不肯住在医院。他想,大概她对医院还是有一些抗拒心理的吧。 摘了面膜,凉至将放在床头的眼镜戴上。搁置在微凉室内的镜片一接近她的皮肤,便有点儿起雾了,非但没有让她的视线变得清晰,反而更加模糊了,惹得凉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摘下眼镜用镜布擦拭,自顾自地问夜廷深:“你说要是哪天我忘戴眼镜了,在街上碰着你了没认出来,你会不会杀了我啊?” “不会。”夜廷深很斩钉截铁地说,在她身侧躺下,揉了揉她的头,“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上街?” 凉至“切”了一声,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嘴上却说:“我总得要有私人空间的,平常总会跟朋友出去逛街什么的吧?” “你朋友应该都认识我。” “万一我那朋友也忘戴眼镜出门了呢?” 夜廷深看了凉至一眼,很显然对她这个假设的构造挺无力的,坐起来拉她入了怀,轻声说:“那也没关系,我能看见你。” 这时亲密相拥的两人又哪里知道,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在今后的一段时光,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夜的这段对话。寻找的那个人想着一定要找到,而走失的那个人则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找到。 在他怀里,吸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凉至心知自己大概是无法专心做事情了,便将电脑合上了放在一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良久后忽然问:“我们结婚的事情,是不是该给叔叔和奶奶他们说一声?” -本章完结- 221单恋之苦 夜廷深和凉至领证的事情,至今还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就连彼此最亲近的人都不曾告知过。 “还想多感受一下隐婚的乐趣。”夜廷深懒懒地说,睨了她一眼,“毕竟结婚就这么一次,得把瘾过足了。” 闻言,凉至白了他一眼,虽说后面那句话听着还挺舒服的。 她知道夜廷深是在给她时间做足心理准备,毕竟不能生孩子这事儿不是每个人、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事情。就连他们俩这些天也一直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仿佛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一样,除了凉至决定将要飞西欧之外,一切都与从前无异。 * 不知道那天上午夜廷深究竟与温迎交谈了些什么,总之在那之后,夜廷深有一段时间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连总裁办的秘书黎妤也难以看到他的身影,更别说是隔了几层楼的肖天佐了,所以这段时间,凉至鲜少收到肖天佐发来的偷拍照,偶尔微信收发消息,全是关于奈绪美的。 这令凉至有几分哑然,多的时候是避而不谈的。在她看来,奈绪美年龄还小,还不急于由她助力把她推出去。再者,这事情还是得看缘分,和造化。 北溯工作室上海分部已经渐渐成型,只差正式开业了。前期工作得做得充足,以至于负责外联的凉至这段时间也忙得焦头烂额的,不过还好,北溯在J市的形象摆在那里,又加上陆靳北在设计界本来名气就挺大,所以开头工作比当年在J市时容易多了。 当然,这是蒋宁硕说的,只因工作室招收了一些在上海本地居住或实习的同事,年龄小点儿的也刚刚大学毕业,玻璃心,遇到一点儿困难就觉得世界都对她充满了恶意,所以蒋宁硕才会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咱北溯当年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可比现在艰苦多了!” 是挺艰苦的,算了算时间,从大四开始到现在硕士读完,已经五年的时间过去了。 “如果真要从严格意义上来算的话,咱北溯今年已经七岁半了。”空闲下来的时候,蒋宁硕同凉至聊着天,忽生感慨,“在工作室成立的前两年,陆就有了自己创业、成立工作室的想法,当时这个想法还只有一个雏形,只定下来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加入这个团队,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这两年的时间,大家都在为同一个梦共同努力着。” 坐在敞亮的大房子里,那股成就感便油然而生。前路虽然艰辛,但好歹,他们有梦,而且,他们已经跨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并在这条正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样的蒋宁硕,竟让凉至心生了几分羡慕,开口却道:“行啊蒋学长,这段时间给你磨得你都不像你了啊!” 是句玩笑话,而听在蒋宁硕的耳朵里,却令他有几分失笑。 他该怎么启齿告诉凉至,真正让他有所改变的,不是大都市所带来的环境压迫感和起步所带来的困难,而是大半年前与死亡的那一次擦肩。 “一口一个‘咱北溯’,你给我讲讲北溯的历史呗!”凉至歪着头,没有察觉到蒋宁硕的情绪异样,只是在说完这话之后觉得有些不妥,便赶紧补充:“别误会,我肯定是了解北溯的,我说的历史,是那些北溯官网和贴吧论坛上都没有记载或者显示的历史,俗称——野史。”想了想还是不对,“好吧,反正就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历史。” “……” 蒋宁硕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阴阳怪气地回了句:“你是想知道陆的成长史吧?” “哪有?不也包含了你的成长史嘛?”凉至干笑着掩饰了尴尬,催促着蒋宁硕:“其实我一直挺好奇,‘北溯’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创始人除了陆学长、你,不还有几个资深设计师吗?为什么独独取了陆学长名字里面的一个字呢?” 关于“北溯”这两个字的由来,官方的解释是“逆流而向北”,“北方”于当时的他们而言正是上海和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承载了当初那一群有志青年北漂的梦。 当初北溯成立的时候,创始人除了陆靳北、蒋宁硕,的确还有一批资历更高的前辈,是陆靳北那一届人的学长学姐,然而,他们仅仅在成立之时扮演了指导者的作用,北溯步入正轨后不久,他们便为了奔各自的前程而远飞北美或是西欧,虽会时不时给仍旧留在大陆的陆靳北一些指导和帮助,但实际上,他们是脱离了北溯而存在的,不像陆靳北,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奉献给了北溯,成为了北溯工作室真正意义上的领头人。 而提及北溯的名字,蒋宁硕有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凉至心知自己可能问错话了,正想着要如何化解尴尬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这个名字……是周晚笙取的。” 凉至背脊一僵。 “别看周晚笙这个人是学理的,其实她是个挺有文学细胞的人。‘北溯’这个名字是她和陆恋爱的那段时间取的。虽然她只是借着陆的名字随便想的一个,但大家深思之后都觉得这个名字挺不错,拆字延伸了一下,觉得还挺有意义的,就沿用了。结果工作室刚建起来没多久,他们俩就……”蒋宁硕顿了顿,“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里面会有一个‘北’字了。” 原来,是一场说巧不巧的巧合。 凉至不说话了。 虽然工作室里没有人提过,但她又不傻,知道蒋宁硕那一届和陆靳北关系不错的几个人都挺忌讳提“周晚笙”这个名字的。前不久闹得整个工作室都不太愉快的司寇娇怀孕事件,后经证实那个孩子并非司寇娇所说的那样。算起来孩子也该生下来了,但凉至,却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人。 “凉至。”蒋宁硕忽然叫了她一声,欲言又止的,“我……前不久又见到品……柳品宜了。” 听到这个名字,凉至的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意识到之后她便暗骂自己没出息,面上力持镇定,笑问:“她过得好吗?” “还不错,往北京发展了,听说她以后准备读博。” “挺好。”凉至语气淡淡,但同时也捕捉到了重点,偏头,“可是她找你,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告诉你的吧?” 蒋宁硕笑了,痞痞的,“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啊!” “她是你的天使呗?”凉至一语道破,“而且,她对你有意思,对吧?” 蒋宁硕张了张嘴,惊讶了半晌后方才喃喃出声:“原来,你连这都知道。” 凉至没说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没告诉蒋宁硕,柳品宜前不久也给她匿名寄了一件物品,是刻有蒋宁硕名字的戒指项链,还有一张附带的小卡片。卡片上写了一段话,不长,因为柳品宜本就不是太会煽情的人。她要强,所以也没因为之前的抄袭门事件向凉至道歉或是怎么。她只说:我守护他,他守护的人却是你。 “其实我老早就想说,社团的这个‘国王天使’也是有弊端的,虽说它成就了不少情侣,但在这过程中,也苦了不少人。”凉至轻叹了一口气,末了,补充:“单恋之苦。” 四个字,直接戳进蒋宁硕的心坎儿里去了。 “谁说不是呢?”他苦笑。 正如柳品宜单恋着他一样,他也一直单恋着凉至,而凉至也曾经一度认为,她单恋着陆靳北。如今,柳品宜和他之间的那层纸已经捅破,好在她并不是个会放下身段苦苦纠缠的女人,只微笑着对他说:我把你的东西交给了你希望交付的人,算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以后,我会过得更好,你也会。 “宁硕。”凉至忽然叫了他一声,很是认真地看着他,看得蒋宁硕心里一阵阵发紧,像是有所预料似的。 陆靳北说过,凉至平日里话虽不多,但实则心里跟装了明镜儿似的。这样的女人很聪明,但也会活得很累。 蒋宁硕被凉至盯着看得无处遁形了,咬咬牙,摊牌了:“好吧,我承认,我……我对你是……”后面的话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那些匿名情书也是你写的对么?”凉至笑着,眼底不知何时已有晶莹闪烁,是感动,也是感激。 “……是。” “谢谢你。”凉至说,“很暖。”暖到,在那些她彷徨失措的日子里,那一封封情书竟会成为她的精神慰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奈绪美总会念几封给她听,不是她真的冷漠到懒得自己去看,而是因为,蒋宁硕的字迹,她真的一眼便能认出来了。 “但是,宁硕。”凉至转了话锋,“你分得清楚你自己的感情么?对我,到底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还是‘国王天使’这个游戏赋予的使命感和责任?” -本章完结- 222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我的眼里没有你,余光全是你。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你曾扬言要一个人完成的旅行,虽然不知道最后你的他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凉至,我只是忽然,很想你。 凉至回忆着情书里的那些语句,忽然觉得,人的记忆力当真是有限的,三年的时光,奈绪美念给她听的情书不胜其数,可如今能浮现脑海的,只有零星数句。 蒋宁硕喜欢听陈奕迅的歌。 其实,她也喜欢,工作室里的每个人都喜欢。 似是承载了大学时期的某些回忆,她便关了电脑的工作页面,心血来潮地播放起了陈奕迅的歌。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 八月底,天气挺热,凉至洗了头发只吹到半干,水润的发沾湿了背上薄薄的衣料,而凉至光顾着听歌回忆去了,完全没有感到有凉意袭来。 直到“嘀”的一声,室内的空调调高了好几度,凉至这才抬起头,恰好歌曲正在切换,室内十分安静,她一下子就对上了夜廷深阒黑的眸子,眸底压着隐隐的不悦。 凉至心里便一个“咯噔”,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他了,苦思冥想了半天,“呀”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去浴室吹头发了。 夜廷深的眸色这才稍稍有了缓和。 刚刚进门听到她正放着歌,他还倚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并猜想着她此刻的心情。此时应该是她计划中的工作时间,而她却放着轻柔缓慢的情歌,他就在想,她是心情不好所以听歌来舒缓呢还是心情很好所以心血来潮的呢? 他不得而知。 眸子忽然扫到了凉至放在床头柜上的卡片和一条很眼熟的戒指项链,忽然心里一紧,上前拿起,卡片上的字便落入了他眼:我守护他,他守护的人却是你。把戒指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果不其然,后面有字。 这条项链,和他办公室抽屉里摆放着的那两条一模一样,他一直以为那两条是绝无仅有的,并且暗含着一段不被他所知的故事,可如今,这……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夜廷深却还愣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两样东西。直到察觉到凉至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他才猛地转过身,与她茫然的眼神相对视,半晌后,他抬手,戒指便挂在半空中。 凉至仍旧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后才意识到那戒指的背面刻着蒋宁硕的名字,才生怕他误会似的想要开口解释,结果夜廷深却率先喃喃道:“我好像,误会了一件事情。” 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他低着头,盯着挂在手上的戒指。戒指反射的光映入了他的眼,似辰星,又似萤火。凉至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却看得清他微微颤栗的大手。 她便上前,将项链从他手上取下来,握住他的手并与之十指相扣。虽然不知道他口中那件误会了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但凉至清楚,或许跟这项链有关系。 “你……”夜廷深凝着她,欲言又止,好半晌后才缓缓覆上她的脸,低头,额头抵着她的。 凉至是个聪明人。 白天和蒋宁硕聊天的时候她已戳穿了他的“天使”身份,而经由两人的交谈,她已经确定,那条刻有她名字的戒指项链已经被他转送给了他觉得应该转送的人,可是一直以来都不见夜廷深提及过。所以,他怕是根本不知道这项链的含义是什么,又那么恰好地看到了刻有她的名字和其他男人名字的同款。 难道,他误会的,是这个? “这个项链每个人都有,是大学时候一个社团里面分批制造然后分发给大家的,但是每个人手里持有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凉至想了想,觉得这么解释不大好,便歪着头问他:“你知道‘国王与天使’这个游戏么?” 夜廷深紧抿着唇,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凉至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了,略微措辞了一下,她便说:“简言之,就是我要为我抽到名字的这个人做一些事情,我的身份是这个人的天使,所以我要守护他。”又想着,当着他的面说守护别人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妥,凉至又赶紧补充:“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而且一旦对方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戒指项链就会转交……” 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被夜廷深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力度之大,让凉至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个游戏的bug还是很多的,解释不清楚的话,往往会伤人又伤己。 “这么说……”夜廷深的嗓音有点儿哑了,“你抽到的那个人……是陆靳北?” 第一次听夜廷深主动提及了这个名字,凉至有点儿意外,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却不见回答。 又过了老半天,夜廷深才又开口:“那你以前说你喜欢他,也是……” 那个她告白的圣诞夜,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痛,但他却不怪她。她说她可以解释的,是他不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以为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他不去碰,她不去提,这件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 现在想来,他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当初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在怕什么?不让她解释是担心给她造成心理负担,可自己偏生又这么误会着她,对那么无辜的她,公平么?甚至在刚从美国回来的那段日子,因为那两条项链带来的误会而刻意不去找她、疏远她,还大发脾气砸碎了两人的相框,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想对自己说一句话—— 夜廷深,你真他妈的愚蠢! 轻抚着他的后背,凉至不知道他怎么就提起以前的那件事情来了。说实话,那个晚上于她,也不见得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去碰那个晚上的记忆。 那个晚上,她伤害了他,他也用强势的方式将她强行占有,彼此的骄傲都被对方踩在了脚底一般,事后,他有愧疚,而她又何尝不自责? 轻轻撤离了他的怀抱,凉至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微微笑着,轻启唇齿:“现在,愿意听我解释了么?” 夜廷深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波光流转,万千柔情。 她笑了,细细措辞后才说:“每个人,对自己所要守护的那个人都带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这是这个游戏的宗旨所在。当然,在守护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对对方产生一定的感情,但,大多数的,都不是爱情,但我们总会误以为那是爱情。曾经我也以为,那么优秀的陆学长,与我那么志同道合的陆学长,我对他的感情真的就是普通的男女之情,因为当得知他有一段过去的时候我是有一点儿小小的难过的,当时我也没能分清楚那是什么,就将这份感情归纳成了‘喜欢’,所以才会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思及过往,强烈的愧疚之意涌上心头,她踮起脚来拥抱了他一下,轻声在他的右耳边说:“对不起。” “凉至……” 夜廷深沙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改了口,轻声喃喃:“老婆……” “廷深,我的那条项链在你那里,对么?” 夜廷深没说话,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又补充:“你抽到的那条,也在我那里。” 凉至讶然,而夜廷深生怕她误会什么,便解释:“去年家中遭小偷的那一次,他们拿走了。在美国的时候瑶楚楚找过我,然后把这条项链交给了我。我想他们是因为那个时候没能找到你父亲的遗嘱,所以才会想着瓦解我们之间的感情。”末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幸好,他们没能得逞。” “傻瓜。”凉至眼眶有些红了,果然,她最近泪点越来越低了,稍微一点儿煽情的事就能刺激她的泪腺,“你应该早点儿问我的,就不会……”顿了顿,她忽然仰头,“其实,你还是误会了对吧?” 她想起他刚从美国回来的那段时间,那些日子她和他连见面的时间都屈指可数,甚至一次黎妤没辙叫她去了夜氏,他反倒还问她:我们怎么疏远了? 闻言,夜廷深脸上浮现了一瞬的尴尬,很是认真地向她道歉:“对不起。” 凉至没应他,踮起脚尖轻轻覆上了他的唇。而心里的那根刺终于彻底剔除掉的夜廷深,于她的爱恋又更深了一层。他发誓,余生,他一定会倾尽所有去爱她、宠她。 这时,音乐播放器正好播放到了一首应景的歌曲,陈奕迅的《因为爱情》。 “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 -本章完结- 223设计婚戒 9月10日,教师节,老教授应邀莅临北溯工作室上海分室,陆靳北亲自开车去J市接的他。 后车座坐着一脸不情愿的凉至。 她是被蒋宁硕强行塞上陆靳北的车的,美其名曰担心陆靳北一个人的面子请不动老教授,非得让这两个老教授最得意的徒弟同时去。然而现如今,陆靳北确实是设计界独占鳌头的新秀,而凉至…… 她想,她只有被老教授骂的份儿。她觉得蒋宁硕把她塞上车纯属来给陆靳北保驾护航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去年凉至弃设从商的事情在他们这一届设计系学生圈内传得火热,J大设院上下无所不知,轰动一时。老教授虽然深居简出,但却格外关注这个备受他器重的学生,可想而知,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失望和生气。 去年凉至来过一趟J大,但,她并没有去看教授。 原因,大抵与她现如今的不情愿相同。她总觉得,她挺没脸去见人教授的。陆靳北当初大四还未毕业就已经在设计界小有名气了,而她,却连最优应届毕业生的名额都没能拿下来,还丢了设计好一段时间,指不定会被教授骂成什么样。 “别紧张,你越是这样,教授越觉得你是在心虚。”陆靳北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凉至的神情,忍不住开口说。 这是和夜廷深彻底把话说开之后,凉至第一次与陆靳北单独相处。 挂在副驾驶座椅上,凉至轻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说:“可我现在确实瘆得慌,当年高考、比赛什么的我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陆靳北勾了勾唇,送她四个字:“自求多福。” “……” 凉至觉得,她和陆靳北的相处相较以前,轻松多了。以前她对他真是又敬又怕的,当着他的面,她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的那种。可能现在确实是已经认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也已经跟廷深说清楚了,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束缚。 不过…… 凉至又想到了刻有陆靳北名字的那条项链。 “学长。” 陆靳北专心开着车,只“嗯”了一声,凉至便把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通通吞了回去,干笑了两声,“等会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然而。 当两人赶到老教授家里的时候,教授的太太告诉他们,半个小时前,教授已经被接走了。 * 艺术家骨子里似乎自带了一股高傲的劲儿,似乎越是功成名就的艺术者,他的性情便越是难以捉摸。 在凉至眼里,老教授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老头子,性情变幻无常,脾气更是让人捉摸不定。所以,当她得知接走他的人竟然是夜廷深的时候,她就很好奇夜廷深究竟是给老教授灌了什么迷魂药,以至于老教授竟然和颜悦色地与他面对面而坐,悠闲地品着茶。 凉至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瞥了一眼陆靳北,虽说他的神情不如自己夸张,但也看得出来,他也挺惊讶的,不过他只笑着对她说了句:“发现你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了。” 这…… 凉至也不管他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上前。 老教授先是看到了陆靳北,原本和善的脸垮了几分,但眉眼中仍旧有着洋洋得意,等看到陆靳北身后的凉至之后,笑容直接就没有了,耷拉着胡子,好不开心。 凉至尴尬了,扫了一眼教授对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夜廷深,叹了口气:还是不要指望他了,陆学长说得对,自求多福吧…… “那个……教授……” 老教授招呼着陆靳北坐下,直接视凉至为空气了,而夜廷深也难得地与陆靳北相处得那么和睦,三人有说有笑有茶喝的,反倒是凉至被干晾在了一边,做什么都不好。 而最后的结果是,夜廷深拯救了她。 回上海的时候,老教授坐上了陆靳北的车,凉至也知趣儿,默默地上了夜廷深的车了。车门一关,她那副受人欺负的委屈模样立马收了起来,盯着夜廷深,问:“说!你给教授下蛊了?他跟你头一回认识吧?怎么聊得那么火热?” 夜廷深笑了笑,探过身慢慢凑近她,凉至一下子抵住了他的肩,警惕地看着他,“别不分场合地占我便宜啊!”陆靳北他们的车已经开在前面了,如果他们落下太远,自然是不好。 结果夜廷深还真没把她这话当回事,又往前压了压,手勾到了安全带之后才缓缓退回,还生怕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似的,将安全扣伸到她眼前晃了晃,“说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 凉至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了。 得,合着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过……”车子缓缓驶向了正路,“我跟我老婆亲热亲热,怎么就叫占便宜了?你当那结婚证是摆设啊?” 凉至一头雾水,怎么扯到结婚证上面去了? 看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夜廷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久久的,直到她精心做过的发型毛躁躁的才收手,满意一笑,转移了话题:“不是很怕被教授骂么?我这样不辞辛苦地大老远赶来替你解围,感动吧?” 凉至直接甩给他一白眼,故意酸他:“你是见不得把这机会留给陆学长吧?人倒长得挺壮硕的,怎么心眼儿就那么小?” “除了心眼儿,我哪里都大。”夜廷深说着,唇角染上了一丝邪气,和凉至对视的时候,他眼睛往下一瞥,凉至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了,扔给他三个字:“不害臊!”便干脆不理他了。 夜廷深哈哈大笑,至于凉至问他的那个问题,他想了想,她似乎并不需要知道。 另一辆车上。 没有了凉至这个人肉护身符,陆靳北心里多少有几分没底,面上虽然平静惯了,但紧抿的嘴唇和冒汗的手心都出卖了他。好在,上车之后教授便一直在闭目养神,并没有说话的打算,这样一来,陆靳北便松了一口气。 车子过收费站的时候,教授睁眼了,陆靳北刚刚紧张起来,便听到教授幽幽地问了句:“那丫头就这么嫁人了?” 问得陆靳北愣是老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嗯”了一声,又觉这样不礼貌,便回答:“应该是已经定下来了。”他不知道内幕,只通过凉至无名指上的戒指判断的。她亲手设计的至深丢失了一枚,夜廷深便高价请人重新订做了一枚钻戒,用于求婚。 闻言,老教授吹了吹胡子,睨着陆靳北,“丫头都要嫁人了,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定下来?” 陆靳北背脊一僵,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敛起,缓了口气,轻声说:“我还早。” “还早?”一听这话,教授不高兴了,“年轻人,赶时髦呢?虽说国家现在提倡晚婚吧,但你研究生都毕业了,老大不小啦!你算算啊,今年你都二十七八了对吧?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等你谈了恋爱,也不会马上结婚是吧?至少得谈上个一年半载什么的才能定下来,这还算你一次成功呢!”说完这一堆之后,老教授又补充:“不过呢,男人稍微迟一点成家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敛了下眸子,对于这个话题,陆靳北除了淡淡的笑着,又能说些什么呢?他知道教授本人就是晚婚者,三十好几快四十了才娶了妻,并且妻子身体不好,所以两人一直没有孩子。教授一直把他的学生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他和凉至两人,虽说凉至总抱怨教授骂她骂得最惨,但,这又何尝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呢? “丫头命好。”教授捻着自己的胡子,“虽说结婚太早了,但那男人对她也是真心。这不?担心丫头被我骂,一大早就跑来我家楼下左一声‘教授’右一声‘教授’地喊着,搞得跟我挺熟似的。一车厢的伴手礼哟,弄得我家那口子都不好意思把他拒之门外了。你说这礼多必诈啊,它还真是这个理。不过啊,这小子太会做人,我这都不好意思拒绝他啊!” 听教授转移了话题,陆靳北些微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问道:“他请您做什么事情吗?” “嗯哼,请我给他们俩口子设计婚戒。”教授激动了大半天了,这会儿提起依旧兴奋不已,拍了把陆靳北的肩膀,“所以小子,你也赶紧的找个好姑娘定下来啊!趁我这脑子里还有点儿东西。咱们师生之间,送红包啊份子钱什么的太俗气,咱搞艺术的,就要搞点特别的礼物!” 陆靳北恍然大悟,眼底的黯淡稍纵而逝,笑了笑,没说话。 教授亲自设计的婚戒,怕是比份子钱有价值、有意义多了。 -本章完结- 224绝地反击 把凉至送到北溯楼下,夜廷深不打算跟上去了,只跟她说着晚点过来接她,可凉至手攥着安全带,迟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夜廷深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结果凉至说:“待会儿要是教授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给我脸色,那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话一出,夜廷深像看陌生人似的盯着凉至看了半晌,“夜太太,你老公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怎么这会儿……”他没敢用“怂”这个字。开玩笑,现在两人可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若是她对他“伤筋动骨”了,那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家暴! “对啊,我不怕天,不怕地,可教授他不是天也不是地!” 最后,凉至还是被无情地“抛弃”了。夜廷深整个把她扔楼底,自己开车一溜烟没影儿了,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叫她下午留意一下新闻,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落单,若是要回去了,就给他打电话。 * 夜廷深直接开车去了一家小的私立医院。 车没有直接开进大门,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只身走过去,途中打了个电话。 妇产科室。 夜廷深应该是第一次到医院的这种地方,进进出出几乎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他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难免会引起大家的瞩目。所幸他今天穿得并不是很正式,倒也不至于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到了。” 夜廷深对电话那边说了这么三个字,然后便站在咨询台等待着。身边走过去好几个被搀扶着的孕妇,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瞥。 他以为,他这一生中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会是因为凉至。 他幻想着,有一天凉至怀孕了,他会推掉所有的工作和应酬,不辞劳累地在医院奔上奔下,搀扶着她进行各项检查;也会像那些眉目洋溢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的男人一样,对自己孩子的到来抱着一万分的期待。 可是…… “夜先生这边请。” 忽然出来一个小护士打断了他的思绪,夜廷深敛起了自己多余的情绪,跟着走了,双拳暗暗捏紧: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的身体。 夜廷深被带到了一个办公室,与上海那些正规的大医院相比,这儿的环境确实差了不少。 但现在,这都不是重点。 他一进门,屋里的人齐刷刷朝他看了过来,一男子迎上前,笑了笑,把一份检查结果递给了他。 尿检结果为阳性。 夜廷深的目光便落在了那男子身后面容清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小姑娘,多了一丝审查,最后落回到了男子身上,勾唇,“看不出来,你也挺有手段的。” 温迎笑了,“彼此彼此。” 夜廷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温迎揽过身后那女人的肩,状似爱怜地将她垂落的长发撩到耳后,“琳子,别害怕。事成后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抬眼看了眼夜廷深,“是吧?夜总。” *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是教授赠予北溯工作室的八个字,亲自提笔写下的,这会儿蒋宁硕和几个人已经拿去后面装裱了,几个大男人大大咧咧的忙活着,凉至则支着下巴细细思考着这八个字。 教授落笔前深看了她一眼,然而她并没有意会到那个眼神里的意思,便见到教授提笔落下了这八个字。 不一会儿夜廷深的电话打过来了,她接起,他只三个字:“看新闻。” 凉至便用面前的电脑打开新闻网了,上下翻了一下,皱眉,对着那边说:“看了,没什么特别的啊。”关于政治的,她兴趣一向不大,倒是顾念苏那丫头时常关注着政治新闻。 “娱乐和财经。”那边说完这五个字,忍不住吐槽:“丫头,是不是被骂傻了?” “……” 凉至直接屏蔽了后面那句话,点进了娱乐新闻,刷新了几下,首页中央的大横图便更新了。 ——夏氏财阀总经理夏温阳夜店求欢,无名小姐意外怀孕上门高价索赔! “这……” 爆炸性的消息,新闻下面的评论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上万,但凉至的关注点并没有在这上面,皱着眉头看着“夏温阳”这三个字,冷声道:“他不配加上‘夏’这个姓!” 电话那头,夜廷深挺无语的,这么重大的事件结果她却纠结于媒体对温阳的姓名标注上了。不过他也知道,夏家一直是凉至心中的一道疤,自从夏老爷子过世,她半步未踏进过夏家的别墅,别墅里也只余下了几个会打扫的下人,就连夏漠寒生前的亲信陈伯也被她用一笔高额养老资金遣送了回去。 “再过个几分钟,财经新闻那边也会有新消息。”夜廷深在这边盯着股市,唇角上扬。 可凉至不认为这则新闻会对温阳或是夏启昀造成什么毁灭性的伤害,严格意义上来讲,未婚男子上会所寻欢这事儿,无论从法律或是道德上来讲都不足以构成太大的舆论谴责,顶多有热心网友替那女孩儿打抱不平。夏启昀手段那么狠辣,即便夜廷深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以她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压下去。 但同时,她又相信夜廷深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这边,她只听着夜廷深那边电话不停地响着,他毫不避讳地接起,说的话凉至这边都听得清楚。有时候他正接着一个电话,另一个电话又响了,但很快被人接了,凉至听得出来,那是黎妤和肖天佐的声音。 把几个人的谈话稍稍综合了一下,待到夜廷深终止了谈话,她才试探性地问:“你们刚刚说,夏氏的金融要崩盘?” 那边“嗯”了一声。 “怎么可能?”近乎脱口而出。 开玩笑,夏氏财阀在夏启昀和温阳手里再怎么不济,它也是七大财阀之一,它的基底是父亲当年一点一点打拼的,牢固得很,不可能一个小小的舆论绯闻就让它崩盘了。 但是…… 话说完后,凉至咬咬唇,有点儿后悔了。 她这么说,他会不会认为,她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想知道原因?”那边并不恼,低笑:“晚上表现得卖力一点,我就告诉你。” 另一边,黎妤等人直接把夜廷深这几句话屏蔽掉了,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目不斜视。唯有那肖天佐一副极其暧昧的样子盯着夜廷深,脸上写了俩字:我懂。 合上电话后,夜廷深摘了助听器放在桌上,按了按耳前微微刺痛的地方,无视掉肖天佐,“夏氏根基很稳,在收购之前必须确保它的金融已经完全崩盘,否则我们大概还没有杀敌一千就先自损八百了。与孔经理保持好联络,股市那边也盯紧点。” 微微眯了眯眼,薄唇轻吐两字:“待命。” * 夏氏。 温阳的办公室已然是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粉碎,手受伤了,鲜血汩汩涌出,他丝毫没感觉,盯着屏幕上不断下滑的股市,暴怒之下,他直接将电脑给砸了。 “温总!媒体那边又来电话了,说是希望您出面……” 温阳抬头,双目猩红,嘶声厉吼:“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啊!” 秘书被吓得立马退了出去。 闻讯赶来的夏启昀只看到了秘书一脸惊恐地从温阳办公室出来,紧跟着听到了里面砸东西的声音,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强行推门而入,一大片阴影便朝她飞过来了,夏启昀回神之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部位,左腿的膝盖被狠狠砸中,当时她就险些跪在了地上。 一看,竟是从办公桌上拆卸下来的抽屉。 “你在发什么神经!”夏启昀厉喝了一声,额头上冷汗直冒,试图站起。可温阳就跟着了魔似的六亲不认了,发疯似的砸着东西,夏启昀避犹不及,一个电话便打给了楼下的保卫科。 她不过出去参加一个应酬的工夫,竟然出了这等大事!原本她立即找了人压下媒体那边的,结果那名怀孕女子却咄咄逼人,直接站在了夏氏对面楼房的顶层,执意要求温阳出面。她刚刚一路飞奔回来,只来得及看到对面楼层下站满了人,听说温阳在办公室发牢骚,二话不说就先上来了。 若是搁在平时,她铁定对那求生的女子不闻不问了,可偏生在这风口浪尖,若是那女子真的出了意外,将会造成无可挽救的后果!对一直被虎视眈眈着的夏氏而言,更是致命的打击! 小心翼翼地避开温阳投掷过来的伤害物,夏启昀咬着牙,裸露在外的膝盖已经开始渗血。 -本章完结- 225恶人自有天收 楼顶天台,谭琳子顶着烈日坐在围栏上,面朝外,赤着脚丫一晃一晃的,楼下的和后面的人只能跟着提心吊胆。 夏氏已经派了几个部门的人出面劝解这位姑娘不要想不开,多年轻漂亮一姑娘,何苦把自己大好的青春都葬送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若是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夏氏可以保障她们母子后半生生活无忧。 而谭琳子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清秀的眉眼一点松动的痕迹都没有。 她说:“我的青春,早就已经葬送了。我现在就是贱命一条,浑身上下唯一之前的怕是也只有这肚子里刚成型的受精卵了。叫你们总经理出来!否则我这一跳下去,一尸两命事小,血溅上了你们夏氏的招牌可就不好。” 众人无言以对,脑门一阵热汗一阵冷汗地冒着,又不敢上前。 孔蓓蓓此时也站在这众人之中,脸颊因长时间的日晒而泛着红。到底是公司的老干事了,相比其他人,孔蓓蓓冷静得多,还安抚着其他部门的员工,“这位小姐只希望温总出面给个交代,不会真的跳下去的。这边有我看着,你们赶紧去几个人把温总和夏总请过来!” 几个吓得不轻的小员工忙不迭地往楼下跑了,孔蓓蓓看了一眼谭琳子的背影,唇角微微扯动,上前两步,在引起了谭琳子巨大的反应之后便顿步,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凭谭小姐的一面之词,就把整个夏氏甚至商圈市场搅得鸡犬不宁。你说你怀孕了,但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有意来讹诈我们公司的呢?” 谭琳子早知道有人会质疑,因她腹中的孩子还不足一个月,小腹仍旧平坦,任谁也看不出来她竟是个孕妇。于是,她笑了笑,伸手拿过了身边晒得发烫的皮箱,打开,里面是一叠一叠的文件纸。她抽出来一沓,狠狠地往后面一甩,A4纸顿时飘散。孔蓓蓓随手接过一张看着,竟然是谭琳子的尿检报告,属性为阳性,所以谭琳子确实是怀孕了不假。 将手提箱往下一倒,里面所有的白纸全部从28层高楼往下飘去了。楼下守着诸多媒体,一旦他们看到尿检报告,那么那些质疑谭琳子怀孕是否属实的人便会无话可说。 这,就是孔蓓蓓说那段话的目的,让温阳和夏启昀无话可说。这是夜廷深交代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既然是为了大小姐能回来,那么她愿意听从夜廷深的差遣。 温阳最后是被保卫科的人押上来的,夏启昀跟在后面,膝盖紫了一大块,还流着血。 穿着保安制服的几个人都已经大汗淋漓,终于把温阳带了过来,其他人赶忙让出了一条道,而谭琳子听到了动静也缓缓转过了身,对上夏启昀那犀利的眼神之后,她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接近边缘。 孔蓓蓓心里一紧,楼下更是一片嘈杂。所幸顶层被消防队封闭了没让媒体进入,否则这会儿非得炸开锅了不可。 “贱女人!你血口喷人!老子什么时候碰过你?你凭什么说你肚子里的杂种是我的?”温阳几近疯狂地怒吼,睚眦欲裂,若不是保卫科的人死命拦住他,怕是这会儿谭琳子已经自由落体了。 谭琳子咬着唇不说话,任由温阳骂着各种难听的字眼。也是,从“夜店寻欢”这四个字公开出来,她的身份便已经很不光彩。但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些脏话入耳,仍旧引起了她的委屈和反感。 这个时候,夏启昀还能维持着一丝理智,也亏得她膝盖骨传来的刺痛感了。比了个收拾让保卫科死死钳制住温阳,夏启昀走上前,意外的谭琳子并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做出过激之举。 这让孔蓓蓓有几分心慌。 以夏启昀的性子,谭琳子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她究竟会怎么处理?会做到哪一步?孔蓓蓓不得而知。 “谭小姐?”夏启昀在距离谭琳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保证双方都在安全范围内。她可不敢保证,等会儿冲动之下她不会冲上前送谭琳子下去。 还不等夏启昀开口,谭琳子已经知道这个城府极深的妇人要说什么了。直接将事先就准备好了的一个包裹扔到夏启昀的面前,“我知道你们不相信这个孩子是温总的,这里面都是证据!八月底,温总来我工作的地方应酬,就是那个晚上,温总要了我,但他为了让自己舒服而没有戴安全套!” “你胡说八道!”温阳吼道,“那晚我根本就没留夜!也没有从你们会所带走任何一个人!你凭什么说是我碰的你?呵,因为我的精.子值钱,所以你随便找了个野男人把自己肚子搞大了来陷害我的是吗?” * 夏氏的事情吵得沸沸扬扬的,整整一个下午,凉至都在不停地刷新着新闻,盯着最新的动向,在众人都在陪着老教授聊天的时候,她却分着心在思考这件事情,被老教授发现后,自然免不了一顿痛骂。 凉至觉得,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都快吃晚饭了还被教授逮着了一顿臭骂。 最后,还是蒋宁硕笑嘻嘻地想要替凉至解围,结果教授像是非咬着凉至不放了,直接就把蒋宁硕给骂回去了,其他人也都识趣地回避了。凉至正想着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这“暴走”中的教授时,教授忽然转移了话题。 “没良心的丫头,都要结婚了也不跟我说声儿,我还以为你没男朋友哩!” 这…… 凉至愕然。 老教授的思维太跳跃了,她愣是老半天没跟上他的节奏,“啊”了一声后,瞧见老教授瞬间阴郁下去的神情后,立马举手表明态度:“其实之前商量婚事的时候,我还想着希望您能当我们的证婚人……”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老教授一眼就看穿她了,吹着自己的胡子,哼哼两声,“证婚人?要是是你和小陆结婚的话,我还能当个证婚人。糊弄谁呢你?你真当我老糊涂了是吧?” 凉至汗颜,“糊弄教授”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 “那学长结婚的时候您会去当证婚人么?”凉至聪明地将主题转移到陆靳北身上,“您这回要是不给我当,以后您也甭给他当,不然就太不公平了。都是您的学生,无论好还是差,都得一视同仁不是?这可是您之前念在嘴边的话,可别打脸啊!” “胆儿肥了啊,敢这么跟我说话?”老教授瞪了她一眼,“小陆啊,别说他结婚了,就连他女朋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人老喽!这身体啊,它说垮就垮喽!” 凉至听得心里发酸,忙说:“您还年轻着呢!瞧您,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哪家老人能像您这样灵光的呀?” “就知道哄我开心。”虽说知道凉至是在安慰自己,但老教授仍旧没给她好脸色看,“真要想哄我开心的话,就赶紧给你那师哥介绍个女朋友什么的。他也不小喽!不过记住啊,这姑娘要求得高点儿,甭为了应付我就敷衍了事,你师哥的终身幸福可就交你手里了!” 这话说得,凉至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连连点着头,在心里默叹:怕是教授还不知道陆靳北的心里有一个周晚笙的存在吧? * 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温迎也被紧急叫到了夏氏对面的楼顶,说是什么给温阳作证他并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发生关系。 在保镖的护送下坐上了电梯,温迎忍不住勾唇而笑:果然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顶楼,谭琳子与其他人仍旧僵持着,清秀的小脸蛋儿被晒得发红。温迎上来的那一瞬温阳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终于不再那么疯狂,但保卫科的人生怕他又生出什么事端来,仍旧保持着警惕不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温迎看了一眼保卫科的几个人,手臂上、脸上都有伤,就连夏启昀也是一身狼狈。看来温阳这小子受的打击确实还不小。 恶人自有天收,这句话说得还真对。 “阿阳,你先别激动。”温迎安抚着温阳的情绪,再看夏启昀的脸色也不大好,盯着他,眼神格外冷冽,让温迎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他一直很讨厌这个女人的眼睛,还有那眼神里携着的东西都让他十分不舒服。以前在温家的时候,这位大夫人也没少用这样的神情看过他母亲。 想到这里,温迎暗暗紧了紧双拳,上前去试图与谭琳子交谈,却忽然被夏启昀一把拦下。 “去会所是你带的,应酬也是你提出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只有你能做这个证人。温迎,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么?” -本章完结- 226报应 问心无愧? 温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夏启昀的问题,“伯母,眼下您的这个问题并不是首要问题,您认为呢?”眼眸扫过了脸色铁青的温阳,最终落到谭琳子的脸上。女孩儿的脸蛋儿通红,尽是汗水,在看及她晒伤的皮肤之后,温迎的眸色闪过了一丝复杂。 夏启昀虽心有不甘,但却明白温迎所言属实。眼下首要解决的主要是谭琳子这颗定时炸弹,还有正在外界吵得火热的舆论媒体,以及夏氏不断下跌的股票金融。那一刻,夏启昀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狼狈过,膝盖上的血早已经干涸,稍稍动一下只觉皮肤紧得难受,但此刻,夏启昀真的顾不上那么多了。 温迎来了,楼顶了局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孔蓓蓓在人群中注视着这个人的脸,眉梢微微松动。 “哥,你说句公道话啊!你帮帮我,这女人分明就是在诬陷我!”温阳好不容易被唤起了一丝理智,在温迎面前,他刻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失态。 面对温迎,他是有些心虚的,因为温迎投入到夏氏的那些资金都被他暗中吸走。也就是说,表面上他与温迎是同盟,实际上他却利用了温迎。 一声久违的“哥”,却顿时让温迎心生反感。面上波澜不惊地拍了拍温阳的肩膀,“叫不相干的人先下去。” 温阳迟疑了一会儿,照做了,只留下了几个高管层的人来应对突发状况。 眼神落到了对面夏氏同一高度的楼层,薄唇抿了抿,温迎终于开始正式替温阳说“公道话”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谭琳子,转身对温阳说:“你没告诉伯母……你的情况么?” 话说得模棱两可,除了温阳,其他人都听得一头雾水,而温阳则是面色铁青,紧跟着又泛起了异样的白。 他根本,不可能把哪个女人的肚子搞大! 想到这里,温阳又忽然失控地要往楼梯间跑去,保安眼疾手快地擒住了他,温阳便失声大吼:“放开我!我要杀了夏凉至那个贱女人!我要杀了她!” 夏启昀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明就里的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温迎面前如此失态,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涌出来。她走上前,二话没说就给了温阳一个巴掌,“你醒醒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状况就成这样子,怎么能成大器?!” 似是温迎预料之中的,但又似不是。 这女人要强,从不在人前示弱,自然也容不得自己的儿子如此丢人。 丢人? 温迎笑了,眼里浮现了一抹阴鸷。 怕是一会儿,丢的就不只是人了,而是……命! * 而此时,楼顶天台发生的一幕幕看似不被人发觉,实则却尽数被纳入了某人的眼中。 夜廷深看着偌大的显示屏分成了四个方块,每个方块都是同一个场景的不同角度。将音量调到最大,温阳口中的狂言便被他收入了耳,一时间,眼底阴云密布。 特助莫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了然,便欠身问道:“需要联系律先生么?” 闻言,夜廷深竟笑了,摆摆手。 莫探懂他。 若要干净利索地取一个人的命还不留下蛛丝马迹,这事儿还真得找律凌辰。然而,自他回国以来忙得跟什么似的,别说见到他了,就连电话都打得少。 不过…… 眼睛盯着屏幕,夜廷深唇边的笑意渐而敛去,喃喃自语:“他还不能死。” * 温阳还不能死。 这一点,温迎和夜廷深倒算是不谋而合了。 虽然温阳就这么死了势必对夏启昀造成巨大的打击,那是温迎乐意看到的,但现在,他更想看着这对母子,生不如死! 所以,在母子二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温迎已经上前向谭琳子伸出了手,语气淡淡,“下来吧,继续僵持下去也没意思,浪费时间。” 谭琳子犹豫了一下,将小手放进了他的手心,小心翼翼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楼下消防队的人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而夏启昀此刻终于嗅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看着温迎和谭琳子站在一起似乎很是熟络的样子,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尖叫:“温迎!你设计了我们?” 短短一个下午,夏氏的金融已然支离破碎。谭琳子上天台闹了这么一出,夏氏的形象直接跌入了谷底,这让一直在时尚界独占鳌头的夏氏财阀直接遭遇了滑铁卢,外界舆论不断,不少公司终止合作,股票狂跌,董事局势必会对夏启昀母子心存芥蒂。 夏启昀怎会想到,她聪明一世,有朝一日竟会栽在这个小兔崽子手里? “养在羊群中的狼,即便性子再怎么温顺,依旧改不了残暴嗜血的本性。伯母,看样子这么多年来,您对我还是不太了解啊!”温迎依旧笑着。 楼顶摊牌,场面逆转。主要矛盾从夏氏与外界的矛盾转移到了温家内部的矛盾。夏启昀此刻连懊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怎会如此大意?竟把这匹狼错当成了羊! “这是我父母过世后,您教给我的。”温迎勾唇,“现在,我也算得上学以致用了。” 然后,温迎快速地打了一个电话,当着夏启昀母子的面,宣告温氏撤走对夏氏的资金注入。这对如今面临着坍塌的夏氏而言,无疑是抽走了最后的那根砥柱! * 夜氏。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夜廷深心知时机快要成熟,便拿座机拨了电话,沉声命令:“准备了。” 温氏撤资。 夏氏的股市下跌。 夏氏的股东向外抛售股票。 夏氏已成为囊中之物。 夜廷深的目的已经快要达成了,但,温迎没有。虽然事实上,夜廷深也并不知道温迎和夏启昀母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导致他非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于是,夜廷深不过下达了几个命令的工夫,温阳,跳楼了。 * 温阳跳楼了,从20多层高的楼房一跃而下,快到让顶层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纵身消失在了楼顶。 夏启昀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女子的尖叫声刺穿了她的耳膜一般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忘了温迎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让温阳如同受了刺激一般发疯了,力气大到让四个保安都没能拦住他。刚刚打了他的手还在麻木状态,那个被打的人,跳楼了。 跳楼了…… 没有失声痛哭,没有疯一般地冲下楼去,没有索命似的去找温迎又或者是谭琳子的麻烦,没有…… 她只听到,温迎对她说:“夏启昀,这就是报应!” * 凉至下午本来一直都在关注着媒体的动向。 然而,一顿晚宴持续的时间挺长,又主要是宴请教授,所以凉至没好意思分心去看新闻了。等晚餐吃好后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她拿出手机,通话记录里尽是未接来电。 不全是她认识的号码,也有她陌生的,但手机自动识别这些号码为骚扰电话,所以她也就没理会,只从红色的一行行字母中看到了夜廷深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她又没接到他的电话,保不齐待会儿他会怎么说她了。想着一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她便没有选择回拨过去。 宴席散了,工作室的男士们多少都沾了些酒,陆靳北喝得少,尚还清醒,便一个个找了代驾来送他们回去,女生倒是不多,陆靳北便塞了个和他一样没喝多少的送她们回去。 见状,凉至笑了,“看来我还是很有面子的啊!竟然由陆老板亲自送。”理论上,陆靳北确实是老板,凉至是员工,所以这个称呼并无不妥,但陆靳北硬是皱了眉头。 工作室刚起步的时候,周晚笙也曾调侃他,称呼他为“陆老板”。也就那么一次,有人叫他“老板”。 这是第二次。 “走吧。”敛起思绪,陆靳北说。 没有代驾。 凉至晚上没沾酒,于是由她来开车,陆靳北则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你有话对我说。”沉默了一路,凉至终于开口打破。见陆靳北没出声,她又补充:“明明说好的你送我,结果怎么变成我送你了?还是说,你喝醉了?” “没醉。” 睁开眼,陆靳北回了这两个字,朝凉至笑了笑。黑暗中,他笑得有几分苦涩。凉至眼尖,看得清楚。 忽然想起一句话,男人想念一个人是在酒后半醉的时候。 “一周后,沈氏千金的生日宴,你会去的吧?”陆靳北忽然说,眼睛却看着窗外闪耀的霓虹。不等凉至回答,他又看向她,笑,“帮我个忙。” “什么?” “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本章完结- 227真不让人省心 刷了一天的新闻,手机不知何时已低电量自动关机。 上了电梯之后凉至才发现,便急匆匆往家里走,到了之后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便警觉地停了脚步,离门大概三步远的距离。 若是夜廷深回来了不可能不关门,而能开这个门的人除了他们俩就只有…… 夜南歌! 这三个字刚浮现脑海,门便“哗”的一下被推开,凉至避犹不及,被门撞得眼泪都出来了,“死丫头,你行凶啊!” 夜南歌尴尬地吐了吐舌,“那个……距离估算错误,你、你、你没事儿吧?”看了一眼凉至捂着的位置,她咽了口口水,嘀咕:“还是真是行‘胸’啊!” “你跑这儿来干嘛啊?”凉至没好气地问,看她一只脚穿拖鞋一只脚赤着的,八成是刚到没多久。 夜南歌忙扶着凉至进了门,殷勤地拿来了拖鞋,结果凉至刚上脚就扔了个白眼给她,“那是你哥的!” “哦”了一声,夜南歌抬眼,“我知道啊,你的在这儿。”她冲着凉至扬了扬脚上穿的鞋,嘿嘿一笑,“没办法,谁让你们没准备多的鞋子了?我以前放这儿的鞋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凉至简直不想说她什么了。 家里的鞋虽说都是她和夜廷深穿的,但款式还真不少,只不过都在鞋柜里呆着。真不知道夜南歌的脑子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好半天后凉至才缓过劲儿来,连茶都懒得给夜南歌倒了,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夜南歌喝了杯水立马贴过来了,大夏天的身上还冒着热气儿,凉至立马把她扒开:“你离我远点儿!臭死了!” 应该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嫌身上臭,这可比被人骂长得丑还要有杀伤力。 夜南歌立马坐直了身子,左闻闻右闻闻,看到凉至得逞的笑容之后才知道自己被耍了,瞪她,“你鼻子什么做的啊?姐姐我才喷的香水儿,怎么就臭了?” “是啊是啊,汗味加上香水味,简直绝了好吗?”凉至满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快去把妆卸了。” 夜南歌满脸不情愿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着,走了好一段路才想起来她是办正事儿的,又忙不迭地跑回去,吓得凉至立马挪了个位置。夜南歌扑了个空,摸了摸鼻子,“我大哥找不着你,电话也打不通,所以让我先过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凉至这才想起手机没电的事情,忙起身去拿充电器了,把夜南歌一个人晾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我这嫂子,真不让人省心。” * 夜廷深知道凉至已经安全到家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叮嘱了夜南歌几句之后便将电话合上了。 将助听器扯下来扔在了副驾驶座上,夜廷深狠踩了一脚油门。 …… “你面子大啊,我想见你,还得亲自来找才行。” 走进办公室,夜廷深径自坐在了沙发上,随手将衬衣的扣子解下了两枚,盯着逆光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别说,要不是知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那儿坐着的是凌天。” 闻言,律凌辰将平板电脑关掉,反扣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什么事?” “当然是正事儿了。”夜廷深将律凌辰合电脑的动作纳入了眼,连带着他盯着屏幕时的神情也没落下,食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在美国的时候,某人还一副‘我单身我骄傲’的模样,现在呢?”他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动心了?” 律凌辰也不跟他开玩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简诺,送客!” “别。”夜廷深觉得律凌辰一点儿也不像律凌天似的好相处,一言不合就送客,“正事儿,一周后沈芳娇的生日宴你有什么打算?宋氏那只老狐狸算是尝到甜头了,怎么你还要为了你那位隐忍下去么?” 律凌辰不语,夜廷深便直接戳破:“澳洲产业链的事情,我知道。” “出发点和你当初执意回国一样。”律凌辰坦然,“但是……隐忍?不,我相信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现在呢?” 律凌辰给了他四个字,“静观其变。” * 夜南歌卸好妆洗完澡出来,凉至正盯着手机屏幕失神。 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怎么,从她这个角度看,凉至的脸苍白得有些吓人。她便头发都懒得擦了,直接顶着一块毛巾跑到沙发上坐下,瞄了一眼手机,方才恍悟她怔怔失神的原因是什么。 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擦着湿发,一边擦一边说:“人在医院救着呢,没死,不过估计也活不成了。” “什么?” “温阳啊。”夜南歌见凉至一副还没回神的样子,随手将头发一撩,露出个完整的脸来,“二十好几楼,70多米高,人从上面掉下来,没当场死亡都算他运气好了。听说是为了保护先前要跳楼那姑娘而设了好几个气垫,那会儿还没来得撤掉,让那个温阳捡了一条命。”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夜南歌特别打抱不平地说:“活该,谁让他之前那么对你和我哥来着?我哥差点给弄去吃牢饭了,还耽误了治疗,报应吧?” 凉至听着夜南歌喋喋不休,心里乱糟糟的,随口问了句:“是你哥干的么?” 夜南歌惊了一下,一拍大腿,“大嫂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你没看到新闻上写的么?是温阳自己不堪重辱,纵身一跃而下,跟我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哦,还有啊,在他跳楼前十分钟,我听说温氏撤资了,夏氏直接被收购了。你说这温氏怎么回事儿呢?温阳他再怎么也姓温啊,说撤资就撤资,直接把人给逼得走投无路了……你怎么了啊?” 凉至没说话,手指还在轻轻颤抖着。 温阳跳楼的时候,温迎也在现场。听夜廷深说过,温迎是个有故事的人,而她对温迎这个人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他是温家老二温纪安的儿子,父母早亡,自小体弱多病。 “你哥呢?” 凉至觉得,这事儿还是得问问夜廷深。收购夏氏的人是他,总不会是温阳温迎窝里斗,然后夜廷深刚好坐收了渔翁之利吧?她觉得,这事儿跟夜廷深肯定脱不了关系。 夜南歌想了想,“估计去凌辰哥哥那里了。” “凌辰?”这两个字在脑子里过了几个弯儿,“律凌辰?你大伯哥?” 虽说有点儿害臊,但夜南歌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他俩老哥们儿了,也就是俗称的‘基友’,凑一起准干大事儿!” “那你男人呢?”凉至记得夜南歌有跟她说过,外界并不知道律凌天的存在,只因为这两兄弟长了一张一样的脸,所以律凌天一直顶着律凌辰的名字。现在律凌辰回来了,那,律凌天呢? 夜南歌不以为意,“还能怎样?躲起来了呗!”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凉至还是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抹黯然。 忽然想起去年在厦门的时候,夜南歌曾说有多么羡慕她能和夜廷深在媒体面前大秀恩爱,也是那一天,她请求她,如果从商,权当为了帮助夜廷深,也当帮律家。有了夏氏的帮助,这场仗会打得更容易一些。 然而,世事难料,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应承下来的她,还是没能帮到他们多少。 * 医院,温阳仍然在急救室进行抢救。隔着一扇门,外面的夏启昀不知是第几次在护士匆匆开门的时候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了“注射肾上腺素”这样的字眼以及心电图刺耳的嘀声,头两次她还如惊弓之鸟般,现如今都已经麻木了。 忽然想起了自己孤身远嫁海外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刚成年,便被父亲夏航以商业联姻为目的交换给了温家,原以为温家在国内的市场会更有立足之地,却不料父亲竟是对温家赶尽杀绝。 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曾经她也是相信的。但,这个天下不包含那个冰冷的夏家。 “当年我母亲在抢救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这么无助地守在手术室外面。”倚着墙,温迎的声音不咸不淡,却足以让夏启昀面容微恸,似乎稍稍一眨眼便能有泪水流出来一般。 他说:“那时候我好像只有十四岁对吧?十五年过去了,但我依然记得,我为了我母亲跪在你面前磕头时你的神情有多漠然。你总喜欢用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我,仿佛自己很无所不能的样子。当初不是有能耐轻易让一人死么?现在,怎么没本事让你儿子活下去了?” 此刻,夏启昀连捏紧双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用尽了力气站起身,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了温迎的面前。 -本章完结- 228比你还了解你 医院的地面平整光滑,但夏启昀仍旧磕破了额头。 她知道温迎不过想要为了当年的事情出一口恶气罢了,为了她的儿子,她忍。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温迎把当年夏启昀说过的话还给她,弯腰与夏启昀看似平静的眼眸对视,唇角轻挑,“夏启昀,你倒是说句话啊!手术室里躺着的可是你的宝贝儿子!你再耽误个几分钟,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他的命了吧?” ——阿迎,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不要以为我给你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时间是你自己耽误的,你母亲的死,怨不得别人。 往日的那一幕浮现脑海,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为了自己的母亲跪在了自己一直厌恶的女人面前,磕得头破血流,却换不来那女人的一丝怜悯与同情。她漠然的话语,多年来,一直像一根刺扎在少年的心里。 如今,少年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当年仇恨的种子,早已于心中生根发芽。 夏启昀闭上了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苍白的唇不停地在颤抖,“当初,我就不该念你还是个孩子,就对你心慈手软。” * 第二天,凉至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是睡得横七竖八的夜南歌,被子整个被她裹在身上了,大清早的凉至是被冻醒的。 夜廷深竟是一夜未归。 联想到昨日的新闻,凉至多少有点儿担心。起了身去拿手机,上面竟是一条通话记录都没有。 昨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她想着他大概在忙,也就作罢,岂料他竟连条短信都没发。 简单的洗漱过后,凉至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东西,手机屏幕便亮了,是夜廷深发过来的,就两个字:下楼。 凉至照做了,快速地收好东西下楼,那辆玛莎拉蒂果然停在楼下。她刚到,玻璃窗便摇了下来,男人坐在驾驶室冲着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时间把握得挺准嘛!”她是指发短信这件事。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夜廷深笑了笑,转动方向盘,“那是,你老公我可是比你还了解你的生物钟。” 凉至“切”了一声,心里虽然美滋滋的,但却没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迷了心窍,侧过脸来看了他半晌,“有话对我说呗?” 夜廷深正专心开着车,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否认,只说:“你昨晚很晚才睡。” “是,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夜廷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我干的吧?” 凉至哑然,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但我还是会担心。” 夜廷深心中一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违法的事情我可不敢干了。虽说不是完全和我没关系吧,但我确实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 凉至不说话了。 她是知道的,夜廷深若是真的狠起来,绝不会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什么不敢干?若是不敢,他又怎么会…… “这事结束之后,别和温迎接触,任何情况下。”夜廷深忽然说。 凉至没问为什么。 能为什么?今早她只来得及瞄了一眼新闻,才知道,夏启昀被送进局子里了,附带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还哪里在?额头磕破了,血直接流进了眼睛里,双眼通红,满身狼狈。 * 夏启昀被送进局子里了,因为伪造遗书。 从继承法来看,如此一来,夏启昀直接被剥夺了对夏氏财产的继承权,而那名包庇协助她伪造遗书的律师直接被吊销了律师资格证。而夏氏的律师团出面,直接让夏启昀因诈骗巨额私有财物被法院判刑六年。整个过程,夏启昀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请什么代理律师了。 仿佛上了一条独木桥,脚下巨浪滔天,身后无处可退,前方,却又是万丈悬崖。 她被人扼断了退路,横竖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万劫不复。 温迎昨晚对她说:夏启昀,多亏了你当初的“心慈手软”,否则,我还真没机会看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 额上和膝盖处的伤口没有处理,只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天热,伤口早已流脓发炎,监狱里又阴凉得很,当晚,夏启昀便发起了高烧,脸颊烧得通红,闭着眼睛,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回想到了出嫁前的小时候,虽然父母对她一直不大重视,但,两个哥哥却是没有亏待过她分毫。大哥夏漠寒性子虽冷漠寡言,但对她这个妹妹也算是尽心尽力,二哥夏景逸更不用说了,全家上下,就他最挺她。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逃不过被交易的命运,长大后回忆那段经历,她称那时的自己为“被遗弃的孩子”。 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没有过人的知识水平和文化能力,相较于其他的豪门千金而言,她更像一个跳梁小丑,一个见识短浅的跳梁小丑。即便嫁进了温家,她也做不来所谓的豪门少奶奶。 亏得,当时她年轻,她长了一张男人看到后都想要犯罪的脸。温纪平娶她时虽说不是心甘情愿,但婚后,他却是对她宠爱有加,把她当菩萨一样供养着,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也就是那时,她才终于补回了年少时的缺失,同时,也因为温纪平近乎溺爱的宠而端上了架子,以至于后来,她与温家的每个人都相处不来。 温纪平说,她是一根带刺的玫瑰,想要摘她的人必定会先伤了自己。 夏启昀没否认过这一点,婚后那些年,她除了给温纪平生了个儿子,什么都没有为他做,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寡言少语,不善社交,除了开口找他要钱要东西,她与他似乎没有过多由她主动发起的交谈。 ——阿昀,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别人不清楚你,但我了解你。 ——那个刚进家门的时候羞怯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的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纪安是我的亲弟弟,阿璇也是个无辜的女子,阿迎也还只是个孩子…… 混混沌沌间,夏启昀似乎又断断续续地听到了温纪平去世前对她说的这一段话。眼角有泪渗出,但因为皮肤的高温而逐渐被蒸干,最终没有落下来。 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十恶不赦的样子么? 纪平,人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尤其地害怕吃苦。从前那样的日子与现如今的相比,真的不是人过的。可是我却只能依靠你。靠山山倒,靠人人老,我只有自己强势起来才可以免去那些磨难。为了生活,我不得不不择手段…… * 休整了两日后,夜廷深才带凉至回到了夏氏。 自夏氏被夜氏收购之后,短短一天的时间,夜廷深便将夏氏上下进行了大换血,将那些被夏启昀革职或者降职的高层管理重新调回了原位,而夏启昀安插在董事局和股东局的人他还没那么快能将他们抽走,因此只先削弱了一部分他们的实权,又将自己以及夏启昀母子二人的股权全部转到了凉至的名下。 几经波折之后,凉至仍旧是夏氏最高股权的持有人,在合约书上签字的时候,她还懵懵懂懂地望着递笔给她的夜廷深,问:“夏氏不是已经转入夜氏名下了么?” 夜廷深笑,“前天是,但今天不是。” “什么意思?” 夜廷深不回答,“签了字我再告诉你。” 凉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会是这样就被哄了的?听夜廷深这么一说,她直接一把把他手里的钢笔夺过,气呼呼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啊!这字我不签,既然是你买的,那就是你的,你给我算什么事?我才不想管这个烂摊子。” 按住她的手,夜廷深轻叹了一口气,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孔蓓蓓便识趣地把大家都带出去的,并且直接将门从外面锁死。 听到上锁的声音,凉至直接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觉气血在往头顶上涌,“这个孔经理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夜廷深,你能耐啊!” 女人酸溜溜的语气让夜廷深觉得自己好无辜,拉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孔经理只是希望你能回来。” “我这不是在呢吗?温阳和夏启昀走了,我当然会经常过来的了,不需要合约。”凉至还是不同意,那合约她要是签了,就等于夜廷深斥巨资将整个夏氏收购并清零然后转到了她的名下,而他仍旧是上头的最高管理人,但是最高股权人是她,夏氏的收益再如何高,鼓的也只是她的腰包,等于夜廷深只是在替她做事情而已。 -本章完结- 229我的就是你的 于是,刚刚新婚不久的两人,便在夏氏归属权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大门直接被锁上了,外面有人把关,似乎凉至不松口,外面的人不可能开门。 相较凉至略微强硬的态度,夜廷深的语气柔和多了,轻声哄劝:“乖,这是夏叔叔留给你的。别嫌麻烦,你只要签字就好,什么工作都不需要做。你喜欢设计,想出国,都没问题,夏氏再也不会成为你的牵绊。” “那你把我爸留给我的那一份转给我的就好,你花钱买过来的企业,自己干嘛不入股?” 夜廷深笑,亲了亲她,“花钱买企业,然后养媳妇儿,这不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强词夺理。”凉至白他一眼,“一个夜氏已经够你忙活的了,又来一个夏氏,那我是不是要一个月才见你几次了?我不管,既然你已经收了,你就直接并入吧!保留我本身股权三分之一就成,剩下的就当嫁妆了。” 夜廷深叹了口气,“所以,你是不肯签字了?” 凉至想了想,“你把几个条例改一改,我就签。”她指着合约里的好几条有利于她的,“比如这个股权的份额,还有夏氏最终的归属权,还有这个关于夜氏从夏氏获得的收益权,该属于你的一项也不能少。不对,一分也不能少!你把这几项改了,我立马签字。” 夜廷深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子,“跟自己老婆把账算得这么详细,你这不是让人笑话我?” “亲夫妻也得明算账啊!我跟你讲哦,很多恋爱时期感情特好的夫妻婚后处得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财产划分的问题!念苏之前接过好几个离婚的案子,财产纠纷什么的麻烦死了,我这是……”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在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收口之前,夜廷深的唇已经覆了上来,直接夺去了她的呼吸,还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唇,她吃痛地张了嘴,他便伺机滑入,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脑手,发狠似的吻着她。 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有攀着他的肩大口呼吸的劲了,连解释的力气都没了,舌头和嘴唇都被他吻得发麻。她知道是自己失言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财产纠纷这事情跟我们搭不上关系。”似是看到了她认错的小模样,夜廷深的神情稍稍缓和,大拇指压上她被他吻得发红的唇,“我的都是你的。” “那我的呢?” “还是你的。”夜廷深拉过她的手吻了吻,“日后不管是夏氏还是夜氏,只要有我夜廷深的名字在上面,那都是我老婆的。” 很动人的情话,也不知道这男人最近跟谁学的,情话说得一溜一溜的。凉至想,幸好她不是那些容易被骗的小姑娘啊,也亏得他这句话,一下子让她钻了空子。 她附和地点了点头,笑米米地捧着他的脸,“既然这样,那夏氏就归你吧!反正你说了,你的,就是我的。” “……” * 温阳保住了一条命,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夏启昀进了监狱,每天除了几个值班的小护士轮流照顾着他,无人问津。 没人关心他的死活,值班的小护士也不能对着一个活死人自言自语。在病房里一呆一天的无人说话,于是每每接班的时候,两个护士碰头总会说上好一会儿八卦。 话题,大抵都是围绕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的。 说他的身材比例如何如何完美,肌肉如何健硕,就这么成了活死人,还真是叫人可惜,可也省得再去祸害万千少女了。 一个胆子大的护士听了这句话,惊叫:“什么祸害少女啊?你们没给他擦过身子啊?他他他……他那里不行啊!” 这个护士是值夜班的,每晚都会给温阳擦身子换衣服,不可避免地会看到他的私密处。最初她也是抱着好奇的心态,一把把他的裤子脱了,结果,吃惊了好久。 和现在听到这话的女护士表情一模一样。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个当日在楼顶时被压下去的秘密再一次展露水面,媒体人如获新生。然而当事人成了活死人,夏启昀又关进了监狱,谭琳子自跳楼事件后犹如人间蒸发,于是,他们便盯到了凉至和温迎的头上。 奈何凉至被夜廷深保护得尤其好,况且有过前车之鉴,媒体人害怕丢了饭碗,都不敢轻易得罪夜廷深,更别说私自报导和他或是夏凉至有关的任何消息了。温迎这个人又不喜欢与媒体接触,一知道媒体把他暂住的公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个圈,他干脆叫助理送来了一个星期的伙食,直接呆在家里不出门了。于是这话题火热了几天,报纸上放出来的也不过是潜入医院偷拍到的温阳的照片,而知情人士的逃避,似乎更加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然而,这个新闻登上报纸没几天,就被同期火热的事件压了下去—— 沈氏财阀千金大小姐,沈芳娇的生日宴。 * 生日宴,商场上的鸿门宴。 这是凉至的看法,此时她与夜廷深一起刚到场十来分钟。她不是喜欢浓妆艳抹的人,也不喜欢那些奢华艳丽的服饰。夜廷深是懂她的,亲自为她挑选了一套素色的礼服。他不喜她在人前衣着暴露,因此她这一身礼服,穿着倒不像是晚礼服,若不是面料不凡,她觉得自己身上穿的更像是普通的无袖礼裙。 “噗嗤,大嫂,你这身衣服不是自己挑的吧?”夜南歌一到场,就开始吐槽凉至的这身衣服了。倒也不是因为难看,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凉至的这身穿着与她的身份实在是有悖。 闻言,凉至按了按眉心,默默地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夜廷深。夜廷深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揽过她,“你大嫂穿什么都好看。” 夜南歌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得,你们恩爱,你们秀,我们先去那边看看了。”夜南歌装似亲昵地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凌辰哥哥,我们走吧。” 凉至刚刚就注意到,今天和夜南歌一同出席的这个男人和她见过的律凌天气质不大一样。刚刚南歌这么一叫,她才恍悟,原来这就是律凌天那个传说中的大哥,律凌辰。 正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脑门忽然被弹了一下,紧跟着是男人不满的气息扑撒到她脸上,他说了三个字:“回神了。” 凉至笑了,大胆地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这都吃醋啊?” 夜廷深没想到凉至在人前也会这么主动,咧着嘴笑了,伸手圈着她的腰,乐得美人在怀,嘴上却说:“你的视线不能放在除我之外的男人身上超过三秒。” “三秒,脸都看不清。”凉至白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脸却缓缓向他的凑过去。 夜廷深以为她要吻他,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难得见她这么主动,这回,倒是一向为主宰者的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嗓子有些发紧。 结果却是,凉至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吻上他的唇,而是擦过他的脸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再同他面对面,咬牙切齿:“那些个姑娘都快把你的脸盯出个洞来了,我还没吃醋呢!” 在人前,尤其是今晚这样重要的场合,夜廷深是断然不可能戴助听器的,在他耳边说是为了显示两人的亲昵身份,让那些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莺莺草草了然,这个男人是她的。 “有时候女人的占有欲强还真是讨人喜欢。”夜廷深没告诉她,他真是爱煞了她这副小模样,“放心,你的光芒把其他所有人都掩盖了,再也没有你之外的女人入得了我的眼。” 以为凉至会心动吗? 错了,对于听到情话后的凉至的反应,夜廷深早已习以为常。就算她的回复是“油嘴滑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女人嘛,多的是口是心非的时候。 * 沈芳娇的生日宴,作为未婚夫的宋辰亦必然会出席。 宴会开始前,凉至就已经注意到宋辰亦了。今晚是他和沈芳娇的主场,在场的一些宾客多拉着他一起谈着话,整个过程他没有一刻正眼看过凉至,但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已经注意到他了。 现在宴会已经正式开始,而凉至却没跟夜廷深坐在一起。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那个和凉至不熟却又喜欢挑她毛病的于姿来了。 凉至倒不是喜欢挑事情的主儿,而夜南歌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以十倍还之”。很不凑巧的是,夜南歌今晚刚巧寻不到乐子,于是于姿就成了那个倒霉人。 -本章完结- 230你还不够格 &nb于姿本人是草根出身,毕业于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通过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难免会心高气傲。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她自然也目睹了许多人性的肮脏。因此对凉至或是夜南歌这种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的千金大小姐多的是不待见,在她看来,这俩人无疑都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没经历过挫折和风雨,未来的路途早已有人替她们铺平。 &nb对她的这种心态,说得好听点是愤世嫉俗,说白点,是嫉妒。 &nb嫉妒就嫉妒吧,凉至和夜南歌也不是没被这样的目光扫视过,可偏偏于姿这女人蠢得可以,竟在宴席上公开向凉至叫板,暗骂她是没爹妈管教的无知少女。 &nb听到这话后,率先做出反应来的是夜南歌。她手里端着半杯香槟,二话不说就顺着于姿的头顶倒了下去,淡黄色的液体便顺着发丝滴落到了于姿的礼服上,众人哗然,许是没想到这夜南歌竟是一个这样一个不好招惹的主儿。 &nb“于姿是吧?什么什么什么外企公司的总经理?呵!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企业出席这种场合就该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我大嫂虽说名声在外吧,但是是我哥罩着的,也是我夜南歌罩着的人,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随便骂的哦!”夜南歌顺手把空杯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小块糕点放在嘴里吃,完全没理会一身狼狈怒火中烧的于姿,倒是凉至拉了她一把,否则她这会儿准跟那女人身边不识好歹的疯女人厮打起来了。 &nb是于姿的小助理,跟在于姿身边有些时日了,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这会儿见到自己上司受委屈了,也不管什么夜南歌夜北歌了,上前就要抓她,凉至眼疾手快救了夜南歌一把后,眼神冰凉,抬手挡过了那助理的张牙舞爪,扫了一眼于姿,“是不是我太善良了,所以你们觉得我好欺负?” &nb于姿脸上还沾着香槟,难受极了。亏得这个位置的人不多,还不至于万众瞩目。但一些中型企业公司的老总通通聚集至此,亲眼目睹了她得罪夏凉至和夜南歌的情景,怕是以后她的路途堪忧。 &nb而此时,于姿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趁着宴席正式开始,多数人的目光聚焦在舞台上的时候,她咬牙切齿:“夏凉至,别装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是,你年轻、你漂亮,你有的是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资本,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你爸留给你的东西你保管不了,说白了你就是没那个能力,只能靠男人养活自己。怪不得落得满城狼藉的名声!什么豪门千金?我呸!真丢人!” &nb她不说,凉至都差点儿忘了。 &nb在外人眼里,那个不学无术又刁蛮任性的夏家大小姐有一身不堪入耳的坏毛病,偏生生了一张漂亮的皮囊,迷得夜氏财阀总裁公开在媒体前扬言:我喜欢,我惯的。 &nb性子一向烈的夜南歌哪里忍得了?要不是凉至拉着她,怕是旁边桌子都要被她掀翻了。但凉至是冷静的,抓紧她的手腕,淡淡地说了一句:“别砸,香槟可比于总值钱多了,砸她身上多浪费。” &nb说这话的时候,她眸子都没抬一下,于姿的脸色却格外难看。 &nb夜南歌听了,也知道她不用开口于姿也讨不到好,干脆不做声了,默默地在一旁看戏。 &nb“于姿,你很蠢。”凉至盯着她,字字珠玑,“你说得没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年轻漂亮身材好就是资本,就算只能靠男人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找个像我男人一样出色的人来靠着,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对于你觊觎我男人这件事,还有你当初在洗手间偷拍我照片的事情,我没有过问,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并不是。” &nb凉至的声音不大,又被台上音响的声音压下了不少,可于姿听得清楚,脸色异常难看,沾了酒渍的头发凝结成条状,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nb“还有,你要是背后嚼舌根也就算了,故意让我听见算怎么回事?挑衅么?”凉至笑,“于姿,你还不够格。” &nb* &nb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后,夜南歌重新端了一杯香槟与凉至碰杯,笑嘻嘻地说:“大嫂你可真帅!几句话的工夫,那女人的脸都成了猪肝色了。” &nb看着她喝香槟,凉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下次对付这种人可别泼香槟,我心疼。”末了,又补充:“虽然不是我的。” &nb“怕什么?人家有钱,败他一杯香槟怎么了?”夜南歌对宋氏的成见很深的样子。 &nb凉至挑眉,“宋辰亦得罪你了,还是沈芳娇得罪你了?” &nb“都得罪我了。”夜南歌把香槟放下,愤愤不平,面对凉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下一个短发女孩儿的身上,宋辰亦走到她旁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儿便挽上他的胳膊跟他上了台,满脸的不情愿。 &nb凉至注意到夜南歌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孩儿的身上,便问:“认识?” &nb夜南歌点了点头,一直目送他们上台,“算认识,这丫头的身份错综复杂。不过没事儿,我只认她是我未来的大伯嫂。” &nb“大伯嫂?” &nb夜南歌“嗯哼”了一声,伸手勾住凉至的肩,嬉皮笑脸,“大伯嫂和大嫂是不一样滴!所以你别吃醋啊!我跟你肯定更亲!” &nb凉至白她一眼。 &nb“不过这凌辰哥哥的目光老是落她身上,太无视我了吧!”夜南歌愤愤道,“我长得没那丫头好看么?连我大哥都说,是我魅力不够呢!” &nb闻言,凉至憋着笑,特地细细打量了一下台上那短发女孩儿的模样,与夜南歌做了认真的对比后,方才回答:“论魅力的话,你跟她都有让人挪不开眼的资本,只不过……” &nb“只不过什么?” &nb凉至斟酌了一下,“只不过那孩子五官虽说精致,但发型……确实削弱了不少女人味。”若不是穿着礼裙,乍一看,还会以为是个秀气漂亮的小伙子。 &nb听到这话,夜南歌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了。凉至是做设计的,美学功底摆在那里,她都说精致的东西,那肯定不仅仅是精致了。虽说许安然能把律凌辰迷住一定有她的本事吧,但夜南歌哪里忍受得了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就那么被无视? &nb就在她分神的这一瞬间,不知道台上说了句什么,凉至的神情骤变,“这孩子竟然是……” &nb* &nb台上,宋汝卿当众澄清了许安然并非私生女,而系自小在国外长大,不恋家,因此不被人得知。看似有几分牵强,但宋氏的地位摆在那里,谁又敢多说一句不呢? &nb台下,作为局外人夜廷深只唏嘘着叹气,身旁的律凌辰却是脸色发沉。 &nb夜廷深便了了。 &nb出于保护,律凌辰怕是没把这件事告诉那孩子的吧?却不料她还是阴差阳错地到了场,还被人利用成了商业联姻的筹码。 &nb“听老宋这话的意思,那丫头是要配给沈东驰啊?” &nb沈东驰,沈氏财阀长子,前不久刚从国外回来,据说同许安然关系不一般。当然,夜廷深算得上是知情人,说这话的目的无非是奚落一下好友,以解当初在美国时的气。 &nb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律凌辰的脸色不仅仅是发沉那么简单了,整个跟冰块儿似的。混血男人的五官本就十分ying侹,这会儿他还板着脸,当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nb但,夜廷深是谁?又岂是好友一个脸色就噤声了的人? &nb继续调侃道:“凌辰啊,要是我,要是台上现在站着的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宣告主权了。” &nb“那是你。”但,他不能。 &nb夜廷深也知道他心里的痛,无奈地摇了摇头。 &nb* &nb场上的波涛暗涌,意味着商界会有着什么样的风云变幻,这都不是凉至现在首要担心的问题了。 &nb就在刚刚,她在一群倩影中望见了许久未见的周晚笙。不再是穿着白大褂、素面朝天的样子,凉至险些没认出来。 &nb只是因为想起前不久陆靳北拜托她的事情,凉至这才特意来找了周晚笙。之前她跟夜廷深提了这件事情,夜廷深虽说对她与陆靳北单独相处还有点儿心怀接地,但还是告诉她,一般男人说这话,就肯定不止是让她看一眼那么简单了。 &nb是想通过她的嘴巴传递点什么讯息给周晚笙么? &nb凉至这么想着,却又不知究竟要告诉周晚笙什么。她跟周晚笙本就不是很熟,就加上之前那一次……她在想,周晚笙会不会因为上次那件事对她心存偏见? &nb-本章完结- 231为了将来更好地抓住 正这样想着,周晚笙不知何时已经看到了她,并主动向她走了过来,开口就问:“身体好些了么?”弄得凉至有几分尴尬了。 “有空的话,我们谈谈吧。” …… 一阵沉默之后,凉至决定开门见山了,“陆学长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周晚笙笑,没有他,也挺好的。 但凉至还是细心地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情愫,以及她开口回答前片刻的怔愣。这两人怕是挺久没有联系了吧?听说,之前因为司寇娇的事情这两人误会挺大的,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相顾无言之下,凉至方才觉得做红娘在中间搭桥牵线是一件多么需要高情商的事情。这会儿她忽然很希望夜南歌在了,她鬼点子多,不过这会儿她去办别的事情了。 “你好像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周晚笙看穿了她的窘迫,温婉地笑了笑,眉间捎着倦意,“难为你了,不过没关系,对一段早已经磨灭了的感情抱有念想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凉至抿了抿唇,本想问她原因是什么,但转念一想,只得作罢。她从周晚笙的眉眼间,明显看到了疏离。 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她和周晚笙数次的相处中间都横着一个陆靳北,总是她无意,但女人对待感情天生敏感,又怎能担保周晚笙不会对她心有偏见? 然而,离开的时候,周晚笙忽然对她说了这么一段话:“你和顾念苏认识对么?虽然这话说得很唐突也很不礼貌,但是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提醒她,小心点。” * 说起顾念苏,凉至似乎好一段时间没与她联络了。最近的一次电话得知她正被一个民事纠纷的案子吵得头大,不是她本身擅长的案子,但是事务所接手这个案子的律师临时有事,这个案子便转接给她了。 而周晚笙却说,提醒她,小心点。 在凉至的认知里,周晚笙和顾念苏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两个人,为什么周晚笙会要她提醒顾念苏? 然而,凉至还来不及深想,便被人堵住了去路。她还没抬头看清面前人的长相,便听到他说:“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们谈谈。” 听他的意思,像是她和他之间挺有话谈的样子。凉至却冷笑,“没什么好谈的。” 宋辰亦的脸色便沉下去了。 天知道,今晚他要避开那么多人来到她身前对她说这话有多么艰难,但有些话现在不说,他做不到 。 于是,他也顾不得后果了,直接强行把她拉到了一条僻静的走廊。地毯吸走了脚步声,男人的身躯很快将她的身形阻断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等到了走廊尽头的厢房中,宋辰亦才稍稍松懈了几分,凉至终于得以一把挣脱开来。 门却“嘭”地一声合上。 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怒意,手腕被他的大力扼得有几分生疼,“宋辰亦,你疯了?”那一声关门声,叫她心头一颤。 今晚是什么场合?宋辰亦又是以什么身份出席的?倘若被别人看到,凉至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吧? “是,我疯了。” 宋辰亦看着她受惊的模样,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些欠考虑了,但那又如何?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从来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在意的,只有她而已。 “我跟沈芳娇不会结婚!”宋辰亦近乎低吼出声,钳着凉至双肩的手力度有些大,近乎要将她的双肩捻碎一般。 不知道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凉至咬牙忍着疼,“放开我!” 宋辰亦便放开了她,却在这之前拥抱了她,深看了她一眼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留下一句话:“现在放手,是为了将来更好地抓住。夏凉至,以后你会明白,夜廷深或许是你爱的,但是,却不是适合你的。” * 宋辰亦走后,为了避嫌,凉至特意再呆了一会儿才打算出去,扣下门把手的时候才惊觉不对,使劲摇了摇,才发觉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不可能是宋辰亦干的,他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只能是有人趁机而为。 礼服没有口袋,所以手机没有带在身上,凉至只得拿了房间里的座机打电话。此时的她又哪里会知道?夜南歌不知为何悄然离席,律凌辰也已经低调退场,宴席上剩下的摊子全部落在了夜廷深的肩上,他已然自顾不暇,而宋辰亦又恰好因为一些事情分了心,导致有心人钻了空子,一部偷拍了她和宋辰亦进房间的照片的手机就那么插上了连接着场上投影仪的电脑,只要稍稍一操作,她便立即名声扫地。 这个时候,替夜廷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人,是温迎,是他提醒凉至不要走太近的温迎。 * “要怎么感谢我?” 将连着数据线的手机扔到夜廷深手里,温迎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旁吓得已经花容失色的女子。他不眼熟,因此不知道这人跟凉至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照片还是放出来了,但幸亏发现得早,处理得还算及时,温迎已经尽力把对凉至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握着手机,夜廷深脸色发沉,睨了一眼温迎身后的始作俑者,伸手狠狠地将手机扔了过去。 手机砸到了那女子的额头,立刻青了一大块,那人眼泪都被砸出来了,却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连哽咽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连连说着:“夜总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温迎在一旁嘀咕:这夜廷深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 “你是谁的人?” 那女子是断然不可能说她是于姿的助理的,索性跪在了夜廷深的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道歉。夜廷深心生反感,低低地吼出了一个字:“滚!” 凌厉的眼神又落到了温迎的身上,温迎立马站直了身子,双手举起表明态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我也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她人在哪?” * 房间内,凉至已经被呛得快窒息了。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么个损招,不停地往她所在的房间里扔着燃烧着的灭蚊片,熏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流,房间里烟雾缭绕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面起火了。 高级酒店里都会有烟雾警报系统,烟的浓度过大,警报便响了。用湿毛巾捂着口鼻,凉至靠着门都能听到外面的人逃窜的声音,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真想吐槽一下外面的人,劣质灭蚊片连蚊子都杀不死,还能把他们怎么着么? 然而,事实证明,她是高兴得太早。 从窗外飞进来的燃烧着的灭蚊片落在了雪白的床单上,起初凉至没注意,这会儿火光雀跃,她才发现这回是真的起火了。 …… 听到火警系统响彻了整个楼层,夜廷深跟疯了似的逆着逃窜的人群向里走着,温迎也跟在后面联系着酒店方看看是哪间房发出来的警报。 宋辰亦也忽然想到了什么,丢下沈芳娇往那个房间跑去。过程中撞见了闷头逃窜的于姿的小助理,他一眼便认了出来,又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心虚慌乱,发狠地将她拎起摔倒墙上,怒骂:“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十个你都死不够!” 整层楼的宾客都在逃窜,走廊本就不宽,这会儿逆着人流往前还真有些寸步难行。夜廷深急得双眼发红,那些很不凑巧地拦了他路的人,不管男女都遭了殃。 终于走到了警报响起的地方,门把手被绳子拴在了消防栓上,从里面完全打不开。夜廷深一边焦急地解着绳子一边拍门大喊:“凉至!凉至!你在里面吗?回个话!快回个话!” 此时的凉至,哪里还有力气回她的话?被强大的灭蚊片熏得不省人事了,所幸火灭了,也不再有灭蚊片投进来,她终于得以在窗前透了口气,结果窗户周围仍旧是灭蚊片的烟雾,她吸了一口气,被呛得连连咳嗽,说不出话来。 于是,门打开的时候夜廷深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女人无力地挂在窗户透气,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妆花了,满身狼狈地咳个不停。见她完好无损之后,夜廷深才终于松了口气,上前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都在抖:“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八尺男儿,声音竟传来了哽咽,这让凉至多少有些震惊。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可被呛得不行的她一开口就不停地咳嗽着,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只好赶紧示意要出去,夜廷深立马将她横抱着往外走,结果就在走廊上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宋辰亦。 -本章完结- 232廷深,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夜南歌去了律家,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掩护律凌辰低调退场,然后与他一同坐上了律凌天开来的车。 自律凌辰回来,她出席各种场合多是同他一起,律凌天不便在人前露面,因此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和他单独相处了。今天难得律凌辰冒着风险将他叫过来,夜南歌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 许安然那丫头喝得醉醺醺的,律凌辰这会儿光照顾她就有得忙了,自然不会管律凌天今晚是留夜还是怎样,而律凌天倒也自觉,选了一个离主卧最远的房间休息了。 一进到律家,夜南歌就像一只无尾熊似的挂在律凌天身上了,下人们经过的时候都识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快速撤离。等律凌天终于推开了房间的门之后,夜南歌已经很迫不及待地把他壁咚在玄关处了。 律凌天一脸的无奈,捏了把她的脸蛋儿,似笑非笑:“这么主动,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反正你主动我主动,结果不都一样吗?”夜南歌不以为意,说话间律凌天的衬衣扣子已经被她解下来了一半。她晚上也喝了点儿酒,脸有些热,此刻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任由她将自己的扣子全部解开,等到她的手放在他的裤带上时,律凌天只觉小腹一缩,一把抓过了她不安分的小手,引着她圈上了自己的脖子,身子相贴。 “在做那事儿之前,你得先解释解释,你今晚跟谁跳了舞?为什么要跟他跳舞?跳舞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从实招来。”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嘴唇,律凌天大有一副她不说实话今晚他就不给她的架势,夜南歌只觉得好笑,她可不认为这男人面对她的时候,自制力还有那么好。 踮脚吻了吻他的鼻尖,夜南歌笑颜如花,甚至伸出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所以,我不说你就不要了呗?”右腿屈起抵在他腿边,夜南歌明显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某处硬邦邦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小样儿,还吃醋呢!出息在哪儿呢?” 律凌天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极大的折磨。虽然也不是介怀夜南歌为了帮律凌辰脱身而与沈东驰共舞,但是,他还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忍耐到什么程度,面对她的时候。 “真不要?” 礼裙太紧,这会儿倒有些碍事了。夜南歌索性将裙子提上了腰间,白色安全裤暴露在了律凌天的视线之下,长腿一撩,夜南歌直接对律凌天来了个帅气的劈叉咚! 脚压在律凌天的肩膀上,夜南歌挑衅般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小样儿,这男人就喜欢玩这套欲擒故纵,瞧他那正经的小模样儿,心里指不定被火燎成什么样了呢! “你……”律凌天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得盖住了他原本的音色。小腹胀得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肯定得憋坏。 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是个折磨人的妖精! 偏头轻吻她的脚趾间,律凌天已然妥协,大手将她的身体狠狠往前一带,伴随着“嘶”的一声,价格不菲的礼裙便成了一堆破布散落在地。 顺着夜南歌的脚尖,薄唇划过了脚掌,落到了女人敏感的脚踝处。他一把握住,轻轻地摩挲着,然后手便沿着她的大腿内侧一路往里探,来到了她温热潮湿的秘密花园。 那是一片让他为之疯狂的禁地。 于他而言,白天的夜南歌是一只灵动的精灵,晚上的夜南歌绝对是一只魅惑人心的妖精!她的大胆总能给他极致的愉悦,和她在一起,律凌天没有哪一天是不快乐的。 …… 完事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夜南歌是经常好几个地方来回跑着赶场子的人,体力好,这会儿精神倒也不错,等冲完澡回来,她像一条蛇似的扭到律凌天身旁,拉过他的手臂枕着,笑嘻嘻地问:“小样儿,现在还想不想知道我跟谁跳舞了?” 闻言,律凌天脸就沉了,“在车上你已经说过了。” 夜南歌故作恍悟地“哦”了一声,“说过了那你还问!” 律凌天不说话,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稍稍用了力,惹得夜南歌猛地一颤,瞪他,他便得逞地笑了。 夜南歌这丫头不怕痒,似乎没有软肋可寻,所以律凌天总是拿她没办法。 “哎哟,你放心,沈东驰那男人对我可没兴趣。你还是提醒提醒你大哥吧!”夜南歌在他肩上画着圈儿。 律凌天挑眉,“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对味啊?你还希望别的男人对你有兴趣啊?”她是不知道,作为歌星,站在舞台上的她有多耀眼。男粉丝加起来,那醋都够他吃上三生三世了! “被我哥打击了,他说我魅力不够。”夜南歌懒洋洋地圈着律凌天的脖子,“不过就算不够,你还不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所以啊,这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是出在你们男人身上。看不上我的人真是太没眼光了!” “……” 律凌天能说什么呢?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 若不是担心凉至吸入了太多灭蚊片的成分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夜廷深绝对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放过宋辰亦。 在他的世界观里,觊觎他的女人本就已经不可饶恕了,况且现在这女人还是他的老婆。 当时凉至双手无力地勾着他的脖子,身体软软的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似的,他便急着带她去医院,看都没看宋辰亦一眼。而温迎倒是有眼力见的人,拦住了想要追上前的宋辰亦,笑里藏刀地说了句:“夜太太没有大碍,劳烦宋总挂心了。” 好一句刺耳的夜太太 ! 宋辰亦抿着唇,对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温迎抱有一万分的好奇之心。能把自己堂弟逼得跳楼的男人,他只想知道这样狠绝的男人有没有可利用之处。 “听说,夏启昀疯了。”宋辰亦淡淡开口,却令刚刚提步欲走的温迎停下了脚步,偏过头。 似早已在预料之中的,温迎并没有很惊讶,只是笑了笑,反问:“不然呢?” “真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宋辰亦出言讽刺,“只可惜被握在了夜廷深的手里,指错了方向。” 温迎不是听不出来宋辰亦在暗讽什么,也不恼,“反正只是一把刀子,如果是握在宋总的手里,我就不能保证这刀刃是向外还是向里了。” * 医院。 医生给凉至做了处理之后,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嗓子仍旧干干的,发不出声音来,稍稍一动只会换来猛烈的咳嗽。 夜廷深满眼都是心疼与自责,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她一咳,他立马就扶她起来给她顺气喂水。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夜廷深还心有余悸。 凉至知道他是吓坏了,奈何说不了话,只能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来安抚他。 “你这丫头。”夜廷深满是无奈,抬手覆上她的脸,“这时候还安慰我做什么?”更需要安慰的人,是她才对。 在认识凉至之前,夜廷深绝对不会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一个女人如此坚强,她虽耀眼,心底却满是疮痍。她只把自己完整的那一面展示给众人看,暗处,却悄然舔舐着自己内心的伤口。 他想不到,一个女人遇到各种各样的变故,是怎么做到她这么冷静的?每当意外发生的时候,他宁可她和其他人一样,害怕地偎在自己怀里大哭一场了,至少那样他还能安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夜廷深低叹:“都是我老婆了,还故作坚强做什么?害怕就到我怀里来,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凉至鼻头一酸,说不了话,只能摇了摇头,眼睛却湿了。 其实警报解除之后,她浑身就瘫软了,因为后怕背脊一阵阵冒着冷汗。刚刚那样的境况,叫她怎能不怕?源源不断的灭蚊片从窗外扔进来,若是关窗,她必定会缺氧,可不关窗,又让对方有机可乘。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的大脑是空白的,是吓傻了。房间里随处可见易燃物,若不是灭火灭得及时,她怕是早已经烧成灰烬了。 怎能不怕?只是,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她不能怕。 十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直至夜廷深走进了她的世界里。她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坏情绪,是对他;第一次在人前哭,是对他;第一次主动请求援助,也是对他。一切都是他的一句话: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倚在他肩头,凉至贴着他温热的脸颊,无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句:廷深,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本章完结- 233惨痛的代价 &nb凉至与宋辰亦进出房间的照片并没有全部流传开来,但凉至的狼藉名声已经在商圈中坐实。 &nb而于姿达到了败坏她名声的目的,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先是在宴席上公开与夏氏夜氏两大财阀千金叫板的事情,让她被上司摘去了总经理的头衔,原本都争着想要把她挖过来的公司此时也不吱声了,一天的时间,于姿便成了无业游民。 &nb尝过了站在云端的优越感,再落入了谷底,这样的落差感让于姿颓靡了好一阵子,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以前都想着巴结她的老同学现在都视她为虫蚁蛇蝎,避之不及,只有一个同在上海的老实巴交的男同学待她一如从前。 &nb男同学的名字叫林子谦,是农村人,在上海混了好些年了,一直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住十几平米的出租房,过着人下人的生活,前几年于姿对他也一直不太待见的,这会儿倒是觉得,还真是患难见真情。 &nb但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轻易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学生时代起,林子谦便是她的追求者,她看不起他;工作之后,她成为了普通企业的总经理,有房有车,更看不起林子谦了。哪怕到了现在,她落魄至此,只有林子谦一如既往地待她好,即便心生感谢,但她依然看不起这个混得不咋滴的男人。 &nb林子谦感觉得到,但他一直没说什么,只默默地陪在于姿的身边,偶尔会送她回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想。直到有一天,宿醉后的于姿醒来竟发现自己赤luo着身体与林子谦相拥在床!而床尾,竟然有三台架在三脚架上的摄影机! &nb“啊!!!!” &nb于姿的尖叫声惊醒了一旁熟睡的林子谦,吓得她立马警惕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身体遮住,眼底是盛怒,唇色泛白。 &nb林子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诡秘地咧开嘴,笑:“姿姿,来不及了。” &nb* &nb来不及了。 &nb于姿与林子谦彻夜运动的视频已经公之于众,没有进行任何马赛克加工处理的,这一段视频就那么暴露在人前。最初时论坛贴吧满处都是,后来因为尺度过大,这段视频被网管禁了,于是就有人私藏了这段视频开始做交易。不到一天的工夫,这段视频的价格被炒到了五位数。 &nb只因于姿在商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女强人,也因为与凉至叫板一事而受人关注。时长两个小时的视频就这样升了值,一天的时间,于姿身败名裂! &nb而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事情的夜廷深原本是对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的,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好。结果于姿一个电话打进了夜氏的总台,对着夜廷深一阵怒骂。夜廷深自然懒得去管,倒是好事的肖天佐借了电话,听着于姿那女人不辞辛苦地在电话那头骂了半个多小时。 &nb肖天佐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女人能骂半个小时的脏话还不带重复的,可见这个女人的内在素质了。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插得上话,似笑非笑地对电话那头道:“于小姐,视频我看过了。于小姐的身材还真是让人看得想犯罪啊!我还真羡慕昨晚那几个欲仙欲死的老男人呢!” &nb那边惊恐—— &nb他说什么?几个?老男人? &nb“啊,现在那段资源的价格挺贵的,不划算,要不,我给你个友情价?”肖天佐笑嘻嘻的,用格外流氓的口吻,直接将于姿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不一会儿,电话就掐断了。 &nb肖天佐觉得没趣,将电话递给前台,提醒她们:“将这号码拉进黑名单。” &nb* &nb另一边,于姿还没从刚刚肖天佐的话中回过神来。 &nb他的话什么意思?几个老男人?可她醒来的时候身旁躺着的明明只有林子谦! &nb脊梁骨上像有一条蜈蚣在缓缓爬着,明明是刚入秋的天气,她却觉得寒凉刺骨,那一种冷,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 &nb她不相信!夜廷深竟然可以这样狠心! &nb早晨林子谦那餍足后又满含着歉意的话回荡在她耳边:姿姿,对不起啊,是夜总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办成这事儿。他找到我,所以我…… &nb于姿开始努力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nb昨天白天,她再一次被两家从前看不上眼的中小型企业拒之门外,并被企业里的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她心情极其烦闷,便去一家饭店喝了酒,期间林子谦过来陪她,两人一起喝了几杯,再后来…… &nb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nb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于姿鼓起勇气拿出了电脑去讨论这件事情的帖子下面看回复。楼主是视频的持有人,她往上一翻,五位数的价格,竟然成交了数百笔!再看回评,她只觉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凉飕飕的风直往身体里灌,屈辱、委屈、愤恨等等所有极端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 &nb——好浪荡的女人!视频一点开,整个房间里都是她的叫声!媳妇儿回家听到了还以为我在屋子里藏了女人! &nb——4p啊!三个老男人对一个年轻女人。话说这女人是不是欲求不足啊?找的这都什么男人?拍出来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nb——楼上的没看完整版吧?后面来的这男人挺年轻的啊!不过那时是一对一了,不如前面的4p刺激! &nb…… &nb* &nb绘制图稿的时候凉至看到了这则新闻——昔日业界黑马形象全无!女总于姿当街发疯! &nb从关于于姿同时与多名男子发生关系且流出了不雅视频,到路人街上拍到于姿形象全无,跟疯子一样的见人就扑上去一阵撕扯,短短不过两天的时间。凉至本是不会关注这些八卦娱乐的,纵使前一段时间她是绯闻报导的女主角,媒体将她上班工作的要道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好一段时间她只能在家中整理资料和工作。 &nb这都要归功于那个在宴席上拍了她和宋辰亦进出房间照片并将其流出来的人。 &nb前一段时间她因为身体不佳的原因进出医院,自从吸入了大量灭蚊片之后,她的呼吸道便出现了问题,经常感到呼吸困难,稍稍一点儿异味气体她就能咳嗽半天。去医院检查疗养也是人之常情,可网上那群无聊的愤青不知从哪儿拍到了她进出医院的照片,愤然指责她给夜廷深戴了绿帽子,去医院是为了打胎! &nb这种无稽之谈,她没有那个闲心去理会,也懒得管是不是有人在幕后陷害她。除了前些日子风头正盛的时候她不方便出门,其余的时间都过着与平常无异的生活。早在学生时代她就经历过这种被人评头论足的生活了,如今步入社会,也不过将这种局面放大化了一点。当然,现在她的委屈有处宣泄,她不去上班,夜廷深便也缩短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多的是呆在家里陪她。 &nb前几天他告诉她:别担心,事情很快就能处理好。 &nb到今天,风头果然过去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nb手机拿起来又放下去,好几次,凉至想打夜廷深的电话问他点什么,可是号码按出来后又被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删掉。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下,她又能问他什么呢? &nb* &nb于姿像个疯子似的在街上逃窜着的事情很快惊动了警方。倒不是这女人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只是这样扰乱了公共秩序,他们有必要出面进行处理。于是,接到路人的报警之后,警方很快便出动了。 &nb彼时于姿已经凭借记忆来到了夜氏的楼下,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大楼,惊动了一楼的保安,四五个保安围成了一堵人墙将于姿生生截住,这架势让于姿想到了视频中的那几个玷污了她身体的老男人,一阵阵反胃,她便跑到一旁的绿化带弯下腰呕吐了起来。 &nb空气中立马浮动了一阵阵酸臭味,很是难闻,几个保安不约而同地皱了眉。 &nb而吐得稀里哗啦的于姿也顾不得注意什么形象了,害怕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唇上还沾染着黏稠的呕吐物,她胡乱擦拭了一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瞪大了双眸不停地自言自语着:“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我怀孕了吗?我怀孕了?” &nb警方赶到的时候,保安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倒是自己冲上门来的于姿像是受害者似的瘫坐在绿化带,身旁就是呕吐物,让警察也不由得皱了眉。细心的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小声地站在最前面的警长说:“头儿,你看这女人是不是……不大正常啊?” &nb警长也不由得觑了眉,看了几个不知所措的保安一眼,上前走到于姿的面前,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nb察觉到有人的靠近,于姿立马受了惊似的往后一缩。许是瞄到了那人身上穿着警察的制服,她立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警长的裤脚,求救:“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救救我!救救我!” &nb-本章完结- 234随心所欲才是你 若有人欺她善,我以十倍恶惩之。 ——夜廷深 ———— 于姿被警车拖走的时候,夜廷深正站在总裁办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阒黑的眼底满是阴鸷。 不一会儿,黎妤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毕恭毕敬,“夜总,都办好了。” 夜廷深没说话,用鼻子发出了“嗯”的声音,目送着警车开走之后才缓缓转身,一边将衬衣的袖口挽起,一边坐会桌前整理着有关于夏氏的资料,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什么样的人,就该去什么样的地方。” 黎妤愕然,“您的意思是……” “于姿不是疯了么?”他眼都没抬一下,批完了一份资料的同时,话已经落下:“叫莫探去办这件事情。” * 隔天,于姿被医院鉴定为精神病患者,于当天送进了一家私立精神病院。 凉至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震惊了,二话没说就拨打了夜廷深的电话,接通之后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半天也只吐出了一个“你”字,便再无下文。 目光所及之处,是鲜明的新闻稿标题,有点儿刺目,这也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是,她不是圣人,所以当于姿和助理向欣弄得她身败名裂,又差一点儿害了她的性命时,说她一点儿怨怼都没有么?不可能的。当代社会,人的声誉何其重要?深陷舆论之中,上亿名网友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给淹死,她还没法嫌脏。这么大一个篓子被于姿给捅出来了,她自然是不想让她好过的。 可是,她并没有想过要将这两人都赶尽杀绝。 在凉至看来,曝光了那样的视频已经毁掉了于姿的整个人生,性格那么骄傲的人受此折磨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她不善良,但是竟也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夜廷深因为她又落了把柄在别人的手里。 电话那头,夜廷深又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自视频曝光起,他好几天回家都是后半夜了,那时她已经睡下,而他也不过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又赶回了公司,这几天的时间里还飞了一趟外地,疲惫不已。 这期间,她没打电话过问。他是知道她的,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面对这样的他。没关系,他给她时间。 “廷、廷深。” 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凉至终于开口打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后又无下文,咬了咬唇,她心里一横:“廷深,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我们……谈谈吧!” * 婚令状的其中一条,就是夫妻双方一旦有误会或是意见分歧,一定要双方心平气和地进行洽谈。沟通至关重要,这个时候,凉至尤其地佩服夜奶奶了。 现在她和夜廷深面对面正襟危坐,敛起了往日的温情。几日没见到他了,凉至总归是想念他的,尤其是看到他眉心镌着的疲倦之后更是有些不忍心,酝酿了半天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却成了:“你先好好休息吧,醒了我们再谈。” 他的操劳都是为了她,这个时候,她又怎忍心再给他添堵? 说完,凉至便起身想去给他整理一下让他好休息。走过他的时候,垂在腿侧的手被一把握住,温热的掌心将她的小手包裹,随即,男人将她微微往前带,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头就那么靠在了她的腹部,像是一个渴求着温暖的无助的孩子。 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一刻,凉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头,轻轻抚摸着,轻声问:“怎么了吗?” 夜廷深没做声,只抱她抱得更紧,好半天后才轻声喃喃:“凉至,随心所欲才是你,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先为我考虑。” 凉至一听,笑了,“可我是你老婆啊。” “老婆是拿来疼的。”夜廷深抬头,拉过她在自己腿上坐下,伸手将她垂落的发别在耳后,轻叹了一口气:“困惑很多是吗?问吧,我都回答你。” 末了,他又补充:“凉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如果你能接受这个不一样的我,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接受……”他话锋一转,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放至唇边亲吻,“反正你也已经嫁给我了。” 凉至抿了抿唇,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放至唇边又放至脸侧,手掌不自觉地摊开,轻轻覆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夜廷深握住她手的同时,她便开了口:“我能接受你。” 他怔愣,她便说:“爱一个人不是就要接受他的全部么?所以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能接受。但是廷深,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让自己的人生染上不好的东西。” “傻丫头。”夜廷深笑了,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眼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想问我什么吗?” 凉至想了想,“我想知道夏启昀和温阳落到今天的这个局面,有几成是你做的。” 简明而又直白,是她一贯的说话风格。 夜廷深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有夏启昀被判刑这件事情是我做的。”说完,又觉得不对,便纠正:“跟我有关系,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形不正。” 凉至愕然,“她真的伪造了遗书?” 夜廷深点头。 “那真的遗书在哪里?” 思考了一会儿,夜廷深才说:“并没能找到。按说当时夏启昀为了绝后患,有极大的可能把原遗嘱销毁了。” 凉至有一瞬的失落,不过转念又想,属于她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回来了,原来的遗嘱是什么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那……这次于姿的事情呢?有几成是你?” 眸子暗了些许,夜廷深沉声道:“都是我。”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口听他承认之后,凉至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撞了一下胸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于她而言有一丝丝的陌生。 但那陌生的感觉稍纵即逝,很快便消失了。他松动的眼角包含着她所熟悉的温暖与柔情,那样的他,怎么会是陌生的? “她其实……” “你想说这个惩罚对她太过了是么?” 夜廷深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指肚摩挲着她的唇角,“傻丫头。”却没有细说原因。 “视频你看过了吗?”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待到凉至反应过来后,脸上立马挂满了不自然的潮红,别扭地移开了视线,“没、没看。” 本来也是个无心的问题,看到她神情这般,夜廷深立马明白了,憋着笑,“真没看?” “没……”在他的视线下,她无处遁形,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看了……但是没看全,我只是想……”“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引得男人由一开始的憋笑到之后的低笑,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哈哈大笑了。凉至整张脸都红得可以滴血,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许是跟夜南歌相处的时间有些长了,凉至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如果此时她不做点什么的话,怕是这个笑柄要落下很久。于是,她张口就道:“那些男人的器都太小了,怪不得于姿要4……” 看到夜廷深脸色变了,凉至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便也见好就收,闭口不说了。好吧,这句话的原创者是那位能把流氓耍得脸红的夜南歌,她不过是大着胆子做了个搬运工而已。 “再说一次?” 凉至撇撇嘴,“我又不傻。” “跟谁一起看的?嗯?” “你妹。”听着不大好听,凉至又赶紧说:“南歌。” “行啊你们俩。”夜廷深不怒反笑,抓过凉至的手往前一带,她整个人便趴在他身上了,紧跟着他问:“那你觉得,谁的器比较大?” “……” 凉至觉得,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把自己给埋了。他都这么问了,那还能是谁的啊?所以说,以后还是不要试图跟男人耍流氓的好,尤其是这种随时可以流氓的男人。 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坐在他的大腿上,凉至忽然感觉到了男人的器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似乎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谁的……比较大! “说、说正事儿啊!”凉至吓得赶紧推开他,站在一边,“你问我看视频了干嘛?那视频里有猫腻?”她羞得不敢看他,一边又暗骂着自己太没出息。 夜廷深瞄了一眼不受控制的兄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视频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林子谦。” 这个名字凉至倒是不陌生,万能的网友早就把这个人的身份家室什么的都扒出来了,她也没细看,只听夜南歌提过一嘴,大抵是吐槽这于姿能看上夜廷深的眼光怎么转眼就和这么一个男人滚床上去了? -本章完结- 235不与傻瓜论短长 &nb林子谦是于姿的高中同学,一直都在追求于姿。但于姿看不起这农村小伙,一来二去,心里的怨便产生了。所谓的因爱生恨,大抵是如此。因为爱而不得,又因为外界的种种压力与you惑,才让林子谦对于姿的感情从爱慕上升到了怨怼。 &nb事业的失败,是外界的压力,而夜氏的财力,就是那外界的you惑。 &nb林子谦收了夜氏的一大笔资金,这笔钱是他的救命钱,也是他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今年他已经快要三十岁了,早已没了年轻的资本,又是普通大学本科毕业,没有家室,没有后台,能力一般,这个时候,这一笔巨资无疑是他的救命稻草。 &nb视频公开后,巨额拨到了他的银行卡上,然后他便带着钱不知所踪。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已经见识到了对方的狠戾,生怕日后被灭口似的逃离了上海这座城市。 &nb当然,这是夜廷深提过之后,凉至才了解到的事情。果真现代社会带给人的压力太大了,这世上,人人都有病。 &nb然而,在于姿被关进精神病院之后,凉至没忍住去探视她。无关炫耀,无关其他,她只是觉得,若是确有其事也就算了,如果没有,她想着还是不要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关在精神病院里,那真会叫人在精神上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nb* &nb到达目的地之后,凉至打通了关系才得以去探视于姿。在此之前,院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为她保驾护航,将所有的病人全部关在了各自的病房内,由专门的医生护士看管,唯恐一个不小心让这位千金大小姐有了闪失。谁都知道,这位小姐虽然名声狼藉,但却是夜家大少爷的心头宝! &nb引路的小护士很耐心地详讲了于姿的情况,虽说一路上,凉至的心思并没有在她的话语上面。一路走来,经过了数间病房,那紧闭着的铁质大门再搭配上屋内病人凄厉的叫声着实地让人心头发颤,甚至有人整个脸都贴在了门上的玻璃窗上,见到她,或咧开嘴傻笑,或敲打着门,或者龇牙咧嘴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nb凉至努力地辨认完之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顿觉背脊生凉,当下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这么重了。 &nb那些病人是在相互之间交流,大抵的意思是:朋友,我们的新朋友来了。 &nb吓得她立马大步上前跟紧了带路的那个小护士。 &nb“怎么了?”小护士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一大堆,而凉至似乎并没有在听,脸色立马就不大好看了。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该做的她仍旧得做,只不过态度就不是那么好了。 &nb凉至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没事,你继续。” &nb小护士不大高兴了,扭过头,加快了脚步,连带的语速也快了起来,“这进来精神病院的人啊,还真没几个是正常的!”暗讽凉至。 &nb凉至自然听得出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nb嗯,确实是没几个是正常的。 &nb于姿的病房在四楼的最里面,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那里面的动静。离得近了才隐约听清,似乎是医生想给于姿用药,而于姿死活不肯。 &nb小护士顿了脚步,凉至便也停了。紧跟着那护士转过脸,阴阳怪气的,“现在怕是不太方便。病人发着疯呢,六亲不认,一会儿要是把你给伤着了,我们院可赔不起。” &nb凉至抿了抿唇,“我能知道原因吗?” &nb小护士刚想回绝,却生生被凉至清冷的眼眸给骇住了,撇了撇嘴,“她每天都这样,一般情况下都好好的,一到用药的时候就发疯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对着医生和护士拳打脚踢的,每次用药都要折腾好一阵,浪费了好多药片。” &nb“我问的是她发病的原因。”凉至觉得,跟这人交流真的有点儿费力。 &nb小护士“哦”了一声,不以为意,“谁知道呢?要是知道的话,她又怎么会关在这里?” &nb不与傻瓜论短长。 &nb这样想着,凉至索性略过她,径自走到声音传出来的房门前拍打着铁门,冷声道:“开门!” &nb小护士一惊,慌忙上前拉住她,怒斥:“你疯了啊?夏大小姐,现在病人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你这样不是自己想死还非得拉一个垫背的吗?” &nb“你自己都说了,进来这里的人没几个是正常的。”凉至用她说过的话噎得她哑口无言。 &nb许是拍门声音的刺激,房间里面短暂地安静了一瞬,紧跟着传来了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比刚刚哭喊得还要凄厉好几倍,凉至拍门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 &nb这时候小护士也终于有了底气,一把扯开凉至,挡在门前,讽刺道:“夏大小姐,您这是来探病的,不是来作案的吧?这病人要是出了个什么好歹,您和我们医院扯上纠纷了,对您也不好,我们也讨不到好。所以,我们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nb凉至抿着唇,紧盯着小护士那傲娇的神情,又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里面的哭声一阵接一阵的,未间断过,听得凉至的心直在发颤。咬咬牙,只好作罢。 &nb* &nb“你说什么?于姿怀孕了?” &nb终于见到了于姿的主治医生,凉至却听到了这么个消息,这比她刚刚听到的于姿的哭声还要让她惊愕不已。 &nb于姿……怀孕了? &nb刘医生见到凉至反应如此大,皱了下眉,随即解释:“我们还没有给她做检查,还不能确认她是否是真的怀孕。” &nb“什么意思?”凉至有点儿拐不过弯来,被这医生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话给绕糊涂了。病人都入住一个礼拜了,可他们连病人的基本身体状况都还搞不清楚,并且在不知道病人是否怀孕的情况下强制注射.精神病药物。凉至冷笑了一下,可想而知,这家医院有多么不靠谱了。 &nb刘医生看到了凉至的神情渐渐转冷,心知这位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便道:“是这样的,这位病人从入院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说自己怀孕了,但是死活不肯让我们接近她,更别说给她做身体检查了。我们有想过在她熟睡的时候带她检查看是否怀孕,但是这位病人却异常警觉,每每我们前脚跨入她的病房,后脚她就醒了,所以我们一直没办法确认她的话是真是假。” &nb闻言,凉至的脸色彻底寒了。且不说于姿与她有过过节,单从这家医院的职业操守来讲,她觉得,这家医院的存在简直就是在祸国殃民! &nb“确认病人是否怀孕可以有其他方法吧?验孕棒、验孕纸,这些可比搬那些破仪器方便多了吧?你们说你们没办法接近病人,没办法使病人安定下来配合你们接受检查,那好,我问你们,就算这位病人精神上有问题甚至神志不清,正常的吃喝拉撒还是会有的吧?你们每天都有值班护士在里面守着,难道就没人可以利用一下尿检么?” &nb刘医生以及在场其他院方的人的脸“唰”的一下变得很难看! &nb凉至的这一番话,无疑给了在场每个医院方的人狠狠的一个巴掌! &nb“夏小姐,你这……” &nb“夏小姐,话这么说就不对味了。”稍稍沉得住气些的年长者立马安抚着其他人,虽说他心里也对凉至的这番话感到极度不满,但,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么点面子都不给的话,他们这群人别想混饭吃了。 &nb凉至却丝毫不领他的情,冷笑:“我有说错的地方么?” &nb众人也不知是被她的气场震慑住还是理亏心虚了,一时间大家都没话说了,面面相觑着,不知要如何应对这位言辞犀利的大小姐。 &nb“我要看到结果。”凉至不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直接盯向了面色已然铁青的刘医生,“于姿到底有没有怀孕,我要知道结果,最迟明天晚上。” &nb* &nb十月,多事之秋。 &nb第二天,凉至并没有等来刘医生发来的检查结果,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夜南歌。大概是刚从发布会现场赶过来,她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凉至开门的同时她险些跌倒,幸亏凉至及时扶住了她。 &nb夜南歌脸色不大好看,确切地说,是异常难看。这是凉至从未见过的样子,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让夜南歌乱成这个样子,她便急忙把夜南歌扶进了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 &nb从始至终,夜南歌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但凉至清楚地看见,夜南歌的手在抖,以至于她端起杯子的时候里面的水都溅出来了几滴。 &nb凉至心里一个“咯噔”,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nb终于,夜南歌说话了,颤着双唇,声音带着哭腔,“凉至,凌天他……失踪了。” &nb-本章完结- 236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 九月底,律氏曾召开过一次新闻发布会,律凌辰律凌天两兄弟首度在媒体面前公开亮相,震惊四海!以及他第一次公开了他最爱的女人的名字——许安然。 这个名字凉至并不陌生。 回想起在沈芳娇生日宴上的时候,那是凉至第一次见到许安然,第一次知道,律凌辰从小带到大的女孩子竟然是宋家不为人知的私生女。当然,有关于律家这个身份背景极为庞大又复杂的家族,凉至全然不知,光是两兄弟能在灭门一案中顽强活下来并长大成人已经足够匪夷所思的了。 所以,当凉至听到律凌天失踪的消息,她的震愕大于担忧。相较夜南歌的慌张与无助,她很快便冷静下来,问:“失踪的定义是什么?你联络不上他,其他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吗?” 夜南歌是急过了头,什么思考也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地摇摇头,没说话。 凉至便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她本对律家的了解甚少,觉得那样刀光剑影的生活离她格外遥远。现在夜南歌又一言不发,她想要安慰她吧,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任由着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颤着双肩不停地抽噎。 凉至想,到底是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孩子。 * 律凌天失踪这件事情,凉至后来有问过夜廷深,出于对夜南歌的关心。 夜廷深想了想,“回头我和凌辰联系一下。别担心,没事。” 他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凉至见状,便想着先让他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下,于是着手去脱下他的外套,结果夜廷深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凉至微微一怔,刚要开口,夜廷深却忽然问她:“什么时候的飞机?” “嗯?” “不是这个月就要飞柏林了么?”夜廷深眼底流露出了不舍,抬手轻轻覆上她的脸,“告诉我时间,我好空出行程来去送你。” 闻言,凉至却是鼻头发酸,咬了咬唇,方才说:“签证得后天才下来。按照使馆那边的安排,大概是两周之后的飞机。” 两周之后…… 夜廷深把这个时间段大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抓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没有说出来。半晌后,他也只从喉间低吟出了一个“好”字,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眸中是柔光流转,那是眷恋至深之时才会流露出来的情愫。对视间,凉至的心乱得一塌糊涂,险些溃不成军,缴枪投降,对他说:我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但凉至知道,她不能这样,纵使她再不舍得。 “我离开之后,你们会有什么行动么?”凉至忽然凝着夜廷深的眸子问,“早在去年就听你们说过了,律家两兄弟要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你也要帮他们的,对么?会有危险么?” 夜廷深抿紧了嘴唇,不说话。果然,他还是没能瞒过她的双眼。 见他眼里闪过一抹犹豫,凉至心里便明了,急了,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夜廷深却忽然收了力,猝不及防间,她的身子向他倒过来,紧跟着人便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速度很快,快到凉至没反应过来。力度很大,大到凉至无从反抗,但好在他仍旧细心地护住了她的后脑勺。此时此刻,他拖着她的头,迫使她抬眼与他凝视,眼神凝重却坚定,薄唇轻吐出了一个字:“会。” 凉至心里一紧,嘴唇微张,他的脸却压了下来,直接覆上了她温热的唇瓣。一阵湿热扫过她的唇,他抬脸,分外怜惜地拭去她唇角晶莹的液体,承诺她:“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凉至已经清楚,这世上多的是不可抗因素,多的是连他都无法控制的事情。就连她一直视为信仰视为神一般存在的父亲,意外来临时,他不也无力回天么? 所以,不管她先前再怎么相信夜廷深,今天他说的这句话,她没办法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我答应你。”夜廷深轻吻她的唇角,与她十指相扣间,郑重承诺:“最迟年前,我去西欧找你。我们结婚这么久,还没度过蜜月。还有,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也该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了。你喜欢安静,那我们可以在莱茵河畔或是爱琴海举办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笑,“对,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 凉至红了脸,迎上他的视线,但眼底的不安仍旧没有褪去。 原谅她吧,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她从来不会像少女那样对一切事物抱有乐观又美好的看法。她看到的,是最现实的层面。说白了,她认为承诺虽美,但在没有实现之前,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纵使他是夜廷深,他又怎能阻挡意外的来临?他不是神!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 * 两周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凉至给自己留了充足的时间去准备飞柏林之后的事情,满满几十页的规划与方案成型后,她便得了短暂的闲暇时间。而这些时间,她多用来陪伴夜廷深。 还有夜南歌。 之前律凌天无故失联的事情把夜南歌吓了个半死,无奈之下,夜廷深只好安抚她,告诉她律凌天没事,是计划之中的“失踪”,掩人耳目用的,为了让律氏的仇家们沉不住气,自行露出狐狸尾巴。夜南歌几经确认之后才终于得以放下心来,但情绪却因为没有律凌天的确切下落而时刻紧绷着。 所以,只要夜南歌的时间档空出来,她便会陪着她。 自然而然的,于姿的事情也就被凉至搁浅了,似乎那只是她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若不是之后有人刻意的提起这段事情刺激她,她不会觉得,自己竟然可以冷心冷情到这样的地步。 十月中旬,意外连连发生。 先是宋氏财阀宋汝卿,也就是宋辰亦的父亲在家中中风意外离世,整个宋氏顿时乱成了一团,继而商界也渐渐风云变幻。 就在律凌天有故失联的同时,另一个举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律氏财阀总裁律凌辰因涉嫌刑事犯罪案件锒铛入狱!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直接叫夜南歌的精神支柱也轰然倒塌! 凉至赶忙安抚她,“别太担心了,这两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因果关联啊。你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草木皆兵。” 夜南歌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着,心里的不安感也逐渐变得强烈,唇色发白,“你不知道,如果凌天失踪是预谋之中的,那么预谋的人一定就是凌辰哥哥,现在他却入狱了。那凌天……”她没敢往下深想。 凉至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律凌辰肯定不会自己设计自己进监狱,毕竟入狱这事是会留档案的,这对他未来的人生都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更何况他还是舆论风口上的人物?无疑,他必定是被人摆了一道,计划出了纰漏才会如此。 当然,即便如此想,凉至也没敢当着夜南歌的面说出来,只能安慰她:“现在凌天不是还没消息么?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说明虽然律凌辰这一环出了问题,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律凌天那一方啊。别自己吓唬自己,相信你哥。” 然而,没过几天,夜廷深却带来了消息——律凌天,出车祸了。 * 律凌辰入狱一周之后被保释出狱,同时七大财阀之一的聂氏财阀聂湃被迫接受调查。夜廷深说,律凌辰是在狱中这几日的时间对敌人做出了绝地反击,至于是怎么知道的,连他都不得而知。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推开意外的降临。 在他出狱之后,有人在盘山公路边看到了一辆毁得面目全非的车,警方通过调查才知道,车主竟然就是律凌天! 夜南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正在演唱会现场的后台补妆。化妆室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外面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在里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因此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就那么清晰地穿过了她的耳膜,一时间,大脑嗡嗡作响。 律凌天出车祸了,连人带车从盘山公路上翻滚而下,车已毁,人还生死未卜。医生说,病人仅靠着强烈的求生意识撑着进入了手术室,能不能活下来,难说。 穿着演唱时的单薄礼服,夜南歌一边发着抖一边往上海赶,长达三个小时的路途中她眼睛都没敢眨一下,一直不停地拨打着律凌天的电话,试图寻找一丝丝心理安慰。电话那头频频传来忙音,这令夜南歌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分崩离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很快拨打了一串号码,那边刚接起,她便大哭了起来。 “哥……” -本章完结- 237机场一别 那大概是凉至第二次见到律凌辰,那个和律凌天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她觉得,人真的是个很奇妙的生物。就拿这两兄弟来说吧,四岁的年龄差,竟然能生得如此相像。凉至想,如果不是至亲的人,怕是难以辨别他们二人。 所以,当她一边安慰着瑟瑟发抖的夜南歌,一边抬头看到匆匆而来的律凌辰时,有那么一刻她心里那根绷着的弦稍稍松了些许,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那是律凌辰,不是律凌天,律凌天正在手术室里躺着,命悬一线。 因此,凉至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男人身上,悉心照料着夜南歌。她衣着单薄,披着夜廷深的大衣,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似的孱弱。 她只听到夜廷深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做好心理准备。”然后,空气仿佛凝结了,万籁俱寂,安静得可怕。 直到夜南歌忽然直直地栽倒在了她的怀里。 * 夜南歌昏死过去了,急火攻心。 在她昏迷之前,手术室里的医生又出来了一趟,带给他们的依旧是病危通知单,依旧是那句原话:病人现在紧靠着一丝求生意志在维持生命,车祸带给病人的伤害太大,已经超出了医生的能力范围。 意思就是,律凌天是救不活了。当即凉至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夜南歌的身上,意外的,她除了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神情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然后一转身,她却晕倒了。 凉至怎能不心疼? 看着夜南歌那张脸,以往带给她的多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愉悦,这大概是第一次,她从她脸上看到了了无生机,近乎透明的苍白让她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凉至沉默不语,从来不信神的她此时竟然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律凌天能够逃过这一劫。无论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能保住他的性命,其他的以后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的。 “我想留下来照顾南歌。” 轻轻带上病房的房门之后,凉至轻声对面露倦色的夜廷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夜廷深这一回却没有同意她的请求,揉了揉她的头,“乖,你明天赶早的飞机,早点回去休息。” 凉至咬了咬唇,“我可以推迟几天。” 夜廷深脸色一变。 “至少,等南歌醒过来吧!她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凉至小心翼翼地说道。 心里难免轻叹了一口气。许是怕她牵连其中,所以夜廷深纵使有千万的不舍,也只能狠心让她早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所以每每她的行程因故而变动时,他脸色总会不大好看。在西欧那边,他已经根据她的行程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好,有他信得过的人在那边,可保她平安。 但眼下多事之秋,凉至又怎能安心一人赶赴西欧置身事外?牵连其中的人,都是于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人啊! “凉至,听话。”夜廷深沉了语气,“你先回家,明早我会去接你,然后送你去机场。” “可是……” “别可是了。”夜廷深打断她,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态度与她,他心有不忍,别过脸,“我送你回家。” * 那是凉至呆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只她一人。 天一亮,她就要启程飞往异乡,归期未定。虽然不是没有过孤身一人走南闯北的经历,但横跨亚欧大陆的距离,她还真是头一回。 她从来不会有所挂念,在爱上夜廷深之前。所以以前的她,若是铁了心要去哪一个地方,那真的只是一张车票的问题,不会像这次一样,逮着理由就推迟航班,甚至好几次犹豫着要放弃这段行程。 只因心里多了一个牵挂的人,那个人名叫夜廷深。 他胃不好,却不喜欢吃药,她便每日亲自下厨为他熬制养胃粥,一日三餐都记挂着他,生怕他忙起来又耽误了吃饭的时间;他失聪,却从不向其他任何人说起,与人交谈时多数要通过读唇语辨识,因此她便成了他的耳朵,替他去听那些他漏掉的东西;自上次刑事案件险脱身后,他被警方和检察院盯得紧,却又为了她频频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她便担心他会不会有因此落下把柄;他晚上睡觉时总喜欢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否则总睡得不安稳…… 以前凉至怎么会知道?原来爱上一个人,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麻烦到自己生活中的一切都会融进他的气息。而她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爱了。 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凉至一夜无眠,索性起身去了书房,从自己收藏的里面挑了一个笔记本,伏在桌前细细回忆着两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提笔写下时,她竟觉情到深处,不禁潸然泪下。泪滴在了纸面上,墨水晕开成一朵好看的花儿。 廷深,我们分开的这些时光里,我们的回忆,会陪着我,也陪着你。 * 离别的气氛总是愉悦不起来的,又加上最近琐事频出,纵使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彼此说,但一路上,仍旧是沉默。 只有紧紧相扣的十指诉说着浓浓的不舍。 掌心温热,湿湿的,不知道那汗是他们中的谁出的。总之扣得太紧,两人的掌心都潮湿了。 虹桥机场。 凉至手里拿着护照和登机牌,眼睛湿湿的,一言不发地接过了夜廷深手里的小型拉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向他绽放出了一个微笑,“那……我走了。” 她希望留在夜廷深脑子里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但是她却不知,那笑竟比哭还要难看。 眼圈红了,她不想他看见,便急急地别过头狠下心往安检口处走去。鞋底拍打着大理石地,啪嗒啪嗒地响着。一转身,泪如雨下。 她没回头看他一眼。 她担心,这一看,她真的就不想走了。 然而,她本想潇洒地离开,夜廷深却偏偏没有如她的愿。她走了没几米远,男人几大步跨上前,握住她手里的拉箱,不顾周围人来人外,俯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真正意义上的离别之吻,吻得她脸颊都湿润了,睁眼,却发现他的眼眶竟然也有些红。 她努力地笑,伸手抚着他的脸,“我等你,年前。” 他握着她的手,低笑,“年后不等了么?” “不等了。”她说,踮起脚在他额头上印下了一枚深深的吻,重新结果行李箱,朝他挥了挥手,走进了安检口。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与此同时,夜廷深直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一块被抽空了,整颗心难受得紧,他给自己的解释是,眼下这个情况,离别是不得已的事情,而他也不过是太不舍得她了。 距离起飞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因为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夜廷深目送凉至过了安检后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走出机场前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凉至发来的,他打开看,上面写着:我来找你。 接上她上一句说的话,完整的是:不等了,我来找你。 * 匆忙赶回医院,夜南歌已经醒了,坐在床头,双目无神地盯着床尾,等到夜廷深开门进来的时候,她的眼里才终于出现了一抹生机,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声:“哥……” 然后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看得夜廷深直心疼,忙走到床边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 奈何对这个妹妹,夜廷深损她的时候过多,因此到了这个时刻他反而有点儿手足无措了起来,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轻拍了她的肩,别扭地说了句:“有哥在,别怕。” 夜南歌哭得更凶了,纸巾湿得都可以挤出水来,最后直接抱着夜廷深,趴在他肩头哇哇大哭了起来。 夜廷深身体一僵,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哭了。 自小到大,这个妹妹在他面前多是飞扬跋扈的嚣张模样,就连亲戚给的压岁钱比他稍稍多一点都要在他面前炫耀老半天。小时候,他俩也没少吵架打架,他也习惯了兄妹之间相爱相杀的相处方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虽然是嘴上说着最嫌弃夜南歌的那个,但实际上他却也是最疼爱她的那个。也因为对她的疼爱,有一段时间他对律凌天充满了敌意,因为这个男人把他最最宝贝的妹妹抢走了。 现在,她又是为了那个男人,头一回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夜廷深心里对律凌天的成见便更大了。 凌天啊凌天,我把我最宝贝的东西都交给你了,你倒是醒过来给我好好守着啊! -本章完结- 238舍山,取爱人 几场手术下来,医生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但强效的麻醉作用下,律凌天的意志全然涣散,在手术室里的时候出现了好几次心跳骤停,吓得主刀医生的脊梁骨一直冒着冷汗。 谁人不知道?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个男人的命有多值钱,若是他没能活着离开这个手术室,凭这男人大哥的能力,要整个医院都给他陪葬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当心电图成一条直线的时候,医生连头上的汗都没顾上去擦,哆嗦着双手硬是把律凌天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手术结束之后,律凌天被推进了icu,而一干医生则瘫倒在了地面上,汗如雨下。 再面对家属的追问时,医生也聪明地避开了类似于“救不活”“情况不好”这样的字眼,避重就轻地说:“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强。” 夜南歌可算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眼眶涨得厉害。最近几天她神经一直绷着,身体无力得很,此时若不是夜廷深扶着她,她怕是早已经瘫软在地上。 “我、我们能去看看他么?”夜南歌颤着双唇,声音也小如蚊蝇。 医生刚想拒绝,icu病房是不允许非医护人员入内的,但却被站在他面前的律凌辰的眼神给生生骇住了,迟疑了一瞬,他道:“可以安排与病房通可视电话,病人现在虽然求生意识很强,但是身体确实跟不上,如果你们进去了怕是会携带外面的病菌,如果这个时候病人感染了,怕是会……很棘手。”他本来想说无力回天,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说这种晦气话,那就真的是往枪口上撞。 * 医院那边在通可视电话的时候,夜廷深并不在场。律凌天出事,律凌辰日日在医院守着,律氏那边虽然有助理简诺等人撑着,但一些重大的决策他们依旧拿不了注意。无奈之下,夜廷深只好将妹妹夜南歌托给律凌辰和许安然照顾,自己回到了公司,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连续开了三场视频会议,其中一场还是跨洋的,用时较长,等到结束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 天已经黑了。 夜廷深看了下手机,晚上七点多,柏林那边应该是下午一点多。如果航班没有推迟或者取消的话,凉至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他叮嘱过她,飞机一落地就得电话报平安,可是现在他却迟迟没有等来她的电话。 以前每到饭点的时候,凉至都会亲自给他送来饭菜。如果隔得远距离不允许的话,她也会千方百计地让他停止手头上的工作去吃饭,而他也习惯了在饭点听到她的声音。现在,她不在,也难怪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空的。 他想她了。 这样想着,他便拿出手机主动拨打了她的电话,甚至想着哪怕她现在正在倒时差,让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也是满足的。 结果,竟然无人接听。 夜廷深皱了眉,又拨了一遍,仍旧是无人接听。他拨打了在柏林安排去机场接她的朋友的电话,那头的杂音很大,即使带着助听器也不大容易分辨出那边在说什么。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和凉至在一起,而凉至的电话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这让他没由来地心生了不好的预感,右眼皮突突直跳。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那头终于移动到了安静点的地方,告诉他:“夜,我在机场等了一上午,航空公司的人说你太太根本就没有上飞机!” * 凉至没有上飞机,这是夜廷深完全意外的事情,因为他亲眼看着她进了安检。 她没有去柏林,也没有回家,甚至都没有联络过他,那么,她能够去哪里?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夜廷深震怒,立马派人去航空公司调遣记录,并调来了机场的监控,这才发现她的航班竟然人为地改签了,改签的地方是澳洲悉尼。 “马上给我订飞悉尼的最近的航班。”夜廷深的声音如同深冬时的雪,寒入人心。下属知道boss是真的动怒了,二话不说就去办事了,并备好了车,只要他发令,立刻就送他前往机场。 然而,没过多久,下属来报:“boss,三天内飞悉尼的所有机票都售罄了!” 夜廷深咬咬牙,眸底阴鸷尽显,“备私人飞机!” 他情愿那些售罄的机票都是真正要去澳洲的人买的,而不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以拖延他飞往澳洲的时间。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他此刻一点都不愿去想,凉至竟然在离开他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危险! “夜总,夜氏在东南沿海的产业链出现了漏洞,股东局那边……” 夜廷深眸色发沉,“什么时候的事情?” 黎妤抿了抿唇,“十分钟前。” 夜廷深疲累地按了按眉心,心里的不安感愈发的强烈,同时也令他烦躁不已。 很显而易见了,就是有人为了拖住他的时间而设置了这一连环的事情,先是机票售罄,再是商业漏洞!此刻,一旦他走,漏洞无人修复,夜氏将会损失惨重,甚至会有人趁虚而入,强占夜氏的股票!如果他不走,那么凉至……他不敢继续往下去想。 “夜总……” 黎妤见他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作为他的秘书,黎妤自然知道他此刻神情难看是为了什么,她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关于夜廷深在这个时刻会舍什么取什么,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沉默了半晌。 “备私人飞机,立刻。”夜廷深沉声道,声音比方才又冷淡了不少,就连黎妤都觉得骨髓结了冰一般。 夜廷深看了她一眼,道:“现在有五分钟的时间,你如果选择辞职,我立马准。” 黎妤愕然! “夜总,你——” “已经过去半分钟了。”夜廷深打断她。 黎妤咬了唇,眼眶有些发红。半晌后,她摇头:“夜总,我不辞职,我一定会替你守住夜氏!” 闻言,夜廷深愣了愣,眸底闪过了一丝动容。轻叹了口气,他抬手拍了拍黎妤瘦小的肩膀,只说了三个字:“拜托了。”便匆匆离去。 “夜廷深你个——” 肖天佐气喘吁吁地跑到总裁办的时候,夜廷深刚巧已经离开,只有黎妤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许是被他的声音惊扰,黎妤回过神,微微慌乱地擦掉眼角的泪,“夜总刚走。” 肖天佐一听,炸了,“走了?他去哪里了?这个时候他还能——” “是夏小姐。”黎妤打断他,“夏小姐出事了。” 肖天佐愕然。 “肖总。”黎妤把目光投向他,隐隐压抑着闪烁的泪花,颤着唇:“请你,一定要替夜总修补好这个漏洞,守住夜氏!” 东南沿海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带,也是夜氏金融产业与外贸最主要的市场之一。如今这条产业链出现了问题,无疑会影响到整个夜氏的收益,甚至还会影响到夜氏日后在商界的地位。 所以肖天佐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关于夜廷深舍江山取爱人的做法,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不能理解,甚至可能会气急败坏地要求飞机调头降落。因他以前不懂爱,女人于他而言,只不过像柴米油酱一样,是为了解决某种需求而不可或缺的物品罢了。现在,或许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夜廷深的行为,他懂。 * 在高空中将近10个小时的时间里,夜廷深心急如焚。飞机起飞前他又打了几遍凉至的电话,仍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无奈之下,他只好命人将凉至的手机进行gps定位,同时飞机起飞,他只能在10小时后看到凉至的具体位置。 飞机起飞的过程中,夜廷深只觉耳膜嗡嗡作响,耳鸣的状态下,他什么也听不见。这段时间他的双耳一直在进行药物疗理,虽然成效不大,但却能缓慢抑制他右耳听力的丧失。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治疗时期,或许等找到凉至再回到上海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到那个时候,哪怕他进了手术室,毫无知觉地躺在手术台上,他也一定不会放开凉至的手。 ——凉至,我才发现,原来你不在,其他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 强迫自己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凉至只觉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让意识清醒了几分之后,她竟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比的陌生,房间的装潢,窗外的建筑,还有偶尔飘来的几句语言。沉睡过后尤为迟钝的大脑竟然在好几分钟后才惊觉,刚刚那几句话并非中文。 撑坐着起了身,凉至只觉浑身无力,连靠坐在床头她都做不到了。臂弯处传来了一阵刺痛,她低眸,竟发现是几个新扎的针孔。 -本章完结- 239不准叫我太太 &nb凉至还没来得及拼凑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房间的门便忽然被推开。走进来的身影她并不陌生,但却意外。又想到臂弯处的针孔,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对着来人低声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nb相较她的激烈,那人显得平静了许多,径直走到她床边坐下,做着以往只有夜廷深才会对她做的动作,将她的发撩到耳后。凉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等她避开的时候,那人的手已经紧紧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nb“你乖一点,这样对你对我都好。”男人轻笑,眸底是一片漆黑,偏偏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个不带有温度的弧度,让凉至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 &nb男人问她:“手还疼么?” &nb凉至这才发觉,自己右手的手指缠着纱布,不疼,因为没有知觉,这种麻木感甚至蔓延到了手腕处。她这才想起,这个男人在机场的时候居然电击她让她晕倒,然后在她完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把她带来了这里,并对她注射了让她四肢无力无法反抗他的药物! &nb“宋辰亦,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凉至咬牙切齿,额头上尽是虚汗,“你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 &nb宋辰亦勾唇,抬手替她拭汗,“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 &nb“你……”凉至的眼神逐渐涣散,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盯着扎在自己臂弯上的针头,瞳孔剧缩,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后背都湿透了。 &nb宋辰亦轻柔地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汗珠,伸手去解她的衣襟,却在抬起她手的时候看到了令他觉得刺眼的东西。 &nb无名指上的婚戒。 &nb他皱了眉,将戒指摘下来扔出了窗外,轻声喃喃:“以后我再送新的给你。以后,你就是宋太太,和夜廷深一点关系都没有。”扣子已然解到了胸前,雪白的肌肤渐渐入眼,宋辰亦只觉瞳孔缩了一下,紧跟着喉咙有点儿发紧。 &nb“先生!” &nb有下属匆匆来报,“先生,上海那边的监视说夜廷深已经坐上了飞悉尼的飞机了!” &nb动作微微一滞,宋辰亦不动声色地拉过被子给凉至盖下,淡淡地说:“比想象中要快不少。”但那又如何?他们现在不在悉尼,而是在维多利亚州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从悉尼过来得整整一天的车程,况且…… &nb“到了手的东西,怎能再被抢去?”宋辰亦看着凉至沉睡着的苍白的脸,笑意浅浅,起了身,“叫劳丽给她换身衣服,湿了。” &nb* &nb夜廷深所乘坐的飞机落地已经是深夜的事情了,但却不是在悉尼。 &nb入境后,飞机遭遇了超强气流,在距离悉尼还有好一段距离的位置被迫降落,降落地点距离城镇还有好些距离。 &nb说来也巧,飞机刚停稳,一场暴雨说来就来,啪嗒啪嗒地砸着机身,久久不见有停下的趋势。机舱里的人都是夜氏的亲信,知道夜廷深匆匆飞到这边来是为了什么,遇此天气,他们自然也急躁不已。 &nb莫探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夜廷深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只能等雨停才能继续起飞。这一带没有人家,可能没有办法联络到交通工具。” &nb夜廷深没说话,但眉宇间透出的戾气无一不在宣泄着他的烦躁。整整六个多小时眼睛都没合一下的他,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这该死的天气给困住。此时的他,已然像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爆炸。 &nb“定位呢?” &nb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骇人。 &nb莫探将定位系统操纵了一下,面露欣然,“在离这里不远的城镇,大概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按照屏幕上gp觉得有点儿怪怪的。bo的红点却似乎在以肉眼能够看得清的速度移动着,这…… &nb不光他这样想,很快,夜廷深也觉察出了不对劲,立马掏出手机来又拨打了凉至的电话。 &nb这一回,通了。 &nb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瞬,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但因为敏感,所以一瞬的欣喜之后,夜廷深选择了静待对方开口,因为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凉至。 &nb然而,对方的想法似乎与他一样,他不开口,那边也没有丝毫的声音。最后夜廷深按捺不住,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丫头,是你吗?”心跳如擂鼓,不安感油然而生。 &nb* &nb北半球正值深秋季节的时候,南半球天气正在渐渐回温。澳洲的东南沿海地带气候湿润,到了这个季节雨水繁多,一开始下,就停不下来了。 &nb凉至的意识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先苏醒的是她的听觉。 &nb她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知道下雨了,但却因为药物的关系而无法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夜半时分,她陷入了梦境与现实的纠葛之中,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扑朔迷离,却让她整个身体都绷紧,心也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nb她看到,她的廷深来了,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在她眼前,痞痞地笑着,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回以微笑,想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却在触摸到了温热黏稠的液体之后猛然缩回。 &nb是血。 &nb那缠绕在他掌心间的,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nb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抬眸看他,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出声,但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nb他的脸也在出血,从眼角、从头颅、从鼻孔、从耳朵,不停地有红红的液体涌出。 &nb他仍旧保持着朝她伸出一只手的姿势,手里却是一份被血染红了的文件。他开口了,音色暗哑,“签了吧。” &nb竟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nb在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声音不是他的,被血覆盖得面目全非的脸也不是他的,还有那流着浓稠液体的手也不是他的,那——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nb她在下意识地往后退。 &nb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唯一能够清楚分辨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廷深。 &nb“你不是廷深。” &nb她一边后退,一边对着眼前这个不断靠近的男人说了这句话。忽然脚下的土地有些许松动,她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往后看,瞳孔蓦然紧缩! &nb脚下竟是崖岸,滚滚巨浪在底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一张巨大的嘴,随时会将她吞噬一般。 &nb那人停了脚步,笑意浅浅,附和着她所说的。 &nb“对,我不是你的夜廷深。” &nb她惊叫着看着他向自己扑过来,身体往后一仰。 &nb但…… &nb我会是你的丈夫…… &nb“啊!” &nb“太太?太太!——” &nb凉至被宋辰亦安排来“照顾”她的下人摇醒,醒来时浑身乏软无力,额头和后背又是一片濡湿。睁开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两边有温热的液体划过。 &nb“太太?”劳丽又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但就是这一声,引起了凉至剧烈的反应。 &nb她近乎从床上弹坐起,像看着仇人一般盯着她,怒吼:“我不是你家太太!” &nb劳丽愣愣地看着她,“可是先生他——” &nb“滚!” &nb凉至只觉一股气血在往上涌,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似的,又加上刚才起身过猛,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又直直地往后栽去。 &nb“太太!” &nb劳丽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凉至轻飘得仿佛不存在的身体,却换来了凉至厌恶的推开。 &nb“别碰我!”她抗拒极了这个女人的靠近。在她眼里,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人都是宋辰亦的走狗!她们的手和宋辰亦一样,脏! &nb艰难地重新坐起,凉至看也没看一脸担忧的劳丽一眼,扶着床头挣扎地想要下床。药效未过的她浑身没有一处都使得上力气,仅仅从床上坐起移动到床边,她便已经气喘吁吁的了,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 &nb劳丽于心不忍,便道:“太太,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您身体不好,不能……” &nb“闭嘴!”凉至大口喘着气,双目猩红,“不准叫我太太!”与此同时,她站起了身,不到一秒钟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nb一声闷响,是骨头磕到地面上的声音。劳丽光是听着都觉得疼,但凉至硬是哼都没哼一声,仍旧执意不让任何人碰她,自己一点一点地往门外边爬去。 &nb* &nb后半夜,雨量又加大,还伴随着飓风与雷电闪耀。 &nb宋辰亦开着车门仰坐在车里,看着站在风雨中的男子的身影,一丝丝笑意都勾不起来。刚刚电话里那声“丫头”尤为刺耳,刺耳到要将他本性中的残暴激发开来。 &nb毕竟在老爷子去世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残暴过了。 &nb-本章完结- 240廷深,快接电话 &nb夜廷深站在雨里,头顶上虽撑着伞,但风雨仍旧将他的衣襟浸湿。 &nb提步缓缓向前走着,雨水浇在身上,微凉,却难以浇灭他心中盛怒的火。 &nb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动到了车后座,车门被他大力地拉开,“嘭”的一声,前后两个门的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车上坐着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宋辰亦已经被夜廷深揪住了衣领带离了车座,紧跟着被狠狠地按在了地上,脸上挨了一拳。 &nb其他人见状,慌忙下车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团团围住,却又碍于此时宋辰亦占了下风不敢轻举妄动。圈外的莫探等人见状也扔掉了雨伞,呈备战之姿。 &nb雨水将男人的身影打湿,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冷不丁刺进了皮肤里,温热的液体糊着脖颈,尤其难受。但宋辰亦却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夜廷深发泄着怒意。 &nb而他的不为所动却更加激怒了夜廷深,揪着衣领将他提起,他双目猩红,怒吼:“你把凉至关在哪里?!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nb宋辰亦的唇角有鲜血溢出,微微扯了唇角,却不语。 &nb莫探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免有所触动。跟在夜廷深身边这么久,他几时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样子?越是沉静的男人,真正发怒的时候就越是可怕,像现在的夜廷深,他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只有在组织里才见到过的嗜血。 &nb宋辰亦的下属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要把暴怒中的夜廷深拉开,莫探等人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便看到夜廷深力气惊人,直接甩飞了一个人,吼了一声:“滚!” &nb宋辰亦却也趁机推开了夜廷深,从地上站起,抚了把头发上的水渍,擦拭着唇角的血。大雨冲刷后,脖子上的血渍已然流入后背,浸入衣衫,不留下丝毫受过伤的痕迹,除了被划破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微小的刺痛感。 &nb不一会儿,又有两辆打着近光灯的越野车停在了他们身后。莫探只觉得双眼被晃了一下,随即便惊觉——他们被包围了! &nb加上原来车上的三人,此时对方一共有十来个人,而他们包括夜廷深仅有四人,其中一个还是私人飞机的司机,不会任何拳脚功夫。人数上已经处于劣势了的他们,手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而从越野车上下来的七八个人,人人手上都拿着金属制的棒球棒! &nb“bo人的一声惊呼,夜廷深的后脑勺已经硬生生挨了一棒子,温热的液体伴随着冰凉的雨水留下。顿时,他只觉大脑在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有一瞬的模糊。他只看到宋辰亦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nb“夜廷深,你应该庆幸,在澳洲不允许居民非法持枪,否则这会儿打在你身上的就是枪子儿了。”宋辰亦笑了,接过下属递上来的球棒,在手心拍了拍,看着夜廷深扶着头用力地甩了甩,红色的液体飞溅。 &nb“夜寂年轻的时候好歹有过黑道背景,怎么夜廷深你一点儿也没有学到么?来啊,让我看看我的情敌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从十三个人中突围出去!” &nb* &nb窗外电闪雷鸣。 &nb劳丽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倔强地在地上爬着的女子,想帮忙,却又深知只会引来她的排斥。 &nb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从卧室到楼梯口的地板上都留下了濡湿的印迹,像蜗牛爬过的一般。地面冰凉,而她的身体本就已经孱弱,劳丽在一旁纠结着,若是不想想办法,出了事可怎么像先生交代? &nb分神间,凉至已经爬到了楼梯口,紧跟着手臂用不上力气,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劳丽吓坏了,赶忙追上。 &nb“太太!太太您没事吧?” &nb劳丽是个中年妇女,本地人,语言也带着当地的口音,怎么听怎么拗口的澳洲英语。 &nb那一摔,许是四肢乏软,凉至并没有痛感,只是身体更加无力了起来,心跳加速,似乎快要从她的胸腔跳出去了。她在原地歇了一会儿,又打算接着下楼梯。 &nb劳丽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纵她这样作践自己了,刚刚那一摔,虽然凉至自己可能因为药物关系没有感觉到什么,但劳丽看得清楚,凉至的胳膊肘、膝盖以及脚踝多处撞伤划破,猩红的液体渗透了单薄的睡衣。再加上她身体一直在出汗,若是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发炎而引起更严重的病症! &nb“太太,您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好不好?”劳丽赶忙把她扶起,又叫了几个下人来帮忙,想把她扛回房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赶紧说:“我也能听懂一点儿中文的太太,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nb凉至也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了,任由着下人把她扶起想往楼上走,心里酸楚,但她却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软弱。 &nb忽然想起大学时期她曾学到的一句话,必要的时候妥协,是为了将来能走得更远。 &nb虽然现在极其不情愿,但眼下凉至却不得不这样,咬了咬唇,她稍稍用力地抓了下另一个稍稍年轻点儿的姑娘的手,小姑娘立马觉察到了,忙问:“太太你有什么吩咐?” &nb凉至这时候也懒得去计较她们对她的称呼了,而事实上条件也不允许。大口大口地喘了气之后,她艰难地发了个音:“p&nb后,面露难色,与劳丽对视了一眼,不知所措。 &nb“太太,你……” &nb“艾琳,我们扶太太去一楼。”劳丽打断了艾琳。许是因为于心不忍,她决定要遵从凉至的意思。而且先生虽然说了不允许太太与外界有任何联络,但眼下太太这个情况应该也没法和谁通话吧?这样,也不算忤逆了先生的意思。 &nb艾琳抿了抿唇,“你疯了?你忘了先生……” &nb“太太,我们走。”劳丽不顾艾琳的反对,小心翼翼地扶着凉至下了楼。 &nb凉至休息的卧室是在四楼。除了一楼,其他所有楼层的通讯工具、网线等全部被切断,而一楼唯一一台座机也只是方便下人联系宋辰亦的,要使用还需要刷卡。所以劳丽才敢带凉至下楼,反正她也打不了电话,算是给她一个心理安慰吧。 &nb看到了柜台上摆放着的座机,凉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线生机。旁边的劳丽看得清楚,内心却也酸涩不已。原本多好看的亚洲女孩啊!生生地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虽然她不知道这位太太和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先生这些天来寸步不离地照顾,先生应该很爱太太吧? &nb而此时的劳丽又哪里知道?她口中那个漂亮的亚洲女孩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因为那位先生给她注射了大量的安定。安定具有镇静效果,但用量过大则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而宋辰亦,为了防止凉至逃走,不顾药物对她身体产生的伤害强行注射,简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nb靠着劳丽和墙壁的力量支撑着,凉至缓缓向座机的位置移动着,紧紧咬住发白的唇。一楼有数名黑衣保镖守着,想来就算她身体素质强大到能安然从四楼走到一楼,也断然不可能离开这里。 &nb出了一身汗后,药物许是散了些许,凉至渐渐冷静下来去思考。眼下这个情况她只能智取了,稍稍斟酌,她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不知你们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nb声音很小,但劳丽还是听得清楚,面露欣喜,但却不知如何解释。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先生已经出去了六个多小时不见回来。 &nb“我打个电话给他吧。”凉至眼尖地瞄到了座机上的插卡孔,看向劳丽,“把卡给我。” &nb“这……” &nb劳丽又为难了起来。 &nb凉至站在座机前,冲她伸了手,提高音调:“把卡给我!” &nb许是被她清冷的声音震慑住,劳丽竟真的掏出了卡递给她。眼看着她颤着手把卡插进了孔里,又快速而熟稔地拨打了一串号码,面色着急的样子却让劳丽越看越觉得不对。 &nb太太刚刚按的数字中有一串区号,虽然她不是很懂,但她能确定这电话打的并不是本地区的。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打给宋先生! &nb“太太!” &nb劳丽试图阻止凉至,松手的同时,凉至已经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但手却死死地握着听筒不放。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只等着对方接通就好。 &nb凉至瑟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攥着听筒,嘴唇发着颤,心中不停地念着:接电话啊廷深,快接电话…… &nb-本章完结- 241离婚协议书 &nb雨夹着血滑落脸颊,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气息和浓浓的血腥味。想来宋辰亦是有备而来,他雇佣的这些澳洲人身强体壮、五大三粗,大概是混黑道的人了,几个回合下来,几人寡不敌众,就连莫探等人也被制服住。 &nb莫探护主心切,虽被两个澳洲人钳制住,但目光一直死死地锁在夜廷深的脸上。是,他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反应能力和敏捷度都不是常人所能比拟。但…… &nb听觉的缺失却极大程度地影响了他的反应速度! &nb夜廷深被几个澳洲人死死按住,冰冷的棒球棒抵着他的脖子。他抬眸,双目猩红,“宋辰亦,你今天最好能让我死在这里!” &nb“正有此意。”宋辰亦嗜血一笑,手里的棒球棒瞄准了夜廷深的脑袋,就要重重地砸下去! &nb“bo两个澳洲人竟是一个踉跄。但他们反应极快,硬是没给他挣脱的机会。 &nb夜廷深的手机从裤袋滑落,屏幕亮起,是他和凉至的亲密合照,落在宋辰亦的眼里却额外刺眼,硬生生地叫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弯腰将手机拾起。 &nb说来也巧,正在这时,有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串陌生的澳洲号码,宋辰亦看见后,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冷笑着接通,还不等那边说话,他便道:“听说,如果夫妻中有一方离世,那么这两人的夫妻关系会自动解除。你可要学着乖一点啊,否则的话,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让你成为法律上的单身!” &nb隔着雨帘,夜廷深只能看见宋辰亦的嘴唇在动。从球棒打在他后脑勺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仿佛消了音。 &nb他听不见了…… &nb他听不见啊…… &nb哪怕他已经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凉至,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nb“凉至!相信我!等我!”拼尽全力,他吼出了这样一句话,不确信电话那端的她是否能听到。 &nb凉至,相信我。 &nb等我。 &nb* &nb好,廷深。 &nb我等你…… &nb* &nb体力消耗得太多,凉至此刻整个人都有点儿脱水了。靠着墙,她手握着听筒,听着宋辰亦在那边用淡漠狠绝的声音说了那番话。 &nb如果夫妻中有一方离世,那么两人的夫妻关系会自动解除…… &nb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什么宋辰亦会知道她和夜廷深已经结婚了的事情,而目前的状况也不允许她深思下去。她听到了那边的大雨滂沱,听到了那边的嘶声厉吼,听到了……她的廷深在用那么愤怒却又无助的声音在对她说:凉至,相信我,等我。 &nb廷深,我信你啊。 &nb可是…… &nb意外还是来了,不是么? &nb“你要我怎么做?”凉至温声问道,此时,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掏空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心脏。不知那边说了一句怎样的话,在昏迷前,凉至笑了,笑得那么绝然凄楚,笑得一旁的劳丽都忍不住要潸然泪下。 &nb她说:“好,我签。”然后,听筒便摔在了地上。 &nb紧跟着是劳丽的惊叫声:“太太!太太!” &nb* &nb从在机场时被电击晕过去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凉至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多数时候是在安定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而那一晚,她耗损了大量的体力,出了满身的汗,导致体内的无机盐严重流失,身体虚脱,不得不静脉注射葡萄糖来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 &nb三天的时间过去,她眼皮都未动一下,肤色苍白,安静得仿佛……仿佛已然死去。 &nb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守在床边的宋辰亦瞳仁猛地缩了一下,立马将这个念想掐灭。现在凉至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就连死神也不可以! &nb“先生。” &nb劳丽轻轻敲着房间的门,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最上面一行是大大的几个汉字:离婚协议书。 &nb宋辰亦没抬头,只静静地凝着安静的凉至。三天了,他寸步未离开。 &nb“先生,这是太太让交给您的。”劳丽把离婚协议书递给宋辰亦。 &nb看到标题的几个大字,宋辰亦的眼角终于有所松动,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内容大致明了。再看到最后一页黑色的签字,“夏凉至”三个字跃然纸上。纸的背面奥凸不平,签字的时候凉至有多么愤恨,可想而知。 &nb“什么时候签的?”宋辰亦将离婚协议合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nb交叉在身前的手略微不安地攥紧,劳丽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回答道:“在您回来之前,太太醒过一次。” &nb“清醒的时间有多久?” &nb劳丽想了想,“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医生说太太是情绪起伏太大又加上体力不支,所以才会急火攻心昏死过去。还有,医生说……”她欲言又止。 &nb宋辰亦觑眉,“还有什么?” &nb劳丽看了他一眼,忙低头,“医生说,太太再继续使用安定的话,可能会……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不良影响,他的建议是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希望能太太能停止用药。” &nb宋辰亦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了纤细的手臂上的红红的针孔。针孔已经结了痂,在苍白的肌肤上却格外刺目,仿佛正在控诉他丧尽天良的罪恶行径! &nb“我知道了。”宋辰亦不动声色,将离婚协议递给劳丽,淡淡吩咐:“派人送过去,盯着签字之后就可以放他们走了。” &nb“好的,先生。”劳丽接过离婚协议,如蒙大赦般地偷偷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nb“等一下!” &nb劳丽脚步顿住,又紧张了起来,“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nb宋辰亦却是盯着凉至的脸看了半晌,苦涩地笑了笑,“事情办好后,你来守着她。”怕是因为知道他一直在左右,所以凉至才迟迟不愿意醒来。前天她身子一直在冒虚汗,他回来的时候她发起了高烧,这两天烧倒是已经退了,但是她…… &nb劳丽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凉至,内心酸涩,点点头,“明白了先生。” &nb* &nb离开了凉至的卧房后,劳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找到了艾琳,那个年轻机敏的女孩子。她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了她,紧握着她的手,“艾琳,看你的了。” &nb艾琳手握着厚厚的叠纸,心中如磐石碾压,但还是重重地点点头,“放心吧!” &nb劳丽和艾琳,都是淳朴善良的本地居民,不是凉至口中的宋辰亦的“走狗”,这也是宋辰亦百密一疏的地方。 &nb看着艾琳离去的背影,劳丽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伸出右手打了十字号,双手合十在身前,闭眼虔诚地祷告:“万能的主啊!您无所不能!请求恩赐那个孩子平安喜乐,减轻她的病苦与磨难。求天主降福于她,圣母拥抱她,让这个孩子继续在投入天主怀抱的路途上行走……” &nb* &nb艾琳拿着离婚协议书到达了关押夜廷深等人的房子前。 &nb是郊外一座废弃了的平楼,阴暗又潮湿。艾琳刚下车,便觉得一股让人作呕的湿气扑鼻而来。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和呼吸,在心里暗暗祈祷:无所不在的主啊!求您听到我的祷告,愿您的子民擅自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nb“这边走。” &nb黑衣保镖见艾琳迟迟不动,皱了眉,提醒了她一声。 &nb艾琳心里一个咯噔,笑了笑,身体有点儿僵硬,便说:“我有点害怕,你能走慢点么?”带着颤音的澳洲英文。 &nb保镖见这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的脸上确实是写满了恐惧的,想了想,便停了脚步,“那你走快点。” &nb艾琳松了口气,提着有些发软的步子往楼房深处走着。越往里,光线越暗,空气中的恶心人的味道更重了。艾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仍旧有血腥味在往鼻子里钻。 &nb这里,哪里是关押人的地方?就连维多利亚州最穷的人住的房子也要比这里好。 &nb坐了将近六个小时的车,艾琳本来身心俱疲,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了,而这会儿瞌睡竟全都醒了。 &nb“这里的人都还活着么?” &nb艾琳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身体一阵恶寒,她便环着双臂以取暖。 &nb保镖“嗯”了一声,“都活着。”又看了这个脸色越来越白的小女孩一眼,停了脚步,“要不你在外面等着,我把东西送进去?”他想着让这么个小女孩看到血腥的那一幕多少不大好。 &nb艾琳却摇摇头,死死把离婚协议书护在身前,拒绝了保镖的好意,“宋先生说了,一定要我亲自送到才行。” &nb-本章完结- 242不折不扣的疯子 &nb夜廷深和莫探等人被关押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身上的衣服还沾染着那日雨水的湿气。所幸天气转暖,那场大雨还不至于淋垮了几个大男人的身子,倒是后脑勺受到了重击的夜廷深昏昏涨涨的。 &nb头部的创伤结了痂,也算宋辰亦还有点儿良心,叫了医生来处理过他的伤势。此刻,夜廷深的头上颤着纱布,整个人周围阴戾得可怕。艾琳见到他的时候,没由来地感觉到了一阵慌乱,拿着离婚协议书的小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nb至少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是危险的。 &nb她似乎能够预料到,一旦这五个字入了他的眼,会引起怎样剧烈的化学效应。刚刚这一路上守着的澳洲保镖多得她都数不清了,若是眼前这个大哥哥忽然发狠要突围,怕是会…… &nb她不敢深想,只能默默地祈祷着天主的保佑。 &nb* &nb劳丽忐忑不安地守在凉至的床边,从白天到黑夜。 &nb艾琳已经出去八个多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讯,而宋辰亦那边也没有放行的消息。这个男人有多可怕,劳丽已经见识到了。如果不是那天凉至身体告急她请来了镇上的医生,还真不知道,原来宋辰亦竟然…… &nb眼尖地瞟到了凉至的眼皮微微动了两下,劳丽慌忙起了身,去门口和窗户都看了看,锁好门窗后方才折回,坐到床头小心翼翼地说:“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nb劳丽改口了,不再称呼她为“太太”。 &nb缓缓睁开眼,凉至竟恍惚着分辨不清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视线有些模糊。嗫嚅着唇说了半天,她也没能发出声音来。 &nb见状,劳丽便俯身,把耳朵贴上去听她在说什么。好半晌才分辨清楚,她是在问:“他走了么?” &nb没说这个“他”是谁,所以劳丽也不清楚她口中的这个“他”是指宋辰亦还是指那位未谋面的夜廷深,想了想,她说:“宋先生出去了,不在镇上。艾琳已经把离婚协议书的送过去了,应该快……”她看到凉至眼角滑过了两滴泪,心就狠狠地揪在了一起,赶紧抽了纸巾帮她擦拭,轻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那协议书艾琳已经替您签好了。” &nb闻言,凉至猛地睁开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劳丽。 &nb劳丽笑了笑,细心地替她擦拭着汗,不掩语气中的心疼,“您只签了一份就又昏过去了,怎么都醒不过来。所以我和艾琳才……” &nb离婚协议书一式三份,必须三份同时生效两人的婚姻关系才解除。而由艾琳代签的那两份或许是写的她的名字,但是不是她的字迹,因此不具备法律效应,但却可以暂时瞒过宋辰亦! &nb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凉至喜极而泣,握着劳丽的手,颤着双唇想对她说“谢谢”,但却开不了口,只咧着唇哭着。 &nb劳丽于心不忍,拍着她的手,怜爱地看着她,细声软语道:“主会保佑你的。” &nb* &nb“天主听到了我的祷告,愿你们日后能够安好。” &nb艾琳双手合十祈祷了一遍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厚厚的文件纸递上前。许是怕“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字刺激到夜廷深,她特地把文件翻到了签字那一页,在保镖的注视下递上了一支黑色的钢笔。 &nb同时心里在暗暗祈祷。 &nb夜廷深没吱声,也没动作,阒黑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签字栏上的“夏凉至”三个字,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艾琳一阵胆战心惊,生怕那拳头下一秒就到自己脸上来了。 &nb分辨不出来字迹么? &nb为了瞒过宋辰亦,艾琳偷偷摸摸模仿了好久才代替凉至签下的,又哪里会想到竟然也骗过了夜廷深? &nb后背要被保镖盯出个洞来,艾琳心里焦急不已。宋辰亦说了,只有签了字才能放这位先生离开这里,而夏小姐病卧在床,只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能保他平安,若是办砸了…… &nb艾琳想,那么她会祈祷主看在她诚心想要帮助他们的份上,让她去天堂。 &nb就这么僵持了许久,艾琳举得手都酸了,但夜廷深仍旧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签的意思。艾琳急了,索性把其他两份也摊开,用笔盖在凉至签过字的地方画着圈儿,又在假签名的地方指了指,焦急不已,“先生,快签吧!签了您才能离开这里,夏小姐才会……”说了一半,艾琳呆住,“先生?” &nb夜廷深不为所动。 &nb一旁的莫探看着这个小女孩好像着急地想要告诉夜廷深什么,但却碍于保镖在场而无能为力。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撑起身子蹲在了艾琳的身旁,拿过她手里的笔递上前,无声地动了动唇,说了一句什么。 &nb夜廷深看到了,才终于有了反应,皱了眉,把视线移向了艾琳。艾琳立刻反应过来,看了看莫探,又看了看夜廷深,“先生,请您快签字吧!”这句话是说给保镖听的,然后,她学着莫探无声地道:只有这一份是小姐签的,您快签了离开这里吧! &nb“她……” &nb许是心中甚是挂念,不知道此时她是什么样子。夜廷深只发出了一个声音,便已经热泪盈眶,喉咙哽着发不出声音来。 &nb艾琳很想告诉他多一点关于夏小姐的事情,但目前的状况并不允许。她是急了,把笔塞进了夜廷深的手中,催促:“快签吧!” &nb明白了什么之后,夜廷深至于提着笔在纸上缓缓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下颌咬得紧紧的。最后一笔落下后,他狠狠地将钢笔甩向了一边,挣扎着站起了身。 &nb“小心!” &nb伴随着一声枪响声,艾琳惊恐地瞪大了双眸。 &nb* &nb深夜,觉察到有人的触碰,凉至猛地避开,同时睁开双眼,在黑暗之中对上了俯在床边的宋辰亦的眼,丝毫不掩眼底浓浓的恨意。 &nb“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睡下去。” &nb宋辰亦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也算正人君子,起了身,将床头的灯打开。 &nb一时间适应不了强光的凉至微微偏了头已避免强光的直射,待到适应过来之后,她满眼警觉地盯着宋辰亦,“你要做什么?” &nb“做什么?”宋辰亦嗤笑了一声,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夏凉至,你现在可是我宋辰亦的人,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nb凉至蓦地瞪大了双眼,在男人欺身而上之前嘶声吼道:“宋辰亦!你要是敢动我,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nb宋辰亦的身躯立马僵住,随即笑了,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凉至的双手,“是吗?你敢死在我面前,我立马叫夜廷深同你一起下地狱!” &nb“疯子!” &nb宋辰亦诡秘地笑了,捏住了凉至的下颌,“是,我是个疯子,为了爱你所以我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 &nb女人的力气本就不敌男人,又加上凉至身子弱,奋力挣扎了不一会儿,她整个人便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辰亦在她身上为非作歹,死死咬着唇,“我恨你!宋辰亦,你今天最好把我弄死在这里!否则以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nb动作戛然而止。 &nb半晌后,宋辰亦才怒极反笑,“行啊夏凉至,你行!”他下了床,整好了自己的衣衫,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没关系,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nb凉至挣扎着起了身,双手死死攥紧了胸前的衣衫,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眼里那滔滔涌流的,岂止是恨?宋辰亦明明看得清楚,但他却强迫自己别过脸不去看。他知道,一看她的那双眼,他可能就会改变自己的主意了。 &nb这个女人,现在是他唯一的暖源。若是她离开了,那么他只会彻彻底底坠入冰凉的世界,万劫不复。 &nb房间里有片刻的沉寂。 &nb此刻是凌晨两点多,整个小镇都已经入眠,万籁俱寂,沉静到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 &nb打破宁静的,于凉至而言是噩耗。 &nb有下属匆匆来报:“宋少!平楼那边忽然失火,里面关押着的人都……” &nb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宋辰亦的惊呼声打断:“凉至!凉至!”他惊惶地扑过去接住了凉至摇摇欲坠的身体,紧跟着便觉有黏稠的液体从她口中溢出,摊开掌心一看,那猩红灼痛了他的双眼。他紧紧抱着凉至轻柔冰凉得仿佛不存在的身体,失声吼道:“医生!快叫医生!” &nb* &nb火势烧红了澳洲的大半边天际,也染红了黑暗中男人的双眼。 &nb直升机缓缓降落,而他扛着另一个已经浑身僵直了的男人的身体,满目沉寂,却猩红。 &nb“夜,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快走吧。”一名金发碧眼、穿着黑色佣兵装的男子看了夜廷深一眼,用一口标准的澳式英文说道。 &nb-本章完结- 243请你尽快找到我太太 男子名叫贝文,澳洲人,也是当地一支地下佣兵队伍的头。三天前他接到了来自中国大陆的一笔交易,保夜氏财阀大少爷平安回国。 接到这个交易的当时,贝文就开始调用了组织在澳洲大陆上的所用势力去查夜廷深的资料,并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找到了他所处的位置。可惜当时夜廷深的位置离他们组织太远了,又加上天气的原因没有办法立即调到直升机,因此耽误了时间,导致夜廷深的一个下属为了替他挡枪而牺牲了。 贝文看了一眼被夜廷深扶着的已经僵硬了的亚洲男人。身为佣兵,他掌握着生杀,见惯了生死,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过弃友人而不顾的自私人。当然,也不乏有如这个亚洲男人一样舍己救人的好汉存在。他敬佩这个亚洲人,因此他为他祈祷:“愿你在天堂不再有痛苦。” 夜廷深不知道贝文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直升机降落后,他亲自扶着莫探的尸体上了飞机。心情有多么沉痛?身为澳洲佣兵的贝文感受得到,与夜廷深同行的白寒和私人飞机司机也感受得到。他们都一言不发,似是不想打搅莫探去天堂的路途。 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将莫探的尸首安放后,夜廷深又跳下了直升机,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脚跟,直视着贝文,轻声开口:“麻烦你再帮我两个忙,交易金我会追加给你。” 贝文张了嘴,“你说。” 夜廷深看向将要成为断壁残垣的平楼,“有一个来送东西的小女孩,进去后就没有出来了。她是帮助过我的人,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的家人。还有一个忙是……”他喉咙发紧,一时半会儿竟发不出声音来。 贝文耐心地等待着。 在出兵解救夜廷深之前,他已经了解到这位大少爷之所以弃掉了国内一堆的烂摊子义无反顾地飞澳洲,是为了找到他的妻子。现在看来,他的难言之隐弱不是他的妻子,又能是谁呢? “在我下次来这里之前,麻烦你找到我太太。”夜廷深说,“不会太久,所以请你尽快。” * 夜廷深搭乘的飞机飞离澳洲大陆的同时,躺在医院里的凉至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口鼻上罩着呼吸仪器,面色苍白。 而站在外面的宋辰亦,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医生一出来,他立马迎上前,问:“她怎么样?” 医生神情严肃,“这位女士的血液中残有大量的安定药物和化学物品,初步判定为安定过量而引起的中毒。具体的还请你跟我们来做进一步的调查,请。” 宋辰亦只觉得大脑“嗡”的一下,空白了。 “夏女士在用安定这件事情您知情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药的?大概用了多久?每一次用药的周期为多长时间?” 宋辰亦刚想张嘴,巴尼医生便用极其肃冷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这关系到病人的性命安全,请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如实告诉我。” 问宋辰亦当时是什么心情么?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嘴巴子,心虚、罪恶、懊悔、愧疚,等等不好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令他无助又茫然。 他,好像做错了呢。 “大概是一周前开始用药,十天以内。前三天她病倒了,就停止用药了。”宋辰亦有些没底气地回答,说话的过程中不敢直视巴尼医生碧蓝色的双眼。 巴尼却盯着他,“用药的周期和用量呢?” 宋辰亦头皮有点儿发麻,嗫嚅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巴尼冷了神情,用笔敲着桌子近乎低吼:“如果是按照正常周期用药的话,短短十天的时间病人不可能中毒到这个程度!” “什么程度?” 巴尼气得上嘴皮都在颤,没回答他,直接甩了张结果给他,“你自己看。”便摘下眼镜按压着鼻梁。 全英文的结果单,又都是医学术语,宋辰亦哪里看得明白?奈何巴尼医生此刻正在气头上,铁了心地想让宋辰亦着急,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样子,他一点儿开口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巴尼也是这座小镇上有名的医生了,在整个维多利亚州也不乏有人听过他的名字。这位放弃了在大城市里发展的医学教授,住在这样一个生活条件不算太好的闭塞的小城镇里,一来潜心研究医药,二来造福这一方土地的人民。他身为医生的职业素养和操守是医学界人人歌颂的,也难怪这时他火气那么大了。 从医这么多年,他几时见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非疾非病地被折腾成那个模样?二十三岁,正当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可那个孩子却了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唇角的血渍猩红,印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地触目惊心。而眼前这个自称是那孩子丈夫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巴尼对这个年轻人一丝好感都没有! 越想越来气,巴尼一把把眼镜戴上,一边看着电脑上的档案一边对着宋辰亦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老婆身体不好你怎么不带她来正规医院就诊?瞎用什么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你不知道是药三分毒,何况是安定这种副作用极大的药?还有,你们知道安定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就用药,到底是你老婆有病还是你——”声音戛然而止,巴尼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宋辰亦猛然抬头的瞬间和他大眼瞪小眼,按在桌子上的手猛地紧了紧,咬牙切齿:“那孩子的病例档案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她为什么要用安定?嗯?” 宋辰亦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尤为难看,放在桌上的大手不由攥紧,青筋直跳,与巴尼对视间,语气已然变得不客气,“医生治病也需要过问私事的么?” 巴尼彻底火了,拍案而起,“什么叫私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的私事我不管,但那孩子现在是我负责的病人!我有义务还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 国内。 夜廷深离开上海飞往澳洲的同时,肖天佐本已经做好了“赴死”之势来修补东南沿海出现的经济漏洞。好在聂氏财阀在前不久已经崩盘,对夜氏造成威胁的也就少了一个。 “夏氏被收归名下,夜氏与律氏向来都是同盟关系,聂氏已经垮台,二少爷聂彻根本无心于商界;沈氏沈东驰一向不喜欢四处给自己树敌,宁氏宁长渊在事发后一直没有什么明目张胆的动作。此刻我们最需要提防的,是——”黎妤抿了抿唇,“宋氏,宋辰亦。” 光是听着黎妤分析目前的局势,肖天佐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以前作为总经理的时候,他处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倒也还得心应手,毕竟头上有个夜廷深担着。而现在他是在做原本夜廷深该做的事情,顶上无人,他就是那个最高位置的人,是发号施令的人。若是他这个环节出了错,那么夜氏上下几百上千人都要为这个错误埋单。 可想而知,他压力有多大。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夜廷深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能力。虽然他们俩平日里相处互相吐槽,但肖天佐其实还是很佩服夜廷深这个人的。 “宋辰亦现在好像不在上海。”肖天佐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眼睛都花了。 黎妤点头,“是。之前宋氏与律氏交易过澳洲的一条产业链,近来产业链资金周转,宋辰亦大概……” “等等!”肖天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断她,“澳洲的产业链?你是说,宋辰亦现在人在澳洲?” 黎妤迟疑了一下,“……是。” 闻言,肖天佐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努力把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拼凑在一起。 宋辰亦人在澳洲。 夜廷深因为凉至的航班改签悉尼而去了悉尼。 夜氏东南沿海产业链出现漏洞,最大的敌人是宋氏。而此时此刻,夜廷深在澳洲杳无音讯,夜氏无人坐镇…… 越往深处想,肖天佐越觉得不对劲。不对,是非常不对劲! “夜总是一个人去的?”当时肖天佐赶到总裁办的时候,夜廷深已经离开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是否有人同行。 黎妤回想了一下,“只带走了莫探和白寒。” “什么!” 肖天佐惊了,一把站起,“黎秘书,快想办法联络到澳洲那边的人,最好是能雇佣到道上的人或者是佣兵组织。交易金随便他们开,动作要快!” * 所以,当夜廷深平安归来的时候,肖天佐不知道有多感谢自己当时那个看似抽风产物的决定了,虽说夜廷深还是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 “你别挂记公司了啊,有我呢。我不行的话,还有老爷子在上面担着。你就安心养病吧!”病床前,肖天佐难得正经。 -本章完结- 244她的哭声 &nb自打夜氏出事起,原本因身体不佳而渐渐退居二线的夜寂又重回夜氏坐镇。雇澳洲佣兵前去解救夜廷深这件事情虽然是肖天佐提出来的,但他和黎妤的人脉到底局限在了白道,因此最后贝文会出动,还是夜寂出的面。 &nb虽然夜寂对在澳洲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过问,但,他毕竟是夜廷深的父亲。凉至的失踪、莫探的死让夜廷深整个人都阴郁到了极致,他不主动去问,也不过是不想去揭他的伤。夜廷深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做了作为一个父亲,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 &nb梅纳德教授终于屈尊前往中国大陆,一是因为夜寂极力邀请,二是因为……爱徒井漾不久前向媒体公开发布了一篇致歉书,自此摘去神外医生及专家的头衔,震惊医学界! &nb“梅纳德教授因为井医生的事情,情绪肯定不太好。他既然都来了,你多少得给他点面子吧?再者,贝文可是澳洲佣兵的头目,他对澳洲可比你熟络多了,找人的效率肯定比你自己一个人瞎摸索高得多。宋辰亦那渣就算手段再怎么阴狠毒辣,那他也打不过佣兵吧?所以你就先配合一下教授吧!指不定你耳朵治好了,凉至也就回来了呢?”见夜廷深一言不发,肖天佐便试探性地劝他先放下其他事情,配合教授接受治疗。 &nb梅纳德教授是要么不来,要么来了,就肯定不会空手而归。在国外的时候他已经根据夜廷深的情况拟定了好几份详细的治疗方案,一次次的耽误,让身为医生和好友的梅纳德操碎了心。这一次,他莅临中国,处理爱徒的事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带夜廷深离开大陆接受全方位的治疗,并在年前进行人工耳蜗移植手术。 &nb肖天佐虽然嘴巴上在喋喋不休,但他却时刻关注着夜廷深的神情。这人的眼神分明没有焦点,因此肖天佐觉得,他刚刚说的这一大堆大概是白说的了,索性双手一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妈的宋辰亦那兔崽子可千万别给我逮着了,老子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nb夜廷深依旧靠坐在床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nb“老夜!你倒是说句话啊!”肖天佐急了,生怕夜廷深这么闷着闷出个好歹来,站起来手就伸过去,被夜廷深一把拍开。 &nb肖天佐一愣,“反应倒是挺快啊。” &nb然而,夜廷深只是不想让肖天佐碰到他而已,完了之后还是没说话,肖天佐站在一边都要抓狂了。 &nb“不会是那渣一棍子把你给打傻了吧?”肖天佐看着夜廷深头上缠着的纱布,瞪着眼睛咽了口口水,手就不安分了。 &nb这一次夜廷深没避开,或者说,没能避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肖天佐的魔爪已经按在他的纱布上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受伤的位置。 &nb忍无可忍,夜廷深抬手一把甩开了肖天佐的爪子,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你好像很闲。”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nb终于等到他开口,虽然冒着点燃了夜廷深的暴脾气的风险,但肖天佐还是松了口气,不怕死地说:“闲啊,怎么不闲?我要是不闲的话谁来撬开你这张金口啊?” &nb这才是肖天佐,正经不过三秒钟。 &nb夜廷深懒得搭理他,仿佛他在这儿多待一秒钟都会碍着他呼吸似的,下了逐客令:“我累了,想休息。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呆在病房里赶蚊子也不错。” &nb“……” &nb肖天佐虽说不情愿,但还是识趣地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最后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了一句:“有事call我啊!”也不知道夜廷深看到了没有。 &nb偌大的vip病房内只剩了夜廷深一人,哪里有什么想休息的样子?他的眼眸漆黑,像是宇宙中的黑洞,藏匿着危险,要将靠近的一切都吸走。但,眼神却又是那么空洞。 &nb要入冬了,天气凉了起来。近来的几场秋雨已经将夏日的余温散去,放眼窗外,一片金黄,是银杏落了一地。 &nb* &nb北半球天气变冷的同时,南半球悄然入夏。 &nb像是经历了两个夏天似的,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凉至是穿着短袖长裙过生日,在医院。 &nb劳丽推着她在医院的小花坛周围散步。这家医院的环境挺不错,虽说坐落在这座不大的小镇上。据说,巴尼教授的科研奖金奖金百分之八十都投入了医院的建设中,再加上政aa府的补给,这家医院的规模和设施以及各种资源不比悉尼、墨尔本那些大都市差。再加上……因为凉至的关系,宋辰亦也向这家医院注入了资金。 &nb午后,阳光渐渐变得有些刺眼,劳丽便推着凉至坐到了树荫下,细心地掏出手帕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擦掉。醒来后凉至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太大的情绪起伏,多数时候都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许是安定中毒落下来的后遗症,她变得很容易冒虚汗,就像刚刚出来不过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劳丽已经是第四次替她擦汗了。 &nb“上帝爱你,愿上帝像保护眼中的瞳仁一样保护你。亲爱的孩子,我的主在这一天也为你祝福!愿所有病痛磨难都远离你!阿门!”劳丽向着光,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nb小镇上多数人都是基督教徒,劳丽也不例外。但,以前的时候她多只在重要的日子和场所才会祷告,并不像那些教徒时时刻刻把祷告词挂在嘴边。自凉至大病、艾琳丧生之后,劳丽便成了一个比以前更加虔诚的信徒,十句话七句不离主,每日都会为凉至和死去的艾琳祷告。 &nb当然,劳丽从不会当着凉至的面为死去的艾琳祈祷。艾琳的死是凉至心口的一道不深不浅的疤,或许不会折腾得她死去活来,但一旦碰到,还是会痛的。毕竟那个年轻的孩子是为她。如果不是为了她,艾琳又怎么会葬身火海呢? &nb这天,是凉至的生日,所以劳丽特地为凉至加了一段祷告词。凉至听得清楚,嘴唇微张,平静的眸底漾起了丝丝动容。 &nb不一会儿,劳丽便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哗啦啦不停往下流的泪水。来得太快了,以至于劳丽还没反应过来,先是吓了一跳,紧跟着拿出纸巾不停地给她擦眼泪。不一会儿,整整一包纸巾都给沾湿了,可凉至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眼泪不停地流。 &nb劳丽怎能不心疼? &nb“哭的话,就歇斯底里一点,否则对你的情绪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nb说话的人是巴尼医生,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应该是刚检查了一轮病人的情况,发现她不在,这才找了出来。 &nb凉至别过头,仍旧一言不发。大半个月了,她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如果不是确切的检查报告摆在面前,巴尼甚至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丧失了语言能力了。 &nb巴尼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微微抬脸凝着凉至,“如果我的妻子或者女儿像你这样,我大概会生不如死。” &nb凉至的身体猛地一颤,扭头盯着巴尼,哭得更凶。她先是掩着唇小声地呜咽着,后来实在是绷不住,便把脸埋进了掌心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那么凄厉,仿佛要把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nb以前,会有人的肩膀给她靠着,会有人请揽着她的腰,会有人温柔地吻去她的泪,会有人细声安慰,现在却…… &nb“孩子,你还年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巴尼摘下眼镜,擦拭了下眼角。劳丽在一边别过头,掩着唇无声地落泪。 &nb三楼的窗前,男人的身影孤寂而立,大手猛地攥紧。 &nb凉至的哭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像一把把尖利的刀子直直地戳进他的心里,血肉模糊的同时,刺痛不已。 &nb他大概,从来不知道女人的哭声可以这样凄楚决然。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个哭声是凉至的。那个一直以漠然示人的女孩子,那个从不肯向任何人服软的倔强丫头,哪怕之前他那么逼迫她,她也不曾流露出半点胆怯,叫他又爱又恨,又拿她毫无办法。 &nb他只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剪短她的翅膀,阻止她再飞回到夜廷深的身边。哪怕她的心随着夜廷深的“死”一起死了,光留了一具躯壳,他也愿意守着这具躯壳,过完余生。 &nb所以凉至,对不起。 &nb* &nb大哭一场之后,也不知是情绪得到了缓解还是怎样,凉至终于不再如一具躯壳那样活着。 &nb这样的转变,别说是宋辰亦了,就连巴尼医生也感到有几分意外。莫不是哭过一场后就豁然开朗了?可能性不大,但偏生,宋辰亦就是被那喜悦冲昏了头似的。 &nb-本章完结- 245宁可看她痛苦 国内,夜廷深和梅纳德僵持不下。夜廷深迟迟不肯动身跟梅纳德去接受治疗,梅纳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好几次想弃他不管,但终究是没能狠下心。 “你跟漾真是一个德行!死脑筋!” 罢了,梅纳德狠狠地甩了这么一句话给他。只是每次骂完后他才猛地想起夜廷深根本听不见,然后便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夜寂知道这件事情后,又气又无奈。被公司事务缠身的他空下来也会想着法子劝导夜廷深。梅纳德教授说过了,失聪的时间越短,手术后听力的恢复程度会越大,夜廷深再这么拖下去…… 自从听觉完全失去后,夜廷深话变得尤其少。好多次夜寂想像以前一样坐下来同儿子促膝长谈,但一想到孩子现在的状况,他也只得作罢。 在夜家大宅的书房里,夜寂通常一呆就是好几个钟头。不干其他,只静静地站在照片墙前,凝着以前老旧的照片,薄唇微抿,眼底是淡淡的愁绪。 尤其是那张,年轻时与夏漠寒、律司的合影。 “难兄难弟啊,连孩子们遭罪的时间都赶一块儿了。”夜寂自嘲地说着,抬手轻轻覆上那张老照片,眼角的纹加深了些许,一声低叹从喉间溢出。 忽然听见敲门声,夜寂便回头,一看,竟然是夜奶奶怯怯地站在门口。他一惊,赶忙迎上前,“妈。” 夜奶奶扫了一眼墙上的照片,眼神晦暗,“吃饭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近来夜寂总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敏感了不少。用他们年轻人的话来讲,大抵就是矫情吧。看着年迈的母亲步履蹒跚的背影,他竟觉得内心酸楚不已。本来该是儿孙满堂、安享晚年的年纪了,却还是要为后辈操碎了心。 * “贝文,可能得麻烦你一段时间。廷深现在没办法去澳洲,所以请你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保证那孩子的安全,我会尽快安排过来接她。” 医院的长廊,夜寂拿着手机如是说。 贝文给夜廷深打来电话的时候,夜廷深正在休息。 他发来了几张照片,全是躲在暗地远处拍摄的。夜寂看了半天,根据周围的人和建筑物才判断出这是在医院。又将照片放大了好些,才看清楚,轮椅上坐着的人是凉至没错。 又往后翻了好些,都是偷偷拍摄的照片,清晰度比第一张都要高不少,而夜寂已经百分之百确定,照片里的那个女子就是凉至。一时间,悲喜交加。喜的是这孩子终于找到了,悲的是照片里的她看起来那么狼狈憔悴,连他看了都觉得内心抽痛不已,更何况是爱她如生命的夜廷深呢? 深思过后,夜寂将照片转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将记录全部删除,把夜廷深的手机放回了原位之后,再出来联络了贝文,跟贝文说了这么一段话。贝文虽是佣兵的头,但也不是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数十个亿的交易金,再加上夜寂曾在黑道风靡一时,因此这点人情贝文自然是要卖的,便同意了。 隔天,夜寂便告知夜廷深,找到凉至了。 * 凉至吃不惯医院里配给的饭菜,宋辰亦便雇来了中餐厨师。结果凉至直接自己进了医院的厨房,抢过了菜刀和锅铲,叫厨师眼睛都瞪圆了:哪有让病人自己下厨的道理? 宋辰亦听说这事后,虽觉得讶然,但还是欣喜居多。早就知道凉至做得一手好菜,之前只见她在电视里小露过一手,后来他派人花重金想买来凉至在节目上做的那道菜,然而却无果而终。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亲自品尝她做的菜了。 劳丽忙前忙后地给凉至准备着她所需要的食材,宋辰亦见了,索性支走了其他下人,自己当起了食材的搬运工。不过他与厨房素来八字不合,进了之后像是在一个陌生世界里似的,总要问劳丽什么东西应该放在哪里,怎么放,弄得劳丽想笑又不敢笑,接过了宋辰亦手里的东西自己来给凉至打下手了。 整个准备的过程,凉至都很安静。安静地接过劳丽洗好的菜,放在砧板上熟稔地操刀切菜,游刃有余,看得大厨在一旁都惊呆了。不一会儿,三素一汤便做好了。 把食物从厨房装好带去病房是劳丽的事情。凉至将饭菜做好之后,洗了把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连看都没看守在门口的宋辰亦一眼,整个过程也一言未发。 就连到了病房后,用餐的过程也是如此。 凉至用餐的时候本就不喜欢说话,现在有那般沉重的心事压在心头,再加上身子弱,吃了没几口就猛地俯身床边呕吐了起来,吐完后漱了口,又继续吃,硬是往自己胃里塞了满满的一碗饭。 她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几道菜,似自言自语:“都是廷深爱吃的。”她是那么清楚地记得他喜欢吃的每一道菜式,甚至能够完美把控他喜爱的口味。以前的时候她会为他荤素搭配均匀,而如今,她吃素偏多,看到肉食她总会觉得一阵反胃。 巴尼说,这是安定中毒留下的后遗症。 自进医院以来,宋辰亦便极少单独接近凉至,虽说他怕极了有一天她会突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承认用这样的方式去禁锢一个人挺可耻的,但自小在无爱的家庭中长大的他,从未被人爱过的他,真的真的,很渴求接近他唯一的暖源。 他竟然那么爱她,爱到宁可毁掉她也不愿意放走她,爱到宁可看着她痛苦也不愿告诉她,她爱的人还活着。 那一场火势,夺去了数名保镖和艾琳的生命,也烧毁了宋辰亦精心准备的离婚协议书。也就是说,凉至在法律上仍旧是有配偶的,虽然是在澳洲,虽然她不知道。 “你要接她出院?” 巴尼肃了神情,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开口回绝:“我不同意。” 宋辰亦没有理会医生的话,淡淡地说:“我只是来通知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我会照顾好她。” 垂在两腿边的双手攥紧,巴尼眯了眯眼,“你问过她的意思么?” “没必要。” 说完,宋辰亦就走了。 确实是没必要。 因为,无论他跟她说多少话,她都把他当做空气一般,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 夜廷深最终还是同意了同梅纳德教授一同离开中国,前往奥地利进行人工耳蜗移植手术。 上飞机前,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父亲的,虽未说话,但夜寂知道儿子担心的是什么,只轻轻朝他点了下头。 夜南歌拥抱了他一下,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了。她赶紧擦干,努力扯了一个微笑,“哥,一路平安。” 夜廷深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轻声说:“凌天会好的,哥也会。” 一句话,把夜南歌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引了出来。不知道说什么,她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末了开口:“大哥,放心吧。我替你留在上海,等凉至回来。等她回来,我再和她一起去奥地利。” * 回到小镇上后,凉至照旧每日自己下厨,做一些素食给自己吃。有时候食材准备得多了,她也会做一份劳丽的。身在异乡,她清楚谁是对她好的人,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她虽嘴上不曾提过,但却牢牢地记在心里。 烦人的是,每次她系着围裙下厨,宋辰亦总会默不作声地倚在门口看着。虽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她,但凉至仍旧觉得很不舒服。 一日三餐,每日都如此。凉至忍无可忍,终在一日切菜的时候回头,冷冷地说了句:“我做的都是廷深爱吃的,没你的份。” 让宋辰亦难堪得无地自容。 劳丽通常也会守在厨房里给凉至打打下手,以往都不见凉至有什么过激的言行,甚至连话都说得少,今天这一开口,让她也有了几分尴尬。 “可夜廷深已经死了,不是么?” 说完这话宋辰亦就后悔了,当即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尤其看到凉至切菜的动作猛地顿住时,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弥补这句话对她造成的伤害。 半晌后,她笑,“那又如何?”然后,便继续切着砧板上的洋葱,眼睛火辣辣的。想起有一次她在厨房切洋葱的时候,被洋葱辣得红了眼,廷深见状后慌乱不已,问她怎么了。她笑他,答:切洋葱切的。 视线忽然扫到了左手原本光秃秃了的无名指,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指头上不知何时又套上了一枚鸽子蛋钻戒。 宝蓝色,是深海的颜色,款式很美,但,不是她所熟悉的。 “怪不得一天都觉得不舒服。”凉至自言自语,举起菜刀,对着自己的无名指狠狠地砍了下去。 -本章完结- 246报警 &nb刀锋落,血涌流。 &nb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一旁的劳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了血流满了砧板,紧跟着尖叫出了声。 &nb凉至淡淡地看着刀刃下被血染红的那只手,血滴到了她的手背上,温热又黏稠,但她却没由来地觉得……恶心。 &nb没同情心么?或许是吧!她想,没有哪个人站在她现在处在的位置,还能对那个始作俑者心生怜悯之心。 &nb“疼么?” &nb凉至仍旧握着刀柄,轻轻地笑了,看着面前脸色如纸的宋辰亦,平静地抽回了自己放在砧板上的手,这才松开了刀柄,去水龙头冲洗手上的血渍。 &nb顺便,把那枚碍眼的蓝宝石戒指取了下来,看都没看一眼地扔进了垃圾桶。 &nb那一刹那,宋辰亦心如死灰,掌心刀割的疼痛也不及内心深处的千万分之一。手有些用不上力了,刀落在了地上,“铿锵”一声,格外地刺耳。 &nb净了手,凉至便离开了厨房。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弄得她格外不舒服,一阵阵的反胃。她强忍着难受,在绕过劳丽的时候对面色苍白的她轻声说:“报警吧。” &nb闻言,劳丽一脸的震惊,“什、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nb凉至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报警。” &nb“报警做、做什么?” &nb凉至笑了,扫了一眼厨房的血渍,盯着宋辰亦煞白无血色的脸,一字一句:“蓄意伤人,这个罪名还不够惊动警察么?” &nb劳丽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宋辰亦听明白了,不顾右手掌心裂开的一条巨大的口子,他往前走了几步,哑声开口:“你是故意的?” &nb轻轻勾了勾唇,凉至说:“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nb“夏凉至,我真是小瞧了你!”宋辰亦咬牙切齿。 &nb“夸我的话收下了。”凉至的声音仍旧很轻,和她目前的状态一样,轻飘飘的,“还有,宋辰亦,想改掉我的头衔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吧?如果我到死都非要扣着夜太太的头衔呢?” &nb她笑,笑中有泪,“这一地的血,本想拿来祭奠那些因你而死去的无辜的人,但现在我后悔了。我的廷深,他嫌脏。” &nb* &nb宋辰亦原以为,夜廷深在凉至心中彻底死去后,一切都会照着他设想的那样发展。比如凉至在悲痛之后会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接受新的感情,比如他一直相信,只要夜廷深不再出现,她终将自愿成为宋太太。 &nb一年,他等。十年,他等。一辈子,他也愿意等。 &nb可是,原来老祖宗的话是骗人的?什么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都是骗人的。 &nb不愿接受他的,终究是不愿。 &nb…… &nb完整地拼出了由心理医生提供的鉴定拼图,替代了在审讯时苍白的证词。心理医生确诊凉至无精神疾病,因此蓄意谋杀罪的罪名成立,宋辰亦保释失败,凉至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nb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宋辰亦一掌拍向桌子,刚缠上的纱布不一会儿就被血给染红了。医生见状皱了眉,但因着男人的气压实在是低得可怖,便也没说什么,叫了护士来帮忙重新给宋辰亦包扎伤口。 &nb刚刚包好的伤口又裂开了,钻心的疼,却不及心底的痛。 &nb——凉至,你宁可呆在监狱里,也不愿意和我同在一个屋檐下么? &nb* &nb在监狱里,凉至并没有妄自菲薄。她既然不顾自己的未来进来了这里,就自有她的打算。 &nb狱警名叫约拿,澳洲人,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白发碧眼的,凉至最初时还以为他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这不能怪她没眼力见,外国人的年龄,还真不能用自己国家的方式去判断。 &nb不知是这座小镇上的民风所致还是为何,凉至总觉得在这个地方遇到的所有澳洲人都是温和而善良的,比如劳丽,比如约拿,也比如……艾琳。 &nb最开始的时候,凉至对这个压抑又严肃的地方是抗拒的,因此早两天时基本一言不发。墙上有挂钟,所以她开始调整自己的生物钟。之前因为安定药物的干扰导致她的一些生命周期完全紊乱了,在医院的时候没怎么调整过来。约拿知道这孩子在入狱前遭过那样的罪,嘴上虽没说什么,但每次送饭的时候他总会想着法子给她准备点好的。劳丽也想了各种办法让凉至在里面少受点苦,少遭点罪。 &nb“道来着?” &nb这天下午,约拿兴冲冲地拿着狱中挂式小电视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机就是一阵狂按。这座镇上民风都挺淳朴的,鲜少有犯什么大罪的人。如果真有,大多数也送到上一级的监狱里去了。 &nb凉至放下手里的书,透过铁门看了一眼,笑,“想看中国财经频道。” &nb“好嘞!你等着啊!” &nb约拿在摆弄电视机的时候,凉至只静静地坐在里面看着,面容出奇的平静,区不再是冷然的样子。历经了磨难以及痛苦之后,她,早已没了以往那些尖锐的棱角。人终归是要长大的,成长的过程总是残忍的。廷深告诉过她,她记得。 &nb——可是廷深,以前你没告诉过我,竟然是一击致命的残忍。你不在,谁来看着我长大? &nb“小姑娘?小姑娘?你怎么了?” &nb听到约拿的呼唤声后,凉至这才意识到自己分了神,脸上竟还有温热的潮湿感。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又哭了,忙擦掉眼泪,努力微笑,“调好了么?” &nb约拿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还是点点头,末了又不放心地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啊?” &nb凉至愣了一下,摆摆手,“暂时没有,谢谢您。” &nb约拿也是过来人,在这种地方也看过了许多生命的常态。进到这个地方来的年轻人不胜其数,他们多是忏悔、自责,甚至痛苦、悔恨的心境,鲜少有人像这个亚洲女孩一样,安静得像是在一座小山脚下过日子似的。他看过这个孩子的资料,刚二十三岁,多美好的年龄,却生生地被那铁笼给束缚住了,无法绽放她的美丽。 &nb近来国内的财经新闻多是报道剩余的几大财阀的动向,并有专家对这几个财阀的未来做出了大胆的预测。前不久东南沿岸经济漏洞一事重创了夜氏,虽然夜寂力挽狂澜,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夜氏极大的损失;律氏因律凌天仍在医院未曾苏醒,律凌辰又因某些因素被牵绊住,导致律氏的脚步也停滞不前。除了这些,宁氏财阀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律氏,夜氏也正在同宋氏竞标,而在国外势力庞大的温氏也在国内悄然崛起。 &nb很可惜,凉至并没能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什么她想要看到的东西,意识过来后,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往下掉着。不一会儿,她便起了身,蹲在监狱最里边的角落掩面大哭了起来。 &nb* &nb凉至入狱这件事情是一直在暗中伺机行动的贝文始料未及的。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去盯梢的下属头都大了,而贝文也对此惊愕不已,立刻把这件事情报给了将在近几天内赶到澳洲的夜寂。 &nb夜寂原本在夜廷深到达奥地利的那一日就要动身来澳洲的,但深思过后,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去找宋辰亦要人。况且国内夜氏的经济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他只好先做充足的准备以确保他离开大陆的这段时间能够万无一失,并且能让宋辰亦自己做出妥协,尽快将凉至接回中国。 &nb收到贝文发来的凉至入狱的消息时,夜寂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nb* &nb十二月中,夜寂空降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的墨尔本。贝文的人在机场接到他之后就立马往凉至所在的小镇赶,生怕晚了一秒那孩子就得多受一秒的委屈。 &nb历经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场,夜寂终于与贝文本尊见面。 &nb算起来,夜寂也称得上是贝文的前辈了,因此见过后必要的一些礼数还是不能少。 &nb寒暄了几句后,夜寂急急地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nb“还在里面,不接受任何人的探视。我们的人试图混进去好几次都失败了,但外面一直有人照应着,所以……”剩下的话,贝文没有说全。在监狱里,就算条件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nb“不能保释。” &nb“不是不能,是那位小姐拒绝保释。” &nb夜寂眯了眯眸子,“什么?” &nb* &nb拒绝保释、拒绝任何人的探视,这些都是拿来针对宋辰亦的。 &nb在里面的凉至深知,如果她的态度不强硬一点,宋辰亦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从这里带走。一旦带走,她不知她的命运会如何。 &nb身在异乡,她无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来保护自己。 &nb“她还是不肯见我?”宋辰亦不知是第几次被警方回绝了探视的请求,整个人阴戾不已。 &nb-本章完结- 247要你死 &nb四天了。 &nb凉至进监狱已经整整四天了。 &nb这四天的时间里,宋辰亦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很抱歉这位先生,她不想见您。 &nb一开始时,警方对凉至的称呼是“犯人”之类的贬义性名词,宋辰亦听到后青筋暴跳,险些失手把警察打了一顿,幸好属下阻止得及时,否则他没把凉至保释出来,自己反倒也进局子里了。 &nb而警察也因此而知道了这个亚洲男人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主儿,生生改掉了语言习惯,后来几次他说的都是“那位小姐”,怪别扭的。 &nb“是的先生,那位小姐说了,谁都不见。”警官用生硬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紧跟着预料之中的,宋辰亦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nb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nb这男人,怎么就不死心呢?他问得不烦,他们回答得都烦了。 &nb放在桌上的左手蓦地攥紧,缠着纱布的右手也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宋辰亦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直视着警官,眯了眯满是阴鸷的眸子,逼问:“如果,今天我非要见呢?” &nb中国有个成语,叫做“狗急跳墙”。狗被逼急了都要跳墙了,更何况人呢?虽然宋辰亦不知道凉至怎么就那么倔脾气,宁可呆在这种地方也不肯跟他走,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nb她……就那么讨厌他么? &nb* &nb监狱内,凉至本安静地靠着玻璃看着中国财经频道的新闻,良久不曾说过话,安静得外面的人都以为她要睡着了似的。 &nb直到约拿急匆匆进来,说了句:“夏,宋先生闯进来了!” &nb她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却不是约拿预想中的。 &nb“遥控器拿走,电视就这样放着,他一会儿若是要求你回避的话,大可不用理会他。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凉至仍旧盯着电视屏幕,淡淡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nb约拿似懂非懂地揣摩着她最后说的那句中文,按照她的意思,收起了遥控器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心里却在暗暗的想:这亚洲的小姑娘就是不一般!都进到这种地方了,说话的时候还那么有条不紊、底气十足,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nb说完这句话后,凉至便重新头靠着玻璃窗看财经了,戴着大框眼镜。是托狱警给弄来的,许是因为宋辰亦在外面打了招呼,所以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狱警基本对她有求必应。 &nb不一会儿,宋辰亦就闯进来了。之所以还用“闯”这个字,是因为他走路时的脚步声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凉至的头不得不离开玻璃,因为震得头不太舒服。 &nb一进来,宋辰亦的视线就立马在偌大的监狱里寻找着她的身影。看到那抹娇小的影子就那么缩在角落里,宋辰亦又喜又悲,喜的是她总算没有再躲着他,悲的是…… &nb宋辰亦大概扫视了一眼灰色条纹囚服下的轮廓。囚服本就宽松显大,她又瘦得那么明显,如此一来,更加显得她身形娇小。而宋辰亦的视线略过了她愈加凸起的锁骨之后,一路往下,落在了她两只手腕上冰凉的手铐上。 &nb双眸里的阴霾更深了,他盯着凉至,对着约拿近乎是吼出声:“把手铐拿下来!” &nb约拿被这男人给的气势给吓到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安静的凉至,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满脸的为难。 &nb好在这几天同凉至关系处得不错,这会儿她倒是罕见地开了口,语气淡淡的两个字:“不用。” &nb约拿暗自给自己捏了把汗,无奈地摇摇头,干脆在一旁坐下了。 &nb宋辰亦脸色发黑,盯着凉至平静却又苍白的脸庞,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见凉至不语,他又道:“你想让我怎么样?你说,只要你肯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都答应你!” &nb听到这句话,凉至才有了反应。目光渐渐从电视屏移到了宋辰亦急怒的脸上,微微勾唇,“要你死,你答应么?” &nb宋辰亦浑身一僵。 &nb“你……就那么恨我?” &nb凉至调整了一下坐姿,挪开视线,却答非所问:“那就算了。” &nb宋辰亦挫败极了,一脸灰败。他算是领教到了这个女人对他究竟能够有多无情,他想,哪怕他现在抢过狱警手里的枪对着自己的头扣下扳机,她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在他到底的那一瞬让狱警摘下她的手铐,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nb既然这样…… &nb宋辰亦眯了眯眼,二话没说冲上去对着约拿的脸就是一拳。约拿虽说身手不错,但这一拳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避不开了,硬生生地挨了一拳。 &nb然后,他便怒了,反手制服了宋辰亦,又在其他几个狱警的帮助下将宋辰亦的手用手铐铐住。 &nb“你不肯出去,好,我进来陪你。” &nb* &nb奥地利。 &nb在夜寂抵达维多利亚州的同时,夜廷深遵照与父亲的约定被推进了手术室,由梅纳德教授亲自操刀进行人工耳蜗移植手术。 &nb一剂麻醉药注射下去,夜廷深的意识渐渐涣散,头顶上的灯晃得他眼睛酸,他便缓缓合上了眼。 &nb在心里轻声说:凉至,等我。 &nb一定要等我。 &nb* &nb得知宋辰亦也自个儿跑监狱里待着了,夜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年轻人是把监狱当自己家了?想进去进去,想走就走? &nb为了不打草惊蛇,夜寂决定由贝文进到里面想办法把凉至带出来,而他则在外面等着做接应。他想的是凉至不肯接受宋辰亦的保释,但他的她总不会拒绝吧?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nb那是贝文第一次见到凉至本人,安静地坐在监狱里的某一角,拿着一本书,长发慵懒地贴着她的背。因着她,这种地方竟然也变得温暖起来。 &nb贝文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亚洲女孩,但,还是被这个女孩的美惊艳到了。当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夜廷深能为了她那么不要命,他想,如果不是当时有人意外牺牲了,拖着病体的夜廷深怕是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回国。 &nb早就跟狱警打好了招呼,所以贝文要见到凉至就容易多了。 &nb约拿领着凉至出去的时候特意摘掉了凉至的手铐,经过宋辰亦所在的监狱时她看都没看一眼,倒是约拿心存忌讳地瞟了他一下,脸上的淤青还有些疼。 &nb看到凉至就那么泰然地跟着出去了,宋辰亦心里一个“咯噔”,随即心上像是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有滚烫的油在往里面灌着,那种感觉尤其难受。 &nb除了他,在这个地方她还能认识谁?除了他,还有谁能亲自跑到监狱来接她?莫不是夜廷深来了,那还能有谁? &nb双手牢牢地抓住铁栏,狰狞的神情似乎要将钢筋都掰开了,额头上青筋直爆,他冲着凉至决然而去的背影厉声嘶吼:“夏凉至!你——”却是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只觉嗓子腥甜,后面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 &nb* &nb见到贝文的时候,凉至微不可见地觑了觑眉,只看了他一眼,便起了身对约拿说:“我不认识他。”便要走。 &nb贝文忙起身,赶在约拿反应过来之前就拦住了凉至,然而他还没碰到她,便被她警觉的躲开了,一脸提防地盯着他。 &nb“relax,ok?”贝文一脸无奈,收了手,主动地与凉至拉开距离。 &nb凉至眼底依然写满了警觉,她并不知道这个突然从天而降般的澳洲男人是哪路人,是敌是友,又是因为什么要来见她。她在澳洲无亲无故,虽然她既不愿意承认,但宋辰亦确实是这片大陆上她熟识的唯一一人。 &nb所以,她警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nb贝文却并不知道她和宋辰亦之间的爱恨纠缠,也不知道她和夜廷深具体又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夜廷深嘴上说的这女人是他太太,但贝文瞄了一眼她的无名指,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贝文也没想太多,见凉至依旧警觉,索性自报家门了,“别误会啊,我是你先生请来接你出去的。” &nb在监狱里,他没敢说“雇”这个字。佣兵这个身份比较敏感,他可不想因为掺和了亚洲人的私事而进局子喝咖啡。 &nb而凉至却在听到“你先生”那三个字之后,先是心里狠狠地揪痛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寒了,“是你误会了,我和你口中那位并不是什么夫妻关系。” &nb“啊?”贝文惊愕地瞪大了眼,盯着凉至,一脸的不可思议,更是一头的雾水。但现在的形势也容不得他消化凉至这句话下面的深意了,双手一拍,直接上前抓住凉至的手腕,“哎不管了,你们亚洲人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也管不着。反正你跟我出去就成。” &nb-本章完结- 248阔别已久的亲人 所谓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大抵就是如此了。 贝文是个糙汉子,面对任务的时候可以明见万里,但面对女人的时候,他整个一张白纸。这会儿怕是想破了头都不会知道,凉至之所以这个反应是因为以为夜廷深在那场意外的大火中丧生了,她以为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是她恨之入骨的宋辰亦。 而他的话,也成功引来了凉至的反感和抗拒。他伸出手的同时,凉至近乎逃窜似的躲在了约拿的身后,死死地盯着贝文。 贝文一脸的无奈,只好放软了语气:“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谈ok?”在人前不能提及雇主的姓名与身份是身为佣兵必须坚守的原则和底线,所以贝文一直没法明确地告诉凉至:要救你的那个人是夜廷深,是你的丈夫夜廷深。 以至于,本来情绪很平静的凉至忽然攥紧了约拿的衣袖,在贝文愕然目光的注视下红了双眼,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着。 贝文就不知所措了起来,生怕凉至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好先离开了。 * “她真这么说?” 听完贝文的描述后,夜寂也震惊了,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因为凉至和廷深并没有领证的原因? 但贝文却说:“夏小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很压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但没过多久,她忽然……忽然哭了。”后面一句话说得有点儿忸怩,贝文可不愿意承认,他一个大男人碰了一鼻子灰是因为把一个姑娘家弄哭了。 “哭了?” 贝文点点头,“所以我在想,夏小姐和夜少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回到狱中后,凉至绷不住自己极力压制的情绪,掩着唇蹲在角落里放声大哭。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克制情绪的高手,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外人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冷傲无情的人。当外界言辞激烈的抨击她的性格时,当他们看到她漠然又嗤之以鼻的神情时,何曾想过那张看似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 是个经历过生死磨难、不得不坚强起来保护自己的女孩子! 同龄的姑娘们这个时候都应该在经历什么?而她,却在经历什么?一年半以前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母!半年前被自己的亲姑姑夺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财产权!两个多月以前被医生宣告剥夺了当妈妈的权利!现如今,她身在牢狱,又失去了……失去了她这一生,最爱的人! 哭声凄厉,宋辰亦在另一间牢房里听得清楚,薄唇紧紧地抿作了一条线,因为握铁栏握得太紧导致他右手的伤口抻裂,白白的纱布上又伸出了点点梅花。 来的人竟然不是夜廷深。 那能是谁? * “有些话,我以为我儿子来跟你说会更好。” 隔天,夜寂莅临监狱,却不是来探视凉至。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宋辰亦。那个男人此时的模样与他刚进来时看到的大相径庭,敛起了暴戾的外表,收起了尖锐的獠牙,只余下了波澜不惊。 听完夜寂的话后,宋辰亦嗤笑,狠言道:“可惜你儿子没那个命!” 原以为不能激怒夜寂,但至少能让他脸色变得难看几分。 然而,夜寂却没有如他所愿,反而向前倾了倾身子,格外平静地道:“你要知道,一个人到底死没死,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得了的。” 宋辰亦瞳孔一缩。 …… 贝文重整了士气,第二次试图将凉至从这个地方带出去。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带了个凉至身边的“亲信”,也就是在凉至入狱前一直照顾着凉至的劳丽,也就是贝文之前偷拍的照片中推着凉至的轮椅的女人。 是个淳朴的当地人,昨天贝文和夜寂见到她的时候,她许是没想到突然会冒出好些个气质不一般的陌生男子,其中一个还是亚洲人,倒是被吓得不轻,后来他们说明了来因她才渐渐放松下来,随即立马红着眼请求夜寂:先生,请你把小姐接出来吧!小姐刚出院不久,在那地方待着会出事的! 然后,贝文和夜寂才了解到这段时间发生在凉至身上的事情。 “你家小姐,性子倒是挺烈的啊。”贝文又想到了昨天凉至的反应,忍不住失笑,忽而对走在前面的劳丽说了一句。 作为一个局外人,贝文在知道凉至被强行注射了大量的安定之后导致中毒,知道她以为夜廷深在失火中丧生而吐血昏迷,知道她为了摆脱宋辰亦而故意伤了他再进监狱……说实话,身为冷血佣兵的贝文都对这个亚洲姑娘起了怜悯之心,又何况是视她为亲女儿般的夜寂呢? 忽然贝文停下了脚步,迟疑了片刻,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劳丽,“你先去跟她说,她老公没有死,否则我想她不会出来见我。” …… “既然你敢进到这里,想必也早给自己安排了退路。”夜寂似笑非笑地看着狠戾之色渐渐流露出来的宋辰亦,“也好,早点回国,沈氏、还有舆论那边还等着你给个交代。” 宋辰亦来澳洲,本来是带着商业目的来的。之前宋汝卿与律氏私下交易过一条在澳洲的产业链,但宋汝卿还没来得及亲自莅临此地,便已经驾鹤西去了。宋汝卿死后,宋辰亦接下了宋氏,第一件事就是四处视察和巩固外企的产业和资金,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来澳洲的原因。 他本来,真的只是打算视察来的,在得知凉至会在十月底飞西欧参加产品秀展之前。国内几大财阀之间的商战已经打响,这个节骨眼上夜廷深脱不开身,他们二人难得地要分开一阵子,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便麻烦了。所以,宋辰亦才会掐好时间在凉至上飞机之前把她电晕带走。 这段时间里他忙于周转资金,又时刻顾及着凉至的状况,自然对国内的舆论减少了关注。今天夜寂如果不提起,宋辰亦怕是都忘了,他在国内还有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你要带走凉至?” 此话脱口而出后,宋辰亦才惊觉自己问了句废话。此时他的心绪已经在前辈面前全然暴露,他索性不伪装了,累。 夜寂勾唇,“替我儿子带走我儿媳,有什么不对吗?倒是你,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后续的事情吧!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只顾低头猛干而不想后果。宋总在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因果轮回?你施加在那孩子身上的恶,总有一天会有人从你身上加倍讨回。” 傻子都能听出来夜寂最后一句话在暗指什么。 若是知道了今日凉至所承受之苦痛,夜廷深又怎会善罢甘休? 倒是夜寂那几声“儿子”“儿媳”听在他耳朵里着实刺耳,又奈何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寂离开的背影。 …… 另一边,凉至握着座机的听筒,焦急地等待着电话那端的接通,一如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一旁的劳丽也是一副又焦急又激动的神情,再看贝文,则是一脸的无奈。 他说的话就这么没有可信度吗?还非得电话求证!虽然他不知道打的到底是谁的电话,不过他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夜廷深的。 然而,无人接听。 怎么说凉至当时的心情的?一瞬间尝过了世间的甜,又立刻回味着过去的苦。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心头究竟是悲是喜,倒是眼泪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哭了,又哭了,肩头一抽一抽地哭着,死死地盯着没有反应的听筒。 贝文见状,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手足无措,“哎不是,你求证就求证吧!又哭什么啊?” 凉至咬着唇,嘤嘤地抽泣着,不语。 贝文扶着自己的太阳穴,差一点就要脱口“夜廷深是我亲自救出来的,你不信我的话还能信谁”,却在看到了狱警的目光后生生咽了回去。这时候这话要是说出口,怕是会惹来一连串的麻烦。 “别、别哭了。”贝文想要安慰她,声音僵硬,就连表情也尤其别扭,“先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我再好好跟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 因为“受害人”宋辰亦本就松了口,又加上两方都力保,所以凉至出狱的时候还算顺利。向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约拿道过谢之后,凉至快步走在前面。 澳洲的暖阳拥抱了她,在走出监狱的那一刻,她在门口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来自大陆的亲人。 夜寂站在车前,见她出面,刚毅的轮廓缓和了不少,流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轻拥她入怀。 “好孩子,你受苦了。” -本章完结- 249回国 &nb回国后,夜寂立马安排了人照顾着凉至,并命人预约了时间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nb夜南歌仍在国内,律凌天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虽然凉至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比之前又瘦了不少,但脸色却比她离开前要好看得多。夜南歌一见到她就扑上来抱着她,下巴抵着她肩头,隐忍着哭声轻拍着她的后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nb凉至又何尝不想哭? &nb在澳洲的这段日子,她历经了从天堂到地狱般的巨大落差,原以为不再有机会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原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这些她爱着的人,原以为……她真的会在监狱中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然后随着她的爱人去了。 &nb还好,上帝给了她新的转机。 &nb“我哥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等些日子伤口恢复了他就能听到声音了。”夜南歌急忙向凉至汇报大哥的情况,这些天她除了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生活无法自理的律凌天之外,还时时刻刻关注着奥地利那边大哥的情况。 &nb凉至心口又揪疼了一下,眼眶红了,咬着唇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nb虽然已经证实了夜廷深当晚确实是死里逃生了,但没见到他本人,凉至心里总归是有落差的。又回想到在医院时那段以为他不在了的阴暗日子,凉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捏碎。 &nb见到她回来,夜奶奶也高兴万分,甚至喜极而泣,抓着凉至的手声音哽咽:“奶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孙媳妇儿喽!”说完还伸手拭了下眼角。 &nb凉至内心酸楚,却又不知该怎么同奶奶解释在澳洲发生的事情。夜南歌偶尔问起,凉至都敏感地岔开了话题。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没必要再说出来害得大家跟着揪心,现在她好,廷深也好,大家都好好的,就够了。 &nb* &nb原以为至少得一周以后才能同夜廷深接上线,甚至凉至都在煎熬着想要如何才能度过这段时间。 &nb因身体尚在调理,她不方便长途奔波,也就暂时断掉了飞去奥地利的念想。再加上这段时间国内金融界十分动荡,夜廷深不在,夜寂一个人扛着夜氏已经很辛苦,凉至便也帮着夜寂分担一些事情。 &nb然而,她忘了,她焦急着想要见到夜廷深,他也一样。 &nb于是,回国的隔天,夜南歌便抱着电脑“嗒嗒嗒”地跑进了凉至的房间,靠在凉至身上,她把电脑举得高高的以掌握好拍摄角度,难得俏皮一笑:“大哥你看!嫂嫂!” &nb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坐在沙发上的凉至整个人都僵硬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发不出声音来。看着电脑显示屏上那张熟悉却略显苍白的脸,瞬间,她热泪盈眶。 &nb…… &nb夜南歌离开后,凉至抱着电脑,盯着屏幕上夜廷深的脸,久久沉默。 &nb有一种心情叫做“失而复得”,那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而此时,他们两人都是这样的心情。 &nb不说话,却隔着屏幕四目相对,凉至眼眶红了,便别过脸去擦拭。再看夜廷深,眼底竟然也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凉至心头一震,许是没有想过夜廷深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nb一时间,她的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穿过电脑屏幕紧紧地拥抱他。 &nb另一边,夜廷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隔着屏幕,他清楚地察觉到她又瘦了,小脸儿很白,却不是那种健康的白希。听南歌说她这几天在医院做检查、疗养,虽然父亲对在澳洲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 &nb想到这里,夜廷深的眼底浮现了一抹阴狠,却又在看到她之后尽数化作了浓浓的心疼。微微抬手抚摸着屏幕中她的脸,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却是说:“对不起。” &nb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没能好好保护你;对不起…… &nb听到这三个字,凉至差点没哭出来,咬了咬唇把眼泪憋回去,她强颜欢笑:“傻瓜。”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nb她想说,廷深,该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是我大意了,是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才给你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nb听贝文说,当晚廷深的头部被硬物击中了,留了不少血,又是大雨滂沱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落下后遗症?还听说,那天平楼失火前发生了枪战,宋辰亦的人在廷深签完离婚协议书之后就冲着廷深开了枪,是莫探以身护他,才…… &nb想到了那些意外丧命的无辜人,凉至心里难受得紧。此刻面对着夜廷深,她更多的却是愧疚。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受伤,不会因那一击而彻底丧失听力,莫探也就不会…… &nb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夜廷深又开了口,嗓音低沉:“别人造的孽,不需要你来为之埋单。所以没什么好多想的,错本就不在你,你也……”你也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nb因为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凉至格外清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纵使莫探与夜廷深非亲非故,但到底是所有下属中与他接触最为密切的人。凉至想起有一段时间莫探听从夜廷深的命令跟在自己身后保护自己的时候,那时她甚至还在想要如何摆脱这个近乎愚忠的人了,现在,他却已经…… &nb不想继续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nb“死别”后的第一次通话,凉至更希望话题是围绕着他们俩的,于是她调整了下情绪,开口转移话题,问:“感觉怎么样?还疼么?” &nb“疼。”夜廷深不假思索。 &nb凉至却信以为真,面露慌乱之色,赶紧问:“哪里疼啊?有没有问医生?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 &nb夜廷深也没想到她竟这样敏感,失笑间,抬手打断了她一连串的提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哑声说:“是心脏疼。你不在,没得治。” &nb凉至一愣,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被引了出来,但她还是要面子地撇了撇嘴,轻声道:“就知道油嘴滑舌。” &nb* &nb又是同一家医院,做完全身检查后,凉至在下人的陪同下在一旁等着结果。许是因为上一次的关系,凉至对检查结果有些不安。 &nb从她被带去澳洲在回到这里,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而在这期间她没有经历过生理期。虽然巴尼医生已经提醒过她,安定药物会对女性的生殖系统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她仍旧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惊慌和害怕。 &nb尽管,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被宣判剥夺了当母亲的权利,但她记得,那天那名妇科医生说了,她还年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仗着她还年轻,她便对自己的身体还抱有一丝侥幸。 &nb等结果的过程中,凉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nb是程佑霖。 &nb这才想起来程佑霖也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挺久没有同顾念苏联系了。 &nb本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刚起身,凉至却发觉到了不对劲。程佑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闲装,很显然今天不是他的值班时间,他不是来工作的。再看他刚刚出来的房间,b超检查室…… &nbb超? &nb凉至心里一个咯噔,因为程佑霖身边站着的拿着b超单的女人,并不是顾念苏! &nb“程医生。” &nb本想着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譬如这个女人是程佑霖的姐姐,譬如是他的朋友,譬如是他的远方亲戚……可惜,凉至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腿便不听使唤地移动到了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人面前。 &nb程佑霖抬头,看到是凉至后,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脸色有几分难看。 &nb“这位是……”被程佑霖揽在怀里的女人打量了她一圈,又抬头看程佑霖,娇声问道。 &nb程佑霖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把那女人拉到一边,轻声说:“蓝心,你先去那边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nb叶蓝心虽说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离开前很不友好地打量了凉至一圈。 &nb整个过程,凉至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程佑霖,眼神复杂。好半晌后她才开口:“我和念苏挺久没联系的了,我不希望我一打电话给她就……” &nb“她已经结婚了。” &nb凉至愕然,“什么?” &nb“她已经结婚了,不久前。”程佑霖重复了一遍,眼里藏匿着什么,看着凉至,轻叹了一口气:“别恨我,虽说有点强人所难。” &nb好半天后,凉至仍旧没从顾念苏已经结婚而新郎不是程佑霖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却是下意识地问:“和谁?” &nb程佑霖咬了咬下颌,“井漾。” &nb-本章完结- 250我只能相信你 顾念苏和井漾结婚了! 这是凉至绝对绝对绝对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明明在不久前,顾念苏还跟她提过她和程佑霖的婚礼,还打趣说原想让自己去当她的伴娘,可现在…… 程佑霖离开后,凉至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太阳穴的位置有什么东西突突直跳。彼时下人已经替她拿到了检查报告,她接过,惴惴不安地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对着穿白大褂的人,凉至忽然有一种惧怕感,这和之前不一样。以前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她对医院虽然抗拒,但却不曾害怕过,现如今,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在进出医院太频繁,而每次都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导致她对医生渐渐产生了隔阂。 所以,坐下来与医生面对面几分钟的时间里,凉至只盯着医生白色的衣领看,余光瞥到了他的嘴巴一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没过多久,她忽然猛地站起,医生的滔滔不绝便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她。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后,凉至咬了咬唇,向医生道了歉,便拿着检查报告离开了办公室。 并不是每个医生都像巴尼那里,把每个病人都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样温柔相待。坐在刚刚那个医生的面前,凉至明显地感觉到,他正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 * “停药多长时间了?” “出院后还有过恶心呕吐、眩晕、头疼、嗜睡乏力等或者是言语不清、步伐不稳等其他症状么?” “经期是否正常?” “……” 换了家医院,对面坐着的是周晚笙,凉至反而觉得自在多了,虽然她说不上为什么。 面对周晚笙的一系列提问,凉至全都如实回答。问及还有什么其他病症的时候,凉至忽的沉默,抿了抿唇后,轻声开口:“有一段时间早上醒来的时候,看不太清眼前的东西。” 周晚笙一愣,看了凉至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最开始时我没大往心里去,这几天发现症状好像更严重了。不仅早晨起来的时候会觉得视线模糊,就连……大白天光线太强或者太弱的时候也会这样。”下巴下意识地往领口钻了钻,凉至的眼里闪过一抹晦涩,半晌后,她才抬首,目视着周晚笙,“这也是后遗症,对么?” 听完凉至的话,周晚笙的神色尤其复杂,看了凉至一会儿后,把她的检查单放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盯着凉至,一字一句:“为什么会使用安定?安神还是?” 凉至手指轻微一颤,思考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周晚笙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和沈芳娇是朋友,对么?” 周晚笙愣了,没否认,“是。” “那请你告诉她,不要同宋辰亦结婚。”凉至神情严肃,“取消婚约,越快越好。” 周晚笙许是没想到凉至会忽然这么说,脸色一时间不大好看,“为什么?” 凉至笑,“我记得你也曾告诉我,让我提醒念苏小心点,虽说到最后我也没能告诉她这句话。这个原因够不够?” 周晚笙也是个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 打从一开始,她就对沈芳娇与宋辰亦的婚事并不看好,即使她不是出身豪门,但与沈芳娇多年交情,她从她身上,也看到了身在豪门的晦暗与无奈。商业联姻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发生在周晚笙身边人的身上。今年沈芳娇的生日宴上,她曾数次想要开口对沈芳娇说什么,却又生生地吞了回去,只因在她脸上看到了不属于她的愁容。 明白人都会知道,这场婚姻只关乎利益,不关乎感情,所以周晚笙的那句“为什么”,并不是问凉至为什么沈芳娇不能和宋辰亦结婚,而是问她,为什么要忽然告诉她这句话。 而凉至也聪明地听明白了。 对于两人之间这种无言的默契,周晚笙和凉至都有些许意外,相视一眼后,彼此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 半晌后,周晚笙才开口道:“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她重新拿起桌上的报告单,“而不是想让我告诉你一些什么?关于你身体的事情。” “是,我是来找你看病,顺便告诉你沈芳娇的事情。”凉至说,“周医生,国内医学界,我只能相信你。” 周晚笙愕然地望着她。 “我是被宋辰亦强行注射安定的,持续了大概十来天,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昏迷,不清楚注射药物的具体周期和频率,甚至连剂量也不得而知。后来我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期间身子骨一直很孱弱,时不时觉得喉咙腥甜发干发痒,说不出话来。”凉至刻意不去看周晚笙满是惊愕的神情,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已经……快50天没来例假了。” “你……” 如今看着凉至,周晚笙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她就那么平静地复述着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不好的事情,平静得仿佛那个当事人并不是她自己。一直以来,她对凉至的印象都是这个女孩子骨子里的清冷和傲慢让人初接触时不大舒服,然而…… 谁又能想到? “安定这种药物对人的身体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我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周晚笙敛了下眸子,轻声开口:“我记得你是过敏体质,皮肤表皮有没有出现什么不正常的症状?比如瘙痒、起红斑或是水肿之类的。” 凉至摇摇头,“目前没有。” 周晚笙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口服的到还好,可是静脉注射,那些药物成分早已经全部沉淀到了你的血液中,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将体内的残余物质排除干净了。这样吧,我给你开一些药先备着,同时这段时间你可能得三五天往医院跑一趟,我会请权威人士根据你的情况配药。” “谢谢你。” “不用,应该的。” 凉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包里另一份厚厚的检查单递到了周晚笙面前,面色有些发白,颤着唇轻声问:“我想知道,我r后若想怀孕,几率有多大?” * 几日之后,凉至还是没能联系上顾念苏,却得知了井漾宣告退出医学界的消息。 是不久前发生的,当时举世震惊,直到现在,这件事情的热度还没有消散,余温尚存,但消息却被封锁得很紧密,前因后果,外人都不得而知。 但却不见有人提及井漾结婚的事情。 按说,医学界的大才子,从一只脚踏入医学界起便开始有媒体争相报道,随便一篇论文、随意一句言谈都会被当做大新闻放出来的备受关注的人,他若是结了婚,外界怎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凉至觉得,这件事情一定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出于对顾念苏的关心,一日她从医院打完点滴,便叫了司机送她去了顾家。 莅临顾家,意味着她将要面对顾西扬,那个把她当做亲生女儿般对待却不被她所待见的男人。一路上凉至都在想,见到了顾西扬要说些什么,怎么才能尽量减少寒暄的时间直接切入正题?顾西扬又对顾念苏的事情了解多少? 然而真正到了顾家,早已准备好了的台词却一句都没派上用场。 顾西扬不在家,顾念苏更不用说了。 找了个见过几次的下人问了几句,凉至才知道顾西扬和顾念苏都已经离开上海了。顾西扬是政界人士,在家里呆着的日子本就不多,所以顾念苏常年来多是一个人生活。 “她去了哪里?和谁一起?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到她么?” 打扫着大门前走廊的下人鼻子被冻得有些红,搓了搓手,“这位小姐,我真不知道顾小姐去了哪里。她的东西都是前不久一位先生派来的人给收拾走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顾小姐本人了……” 断了。 有关于顾念苏的线索断了。 一时间,顾念苏仿若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凉至忽然想起了以前同顾念苏针锋相对的日子,两人唇枪舌战,不相上下。顾念苏是学法的人,逻辑缜密,口齿清晰,最开始时常反驳得凉至哑口无言,后来不甘示弱的她渐渐和顾念苏不相上下,一场架吵下来,不亚于看一场精彩的辩论赛,而她的口才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想到几次被警方传话,有关于法律的知识基本全是和顾念苏斗嘴的时候学到的。 “念苏啊念苏,说好的随传随到,现在你人到底在哪里?” 沉浸在对顾念苏的担忧之中,直至车子开走凉至都没能察觉到,街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一个人影一直盯着她,知道她离开。 -本章完结- 251大惊失色 那人戴着鸭舌帽,刻意将帽檐压得很低,以至于看不太清脸。 驼色的大衣裹在身上,领口挡去了大半张脸。细看之下,只余了一双着了烟熏妆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凉至的车尾,不一会儿便走出来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轻吐两个字:“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起这个穿着上有些怪异的女孩儿,觉得有点儿眼熟,但没说什么,照做了。 再看那女子,戴了有色隐形眼镜的她双眼失了真,同时又将她眸底的情绪很好地隐藏。 夏凉至。 我回来了。 * “所以,你去了她家,但是没找到她?” 视频通话中,凉至虽然刻意压制,但还是难掩眉宇间的忧色。再看屏幕里夜廷深的那张脸,比起前几天,脸色已经好看了不少,便嚷嚷着想要赶紧回国和她团聚。但刚动完手术还不知晓恢复状况如何的他没有得到梅纳德医生的允许,连视频通话的时间和次数被那位性情古怪的老医生严格把控着,他想回国,比登天还难。 这会儿,梅纳德医生正在夜廷深的病房里,一边“监视”着他通话的全过程,一边计算着时间。凉至好几次差一点就要问出口的话,在撇到那位白胡子教授后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最后,只得悻悻闭嘴,一脸的闷闷不乐。 夜廷深瞧见后,乐坏了,看了一眼梅纳德医生的方向,立马被他一记眼刀给唬得耸了耸肩,笑了笑,假装不经意地抬起手,手指在薄唇上微微摩挲着,似在暗示什么。 凉至立刻反应过来了,随便闲扯了几句后,无声地动了动唇:我想要井医生的联系方式。 * 因为井漾无缘无故退离医学界,梅纳德医生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所以当凉至脱口出一个“井”字时,夜廷深立马瞪了瞪眼睛,手指压了压唇示意她不要提这个名字。 他可不想成为这对师生之间怄气的牺牲品。 前两天因背着梅纳德医生偷偷拿了手机和凉至视频通话,被发现后,差点没在打针的时候被针头给扎死。梅纳德医生从医多年,深知人身体的哪些部位痛感更加灵敏。换言之,他知道扎针的时候扎哪个位置、用什么样的力度会更疼。 夜廷深苦不堪言。 今天好不容易获准,他同凉至通话的时候原想着控诉一番梅纳德医生的“罪恶行径”,然而话已经跑出来一半了,梅纳德医生忽然推门而入,令他不得不生生把后半段改了口,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结果梅纳德医生就那么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了,还不紧不慢地来了句:“放心,我能听懂的中文不太多。” 后半句其实是:有胆你就继续说。 夜廷深便闭了口,一脸的无奈,看得屏幕那头的凉至也只想乐。两人这会儿硬是当着医生的面打了好些个暗号,凉至才终于传达了她想要表达的信息,夜廷深思索了一下,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梅纳德却忽然起身把屏幕给合上,“时间到了。” “……” 夜廷深脸都黑了。 梅纳德却不由分说地把电脑递给了门外边守着的小护士,关上门,回来坐在夜廷深床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挫败的神情。 “您好像很喜欢看我出糗。”夜廷深没好气地说,满胸腔都是刚刚话还没说完没说够就被梅纳德强行切断了的火。自然,他是不会把这火气发出来的,顶多自个儿生生闷气。 梅纳德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哦?还有教授屈尊向我请教的时候?” “嗯,关于中文的。”梅纳德摸了摸下巴,盯着夜廷深,“你们中国是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温柔冢什么的?” “温柔乡,英雄冢。”夜廷深好心补全,末了又纠正:“我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合适。” 梅纳德似懂非懂,半晌后才呵呵地笑了几声,“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啊!” 夜廷深有几分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若说这世上,有那么几个人能让他爱恨不得又无可奈何的,其中一个非梅纳德莫属了。他对他又敬又怕,甚至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会这样。记忆尤其深的是十九岁那年,耳朵因意外灌水而感染恶化,梅纳德知道之后气得胡子都在哆嗦,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一堆药放在他面前,说不吃完就别想见他,也别指望他给他治病。当时夜廷深也是年轻气盛,一听这话,立马撂挑子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肯吃药,更不肯看病。后来两人僵持不下,还是母亲秦沁想了法子哄他吃完了全部的药,并让他向梅纳德赔礼道歉。 那之后他才知道,梅纳德医生让他吃的那些药都是消炎的,吃过那些药之后他感觉好了些。但是,他还是极其讨厌吃药。别的方法能够治好的病,他一定不会依靠吃药来调理。 凉至曾特别好笑地问他:“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让你吃药像要你的命似的?像个孩子。” 夜廷深不回答,凉至便问他小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事情让他对吃药这件事起了抗拒心理,当时他还有些惊讶地反问:“讨厌吃药这事儿还得有原因的吗?” 的确是没有原因可循。 他就是不喜欢吃药,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如果是无味的胶囊他倒是可以忍一忍,但若是味苦的药片或者是味重的冲剂,绝对是他不能容忍的。 “话说回来。”夜廷深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梅纳德医生的神情。一会儿该换药了,他要是这个时候说错了话,怕是会自讨苦吃。但他还是开了口:“漾结婚了这件事,您知道么?” 似是早就料到了,梅纳德没说其他,只“嗯”了一声,随即才道:“刚你跟你老婆通话的时候,我听到那丫头的名字了。” 夜廷深立刻明白他口中的“那丫头”是指的顾念苏,“您认识?” “怎能不认识?”梅纳德冷笑,“如果不是因为她,漾又怎么会放弃手头上的科研成果离开医学界,甘在一个二线城镇的学校里当什么老师?” 夜廷深愕然。 关乎这些,连他都不曾知晓,没想到,梅纳德医生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 夜廷深那边没法得到井漾的联系方式,于是凉至找到了肖天佐,并通过他要到了井漾的私人电话号码。 拨过去,却关机。 凉至纳闷了,这人是在故意和外界玩失踪么?媒体现在发了疯似的想要找到他的下落,甚至有人为了得到他的消息都开始去打通地下关系了,结果却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对井漾,凉至倒是没什么关注,她担心的是顾念苏,仅仅是顾念苏而已。 但却想尽了法子都联系不上她。 然而,这种关心没能持续多长时间便在心头消散了,只因凉至又遇到了新的麻烦,自顾不暇的时候,她还哪里分得出心思去关心别人? * 夏漠寒和苏笑的和睦被人挖了。 这是凉至始料未及的事情,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她又是愤怒又是不甘。虽说她不迷信什么轮回之事,但是挖墓这种行为实在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更何况……死者,还是她的父母! “能调到监控吗?” 墓园的保卫科里,凉至的脸色有些发寒,戴着眼镜的她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监控画面里戴着鸭舌帽的黑影。从衣服的款式和身形上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个女子。她匆匆而过,身后跟着两三个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工具的人。 因并非从正门进入,所以园内虽然设了不少监控,但真正监视到了他们的只有零星几个画面。 凉至垂在腿两边的手蓦地攥紧,眼底有火焰在燃烧。 把监控的时间往后调动了一个小时左右,几个影子又出现在了画面内。与之前不同的是,有两个人的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方方的形状。这一次走在前面的是那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鸭舌帽女子走在最后。路过监控的时候,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刻意停了脚步,面对着监控。 阴影之下,凉至却看到了那人阴影上扬的唇角。 这个笑容…… 凉至大惊,立马叫操作的人往回调并且放慢动作。 “这是……”有人不确定地将画面停住,鼠标在黑影怀里的盒子上挪了挪,“骨灰盒?” 凉至的脸色尤其难看,紧紧抿着唇。 又播放到了鸭舌帽女子站在摄像头前的画面,诡秘地笑了笑,紧跟着伸手把自己头上戴着的鸭舌帽摘掉。因着在放慢动作的关系,所以这一幕怎么看都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很快,鸭舌帽被摘下,女子终于露出了上半张脸,却叫屏幕前的凉至大惊失色! -本章完结- 252是不是你自己 周晚笙近来的状态不是很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进入了一个倦怠期。每日待在医院里,她竟渐渐对医院的消毒水味有了几分的反感。 好友沈芳娇和宋辰亦的婚礼定在了今年年前,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后。沈芳娇老早就跟她打好了招呼,寄来了请帖,并邀请她和两人另一个共同好友戴嘉樱当伴娘。然而,戴嘉樱的父亲前不久意外去世,据说与宋氏脱不了干系,因此沈芳娇与戴嘉樱的关系有了几分微妙的变化,虽然她嘴上不曾说过什么,但沈芳娇还是聪明地给了两人台阶下,以戴嘉樱状态不佳为由,于是婚礼当天的伴娘就只剩下了周晚笙一个人。 好友结婚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喜悦的,但周晚笙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本就对商业联姻极为不看好,再加上几次接触下来,她总觉得宋辰亦那个男人诡秘莫测,虽谈不上讨厌,但总归是不喜欢的,又加上,前几天夏凉至告诉她…… 周晚笙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小周姑娘?”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周晚笙抬头,只见好友梁一从门边微微探出了个头。见她看到他了,才笑嘻嘻地招了招手,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梁一是周晚笙几人在大学时期结实的所谓的“男闺蜜”,虽说几人的专业学院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周晚笙是学医的,沈芳娇是学音乐的,戴嘉樱是学法的,而梁一,则是学化学的。 虽说他身上的气质和工科男怎么都有点儿不搭。 中规中矩地在周晚笙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梁一大有一副“逼供”的架势,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周晚笙头皮有点儿发麻。 妩媚? 周晚笙觉得,怕是鲜少有男人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吧? “小周姑娘,我今天可是背着咱家沈公子跑出来见你的,电话里的事情你可得跟我说清楚啊!别拐着弯抹着角的,咱俩个可是理科生,玩什么文字游戏啊?”梁一翘着他的标准兰花指,声音比周晚笙这个标准的女人还要富有“雌”性。 周晚笙是早就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同一间办公室里值班的同事见到梁一这么个奇葩后惊愕地瞪大了眼,看了看周晚笙,又看了看梁一,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 见状,周晚笙也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倒是那同事挺有眼力见的,二话没说就拉开门走人了,给了周晚笙足够的私人空间。 周晚笙微微松了口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纳尼?你真的想阻止娇娇和宋少爷的婚礼?”梁一嘴巴长得老大,脱口而出的日语暴露了他的二次元宅男性质。 “我倒是想。”周晚笙叹了口气,“也得有办法才好啊!”宋氏和沈氏的联姻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她能劝得动沈芳娇,又哪里会等到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梁一拖着下巴,苦恼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说个原因给我听啊!如果说服力够强的话,指不定沈公子有办法呢?” 闻言,周晚笙一拍额头,恍然大悟似的,“对哦,我怎么忘了你是娇娇大哥的助理这茬了?” 梁一“嗯哼”了一声,双手环着胸,要多嘚瑟有多嘚瑟。不过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他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便泄了气,“呀!我突然忘了,我们家沈公子最近一心扑在他别墅下的实验室里了。这商场上风云变幻啊,他怕是没空关心喽!” “可是娇娇是他亲妹妹啊!” 梁一却打了个响指,不以为然,“Bingo!说到点上了,沈公子是娇娇的亲大哥,如果娇娇真要受什么委屈的话,哪里还轮得到我们来操心?你可别忘了,这豪门圈里出了名的俩妹控,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家沈公子。” “可是……” 周晚笙欲言又止,黛眉皱得深深的。 她要怎么跟梁一说宋辰亦对凉至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宋辰亦对娇娇根本就不上心!就连娇娇生日那天,最后他惦记着的还是另一个女人!甚至不惜让宋沈两家名誉扫地! 忽然想起娇娇生日宴上爆出来的那些照片,周晚笙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转了话锋,“如果宋辰亦并不喜欢娇娇呢?”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梁一还是不怎么往心里去。到底性别不一样,思维方式也会大相径庭。 他振振有词地说:“你看啊,我们娇娇长相如何就不用多说了吧?圈里给她的评价是什么?温婉、善良、大家闺秀等等,哪个男人不想娶这样的老婆?虽然这宋少爷身上的戾气有些重,但你不觉得娇娇身上的温婉刚好可以将它中和一下吗?” 周晚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 凉至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抱以怎样的心情离开保卫科的。 监控画面里那个女人的上半张脸露出来后,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们眼神里传递的东西,凉至又怎么可能看不懂? 天空阴沉沉的,连带的凉至的心情也十分地压抑。将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冻得有些疼的口鼻,凉至忽然格外地想念夜廷深。 “出来了出来了……” “夏家大小姐出来了……” 临近大门前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嘈杂声。凉至站定了脚步,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一群扛着机器、拿着麦克风的人团团围住,周身黑压压的一片,令凉至的大脑登时就一片空白! 像是有预谋的…… 预料到她会来这里,预料到她会调看监控录像,预料到…… 几个保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媒体人给惊到了,但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立马用尽全力把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的凉至护在中间,艰难地往车的位置挪动着。 凉至举步维艰。 一阵阵闪光灯过来,她的脸色已经不能仅用难看来形容了。但偏生那些记者跟没瞧见似的,将麦克风举到她跟前,抛出了一个又一个残忍而又尖锐的问题。 “夏小姐,听闻你两个月前已经离开了大陆飞往了国外,是什么原因让您突然回来?” “您回来的目的和这次您父母的合墓被捣毁有关系吗?您认为可能是什么人所为?” “夏小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夜先生没有同您一起……” “夏小姐……” “夏小姐,请您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 嘈杂声穿过耳膜,凉至只觉一阵阵发懵。昔日在簇拥的嘲讽之下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反唇相讥的她,如今竟被这些人给逼得喘不过气来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以前的伶牙俐齿呢?她以前的无坚不摧呢? “很抱歉!” 忍无可忍,凉至终于冷声开口。许是声音清寒,又许是以前见识过凉至的口才,记者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本来缓慢移动中的人群也蓦地停下了脚步。 凉至扫了一眼周身,四个保镖将她护得死死的。 “有关于我个人或者我家里的私人问题,我一概不答!” 凉至只想着尽可能地提高自己声音的分贝,却忽视了自己身体的状况,喉咙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刺刺的感觉,紧跟着她便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忙掩着唇咳嗽了起来。 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媒体僵持不下?以前的高傲没了,气场没了,在人前只余下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如果凉至日后看到了电视里播出来的自己,她一定会无比地厌弃自己。 可媒体人并没有因为她身体突发异常而停止向她抛出尖锐的问题。 凉至却只觉耳膜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咳嗽了一阵子后,她索性不做声了,沉默地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车。 车门合上前,她听到了一个问题—— “夏小姐,昨日来盗走夏先生和苏女士骨灰盒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 有病。 凉至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病。 “快别气了,赶紧喝点热水。” 夜南歌给她端了杯热蜂蜜水润润嗓子。天知道,现在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凉至接过杯子,颤着唇抿了一口。水刚入喉,她便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拿着杯子的手一时不备,白瓷杯便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夜南歌吓坏了,赶忙叫来了医生。 “诶你别逞能啊!生病了干嘛还往外边跑?外面天那么凉,你……”夜南歌说着说着,眼里有了泪,“你是不是傻啊?” -本章完结- 253是冲着我来的 可能是差一点就失去了心爱的人,这段时间,夜南歌的成长很快,仿佛一夕之间,就与凉至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南歌判若两人。 她更懂事了,更懂得怎么去照顾别人了。这一点,凉至也是很高兴的。 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口,所以她只抬起手轻轻将夜南歌眼角的泪擦去,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没有经历过病痛的人又哪里会知道健康的重要? 夜南歌之所以会气,之所以会掉眼泪,不就是因为觉得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会事吗? 想到这里,凉至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语。 * 夏漠寒夫妇骨灰盒失踪的事情立马在各大网络论坛、新闻杂志以及贴吧网页上传开了,速度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紧跟着,便是凉至在墓园保卫科内见到的那段监控录像被人为地剪辑后再上传了,尤其是录像中那女子最后面对着摄像头的那一幕,还被刻意地截屏下来放大,并与一张凉至在墓园时的照片放在了一起,单独开了一个帖子。 截图中那黑衣女子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上半张脸;照片中凉至用围巾遮住了口鼻,眉眼清晰可见。两张照片分开来看的时候,不熟悉凉至模样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如此放在一起,眼尖的网友便惊觉,这两人的眉眼,竟有八九分的相似! 猜测被人提出来后,帖子下面便炸开了锅,不明真相的网友大开脑洞,一时间众说纷坛。 有人说,那女子是夏凉至失散多年的亲生姐妹,因在家中不受宠被父母遗弃,如今长大成人,回来向夏家报仇的! 有人说,那人和夏凉至长得那样像,还恶意地挖人父母的坟墓。这么大的仇怨,怕是个私生女! 还有人说,是不是夏漠寒夫妇以前得罪的人改头换面来找他们的女儿报仇来了? …… 然而,最让人啼笑皆非的回复是:这两张照片里的人分明是同一个!都是夏凉至她自己自编自导自演来博人眼球的! * 凉至坐在电脑前,把这些脑洞之大堪比天际的评论一字不落地收进了眼底,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如今再面对这种恶意诽谤,凉至早已不再是大学时期的那副态度了。她安静地看着那些人以看戏的态度去评论这件事情,不顾事情的真实情况而肆意乱泼脏水,心里再掀不起当初那样的波澜。 但是难受,多少还是有点儿的。 然而,现如今夜廷深不在国内,凉至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能够相信并且能够依靠的人,还有谁? “这些人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啊!”夜南歌抱着个iPad走进来,与此同时,凉至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电脑网页,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衣,沉默不语。 夜南歌觉察到了凉至的异样,把iPad放到了一边,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这些人啊,就是在家里嫌着吃多了没事儿干!成天活在别人的故事里,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凉至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你家那位今天怎么样?开口了吗?” 夜南歌搭在凉至肩上的手微微一僵。 律凌天近些日子的情况相较之前已经好了太多。原本已经被医生下过无数次病危通知书的人,如今硬是睁开了双眼,时不时还能和旁边的人说上两句话。但尽管如此,他的下半生……依旧有可能就这样了。 “会好的。”凉至轻声说着,“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太多了不是吗?” 夜南歌看到凉至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抱歉的情绪,叹了口气,忙说:“你别误会。他今天没开口说话,但是睁了会儿眼睛,我跟他说话他也能听见,只是……”心口跟碾压过似的疼,“只是,我还是……特别特别地心疼。” “如果他没有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我们早就结婚了。”夜南歌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便划过了她的脸颊。 这段时间她更多地是呆在凉至的病房里。她是在逃避,逃避面对那样让她痛心的一个他,逃避……他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无限悲悯。 不知道是在悲悯她,还是在悲悯他自己。总之那个眼神,让夜南歌的心跟刀割似的难受,她生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哭出来。 凉至不知道说什么,便索性不说了,安静地坐在夜南歌的身旁陪着她。 “哦,对了。”夜南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揉了揉微红的双眼,转移了话题,“虽说大哥现在人在奥地利,但他的人依然是留在上海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你需要,你大可以跟我说,我帮你……” “不用了。”不等夜南歌说完,凉至便开口打断,在她愕然的注视下轻轻扬了扬唇,“是冲着我来的,如果不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她怎么会主动来找我?” 夜南歌似懂非懂,眼里不掩担忧,“会不会有危险?” 凉至没回答,只对她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 近段时间凉至鲜少出门。 一是外边天冷,她禁不得冻;二是外面太乱,她只要稍稍离开医院半步,便会被一群蛰伏着的媒体围个水泄不通。 等了几日不见有什么动静,凉至终是叹了口气,拨了个电话出去。 “孔经理,有没有办法查到瑶楚楚近半年的动向?” 孔蓓蓓是夏氏的人,也是父亲当初培养的亲信,现如今自然也就被凉至所用了。虽说现在夏氏已经被夜氏“吞并”了,但除了那些被夏启昀和温阳强行安插进夏氏的人被夜廷深清掉了,其他人基本都留在了夏氏。 那边,孔蓓蓓不知在忙着什么,听完凉至的话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语气严肃:“大小姐,我们已经派人查过瑶小姐的动向了,她好像是前不久才回国的。” “回国?”凉至皱眉,“她之前在哪里?” “在美国。” 凉至的眉梢便跳动了一下,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从何时起,瑶楚楚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大半年来她几乎没有听到过一丁点儿关于瑶楚楚的消息。倒也不是担心什么,只是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似的,这让凉至心里多少有点儿怪异。 更何况…… 凉至的眼眸暗了暗。 更何况瑶楚楚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弃? “大小姐,请您务必小心。”孔蓓蓓提醒着凉至,“我们猜测,这一次她是冲着先生和太太去的。” * “你说什么?” 奥地利,夜廷深猛地坐直了身体,盯着电脑屏幕,“瑶楚楚逃走了?” 当初,夜廷深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利用律凌辰的势力将瑶楚楚困在了美国。因之前答应过苏笑不能伤她的性命,所以夜廷深离开前特地交代过律凌辰,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女人活着,却不曾想,她竟然……跑了? “是我的疏忽。”律凌辰抱歉地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夜廷深抿紧了嘴唇,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怎么能从你的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夜廷深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KD-L组织是出了名的做事精细,不留任何蛛丝马迹的那种。按说瑶楚楚着KD-L组织的人关了起来,只要律凌辰没有松口,那么这个女人便永无天日,从此在这个世界上跟死了无异。但如今,她竟然……跑了?! 闻言,律凌辰的神色中闪过一抹复杂,“是瑶家。” 他说:“当时我回国的时候,组织里有一部分势力跟随我流动到了国内,美国那边便有了漏洞,这才让他们有机会趁虚而入。” “我还真是小看了她。”夜廷深眼里浮现了一抹杀气。但随即,他又恢复如常,看着律凌辰有些疲惫的脸,皱眉问:“她若是把组织的事情……” “这你放心。”律凌辰勾了勾唇,“她说不出去的。” * “律凌辰先生?” 凉至盯着这位忽然出现在病房里的不速之客,多少有几分诧异。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第三次见到律凌辰。第一次是在沈芳娇的生日宴上,他作为夜南歌的男伴一同出席;第二次是律凌天出车祸的事情,他站在急诊室前双拳攥得很紧;第三次便是现在。 “大嫂,凌辰哥哥是来帮你的。”夜南歌在一旁轻声说,“我大哥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很担心你,但是他一时半会儿又不能回来只能干着急,所以才拜托凌辰哥哥动用他手下的资源来帮你找到夏叔叔和苏阿姨的骨灰盒。” -本章完结- 254不得不去的理由 12月底,在媒体人面前消失了近两个月之久的宋辰亦重新出现在了上海人民的眼前。 如夜寂所说,当初他竟然有胆子打伤狱警进监狱,那么他也一定留了后备,所以要离开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即便夜寂动了点儿手脚,让他拖了好些时日才回到大陆。 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后,宋辰亦与之前的那个他又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更加孤僻,更加不喜说话,性情更加难以捉摸,还有…… 周身的阴戾之气,更重! 以至于,让原本想要向他打听关于与沈芳娇婚事的媒体都不寒而栗,生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 有了律凌辰的帮助,凉至总算不再是守株待兔的状态了。很快,KD-L组织的人有了瑶楚楚的下落,但因为凉至要求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因此,在获知了瑶楚楚下榻的地方之后,凉至是在四名保镖的监护之下亲自登了门。 见到凉至,瑶楚楚也没诧异。在室内仍旧戴着医用口罩的她只眉眼弯了弯,十分热情地要领凉至进门。 凉至站在玄关迟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满脸的警觉。瑶楚楚见状,也不恼,停了脚步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小跑着进了里面一点儿的房间,不一会儿她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小板子,还有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凉至正困惑着,便见到瑶楚楚拿着笔飞快地在板子上写着什么。写完后她把板子竖起来,上面写着—— 不是要来拿爸爸的骨灰盒么? 凉至诧异地望着她。 瑶楚楚双手举着写字板,眼睛依然弯弯的,似乎在笑,但凉至总觉得她眼里有什么很奇怪很捉摸不透的东西。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她用力地吸了一下,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竟然有一股很浓烈的药味。 “你……” 凉至便下意识地看向瑶楚楚脸上的口罩了,觑了觑眉,“生病了?” 这话说完,不仅是她自己,就连瑶楚楚也愣了。随即漂亮的眼睛更弯了,用笔盖上的小刷子把写字板上的字都擦得干干净净了,然后重新在上面写下了—— 扁桃体发炎,暂时不能说话而已,不碍事。 凉至的脸色有点儿别扭。 虽说她刚刚那句话确实是会让人觉得她有关心的嫌疑,但是她倒是没想到瑶楚楚还真是不客气。 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凉至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去,盯着瑶楚楚的双眼,“我爸妈的骨灰盒呢?” 瑶楚楚无辜地看着她,随即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完了又生怕凉至不理解似的在板上写了几个字—— 不在我这里。 凉至脸色发寒。 瑶楚楚又接着在板上写着—— 不管你信不信,挖爸爸和苏阿姨墓的人不是我。 的确不是她。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的眉眼与凉至的有几分相似,但当晚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那个女人,真的不是她。 想到这里,口罩遮掩下的红唇轻轻往上扬了扬,不动声色。 “我知道不是你。” 意外的,凉至信了她说的话。 瑶楚楚刚要欣喜地在板上写下什么东西的时候,凉至却一把按住了她的笔,走上前,伸手捏住了瑶楚楚的下颌,微微抬起了她那张有几分病态的脸,仔细地瞧着她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厌恶。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瑶楚楚的血管里的确流着……夏家人的血。亲缘关系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掉的,她那张脸,无时不刻不在告诉凉至,她和瑶楚楚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关系。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松开她,凉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眼底有寒芒,“但是瑶楚楚,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件事情、还有那个女人,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 夏凉至离开后,瑶楚楚所有的笑意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她手上拿着着写字板狠狠地砸向了房间的大门,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又砸在了地摊上,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声音。而她垂在双腿边的小手蓦地攥得很紧,紧到指骨都泛了白! “气不过就冲着她撒,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里面的卧室,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倚在门口,将刚刚门口发生的一切都纳入了那双鹰眼般的眸子里,眼底划过了丝丝凌厉,却在看到了门前那个委屈的小身影之后收起了这道锋芒,走过去将摔在地上的写字板拾起,递到瑶楚楚面前。 瑶楚楚闷不吭声地接过来,眼睛都红了。 “别哭了。”男人沉声,“动不动就哭鼻子像个什么话?柔柔弱弱的还怎么跟那女人继续斗?” 瑶楚楚没说话,眼睛却更红了。眼里的眼泪都蓄满了,可她就是倔强地没有让它落下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瑶楚楚咬着唇,拿着笔“唰唰”地在板子上写着东西。男人一直盯着她的鼻头,渐渐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觑起,不等她写完就回答:“还不到时候。” 闻言,瑶楚楚便将刚刚写的话全部擦掉,在板上只写了三个字。 一见到这三个字,男人的脸色直接变得有些难看,凌厉的眸子扫了一眼瑶楚楚,“我自有分寸。” * “你说谁要见我?” 凉至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孔蓓蓓已经等候了好一段时间。携了外边的寒气,凉至的喉咙又开始难受起来,便掩着唇轻轻咳着。 孔蓓蓓一脸的担忧,忙叫人倒了杯热水来递给凉至,凉至却摆了摆手,抽了几张纸巾,示意孔蓓蓓接着说下去。 “瑶家现在的三当家,瑶涔,是瑶楚楚的小表舅。”孔蓓蓓担心地看了凉至一眼,确认她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接着把话说下去。 闻言,凉至眼神微微一变,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心口。 在老爷子夏航掌权的时候,瑶家与夏家曾经是往来很密切的合作联盟,虽说当时两家的势力相差悬殊。瑶家一心想把自己的小女儿瑶玥加入夏家,当时夏家正在与温家苦苦竞争,瑶家便提出了联姻,表示愿意同夏家一起将温家的势力全部铲除。至于后来关系为什么会变得僵持,夏老爷子又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温家,凉至是不得而知的了。 瑶玥那一辈一共是四个人,瑶玥排行老三,是她那一辈唯一一个女儿。大当家瑶安,二当家瑶飞,三当家瑶涔,这三个人的大名也曾经是风靡一时的。至于后来为什么会落魄,现在又为什么会突然要见她…… 凉至按了按眉心。 或许,跟瑶楚楚有关呢? “他有没有说,我为什么要见他?”凉至思考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 孔蓓蓓迟疑了一下,道:“三当家是托人来传的话。他说他手上握着大小姐你不得不去见他的理由,至于理由是什么,他说,大小姐自己心里应该会很清楚。” 凉至心里便是一个咯噔,烦躁的感觉腾地上升到了胸腔。 * 宋氏,总裁办。 宋辰亦斜倚在沙发背上睡着了,一身疲惫。 天已黑,办公室只开了落地窗前的两台地灯。光线昏暗,大片空间都被黑暗笼罩着。宋辰亦的手背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许是因为喝高了,身体有些发烫,呼吸也不免沉重了几分。 这是他回国以后的常态。 经常莫名地心生烦躁,然后推掉一整个下午的应酬和会议,让助理或者是秘书拿来威士忌和冰块,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闷闷地喝着,喝得胃如火燎,喝得眼冒金星,喝得大脑的意识完全接不上了才肯停下来。 否则他没有办法阻止一个人的脸闯进自己的脑海里。 夏凉至。 在澳洲独处的那段日子,她生活中的百态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子里,即便她的神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丰富多彩,甚至……一直都近乎冷淡,但即便是那样,他还是没办法把她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啊…… “夏凉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喜欢你!” 他自顾自地喃喃着,语气嘲弄。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了,却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人的名字,这让他更加烦躁了。 门忽然被拉开了。 一个人影逆着黑暗而来,缓缓朝着沙发上的宋辰亦逼近,步履轻快,又加上地毯吸走了脚底的声音,所以宋辰亦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直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顺滑的长发弄得宋辰亦有点儿痒痒的,他才拧起了眉心,下意识地推了那人一把,蓦地睁开了眼睛。 “滚”字已经发出了前半个音了,而宋辰亦却在看到了背着光的人影之后愣掉了,仿佛自己在做梦一般,呓语着:“凉至?” -本章完结- 255绿帽子 满城风雨席卷开来的时候,夜廷深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因此他错过了上海市的精彩。 彼时已是寒冬腊月,将近年末。 本来按照梅纳德医生的意思,他至少得等到过完年才能获准回国。但这一段时间,夜廷深意外地格外配合医生的理疗,叫他吃药,吃!叫他打针,打!叫他检查,查!弄得梅纳德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知道夜廷深这么听话的原因之后,他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为了能提前回国给凉至一个惊喜,他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那便是有一段时间没接触任何电子产品,就更不用说像以前一样隔个三五天就同凉至通个视频。 他可是忍住了相思之苦,才换来了今日的提前相聚。如此想来,在高空中,夜廷深了无睡意,唇角的笑意不加掩饰地放大。 * 来接机的人是肖天佐和白寒。 白寒是千年不变的一副标准扑克脸,反倒是肖天佐露出了鲜少见的严肃神情。夜廷深起先没注意到,走得近了才发觉,他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然而还不等他发问,肖天佐便一把揽过他的肩,“老夜,听我的,你先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谈事情。” 夜廷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而且这事是关于凉至的。 白寒与肖天佐相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立马就领着夜廷深往vip绿色通道走去。在通道口有不下十名保镖候着,严阵以待,一看到夜廷深的影子,立马在车前筑上了两堵人墙。 这架势,倒是不太常见,所以夜廷深的脑子也有点儿发懵,心里的不安感也极其地强烈。但肖天佐事先打了根预防针,所以他现在再怎么不安也只能先压着。 等车子终于开动,肖天佐才稍微松了口气,但额头上的“川”字一点儿也没因此而消散。夜廷深终于按捺不住要问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车,紧跟着司机眼明手快地锁上了车门。 夜廷深紧紧地抿住嘴唇,看着突然围上来堵住了他们去路的媒体。按往常他们铁定没胆子就这么挡住他的车子,还不要命地拍打着他的车窗,甚至举着机器对着车内的他一阵猛拍。想到之前这群人也是用这样的姿态对待凉至的,放在座椅边的大手蓦地攥紧,指骨微微泛着白。 一旁的肖天佐也有点儿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这帮媒体的本事,所以刚刚特地叮嘱了夜廷深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就是为了节省时间让他们可以避开媒体离开这里,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群人找人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甚至还有不要命的冲到了他们的车前! “开车。”夜廷深的声音不比着寒冬腊月的天有温度,肖天佐和坐在副驾驶室的白寒皆是一愣,再看司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车子寸步难行,而媒体人愈加放肆。有的人为了防止到手的新闻又飞了,甚至不要命地爬到了车上面。车内的四人感觉到车顶微微一震,不约而同地皱了眉,而媒体的得寸进尺终于把夜廷深最后的一点点耐心都消磨殆尽。 “开车!”又是一声厉喝,司机终于回过神来,咬咬牙,踩下了油门。 夜廷深扫了一眼司机,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白寒。白寒接收到了夜廷深的意思,身体微微前倾握住了方向盘。 司机一愣,白寒却在旁边淡定地说:“油门踩紧了。” 司机的背脊冒出了一阵冷汗,点点头,还是照做了,全神贯注的,生怕一分心他就去见阎王爷了。 * 从航站楼出来到上正道,司机手心脚底都是汗。这么横冲直撞,这么狂野地开车,他绝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也绝对是第一次和别人配合着开车,虽说感觉和白寒的默契挺不错,但刚刚直闯的过程中确实伤到了人,这一点让他心里头有点儿难安。 “专心开车。”白寒叮嘱了他一句,又恢复了往常的扑克脸。 司机撇撇嘴,倒还是照做了。 而车后座,夜廷深的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简直不能仅仅用铁青来形容。 一旁的肖天佐本就对已经发生了的那件事情有几分难以启齿,又加上如今夜廷深整个人的阴戾之气格外重,肖天佐更不知道要怎么向夜廷深开口了。 总不能告诉他,媒体之所以激动到爆炸,是因为……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夜廷深沉声开口,阒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肖天佐有些为难的脸。 肖天佐有几分尴尬,被夜廷深盯得他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索性硬着头皮把这几天吵得火热的新闻网页开出来递到他面前,但又没等到夜廷深逐字逐句看清楚,他就一把把手机抢了回来,生怕自己的手机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虽然时间短暂,但新闻标题上的大字夜廷深还是看得清楚,尤其是“绿帽子”那三个字格外地刺眼!他觉得此时他的胸腔都要爆炸了! 车里面的空气一度陷入了凝固中。外面的气温那么低,可这车厢就跟火药桶似的,其余人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火药桶都爆炸了。 好半天后,夜廷深才再度开口,声音沉得仿若索命的阎罗,“她人呢?” “她……”肖天佐欲言又止,“跑了。” * 自打律凌天出事,夜南歌便逐渐隐退歌坛,好几个月不曾发布新的专辑,不曾开办任何演唱会,更不用说在任何公共场合出现了。 再加上这段日子不太平,夜氏和律氏同时加派了人手将律凌天病房所在的那栋楼围得水泄不通,进出这栋楼还需要经过安检,就是为了防止有媒体找上夜南歌。 自然而然的,这段时间夜南歌也没有办法离开这栋楼半步,哪怕她急得跟火燎似的。 自己的大哥大嫂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奈何父亲却对她说这件事情她不要管,要么老老实实呆在医院里,要么回到老宅去陪着奶奶。夜南歌思考再三,最终决定留在了医院。 反观夜氏老宅,一样的加派了人手,戒备森严。夜奶奶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双目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电视屏幕里的彩色画面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她却一点儿也不想要知道里面播放的内容是什么。主播在说着什么她也一点都不想听,但偏生她就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一时间老人家便来了脾气,大喊着:“让这个女人闭上她的臭嘴!” 手里的杯子砸响了电视墙,摔得粉碎。淡绿色的茶水溢出,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下人们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而一直照顾着奶奶的阿姨赶紧上前安抚老人家的情绪。 白花花的头发因着刚刚过激的动作而凌乱地贴在额前,夜奶奶怒气冲冲地看着电视台里仍旧喋喋不休着的主播,指着她大声骂道:“让这个臭女人从我眼前消失掉!谁都不准侮辱我孙子和孙媳妇儿!谁都不可以!不可以!” * 夜奶奶心脏病突发晕倒在了夜家老宅,夜家上下顿时乱作了一团,夜寂更是亲自跟随救护车把夜奶奶送到了医院,加派了人手将急诊楼围得水泄不通。 快要过年的事情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谁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好在夜氏的经济已经复苏,没了夜寂的坐镇,依旧可以正常运作着。只是这段时间有一场硬仗要打,夜寂或是夜廷深,总归是不能离开太长时间的。 吸烟室里,夜廷深脚下尽是烟蒂,白白的烟雾也遮盖不掉他一身的阴戾之气。 拿出手机,跳出来的仍旧是关于凉至和宋辰亦的不雅照以及给他戴“绿帽子”的新闻报道,气怒之下,他摔碎了第四个他的手机! 紧跟着,他携着一身烟气,大步走出了吸烟室,也不顾急诊室的红灯仍旧亮着,奶奶依旧在急救室抢救。 夜寂见儿子满眼猩红地冲出来,立马上前去拦,沉声道:“你奶奶还在急救,你要去哪里?” 夜廷深瞥了父亲一眼,脸上的戾气总归是收起了几分。他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的红灯,哑声道:“奶奶不会有事的,我去宋氏要人,我要看宋辰亦究竟还有什么本事!” “够了!”夜寂低喝,“夜廷深,我怎么教你的?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都要怎么?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再者奶奶现在还在急救室里抢救!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在怎么办?!” “奶奶不会有事!”仿若一头倔强的兽,夜廷深盯着夜寂,父子俩之间鲜少地出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看着儿子,夜寂的眉宇间浮现了一抹失望之色,“当初你妈出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跟你说的。” -本章完结- 256她的命,是我救的 ——要是哪天我忘戴眼镜了,在街上碰见你了没认出来,你会不会杀了我啊? ——看不清也没关系,我能看见你就好。 ———— 两个多月后。 夜廷深带奶奶去医院复查。 自打上次心脏病复发抢救过来之后,夜奶奶便每隔十天半个月都要来医院复查一趟。老人家的身体不比从前了,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令他们措手不及,每到了这个时间,夜廷深都会推掉所有工作上的行程亲自带奶奶来医院。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沈两家的联姻破灭,沈连骁大发雷霆,断绝了与宋氏的一切来往;宁氏的掌权人离世,将宁氏原有的财产全部转到了律家大少奶奶许安然的名下;律氏财阀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由律凌辰掌管的辰然集团和律凌辰代为掌管的绿叶集团。 至于宋氏…… 夜廷深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黑眸微微眯了眯,听到有人在叫唤,便敛起了眸子里的阴鸷,走到病床边,“奶奶,怎么了吗?” 从上次之后,夜奶奶的气色便大不如前了,每次复查都得在医院住个两三天。夜廷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一言不发地握着夜奶奶的手,任由老人家怜爱地抬手轻抚他的头。 “你啊,别老陪着我这把老骨头了!你媳妇儿不是怀孕了吗?你多陪陪她,奶奶不碍事……咳咳……不碍事……”说了没几句话,夜奶奶便咳了起来,夜廷深连忙阻止夜奶奶继续说下去,眼底尽是晦暗不明。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她出来?怎么说也是你老婆,做错了事情改过也就算了,夫妻是要走过一生的,你们这……” “奶奶。”夜廷深轻声打断了夜奶奶,扶着她躺下,“您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就可以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这孩子啊……” 夜奶奶无奈地摇摇头,“其实那丫头回来以后啊,我就不怎么希望她跟你在一起了,可是你却喜欢……” 夜廷深抿着唇,轻轻替夜奶奶将被子掖好。 “奶奶,我去给您办理手续。”夜廷深说着,跟小护士打了个招呼,便径自离开了病房。病房门刚刚关上,他脸上的温度随之消散,原本就硬朗的五官愈发棱角分明,下颌绷得紧紧的。 * 夜奶奶复查完之后有些累了,便睡下了,夜廷深便趁着这个时间去串了把门。 另一间病房内,夜南歌刚刚替律凌天擦完身子,艰难地扶他坐起后刚给他套上衣服,夜廷深便来了。 “哥。” 夜南歌叫了他一声,而后继续低头细心地给律凌天系着扣子。律凌天则靠着床头,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南歌,奶奶在7号病房,你去陪陪她,光几个护士在那里我不放心。”夜廷深坐下后,便对夜南歌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在故意支开她的,夜南歌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尽管如此,她仍旧先替律凌天把衣服穿好,又叮嘱了值班护士几句,才离开了这里。 “气色好多了。” 夜廷深看着律凌天,淡淡地说。 律凌天没说话,轻扯了扯唇角。相较之前,他的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不少。 “南歌说你老婆怀孕了,恭喜你。”律凌天笑着。 本是一件喜事,但却不想夜廷深倏然沉了脸。律凌天不是没眼色的人,见他这样,便心知这事或许另有隐情。想到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出轨门事件,律凌天轻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是个男人都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别人发生了关系,还被搬到了媒体面前来。那一次出轨门事件当真是闹得满城风雨,数亿名网友的口水加起来,足以淹死好些个夏凉至了。虽然后来几大家族合力将事件压了下去,但现如今,凡在街上提及“夏凉至”这三个字,总会引起一票路人的愤愤不平,若是有立场稍微中立一点儿的,也会连带地被喷。 当然,这些人里面女性居多,辱骂夏凉至的同时,也对夜廷深充满了同情和怜爱之色,甚至有网友不停地怂恿夜廷深:“跟那女人分了吧!我接着你!” 出轨门事件闹得满城皆知的时候,夏凉至却不知所踪,似有畏罪潜逃的嫌疑。当时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瑶家的三当家瑶涔,自那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直到一个多月以前才忽然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样名声狼藉的一个女人,夜家到现在之所以未置一语,全是因为夜廷深将她保护了起来。 是保护,也是变相的禁锢。 听说,夏凉至回来之后便被夜廷深关在了远离城镇的一幢小房子里,不允许任何人与她接触。房子里里外外的保镖和下人不胜其数,这件事情被闹出去之后,不少人觉得夜廷深就是在作践自己,一个出过轨的女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也有不少人一边倒地认为夜廷深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种,哪怕老婆惹得一身骚,他也心甘情愿地给她将后路打理干净。 对此,作为好友的律凌天又能说什么呢?都是爱过的人。 “那不是我老婆。” 沉默了老半天之后,律凌天没想到夜廷深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当场就愣住了。 夜廷深缓缓抬眸,看着律凌天,重复了一遍:“凌天,那不是我老婆,不是。”他说着,声音里隐隐压着颤栗,如果不仔细听不会听出来。 律凌天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喃喃:“那她是……” 夜廷深没说话,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刚刚他特地支开了夜南歌,就是为了跟律凌天说这件事情。 “是那个女人。”夜廷深说,“那个女人回来了。” 律凌天思考了足足一分钟才明白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再把乱糟糟的脑子理了一遍,他才终于把这件事情大概的前因后果理顺。 不得不说,自从车祸以来,律凌天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那你老婆……” “我还在找。”夜廷深深吸了一口气,难压住心底的痛,“只要她不是故意躲起来不见我。” 律凌天眸光一凝,轻轻地摇了摇头。 连前kd-l组织都找不到的人,敢说她不是故意躲起来的吗?现如今,组织虽然解散了,但人脉还在。律凌辰这段时间虽然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但也确实派了人秘密协助夜廷深。两个多月的时间,中国大陆就要被掀个底朝天了,要找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困难? “廷深,那个女人怀孕的事情,是不是没有压着?”律凌天忽然说。 仿若一语惊醒梦中人,夜廷深猛地抬头,忽然明白了什么,紧跟着有撕心裂肺的痛感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好半晌后,他才抬手,压着不知名的情绪轻轻捂上了自己的双眼。 * 周晚笙费尽全力找到夜廷深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这两天,夜廷深一直在医院陪着奶奶,哪怕众人口中的他的“老婆”怀孕在家,他也不管不顾。有人便说:看吧!这才是正常男人该有的态度,也不知道他老婆怀的是谁的野种?凭什么叫夜大男神当那野种的后爸? “夜先生,我找你很久了。”周晚笙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语气很急,还有点儿喘不上气。 她休了一个多月的假,确切来说,是她离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多月以来,有关于她的消息任何人都无法获知。虽然对于她无故离职的事情感到很愤怒,但医院还是做出了紧急处理,叫了本在外面度蜜月的一个医生回来顶替周晚笙原本的位置。现在她忽然又回来了,就像她消失的时候一样令人措手不及。 夜廷深微微觑了眉,“什么事?” “关于夏小姐的。”周晚笙喘着气,一句话说不完整,但却说出了那个让夜廷深的心猛地揪在一起的名字。 随即胳膊上传来了一阵疼,周晚笙的脸整个都微微扭曲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就不淡定了的男人,抿了抿唇,忍着痛,“在江浙一带,应该不会走太远。她身无分文,身体才刚刚恢复不久,走不掉的。” 夜廷深整个人都如雷击一般,保持着抓住周晚笙胳膊的动作,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了,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好半晌后,他才哑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怕了。 他害怕希望破灭的那种感觉,比杳无音讯更叫他生不如死。虽然他知道周晚笙没有骗他的动机,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什么叫身体刚恢复不久?什么叫身无分文?她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因为,她的命,是我救的。” -本章完结- 257和款款姐姐有点像 一个多月前,宋辰亦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凉至跪在了周晚笙的面前。 那个时间段,正巧宋辰亦为了解除与沈家的联姻而公开了沈芳娇的不雅新闻,沈芳娇受不住这个打击,一度抑郁,而作为好友,周晚笙自然也是对宋辰亦恨入了骨子里。但当时,宋辰亦求她的场景,时过一个多月她依然无法忘怀。 且不说宋辰亦骨子里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抛开周晚笙对他的一些偏见,这个男人就那么抱着已然面目全非的心爱之人,义无反顾地跪在了她的面前,目光虽平静,但却隐隐压着强烈的害怕。 那是周晚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辰亦。 她抿着唇看他的时候,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咬着下颌,沉声乞求:“救她。” 周晚笙一顿,这才把目光放在了他怀里的人儿身上。当时的凉至衣服上都是血,额头以下的部位已经无法用肉眼去辨认。她是看到了宋辰亦的反应以及凉至左手上戴着的手表才认出那是谁。 * 向周晚笙要来了凉至疗养时候的地址,夜廷深二话没说就南下了。当时他已经激动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上了车之后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坐在车后座,他力持淡定地把地址递给了司机,然后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这个地址。” 于是,自机场一事之后,这辆车一路上违规无数,最终在将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被交警给拖走了,司机也被扣下了驾驶资格证。 当司机站在车外和交警周旋的时候,夜廷深烦躁地拉开了车门,阴沉着一张脸走到交警面前。 “要么放行,要么把你们的警车留下。” 交警一脸震惊。 从事这行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哪个人违法行驶了依旧这么理直气壮。交警队长看不下去了,刚想看看是哪个大人物这么嚣张,便看到了阴影笼罩下的那一张极为绷紧的脸。 这不是正是这段时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的夜家大公子吗! 然而,夜廷深没有给这些人恭维他的机会,直接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笔钱递给司机,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室的位置,不等交警大队的人反应过来,他便踩下了油门。 因着满脑子都是周晚笙那句“她的命是我救的”,夜廷深根本无法将车开得又快又稳。幸好这一带的城镇不像上海那样的大都市,这个时间点了路上的车不会太多,又都开得不快,大多都避开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夜廷深。 白寒坐在副驾驶座,扑克脸上的嘴角微微扯了扯,抓着门把的手已经微微出了汗。 * 夜南歌回到律凌天病房的时候刚刚安抚夜奶奶睡下,见到此时律凌天仍旧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眸里尽是沉重。 她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支着下巴看着他,难得地开起了玩笑:“我才几个小时不在这里,你就这么想我啊?”看着律凌天一天一天恢复,夜南歌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这段时间她吃了不少苦头,律凌天被下病危通知的那些日子她整天以泪洗面,后来硬是咬咬牙坚持着,担起了照顾律凌天的重任。 被夜南歌这么一打趣,律凌天才回过神来,眸底在顷刻之间被柔情所取代。有些吃力地抬手,夜南歌见状便主动把他的手拉过来搭在自己头上了,乖巧地趴在床沿。 律凌天的心便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的。 谁知,哪怕都这样了,两人还是打破不了温馨不过10秒的魔咒。下一刻,夜南歌就忽然歪着头说:“律凌天,你觉不觉得你这样特像在摸小狗?” “……” 放在她头上的大手便僵了,律凌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对了,奶奶刚跟我说,嫂子都怀孕一个多月了,好说歹说我们也得去看看她才成。虽说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好歹她也是嫁进来夜家的人,作为夫家人……” 察觉到律凌天脸色不大对劲,夜南歌才闭了嘴,盯着他。 律凌辰抿了抿唇,“南歌。” “嗯?” “没怎么。”律凌天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是不清楚现在夜廷深明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凉至,但却依然要把她留在身边是个什么意思。透过一张一样的脸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吗?律凌天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想夜廷深竟然瞒住了所有的人,却独独告诉了他,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 抵达上海市与浙江省交界的一座小镇时,天早已经黑透了。看到导航仪上显示的具体位置,夜廷深反复确认了几次才想着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 奈何这座小镇还未被开发,公路什么的都在小镇的外围。夜廷深开着车子转了几个圈儿也没见着可以开进去的路口,便干脆找了个靠近人工湖的地方停了车,让白寒开车,自己则步行进了小镇里面。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开门下车的时候,放在车门边上的手机掉到了车底,屏幕亮起,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儿的照片。 …… 小镇上的生活比较慢节奏,稍微窄一点儿的巷子连路灯都没有。这会儿路上倒是还有些在散步的人,可夜廷深找了几段路程下来,路上的人便稀少了。他抬腕看了下手表,十一点多了,刚想着拿手机打电话问问白寒那边的进度,手却在裤袋子里掏了个空。 * 另一边的白寒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停车位,便把车开到了离镇外的小城市近一点儿的街区,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车位。 车位很窄,而车身又比较长,所以着实地考验车技。 不一会儿,白寒把车停好了,还特地打量了一下街道附近有没有可以供人居住的酒店或者是客栈之类的地方。又想到从下午起boss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长时间没有进食,担心boss的胃病又复发,便找了个就近一点儿的药房买胃药。 进门的时候,是与一个裹着牛仔蓝大衣的娇小身影擦肩而过。那抹影子站在收银台的位置,一边付款,一边掩着唇轻咳着。大衣的帽子套在她的头上,她低着头,生怕与收银员对视似的,拿了药就离开了。 收银员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刚刚那人的穿着有点儿奇怪。外面裹着大衣,里面却好似依旧穿着单薄的病号服。 …… 买完了药出来,白寒便一边往小镇的方向赶着,一边给boss打电话,结果那边传来了一声稚气的童音:“喂?请问是失主的朋友吗?” “……” 白寒老半天没做声,半晌后才微微按了按太阳穴,回答了一个字:“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哦,我们现在在人工湖这边,你能过来拿一下么?” * 挂了电话之后,小男孩还抱着快有他的脸大的手机,在屏幕上胡乱划着。解不开锁,他便鼓着腮帮子一通乱点,点得屏幕啪嗒啪嗒地响着。 “何郡贤,不可以乱动别人的东西。”他身后的妇人沉声教导了他一句。 何郡贤便撇撇嘴,不乱点了。可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自己妈妈,他终于没忍住把手机递上前,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看这个手机里的人是不是和款款姐姐有点儿像?” 妇人瞪了儿子一眼,扫了一眼周围,“等会儿把手机还给人家的时候别乱说话知道吗?很不礼貌的。” 何郡贤“哦”了一声,又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熄掉。 可没过多久,何郡贤又扭头问妇人,“妈妈,款款姐姐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吗?” 妇人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回答不上来。 “款款姐姐病得那么严重,咱们给她的钱够不够她看医生啊?” “还有款款姐姐的手表在我这儿呢,妈妈不是说要找机会还给她吗?那我也能去看看她吗?” “妈妈……” 何雅静忍无可忍,瞥了儿子一眼,捏着他的脸蛋儿,“你再这样啰嗦下去,款款姐姐就不想要见到你了。” 这话果然奏效,何郡贤一听,脸蛋儿立马垮了,“款款姐姐最喜欢我了!” 何雅静失笑。 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就对一个才见面两天还来路不明的女孩子这么喜欢? * 约摸半个多小时之后,白寒才喘着气跑到了人工湖这边。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实在不多,所以白寒一眼就看到了何郡贤和何雅静母子。 “你好,请问是你捡到了我老板的手机吗?”白寒礼貌地问着何雅静。 然而,还不等何雅静说话,何郡贤就已经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把手机递上前,不满地说:“大叔叔,手机是我捡到的,不是我妈妈!” -本章完结- 258思念的寄托 白寒愕然地看着这个忽然钻到两人之间的小屁孩,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像是在怪他认错了人似的。 “叔叔,刚刚跟你讲电话的人是我,不是我妈,你不会连我和我妈妈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吧?”何郡贤特别一本正经地望着白寒,眼里还带了一抹同情之色。 “……” 白寒直接无语了,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好吧,他没跟孩子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只好递了个眼神给孩子的妈妈。 何雅静的脸色也有点儿尴尬,她扯了把何郡贤的衣服,“快把手机还给叔叔。” 哪知何郡贤冷哼了一声,连自己妈的话都不听了。 白寒:“……” 何雅静一脸尴尬地望着白寒,“不好意思啊,这孩子性格有点儿……”后面的话她没说完整,但白寒也通过她的神情了解了个大致。 “何郡贤,快把手机还给这位叔叔,我们要回家了。”何雅静又催了儿子一遍。 已经快十二点了,虽说明天是周末,但孩子睡得太晚总归不太好。 经过何雅静好一番开导,何郡贤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把怀里的手机递给了白寒,大眼睛泪汪汪地盯着他,弄得白寒接过了手机还要一阵尴尬,因为这小屁孩的眼神弄得好像他欺负他了似的。 “谢谢你。” 这回白寒学聪明了,蹲下来对何郡贤说的。而后又抬头对何雅静说:“谢谢。” 何雅静摆了摆手,笑了笑,便拉过何郡贤打算回家去了。哪知没走几步何郡贤又忽然停了下来,吧嗒吧嗒地跑到了白寒面前,指着白寒手里的袋子问:“叔叔,这是买的药吗?” 白寒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吃了就不会痛的吗?” “……是。”应该算是吧。 闻言,何郡贤忽然双眼一亮,激动地抱住了白寒的腿,仰着脸说:“太好了叔叔,这样款款姐姐就不会痛了!” * 回到白寒预订好的酒店已经是后半夜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夜廷深才携着一身戾气和倦意去了房间里,把外衣脱下来随手往床上一扔,疲累地按着眉心,薄唇抿得紧紧的。 白寒小心翼翼地把买好的胃药放在电视柜上,又把boss的手机放好,便准备离开了。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停了脚步,大着胆子说道:“boss,您太心急了,这样找下去还没找到太太,您自己的身体倒会先垮了。” 漫无目的地绕了大半个小镇,夜廷深一无所获。他自然心知自己这么做确实是太冲动且无用的,但当时,他只想着要找到凉至,又哪里能冷静下来去思考对策? 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电视柜上白寒刚刚放下的东西上,眉头微不可见地觑了觑。白寒见状,便解释道:“黎秘书特地交代我一定要看着您的一日三餐,说这是太太之前……”瞅着夜廷深脸色变得厉害,白寒便索性不说话了。 心底又泛着疼,薄唇便微微打开,轻轻吐了一口气。半晌后,他才淡淡地开口问道:“我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他还以为手机丢了。 “哦,是一个小男孩捡到了您的手机,我给您打电话的时候他叫我去拿的。”白寒这才想起了何郡贤那个小屁孩说过的一些听似不着边际的话,正犹豫着要不要讲给boss听。 夜廷深起了身,将手机拿在手里,点亮了屏幕。 无论屏保、桌面壁纸都是她的照片。凝着看了一会儿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屏幕的光给刺的,夜廷深觉得眼睛有点儿酸,便挪开了视线,将手机屏抵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咬了咬下颌。 “去休息吧。”夜廷深说。 白寒应了声“好”,看着夜廷深疲惫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 凌晨三点钟,夜廷深冲了澡靠在床头,拿着手机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夏凉至的照片,每一张他都要停留着看上好久。 他又看到了那张两人在泰山顶上亲吻的照片,背景是那天粉紫色的绝美日出。照片经过特殊处理,仿若整个山顶都只有他们二人。夜廷深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办公室、书房、墙壁都有这张照片的影子。 只因那是他和她的定情之吻,只因照片上的她在被他吻着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么醉人。 他忽然想起两年多以前,他刚从国外深造回来,落地上海没多久就开了车纵贯了两个省去泰山脚下找到了她。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就见过一面的女孩子费这么大的力气?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有些当时的决定,只是为了在以后不让自己后悔而已。直至今日,他也从未后悔当时自己答应了苏阿姨去找她。 因为,他爱她。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爱到现如今她不在身边,他都忍不住将思念寄托给照片中的人。 * 同一个地区,同一个凌晨三点。 凉至裹着不属于自己的牛仔外套窝在网吧沙发的一角。 网吧里烟味重,空气不流通,她缩在一边已经咳了大半天。大晚上的在网吧包夜的多是社会上的不良少年,虽说她的脸被一张医用淡蓝色口罩遮住了,但好看的眉眼依旧难掩。 不少人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女子。大晚上孤影单只地来网吧包机的女生倒不是没见过,但不知怎的,他们就是觉得这个女子跟其他来包机上网的人不一样,虽然她叫网吧老板开了台电脑,但有心人注意到,她根本动都没有动鼠标,这会儿电脑都已经自动待机了。 …… 第二天天刚刚亮,凉至便携着一身烟酒味离开了网吧。新鲜的空气隔着口罩钻入了鼻息,许是一时间难以适应,很快,她便觉得一股酸水往上涌着,便赶快摘下口罩在一旁巷子的垃圾桶旁干呕了起来。 大清早还没进食,她吐出来的都是胃里的酸水,一边吐一边掏出纸巾狼狈地擦拭着。昨夜起就尤其好奇这个女子口罩下遮掩的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的几个人跟了出来,也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完整的脸,却在她摘下口罩的那一刻,全部如电击般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似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凉至回过头,看到了几个不良少年惊愕地站在原地,她便下意识地遮住了自己的口鼻,躲避着他们带着鄙夷和嫌弃的目光。 几人讨了个没趣,倒也毫不留恋地走了。有个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句:“原来是个破相女!” 凉至听得清楚,心里酸涩不已。生生地把到了眼睑的泪水憋了回去,凉至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便重新将口罩带好,却在站定之后忽然茫然地看了看街道的四周。 她,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呢? * 大清早,何郡贤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何雅静便把他叫起来了,因为今天两人要去街上的书屋里买老师说的儿童读物。 昨晚折腾得太晚,晚上又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何郡贤的起床气特别大,原本特喜欢喋喋不休的一个人,一直到吃完早餐后也没有说一句话。 何雅静看了儿子一眼,一边收着桌子,一边说:“昨天不是说要把手表还给款款姐姐的吗?一会儿啊把手表带上,指不定去街上能碰到款款姐姐呢?” “真的吗?” 果不其然,何郡贤双眼一亮,什么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 何雅静无语地看了儿子一眼,嗯,看来儿子以后应该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媳妇儿了。 不一会儿,母子俩都收拾好了。何郡贤还特地又擦了把脸,仔仔细细地照过了镜子之后才酷酷地何雅静说:“妈妈,走吧!” 何雅静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他小手上戴着的劳力士摘了下来,“你手太小,一会儿摔了怎么办?”这是原因之一,这款表到底是块名表,给小孩子戴着终归太张扬。 …… “咦,妈妈,那是不是昨天丢手机的那个叔叔呀?” 好巧不巧,何郡贤只是跟妈妈上街逛个书屋,便碰到了在一家早点店里吃早餐的白寒和夜廷深,还特别热情地同白寒打了招呼:“丢手机叔叔!” “……” 白寒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算作回复。见夜廷深不明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便解释:“昨天捡到手机的那个孩子。” 同夜廷深说话的工夫,何郡贤已经钻进了早餐店,爬上了白寒旁边的椅子坐着,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噘着嘴质问白寒:“丢手机叔叔,你怎么不理我啊?不会一个晚上就把我给忘记了吧?” -本章完结- 259爱她如夜廷深 何雅静简直是服了这个一秒钟不拉着就蹿得没了影儿了的臭小子,忙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抱歉地对两人笑了笑。 何雅静不是没有眼色的人。旁边这个男人身上的贵气不像是寻常人家里的人会有的,即便在这种于他们而言比较简陋的小店里面用餐依然折煞不了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 只是他脸色有点儿发沉,倒叫人不敢轻易接近。所以何郡贤也只敢冲着白寒嚷嚷了。同样是扑克脸,他觉得白寒就平易近人多了,旁边那个叔叔简直不要太吓人。 “何郡贤,你再这样闹,我就不带你去找款款姐姐了!”何雅静一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在儿子耳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又还是向白寒和夜廷深赔着笑。 何郡贤听了,小嘴一撇,发起脾气来了,“我不管,我就要见到款款姐姐!就要见到款款姐姐!” 刹那间,夜廷深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瞬间僵硬,刚夹起来的凉菜掉进了粥里,溅起了几滴在手背上,烫得他的手一颤,一不小心打翻了盛着滚烫的粥碗。 何郡贤和何雅静都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紧跟着下一面,夜廷深站起来,一步跨到了母子俩跟前,盯着何郡贤,“你刚刚说什么?款款姐姐?哪个款款?” 那一刻,夜廷深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又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静止了似的,就那么盯着吓得快要哭出来的何郡贤,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失态。 * 这个季节的江南小镇多雨。 不大,淋在身上倒也不会觉得太冷,但湿了衣裳总归有些难受。雨下起来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这个时候街道上鲜少会有人撑着伞走来走去,就连家里养着的小猫小狗都会在屋檐下寻一处干地趴着小憩。 夜廷深一路淋着雨穿梭在街道间,发早已湿。街边的积水被他焦急的脚步声溅起,屋檐下的猫被弄了一声水,不满地“喵喵”叫着,听得夜廷深只觉心里烦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似的。 他没有忘记,凉至对猫过敏得有多严重,他见到过一次,只是被猫毛轻微地触碰一下她便住进了医院里边。刚刚听何雅静母子说的她现在身体有多么孱弱,爱她如夜廷深,又怎能不焦急?不担心? 恨自己没有能力把整一块地皮都掀起来找她似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的内心也越来越急躁不安。此刻他多想冲着人潮稀少的街道大声吼一句:夏凉至,你到底在哪里? * 在何雅静母子的帮助下,白寒去了趟打印社,按照母子二人的叙述尽可能地完善了凉至的个人特征:牛仔蓝有帽外套,淡粉色宽松病号裤,长发,戴口罩,戴帽子,说话的声音很哑很弱,时不时伴有咳嗽的声音…… 厚厚地一沓寻人启事打完了,偏又赶上天公不作美。这会儿下着雨,路上的行人不多,要往哪里派这些寻人启事呢? “她昨天上午才离开,顶多从镇里走到街上,走不远的。”何雅静抱着儿子轻拍着后背,安抚着他受到了惊吓的小心灵。 而何郡贤虽然此刻小脸蛋儿因为害怕而有些僵硬,小手紧紧地揪着妈妈的衣襟,却还是不忘小声地问:“妈妈,我们还能找到款款姐姐么?” 五岁的孩子心地尤其善良,两天过去了,何郡贤仍旧心系着那个萍水相逢的“款款姐姐”,这一点是何雅静很欣慰的。她没什么文化知识,也不指望孩子将来能成什么大事,唯一的期望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孩子都能拥有一颗善良的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五天前,母子二人在人工湖边上的长凳处遇到了瑟瑟发抖的凉至,当时下着小雨,湖面吹来的风有些凉,凉至缩在长凳上不停地掩着唇咳嗽着,额头冒着一阵阵虚汗,脸色难看得紧。当时母子俩有点儿手足无措,因为人工湖离家还是有些距离的,大晚上的这周围也没有什么方便的地方。倒是小小的何郡贤反应极快地将自己脖子上的小方巾解下来,爬到长凳上笨拙地给凉至系上。 凉至抬眼看他的时候,他腼腆地笑了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姐姐,冷。”三个字就解释了自己的动机,因为她冷,所以他才大大方方地把围巾递给她。 “谢谢。” 因着嗓子不太舒服,所以凉至的声音有些哑,看着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小朋友的小脸蛋儿被冷风吹得通红,她又赶紧把围巾解下来想重新给孩子戴上。 岂料何郡贤却一本正经地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摸了摸凉至冒着汗的额头,凉至慌乱避开了,何郡贤倒也没在意,“呀”了一声,跳下长凳跑到妈妈身边,仰着头:“妈妈,姐姐的头好烫啊!”他记得妈妈说他头烫的时候,他身体是很难受的。 何雅静抿了抿唇,将孩子牵到了自己身后,上前把凉至扶了起来,也不问她什么,只说:“这里风大,先跟我去家里吧。” 凉至晕晕乎乎的就跟着走了,身体着实虚得很,一路上基本都靠着何雅静扶着她的。 何雅静母子家住得很简陋,就是当地普通的老房子,有了年代。一进屋,一阵古朴的木质气味便钻入了鼻息,因着天气的原因还夹杂了一点儿湿气,凉至便倚着门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吓坏了一直站在她身旁的何郡贤。 “儿子,快去倒点热水过来。”何雅静一边吩咐着儿子,一边扶着凉至在房子里的竹椅上坐下。 忙活了一阵子后,天色已经尤其晚了,凉至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推辞:“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外的形象是什么样子,这对母子是好人,她不想拖累她们。 然而何雅静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何郡贤就按捺不住了,拽着凉至的手摇啊摇,“姐姐,姐姐你生病了。妈妈说生病的人不可以到处乱跑,不然会很难受的。” 凉至一言不发,口罩挡着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眼湿湿的,很难受。 何雅静也给她打了圆场,道:“先把身体养好吧。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照顾一下你。” 于是,凉至就这么被留在了何雅静家里住了两夜。当然,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白白住在人家家里的,体力恢复了一点儿后,她会主动帮忙何雅静做饭洗衣,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奈何古朴的家里并没有现代化的天然气灶,靠着火候不大好控制的柴火,凉至觉得自己的厨艺应该是退步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何郡贤还是很给她面子地把她做的饭菜都吃光光了。凉至挺不好意思的,到了第三天,说什么也要走。 何雅静见她执意,也不好挽留,只在她离开前偷偷在她的大衣口袋里塞了几百块钱。何郡贤也十分不舍和担心,在凉至走之前啪嗒啪嗒跑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啪”的一声摔碎了自己的存钱罐,要把里面的钱全部给凉至去看病。凉至被这个小家伙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被强塞进了一堆硬币和零钱之后,哭笑不得的同时,她将跑出病房时候带走的手表送给了何郡贤。 那是夜廷深,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握在手心铬得疼,松开了,心又疼。 * 寻人启事满街发放的时候,雨都下得大了起来。 凉至身上的衣服过于单薄,若是湿了根本没法穿着。没辙,她只好在街边找了个人少一点儿的快餐店坐着,不好意思蹭着人家的座位不消费,她又点了小份的小馄钝。 然而,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小馄钝摆在面前,颜色很素很清,绿色的葱花漂在汤面上,看着还是挺诱人的。但不知为何,凉至觉得这会儿自己的心跳频率有些异常,刚舀起来一颗小馄钝,手一颤,汤匙便跌进了碗里,她的眉头也皱得越发紧。 “小姑娘,你没事吧?”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瞧着她脸色不大好便坐过来问了一下,看着她还戴着口罩,便问:“吃东西还戴什么口罩呀?快摘了趁热吃,要是不合胃口就说啊!” 凉至冲她摆了摆手,艰难开口:“不用,谢谢。” 老板娘也就没再说什么,自个儿干活去了。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大脑也昏昏沉沉的,凉至吓坏了,心知自己是病情复发了,忙撑着身子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吱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身体摇摇欲坠。 “小姑娘,你不要紧吧?”老板娘闻声又赶了过来。 这回凉至没有逞强了,撑在桌子上的手有些发软,她看着老板娘的脸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了最后一句:“麻烦……我得去一趟医院……” -本章完结- 260别哭 第一次,夜廷深觉得找一个人是那么的困难。 庆幸的是小镇不大,不幸的也是小镇不大。迄今为止,他都无法确定凉至是否依旧在这座镇上。何雅静母子的推测又是否是真的?她,真的走不远么? 夜廷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热油滚烫着,愈发地焦躁起来,就连越下越大的雨也浇不灭他心头的怒火和烦躁。 直到一声汽车的鸣笛声响彻天际,直到救护车的红灯晃到了他的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猛地冲到了马路中央,拦下了那辆在雨中飞驰着的救护车。所幸因为下雨的缘故,车速比平日里慢了不少,否则这会儿车子就直接从夜廷深身上碾过去了。 车上的司机没想到路上会突然冒出来个人来拦车。虽然听说过不少有人半路上劫车的,但活了这大半辈子,他还真没听说过,居然有人会劫救护车?还真是长了见识了。 然而,现在不是他能够想这些的时候,他的时间经得起耗,但车上的病人经不起。于是他又鸣了鸣喇叭,催促着路中央站在的男人让路,奈何,那男人却像是脚长进了地里面似的一动也不动。没辙,司机只好摇下车窗,雨水啪嗒啪嗒地打进了车里,他喝道:“快让开!要出人命哪!” 夜廷深却跟没听见似的,雨水就那么顺着他的发、他的脸颊低落,刺进了他的眼里,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提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夜廷深往车前走去,满身都是戾气的他透过车窗往里面看了一眼。移动病床上确确实实躺着一个人,已经昏迷了,后面的护士在给不停地给她吸氧。 “要出人命了小伙子!” 司机急了,踩在油门上的脚一不小心用了力,一声闷响,吓坏了司机和车里面的护士。 一直监测着车内仪器的医生也急了,看了眼司机,“麻烦快点!病人的血压正在急速下降!” 司机左右为难,看着被车撞到了腿却依旧屹立在雨中一动不动的男人,强压下心头的急躁好言相劝道:“小伙子,你再耽误个几分钟,这车里的病人没法救了!” 仿若一语惊醒梦中人。 夜廷深这才猛地醒悟过来。刚刚冲过来拦车几乎是下意识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车里的那个人是…… “给我五秒钟的时间。”生平第一次,夜廷深的口吻如此的低声下气,“就五秒钟。”话说完,他便迈开了受到了撞击而闷痛的腿移动到了车边,趴在车窗上想要看清楚里面躺着的人是不是他发疯似的要找到的那一个。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清了里面那人的脸,而司机却狠心踩下了油门,开了出去。在开车的那一瞬间司机特地调整了一下方向,不至于让车子开过的时候擦伤了夜廷深。 而几乎就是下一刻,夜廷深忽然发疯了似的跟在救护车的后面狂奔了起来,咬着牙忍着大腿的疼痛,脸上的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顺着脸颊往后飘着。 “天啊,追上来了!”车后厢的小护士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忽然感觉到病人的身体在颤动,她忙收回了视线,“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凉至没说话,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近乎贪婪地吸着氧气,眼角却忽然有温热的液体躺过。护士吓了一跳,以为她是痛的。见她嘴唇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车厢内立马保持着安静。 “我好像……” “好像……” “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 白寒开着车送夜廷深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里的医生刚刚出来,而那位打了电话叫120的老板娘早已经不知所踪。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周围,又扭头问一旁的护士:“没有联系病人家属吗?” 小护士摇摇头,“是路上打的医院电话。” “怎么搞的?病人都这样了,怎么还让她到处乱跑?” “我是!”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又急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因淋了雨,身上还没有干透,所以走路的时候还有轻微的吸水的声音。夜廷深顾不得自己现在满身有多狼狈了,急急地跑到医生面前,“我是病人家属。医生,她怎么样?有没有事情?她现在——” “家属是吧?”医生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头疼,赶紧打断他,目光严肃:“你怎么搞的?病人都那样了怎么能让她自己到处跑?还好遇到了好心人,要是碰到个冷漠的人病人就完了!” 也不知道医生是不是危言耸听,总之这句话说完之后,医生明显感觉到夜廷深的神情不对味了。那双极具威慑力的眼睛就那么放在他的身上,盯得医生头皮一阵阵发麻,赶紧岔开话题:“病人送医及时,没有大碍。但保险起见,你们最好去给她办一下住院手续留院观察几天。另外……” 被夜廷深的眼锋一扫,医生连顿一下都不敢了,接着说:“另外,我建议你们趁早联系大城市的医院或者有名气的中医。病人的身体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虚弱很多,还有她脸上的疮,我们医院的设备条件恐怕不足以解决。” “疮?”夜廷深的心里一个咯噔,“她的脸怎么了?” 医生困惑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病人上至脸颊下至脖颈,还有背部、手臂上都出现了一种红色的疮,医学上称之为‘红蝴蝶疮’,是一种可累及全身多脏器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初步认为是过敏等相关症状引起的,具体的可能需要病人醒来之后再做具体分析。” * 收拾好自己之后,夜廷深才终于走到凉至的病房门前,心脏处是止不住的疼痛,刀割一般。 他哪里料得到?最后,他竟然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找到了她,又是找到的这样一个她。他还没看到现在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光是听医生说的那些,他已经有些惧怕了。 他怕他看到之后,会忍不住想要杀人,会忍不住要把那些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人碎尸万段! 手在门把上握了一会儿后,他又蜷着手指放下了,忽而沉声唤道:“白寒。” 白寒守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听到boss吩咐:“用一切你可以想到的方法,毁了瑶楚楚那张脸!” “……是!” * 夜廷深没敢开灯,像是怕惊扰了她似的,又像是害怕一开灯就会发现,找到她不过是梦一场。 虽然,他情愿这是梦,他情愿她健康完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一处,静待着他去寻找,也不愿意看到这般……憔悴而又面目全非的她。 这还是他的凉至么?如医生所言,她的口鼻四周都长满了令人内心发怵的红蝴蝶疮,若不是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怕是根本没法辨认出,这竟然是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夜廷深咬得牙关咯咯作响。他觉得,仅仅毁了瑶楚楚于他而言根本不够!这一点伤害跟她施加在凉至身上的,一丁点儿都比不上! “傻丫头。” 夜廷深轻唤了这三个字,喉咙竟然哽了,眼眶也热热的。他忍不住俯身想要去触碰她,又生怕触碰到她,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后,他才缓缓抽回,与她没有扎针的那一只手十指相扣,却禁不住俯身将头埋在了她脸庞的枕头与她的颈窝之间。 一阵湿热感包住了他的双眼,夜廷深抬起头,再也禁不住这样的痛苦,手撑着头在一旁沉默地落了泪。 没有开灯,所以没有人看得见,那个从未在人前向任何东西示弱过的男人,此刻在一个女人的病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他有多心痛啊! 终是忍不住抬手轻轻覆上她的脸庞,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仿若电流一般淌过了他的全身。又猛地抽回了手,紧了紧拳头,最终只将她身上盖着的薄被轻轻往上拉了拉。 “我找到你了。”他亲吻着她的手指,眼眶湿湿的,“看,我没有言而无信,我终于……找到你了!” 安静的室内,只听得到男人低声的啜泣声和女人轻微的呼吸声,两种声音交叠着,共同谱曲着悲伤的乐章。 直到,一声极轻的呢喃打破了这乐章。 似是在梦中觑起了眉头,凉至没有睁眼,却轻声说:“廷深,别哭。” “别哭……” * 凉至做梦了。 在梦里,她见到了她的廷深,可是她的廷深却哭了,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把脸埋在她的手掌间,温热的液体在她掌心蔓延,堵得她的心里也格外的难受。 她慌了,她不知所措,因她从未见这个男人哭过。 “廷深,别哭。”她说,像他以前那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别哭。” -本章完结- 261可我,一直都在找你 后半夜的时候凉至睁眼,后背被冷汗微微打湿。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果然和之前一样,凉透了。 稍稍动了动有些难受的身体,忽而觉得左手被什么紧紧地攥住。她稍微一动,便被攥得更紧,生怕她会挣脱似的。 待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趴在床沿的男人的轮廓,凉至浑身都僵住了,连最基本的呼吸都不敢了,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紧跟着眼泪却夺眶而出!快到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凉至咬着唇抽出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 * 后半夜的住院楼很空,除了几个值班护士呆在护士站,基本上就没人了。 凉至靠着墙,双手紧紧地压在自己脸上的口罩上,强忍住泪意,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毅然决然地往楼梯口走去。 现在她这个样子,又哪里配得上他?现在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继续在一起? 拖着随时可能会晕倒的身体,凉至此时脑中唯一一个想法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在他醒过来之前。她知道,一旦她听到他挽留的话,她大概就狠不下心离开了,真的狠不下心了。 “医生说了不准乱跑,你怎么不听呢?” 凉至浑身僵在原地,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倚着墙一动不动。背对着他,凉至能够感受到他眸中的炙热和沉痛。她不敢回头,因为她怕痛。 夜廷深看着她瘦小的背影,终是没舍得说一句其他的话。将刚刚出来时拿在手里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他说:“你还想……让我找你多久?” 凉至猛地一颤。 手穿过她的腰间,夜廷深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了怀里,嘴唇贴在她耳畔,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然而,她的耳畔却冰凉,他便轻轻哈着气,想让她的身体变暖。 “一辈子很短,我总不能……一直都用来找你。”他说着,声音微哑,“可我……一直都在找你。” 凉至哭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脆弱,他三两句话一出口,她的泪腺便崩塌了,像决堤的江水。她没敢回头,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你……走吧。” 好半晌后,她艰难启齿,声音哑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因着身体的原因,她被周晚笙救回一条命之后嗓子就时而正常时而哑,陌生到自己都听不出来。 也难怪……那一次他没听出来。 夜廷深不知道,其实一周以前凉至刚跑出来的时候就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他打过电话,因为她只记得他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然而电话通了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了电话那头有一个软软的女人声音道:孩子刚一个月。廷深,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她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谁的,自然也猜想得到,当时那个女人是以一种怎样的神情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居然厚颜无耻地整容成了自己的样子,她便禁不住一阵恶心! 夜廷深哪里可能会放她走?圈在她腰间的手收了力又不至于让她太难受,他痛苦地喃喃:“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还想让我去哪里?嗯?” “凉至,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哪怕担心极了她会挣脱,夜廷深还是不忍将她圈得太紧。他时刻,都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极力压制住自己对她的思念。 凉至缓缓闭上了眼,口罩被眼泪浸湿,黏在脸上尤其地难受,却也让凉至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够让她骄傲的了,他怎么能说,是她待他残忍?她打电话想向他求助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在他所谓的家里和别的女人在商讨他们的孩子啊! “是你……对我残忍才是。”凉至缓缓开口,终于转过身来与他对视,满目凄楚,“你见过我现在的样子了,廷深,你见过了。连我自己都陌生、都恶心的面孔,却那么赤luo裸地展露在了你的面前。以前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男人,现在看着我这张脸你还有爱么?还有感情么?现在的我都比不过那个戴着假体的贱女人!她能顶着我的名号光明正大地陪在你的身边,甚至……甚至可以拥有你的孩子,可是廷深啊……”她痛苦地攥紧了他的袖管,“廷深,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情绪骤然失控,这是夜廷深没有预料到的,尽管在来这之前周晚笙给他打过预防针。他没见过这样情绪激躁的凉至,慌乱蹿入了眼底,他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住她,紧紧的。 他早该想到的。 哪怕一个普通的女人被毁掉了容颜都会因承受不住打击而走向极端,更何况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些日子她所受的苦是他想象不到的,想来也一直没有发泄的渠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来了,他来了。 “那个女人的孩子不是我的。”等她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夜廷深便赶紧解释,“凉至,我没有碰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又怎么可能会和别的女人有所谓的孩子?” 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了的凉至越过他的肩膀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走廊,头顶的灯晃得她眼睛有点儿疼,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模糊得她都没有办法清楚地辨析眼前的物品。 * 凉至又昏睡过去了。 这一次,夜廷深双手握着她的小手,整个后半夜连眼睛都没合一下,生怕她又偷偷跑了似的。所以天亮之后护士来给凉至做全身检查的时候看到他通红的双眼吓了一大跳,就连来送早点的白寒也愣住了。 看样子,boss守了太太一夜,一夜都没睡。 “boss,你已经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白寒把热粥放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道。 夜廷深没吱声,倒是床上熟睡着的人儿忽然颤了一下。他感受得清楚,竟微微勾了唇,看了白寒一眼,“你先出去吧。” 白寒出去之后,夜廷深轻轻将凉至的手掌摊开,覆上自己的脸颊。下巴生出了胡茬,扎得她的手背微微刺痛着,夜廷深看得清楚,她皱了眉,甚至有想要抽手的动作。 如此,便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便索性坐到了床沿边,手撑在她头的一侧,缓缓地压下了脸。如她所言,她脸上生的红红的疮触目惊心,可因是在她的脸上,所以他只觉得心疼,一点点厌恶的意思都没有,真的。 即将覆上那久违的柔软时,两人的唇之间忽然横出了几根手指,温热的唇瓣便贴上了指肚,气息相互教缠的同时,夜廷深又感觉到了凉至的身体在轻颤。 意外的,他笑了,没有继续深入的打算,微微抬了脸,伸手将她额头上贴着的碎发撩到一旁,低低地笑着,“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凉至便干脆睁了眼,依旧保持着手心向上遮住自己唇瓣的动作,眼里尽是晦涩。他怎么可以吻她?看着这样的她,他怎么还可以……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要吻她? 假装没看到她眼里的抵触,夜廷深的吻又落在了她的掌心,她便如触电似的缩了手,随即反应极快地别过脸,避开他的唇和眼神,轻声说:“去吃点东西吧。”她刚才听得清楚,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不是交代过他要好好吃饭的吗? “你担心我。” 唇角的笑意扩大,夜廷深并不强迫她现在就接受他的吻。他知道,她厌恶现在的自己所以才心生了膈应,没办法这么快接受他,他都知道。 凉至不语,蜷着手指抵在唇边咳了起来,刚开始是轻咳,到后来便有些急了。夜廷深忙起身要去叫医生过来,凉至却忽然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夜廷深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回头看她。 渐渐止住了咳嗽,凉至看着他的后脑,敛了下眸子,轻声道:“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夜廷深觉得喉咙有点儿堵,没说话。她刚想收手,他却反手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紧紧的,然后微微侧过脸来,“好。”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凉至抿了抿唇,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无奈地叹了口气,“叫医生过来吧。” 一听这话,夜廷深马上紧张了,“哪里不舒服吗?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叫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就在夜廷深的催促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连白大褂都穿歪了,偏生还一句怨言都不敢有。见凉至清醒了,便想着赶紧问清楚关于她身体的一些状况好分析病情,结果凉至却开口说:“医生,麻烦你给这位先生检查一下腿。” 医生愣了,夜廷深也愣了,随即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他倒是忘了,昨天冲动之下拦救护车的时候被撞了一下,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确实是有点儿肿胀的痛感了,虽然极力掩饰,但却不想还是被凉至发觉了出来。 谁说她反应比以前迟钝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她还是那么细心。 *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寒把何雅静母子接来了医院。何郡贤一见到凉至便扑了过去,“款款姐姐!”结果还没扑上去,就被黑着脸的夜廷深一把拦截了下来。 凉至和何雅静的脸上同时闪过尴尬,何雅静赶紧说:“何郡贤!给我过来!别弄疼你款款姐姐了!” 何郡贤原本耷拉着的小脑袋才立马又抬起来,跑回妈妈身边,抱着妈妈的腿从她身后探出个小脑袋,不敢正视夜廷深,便对着病床上眉眼弯弯的凉至吐了吐舌:“对不起款款姐姐,我是太高兴看到你了。” 凉至笑了笑,又抱歉地对何雅静说:“对不起,本来是想过几天上门去向你们道谢的,可是他……”凉至看了夜廷深一眼,有几分无奈。这男人太心急了,说什么都不肯拖几天再去。 “客气了。”何雅静温婉地笑了笑,看了看凉至,又看了看夜廷深,“有你先生陪着,我们也放心了。小家伙一直念叨着担心你会疼,刚经过楼下的药房还非要给你买药上来呢!” 凉至听了,心里便泛着暖,温柔地看着不好意思地躲在妈妈身后的何郡贤,冲着他勾了勾手,“过来。” 何郡贤开心极了,刚要扑上前,便看到了一旁的夜廷深黑着一张脸瞪着他,硬生生把他给吓得退回去了,怯怯地抱着何雅静的腿,嘟囔:“款款姐姐,你旁边那个叔叔好吓人!我害怕!” “……” 夜廷深脸都黑了,反观何雅静和凉至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都使劲地憋着笑。凉至还好,戴着口罩看不出来细微的小表情,这就苦了何雅静,想笑,还得低着头不让看出来。 一旁的白寒则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扑克脸也快要绷不住了。病房里忽然陷入了沉默,而始作俑者何郡贤则无辜地眨着眼睛看着神情各异的大人,尤其是离自己最近的妈妈,肩膀一耸一耸的,他便好奇地问:“妈妈,你在笑什么?” 何雅静:“……” 凉至给何雅静解围,笑了笑,“郡贤,别管黑脸叔叔,到姐姐这里来。” “……” 白寒觉得,自己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就绷不住要笑出声音来了。 * 何静雅母子离开之后,夜廷深依旧黑着一张脸,看着凉至单手艰难地给自己戴着手表,便伸手拿过手表,没忍住嘀咕:“第二个这样的小孩了,我真有那么老吗?” -本章完结- 262我不逼你 凉至闻言,却是忍俊不禁。嗓子痒痒的,她实在没忍住轻咳了起来,夜廷深见状便也不敢开玩笑了,忙给她抚着后背顺气,眸色复杂,眼底满满都是心疼。 伸手轻轻将她的长发束起,夜廷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发竟然比之前短了一截,相较之前及腰的长发,足足短了20来公分。 “头发怎么剪了?” 夜廷深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笨拙地用手指给她梳理着头发。他喜爱她那头乌黑又柔亮的发,她知道,所以除了定期修剪一下,基本没有在头发上大动过剪刀。 凉至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偏了头。长发便从夜廷深的手中滑落,他眼底闪过一抹黯淡,凉至不曾发觉,只轻声说了一个字:“脏。” 夜廷深愕然,随即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地说:“一会儿,我给你洗。” 凉至不说话了,本想着拒绝,但夜廷深炙热的眸光硬是没让她好意思说出口。她的头发确实该洗了,又加上昨天淋了雨,实在是难受得紧,虽说她不清楚在医院他要怎么给她洗。 * 边境小镇上的医院不比大城市的,这里的vip病房条件也不如城市的好,顶多房间面积大一点,有独立卫生间,卫生间还是淋浴的,没有浴缸,但即便如此,夜廷深还是想了法子给她洗头。 让人准备了干净的被子和浴巾一层一层叠在了洗手台上,夜廷深便抱过凉至将她放在上面。凉至愕然地看着这长度不足她身高的洗手台,又看了看夜廷深,好半天才喃喃了句:“你行啊。” “也不看看为了谁。” 夜廷深勾了勾唇,扶她躺好,大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头。因身长的原因,所以凉至的腿是屈起来的,这个姿势怎么看都有点儿怪异,尤其旁边还是整整一面大玻璃,上方又是亮闪闪的灯,她眼睛没地方看,只好落在了细心打湿她头发的夜廷深脸上。 洗手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他的棱角,他一手扶着她的头让她的脖子不用太用力,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着池中水的温度。到底是没给女孩子洗过头发的人,初次又是在条件这么不好的情况下,夜廷深难免有点儿笨手笨脚,偶尔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她也只安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眼底也融进了暖暖的光晕。 终于给她洗完了头发,夜廷深上半身都湿透了,却没让一滴水沾湿她的衣裳。拿过干毛巾小心地将她的头包好,夜廷深扶她起来面对着镜子,细心地给她擦着湿湿的头发。 镜中,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其实却不然。他知道自己衣服湿了,便小心地避开她的后背,甚至拿了条浴巾把她裹起来,生怕她身上淌上一滴水。 凉至看着镜中那个褪去了商场里高高在上的男人,眼睛有点儿发酸,竟缓缓伸出了手去触碰镜子里的他的脸。 镜面被热气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便轻轻地擦出了一个足以让他的脸完整露出来的形状,眉眼弯了弯,舍不得收手。 这一幕,被夜廷深全然纳入了眼中,心里好像被填满。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微湿的鬓角,拿来了吹风机给她吹起了头发。 整个过程,两人都透过镜子温情相视。如果不是那浅蓝色的口罩碍了眼,凉至怕是就忘了,她的脸,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她跟他站在一起,才是名副其实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是天鹅,而她是那只卑贱的癞蛤蟆。 许是觉察到她眼底突如其来的黯淡,夜廷深关了吹风机,手指轻轻地插入她的发间,托着她的后脑手,缓缓地将她的头转过来,又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闭上眼睛压下了脸,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吻住了她的嘴唇。 是他想念已久的柔软,又不像是。 因着隔了一层布料,所以夜廷深没有办法深入,只能浅浅地贴着,微微张开一条缝隙的眸子里隐隐地压着渴望。 是对她的渴望。 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同她亲近了。 这样想着,唇便微微离开了她的,另一只手渐渐移动到了她的耳侧,试图将她的口罩摘下来。但那一触却让她如电击般即刻清醒,慌乱地伸手按住自己脸上的口罩,颤着声音凄楚地喊道:“不要!” 她还是没办法放纵这样的自己与他亲密接触。 只要闭上眼,她就会想到生长在自己脸上那些可怕的东西!继而就会想到…… “不要……” 忽然的,她捂着自己的脸摇着头轻声呜咽了起来,胃里一阵阵翻腾,她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差点儿吐出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夜廷深怎忍心继续逼她?默不作声地将她从洗手台上抱起,低低地在她耳畔说:“凉至,我不逼你。” 他说:“你好好的,我不会逼你了。” * 趁着凉至下午在午休的时刻,夜廷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个月前究竟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失踪?为什么会险些丢了性命?为什么……会毁了她那张脸?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抗拒自己的靠近? “白寒,叫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从那几个人口中把事情的经过逼出来。” 夜廷深沉声说。 白寒抿着唇应了,便离开了走廊去办事情了。瑶涔、瑶楚楚在夜廷深回国之后都被关押在了郊区外无人问津的破房子里,有人在那边守着,因夜廷深还没着急要他们的命,因此现在若想从他们口中撬出点事情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唯有宋辰亦…… 思及,白寒轻轻叹了口气,拨了个电话,“如果宋辰亦醒了,给我来个电话,boss有事想问他。” 而夜廷深,在靠着墙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决定打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是周晚笙的。 在离开她所在的医院之前,夜廷深特地存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只因她曾是凉至的医生。谈不上对她有多信任,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知道的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周医生。”夜廷深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 另一边,周晚笙正开着电脑接收着来自各国皮肤科专家的邮件以及国内知名中医养生专家的资料。这几天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找能够彻底解决红蝴蝶疮的办法,然而她毕竟对皮肤科不是很擅长,只好求助行内资深的专家朋友。 夜廷深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游览中医的资料,鼠标快速地点击着,直到那边夜廷深的话说出口她才缓缓停下来,敛了下眸子,在脑中搜索着她所知道的事情。 她对这件事情的参与,是从宋辰亦抱着凉至过来求她的时候开始的。当时凉至浑身都沾着血,包括脸颊、手、上衣还有裤子,就连鞋底都有暗红的血渍。后来在手术室里经过化验和检查才知道,那血并不是她的,甚至,并不是人血。 “化验组的同事说那是动物血,根据凉至当时的状况以及她过往的病例来分析……”周晚笙迟疑了一下,“应该是猫血。” 后背一阵阵生凉,沉默了好一阵后,周晚笙才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在颤栗,说:“凉至对猫过敏,当时她在手术的时候皮肤上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过敏症状,并伴随着急性休克以及呼吸骤停。但当时我们给她进行了表皮的处理之后并不见情况好转,于是给她洗了食道……”周晚笙一阵阵恶寒,“她的食道里,有……少量的猫毛和……猫血的成分。” 说完这些,周晚笙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低下头对着垃圾桶一阵干呕。手捂着手机不让那边的夜廷深有所觉察,但胃里确实是一阵阵抽搐。当时她在急救室的时候都惊呆了,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女孩子?明知道她过敏,这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 * 下午的休息时光,凉至却睡得不太安稳。 她做梦了。 梦到的是狰狞着向她伸出双手的瑶楚楚,还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脸。 瑶楚楚的舌头被割掉了,说不了几句完整的话,都是含糊不清的措辞,但凉至依旧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对她的恨意。 还有那个……长得和她一样的女人,她笑了,却因为在脸上动过太多刀子而显得格外诡异,面部肌肉不受控制似的抽搐着,让凉至只觉得一阵真恶心。 她知道,那个女人是凌楹。 她回来了。 她拿着夜南歌给她的那一笔钱在脸上大动了刀子,然后,回来了。 …… 一阵胃酸袭来,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凉至猛地睁开了眼,俯身哗啦啦地吐了一地。 -本章完结- 263多行不义必自毙 瑶楚楚是被一桶透心凉的冰水泼醒的,从头往下,冻得她血管都要凝固了。脸上一道道干涸的血痕在刹那间又变得殷红,血珠汇聚成了一滴,却迟迟没有落下。 尽管她不愿意睁眼,可是还有用人强行掰开了她的上下眼皮。她知道,她噩梦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一个月以来,她生不如死。 被关在这个黑乎乎的废弃小破屋里,涌入鼻息的是一股恶臭的铁腥味。那是她的血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被放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没有死。 “boss说了,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这是这段时间瑶楚楚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在美国的时候夜廷深也对她说过这句话。他说:我可以不杀你,但是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了,但她知道,夜廷深是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要用一百种方法,那就真的一种都不会少。从她被夜廷深的人强行带走之后,这一百种方法就一直在进行着。 夜廷深说了,不会让她死。所以,她整个人几乎是呈大字型被捆着的,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她早已被不知名的组织割掉了半截舌头,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咬舌自尽的机会。除了被折磨的时间她都是昏迷的状态,哪里有什么寻死的路可以走? 夜廷深真狠,说不让她死,就真的堵住了所有她的死路,却也没给她留生门。 * 凌楹在下人的搀扶上绕过了别墅走到了后院的阁楼,那里是关着宋辰亦的地方。 阁楼和别墅是分开的,虽然都远离城市,但别墅里好歹有不少保镖和下人,有点儿人气,阁楼里却是真的一点点生气都没有,就连躺在角落里的男人都没有一点儿生气。 在安定的作用下,宋辰亦并没有醒,但掐了下时间,应该快了。 想了想后,凌楹对下人说:“给他浇一桶水,清醒清醒。” 下人很快照做了。 是夜廷深吩咐的,虽然没有特别交代过要如何对待这位以太太自居的女人,但他说了,一不要让她离开别墅半步,二要看着她和宋辰亦互相折磨。所以只要是针对宋辰亦的,下人都二话不说地照做了。 宋辰亦幽幽醒来的时候,头皮还有点儿发麻,视线也模糊不清了。他终于知道,原来被强注了安定是这样的感受,他当初……就怎么对凉至下了狠手? “你先离开吧。” 见宋辰亦醒过来,凌楹对下人说。顶着一张假脸,怎么做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于是她干脆就懒得装出在夜廷深面前的那副样子了,直接走到了宋辰亦面前,声音软软的:“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一针了?醒着的时候更痛苦不是吗?尤其看着我这张脸,怎么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想那个人呢?” 宋辰亦尤其烦这个女人,如果可以,他真想像结果了瑶涔那样把她了结了,只可惜,安定药物的作用下他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忽然想起在澳洲的时候,凉至在强力药物的影响下硬是从四楼的卧房爬到了一楼的座机旁,她当时……有多大的毅力啊! 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凉至的声誉毁了,差一点没了命!他不明白,为什么夜廷深还会放任她继续为非作歹? “你不是她。”宋辰亦咬着牙发出了声音,“就算你整得再像她,你也不是她。‘夏凉至’这三个字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轻易取代得了的。”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夜廷深,都是如此。 可凌楹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任何夸夏凉至的话,她都不喜欢听。所以她打断了宋辰亦,歪着头,“可是现在夏凉至已经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末了,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诡异,“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当初瑶楚楚生生活剥了一只猫亲手喂到夏凉至嘴里的时候,她也在场。夏凉至对猫过敏的事情她是后来知道的,当时夏凉至看到猫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了,她对猫的过敏反应,远远比凌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所以,她近乎执拗地认为夏凉至已经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说什么不可以取代?她现在不就已经取代了夏凉至站在夜廷深的身边么? 意外的,宋辰亦没有反驳她的话。凉至是否还活着,他不清楚。当时他还没有等来周晚笙的消息人便已经被夜廷深的人带走了,自始至终,他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也不想要去反抗了。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瑶楚楚和凉至之间有那么深的怨念,他不知道,原来凌楹竟然那么病态地爱着夜廷深,病态到彻彻底底毁了凉至她才甘心。 但即便如此,他当时仍旧没有告诉夜廷深凉至的下落。他也有他的偏执,他不信命,所以他不相信这两人的缘分还没有被消耗殆尽。 “凌楹,如果不久后我死了,那么你也一定不会继续活着。”宋辰亦闭上眼,说了这么一句话。良久后,才自嘲般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如是,瑶楚楚如是,他相信,凌楹也逃不过。 * 夜廷深带着凉至一路往内深入到了湖南省内,去湘西湘南一带寻找周晚笙所说的著名中医。 一路上,凉至都一言未发,也不反抗,甚至都没问夜廷深为什么非得到这边来,要知道内陆的医疗条件远不如北上广。 他却看穿了她似的,握着她的手,“相较北上广,内陆的人更信中医。”当然,他没告诉凉至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出事前一直苦联系不到的顾念苏,如今也生活在湘西一带。 “不回上海么?” 良久后,凉至才终于小声地问了这么一句。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你很忙。” “天大的事都比不过你。”夜廷深笑着说。 凉至便不说话了,长途跋涉的她有些疲累,不一会儿就靠在夜廷深的肩头睡着了。最后醒来,是被“砰、砰”几声枪响给惊醒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睁开了眼立即伸手捂住了夜廷深的双耳,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待与他错愕的眼神相碰撞的时候,凉至才发觉她竟然已经被夜廷深抱在了怀里。 见她醒了,夜廷深便把她放了下来,轻揽着她的腰,贴着她耳边道:“别害怕,那枪声是瑶族人表达对外族客人的欢迎的方式。” 脚下软软的,凉至双腿无力,全是依靠着夜廷深的臂力站稳了脚跟,这才发觉,他们竟不知何时走上了山路,再往上一点就是极有风格的瑶族建筑,服饰各异的瑶族人整齐地站成了两排,当真是在迎接他们。 凉至有点儿窘迫地看着夜廷深,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夜廷深笑了笑,没解释,揽着她的腰往上走着。瑶族人热情好客,不等他们走近便迎上前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白碗举上前,便马上有抱着一个形状酷似弯把烟斗的器具上前给碗里添上了温热的液体。 一股清香飘入了鼻息中,罕见的,凉至竟然有了点儿食欲,垂涎欲滴地望着瑶族女孩手中的小白碗。 马上,她便被塞了一碗在手里,脑子有点儿发懵地听着瑶族人整齐有力地喊着:“苦年,苦年,再来一瓜箪!”然后便不约而同地举了碗一饮而尽。 “想喝就喝一点,没添酒精的。”夜廷深小声在她耳边说。 凉至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白碗,才发现不知何时也已经空了。察觉到大家伙儿正用格外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凉至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将口罩揭下了一角,侧着脸当着大家的面将碗里香甜的液体喝光光了。 * 直到入住了瑶族当地居民的溪边木楼,凉至还晕晕乎乎的。在陌生的环境里,夜廷深成了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于是她全程都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跟个跟屁虫似的,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夜廷深哭笑不得,索性先把其他琐事交给白寒去做了,自己拉过她坐在木楼里的床榻上。 “刚刚他们给咱们喝的是什么东西?”凉至小声地问道,悄悄地舔了舔自己的唇,意犹未尽,“还挺好喝的。”虽然喝的时候她有点儿难堪,但好在瑶族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夜廷深自然看不到她口罩下的微小动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是瓜箪酒,瑶族人自家酿的。来这里之前我联系过这儿的人,所以酒里面并没有添加酒精的成分。” 凉至“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偏着头又问:“可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夜廷深刚要回答,屋外便传来了动静。 有人轻轻地敲门:“夜先生,都准备好了。” -本章完结- 264人情 凉至还没来得及问清夜廷深准备了什么,就被他拉着去了另一间房间。从里面摆放着的设施来看应该是浴室之类的地方,因为房间中央设了几道屏风,屏风的后面是一个偌大的木桶。 不得不说,这边的生活方式还很是古朴。凉至就看着一波接一波提着木桶的人进到房间里,将冒着热气的水倒入了大木桶中,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站在夜廷深的身后,抓着他的胳膊。 “这是……” 凉至想,如果只是普通的洗浴,那么夜廷深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才是。 “瑶族药浴,简称瑶浴。”夜廷深言简意赅地回答,但凉至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 瑶族是一个承载了上千年历史且精通草本的民族,瑶族药浴有几千年的历史,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养生项目。凉至曾在大学时期蹭过一两家研究民族文化的课程,对于瑶族的了解也仅止于此。瞪着双眼看着屋内那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水,想着一会儿自己要躺在里面,凉至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怪异。 “半枫荷大师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凉至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夜廷深拉着走到抱着一个不小的木盒子刚刚走进来的妇人面前。妇人一身当地族人的打扮,唯有头饰与她进来时看到的那些女子头上戴着的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太一样,凉至又说不上来。 正细细打量着妇人的装扮时,夜廷深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欠了欠身,“半枫荷大师。” 凉至愣了,许是没见过夜廷深如此毕恭毕敬地礼待过任何一个人,就连家里的长辈也不见他这般顺从过。 半枫荷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看了一眼屏风后的热气氤氲,轻启红唇:“你们先出去吧。” 凉至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自己,心知这位半枫荷是在叫自己以外的人离开这里,包括夜廷深。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紧紧握着夜廷深,死活不撒手。 这几次的经历已经将她变成了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夜廷深心里比谁都清楚,但同时他又知道半枫荷表面上是个温润妇人,实则骨子里却执拗得很,说一不二,怕是不会允许他陪同凉至进行药浴。 果不其然,看到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半枫荷脸色变了,虽然面上无动于衷,但离她最近地凉至感受得清楚,半枫荷的眼神变得极其不耐烦。 “出去!” 这一声是对着夜廷深说的,近乎命令的语气,让凉至心里格外地不舒服,刚想开口说几句什么,便被半枫荷一个冷眼制止,呵斥她道:“不想让其他人为你白白付出的话就松手!” 凉至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夜廷深。 她不太明白半枫荷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什么叫“白白付出”? “您别生气。”夜廷深赶紧向半枫荷道歉,松开凉至的手,轻声安抚她:“别担心,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看了半枫荷一眼,轻轻点了下头,便出去了。 “廷深——” 凉至刚想追着他出去,却被半枫荷伸手一把拦住。她愠怒的眸子直接对上了半枫荷略微不耐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她,“你想要做什么?” 意外的,半枫荷勾了勾唇,伸手一把摘下了她的口罩,满脸的疮痍便完整地展露在了暖黄色的吊灯下,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将脸捂住,紧跟着听到半枫荷说:“给你治病。” 愕然抬头,却见半枫荷早已经向屏风后面走去,手里拿着的木盒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她往桶里面撒了些东西,不一会儿,房间里便充斥着中草药的味道。 “脱了。” 半枫荷没有回头,却说了这样两个字,这让凉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和一个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还被要求脱衣,怕是凉至这一生都不曾经历过。 显然,半枫荷比她想象的还要没有耐心得多。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听到半枫荷不悦地道:“要我帮你脱?” “……” * 一直以来凉至的体质还算不错,因此在这之前她从未接触过中医,更不用说中医药学中历史悠久的药浴了。第一次浑身浸泡在满是药味的温水之中,凉至心里……怎么说呢?有点儿忐忑,又有点儿……小小的期许。 “放轻松。” 半枫荷一边往水里加着药,一边探着水温,似是感到水下凉至浑身都紧绷着,便拍了拍她裸露着的背脊。不拍不要紧,一拍,却叫凉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背上…… 半枫荷假装没感觉到她的异样,舀了药水往她背上淋着。满背的红蝴蝶疮在药水的熏染下愈发显得触目惊心,她却依然淡定如初,“《礼记》中有记载,‘头有疮则沐,身有疡则浴’。中医的历史悠久,很多西医做不到的事情,但中医可以。” 一只手给凉至淋着水,另一只手则在她背上的穴道来回按揉着。用了些力道,所以凉至只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浑身都因着药力而燥热,上至头顶、下至脚尖都绯红不已。 痛,是肯定会有的,但凉至却双手死死扣着木桶的边缘,咬着唇硬是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半枫荷见状,微微觑了眉,手指熟稔地在她背上油走了一圈儿,很快,凉至便仰起了头,叫出了声音来。 门外的夜廷深听到后心里一揪,差一点就没忍住破门而入了。 半枫荷是瑶族有名的瑶浴中医师,精通各种中草药,有瑶族的“神农再世”之称。周晚笙大费了一番周折才弄来了半枫荷的资料和住址,夜廷深收到之后,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虽说半枫荷算得上是半个华佗在世,但她的性情脾气却是古怪难以捉摸。外族人若想求得她的配方就已经困难重重了,要请她亲自出面为凉至治病更是堪比登天。 想到这里,夜廷深轻轻叹了口气,倚着木门,薄唇紧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个人情……确实是陆靳北卖给他的。 * 上海。 周晚笙得知半枫荷亲自为凉至药浴,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她找了不止半枫荷这一位鬼才神医,但其他多是精通医药学,不如半枫荷以及其他几位术业有专攻。而这几位中医药师里面,又只有半枫荷一个女医师,且同时精通妇科与皮肤科。但又得知半枫荷性情不好捉摸,她告诉夜廷深的时候便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着重圈出了其他几位药师,却没想到,夜廷深就直接奔着半枫荷去了。 她哪里知道?半枫荷在十多年前和陆靳北的父亲陆泽明有过交情,又是陆靳北研究生时期致力建设的北野社团的创始人之一,而半枫荷这一次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纯粹是因为陆靳北在其中牵线搭桥。 “真是太好了。” 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后,周晚笙终于放松了紧绷了好些日子的心情了。凉至的药理疗养有了着落,她也总算能够放下心来做自己这个位置上该做的事情了,先前那些阴霾也一扫而光,周晚笙合上电脑,唇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虚掩着的门外,陆靳北站在走廊上不显眼的地方,对着手机那头轻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便将手机放入了裤袋子里,眸光柔和地看着周晚笙办公室的方向一会儿后,默默地离开了。 * 药浴过后,出汗过多,凉至整个人都有点儿虚了,连从浴桶中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夜廷深在得到了半枫荷的许可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拿了好几条浴巾将她裹好后抱进了卧室。 因着担心在药浴过程中感染风寒之类的,所以木楼的所有门窗都紧闭着。这会儿不光是药浴的那间房了,就连卧室里也有了淡淡的中药味。 凉至揪着夜廷深的衣领,被他放到床上的时候还不太睁得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感觉好些没有?” 夜廷深心疼地替她擦掉脸上频频冒出来的虚汗,嘴巴上虽是这样问着,但眼看着她的脸色确实好看了些,心倒是放下了不少。他生怕这个半枫荷只是浪得虚名,让凉至吃了苦头又没有明显的成效。 凉至喘了好半天的气才缓过来,微微睁开眼,努力地扯了扯唇,“好多了。”她现在也顾不得自己脸上身上那些可怖的红疮就那么展露在了他的眼前,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不一会儿,她就扯着夜廷深的衣衫,睡着了。 夜廷深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如此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衣衫从她的小手中抽走。 -本章完结- 265款款 木楼外,满目的柔和被阴鸷尽数取代,尤其是在电话那端接通之后,一声软糯的女声响起时。 前几天白寒想办法撬开宋辰亦的口彻查一个多月以前到底在凉至身上发生了什么,原本给看守阁楼的下人给了讯息说一旦宋辰亦醒了就立马联系他,结果因为凌楹掐准了时间进入到了阁楼里面给宋辰亦注射了安定,又加上宋辰亦本就对这件事情缄默不语,因此白寒根本没能从宋辰亦口中得到什么讯息,相反,却一个不小心让凌楹抓到了白寒的电话号码。 她竟然给白寒打了电话询问夜廷深的行踪,言语之间颇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幸好白寒作为夜廷深的心腹训练有素,几句话就给她搪塞了过去,但是凌楹却更加变本加厉地对白寒进行电话骚扰。 白寒没辙,只好偷偷把这件事情报备给了夜廷深。至少此时此刻,凉至的下落是绝对不能让凌楹知晓的,倒不是担心那个女人还能对凉至做出什么危害性的事情来。 夜廷深知道后,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白寒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与和凉至在一起的时候有明显的不同。 “什么事?”相较那么的蜜语不休,夜廷深的声音格外不耐烦。 凌楹却好似没发觉他的不悦似的,问:“你都多久没有回来了?我现在可是孕妇。” 夜廷深极力压制着才没让自己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稍微斟酌了一下,他说:“有空吧。”然后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天抽个时间叫他们几个准备准备,顺便看能不能把何建华接过来同我见个面。”夜廷深对白寒说,“不用太着急,三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 白天凉至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体清爽了不少,精气神也好了挺多。 瑶族的姑娘给她拿来了当地居民穿的服饰,说实在的,凉至对这些颜色有些张扬的服装并不是很感冒,但又不好回绝瑶族姑娘的热情,只好脱下了自己原本的衣服,换上了她们准备的干净的瑶族装。 于是,夜廷深进来的时候险些没以为自己进错房间了。凉至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尴尬地杵在了原地。因着她脸部的问题,瑶族姑娘特地细心地拿来了与衣服配套的面纱来给她戴上,现如今她长发依旧散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娇羞模样,倒是让夜廷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小腹便腾起了熟悉的燥热感,夜廷深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还不知道,原来他的生理反应来得那么快,这才刚刚看了她一眼,他居然就……就…… “那个……”凉至窘迫地拽了拽自己宽大的袖口,“她们太热情了,我也……”后面的话没说完,她已经被夜廷深抬起了下巴,狠狠地吻住了双唇。 隔着薄薄的面纱,凉至都能感受到他的薄唇由微凉变得炙热。许是因着上一次的原由,这一次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揭她面纱的冲动,用力地吻了吻,便松开了她,低沉叹了一口气:“真折磨人。” 凉至哭笑不得。 但看着他一脸哀怨的小样子,还有抵在小腹处的硬邦邦,凉至便不敢乱动了,眼珠子飞快地转着,她忽然歪着头,突发奇想地说:“你来给我编头发,好不好?” “……啊?” 夜廷深傻掉了,老半天才发出声音来。虽说他给凉至梳头洗头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编头发……他的前半个人生真的是绝无仅有,他一直觉着吧,自己在动手这方面的能力挺差的,也就是俗称的笨手笨脚,眼下这个时候他还挺不希望自己丢人现眼的。 但见到凉至期待的眼神,他硬是没狠下心地拒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被她拉着站在镜子前了。 呃…… 夜廷深盯着凉至的后脑手足足两分钟,才略微僵硬地伸出了手指将她头顶的发挑起了一束,紧张地看着镜子中的她,抿了抿唇。她见他这副模样也止不住轻笑,抬手想要手把手地教她。 意外的,夜廷深挡住了她的手,故作淡定地说:“口头指导就可以。” 凉至挑眉:“确定吗?”她是了解夜廷深的,想着这会儿他大概就要自吹自擂自己学习能力有多强了。 “确定,区区编发,难不倒我。”果不其然。 凉至便依着他,收回了手,支着下巴浅笑了片刻后,忽然又说:“你知道我要编的花式是什么吗?” 这…… 夜廷深还真不知道,但又要装作他没有不知道,于是他认真地研究着被自己分成了好几小缕的长发,“你直接指导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复杂。”至于最后编出来的花式是什么,当然就要听天由命了。 当然,后面那句话他没说。 然而事实却是,夜廷深的确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又或者,他把女人的编发花式想得太简单了,在房间里捣鼓了半天也没见凉至的头上开出一朵花来,倒是被他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发丝有点儿生油了。 最后,路过串门的瑶族姑娘看不下去了,三三两两走到夜廷深旁边着急地指手画脚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的姑娘性子还急,看到夜廷深半晌不开窍恨不能自己亲自上手了,搞得夜廷深编个头发还满头都是汗,不过值得嘉奖的是,虽然过程惨烈了一点儿,但结果还是成了。 “多学着点儿,以后给自己闺女编。”走之前,热情的瑶族姑娘打趣夜廷深。 凉至的表情当时就僵掉了,但很快,她又调整好了自己,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牛角梳将自己的头发打理了一下,抬眼看到夜廷深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叹了一口气,提醒他:“还要戴发饰呢。” 夜廷深这才回过神,拿过了瑶族姑娘准备好的五色细珠给她戴好。因着先前瑶族姑娘教了他,所以这一回进行得顺利多了。终于把凉至的发型做好之后,夜廷深觉得这比自己拿下一个项目还要有成就感,瞅着镜中的她瞧了半天,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低下头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凉至也没抗拒,只是盯着镜子里的他看了好半天之后,又忽然说:“要不你也穿当地人的衣服吧?” “……” 夜廷深的大脑直接宕机了,凉至分明看得清楚,可还是幽幽地补了句:“入乡随俗,你这一身太现代太奢华了,不合群。” 那天夜廷深才知道,凉至是绝对的行动派。上午那会儿才提议出来,午饭后,她便真的找瑶族人要了套尺寸合适的新的男装,拿到夜廷深面前显摆了好一会儿。相较女装,男装看上去倒是朴实了不少,凉至研究了没一会儿就知道要怎么穿了,便笑米米地看着夜廷深,冲着他甩了甩衣服。 夜廷深脸都黑了。 “别不好意思啊。”凉至难得露出了笑容,怕他害羞,还得地走到门前窗边左顾右盼了确定不会有再来串门的人了,才把门窗都锁好,眉眼弯弯地看着夜廷深。 夜廷深别扭地摇了摇头,“这衣服真不适合我。”毕竟他给自己的定位是现代商业型男,这衣服太朴实无华了,瞬间就会把他变成街边路人甲。 “适不适合得换上才知道啊。”凉至今天是吃定了他,“别墨迹了,只有我们俩你害羞个什么劲?大不了穿了就脱呗。” 最终,夜廷深没有拗过凉至,虽说百般不情愿,但他还是把衣服换上了。然而千算万算,他都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拿出他的手机对着他一阵猛拍,夜廷深整个人都不好了,脱也不是,躲也不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给她连拍了十来张之后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就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捞进了怀里。 凉至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胆儿肥了是吧?敢调戏你老公了。”夜廷深佯怒地掐着她的腰。 “别别别。”凉至终于憋住笑了,在他怀里仰起脸,“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其实我的胆儿一直都很肥。” “是吗?”夜廷深凑近她,坏笑:“那我得看看,到底能有多肥!” 放在她腰间的双手直接开始挠她痒痒了,凉至咯咯地笑着,一边推搡着他一边还嘴硬不肯求饶,两人难得轻松愉快地嬉笑打闹着,一时间忘乎所以,等到笑闹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夜廷深已经将凉至压在了床榻上。 手还放在她的腰上,空气却如同静止了一般。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心中都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夜廷深咽了一口口水,难耐地就要压下脸来,凉至的心脏咚咚直跳,盯着他的靠近,却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她的时忽然难受地别过了脸。 不行,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而她身上的夜廷深整个人都僵硬了,隐忍了片刻后,他才强迫自己起了身。他答应过她的,不逼她。 “等……晚上好吗?” 凉至忽然小声地说道,手紧张地将床单揉成了一团,面纱遮去了脸上的红晕,她刻意不去看夜廷深忽然又复苏般了的神情。 * 傍晚的时候,半枫荷又亲自来给凉至药浴。 一回生两回熟,有了昨天的开头之后,凉至已经适应了不少,虽说当着一个并非医生打扮的女人脱衣服还是挺别扭的。 而这一次的半枫荷相较昨天初次见面,倒也褪去了不少尖锐之气,给凉至淋药的时候竟然难得地开口同她扯起了闲话:“我以为你会知道我。”她舀了药水自凉至的肩头淋下,“又或者,你至少会知道‘半枫荷’并不是我的真名。” 凉至被热气蒸得意识有点儿混沌了,哼哼了几声之后,才缓缓开口:“和北野协会有关的人么?”大学期间她多忙于自己和工作室的一些事情,对于协会的历史了解并不多。经由半枫荷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了,当年的创始人中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字。 “算是吧。”半枫荷笑了笑,“算是半个领头人物了。” 凉至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怎么说呢?有一种见到活化石的崇敬感,虽说她对北野协会并没有那么深重的情感,但忽然见到了一个出色协会中骨灰级的领头人物,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小雀跃的。 但同时,也有点儿窘迫,尤其她现在光着身子坐在木桶里让人家给她洗浴着。 半枫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勾了勾唇,继续着手头上的事情。 * 药浴其实也是个挺耗损元气的外疗法,至少这两次下来,结束的时候凉至觉得整个人身体里的水分都要被榨干了似的,最后都是由夜廷深把她抱回房间去的。 她感觉整个人都飘忽了,在药浴完了之后,浑身上下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轻松。 “你吃饭了吗?”凉至抬眼看着守在床边的夜廷深,软软地问了句。外边天已经黑了,只有屋里还亮着灯,凉至才发现,夜廷深的双眸竟然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脸立马红得可以滴血。 “凉至……”嗓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夜廷深眼底隐隐压着浴火。 凉至敛了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关灯吧。”至少在黑暗中,她不会那么在意,虽然这样有点儿掩耳盗铃的嫌疑。 夜廷深照做了,关完灯回来,他感到自她身上散发的药香味和热气愈发的浓烈,喉结便上下滚动了一下,紧跟着他循着她的身体一路向上觅到了她的唇,唇齿教缠的瞬间,烈火腾起,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对她深深的思念和……渴望。 “凉至……”他低声喃喃地她的名字,怜惜轻柔地疼爱着她的身体,吻着她的耳垂,他忽而改变了对她的称呼,在她耳边轻声唤道:“款款……” -本章完结- 266阴阳调和过度 妥协打开荤戒的下场就是,之后好些天药浴的时候,凉至都得接受来自半枫荷诧异又审讯的目光。眼看着她背上和脸上的红疮淡化了不少,忽然身子上又冒出了几个不像红疮的玩意儿,同为女人,半枫荷自然清楚那是什么。 眼神便染上了暧昧之色,看着凉至困窘的侧脸,她笑:“中医也讲究阴阳调和。” 羞得凉至无地自容了。 这句话被屋外守着的夜廷深听了去,晚上关了灯之后,凉至哀求他稍微克制一点,不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记,而夜廷深便拿了这句话来压她。 凉至无言以对。 刚开始的时候夜廷深本因着她身体不好的缘故有所克制,动作力度都不大,不至于让她太辛苦。可因着有了半枫荷的那句话,他便直接不节制了,每次凉至借由身体原因推脱的时候,夜廷深便振振有词:“适当做做有利于阴阳调和,对你有好处。” “……” 凉至只能在心里哀嚎:去你大爷的阴阳调和! *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十天半个月。 一日,夜廷深早晨醒来,罕见地发现凉至竟仍窝在他怀里熟睡着。这些日子她醒得比他要早,次次他醒来怀中便已经空了,他知道她还是没能以那样的姿态面对他,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而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折腾得太辛苦了,已经过了起床的时间,而她却依然闭着眼熟睡着,小小的脸埋在他胸前,毫无防备的样子,却叫夜廷深心都化了。 夜廷深便收了收胳膊,让她更亲近自己。睡梦中的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觑了眉。夜廷深失笑地看着孩子模样的她,心头痒痒的,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眉心。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凉至却还是没有转醒的意思。背脊不知何时冒起了虚汗,夜廷深换好衣服再去看她时,发现她身下的床榻已经湿了。 “款款?”他轻轻拍着她的脸,试图叫醒她,却愕然发现,她脸上的温度凉得有些吓人。经过这些天的调理之后,她脸上的红蝴蝶疮已经由最初时触目惊心的红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若不离近了看都看不大出来的那种。但夜廷深此刻没空去欣喜这些,见迟迟唤不醒她之后便有些急了,忙叫了人去请半枫荷大师过来。 奈何,半枫荷今日白天去了山那头给另一家瑶族人治病去了,不在村子里。 瑶族的几个姑娘闻讯后也赶过来看了看,虽然她们不如半枫荷大师来得专业,但一些基本的病理知识她们还是有的。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瞅着凉至看了半天,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松了一口气,对夜廷深说:“不碍事,大抵是昨晚大师在药浴里加了祛寒去湿的草药,所以这会儿她才冒了些汗。赶紧给拿热毛巾给她把身体擦擦干,换身干的衣服,别让感冒了。” 夜廷深半信半疑,一个姑娘便赶紧说:“你还不信咱大娘啊?咱大娘虽然没有半枫荷大师的名气,但和女人有关的病,不光咱大娘,咱族里的姑娘都在行着哩!” 这倒是大实话。 瑶族生活的地方高山多雨多雾,条件恶劣,本是很容易受疾病侵袭的地方,但瑶族的妇女们都极少患有妇科疾病,并且大都能生育好几胎,这跟这个民族的人都精通草本脱不了关系。当然,这些是夜廷深来这里之前就了解到了的,听到瑶族姑娘这么一说他倒是记起来了,便赶忙照做了。 盘大娘也热心地帮了忙,又叫人拿了几位药草碾碎了用热毛巾包着搭在凉至的小腹上。夜廷深不明所以,盘大娘便解释:“驱宫寒,养经调血,对日后生孩子也有好处。” 夜廷深的心口疼了一下,看了凉至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挪开视线,“希望吧。”希望日后,他们能有孩子,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 半枫荷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凉至已经醒了,气色比最初时看到她的时候好看了许多。半枫荷瞧了凉至半天,看着她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只是刚刚冒了几阵虚汗所以身体有点儿虚,便松了口气。 “你男人挺心疼你。”半枫荷进来之前听盘大娘说了上午那会儿的事情,将被子掀起了一角,取出了放在凉至小腹上的抱着药的热毛巾,“不过,下次你得提前跟他说好,省得吓到他然后他又跑来吓我。” 凉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淡淡地笑着,看着夜廷深在一旁焦急地等着半枫荷的结论,心里泛着暖。 哪怕全世界都唾弃她,至少还有一个他时刻将自己的一切放在首位。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大师,我老婆怎么样?”夜廷深见半枫荷淡笑着不说话,便开口问了。此刻他仍“被迫”穿着当地居民的衣服,偏生又一副严肃焦急的样子,与朴实憨厚的民族衣襟倒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半枫荷瞥了他一眼,故意说:“阴阳调和过度了。” “……” 凉至尴尬了,夜廷深的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半枫荷见他们二人这个模样,忍着笑,将新的药包进热毛巾里又敷在了凉至的小腹上,“年轻人还是得适当地节制一下,这几天忍忍吧!你老婆生理期应该快到了。” * 半枫荷走后,凉至看着黑脸夜廷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夜廷深板着脸坐到了床沿边,不说话,默默地扶凉至从榻上坐起。凉至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把他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形成一个笑脸,结果夜廷深还没笑,她自己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特好地对着夜廷深的薄唇吧唧了一口。 多久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这样一来,夜廷深紧绷着的棱角便松懈了,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如果你天天能这样笑,让我当一辈子和尚我也愿意。” 凉至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那我岂不是得为你守一辈子活寡啊?” “当然。”夜廷深亲了她一下,板起脸,“难不成你还想去找别的男人?” 凉至忙窝进他怀里,讨好似的蹭着他的脸,信誓旦旦地说:“行,只要你当和尚,我保证马上剃度在你的庙旁边整个尼姑庵。” “……”竟然有心思开玩笑了。 “可是……”没一会儿,凉至又耷下了脸,“上海那边……” “上海那边我会处理。”夜廷深打断她,亲了亲她的额头,“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子,而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要陪着你养好身子,再带你回家。” 凉至便不说话了。 她没有说,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回上海,一点儿都不想。一旦回到那个地方,他们难得的平静就会再一次被打破。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瑶族的姑娘,就和他在这深山里安安静静地生活一辈子。 “款款。”夜廷深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 夜廷深低眸看着她,伸手覆上了她的脸,指肚摩挲着她的皮肤,眼底是怜爱。她终于,不再戴着面纱面对他了。 “喜欢这里吗?”他问。 凉至凝着他炙热的眸子,轻点了下头,“喜欢。”最主要的其实是,她喜欢和他在一起。 闻言,夜廷深便低笑:“想不想在这里举行婚礼?用当地的婚庆方式。” “……” 单单是“婚礼”两个字,就已经叫凉至整个人都愣掉了,却见他又压下脸来,将她的唇整个含在嘴里吮吸着,舌尖勾勒出了她完整的唇形,片刻后,男人的呼吸便有些浑浊了。 但意识尚还清醒,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想吗?” “想……” 凉至被他蛊惑了,手渐渐攀上了他的脖子,很快便动了情。 前戏进行得差不多了之后,夜廷深却猛然想起了半枫荷的劝诫,那一句“调和过度”像是魔咒似的在他脑海中徘徊着,直接叫他的动作僵住了。此刻两人浑身都像火燎似的难受,凉至难耐地抬眸,颤着声音问:“怎么……不继续?” 没关灯,所以彼此的神情都清晰可见。夜廷深迟疑的神情落在凉至的眼里无疑是让她受伤的,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让这样的自己与他赤诚相见,而他的犹豫,意味着什么? “那个……”夜廷深尴尬地咳了一下,“那个谁不是叫我们……节制点儿么?” 凉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逗你的也信?” “真的?” “嗯。”生怕他不信,她又肯定地重复:“真的。” 夜廷深便如蒙大赦,这时候男人的意志力本就差,听了这么一句话,他也顾不得去思索是真是假了。 木榻自他们入住以来就身经百战了似的,这会儿也随着动作力度的加大,有节奏地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本章完结-(www.. ) 267是先生结婚了 传统的瑶族婚礼要举行三天三夜。 第一天,新郎家要到新娘家送礼;第二天是娘家的送亲队伍将新娘送到男方家,但不进门,等到半夜举行仪式后才能进家门;第三天夜里新郎、新娘进行拜堂后待天亮时南方家将定金付给女方家人,置办酒席将娘家人以及送亲的亲属送走后,婚礼才算结束。 因着凉至和夜廷深并非瑶族本地人,在商量之后,两人本决定把婚礼的过程精简化,但瑶族的居民们实在是太热情了,一听两人要在当地办婚宴,立马一呼百应似的号召了大半座山的居民们一起出谋划策。最后得出了一致结论: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所以婚礼该走的程序一样都不能少,至于娘家人和夫家人,已经有几家居民自告奋勇了。夜廷深和凉至正在居住的江边木楼楼主盘家一家子当了夫家,而隔壁街的房家一家子则当了娘家,策划一经决定,房家六妹立马张罗着把凉至接回房家去住了。 婚礼定在四天之后,这四天的时间主要是给大家用来准备新服新房什么的。瑶族的女子都会一手好女红,嫁娶时候的新衣服都是自己家里亲自缝制的。房家几个姊妹拉着凉至量了各种尺码之后,便开始连夜给她赶嫁衣了。 凉至哪里好意思光让人家做而自己在旁边看着?好在她大学期间也设计制作过服装,女红倒也没有那么见不得人,因此便也虚心地向六妹几个姑娘求教了之后同她们一起做了。 而夜廷深自然也乐此不彼地参与到了婚礼的筹备之中。布置新房、增设酒宴这些事情全由他亲自把控,盘家大娘倒是成了他的专属顾问了,凡是他想要增设进婚礼里的东西,全部都要先询问盘大娘的意见,按照瑶族当地的风俗来进行。他知道凉至接触的高端奢侈品太多了,怕是会有点儿审美疲劳,所以他想给凉至一场别开生面的民俗婚礼。 因为时间特别赶,又加上民俗要求,所以这四天的时间里凉至和夜廷深不能见面。而凉至除了每天傍晚固定的药浴时间,其他时候都和房家人混在一起。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也越来越紧张了。 为此,房六妹还打趣她:“谁都嘛会有这么一回的,放轻松啊!”房六妹是房家老幺,性子活泼,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让凉至想到了夜南歌那丫头。如果她在,这儿应该会更热闹才是。 “咦,对了。你身体不好,婚礼那几天大概是没办法药浴的了,你可千万记得跟半枫荷大师说好开几副药,到时候晚上拿来泡脚也好。”房六妹提醒她。 这一点凉至倒是想到过了,前几天生理期的时候就是以药足浴的。话说这一回她的生理期正常多了,虽然经血量偏少了些。 “半枫荷大师是夏姑娘的证婚人,到时候肯定都会安排好的。”房家三家笑着说了一句,“半枫荷大师可是从来不喜欢凑热闹的,能够请她来当证婚人,你们的家庭一定和谐美满啊!” 凉至勾了勾唇,笑着道了谢。 希望会吧。 * 上海。 夜廷深已经快一个月未曾出现过了,这段时间夜南歌也联系不上他,心里难免会生出疑虑。 若是往常,她一定不会干涉她大哥的任何事宜,但眼下,看着大嫂怀孕了,都说这都三个月尤其重要,大哥再怎么也得多陪在她身边才是。 夜南歌其实一直都知道,自打出轨门事件之后,奶奶和父亲对凉至的态度便产生了变化,虽说这段期间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和凉至打过照面,但有时的谈话间听得出来,奶奶已经对这个孙媳妇儿产生了很大的成见。而夜寂虽然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但夜南歌还是有点儿担心。 大哥对凉至的感情有多深,她这个做妹妹的是看得最清楚的,而她同时又是夜家除了她大哥之外同凉至接触得最多的人,凉至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当初的出轨门事件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还发出了似真非真的床照,但夜南歌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所以,权衡过后,她决定还是去探望一下大嫂。就算大哥对她的感情真的在那件事情中消磨殆尽了,她和凉至的友谊还在。凉至若是怀孕了,她也理应去看望一下她。 把这个想法跟律凌天说了一下之后,律凌天半天都没出声。 夜南歌以为他担心之类的,便拍着胸脯保证道:“最多半天的时间,我发誓,一定不会留夜。” “发誓?” 律凌天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凡是发过誓的事情就没一件做到了的。 夜南歌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儿尴尬了,索性扑进了他的怀里,撒娇:“哎呀,你也知道怀孕的女人情绪本来就多变,心思也会敏感什么的,丈夫还不在自己身边,指不定她会瞎想什么呢?而且经过了之前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肯定很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不被待见啊觉得我大哥不爱她了什么什么的。综上所述,我这个做小姑子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她一下,顺便开导她一下。”想了想,觉得有点儿词不达意,但这会儿她也想不到什么好词语来形容自己的作用了。 倒是律凌天叹了口气,替她补了一个词:“助攻是吧?” “对啊!就是助攻!”夜南歌如醍醐灌顶,下巴支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可以吗?” 其实这事儿吧,律凌天还真的拿不定主意,便犹豫了一会儿。犹豫的这档时间里,夜南歌吧唧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的就半天啦!” “这……” 律凌天看着难得乖顺的她,心里痒痒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便宜了再说,便冲着她努了努嘴。 夜南歌立马会意到了,便向前探了探,俯身吻住了他的唇。在律凌天先前的调解以及自己的刻苦自学之下,夜南歌的吻技已经十分娴熟,不一会儿,身体尚未完全复原的律凌天竟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生怕自己点了火,夜南歌便点到为止,擦了擦唇角的晶莹液体,她满目期待地看着律凌天。 律凌天舔了下唇,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半晌后,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你还是问问你大哥吧。” 夜南歌的脸便“唰”的一下变了,瞪着律凌天,“搞了半天你还拿不定主意啊?” 律凌天“嗯”了一声,夜南歌的脸便彻底垮了,这女人,一言不合就翻脸了,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那你还趁机占我便宜?” 律凌天便似笑非笑,“有人投怀送抱,我总不能假装柳下惠吧?” “……” 最后的结果就是,夜南歌在律凌天的坚持下乖乖地联系到了跟着夜廷深一起走的特助白寒,然后,按照夜廷深的要求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便动身赶往了湖南省永州市。 * 婚礼正式开始的第一天,白寒与一行人作为夫家人带着夜廷深事先准备好的彩礼去房家了,返回盘家之后才想起来去接夜南歌的事情,便忙不迭地开了车赶去了机场。而被晾了四五个小时的夜南歌早就等得没耐心了,一脸哀怨地坐在机场里的一家餐厅里,等待白寒来的时候,她才摘了墨镜,眼里装了刀子似的盯着白寒。 白寒尴尬了,假装镇定地说:“大小姐,请吧。” 夜南歌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背包和小行李箱全推到白寒手里了。大哥的特助一个个的都一个德行,以前的莫探是,现在的白寒也是。 “什么事儿这么急着把我叫过来啊?”上了车,夜南歌依然摆了脸色给白寒。她一听大哥有急事让她赶紧飞永州,立马就订好了隔天清晨的机票飞来了,结果却在机场里干坐了大半天,换做谁能不有点儿脾气? 白寒稳稳当当地开着车,额头冒着汗。 夜南歌眼睛尖,瞥到了后座放着的大红衣衫,立马逮着机会了糗白寒,阴阳怪气地说:“哟!办喜事儿呢?大红袍子都穿上了,如果我大哥口中的急事是让我来参加喜宴,我非扒了你俩的皮不可!” “……” 白寒咽了口口水,心虚地看了一眼后座的大红衣。好吧,其实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不会……真的是喜宴吧?”夜南歌看着白寒的神情,心里突然就没底了,歪着头打量了白寒半天,“你结婚了?” “……不是。”白寒清了清嗓子,“是……先生结婚了。” “蛤?” 夜南歌还没从这个惊雷般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白寒又给了她一记深水炸弹:“不过,先生好像逃婚了。” “……” -本章完结-(www.. ) 268我是你嫂子 由于白寒的口头表达能力实在有所欠缺,所以在上山的过程中,夜南歌已经根据他那两句话自行脑补出了整整一出逃婚大戏。 难不成这山里有个什么寨,里面的寨主是个没出阁的姑娘,然后那姑娘看上了她大哥,就想把他收了当压寨“夫人”?然后大哥假装妥协,实则是松懈这寨主的注意力,然后趁着婚礼大家伙儿都放下戒心的时候跑路了? 虽然过程确实有点儿狗血吧,但夜南歌觉得,她大哥还是挺忠贞专情的一个人,这一点还是挺值得嘉奖的。 “我去,这山路,送十个这样的寨子给我我也不要当压寨夫人!” 山路一颠一颠的,夜南歌头发都给颠散了,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便把本只在大脑中过了一遍的剧情脱口而出了,紧跟着她便感觉到车身震了一下,她慌了,忙提醒白寒:“喂喂喂,你注意点开车啊!”因着律凌天出车祸的事情,夜南歌对这种盘山公路其实挺忌讳的,结果这路还不是水泥路。 最后,夜南歌忍无可忍了,索性让白寒停了车,决定步行上去。白寒看着离目的地应该也不远了,便同意了,将车牵到前面一点儿的停车处,便折回来领着夜南歌往村里走去了。 手上还拿着换下来的大红衣,夜南歌一看,便忍不住吐槽:“你还要穿啊?不是都逃婚了吗?” 白寒默不作声,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夜南歌:你就嫌弃吧,一会儿,你也得穿! * 夜南歌晕晕乎乎地被带上了山路,村子里到处都挂满了大红帐子,男男女女穿得格外喜庆,坐在一起对唱山歌,热闹非凡。夜南歌被那声音吵得耳膜一震一震的。 盘家大娘不认识她,但认识走在他前面的白寒,立马笑着迎上前,“小白啊!你可回来了!” 夜南歌:“……”小白?这大娘管扑克脸叫小白? 白寒背对着夜南歌,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礼貌地同盘大娘打了招呼之后便把夜南歌推上前,“大娘,这是我家先生的亲妹妹,刚接过来。您看看有没有合身的衣服?” “亲妹妹啊?哎哟!那可就是正正统统的夫家人啦!快过来快过来!叫老幺带你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啊,还有得忙活呢!”盘大娘看着夜南歌甚是欢喜,立马热情地叫自家人带她去换身衣服去了。可怜夜南歌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半推半就地换了身一开始自己都吐槽不已的衣服后,立刻去找到了白寒的影子。 “这、这什么情况?”夜南歌别扭地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捋平,“大哥叫我来不会是帮他逃婚吧?可他不是已经逃了嘛?” 白寒拿来了荷包鸡肉和瓜箪酒递给夜南歌,一路奔波,她也确实饿了累了,本就不怎么顾及形象的人这会儿的吃相更是不羁,狼吞虎咽的,生怕有谁跟她抢吃的似的。 然后,白寒才开始说:“先生并没有想逃婚,这婚礼是他一手策划的。” “……” 夜南歌噎着了,喝了好大一口瓜箪酒才勉强便食道里的鸡肉给咽下去,连嘴上的油都顾不上擦了,瞪大了双眼,“什么?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啊!犯什么糊涂?他人呢?我要去找他理论理论!”又喝了一口,嘴里是鸡肉的香酥和瓜箪酒的香甜,夜南歌咂吧了下嘴,又觉得不对,“他策划了干嘛还逃婚?神经病啊!” 白寒在一旁默默地递上了纸巾让自家大小姐擦擦嘴,在心里思考着应该要怎么把这有点儿复杂的事情原由给夜南歌说清楚。 “新娘是谁?住哪儿?长得漂亮吗?和我比……哎不对,和我大嫂比谁更漂亮?”夜南歌心里烦躁死了,要是搁在以前,她铁定第一个跑去凑热闹了,可现在大哥可是有老婆有家室的人!放在怀孕的妻子在家里不管不顾的,自己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结婚算什么事儿?重婚啊!犯罪的! 越想夜南歌越来气,脑子和心里都乱糟糟的,如果不是白寒时刻提防着,怕是夜南歌已经把这局子还搅了。 * 房家。 凉至扶着额头坐在梳妆镜前,不知怎的,觉得太阳**一跳一跳的,有点儿难受。 大清早送亲,所以这会儿房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凉至起先时万万没有想到,这辈子她结婚的时候还能坐上大花轿。房家六妹手脚麻利地在浴房里设好了香浴的温水,凉至洗浴过后,便换上了新娘子的大红嫁衣。 怎么……有点儿穿越的错觉呢? “明天就要过门儿啦!紧张吗?”房家六妹细心地给她编着头发,看她怔怔失神的样子,误以为她是紧张了,便笑呵呵地同她搭着话,“不过,明天送你过去之后还不能进夫家门,要等后半夜仪式举行了才可以。在那之前可能有点儿无趣难熬,不过没事儿,我会全程陪着你的。” 最后一句话像是给凉至一剂镇心丸似的,心里泛着暖。她其实挺讨厌这种大场面的,甚至想过,和夜廷深领完证也就完事儿了,并不在意是否有盛大的婚礼什么的。在她看来,婚礼也不过是走个场子热闹热闹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但如今,她的观念改变了。虽然说不上来具体怎么变了,但至少现在,她没那么排斥这种大场合了,甚至还有点儿小小的……期待。 是的,她很期待。 * 后半夜两家仍旧忙碌着,而作为正统夫家人的夜南歌倒也没有闲着。不过她的忙碌并非为他人排忧解难式的忙碌,而是……俗称的帮倒忙。 白寒生怕不知情的夜南歌弄出点儿什么事情来,全程跟着她的。夜南歌在路上劳累了一整天,又一宿没睡,精神状态早就不大好了,晕晕乎乎的,天刚亮的时候,她已经差点儿睡着了。 “大小姐。”白寒叫了她一声。 揉了揉眼,夜南歌有点儿不耐烦,“什么事?” 白寒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守错地方了。” “啊?” “送亲的队伍一会儿是绕小路过来的,所以……不会经过这里。” “……” 夜南歌整个人都不好了,大脑宕机了几秒钟之后,哀嚎:“靠!好端端的大路不走干嘛非绕道?” * 劫花轿这种事情,夜南歌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现代人结婚都开豪车了,哪里还会用人力花轿? 这会儿见到了正儿八经的大红花轿之后,夜南歌瞬间有一种自己穿越了的感觉,玩性大起,特别顺溜地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剧情”。白寒在一旁后脑勺都冒着汗,生怕自家大小姐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事实上是,夜南歌还真没让人失望。 送亲队伍经过的时候,夜南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小路中央,大义炳然地张开了双臂,“不准走!除非把花轿留下!” “……” 白寒躲在树后面,扼腕叹息。 送亲大队许是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拦路虎来,路本就不宽,而夜南歌又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抬着轿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走在花轿旁边的房六妹见这架势也给吓着了,偷偷将花轿旁边的帘子掀起了一角,与轿子里面的人小声地交谈着。夜南歌看得清楚,急了,大声喊着:“轿子里面的姑娘,我无心伤害你!只是……只是这婚,你们不能结!因为我大哥……” 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房六妹已经按照凉至的意思打断了她的话,并让轿夫把轿子放下了,并将门帘掀开,示意夜南歌过来。 “……” 夜南歌大脑宕机了。 这……是闹哪出?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的,夜南歌没有让路的意思,送亲的队伍也是寸步难行,房六妹有些焦急,因为害怕耽误了吉辰,不吉利。 “有本事抢亲,还没本事进来么?”轿中人终于按捺不住发了话,声音很轻。 夜南歌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声音她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这语气……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你是……”夜南歌愣愣的,硬是没把迟疑的那两个字说出来。 “我是你嫂子!” 凉至不耐烦了,索性自己一把掀起了门帘。上轿子之前房家人叮嘱过她好些次了,一定不能自己下轿子,没辙,她也只好在轿子里面“耀武扬威”了。 而夜南歌,在见到花轿里面的新娘真容之后,直接就石化在原地了,一动不动。树后的白寒扶着额摇摇头,不忍直视。夜南歌则在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了之后好半天才张了嘴喃喃:“嫂、嫂子?” -本章完结-(www.. ) 269那不是我 在举行仪式前新娘子还不能进夫家的门,只能在夫家家旁临时搭建的一个柴屋里休息。外面歌舞声火热朝天,柴屋的隔音效果又不好,夜南歌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也不行。 凉至头上顶了个大红盖头,用木架子撑起来的,快压死她了。隔着微透的红绸与夜南歌干瞪着眼,好半晌夜南歌才憋出一句:“你真的是夏凉至吗?” 白寒:“……” 见凉至不说话,夜南歌便急着想去掀开她的盖头,结果被房家六妹阻止了,“新娘子的盖头只能新郎官来掀,不然不吉利!” “……” 夜南歌只好作罢,继续和凉至大眼瞪小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白寒一把,瞪他:“我早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新娘子是我大嫂?害我白折腾!”要是让大哥知道她跑去劫新娘子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那一掌其实挺用力的,可白寒没敢吱声,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说:“大小姐,我昨天已经说过了。”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 白寒看了她一眼,提醒她:“昨天你问我新娘子和太太谁更漂亮的时候。” 闻言,夜南歌便开始使劲儿想,白寒说过了吗?说过了她怎么可能没印象?难道因为她昨天气愤过度直接把这些重要讯息给屏蔽了? “好啊白寒,你当时说的明明是新娘子和我大嫂一样漂亮!这、这……”夜南歌支支吾吾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这我哪里能知道新娘子就是大嫂啊?还有,你不是说我大哥逃婚了吗?新娘子是我大嫂他逃什么婚?脑子被驴踢了吧?” 白寒默。 房六妹听不下去了,解释道:“这是我们这边的传统,三天婚礼,头两天新郎是不能露面的,也就是俗称的‘逃婚’,和你们理解的逃婚意思不一样。” 夜南歌:“……” 凉至勾了勾唇,轻声开了口:“南歌,是你大哥叫你过来的么?” 夜南歌此刻还在懵逼状态,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说有什么急事让我赶紧过来一趟,也不解释清楚。”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凉至的手臂,“不过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上海吗?不是被我大哥关起来了吗?不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她刚想说不是怀孕了吗?可是想到民俗婚礼好像挺忌讳新娘子怀孕的,便转了个弯。 凉至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弄晕乎了,哭笑不得,只淡淡地说:“那不是我。” “什么?” “从‘出轨’照片曝光到所谓的怀孕,南歌,那都不是我。”凉至轻声说,握着夜南歌的手紧了紧,“可惜,就算我这么说也不会有人信我。” 夜南歌的眼皮突突地跳着,抿紧了嘴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大喜的日子。”不等夜南歌再出声,凉至便岔开了话题,笑着打趣她:“小姑子,份子钱准备好了没有啊?” 红绸掩去了凉至脸上浅浅的疮疤,也掩去了她神情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夜南歌知她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便也顺着她的话题聊了下去,内心却极其的复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第三天后半夜举行仪式的时候,新郎夜廷深才终于现身婚礼现场。来村里看热闹的姑娘们一看到这个俊颜非凡的外族男人,两眼都冒光了。夜南歌也看到他了,不过这会儿她也没法上前去跟他单独交流,只得跟着白寒一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仪式完了后是送礼金,送完礼金还要摆酒席,凉至早早地被送进了新房里,夜廷深倒是在外边忙碌着,穿着大红的新服,和前来祝福的宾客爽朗地饮着酒。许是感觉到夜南歌不停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一会儿后,他叫来了白寒,人便悄然退了场,去了一侧偏房。 夜南歌紧随其后,脚还未踏进门,便按捺不住地开口问:“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问题已经足足吊了她三天了,再不问个清楚,她怕自己都得在自己的猜测中神经错乱了。 “你早就知道上海的那个不是凉至了?”只能是这样了,不然夜廷深不可能把她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怀孕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廷深背对着夜南歌,好半晌没说话,末了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过身,眸光严肃地看着夜南歌,看得夜南歌心里一个咯噔。 大哥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真的很少。但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定是有与她有关的非常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所以见到大哥的这个神情,夜南歌心里是有点儿发怵的。 “南歌,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要认真地回答我。”夜廷深说,“很重要。” 夜南歌咬着唇,点了点头,“好。” “凌楹离开上海之前,你是不是给了她一笔钱?” 夜南歌不知道夜廷深为什么突然想起凌楹了,但她没多想,点头,“当时是希望她离开上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毕竟她……”想到了什么似的戛然而止,呼吸急促,“难道……是她?” 夜廷深没说话,夜南歌便急了,抓着他的衣袖,“真的是凌楹?她回来了?” “是。”夜廷深终于出声,一个字,却让夜南歌的心在顷刻之间跌进了谷底。 凌楹回来了,替代凉至呆在了夜廷深的身边两个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夜南歌当初的一时心软,铸成了现如今的这个局面!上海媒体那边一团乱,她是看到了的,媒体如何诋毁凉至,她是清楚的,父亲和奶奶的态度,她也是知道的,而她,就是这伤害的源泉! “南歌,你别乱想,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见妹妹的脸色有异变,夜廷深赶紧安慰她道,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给予她力量,温声道:“听着,有一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帮我查出你给凌楹的那笔巨款的去向,要详细的。还有……”夜廷深抿了抿唇,“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夜南歌眼里泛着泪花,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 夜廷深去房间里揭凉至的红头巾是在酒席差不多进行了一大半的时候。因为有规矩说新娘子盖头不揭掉不能休息,他想着凉至也累了好几天了,他揭了头巾,好让她能休息,然后他再出来善后。 这种复古式的婚礼,先前夜廷深也没有想过。这会儿没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夜廷深其实也是有点儿小激动和小紧张的。 推开房门,凉至倒也没有中规中矩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虽说盖头还揭,但她早已经和一旁的“娘家人”聊上了,东西也吃了不少。夜廷深进来的时候,哑然失笑。 这丫头,还真不会亏待自己啊! 见到他进来,其他人识趣地离开了,贴心地带上了房门。夜廷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凉至死命嚼东西的样子,等她吞完了才问:“吃饱了么?” 凉至没说话,因为噎着了。 夜廷深便倒了杯水递给她,咕咚咕咚喝完后她才开口:“没。” “还想吃么?” 凉至擦了下嘴,翻了个白眼给他。这不是废话么?他在外面好吃好喝的,而她却干坐在这里。要不是房家的姐妹们早跟她打过招呼,怕是这会儿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话说回来,这古代的新娘还真是苦啊! “想吃?”夜廷深笑了笑,“外面的伙食不错。” 凉至重重地点了下头,“你快把这玩意儿揭开,挡着我眼睛一天了,我现在看什么都是红色的,难受。” 夜廷深勾唇,倒也依她了,上前一把将红头巾揭开,也不急于取下来,而是将脸凑了进去,侧着头吻上了她的唇。 红头巾盖住了两人的脸,盖住了深情的缠绵。夜廷深嘴里还有食物的香味,凉至也是饿了,没等他深入,便自己打开了他的唇。 夜廷深乐得美人在怀,捧着她的脸,动情地吻着。 直到突兀的敲门声将两人从激情缠绵中拉了回来。这吻太绵长,等到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微喘着气,夜廷深深深地凝望着她,双眸暗沉,声音粗噶:“真想现在吃了你。” 凉至脸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红头巾的原因,这会儿红得可以滴血了。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她便觉头上一阵轻松,视线也终于不再是单调的大红了。 “这玩意儿还真不轻。”夜廷深把头巾连着架子都取了下来放在了一边,这才去开了门,以为是老一辈的人,结果却看到夜南歌站在门口,当时他就失笑了。 这丫头,是上天派来坏他好事的吗?! -本章完结-(www.. ) 270故友 夜南歌站在门口和夜廷深干瞪了一会儿眼之后,最终夜南歌妥协开口:“反正你今天又不能洞房。” 一句话,噎得夜廷深哑口。 这是瑶族婚俗中的一项规矩,新婚当夜,新郎新娘是不能洞房。当时夜廷深知道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但又不好坏了人家的规矩,也只好作罢。刚才与凉至的那一个长吻中险些擦枪走火,这么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夜南歌来打断他? “大哥,外边的那些个客人还被你晾着呢。”夜南歌提醒他,“让我跟大嫂单独说会儿话呗!反正这深山老林的,想拐走我也不认识路。” 夜廷深没做声,夜南歌便又退了一步,“实在不行,你也一起呗!咱三个一起也成,我在外边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太无趣了。” 最终夜廷深同意了,深看了夜南歌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凉至,出去前用了只用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别想多了。”便离开了。 夜南歌站在门口久久不曾有动静,凉至轻挑了半边眉,往一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今晚睡这儿呗,刚好,我也无聊。” 夜南歌能来她还是挺开心的,前两天还想着这丫头要是能过来就热闹了,夜廷深就真的把她接过来了。 然而,夜南歌却半天没反应,凉至刚要问她怎么了,便见她用一种特别怪异的眼神看了她半晌,喃喃:“大嫂,其实我觉得吧,虽然你穿什么衣服都还挺好看的,但我还是更期待你穿婚纱的样子。” “……”这话听着有点儿奇怪啊。 “咳,我大哥也就是你老公肯定更期待。”夜南歌在凉至旁边坐下,歪着头,“不过我在想,他是不是想给你56场婚礼,场场都穿不同民族的衣服啊?” 凉至一听,头都大了,“别,会折寿。”主要是婚礼太折腾了,换做以前还好,现在她这破身体还真经不起折腾。 “大嫂。” 听到夜南歌突然唤她,凉至刚要笑着应她,便看到刚刚还在同她开着玩笑的夜南歌眼圈子忽然就红了,吓了凉至一大跳,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夜南歌没说话,只忽的抱住了凉至,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大嫂,对不起。” 凉至一头雾水,“对不起我什么?” 夜南歌却不说了,只抱着凉至嘤嘤地哭了一会儿。凉至不明就里又不知所措,僵了一会儿后才轻轻拍打着夜南歌的后背,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不免抿了抿唇,轻声叹息。 * 婚礼结束后夜南歌就回上海了,没在瑶寨停留太久。可她也没给凉至送她的机会,她去机场的时候凉至正在做药浴,是夜廷深亲自开车送她去的机场。 那之后两人又在瑶寨呆了些日子,直到凉至脸上的红疮完全消失,气色有所好转。半枫荷给凉至配了个药方,让她回去后按照药方上面的,能够药浴就药浴,不能就足浴。凉至向寨里帮助过她的人一一道了谢,这才启程离开了瑶寨。 说实话,心里不舍是有的。但这个地方的生活环境确实不大好,夜廷深这才想着尽早带她回去。然而,上了车之后他也并没有说要去哪个地方,叫白寒在前面开着车,而他则和她坐在车后座,他抱着她,轻声说:“睡会儿吧,估计得三四个小时才能到。” 抵达c城确实是四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凉至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强,但却一点儿也没影响到她睡觉。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枕着夜廷深的胳膊,而他一直用他宽厚的大掌替她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心口便暖暖的,她越发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半梦半醒地说:“这里是哪里?” 夜廷深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c城。”末了,不见她说话,他便解释说:“来见一个朋友。” 凉至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问:“我认识的吗?” 眸色便深了几许,夜廷深低头看她,吻了吻她的眉心,“认识。”何止是认识? * 在c城见到井漾,这是凉至始料未及的,但又觉是情理之中。夜廷深鲜少会用“朋友”二字去给身边的人定位,而真正被他称之为朋友的几个人,凉至都见过,都是人中之龙。 可是这位在半年以前忽然宣告退出医学界的天才医生,为什么会在c城?他在这里,那么…… “念苏也在这儿吗?”凉至小声地问夜廷深。 夜廷深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眼里有一抹浅浅的晦涩。他不是不知道目前顾念苏是怎样的状况,但是,他没法开口对凉至说。 * 见到顾念苏的时候,凉至整个人都僵掉了,如雷击般一动不动。夜廷深揽着她的肩,担心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的脸色,心里有所迟疑,却在对上了井漾的目光之后不得不把这份迟疑放下。 “款。”夜廷深拉着她走到了轮椅面前,紧紧地握着她渐渐变凉的小手,叫了她一声。 凉至死死地盯着轮椅上的女人,眼眶在刹那间就红得不像话。顾念苏抬眸看她的时候也没绷住红了眼眶,井漾站在她身后,拿着木梳温柔地将她凌乱的发梳整齐,末了,轻声说:“苏苏,我在外面,不会走太远。” 然后,两个大男人就离开了,一步三回头,担忧难掩。 拉上房门之后,井漾抱歉地对夜廷深说:“很抱歉,这个时候让你们过来一趟。” 认识这么多年,夜廷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井漾,这样……沧桑又狼狈的井漾。他大他三岁,一直以兄长的身份自居,夜廷深又几时见过这位兄长露出过现如今无可奈何的模样? 轻叹了一口气,夜廷深说:“如果不是顾念苏要见凉至,你打算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行踪么?”在井漾主动联系他以前,他也不知道他人竟然在c城。 井漾却没有说话。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擅长解释。 * “顾念苏。”凉至叫着顾念苏的名字,连名带姓,一如从前,但这一次,她却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顾念苏,你怎么可以把你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顾念苏吗?还是那个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和她一较高下的顾念苏吗? 顾念苏没应声,眼眶红红的,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很轻:“这不是很好么?夏凉至,还好,你还能站在我面前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天知道,两个多月以前她看到新闻里吵得火热朝天的出轨门事件时,心里有多焦虑。那段时间她性情本就暴躁无常,知道这件事情后差点没把房子给掀了。 凉至哽着喉咙,没说话,缓缓蹲下了身子,将手搭在了顾念苏的腿上,颤着声音:“疼么?” 顾念苏却笑:“不疼了。” 她说:“没知觉了,早就不疼了。” 凉至差点儿没哭出声音来。 “怎么会这样?顾念苏,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凉至看着憔悴得不像样的顾念苏,心跟针扎一样的疼。 顾念苏不说话了,缓缓合上眼,两行清泪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落入唇中,涩涩的,刺激着她的味蕾。 “既然你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半晌后,顾念苏忽然望着她说,“厨师做的饭不合我的胃口,我想吃你做的,好不好?” * 井漾身上都是伤。 从手背到肩头,从额头再到背脊,都有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不是抓伤,就是咬伤。当然,他自己是学医的,处理这些小伤倒也得心应手,只不过他像是自我惩罚似的,故意留着那些伤口让自己疼。 夜廷深看不下去他这种自虐性质的惩罚,差点儿就要拧着他去医院了。 井漾却说:“这样我心里好过一点。” 他不说,但明白人都知道这些伤是为了受的。顾念苏在出事之前就心高气傲的,突然之间变成了瘫痪病人,性情大变,暴怒无常。井漾也不知是为何,非要自己揽下这个摊子,不但娶了顾念苏,还忍气吞声地被她打骂。 “你是真的爱她,还是因为愧疚?”盯着他看了良久后,夜廷深才问了这么一句话。彼时凉至刚巧从房间里出来了,红着眼,夜廷深见状忙上前了。 许是当着井漾的面,凉至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与井漾对视了一会儿后,她说:“厨房在哪儿?我去做饭,念苏她想吃。” 井漾眼里露出惊喜之色,忙要带凉至去厨房,凉至却制止了,说:“你进去陪她吧,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末了,她忽然又说:“还有,刚刚廷深问你的那个问题,我也挺想知道。你娶她,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愧疚?” -本章完结- 271我不难过,你别自责 挺久没有进厨房的了,又加上压制不住自己想哭的心情,凉至在厨房没拿住锅铲,又生怕哭出声音来,便掩着唇偷偷地呜咽起来。 夜廷深看到她背影一抽一抽的,心里难受,便上前将刚掉在地上的锅铲捡起来放进了洗碗池里,将凉至的身体扳过来,按在了自己怀里。 怕惊扰到其他人,所以凉至哭得很隐忍,没出声,不一会儿夜廷深胸前的衣襟就湿透了。 夜廷深没说话,他和从前一样,在等凉至主动开口。他知道自从重逢以来她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但她却从不在他面前坦露一二,哪怕一点点也没有。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要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凉至痛苦地说,“先是我父母,再是你,现在又是念苏。为什么……” 夜廷深紧紧地揽着她的背,轻抚着,一言不发。 “又为什么……瑶楚楚和凌楹那样的人可以光鲜亮丽地活着?为什么她们可以完好无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作恶多端?她们……凭什么啊?” “廷深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念苏像现在这个样子,以前她就算重感冒神志不清要去医院挂水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现在,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肯对我说。也对,就像我也不可能亲口告诉她我经历了什么一样,那都是心口上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啊!” 轻吻着她的额角,夜廷深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不担心井漾家里的人会闻声而来,想来井漾竟然决定安排了凉至和顾念苏见面,就应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怕是顾念苏那边,也不会太平静。 “款款,乖,你别难过。”许久之后,夜廷深才温声安慰她,轻轻拉开她,薄凉的唇落在了她哭红的双眼上,“你这样难过,我会很自责,我会后悔答应漾带你来这里。” 凉至怎忍心让他自责?忙擦掉了眼泪,抽噎了片刻,看着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哭了。廷深,你别自责,我不哭了,我不难过了。” 夜廷深却愈发地心疼她,又把她拉进了怀里。 “还这样哭过吗?”夜廷深忽然问她,心口堵堵的,但还是忍不住问:“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这样哭过吗?”他更在意的是,是否有人像他这样替她擦着眼泪。他知道她本就不是个足够坚强的女孩,而他,恰巧愿意做她的懦弱的栖息地。 凉至没出声,似在思考,又似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夜廷深也不逼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 良久后,她说话了。 她说:“我上一次这样哭,是在澳洲的时候。” 他一怔,低头看她,便看到她仰着小脸儿,楚楚可怜,“在澳洲,宋辰亦骗我你被火烧死了。我……我以为你死了,在医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医生,他劝我,然后我就哭了,哭得……比刚刚还大声。” * 晚上凉至陪着顾念苏。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她发现了,顾念苏喜怒无常,而井漾则成为了万分迁就她的那一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念苏会同程佑霖分手而嫁给了井漾,但凉至看得清楚,井漾分明是对顾念苏动了真情。 就像他回答的那样: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才会感到愧疚。 又联想到了念苏的态度,凉至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多么惨烈的一场单相思?井漾的心是挖给顾念苏的了,可顾念苏却仍旧不死心地念着程佑霖。这样想着,凉至感叹自己何其幸运?能够和一个人两情相悦又携手白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你更爱他了。” 凉至分神的时候,顾念苏冷不丁开了口,说得凉至微愣。许是见她没听懂的样子,顾念苏便重复:“比起很久以前,你告诉我你爱他的时候,现在的你,更爱他。甚至可以说,你的眼里只装得下他了。凉至,这样的爱情很危险,你会被遮蔽了双眼。一旦连他都骗了你,那么你会痛苦,会万劫不复!” 说到后面,顾念苏情绪便激动了,像是沉痛的切身体会一样。可凉至看她的时候,她分明又在躲避她眼神的追问,如此一来,凉至便放弃了过问她原因。 凉至不敢去触她那道血淋淋的伤,沉思了片刻后,只好揭开了自己的疤。伸手将她的短发聚拢,她轻声说:“念苏,我死过三次了。连死都不怕了的人,还怕什么被欺骗?” 这一回,换顾念苏愣了,扭头愕然地望着她,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凉至笑了笑,“只要他不离开我,我别无所求。” “你……” 顾念苏不可置信,瞪大了眸子,“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 两个多月以前,凉至的出轨门事件被炒热的时候顾念苏刚从手术室里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失去了健全的双腿。那时她便看到了这则不死命抨击着故友的新闻,大发雷霆,几乎要把电视机给砸碎了。 那时,她便对井漾提了要求,要见夏凉至。 她知道井漾是和夜廷深有交情的人,所以情急之下,她冲着井漾发了脾气,因为很久很久过去了,井漾依然没能兑现承诺。他没告诉她原因,只次次说着:你再等等,我一定让你见到她。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要见的那个人正在经历着什么。 面对顾念苏的疑问,凉至没办法把当初的经过详细地告诉她,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又怎么能说出来让别人跟着一起痛苦?细思过后,她侧了个方向,让自己正脸对着灯光。脸上的印子虽说差不多完全消失了,但皮肤也变得敏感了不少。稍稍有一点儿不适,脸上的疮便会微微露出浅浅的粉色,如今在灯光下,应该还是能看清一二的。 但顾念苏事先不知道,因此看不大出来,凉至想了想,便拿手指划过下颌骨曾长满红蝴蝶疮的一块,轻声说:“这里,被毁过。” 顾念苏愕然,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覆上了凉至手指着的地方。 “念苏,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经历得还是太少,所以才会把不是烦恼的事情当成是烦恼。你能想得到吗?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居然有个女人,为了抢我的男人,整容成了我的样子。你知道当时我看到的时候有多恶心吗?恨不得一巴掌上去就把那女人下巴上装的假体给打歪,可惜……”凉至蹲下来,眼里有了浅浅的泪光,“可惜,当时我被绑在椅子上,毫无还手之力。” 手便蓦地攥紧,顾念苏咬牙切齿:“哪个女人这么不要脸?你男人还能容忍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么?践人、小三都应该去死!” 凉至握着顾念苏的手,彼此互相支撑着。顾念苏许是被凉至的经历刺激到了,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暴怒的脾气,痛苦地嘶喊着:“为什么这种人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浪费氧气?叶蓝心是这样,那个伤害你的女人也是!她们凭什么可以得到我们得不到的?凭什么我要在这轮椅上坐着一辈子而她叶蓝心却可以大着肚子替男人生儿育女?凭什么!” 叶蓝心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但凉至只想着安抚顾念苏的情绪,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那天由程佑霖陪着去做产检的姑娘名字就叫叶蓝心。 “所以念苏,你要振作起来。”凉至握着她的手,眼里是泪,“我们都过得不好,我们理应过得更好。我们要把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都拿回来!念苏,你不能这样颓靡下去了,你要坚强知道吗?” 顾念苏哭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倔强地不肯在凉至面前示弱的她终于还是绷不住哭了。哭过之后,她答应凉至,她一定会振作起来,哪怕真的会与轮椅相伴一辈子,她也不会让伤害她的践人骑在头上过一辈子。 “对了凉至,我有个不情之请。”顾念苏握着她的手,“曾经,我和程佑霖约好要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有一个地方是我一直想去的,但却一直没机会去。听说那个地方是最适合同爱人一起去的地方,离天堂很近,你在那里,可以与死去的亲人对话。原本我……可是现在,我去不了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替我……”原本她想和程佑霖在婚前一起去那个地方的,可是…… 顾念苏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但凉至却意外地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的,她竟然都懂了。 “好。”她承诺她,“我替你去。” -本章完结- 272求个双胞胎 在c城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离开前,夜廷深特地询问了凉至的意思。她想去哪里,他带她去。 凉至说:“想去衡阳,再回上海。” 夜廷深没有过问原因,便依她了。她不需要解释,他知道,衡阳市一带香火旺盛,是不少人求佛的圣地。虽然凉至她不信佛,但因为顾念苏的缘故,她愿意去这种地方走一遭。 在瑶族的时候就听说过了,说衡山脚下有一座很灵验的庙宇,叫南岳大庙。 “你信佛吗?” 在去的路上,凉至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又不等夜廷深回答,便说:“其实,我不信。” 她不信佛,也不信命,她信的,从前是自己,往后是他。 “信则有,不信则无。”夜廷深摸摸她的头,眼底有一抹黯淡一闪而过,“我也不信,但,我母亲生前信。她离世之前,在老宅子后院专门设了香案,倒也不会经常,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要进去拜拜。”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治耳朵的那段时间,她拜得很频繁。” 鲜少听他提及悲伤的事情,凉至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侧眸看他,不一会儿便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微笑,“那说明,信也有信的好。我妈生前也信佛,她俩可真是好闺蜜。也说不准你耳朵的康复跟秦阿姨拜佛真有点儿关联。”她故意用了轻快的语调。 “还叫阿姨?”夜廷深惩罚似的低头咬了她的唇。 前座还有个在开车的活人,凉至可没他那么厚脸皮,笑着避开他,眼里像融进了辰星般,“我错了,应该叫‘妈’。” 夜廷深这才满意,知道她脸皮薄,也没继续对她上下其手,拉过她按进了怀里,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念苏信佛。”凉至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可是她又不是真的信佛。念苏和顾叔叔的关系自小就不太好,喜欢和他对着干。顾叔叔是党员,信唯物,念苏就故意跟他对着干。” 夜廷深安静地听着,关于顾念苏的事情他兴趣不大,自然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他可不会好心地从凉至这里听到什么消息然后打小报告给井漾,追老婆这种事情,别人帮不来忙。 去大庙的路上车辆无法通行,夜廷深干脆让白寒开着车在路口停下了,自己牵着凉至的手步行进去。阳光正好,凉至身上只套了件薄薄的外套,没一会儿就微微冒了汗。 夜廷深便去路边买了把扇子,一边走一边给她轻轻地扇着。 凉至受宠若惊,打趣说:“我这待遇,真是堪比慈禧出宫。” “我老婆的待遇可得比慈禧的还要好。”夜廷深捏了捏她的鼻子。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在路边拦车拦人的香火店老板,他们的热情程度简直超乎了常人的想象。这边夜廷深一边礼貌地回绝着各个老板的邀请,一边接到了白寒的电话。原来他在路边差点儿被香火店的老板给带跑了,便灰溜溜地开车远离了这一带,一会儿夜廷深给他电话他再过来。 凉至憋着笑,“说明这儿的香火确实是名不虚传。” 最后,夜廷深终于在大庙前的一家香火店求了香火。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会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好在店老板是个热心肠,直接拿了好几套配好的香火递给了他们。 凉至好奇,便问:“为什么有这么多套啊?” 店老板便一个一个拿出来解释:“这个是观音庙的,这个是财神殿的,这个是四大天王的,这个是……” 光是听着,凉至就觉得头大。好嘛,各路神仙人手一套,还不带重复的。 “再来一套。”夜廷深忽然对老板说,见老板愣了愣,便道:“替别人求的。” 店老板忙又去准备了一套。 凉至讶然,凑过去问:“为什么要两套?不是只替念苏求么?” “既然来了,求一下也无妨。” 凉至便笑话他,“刚在车上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唯物主义说得一套一套的,打脸啊!”说完,还拍了两下手掌。 夜廷深捏了捏她的脸。 不一会儿,店老板便拿了一套新的过来,让两人在上面写下替的人的名字,又在先前那一套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 夜廷深坐在那里写的,每一套上面都要写,估摸着要一会儿时间。凉至闲来无趣,便在店里到处晃悠,看到架子上摆了一排莲花灯,灯上还做了一个只系了肚兜的小娃娃。 问题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问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在一旁的标记上看见了,脸色便僵掉了。 店老板没察觉,便解释:“这是求子的。庙里边有个送子观音殿,把这个莲摆在观音殿前便能请示观音以实现自己求子的心愿,每年都有不少新婚夫妇来求,很灵验的。” 凉至便不说话了,不动声色地扭过了头,想去看夜廷深写完了没有。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笔,深深地凝着她,她对上他的目光上眼底窜起来了一丝慌乱,忙低下头,紧跟着她便听到他对店老板说:“再给我拿一盏莲花灯。” 店老板照做了,又说:“先生,这个灯要夫妻两人一起放才更灵验的。” “那就拿两盏。”夜廷深爽朗地说,拉过凉至,“正好,求个双胞胎。” * 夜廷深一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凉至走在他后面,早已没了最开始的兴奋劲儿。 “过来。” 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夜廷深便停了脚步,将两手袋子并在一起,回头冲她伸出了手。 凉至咬了咬唇,还是将手递给了夜廷深,末了想说话,却被他抢了先。 他说:“医生当时说的不只是有可能吗?你还年轻,又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药浴调理,总会好起来的。别自己吓自己,你要是不放心,我再带你去检查。” 他安慰她:“别担心。” 凉至怎能不担心? 半晌后,她紧了紧手掌,小声地问:“那要是……还是不行呢?”她问他:“如果……我还是不能……你会介意吗?” “不会。”夜廷深想都没想,“对于我来说,你就跟孩子一样,所以无所谓。” “……” 凉至瞪了他一眼,“你这像是在安慰人吗?” 夜廷深笑了,顺势与她十指相扣,拉近她,“看着效果好像还不错。” 凉至惊了一下,随即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暖暖的,主动向他靠近了几分。 * 怀孕三个月的时间,凌楹的腹部渐渐开始显怀。因着这一段时间都在别墅里被人伺候着好吃好喝,显怀前她的身材便已经有所走样。 夜南歌来的时候,看到凌楹正靠在沙发上看着育儿经,笑容恬淡的模样,可因着她那张脸,夜南歌的火气立马就不打一处来了。 凌楹许是没想到夜南歌会突然来,也没听到下人通报,愣了下,笑了,“你来了。” 夜南歌觉得自己的指骨正在咯咯作响。 “我有身子了,不太方便,你也别客气,想坐哪里坐哪里。”凌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也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没看到夜南歌愤恨的眼神。 “我给你的钱,你花到哪里去了?”好半晌后,夜南歌才问了这么一句,盯着凌楹,“说好的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你就是这样开始的么?” 她心里难受得紧,凌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凌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和她一样爱唱歌,爱音乐的清纯少女到底去哪里了? 凌楹一点儿没意外她会这么说,挪了挪有些臃肿的身子,“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话刚落音,凌楹便觉左脸一阵热辣辣的,脸被一股力道扇得狠狠转了过去,散乱的头发落下,很快,白希的脸颊上便出现了五个大红指印。 “这一巴掌是替我大嫂打的,因为你,她名誉受损!受尽了委屈和折磨!还要为你的犯贱顶那么大一个黑锅!” 夜南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凌楹,话说完,又是一巴掌过去,“这一巴掌是替我大哥打的,因为你,他和我大嫂分离,饱尝了相思之苦,还要忍受外界的猜测和同情!” “这一巴掌是替你自己打的,目的就是要打醒你!” “这一巴掌是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打的,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让他还没有出生就蒙受了莫大的耻辱!” “这一巴掌是替我奶奶打的!” “这一巴掌……” 来来回回扇了十来个巴掌,掌掌都蓄了力,夜南歌自己的手都打麻了,更不用说被打的凌楹狼狈成了什么样子。两边脸颊都红肿了,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子,她瞪大了眼睛看了夜南歌半天之后,竟然笑了,“你打了我这么多下,就没有一下是替你自己打的么?嗯?” -本章完结- 273残忍的决定 要夜南歌怎么形容她当时的心情? 无疑,是愤怒的,同时,又是失望的。夹杂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夜南歌看着被她打得不成人样的凌楹,那一张脸是陌生又熟悉的,眉眼间与凉至的相似度极高,乍一看,她都要以为她打的人是凉至了。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夜南歌颤着声音,“凌楹,你大错特错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不去争取,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却死拽着不放!” 凌楹笑了,伸出右手捋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南歌,什么是属于我的?什么又是不属于我的?在我看来,这些东西从来都没有该不该,只要我想,我就要!” 后来有人问夜南歌,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她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动了想把凌楹和自己大哥撮合在一起的念头。因为这一个念头,她酿成了这一生都无法挽回的错误! “那好。” 夜南歌放弃了用语言劝她迷途知返,事实上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允许她继续同凌楹废话什么了。伸出手来揪住了凌楹的头发,迫使凌楹的脸离她近了些。夜南歌双目通红,颤着双唇,“凌楹,你不肯醒悟,我帮你。” “南歌,你要做什么!你——” 凌楹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要被夜南歌揭开了,整个身子被夜南歌提起时,她才觉害怕,想反抗,但左手使不上力的她完全不是夜南歌的对手。便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惊恐地望着她,“南歌,你要杀死我的孩子么?这孩子可是你的亲侄子!” “闭嘴!”夜南歌怒了,“凌楹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凉至,就算你整得有多像你都不是她!你取代不了她,更取代不了她在我大哥心中的位置!我大哥怎么可能会碰你,又怎么可能让你怀上他的孩子?” “不!你骗人!你放开我!你放开——” “你要我放开你是么?好,我放,我现在就放!” * 凌楹流产了。 整个人被提起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双腿间被鲜血染红,连带着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血的腥味。 那也是夜南歌,今生做出的一个最残忍的决定。 她亲手,送走了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的生命。哪怕她知道这个孩子铁定生不下来,但,她的心里还是尤其的痛苦和难过。 那天,凌楹的哭喊声响彻了整幢别墅。她凄厉地嘶喊着向平日里那些对她照顾有加的下人求助,满是鲜血的手向他们伸出,苦苦哀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夜南歌第一次在凌楹的眼底看到了那样的东西,夹杂进了极为复杂情感的泪冲洗着她的脸颊。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因为夜南歌没有做声,没有人敢上前。 但也没有人敢看那惨烈的现场。 每个下人都低着头,于心不忍。虽说他们都是夜廷深安排来看住凌楹的,但到底与白寒他们的身份不一样,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更不曾想,平日里嬉笑调皮看似疯癫的大小姐,真正出手的时候竟然会如此狠戾!不比她大哥逊色半分! “进来吧。” 良久后,久到凌楹都要痛得昏死过去后,夜南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许是大厅太过于寂静,因此即便她声音不大,但外面守候多时的人仍旧听得清楚。 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夜南歌来的时候从医院带过来的,是信得过的人。 “保大人一条命。”她说,红着眼看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凌楹一眼,蹲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恨我吧凌楹,就像……我恨你一样!” * 夜廷深带凉至回上海了,小心翼翼的。 现在外边的风头正盛,夜廷深担心不明真相的媒体又伤害到凉至。而凉至对这座城市的抗拒从下高速便开始了,整个身体都在轻轻地颤抖着,眼底流露出了极端的情绪,就连她身旁的夜廷深都吓了一跳。 轻叹了一口气,夜廷深拉过她抱在怀里,“你放心,你所受的委屈,我会让那些施加在你身上的人加倍还回来。” 凉至没说话。 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心软的话么?她还能心软么?对方都只差被直接把她凌迟了!她不可能心胸宽阔到还能饶恕他们的地步! “好的,我知道了。” 前排的白寒不知何时接了个电话,神情严肃,对车后座的夜廷深和凉至说:“先生,太太,大小姐去了凌楹那儿,现在凌楹……已经流产了。” * 这种情况下,夜廷深是万万不可能带凉至去凌楹所在的那个地方的,因为他发现,凉至在听到凌楹这个两个字之后脸色就有异变了,而他也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去那里,细思过后,他只得让白寒先送他们两人去了夜家的老宅夜氏府,然后再派人去把夜南歌接过来。 夜奶奶这段时间在医院复查,夜寂陪她去的。所以这会儿夜氏府里面应该是最清静最安全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老早就呆在夜家的了,他们都是绝对能够信得过的人。 一路上,凉至都没有说话,进了家门也没有说过话,安静极了,但又不同于她一直以来的那种平静。夜廷深有预感,这种安静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到家后没多久夜南歌就被接回来了,身上还沾着乌红色的血,看到夜廷深和凉至之后,原本就红着的眼立刻就被晶莹覆上了。 夜南歌哭了。 在大哥大嫂面前,毫无预兆地落下了眼泪。许是察觉到凉至的情绪也不太对劲,所以没有放声大哭出来,哽了哽后,她擦了把眼泪,“我先去换身衣服。”便离开了。 凉至站在原地,仍旧一言未发,令夜廷深心里就有些没底了,试着唤她:“款?” 他对她的称呼可谓千变万化,从最初时与大家都一样的“凉至”,到后来只有亲密的人才会叫的“款款”,到现在,已经成了独一无二的“款”,偶尔也会叫“老婆”,但无论是哪一个称呼,凉至都挺受用了,往日里也会特别温顺地回应他,心情实在不错的时候还会主动窝进他怀里,在他唇上啾一下。 但今天,凉至似乎有些异常,等他叫唤了好几声之后才木讷地回过神来看着他,眼底有一片茫然,待对上夜廷深担忧的眸子之后才缓缓开口:“我没事,你有事情要忙么?快去吧。” 夜廷深怎忍心放她一个人?抓着她的手腕狐疑地看了她半晌。 许是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凉至便像以前一样,踮脚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努力扯开了一抹笑,“不要担心我。” * 瑶楚楚挺佩服自己的,在这样神志不清的境况下,竟然还能预感到自己命数将尽。 她似乎听到有人说:“boss来了,叫我们把这个女人收拾干净点了带过去。” “收拾干净?都快成人彘了,还能有多干净?” “至少不要这么惨烈吧,太太也来了,好歹不能让太太心生抵触。” “……” 瑶楚楚听到了“太太”二字,大脑却早已不如清醒时候转得灵光。等她反应过来那两个字指的是夏凉至之后,人已经被毫不客气地拖走了,血肉模糊了一地。而她,却早已感觉不到痛。 一百零一种方法,夜廷深也算是煞费苦心了。现如今的她,没了说话的能力,双眼上颤着纱布,被剥夺了视觉。双腿双手也动弹不得,稍稍一动,便只觉热流直往外涌。 这些天一直闻着又浓又臭的血腥味,她对这个味道早就不敏感了,只想着什么时候夜廷深知道了那个秘密,好给她一个痛快。 她知道,夜廷深之所以一直留着她的命是念在她是夏漠寒的女儿,再不济,她也是夏凉至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而瑶楚楚,曾经也天真地仗着这个身份胡作非为。 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 * 带凉至来到这种地方,一开始夜廷深是拒绝的,他不愿凉至那双眼睛里进到任何不好的东西。 然而,凉至却说:别担心我。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夜廷深承认,这一次他所用的手段相较之前都血腥残忍了太多太多,残忍到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地步。然而,只要他想起初见凉至时和后来在街头寻到她时的鲜明对比,前者多么高傲,后者就有多么卑微。每每想起她两次险些在那个女人的手里丢了命,他都会觉得,这样残暴的方式于他而言都不足以宣泄他的愤恨! “先生,太太,人带到了。” 下属来报时,夜廷深下意识地握紧了凉至的双手,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双眼。待到确认瑶楚楚被“处理”得不那么血腥可怖之后,才缓缓将手放下。 -本章完结- 274老公 因为先生特别交代了太太来了,太太不能看到太血腥的东西,所以下属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块旧床单把瑶楚楚整个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眼上颤着纱布的小脸,然后由两个人把瑶楚楚抬出来的。 意外的,太太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听闻这个瑶楚楚是太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但却与其母数次对太太下毒手。先生如此惩处她,虽说手段残暴了点,但却也是她罪有应得。但据说太太是个良善之人,他们以为,太太在看到了变成这样的“妹妹”之后,脸色多少会有点儿异变。 但却没有。 又或者说,是他们没发现而已。 在看到瑶楚楚被裹着的身形之后,凉至的脸在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床单很薄,而瑶楚楚的身体又在流血,没一会儿那血便浸红了床单,凉至看得清楚,但还是未置一语,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夜廷深便开始有点儿担心了。 他摸不太清凉至此时的情绪了。他好像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凉至根本就还不知道,瑶楚楚根本就不是夏漠寒的亲生女儿!瑶玥骗了苏笑和夏漠寒十多年,如今,瑶楚楚也就着同一件事情骗了他们! “款,这里就交给他们处理好不好?我们回家。”夜廷深揽过凉至的肩,担心地看着凉至苍白的脸,“你这样,我很担心。” 凉至回神,看了夜廷深一眼,摇摇头,轻轻推开他,走到了担架旁边。 瑶楚楚此时是醒着的,因为被放上担架前有人泼了她一桶冰水,这会儿被床单裹着她仍旧在瑟瑟发抖,发尖都湿透了。 见状,夜廷深便示意抬着担架的人将担架放下了,自己则走到凉至的身后。万一有什么意外,他可以在第一时间保证她的安全。 “疼吗?” 让所有人都惊愕的是,凉至蹲了下来,轻轻将裹在瑶楚楚身上的床单压了压,使瑶楚楚露出一张完整的脸,然后说了这两个字。 语气很轻,让人辨不清她那是真的温柔还是仅仅只是无力。 只有夜廷深听得出来,凉至说这话的时候,那听似格外沉静的语气下压抑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她是太愤恨了,所以忘记了要歇斯底里,再者,她从来都是不会歇斯底里的人,无论何时,何地。 瑶楚楚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然后呛了气,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夜廷深忙把凉至拉起来拽到了一边,不让他被瑶楚楚咳嗽出来的气息沾染到。等到瑶楚楚停止咳嗽了夜廷深才松开她,却怎么也不让她靠近瑶楚楚了。 凉至这才看见,瑶楚楚咳嗽出来的唾液里夹着黏稠的血丝,血的腥味闻得她只想作呕。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个多月以前瑶楚楚活活将一只猫剥掉了毛皮致死,然后诡笑着往自己嘴里塞着。 那个时候,瑶楚楚就说不了话了。但一开始,她还能心平气和地在写字板上写字,等到后来情绪激动的时候她把笔都摁断了。过程中瑶涔一直死命按着她,也多亏了瑶楚楚准备了那么一出,瑶涔才没有对她上下其手。 那时凉至才知道,瑶楚楚消失的那段时间正在美国,被某不知名组织剥夺了出入境的权利,困在美国无法回来。那个组织的人虽然没有直接对她实行强制关押,但却或直接或间接地促成了瑶楚楚在美国所受的一系列伤害。听瑶涔说,他的人在美国找到瑶楚楚的时候,她身下淌着血,早已经不省人事。 瑶涔是瑶楚楚的小表舅,大瑶楚楚十岁出头的样子,对瑶楚楚可谓溺爱和纵容。甚至凉至都要觉得,瑶涔对瑶楚楚的那种宠爱,根本就不是单纯的舅舅对外甥的爱! 她记得当时瑶楚楚在写字板上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姐,还记得菜菜的味道吗?想不想回忆一下? 菜菜就是那只猫。 那只,陪着凉至度过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时光的猫;那只,凉至在父母心生了罅隙之后唯一能够吐露心声的猫;那只,她难过地坐在屋外花坛上时会用头顶着她的手掌的猫;那只……最后被瑶楚楚残忍地杀害,最终致使凉至过敏险些致死的猫! 光是回忆起了这一段经历,凉至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泪流满面了。她不想,也不愿再与瑶楚楚说过多的话,转过身就离开了。临走前,她轻声对夜廷深说:“给她个痛快吧。” 凉至离开后没多久,瑶楚楚的生命被终结。 终结的方式并不如她意想中的痛快,很残酷,死无全尸的那种。然而当时汽车已经开出去了,所以凉至并没有听到凄惨的叫声。 她在车上坐着,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去。果然,被勾起了她不愿回忆的回忆总是不好的,她执意来这个地方就是个错误! * 回到家里之后,凉至便把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浴缸里了,闭着眼,仰面躺着,似是想要缓解自己的倦意和疲惫。 ——对不起,爸爸。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或许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两个孩子自相残杀到今天这个局面。但是,我们还是互相残杀了,方式和过程怕是比您想象中的要惨烈得多。今天这个结局或许不是您愿意看到的,但于我和她而言却是最好的。因为我们都清楚的知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否则只会永无止境地厮杀下去。爸爸,我反悔了。来生,我不再做你的女儿。 热气氤氲,凉至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放松。放松下来后,才觉自己竟是那样的疲累。她忘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如今的她体质大不如从前,早就禁不起折腾了。 然而,意识却渐渐有几分模糊了。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是醒着的还是梦着的,涌上大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好像有点儿窒息了。 外面的夜廷深见浴室里许久都没有动静,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开了锁闯进了浴室里面。一进去,他差点儿没吓得心跳骤停,立马大步上前便昏过去的凉至从水里捞起来,快速拿了浴巾将她过去来平放在一旁,按压着她的胸口,给她做着人工呼吸。 好在发现得早,凉至又本是水性极好的人,但夜廷深却吓得整个呼吸系统都差点儿宕机了。凉至醒过来后,他罕见地没有对她嘘寒问暖,而是在确认她没有大碍之后沉声离开了浴室。 他生气了,接近愤怒的那种,所以,才在凉至意识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就把她一个人扔在了浴室里面。等凉至反应过来之后懊恼地换上衣服出去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闷闷地抽着烟。 凉至几乎没见过夜廷深抽烟,又或者说,夜廷深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抽过烟。但凉至知道,夜廷深是会抽烟的人,虽说没什么太大的烟瘾,但他办公室以及书房的抽屉里总会放在一盒烟。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怒他了,虽说刚刚只是个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但落在他眼里,难免就变了味道。 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凉至抓了抓还在滴水的头发,硬着头皮走上前,将夹在他手指之间的烟抽出来扔在地上踩灭了。他的手指真是好看,还戴着两人之前的戒指。凉至这才想到自己的手上光秃秃的,难免有点儿尴尬。 再看夜廷深,阒黑的眸子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扫过被她踩灭了的香烟,刚想离开阳台,却被她一把抱住了,湿湿的头抵在了他的胸口,又怕他生气,讨好似的仰头啃咬着他的下巴。 夜廷深却无动于衷,任由她笨拙地沿着他的下颌亲吻着,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有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 凉至却不死心,手沿着他的胸膛而上,渐渐攀附在他的肩上,最后干脆捧着他的脸,作势就要吻他的唇。他比她高太多,如今两人都穿着家居平底鞋,他又故意甩她脸色看而不低头,所以即便踮脚凉至还是没法吻到他的嘴唇,便急了,索性揪着他的衣领拽了他一把。 然而,温软的唇瓣却只落在了他的脸侧。刚刚,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贴合的时候,该死的夜廷深居然偏头了! 换做是以前,凉至早就不理他了,该死的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可现在不同,现在犯错的人是她,理亏的人也是她,所以她没理由撂挑子走人。 “廷深~”吻他不成,凉至便开始撒娇了,抬手抚摸着他的下巴。男人的下巴又有了心生的胡渣,怪扎手的,凉至只碰了一下就缩手了,见他仍然不为所动,便鼓了鼓腮帮,咬唇,甜腻腻地喊了声:“老公~” -本章完结- 275三从四德 凉至从来都没有叫过夜廷深“老公”,从领证到现在。刚刚那一声是第一声,甜腻腻的,叫得夜廷深骨头都酥掉了,身体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虽说他极力保持着面不改色,但还是被凉至发现了。 “老公~” 凉至窃喜,又接连叫了他好几声,同时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处画着圈儿,漂亮的眼睛像勾魂似的望着他,扑闪扑闪的。光是被她这么看着,夜廷深就觉得,他的身体已经来反应了。 “臭丫头。”夜廷深终于绷不住,一个侧身,将凉至压在了阳台的门板上,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大手还一边在她的腰上挠着痒痒,似是惩罚。 凉至嬉笑着扭着身子避开他的挠痒,捧着他的脸,“不臭,刚洗完,不信你闻闻。”说着,还把自己的胳膊凑到了他的鼻子前。 夜廷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凑到自己唇边,一根一根地舔舐着,低叹:“嗯,确实是香的。” 凉至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点着火,不一会儿,刚冲过澡的身体就燥热了起来。想到她的头发还湿着,夜廷深便一把将她抱起,往浴室走了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吐着气:“但还不够,所以,再洗一次。” * 浴室,热气氤氲,水花四溅。 温热的水流淌过光洁的背脊,濡湿的发慵懒地贴在身上,凉至趴在夜廷深的胸膛上,随着男人的呼吸,身体也有节律地上下起伏着。 背后是微凉的浴缸壁,身前是她。餍足过后,夜廷深早已敛去了刚才的狼性,温柔地在凉至身上涂抹着沐浴露。 热水缓解了身体的疲累,凉至微微抬眸,轻拭着他脸上的水珠,软软地问道:“还生气吗?” 夜廷深不说话,抬起她的手擦拭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到敏感处时她一阵阵轻颤,但仍旧倔强地仰着小脸,又问了一遍:“你还生我气吗?” 夜廷深仍旧没说话,凉至便不高兴了,撅着小嘴,伸了手捏起了夜廷深两边的脸蛋,“问你话呢!” “你个丫头,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吧?”夜廷深抓过她的手扣在她身后,似笑非笑,“不好生调教你一下,怕是你不会知道夫为妻纲的道理!” 结果,凉至利索地甩了他一个白眼,扔给他俩字:“迂腐!” “你说什么?” “说你迂腐呢!”凉至毫不客气地顶嘴,“夜大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把三纲五常这些封建阶级的伦理纲常搬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什么夫为妻纲啊,那都是上上个世纪的思想了,你说你迂腐不迂腐啊?” 夜廷深气笑,“叫我什么?” “叫你大叔呢!听着啊,什么才是现代版的三从四德!”凉至振振有词,“三从是,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训话,要听从!四‘得’是,老婆的生日要记得,老婆生气要忍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的心事要懂得!”看着夜廷深哭笑不得的表情,凉至摆了摆身子,歪着头问:“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夜廷深一脸的无奈,“敢问老婆大人,还有什么药吩咐的吗?” “当然还有了!”凉至把手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着,“第一,不准对我耍酷!第二,不准让我吃醋!第三,吵架你要让步!第四,嘿嘿,虽然我不会做,但你还是要记得,就是揍你你要挺住!”说着,凉至还作势冲着他挥了挥绣花拳头,笑米米地望着他,“刚刚你就反了第一条和第三条,说说,该当何罪啊?嗯?” “……” 夜廷深佩服凉至颠倒是非的口才了,本来错的人就是她,这下倒好,被她几句话一说,夜廷深差点儿就被她洗脑得要觉得自己是错的了,试图力挽狂澜,“那敢问老婆大人,为夫的三从四德倒是清楚了,你的三从又是哪三从?四德又是哪四德呢?” “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凉至哈哈大笑,“四‘得’是,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 夜廷深彻底跪服了,“受教了。” 凉至仰着头,大笑了几声,万分嘚瑟,结果嘚瑟了还没个十秒钟就又被刚刚嘴上还乖乖顺顺的男人给扑进水里了,水花溅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刚想反抗,便听到男人坏笑着说:“刚刚的四‘得’里没有亲不得、摸不得和碰不得,所以老婆大人,你还是乖乖的从了为夫吧!” “……” * 第二天,哼哼唧唧了一个早上,夜廷深可算是消停了。而凉至揉着酸疼不已的腰,只余了控诉一个31岁的大叔对一个24岁美少女的“罪恶行径”的力气。 说他是惩罚她也好,得寸进尺也罢,总之凉至觉得,男人在做这事儿的时候节操绝对是无下限的,体力觉得是无上限的。 结果夜廷深特别不要脸地甩了她一句,“昨晚上不是挺享受的吗?怎么样?跟着为夫一起,有没有欲仙欲死的感觉?” 凉至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没好气地说:“本姑娘还没到如狼似虎的年纪!” “是是是,老婆大人貌美如花,含苞待放,纯美无比。但是呢,你老公我年纪大了,经常容易欲求不满。欲求不满的男人很容易秃头的,为了你老公的颜,只好委屈老婆大人你了。” 凉至觉得气血上涌,睁开眼盯了夜廷深半天,憋出来四个字:“臭不要脸!” 夜廷深哈哈大笑。 * 凌楹流产的事情不知为何流传了出来,媒体很快开始在各大医院蹲点试图捕获点儿什么独家新闻。 但令众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夜太太”流产了,而作为孩子父亲的夜先生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蹲守在夜氏大楼前的记者总是能按时在停车场附近捕捉到夜先生的身影,当然,保镖随行,所以记者根本没有上前接近夜先生的机会。 从夜廷深那儿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众人便把摄像机对准了在公众面前消失了大半年的夜南歌。自从律凌天出事以来,夜南歌便逐渐隐退了歌坛,大半年的时间不再有过一场演唱会,没再出过一张专辑,甚至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而这一次早先就与夜南歌交好的几家媒体试探性地就她大哥大嫂的问题发出了邀请,不成想,夜南歌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因夜南歌不能离开医院太远,所以采访的地点选择了医院空置出来的小会议室。人不多,都是当初力捧夜南歌的。 像是熟人聊天似的,为了表现诚意,媒体方甚至撤掉了摄影师,只派了两名记者通过录音和手写来记录采访的全过程。夜南歌自然也是希望如此的,第一句话她便说:“谢谢大家对我大哥大嫂的关心,据悉,下个月月底将会有一场婚礼要在黄浦江的超大游轮上举行,希望大家到时候能来捧场。”说完,她便递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邀请券,是大哥交给她的,该说的话也都是大哥事先交代好了的,虽说她也不清楚大哥到底在筹划着什么。 记者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婚礼”二字给吸引了,面面相觑过后,便炸了锅似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向夜南歌抛了过来。 “是夜先生为了博得太太欢心而特地准备的惊喜吗?夜先生真的非夏小姐不可了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夜先生对夏小姐流产的事情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是为了给她惊喜还是两人的感情根本就已经名存实亡?” “据说,夏小姐流产一事是刻意而为之,因为两人的婚姻已经因为出轨门事件走到了尽头,两人都不愿拿孩子来禁锢彼此。这是真的吗?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 然而,夜南歌均笑而不答,只说:“到时大家按时参加就是了,这些问题,我想在婚礼上会有人替你们一一解答。” * 凉至也看到了这则新闻。 有趣的是,明明这件事情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新闻的大标题上仍旧注上了她的名字。也就是说,在大众眼里,怀了孕又流了产的那个女人是她。而她,又为了凌楹顶下了这个大一个烂摊子。 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她也是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真的对自己的声誉毫不在乎。早年因为瑶楚楚的胡作非为,她名声狼藉在外,却为了父亲和家族的声望而忍气吞声,宁可咽下这颗苦果也不愿让世人知晓瑶楚楚这个私生女的存在。如今,她又因为执念到近乎愚蠢的女人而成为了众矢之的! -本章完结- 276你真可悲 这段时间,记者随总能按时在夜氏公司的楼下捕捉到夜廷深的身影,却不知道,夜廷深每天只去公司踩个点,交代下了事宜,便带着所有的事务回到了老宅。喜就上传闻中感情如何如何的两个人,实际上却如胶似漆得很。 然而,这样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却空虚得很,尤其是现在外边风头正盛,凉至足不出户,实在是担心这场风浪会波及其他。譬如,她听说了,老人家三四个月前之所以会疾病突发,就是因为看到了电视中有关于她不好的报道。 凉至同夜廷深商量了把老人家接回家里来,把一些事情同她解释清楚,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夜廷深深思过后,同意了,但将时间延迟了几日,等风头先过去,也顺便叫人预约了妇科医生替凉至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这天上午,凉至在夜廷深的陪同下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去医院进行检查,院长更是亲自出面给医生排了班,凡是当天上午未出诊的妇科医生全部被调回了医院来给凉至做全身检查。 据说,夜先生格外重视他太太的身体状况。外界所说的夜先生是如何如何的宠妻,医生们也都听说过了,纵使这位夜太太狼藉在外,夜先生依旧对她宠爱有加,这样一来,她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倒是凉至觉得夜廷深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怯怯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在他耳边说:“人家本来好好在家陪老公和孩子呢,你倒好,把人家都给叫过来了,这样合适吗?” 夜廷深不由分说,“合适,为了我老婆和我未来的儿子,这个锅我背了。” “……”凉至扶额叹息。 “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检查的么?”夜廷深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凉至摇头,“不是。” “那以后都来这家医院,院长老熟人了,认识的医生也多,方便。”夜廷深说,“还有,周医生不也在这家医院上班么?待会儿检查完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去那家医院了。”毕竟程佑霖在那边上班,一想到念苏现在的样子,凉至觉得她和程佑霖还是不要碰面的好,“不过,你把一班妇科医生得罪完了,还要得罪周医生啊?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知道。”夜廷深笑了笑,“所以,我要好好感谢她,感谢她救了我老婆。” * 因为提前排好了时间,所以检查的进度很快,没多久,凉至便只用等着各项结果出来了。这会儿她心里是紧张的,比上一次误以为自己怀孕了等孕检结果还要紧张得多。 夜廷深握着她紧紧拽在一起的小手,轻揽过她的肩,一句话没说,却用行动告诉她:别担心,一切有我。 可凉至还是紧张得要死,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喝了好几杯水,又跑了好几趟厕所了。夜廷深思考了一下,便说:“我们先去奶奶那儿如何?” 凉至想了想,点头,“也好,可是……奶奶她对我……” 虽然凉至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报道里说的那些事情,但是,夜奶奶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了那样的事情,心里不可能对她一点儿看法也没有。就算以前她对她再怎么喜欢,一个老人家,又怎么能接受一个“出轨”的女人当自己的长孙媳妇儿? “相信我。”夜廷深只说了这三个字。 * 沉浸在痛失了一个孩子的巨大悲痛中的凌楹,幽幽醒来后,竟然看到了下人搬进她房间里的雪白婚纱。 婚纱是穿在模特身上的,从领口到腰部再到裙摆,线条美得不像话,每一个部位的设计都完美呈现,纵使曾站在歌坛巅峰的她都为之惊叹不已,大脑尚在混沌的时候,便被这雪白的婚纱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完全忘了身下的疼痛。 “这是……” 凌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很快就被喜悦淹没了。 昏迷了这几天的时间,她的脑中一直回放着夜南歌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摔在地上时说的话。 ——你不是凉至,就算你整得有多像你都不是她! ——你取代不了她,更取代不了她在我大哥心中的位置! ——我大哥怎么可能会碰你,又怎么可能让你怀上他的孩子? ——凌楹,你大错特错了! “南歌是骗我的,她是骗我的,是骗我的……”凌楹狠狠地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全都抛在了脑后,满脑子都是这件忽然送来的婚纱带来的喜悦感。 这个地方只有夜廷深知道。 这里的人都是夜廷深安排的。 所以,除了他,不会有人能够叫得动这里的人,除了他,不会有人送来婚纱! * 阁楼内,宋辰亦已经渐渐不知今夕是何年。好在这两日凌楹那边出了问题,因此没有来过,所以,他清醒的时间便多了几分。 窗外阳光刺眼,转眼,又入夏。 夏,夏凉至的夏。 忽然忆起,他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季节,就是在夏季。女孩儿正值朝气蓬勃的年纪,来的那天似是时间很赶,落座之后还微微喘着气,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掩饰自己对那次见面的形式的排斥。 她坐在她爷爷的身边,神情却是万般不耐。若不是父亲一直在一旁温声说话,怕是女孩儿早就不耐烦地摔门而去了。 最后,也确实如此。 女孩儿离开家有一段时间了,和爷爷的关系极为不好,却碍于他们父子的关系极力克制着。女孩儿似乎是被爷爷骗过来的,整个过程丝毫没有配合可言,最后以一句时间赶不及了便匆匆离席了。 那一天,他送她回学校。车上,她却一言不发。下车后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只是说:宋辰亦,我不喜欢你,正好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车里,啼笑皆非。 不喜欢她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这个看起来飞扬跋扈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她怎么就那般笃定他不喜欢她?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夏航一开始安排与他见面的女孩儿不是她,而是瑶楚楚。夏家,有实无名的二小姐,夏漠寒的私生女。那时瑶楚楚还没成年,又加上他本人对私生子女的极大厌恶,所以夏航才设法把已经离家的凉至骗了过来。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步步沦陷,事实上,他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就这么动心了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家庭的缘故,缺少母爱的他自小性格便有些残暴极端。小的时候父亲领来了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不喜欢那个妹妹,因为自己母亲的死就跟那个“妹妹”有关。年少的他当时为了把这个“妹妹”赶出宋家大门,三番几次的折磨她,哪怕当时她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自小,他便养成了这种性格,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为了得到凉至,他派人在暗地里盯紧了她的行踪。有一段时间他没有任何动静,不是因为其他,就只是像静静地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能够彻底将她带走并占有的时机。为了这个时机,他不惜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惜对她的身心造成巨大的伤害。 说来可笑吗?他做的这一切,竟然也是因为……他爱她。 他自认为,他对凉至的感情不比夜廷深少半分,却不知为何,他竟然在她遇上了夜廷深之后,溃不成军。 * 凌楹穿着雪白的婚纱进来阁楼的时候,宋辰亦仰着头倒在木板床上小憩。背后是一片坚硬,可他早已经感觉不到肩膀被铬得疼痛。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底的便是那个雪白的身影。 迷迷糊糊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凉至。但很快,他便狠狠地骂醒了自己:她不会来见你的!永远都不会! “好看吗?” 凌楹见他失神地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满意地勾了勾唇。脸色还有些苍白,因隐忍着身体的疼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廷深派人送来的,二十天后,我会和他举行婚礼。”凌楹笑着,迈着盈盈的步子走到宋辰亦身前。下人都守在那里,她却毫不避讳地俯身趴在了宋辰亦的胸膛上,支着下巴笑道:“毕竟我和你有过身体上的关系,所以,我可是第一时间来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宋辰亦不语,却毫不留情地嗤笑了她一声。 “你笑什么?”凌楹脸色变了变,起身,双眸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是毫不掩饰的讥笑。 没打算解释原因,哪怕宋辰亦已经看破了所有。他连眼眸都没抬一下,笑意淡淡的,“凌楹,你真可悲。” -本章完结- 277赌气的奶奶 宋辰亦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作为一个女人,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执念太深,从而迷失了自己。 凌楹就是如此。 她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追求的是什么,早已经忘了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甚至,早已经忘了……她自己是谁。 这样的一个女人,无疑是可悲的。同时,她又是可笑的。但归根结底,她是可恨的。因为她的执念让她早已分不清是非对错,她活在自己营造出来的世界里,却给他人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意外的,凌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怔怔失神了,眼神迷茫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双目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良久后,她自言自语地喃喃,“是啊,可悲,我真可悲。从我懂事以来,我的人生都没有脱离过这两个字,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个活脱脱的悲剧。” * 走到奶奶的病房前,凉至的手心已经出了一把汗。微微低眸看着自己泛着晶莹的掌心,她又重新合上了拳头,将手伸入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是的,她乔装成了一个医生,就是为了避免被路人认出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妇科那边事先打好了招呼,有人把着关,除了几名资深的妇科医生外基本没有人能够进入该科室。为此,凉至还数落夜廷深了一顿,因为觉得他单单为了自己而让其他人都不方便了。 夜廷深自然是由着她数落了,一个劲儿的宽慰她,说特殊情况,仅此一次,给大家带来的不方便他都会处理好的,凉至这才放下了心。 “奶奶这会儿会不会在休息啊?”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凉至却又退缩了,扭头问了夜廷深这么一句。 夜廷深哭笑不得,抬腕给她看了下手表,“已经快要大中午了。奶奶虽说身体不大好,但也没那么虚弱,不至于睡到这个时候。” 凉至便敛了眸子,浅蓝色口罩下的嘴唇微微抿着,她有些不自然地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自嘲似的说:“我怎么跟口罩结上缘了?” 夜廷深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替她把口罩整好,“那么夜太太,请问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深吸了一口气,凉至终于点了点头。 * 如夜廷深所言,夜奶奶这会儿是醒着的,白花花的小卷发贴着饱满的额头,煞是可爱。她今日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因为,这会儿她正跟值班的小护士闹着脾气。 夜寂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看着,上前解围也不是,干坐着也不是,正苦恼的时候,夜廷深推门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名“医生”。夜寂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冲着夜廷深使眼色,眸光扫过他身后只露了半边脸的凉至时凝了一下,微微觑起了眉头。凉至被迫与夜寂对视着,半晌后,只轻轻点了下头。 眉头便舒展了些,夜寂又看了夜廷深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最终只轻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好过问也无权干预,但事实上,他心里跟装了块明镜儿似的。 “夜老三,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来看我这老不死的啊?”夜奶奶一看到夜廷深,气儿立马就不打一处来了,板着脸冲着夜廷深就是一顿数落,连带着把夜寂和夜南歌都骂了一顿,说他们没良心,把她这把老骨头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不管不问,躺枪的夜寂耸了耸肩,递了一个眼色给夜廷深,自己默默地退到一边儿去了。 而此时,另一个病房里正给律凌天削苹果的夜南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削好的苹果便咕隆咕隆滚地上去了。律凌天见馋了他好久的苹果没了,一脸哀怨的看着夜南歌,扭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奶奶,我们哪里对您不管不问了?我和爸,还有南歌这不是轮着来照顾您的吗?”对于夜奶奶的数落,夜廷深哪里敢还嘴?只能赔着笑安抚老人家的情绪了。 岂料,夜奶奶冷哼了一声,提高了声调,“轮着照顾?你们这是轮班监视着吧?跟关犯人似的把我关这房间里,一点儿光也不让我见到。轮着照顾,说得好听!你们轮着来的也不见有人推着我出去转悠转悠,夜南歌那死丫头每天也就来踩个点!天天瞅着她推着律家那二小子出去呢!也不见她这么优待我。”数落完不在场的夜南歌,夜奶奶立马把矛头对准夜廷深了,只差蹦到他跟前指着鼻子骂了,“还有你,你别偷着笑,你比你妹妹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月两个月影子都没见着,你跑哪里去了你?也不给家里说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弃我这老骨头落跑了哩!现在知道回来了?回来了才知道来看看我?你们啊你们,你们就是巴不得我这老东西赶紧死喽!” 夜奶奶盘腿坐在病床上,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自己的儿孙们是有多么不孝敬她这个老人家,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哎哟哎哟的喊着,眼泪都快挤出来了。旁边站成一排的护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老人家,又看了看夜廷深身后穿着白大褂的凉至。 从头至尾,凉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现在手心里边都是汗,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却紧张得嗓子有些发干。 夜廷深也是服了夜奶奶了,现在,他可算知道南歌那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细胞是从哪儿来的了。隔代遗传嘛!没遗传到父亲身上,倒是跳到南歌身上来了。 “好好好,奶奶您最大,您数落得是,您说什么都对。”夜廷深搂着奶奶瘦小的肩膀,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哼,那我要出院,你给不给出?”一听见夜廷深松口了,夜奶奶立马提要求了。 “这……” 夜奶奶见他迟疑,急了,双腿一蹬差点儿没把夜廷深一屁股蹬地上,捶胸顿足的,“哎哟我都要发霉了你知不知道?闷死了闷死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闷死我算了!哎哟!” “……”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凉至突然开了口,试探性地问:“要不,我推您出去走走吧。”因着几次生病的原因,凉至的声音变化挺大。虽然现在身体差不多恢复过来了,但声音和之前还是不大一样,所以夜奶奶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她孙媳妇儿的。 “真的?”一听这话,夜奶奶立马两眼都冒光了。 “不行!”夜寂沉声阻止,“妈,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您现在需要静养,不宜……” “医生说的医生说的,什么事儿都是医生说的,医生的话比你妈的话还有分量啦?”夜奶奶气鼓鼓的,指着凉至说:“看到没?这也是个医生,医生说要推我出去,我就可以出去!” 夜寂一脸的无奈。 倒是夜廷深说了句解围的话,“这样吧奶奶,我推您出去走走,让医生和护士在一旁看着怎么样?这样爸也放心,您也高兴。” 岂料夜奶奶还是不高兴,虎着脸不说话。 “让医生和护士陪着也好。”夜寂也终于退步了。 最终,夜奶奶点了点头妥协了,但却只让凉至带了一个小护士推了她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她死活不肯让夜廷深和夜寂一同前去,父子俩一脸无奈。 * 凉至推着奶奶在医院后边的小道上散着步,不知何时,额头和手心都已经冒了汗,背脊也有些潮湿了。这个季节的上海还没有特别热,阳光正好,只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迎来雨季了。 接过护士递来的蒲扇,夜奶奶轻轻给自己扇着风,不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把风向对准了凉至。凉至感觉到了,心口一滞,好几次差点儿脱口而出自己的事情,却又生生地压了回去。 奶奶本就是慈善之人,如此待她,又哪里是因为认出了她?怕是如今她向奶奶说明了身份,还会引起老人家的反感。老人家身体不好,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刺激到她了。 轻轻敛了下眸子,凉至紧了紧放在轮椅背上的双手。 “累了吧?去那边歇会儿吧!”夜奶奶拿蒲扇指了个方向。 凉至照做了。 将老人家推到树荫下后,她又把她扶坐到了长凳上,接过奶奶手里的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生怕把老人家热着。 夜奶奶歪着头,微微凹陷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瞅着凉至。凉至暗暗给自己捏了把汗,不动声色地继续着。 “丫头,你也热了吧?快把口罩摘了,待会儿该捂出痱子咯!”说着,夜奶奶便伸手准备去摘凉至脸上的口罩了。 -本章完结- 278意外 也不知道老人家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真的只是心疼她这么热还要捂着脸,那一伸手,凉至竟然完全没有防备,便觉面颊一脸,淡蓝色的口罩已经落在了身后的花坛里。 凉至的脸就这么完整地呈现在了夜奶奶的面前,待到反应过来后,她依旧保持着侧着脸的姿势,不敢去看夜奶奶脸上的神情。 因为她不敢,所以她没看到,夜奶奶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多惊讶的神情,似是早就猜到了什么似的。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会多愁善感,看到凉至之后,眼睛立刻就红了。 “傻孩子。”夜奶奶伸出苍老的手轻抚着凉至略显苍白的脸颊,老泪纵横,“受苦了吧?” 凉至眼圈也红了,看着奶奶,有点儿不知所措地问:“奶奶,您怎么……” “傻丫头,就算我不了解你,我也了解我自己的孙子。”夜奶奶说。 凉至的眼睛更红了,咬着唇,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 “你奶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楼上窗后,夜寂父子将这一幕纳入了眼中。纵使是事先并不知情的夜寂,这会儿也心生了动容,“看似一无所知,其实无所不知。” 夜廷深笑了,没说话。他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让凉至放下心来照他说的去做。虽说刚开始他心里也有点儿没底,但在听到奶奶只要凉至推她出去散步的时候,他就知道,奶奶发现了。 “不过——” 夜寂话锋一转,目光略微严肃地看着夜廷深,“现在外边风头正盛,这事一旦处理得不好,受伤害的还是那孩子。” “我知道。”夜廷深眸子黯了几分,越过窗台,直接落在了树荫下凉至的脸上。 他承认,这个节骨眼上带她回上海是他考虑欠妥了。只是他有不得不要回来办的事情,又生怕自己不在她身边出现什么意外。那几个月的分离已经让他开始害怕了,所以,他冒着风险将她带回了上海。 * “如果那女人是你,他怎么舍得把你关起来?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把你带过来看我?”哭过之后,夜奶奶笑呵呵地同凉至炫耀着自己有多么机智。凉至在一边安静的听着,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心底生了几分感触。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啊! “最早先时我也以为那人是你,照片里的那张脸啊,太像了。我这心里气啊,急啊,但又无能为力啊。那时候你又不见了,要知道廷深那段时间啊,跟发疯了似的,公司也不去了,家也不回了,一个人徒步把你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他走的路怕是比他这三十多年来走的还要多,就为了能找到你。他陪我来医院复查的时候啊,我看见他下巴都尖了不少,瘦了整整两个圈儿,新长出来的胡茬也没剃掉,我这心啊,疼得哦!就跟他说,孩子啊,你歇会儿吧,把自己身体搞垮了,你媳妇儿该心疼喽!”忆起当初,夜奶奶的眼睛又红了,时不时抬手揉揉眼睛,声音有些哽,“我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还真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凉至的心也跟着痛着,握着奶奶的手紧了紧,轻声安慰:“奶奶,都过去了。现在我回来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不会走了。” “哎,奶奶也老了,早在那个假货出现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要是真的是你回来了,廷深怎么还会整天耷着个脸儿呢?不过,款丫头啊,你也别怪廷深,我想他把那女人关起来不对外解释也是为了保护你,能更好的去找你……” “我知道,奶奶。”凉至抱着夜奶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好孩子,好孩子。”夜奶奶拍着她的手背,“等奶奶身体再好些啊,就跟奶奶说说你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甭管那是谁干的,奶奶都给你讨回个公道去!” 凉至和夜奶奶相依偎着。在父母相继离世后,她终于又找到了家人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爷爷奶奶关心过,心疼过。亲生奶奶在她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离世了,听说,自她出生以来,奶奶都没有抱过她。 然而,这样的安静时刻在祖孙俩之间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大嫂”,凉至还没觅到声音的来源,人便被便衣记者围了起来,一阵阵闪光灯晃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另一只手护紧了奶奶,紧跟着一个又一个尖锐犀利的问题便向她抛了过来。 * 夜南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些记者正是前两天采访过她的人,原以为他们得到了一手消息就会放弃对这家医院继续蹲点。尤其是今天这个日子,她听闻了大哥会带大嫂过来,特地提高了警戒心防着这些人,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医院的工作牌,还骗过了医院的守门人和夜家的保镖! 就在几分钟前,夜南歌同他们撞了个正的,便立刻想将这些人拦截住并想办法通知大哥,谁知道这些人的职业嗅觉竟然如此敏感! 记者的包围圈中,凉至寸步难行,脸色在记者的犀利盘问之下越变越差,余光看到了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夜奶奶,老人家气得脸部肌肉都在颤抖,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兽,随时可能扑上去咬这些人一口。 “夏小姐,请你对着镜头给出你的正面回答。对于前一段时间炒得正热的出轨门事件,作为事件女主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据说前几天你失去了一个孩子,但目前来看你恢复得很好,请问这是你出现在医院的原因吗?还是说,流产根本就是个幌子,你来医院另有其因?” “请问你是否方便透露流产的原因是什么?” “听闻下个月月中你将和夜先生在黄浦江超大游轮上举行婚礼,请问这件事情你事先知道吗?对于大众现在要求你离开夜先生的呼声,你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夏小姐,请你……” 和一群人推搡着,凉至还要护着一个老人,自然是无法主动地从人群中挣脱开。人群外,夜廷深和一干保镖已经匆匆赶来,头晕目弦之下,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然而,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却把她拉回了现实。 夜奶奶被那一个一个难听的问题刺激到了,突然发疯了似的对着那些扛着机器的便衣记者一阵猛推。记者们哪里想得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家会突然发力?前排的人重心不稳,后排的人又在死命推搡,很快,扛着摄像机的人有些站不住了,机器和人都朝着凉至和奶奶这边砸了过来。 人群外,夜廷深呼吸都凝固了,紧跟着声嘶力竭地冲着身后保镖吼着:“还愣着做什么?快!”然后整个人都扑进了人群中,拼命地想要挤出一条缝隙来。 人群内,凉至瞳仁剧烈紧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在重物压过来之前以身护住了夜奶奶,却也因为重心不稳而往后摔了过去。在摔倒的过程中,她用手背护住了夜奶奶的头部和脊椎,自己的肩膀却被掉落的机器狠狠地砸中。 * 夜奶奶又一次被送进了急救室。 这一次,大发雷霆的不仅仅有夜廷深,还有一向不会干预媒体工作的夜寂。那些记者在利益面前已经越过了自己职业的底线,提问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还伤害到了他的亲人。所以,还不等夜廷深开口,他便已经让人吞掉了那几家媒体,至于那些提问的记者,无疑,已经被媒体界下达了通缉令,自此告别了记者生涯。 当然,如果奶奶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些惩罚还远远不够。 夜廷深和夜寂在急救室外边焦急地等待着,而夜南歌则陪同着凉至去隔壁的门诊处理刚刚在推搡过程中所受的伤,白寒等六余名保镖随身跟从,以免再出意外。 手背直到手腕处都磨破了,关节扭伤,肩部被砸了一个大窟窿,这些疼现如今对凉至而言都不算什么。她如今最大的痛是,让一个老人因为自己几次被送进了急救室,如果奶奶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夜家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夜家的长媳? 上完药后,凉至行动有些不利索了。穿好衣服后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夜南歌才从座位上站起,小脸儿煞白,想哭,却隐忍着。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咬着唇上前抱住了夜南歌轻轻颤抖的身体,眼眶红了。 她在夜南歌耳边轻声说:“南歌,对不起,代我向你哥和你父亲也说一声,对不起!” -本章完结-(www.. ) 279失控的凉至 阁楼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原本守在楼梯间的下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次的噤声与前面许多次都不同。 之前阁楼的常客是凌楹。他们不说话,是因为没什么话可说。而这一次他们不说话,是因为被来人的气场骇住而不敢说,因为来的人是夏凉至,是名副其实的夜太太。 白寒等人紧随其后,不好出手阻止,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通知先生,只得先尽己所能保护太太的安危,虽说这阁楼里的那个人已经对太太构不成威胁。 凉至看到宋辰亦的时候,一点儿也没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和遭遇而对他心生同情。他现在的样子,不及她在澳洲时一半的狼狈! 许是听到动静,宋辰亦缓缓抬了眼,扫过门前身影时眼底划过了一抹惊愕,随即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自嘲,抬手贴上自己的额头,他说:“凌楹,你烦不烦?” 凉至此时已经没空因为他错认了她而去愕然,提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宋辰亦面前,站定了脚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一言不发。 其实,即便在脸上动过无数次刀子,凌楹与凉至本人的差距依旧很大,就连之前没见过凉至的下人们在今天也一下子能够辨别出谁真谁假。 气质是模仿不来的。 有人曾说,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这个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和爱过的人。 凌楹与凉至,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经历自然也大相径庭。如此一来,凌楹又怎么可能会拥有凉至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凉至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上帝的宠儿。而凌楹,却什么都不是。 所以,当凉至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宋辰亦已经有所觉察,眼里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仍旧不肯相信似的盯着凉至的脸,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是她吗? 是她。 她,怎么会来这里? “惊讶吗?”凉至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嘲讽地问。 宋辰亦未置一语,紧紧抿着唇,看着凉至缓缓蹲下来,她的脸便离他近了几分,他看得清楚。 是她,没错。 因为,只有她才会在看他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不绝的恨意。因为她,是那样的恨自己。 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残忍,恨自己以爱之名生生地折断了她的羽翼,亲手把她禁锢在了笼子里。 “是不是感觉我的脸有点儿模糊不清了?宋辰亦,我以为凭你对我所谓的感情,我化成灰你也能认出来,可是,你刚刚却喊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凉至轻声说着,可纵使是这般轻柔的声音,都压不住她心中的恨。 “当初,我也是这样!我睁开眼却看不清面前的东西是什么,甚至分辨不清离我最近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最痛苦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我的人生,全部在那段时间中断了!” “你以为睡着的时候就不会痛苦了么?无止境的梦魇和醒来时的焦灼简直是对身心的双重折磨!现在你体会到了么?明白了么?那段时间你的行为有多么丧尽天良!所以,就算最后你救了我,我也没办法不去恨你……” 凉至永远忘不掉,自己在同死神殊死拼搏的那段时光。她到现在都无法清楚的辨别出来,当时支撑着她活下来的,究竟是对夜廷深的爱,还是……对宋辰亦的恨。 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在一个女孩子最最黄金的时间段被一个所谓的爱她的男人从外至里、从身心到名誉都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清醒过后的一天下午,周晚笙给她做完了全身理疗后在她病床旁边坐下。那时她已经苏醒了两日,却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身体虚弱至极,就连在旁人的帮助下从床上坐起也需要费好大的劲。 周晚笙说,是宋辰亦救了你。 她说,站在我的角度,我无法对这个男人抱有一丝的认可和同情。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或许,你可以试着对他存有一点点的感激来泯灭对他的恨。 凉至却没说话。 感激吗?对一个把她害成这样的男人心存感激吗?笑话!她是个平凡的人!不是一个可以心怀大爱普渡终生的神人!她没办法,也不可能对一个毁了她人生的人心存一点点的感激,一点点都没有! 就像是,如果一个人打了你一巴掌,再给了你一颗甜枣,你会不去计较他给你的一巴掌而去感激他么? 凉至做不到。 她做不到! “对不起。”宋辰亦哑涩开口,满目苦楚,一时间竟有晶莹闪烁,但那双阒黑的眸子太过深邃,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是真的心存愧疚,又是另有其他? 凉至不想去深究了,因为,此时她的情绪正在崩溃的边缘! 她想到了记者们忽然围过来时脸上那鄙夷的神情,还有他们毫不留情地抛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尖酸刻薄的问题! 她想到了报纸上把她诋毁得有多么下贱银荡!还有那些毫不知情的网友又迫使她背负了怎样的骂名! 她想到了奶奶为了维护她失控尖叫推搡人群,随即病发倒地被送进了急救室,至今都还生死未卜! 她想到了夜廷深为了她要背负着如何沉重的包袱,他面对着外界与家庭的双重压力,又要以怎样的心态去处理好这件事情! 她想到了现在的自己,明明落得满身是伤,却还是要为他人的错误埋单,生生吞下了别人泼过来的脏水!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凭宋辰亦他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掉的吗?他一句对不起,开口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就可以免去她和爱她的人所受的一切伤害吗?就可以让她把那些朝她和廷深泼过来的脏水全部泼回去吗? 她无法想象! 当那些人对廷深报以同情和怜悯的目光时,她的廷深心里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个被世人唾弃和诋毁的人,是他的妻子啊!是他这一生中最疼爱的女人!连他都舍不得说半句怨言的女人,却遭到世人那般的毒骂! “太太!” 伴随着一声闷哼,凉至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揪住了宋辰亦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上。脑袋磕出了一声闷响声,吓得白寒等人急急出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凉至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太太! 凉至的手背和肩膀都受了伤,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让刚刚上药不久的伤又开始有热流涌出。可是她感觉不到痛了,因为她现在整个人都被愤怒与怨恨吞噬着! “你跟他们说啊!和你上.床的那个女人不是我!不是我!你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告诉他们啊!”凉至跪在大理石地面上,失控地拉耸着被按在地上的宋辰亦,歇斯底里地喊着,“你告诉他们,挖我爸妈骨灰盒的人不是我!和你翻云覆雨的人也不是我!被关起来的人不是我!怀孕的人不是我!流产的人更不是我!该被辱骂的人不应该是我!不应该是我身边的那些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犯错的人明明是你们,为什么承受这些的人要是我?!为什么?!” 白寒于心不忍,哽了哽喉,将脸别过了一边。其他人也是如此,见到如此一幕,心里怎能不痛?更何况,白寒是跟着夜廷深一起去了澳洲的人,又是和他一起在浙江边界的小镇街头寻到了太太的人!虽说不及先生那样感同身受的痛苦,但他此刻对宋辰亦的恨,绝不比太太少半分! 因为宋辰亦,他在澳洲的那场大火之中失去了一个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你跟他们说……跟他们说清楚……”不知过去了多久,凉至的声音已经有点儿断断续续的了,但依旧死死地拽住了宋辰亦的衣领。 他的脸颊上也有几滴晶莹,是方才凉至滴落上去的。滚烫的热泪,灼得他心口一阵阵疼。这般歇斯底里的她,让他想到了在澳洲小镇医院时那凄厉悲怆的哭声,那个声音,他永生难忘! “好……” 宋辰亦艰难开口,声音低哑,“我答应你,我会……跟所有人说清楚,我欠你的,我……会还。”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微微抬了脸,宋辰亦的眸光落在了凉至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复杂,眸底有了一丝恻隐,几次欲言又止。但很快,他又将这个情绪压了回去,选择了缄默不语。 算了。 让她自己发现去吧,他说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本章完结- 280雪山之行 廷深,对不起。 在这样的时刻没能陪在你的身边,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让这样一个自己去靠近你,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想让那些冲着我泼过来的污水弄脏了你。 你放心,我只是暂时出去散散心。 真的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 给夜廷深发完这则短信之后,凉至便将手机关了机,人已经坐在了飞往云南丽江的飞机。 坐在头等舱的她脸上戴着足以遮掉她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脸色却在墨镜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苍白。在手机关机之前,她也给顾念苏发了讯息,很简单的一句话:念苏,我去了,等我好消息。 而远在C城的顾念苏收到这一则消息之后立马回问:你一个人吗? 迟迟没有收到回信,她便打了个电话给她,却听到了“用户已关机”的消息。 “这丫头,太乱来了。”顾念苏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轻叹了一口气。傍晚五六点钟的时间,她却出发前往云南,到达当地估计已经天黑了,也不知道夜廷深有没有随行。 这样想着,顾念苏便想着联系一下夜廷深,结果却发现出事之后手机换了,通讯录里面并没有夜廷深的电话号码。 脸色便稍稍凝固了些许,眉间划过了一抹迟疑,这样的神情一直维持到井漾敲了房间的门准备推她出去吃晚饭。 两人结婚少说也有半载了,可顾念苏与井漾真正意义上的对话却寥寥可数,虽说每天井漾都在不厌其烦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尽到了一个好丈夫的职责,可她顾念苏,唯一一次主动跟井漾说话是在之前要求见凉至的时候。 抿了抿唇,顾念苏将手放在了腿上,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虽说嫁给井漾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几次主动同他说话都是因为另一个人,这样总归是不太好的。 “吃饭了,有你爱吃的菜。”井漾一如往常,走到她身后温声说着,伸手拿过木梳将她的头发轻轻梳理整齐,便推着轮椅要出去了。顾念苏忽然伸手握住了他搭在轮椅背上的手背时,井漾浑身都僵了。 印象中,顾念苏从未对他做出过任何亲密的举动,一直以来,两人都相敬如宾,名义上是夫妻,但真正相处的时候却是友达以下的关系。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儿唐突了,顾念苏忙缩回了手。说实话,拐弯抹角这种事情她实在是不擅长做,抿了抿唇后,她还是选择直接说明了自己的请求。 “麻烦你,给我夜廷深的联系方式。”顾念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促,“我有急事要找他。” 眼底刚刚窜上来的欣喜陡然之间泯灭了,连带着脸上的温和也凝固了片刻。井漾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放在椅背上的大手渐渐攥紧,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完全可以拒绝她的请求的,但他没有。 挣扎了半晌后,他低低地从喉间溢出了一个字:“好。” * 下了飞机已经九点多了,凉至坐上了事先就预约好了的车。司机是个顶热情的当地人,一路上又是帮她拿行李的,又是嘘寒问暖,一个劲儿地问她路上累不累,要先去客栈休息还是先简单地浏览一下丽江的夜景。 凉至笑着摆摆手,轻声说:“直接去客栈就好。”其实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小的行李箱,装了些这些日子的必须生活用品。 一路上都在和热情的司机攀谈着,以至于她手机都忘了开机。等记起的时候已经抵达客栈了。 淳朴的民宿客栈,挺干净舒适的,最初凉至在网上预订的时候时间比较赶,想着也就住一晚便也没抱多大希望,结果这客栈的条件还真出乎了她的意料。 简单地冲了个澡后,她把头发吹干,便靠在床头把微信打开,不开不知道,一开吓一跳,只见她的消息栏目里未读消息99+,全是顾念苏一个人发过来的。 轻轻挑了挑眉,她在看这些消息前给顾念苏发了条语音:“丫头,你这一会儿发的消息可比咱之前所有的加起来还要多几十倍啊。”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她和顾念苏都属于不怎么喜欢聊天的人,加微信这么久,也没聊过几回天。 顾念苏似是一直在线,很快就给了她回复,就三个字:“看了吗?” 凉至:“还没,现在看。”便开始往上一条一条地翻看着顾念苏发来的消息了。 基本全是关于攀登雪山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和意外突发时的一些注意措施,还有许多驴友关于旅游行程的感触和建议,也不知道顾念苏从哪儿弄来的,上百条,看得凉至头晕目眩的,粗略了扫过之后她便回复她:“你也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大学是混什么社团的。” 顾念苏:“你就嘚瑟吧,到时候可别哭。” 凉至笑了笑,发了一个兔斯基嘚瑟的表情,便关了微信,打开了短信箱。 夜廷深回了她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好,注意安全。 第二条是:我爱你。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凉至忍不住心里空空的,有一种叫做“酸涩”的情绪正在悄然蔓延。 她太任性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万万不该一个人只身离开上海,哪怕那片土地的是是非非已经快要将她本真的自己吞噬掉,她也不该丢他一个人在那里。 更何况…… 想到奶奶现在的情况,凉至的心又抽痛了一下,咬了咬唇,她快速地在信息框里打了一行字:奶奶怎么样了? 却又觉得这样不妥,把字删掉了又重新组织语言,打完了还是不满意,又删掉,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之后,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短信询问,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已经握着手机抱着薄被渐渐睡着了。 * 第二天,凉至起早赶往了梅里雪山。 坐落在青藏高原边境处的梅里雪山在当地人民心中具有极高的地位,在藏族,他们管这座山叫“卡瓦格博雪山”,是藏传佛教的四大雪山之一。直到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凉至才知道,她被顾念苏这丫头给坑了。 “臭丫头,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座山还是座处.女峰呢?”山脚下,凉至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巍峨雪山的凉意,紧了紧羽绒服,对着电话那头抱怨着,心里已经有点儿发怵了。 虽说她来的时候心潮澎湃的,因为她已经好久没有爬过山了,也基本没有爬过真正意义上的大雪山。长江南北已经在大学期间遍布了足迹,这次雪山之行,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踏足西南。但是刚刚在来的路上跟同行的旅客和司机攀谈她才知道,事实上藏地人民是不喜欢外来游客涉足梅里雪山的,因为梅里雪山在他们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以往各国的登山队都曾试图来征服这一座高峰,但都无果而终。近些年这座山也因为文化保护而被禁止攀登了。 凉至在这边无语凝噎,顾念苏却在那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哦,你才知道啊,我昨天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到吗?”大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凉至瞬间觉得有一种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凉至,我没有坑你。”顾念苏说,“相信我,梅里雪山真的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代我……向我妈问个好。还有,如果你方便的话,帮我求根签回来啊!”前半句语气还挺有说服力的,后半句说完凉至差点儿没想通过手机穿过去掐死她。 挂了电话之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始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当地的导游。 六月到八月其实是最不适合来梅里雪山的季节,这个季节的气候极其不稳定,融冰量大,冰川融化之后,冰体轰然崩塌下移,响声如雷,地震山摇,会对登山者的生命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想到这里,凉至自然也就放弃了登山的念头,虽说她是替念苏来的,但也没仗义到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地步。 没一会儿顾念苏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接起,凉至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没好气地说:“你放心,我很惜命的,我不上山。” 那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道:“哟,那么大一座冰山都没把你的火气降下去呢?” 凉至翻了个白眼,这时有一个同她一样孤身一人的游客看到了她,也不知是了解到了她的处境还是如何,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我是来给你支招攻略的,还是说你已经找好导游了?”顾念苏依旧在那边说着,但凉至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个朝她走来的人吸引了。 -本章完结- 281空降 迎面走来的男子和来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手套和防风眼镜,冲她笑着,仿佛很熟识的朋友。凉至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后望了望,却空无一人。 “别看了,找你的。”男子友好地笑了笑。 相较之下,凉至就茫然了,不过眼下她来不及细细思索和打量这个人她是否见过,因为顾念苏那边在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之后惊呼了一声:“这么快就来了?” 凉至忙说:“一会儿我再打给你。”便把电话合上了,完全没有去思考顾念苏那句话底下的深意。 “你是……” 凉至确认了面前这个人是找她的,才皱着眉头问了句。好吧,这真不是她没礼貌地把人家给忘记了,这张脸她放在大脑里搜索了好些遍,就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男子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问她:“不认识我?” 呃…… 凉至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认识。” “哈哈!”意外的,男子丝毫没有因此而面露尴尬或是失落之色,反而爽朗一笑,“不认识没事儿,一会儿就认识了。” “……” * 凉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这个陌生男子给带走了。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倒是男子喋喋不休着。 “你就这么跟陌生人走了,你家里人都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 “……”明明是你连拖带拽把我带走的好吗? “你真不认识我?连名字都没听过吗?”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你怎么都不说话?连去哪里都不问,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 凉至忍无可忍了,开口:“出发前你说了,去飞来寺观景台。” “哦。”男子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是吗?” 凉至不说话了。 “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这个季节来梅里的人真的很少啊?这对于我这种喜欢扎堆在人群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那你还来? “你想问我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对吧?”男子看穿了她,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而,徒步走了没几步路,男子又忍不住回头了。他脚步停得有些突然,凉至猝不及防,脚下一滑差点儿没滚下去,幸好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凉至仍旧不习惯与夜廷深之外的任何男人离得这么近,尤其这人还是个陌生人。便忙避开了他的搀扶,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了。 “生气了?” 凉至没说话,这是她心情不好的表现了。生气吗?不,她还犯不着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生气。 “真生气了啊?”男子见状,有些着急了,挠了挠头,往前看了看路,又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那要不,作为赔罪,我带你另辟蹊径?保准是来这儿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错过的美景!” 然而,还不等男子等到凉至的回答,他便急急地追着她的背影,“喂!你慢点啊!” * 徒步去飞来寺观景台的途中,凉至因想甩开男子而走上了另一条偏僻的山路。路上积雪融化,步履却艰难,稍稍不留神便会一脚踏入泥泞之中。 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着牙往前、往上攀登着。虽然与主峰卡瓦格博峰无缘了,但爬雪山这样的体验,她还不想错过。 她的方向感素来不错,倒也不至于会迷路。只是越往前走,路边的积雪便越来越深了,风也渐渐有些大了。 霍延年跟在她后面,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女子避他如豺狼虎豹。不就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么?至于把他当下流胚子一样躲着么? “喂!夏凉至!你别乱跑啊!” 山路险峻,路途又很滑,霍延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生怕一个不留神前面那人就消失不见了。如果真这样的话,他大概也得和那些勇敢的攀登者一样,长眠于此了。 “夜廷深啊夜廷深,我特么真是上辈子欠了你才会来替你管老婆。”霍延年苦不堪言,抱怨了两句之后又赶忙跟了上去。 好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凉至的体力渐渐跟不上了,速度便也慢了下来,霍延年忙趁此机会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着急地说:“姑奶奶啊我求求你了,再往上,万一遇到冰体坠落的话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用他说,凉至自己便已经察觉到了。虽是攀爬的雪山,可这一大段路走下来,穿在最里层的速干衣也湿湿的,怪难受的。她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在原地稍微休息了片刻,便准备下山了。 霍延年这才松了口气。 * 从偏僻的小山路绕回大道再往上去到了一个暂未被开发出来当景点的观景台,一路上,霍延年可劲儿挽回自己在凉至心中不是特别好的形象,一边正式地给自己做了自我介绍,一边又旁敲侧击地提了提夜廷深,想看看凉至的反应。 凉至没有太惊讶,吸了口氧之后说:“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霍延年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的小灵通。”凉至提示了一句,霍延年这才恍然大悟,掏出了揣在兜里的小灵通,哈哈大笑:“他们都管这叫老年机。” 凉至没说,其实她也想说“老年机”的,但碍于给霍延年面子而改了口。老年机特别大一个特点就是,有人打来电话的时候铃声前一段总要报上一串电话号码,夜廷深的号码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又岂会记错? 跟凉至聊上了几句之后,霍延年明显地感觉到这女子对自己的“敌意”没那么深重了,许是他搬出了夜廷深的缘故。可他非但没有觉得特别高兴,反而挺不服气的,趁着这会儿夜廷深不在,他便问:“听你说的,你好像挺喜欢户外运动的,怎么你老公不和你一起?” 闻言,凉至轻轻敛了下眸子,笑,“结婚又不意味着两个人一直要绑在一起,必要的私人空间还是得有的吧?” “这倒是。”霍延年的话被堵了,便动了脑子使劲儿想,不一会儿,他又说:“不过,我倒觉得是他不太行。你想啊,他一总裁,一天到晚坐办公室的,顶多隔三差五地出个差啊应酬应酬的,体质能有多好?像你这么能蹦哒,我估计他是担心跟不上你,所以才借口不来的。” 凉至失笑。 夜廷深都交了些什么样的朋友?在背后可劲儿损他,一个肖天佐,一个霍延年,真是够够的了。 见凉至不反驳,霍延年就更加得寸进尺了,“不过也没事儿,男人嘛!谁都嘛不想在自己老婆面前丢人现眼,下回我跟他说说,等我回上海了给他当私人教练,专练户外……” 话还没说完,被一阵偌大的直升机的声音给淹没掉了。机身上方的旋翼带来一阵阵的大风,峰顶树上的雪都被溅落了不少。 观景台的位置足够大,直升机飞行员对准了位置之后便强行降落了,里面的男人像是自带圣光似的跳下了直升机,一身蓝色的羽绒大衣,一副黑色的手套,挡风眼镜下,那双深邃的眸子就那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已经呆愣掉的凉至脸上,唇角轻轻挑起。 “喏,来得还挺快。”霍延年说着,多少有点儿心虚,十指交叉枕在脑后,许是发觉身边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动静,便扭了头,看凉至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扯了扯嘴角,拉了她一把,“别矜持了,都为你变空中飞人了!” 霍延年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被他这么一拉,凉至整个人都已经往前迈了好几步了,大脑也不听使唤了似的,双腿就这么依靠着惯性向前,冲着夜廷深伟岸的身影小跑着过去了。白白的雪地上被她踏出了一个个欢快的脚印,此时她的心里,全部被那个犹如天神一般忽然降临在她眼前的男人给填满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两个问题占据了凉至的脑海,但很快,她便撞进了他的黑瞳里。她朝他跑过去的时候,他也笑着张开了双臂,等她扑进来的时候,一个用力,将她的身体高高托起,使她的头高于他的,又仰了头,毫不避讳地吻住了她冰凉的嘴唇。 刚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他唇还是温热的,暖了她的唇角,也暖了她的心和眼眶。睁开眼,镜片上便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喜悦过后,她的手抵在他的肩头,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他们说,梅里雪山应该是和爱人一起来的地方。”夜廷深放下她,低头轻轻蹭了蹭她冰冷的脸颊,笑意扩大,“所以,我来了。” -本章完结- 282夜先生,夜太太 梅里雪山应当是同爱人一起来的地方。 这句话,凉至也听顾念苏说过。她说,因为在这个地方,脚下行走犹如炼狱,眼里却能装下整座天堂。 她说她是从书上看来的,因为这句话,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里。那时她和程佑霖正在热恋当中,所以她才会和他约定一定要来自己。 凉至知道顾念苏的意思的。 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在这里,她可以与她死去的母亲对话。 这一行,她是替念苏来的,所以事先没有告诉夜廷深。却不曾想,他,竟然…… “咳咳咳——” 作为一枚单身汉,霍延年自然受不了两人这样腻腻歪歪的直接把他这个大活人给无视了,轻咳了几声之后,他便开始秋后算账了,“夜廷深你不要太过分!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可是连夜从香格里拉赶过来的!你一来就卿卿我我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活脱脱个怨妇样。 夜廷深倒也很给他面子,笑,“我要是不考虑你的感受,现在我就带着我老婆坐直升机走了。” “……”可以,这很夜廷深。 “还有啊,霍延年,下次能不能把你那老年机换了?音质很差。” “……”霍延年嘴角抽搐,“你老婆刚刚说,那叫‘小灵通’。” “都一样。”夜廷深揽着凉至,另一只手把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利索地下掉了电话卡和内存卡,扔给霍延年,“送你,不谢。” “……” * 抵达飞来寺的客栈之后,夜廷深就把直升机和霍延年都给打发走了,只留了自己一个小件的行李箱,挑了一个视角最为广阔的房间住下了。 楼层不高,但有一个不小的阳台,阳台正面对着卡瓦格博主峰,正是观赏雪山的绝佳视角。躺在床上正脸对着窗户,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在雪山之中。 一进房间,夜廷深立马把暖气开得老高,等房间里的温度渐渐上去了,他才开始把凉至身上沾了雪水的衣服脱下来,小心翼翼的,生怕她着凉。 凉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像个木偶似的任由他伺候着自己,三番几次欲言又止。 她想问,奶奶现在怎么样了?看他这个状态,应该是确定奶奶没事了才赶过来的,可是,她却不好意思问出口,总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这会儿要是问了,反倒显得有些惺惺作态了。 “奶奶没事。”夜廷深把她的围巾解下来挂在了一边,笑着说:“奶奶可比你机灵多了,当时实在没办法,她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虽说把我们大家都给吓着了。” 凉至一愣。 当时多惊险啊!她替奶奶挡着了砸下来的摄像机之后忽视了将要压在老人家身上的重量,当时奶奶就脑袋一歪昏死过去了,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搞了半天,老人家当时是装的呀! 亲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夜廷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去把身子擦擦,我给你把药带过来了,一会儿泡脚。” * 夜廷深特别喜欢把玩凉至的脚丫子。 白白的,很小,他一只手就能握一整只在手心。又恰巧凉至的脚踝和脚底是她的敏感处,每次夜廷深给她泡脚的时候都会故意逗弄几下,惹得她身体发颤,连连求饶才放过。 而每次凉至看到这个身高八尺的男人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细心地给自己洗脚的时候,心里总会淌过一股暖流,偶尔竟还会有热泪盈上眼眶。第一次时她被他吓了一跳,可是他却一把拉过她的脚踝,振振有词地说:老婆娶回家就是要捧在手心里疼的。 凉至有时候会想,她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个受到那么多女人垂涎青睐的男人的宠爱?又或者,他的这份恩宠又能维持多久?真的能一辈子么? “虽然你老公长得帅,但被你这么盯着看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夜廷深把她的脚擦干,身上已经有些湿了。特别不要脸地丢下了这句话之后,他便去浴室收拾自己了。 留凉至一个人蠕动着靠在了床头,喃喃自语:“嘚瑟什么呀?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不一会儿夜廷深出来了。山上没有充足的热水可以供他们洗澡,夜廷深也只简单地把身体擦拭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浴袍便出来了。 凉至立马知趣地给他让了半边位置,等他躺下后,她立马像无尾熊一样黏在他身上了,弄得夜廷深哭笑不得,揽过她,刮了下她的鼻子,故意说:“怎么你这个抛弃者比我这个被抛弃的还要变得没安全感了?” 凉至更心虚了,小脸儿蹭了蹭他的胸膛,像只乖顺的小猫儿似的,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上了他涔薄的嘴唇和他亲密缠绵,轻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错了。” 夜廷深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被记者那样围起来拷问,换做是谁的心理防线能不崩塌?她会失控,会在冲动之下做出那样的决定,他一点儿也不怪她。他理解她,所以,他心疼她。 不过,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教她的好机会。 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两人额头相贴,灼热的呼吸教缠在一起,夜廷深哑声道:“昨天短讯里的最后那句话,我想听你说给我听。” 他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过。自从我的耳朵能听到声音之后,我就一直期待着你能对我说,我爱你。” 轻轻抬手覆上了他的脸颊,葱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轮廓,眼睛湿了,唇角却含着笑,她轻声开口:“廷深,我爱你。” 话落,嘴唇便被男人动容地吻上了。她听到他在吻着她的同时口齿不清地说着:“款,我也爱你。” 凉至便闭上了眼,感受着男人的爱抚与逐渐往上攀升的体温,伸手抱住了他的头,指肚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与他细碎的短发纠缠在了一起。 …… 一番痴缠之后,夜廷深仍旧不舍就此放过她,薄唇依旧顺着她的脸部轮廓轻轻地吻着,又忽的想到了一事,最后一吻落在她的鼻梁上后,他便说:“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凉至微喘着气,眼眸半睁,声音有些娇软地问:“什么?” “我们可以有孩子了。”夜廷深说着,丝毫不压抑着语气中的激动,抬手将她汗湿的发撩到耳后,“款,我们可以有孩子了。医生说你的身体可以正常受孕,并没有什么子宫收缩不易生育那样的无稽之谈。” 许是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又太过惊喜,所以凉至当时就彻底僵化了,微张着嘴唇,脸上的神情渐渐由惊愕转变到了讶然,又渐渐变成了欣喜,说话竟也结巴了,“你、你说什么?我可以怀孕吗?我——”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夜廷深狠狠地堵住了。 他昨日拿到报告单时的激动并不被现在的凉至少半分,激动到,医生都要误以为自己刚刚是恭喜他喜当爹了。他抓着医生反复地确认了几次,还是不怎么相信,又找到了其他医生一个一个地问着,甚至还拍了照片发了跨洋信息给国外他熟识的妇科医生。他们统统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凉至是可以怀孕的,虽说现在体质偏弱,不建议现在就受孕,但至少,不像凉至上次去的那家医院说得那样危言耸听。 他就说嘛,凉至这才多大?怎么能因为一次意外就断定她被剥夺了当妈妈的权利? 还有就是,上次凉至去检查的那家医院是家私人医院,他并不排除有人有目的性地对结果动了手脚。他会去查,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凡是来梅里雪山的人,都尤其想要一睹藏民赞不绝口的自然奇观——日照金山。 晴天的凌晨,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穿过云层射向群山,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金色的范围扩大,直至整个山都像镀了层金似的,神圣至极。 这样的美景,当真是难得一见,尤其是在现如今这样的季节,气候变幻无常,时不时伴有阴雨天。 所以,当夜晚看到窗外云雾缭绕之后,凉至便知今日怕是见不到那样的奇观了,心中虽说遗憾,但也只能作罢。如此一来,她便更紧地依偎在了夜廷深的怀里,伴随着甜美的笑容,重新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夜廷深不安分地蹭醒的,他的下巴亲密地在她脖子处蹭着,痒痒的,凉至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便睁开了眼。那会儿意识还是模糊的,眼睛半睁着,她便伸手捧起了夜廷深的脸,含糊不清地说:“早啊,夜先生。” 夜廷深笑了,吻了吻她的额头,“早,夜太太。” -本章完结- 283一生,一世 因着晨起时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日落金山,所以整整一个上午,凉至的兴致并不是很高。客栈的老板娘是个热情大气的汉族人,上餐的时候一直跟她喋喋不休着,凉至都半边耳朵进半边耳朵出了,只出于礼貌地回复了几句。 夜廷深坐在她对面,含着笑,“一会儿收拾好东西,我们去香格里拉。” 咬了一口酥酥的青稞饼,凉至被这话吓了一下,咬在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咀嚼。咽下食物后,她才困惑地问:“你不直接回上海么?”她记得只有半个月就到了那场意义重大的婚礼了,他怎能不出席? “是我们。”夜廷深捕捉到了她眼底闪过的一抹失落,纠正她。见她闷闷的样子,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没良心的,我是来找你的,结果我这才刚呆一个晚上你就赶我走?” 凉至吃痛地揉了揉自己被他捏得发红的鼻头,瞪他,“去香格里拉做什么?”忽然想起昨天霍延年说的,她便问:“去找你昨天那个朋友么?” 说实话,在夜廷深那么多的朋友之中,霍延年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昨天在下山的时候同他攀谈过了,凉至才知道,原来霍延年的生活阅历身份背景都是那么的丰富,听他那么一讲,她反倒觉得自己大学时候参加的那些所谓的户外运动在他面前都有点儿小巫见大巫了。 “不去。” 夜廷深看到了凉至有一瞬的分神,脸立马沉下来了,丢了这个字,便起身去楼上了,剩凉至一个人坐在那儿莫名其妙的。 而此时本已经打算返回香格里拉了的霍延年,在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后,立马改变了自己的行程。而这个电话并不是别人打的,正是他家里那位位高权重的母亲大人! * 与霍延年母亲通完电话之后的夜廷深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一点儿也没因为自己恩将仇报而对霍延年存有一丢丢的愧疚。霍延年是常年在外奔腾的野马,酷爱各种极限运动,而他又是霍家的独生子,因此遭到了家里的极力反对。这一次云南之行他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如果不是夜廷深方才在电话里的出卖…… 夜廷深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小腹黑而已。虽说他不知道霍延年昨天跟凉至独处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但从眼神来看凉至并不排斥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这让夜廷深非常不爽! 因为,自己与当初与凉至在泰山脚下邂逅的时候,凉至对他的态度非常非常非常令他不满!介怀至今!而凉至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霍延年,就对他那么友好。单单凭这个理由,夜廷深都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捉弄霍延年一番。 一想到霍延年回家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处境,夜廷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太多,只差对着卡瓦格波峰哼歌儿了。心情好了之后,他便出了房间门站在楼梯口对楼下喊着:“老婆,上来收拾东西了!” * 凉至以为来香格里拉是旅游的,但这个季节实在是人有些多了,地理位置稍微好点儿的酒店房间早就已经售罄了,无奈,两人只好在一家位置比较僻静的带院客栈住下了。 事实上,来这种地方的话,凉至是情愿住民宿客栈而非酒店的。用她的话说,酒店满上海都能住,五星的六星的,住起来没意思。在香格里拉这种别有风韵的地方,就应当住当地最有特点的建筑。 夜廷深自然是由着她了。于他而言,不管住在哪里,只要她开心就好。 在客栈稍稍整顿了一下之后,按捺不住自己心思的凉至便想着要去外边走走玩玩,结果夜廷深很不留情地回了她一句话:“这个时候出去当心变成肉夹馍。” “……” 凉至便泄气地支着下巴坐在窗前,轻叹:“暑假还没到呢,这游客啊就多得跟什么似的。” 夜廷深笑,拿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给她,“洗澡去。” 凉至挑眉,指了指窗外,“夜先生,这还大白天呢。” “这边天黑晚。”夜廷深依旧保持着把衣服递给她的姿势。 “可是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我会叫人送餐过来。”夜廷深不由分说,拽起她就往洗手间推着。 凉至却抵死不从,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抱住墙了,死活不撒手,不满地瞪着夜廷深,“没意思,在外边就是要自己出去吃东西才有意思啊!” 夜廷深见硬来不行,便换了个方式。抬腕看了看手表,下午六点,便说:“从现在的时间算起,你只有不到九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了。” “什么?”凉至瞪大了双眼,“九个小时?两点就起床?干嘛去?” 这个时候,夜廷深就把大男子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了,整个人直接同凉至一起进了浴室,见她不动,便开始上手了,一边解衣服一边说:“听我的没错,我还能卖了你吗?” “……” * 八点出头就睡觉,凌晨两点不到就起床的后果就是,前半段时间凉至死活睡不着,等过了点好不容易睡过去了便被叫着要起床,又死活起不来了。像是有什么在同她的意志力进行拔河比赛似的,眼睛好不容易眯起了一条缝儿,她立马头一偏,又睡了过去。 而已经洗漱完毕了的夜廷深出来后,无奈地看着开启了赖床模式的小女人,抠了抠太阳**,思索着如何用一种温柔的方式把她叫起来。一边想着,他一边缓缓走到了床边,俯身进行轻吻唤醒。 吻了吻她的脸颊,又吻了吻她的眉心,夜廷深在她耳边轻轻唤着:“款款,起来了。” 男人这时的声音格外的低哑而有魅力,纵使是在睡梦中,凉至依然被之蛊惑。懒懒地侧了个身,双手无意识地搭上了他的肩,撒娇似的嘟囔了一声:“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便没声儿了。 夜廷深好笑地看着立刻又呼吸均匀了的她,被她这样圈着脖子,两人的鼻尖就在咫尺之间。这个姿势着实地苦了夜廷深了,这会儿本就是*高涨的时候,偏生他还能看不能吃,真是要了他的命。 “小懒虫款,起床。”夜廷深好耐心地跟她磨着时间,挑起了一缕她的头发戳着她的脖子和脸颊。凉至不满地撇了撇嘴,勾着他脖子的双臂发狠似的紧了紧,夜廷深便借力低下头,薄唇落在了她的唇瓣上,顺势来了一番深吻唤醒。 凉至将他的头抱得很近,这时候意识不怎么清醒的她可比醒着的时候顺从多了,夜廷深伸出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与床榻之间,一个用力,终于迫使她从床上坐起,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起来了,造型师他们都等着呢。”也不知道凉至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后,凉至终于强迫自己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的,“早啊。”便耷着头半眯着眼进去浴室了,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夜廷深在外边哭笑不得,这丫头,不会在洗手间睡着了吧? * 一路坐车到达离客栈不远的工作室化妆间,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凉至都不放过,小眯了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她又拿了湿巾擦了把脸,抬头看了一下,哀嚎:“星星都还在天上呢,到底要干嘛啊?”睡得不好又起得太早,她觉得难受得都要吐了。 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夜廷深也不藏着掖着了,吻了下她的额角,温声说:“拍婚纱照。” “什么?” “拍婚纱照。”夜廷深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轻抚着她的背,“下车吧,一会儿化妆的时候眯一下。” …… 凉至终于清醒了,被夜廷深说的那四个字给惊的。 等走进了更衣室之后,她嘴巴都张大了,忙捂着嘴巴,激动地拽了拽夜廷深的衣角,指着更衣室里一排排放置的婚纱,手舞足蹈的。 “都是为你准备的。”夜廷深揉了揉她的头,眉梢染尽了温柔。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在奥地利的时候。”夜廷深圈着她的腰,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每天在病房呆着太无趣了,便拖人请来了几位西欧的婚纱设计师。大半年的时间了,它们终于等来了你。” 11套款型不一、颜色各异的婚纱和礼服围成了一个圆弧形,安静地摆放在那里。经过造型师和灯光师的精心处理,每套婚纱的独有风格尽显无疑。灯光师的助理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一时间,凉至的眼里只余了那打着柔和灯光的11套婚纱。 眼眶有点儿湿湿的了,凉至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特别感性,手轻轻覆上了夜廷深放在她腰间的手,轻声笑着,“拍婚纱照而已,不需要这么多的。” “我想给你最好的。”夜廷深吻着她的鬓角。 他没告诉她,整整十一套婚纱分别出自不同的设计师之手,寓意为,一生,一世。 -本章完结- 284怕太太吃不消 与白天的人潮涌动不同,凌晨的香格里拉,是宁静而美丽的,似还在沉睡中未曾苏醒的美人。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闪烁着的霓虹。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一样。 凉至怎么也没有想到,夜廷深竟然出动了如此之大的阵容来完成这一组婚纱照。为了对各个角度进行更好的拍摄,摄影师组一共请来了六名来自不同地域的资深摄影师,还有一个航拍器在两人头上盘旋着,形成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拍摄空间。 一行人、七个镜头包围着,凉至多少有点儿紧张,化了妆的她本就觉得脸上有点儿干干的。这个时候的香格里拉温度不高,这会儿加上有些局促,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僵硬。 负责抓拍两人微表情的女摄影师hoshino不停地提醒着让她的表情自然一点,可越是这样,凉至却越有些笑不出来了。 挽着夜廷深的胳膊,因为冷,所以凉至下意识地贴近了夜廷深,环着裸露的胳膊微微发着抖。夜廷深察觉到了,忙伸手揽过她,关切地问:“冷么?”边问,还边将自己身上的礼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凉至的身上,大掌轻轻地摩挲着凉至冰凉的胳膊。 “先暖暖。”夜廷深说着,便把凉至拉进自己怀里了,薄唇贴着她的额头,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 凉至当然不希望因为她的原因让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了,但又实在耐不住寒冷。这会儿被夜廷深抱着,身上好不容易有了暖意,她更舍不得离开他一点儿了。想了想,她忽然有了主意,微微仰起脸,“吻我。” 也不知是化了腮红还是怎么的,这会儿在灯光下,凉至的脸颊粉粉的,精致的眼睛却格外坚定地看着夜廷深。她本就生得好看,经过专业造型师的一番改造后,更是惊为天人。夜廷深早就想要一亲芳泽了,但却察觉到了她未进入状态而迟迟没有对她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如今她自己发出了邀请,那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便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头,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缓缓覆上了她的樱唇。 “咔擦、咔擦”几声快门的声音响起,凉至便知道这一幕被摄影师收进镜头里了,耳朵有点儿发热了。而夜廷深这会儿虽然很想继续深吻下去,却也不得不克制住自己,渐渐离开她的唇,额头与她相抵,大手轻轻覆上她的脸颊,亲密无间。 道具师这时在两人身后放起了烟花,绚烂的色彩映亮了两人的脸颊而瞳仁。两人含情而视,那一幕,实在是太美。 摄影师也跟着两人一起渐入佳境了,按下快门后再回看拍摄出来的照片,赞不绝口。hoshino更是满意此时两人自然而又深情的表情,她是喜欢细节的人,从两人眼角倾泻出来的浓浓的眷念着实地感动了她。 这个动作持续了几分钟,凉至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夜廷深的礼服外套。虽然与她的婚纱都是纯净的白色,但男人的身形决定了他衣服的尺寸要大过她的太多,直接将她腰部的曲线和精致的花式都遮挡掉了。无疑,这样子婚纱的特点没有完全展露出来的。 这样想着,凉至便将身上的外套取了下来,重新给夜廷深穿上,又细心地替他把衣领理好,末了,轻轻执起了他宽厚的大掌,低头,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然后,她又大胆地攀上了他的肩,仰头主动与他的唇瓣相贴合。 烟花放完之后,道具组又加设了彩色的灯光和气泡增添唯美气氛。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摄影师这会儿根本停不下来了。 “休息一下吧。”总监说着,“新娘来,补一下妆。” 负责夜廷深的造型师也上前给他补妆,瞥见他的嘴唇上沾上了新娘子的唇蜜,原想着让他擦一下的,但想了想后放弃了,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补完妆后,凉至便和几个摄影师攀谈着,并看了看拍出来的照片。摄影师都对这一对天造地设般的人儿赞不绝口,hoshino由衷道:“颜值高就是好,怎么拍怎么上镜。” 一位国外摄影师竖起了大拇指,说了一个词:“beautiful!”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道具组造起了人工飞雪,还递了把透明的雨伞给夜廷深。 伞下,一对新人深情相视,新娘温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抬手于他的手上方握住了伞柄,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他唇上沾染着的淡红唇蜜。 新郎便顺势握住了新娘的人,放置唇边亲吻着…… * 十一套婚纱,足足拍摄了四天半的时间。 从香格里拉到丽江到大理,从花田到洱海再到千湖山,凉至终于知道,那十一套婚纱风格各异的原因是什么了。 因为每一个拍摄场景的风格都不一样,而这些婚纱,正是为了某些特定的场景而量身打造的。像在洱海边时的那一组照片,与之相匹配的就是一套淡蓝色的前短后长的婚纱,露出了修长白希的美腿。凉至赤脚站在湖边,脚丫子轻轻点着水面,就像是不染凡尘的仙子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申请了场地之后,凉至便进行了那身礼服的最后一组拍摄。总监在询问了夜廷深的意思之后,让凉至直接下水了。 凉至愕然。 不光是凉至,就连摄影师助理、服装师、造型师也都有些惊讶。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大白天的水也不会很凉,对新娘子的身体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那身婚纱…… 凉至咽了口口水,说白了,她就是在心疼这身婚纱而已。私人订制的婚纱自然是价格不菲了,虽说这身衣服很素,纯布艺,没有一点儿钻石珍珠什么之类的饰品点缀,但即便如此,它的价值摆在那里,穿了几个小时就要踏进水里,她总觉得有点儿暴殄天物了。 便试图与夜廷深商量。 然而,夜廷深却笑,“这婚纱的设计师设计它的时候,特地考虑到了它在水下时受到水的浮力时该如何呈现它的美感。你若是没有下水,才真的叫做暴殄天物。” 说得还挺在理,凉至半信半疑间,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碧蓝色的水中。湖水格外地澄清,哪怕是靠近湖心格外深的地方依旧能够一眼望见底。淡蓝色的裙摆浮上了水面,加上设计师特地进行的设计和改造,凉至此刻就像是水面上开出的一朵花儿。 造型师在一场拍摄中特地没有给她弄特别难打理的发型,只简单地将她的头发弄成了大波浪卷,因为考虑到湖水的污染问题,真是一点儿发胶都没有上。凉至站在水中,发梢已经被打湿了些许,贴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夜廷深光是站在岸上看着,都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这女人,真是妖精下凡! 这几天因为拍摄的原因,他不想她太累,所以过了几日禁欲的生活,虽说拍摄的过程中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亲密接触,让他尝了点味道又没法继续深入,这感觉糟糕透了! 这会儿,摄影师让他站在道具组事先准备好的小木舟上,蹲下身与水中的新娘互动亲吻,夜廷深觉得,这简直就是在磨练他的自制力啊! 水下也有不少工作人员,为了打光拍摄或是保护安全。夜廷深就那么蹲在木舟上,水下的凉至笑着朝他伸了手,他将她冰凉的小手纳入了掌中,喉结便上下滚动了一下。 然后,俯身,唇却没有落在她的嘴唇上,而是擦过她的脸侧在她耳边哑声说:“款,怎么办?我硬了。” 凉至的脸倏然变得通红,心虚地望了一下四周,侧脸瞪他,同样压低了声音,“拍照呢,说什么下流话?” 夜廷深特别无辜地望着凉至,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老婆有了生理反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若是没有反应才不正常吧? 道具师自然不知道现在夜廷深的内心和身体正在受着如何的双重煎熬,拿了一朵红色的带枝小花递给了夜廷深。 夜廷深按照道具师的意思将花枝含在了嘴里,俯身,偏过头缓缓凑近凉至。 “先生的表情自然点,绷得太紧了。”摄影师出声道。 夜廷深这会儿额头上都是汗!撑在船上的手掌也不由得紧了紧,青筋都爆出来了! “先生?” 凉至也担心地看着他。 最终,夜廷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配合地凑近了凉至的脸。凉至很配合地先是亲吻了花儿,又沿着枝干与夜廷深的唇轻轻触碰,最后**了花枝。 这一组照片终于拍完之后,夜廷深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对总监说:“一会儿的拍摄延迟吧,天热,我怕我太太吃不消。” -本章完结- 285花式虐狗 在人暴多的地方拍婚纱照实在是件有些张扬的事情,尤其是像夜廷深和凉至这种颜值超高的组合,再加上拍摄的阵容比较强大,所以格外地引人注目。 有一些驴友在社交软件上分享了这对新人的亲吻照和牵手照,配字为“花式虐狗”、“别人家的结婚照”等,后面配上一个微笑或者是其他搞怪的表情,很快,个人主页的访客量和照片的点击率就暴增了。 评论也是分分钟往上涨,满屏的“单身狗已经哭晕在厕所”。而此时,被众单身狗们“抨击”着的虐狗夫妇正趁着某人刻意延长的午休时刻翻云覆雨。 不出意料,凉至又一次被吃干抹净了。饿了好几天的男人在餍足之后冲了个澡,格外满足地揽过身边已经累趴了的女人,盯着瞧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低叹:“老婆真美!” 凉至直接甩了个白眼给他,懒得说话。 这男人的不要脸程度,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上午的拍摄一结束,他立马向总监要求延迟拍摄时间,理由是下午温度太高天气太热紫外线太强,还美其名曰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 滚你丫的! “老婆……”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凉至眼里迸射出来的两道寒光,夜廷深立马乖顺得像头小绵羊似的,轻轻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老婆好甜!好美!” “……”礼多必诈! 直觉告诉凉至,夜廷深这货心里肯定又藏了什么坏心思! “我去冲个澡。”凉至懒懒地推开夜廷深,“身上黏,不舒服。”顺手拿了睡裙套上,凉至还故意虎着脸瞪了夜廷深一眼,“不准跟过来!”一步三回头,确认了夜廷深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后才放心地走进了浴室,将门反锁。 夜廷深双手枕着头,看着天花板,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意味深长的笑意。裹了件浴袍下了床,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烈日炎炎,再测了下外面的温度,自言自语地喃喃:“嗯,天太热了,不适合拍照。”于是,他又拉上了窗帘走回到床边,拿了手机拨了个电话,“总监,我老婆身体不太舒服,把今天下午的拍摄挪到明天上午吧。” * 花洒下,凉至冲洗着自己身上的沐浴露,还特地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胸部以上的位置有没有刚刚纵情时候留下来的暧昧印记。剩下的几套服装基本都至少要露出整个锁骨的,要是身上有小草莓的话,那她真的不要出去见人了。 热水喷洒在皮肤上,缓解着身体的疲惫。这段时间,凉至尽力地让自己不去想上海那边的任何琐碎事情。夜廷深的手机只剩了张电话卡和内存卡,而她也早已经把电话卡卸下来了,这几天生活像是归于宁静了似的,是她喜欢的生活。 当然,这并不是她最初时就想要的生活状态。她不是一个习惯安于现状的人,目前的生活虽然平静无波,但她清楚,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她和夜廷深之间,也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分歧,甚至是裂痕。不是她不信任他们两人的感情,只是,因为家庭的缘故,她思考的层面总归是现实了些。 一个在工作上没有任何成就的女人,终归是不会被现在的这个社会所接受的。不管夜廷深现在在怎么宠她也是一样,她没有自己的成就,没有自己独立生存的资本,终究会同那般优秀的他在某一条路上分道扬镳,然后越走越远。到了那时,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都将会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倘若是以后真的有了孩子将两人牵绊住,那么,她将会过得很辛苦,而他,亦不会太轻松。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她憧憬的未来,不是。 真正能够长久的爱情往往是势均力敌的,而现在的她,从某一层面来讲,是远远弱于他的,这样的爱情十分危险,稍不留神,便会如网络流行语所说的那样,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 这几天,凉至一直在思量着要如何同夜廷深开口提这件事情。既然他们两人彼此心甘情愿地绑在了一起,那么许多事情,她就不能一个人私自做决定。 就是在这样凝神思考的时刻,浴室的门被拧开了。奈何凉至许是对门锁的信任度太高了,以至于放松了警惕。完全没想到夜廷深会直接把缩弄坏了进来的她,站在花洒下,人却被男人按在了潮湿的墙面上。 湿湿的身体贴着湿湿的墙,有些难受。 凉至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夜廷深像是在看怪物似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门,“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立马伸出了双臂环在自己身前,双耳冲血。 “不是说了你不准跟进来嘛?”凉至被他抵在墙上,一动不敢动。 他身上本来也只随意裹了一件浴袍,这会儿已经湿透了。于是,夜廷深便索性将浴袍接下来扔到了一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似笑非笑,“可是刚刚你一步三回头,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 凉至只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好吧,在这事儿上他总有他的理,体力上她又敌不过他,所以她怂,她认了! “下午还要拍摄,别闹。”凉至始终保持着自我保护的姿势,虽说这对此刻赤诚相见的两人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我已经跟总监商量好了,下午,所有人都放个假。” 凉至被噎着了,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驳回他的理由,只好干干地咽了口口水,喉咙也有些发紧。 花洒仍旧在工作着,水撒在两人身上,热气缭绕在两人之间。丝毫不觉冷,但呼吸却有些急促了起来。 夜廷深暗沉的眼底已经表明了一切,凉至透过他的黑眸,已经预见了她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眼睛一点儿也不敢往下瞟,生怕一瞟,她立马就怂。 虽说现在已经很怂了,可是,至少她腰杆儿还是得挺直的啊! “给我。”夜廷深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似威胁:“难得休息的下午,你要是不把我喂饱,保不齐明天又会让他们提前收工。” 凉至彻底认输了。 原本环在胸前的手终于微微打开,顺着他小麦色的肌理缓缓往上攀上了他壮硕的肩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夜廷深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于他而言,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这丫头能在这种事情上稍稍主动一点儿,而不是一昧地迎合他,被他牵着走。女人才是天生浪漫又感性的生物,换句话说,有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更加懂得要怎么让自己和自己的男人更加舒服。 踮脚就着水渍轻覆上了夜廷深的唇瓣,因着身高的差距,所以有些吃力。凉至便索性赤脚踩在夜廷深的脚背上了,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体便贴得更加紧密,凉至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男人身体的某一处像一块滚烫的热铁铬着她。 经历了那么多次,她仍旧害羞。吻他的时候发觉他双眼一动不动地凝着自己,凉至便抬手,轻轻将他的双眸覆上,他的睫毛上便沾染了她指肚上的水珠。 * 因为延迟了行程,所以最后一组照片的拍摄比原定时间推迟了整整一天。 最后一组照片是在天亮前的大花海中,凉至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束身拖地长裙,优雅知性,像是这一片花海中驻足的女神一般,美得摄人心魄。 这不知是第几次,夜廷深被她的美所震撼。原来,她还可以更美。原来,她的美根本没有一个可以限制住的高度。 “款。” 穿过了长长的花埂,夜廷深的礼服上都沾染上了清晨的露气。太阳已经要从东边的山头冉冉升起,普照整个花田。凉至此刻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徐步向他走来的夜廷深身上,而是…… 身后这比她想象中,还要美,还要广阔无垠的大花田。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度过了一个漫长黑夜的花儿如获新生般相继绽放,微风轻拂,一时间,凉至竟觉自己身处于多彩的云海之中。 半空中忽然有遥控直升机飞过,不多不少,正好十一架,它们整齐地并肩滑翔着,所到之处,各种颜色的花瓣自空中飘落,如同下起了花瓣雨。 不知何时,夜廷深手中拽了把长长的彩线,线的尽头,是数不尽的氢气球,红色的,很喜庆的颜色,在这片花海中也挺应景的。而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也有许多气球打着旋儿相继飞向了空中。 忽的传来了“噼噼啪啪”的爆炸声。 飞到空中的氢气球忽然炸开了,里面似有一种彩色的烟雾逐渐弥漫在了花海的上空。似有特定的轨迹似的,不一会儿,那彩色的烟雾便在半空中形成了一行字,是英文字母:e。 -本章完结- 286我愿意 凉至整个人都傻掉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刚刚拍摄的原因,所以她和夜廷深分别站在一道长长的花埂两端,路非常窄,所以行走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而她此刻一步都没打算迈,倒是牵着气球的夜廷深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路有些远。 这是夜廷深此时的内心感受,他以为款款那丫头看到这为她准备的惊喜之后会激动地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而他完全失策了。此刻那丫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丫头,要不要这么淡定? 生怕赶不到彩烟消散前对凉至说出那句话,夜廷深便加快了脚步。不知是摄影组里的谁吆喝了一声,凉至才终于有了反应,想着要朝他走过去,但奈何脚下穿的高跟鞋实在是不适合在这种路上奔跑,细想了一下,凉至便直接将高跟鞋脱掉了放在了一边。 刚想让夜廷深如愿以偿,结果凉至刚刚将裙摆提起,便听到夜廷深大声喝了一句:“你给我站着,别动!” “……” 凉至立马就乖乖不动了。 瞄了一眼他身后偌大的“e”,凉至咽了口口水,心里没有一点点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现在在想,那两个彩烟组成的英文撑不了太久了。 夜廷深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索性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双手合在嘴唇边,大声喊着:“夏款款!你愿意嫁给夜廷深吗!” 人群中立马传来了惊呼声,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附和着鼓掌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凉至倒是淡定多了,虽说她也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冲动似的。心里还在默默地吐槽:都老夫老妻了还求什么婚?还有,夏款款是什么名字? 当然,这些话只能留在私底下悄悄说,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点儿面子她还是要给的,于是她很配合地学着他的样子,隔空回了句:“夜廷深!我愿意!”但是你求了两次婚,能来一次正式的有戒指的吗? 似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夜廷深在听到她那声毫不犹豫的“我愿意”之后,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像是有烟花在那个地方炸开了。虽说两人确实已经领证了不假,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正式地向她求过婚。 公车上的那一次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单膝下跪,所以不算。 这一次,他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求不求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既然是他的女人,那么他就要给她最好的,哪怕只是面子上的东西。他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会把他的太太,变成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女人。 心情已经按捺不住的激动了,凉至便索性不管夜廷深方才的禁令,直接光着脚丫在潮湿的泥土上奔跑了起来。这片花田是人工栽培的,土地松软,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碎尸,所以排除了受伤的可能。凉至就这么一路小跑到了夜廷深的面前,一个跳起,便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夜廷深接住了她,将她高高抱起在原地转着圈儿。手上的彩线松开了,气球便飞上天空了。夜廷深仰着头,将她的身体放低了些,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唇。 这个时候,《marry you》作为背景音乐很合时宜地响起了。在轻快的音乐中,夜廷深小心翼翼地将凉至放下,让她的脚丫踩在自己的斜面上,另一只手拖着她的腰部,让她紧贴着自己,不至于后仰而摔倒。 凉至笑意盈盈的,心情很好,但却死鸭子嘴硬,“看不出来,你也会玩浪漫啊?” 夜廷深说,“只为红颜一笑。” 凉至羞涩地低下了头,绽放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上的彩烟也已经渐渐飘散了。夜廷深用一只手缓缓将凉至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拉下来,凉至不明就里,但很快,她便感觉到了无名指上一凉。 微微惊诧地低眸看了一下,她讶然,“你动作挺快的啊。”短时间内,婚纱、花海、气球、戒指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这男人是会分身术吗?明明这些天他和她都形影不离,是哪里来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的? “戴上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夜廷深咧开嘴笑,末了,又补充:“永远。” 凉至重新圈上了他的脖子,脸颊粉粉的,“一直都是。” 她说:“夜廷深,我一直都是你的人。你也一样,你也一直都是我的人。” * 等一切拍摄与后续工作都结束之后,凉至和夜廷深才终于有了求婚后的第一次独处时光。 是深夜了,下午,他们以新人的身份宴请了这些天不辞辛苦为他们拍摄婚纱照以及做了各种准备的工作人员们。宴席上,有单身的摄影师故意说:“被花样虐了五天,我的心都碎成玻璃渣渣了。” 也有人打趣:“这回去庙里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上天赐我个男朋友,能有夜先生的十分之一我都满足了。” 归根结底,他们总结了一句话,那就是:“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这些听到某些人耳朵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淋浴完了出来,看到凉至正窝在沙发上把玩着那枚精致的纯白金素戒。设计这对婚戒的人是对凉至的喜好极其了解的人,夜廷深难得看到她对某一样物品如此爱不释手,连他出来了都没注意到,当即脸都垮了。 走到沙发前,一把拿过了凉至手里的戒指给她戴上,虎着脸喝道:“谁让你摘的?不知道婚戒是不能随便摘下来的吗?” 说实话,夜廷深黑着脸的时候还挺吓人的,但凉至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只是微微抬眸看着他这莫名其妙的小性子,扯了扯嘴角,“男人啊,果然不能太轻易得到。看,上午那会儿还轻声细语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我,现在语气就变得凶巴巴的了。不知道再过些日子,是不是要一言不合就家暴了?” “……” 夜廷深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要家暴也是你家暴我,我哪儿舍得对你动手啊?” 凉至“哼”了一声,“我就是说的我家暴你。” “……”夜廷深开始格外担心自己日后的家庭地位。 “过来坐着。”凉至往沙发旁挪了挪,给夜廷深让出了位置。等他一坐下,她立马把他的左手拽了过去,摘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尺寸刚刚好,凉至摘的时候用了点力,夜廷深便“嘶”了一声,刚想说轻点儿,凉至便歪着头甩了他一句:“你吐信子呢?”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这么幽默? 再看凉至,背靠在夜廷深身上,仰头借光研究起了夜廷深的那枚婚戒,转了个圈儿,果然看到戒圈里面印了字。她的小名,他的专属爱称:款。 刚刚她的那枚戒指里边的字是他名字的尾字:深。 确认之后,凉至心里便美滋滋的,拉过夜廷深的手给他把戒指重新戴上,转过身盯着他,忽然甜甜地叫了他一声:“老公~” 夜廷深心都酥了,抖了一下,虽说心里乐不可支,但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轻咳了一声,故意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有话就直说,犯不着瑟佑。” 结果凉至的脸色就变了,捶了他一下,“胆儿肥了是吧?跟你说话呢!” “行行行,老婆大人你请说着,为夫洗耳恭听。” “这还差不多。”凉至特享受现在这种感觉,下巴支在夜廷深肩头,拉过他的手轻抚着指头上的戒指,忽而问:“这对戒指的设计师是谁呀?” “你猜?” “猜得出来我干嘛还问你?”凉至翻了个白眼,继续欣赏着这一对新的婚戒,比前面两对都合她心意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廷深拿它来求婚的原因,她总是觉得这对戒指的意义非凡。 虽然已经大半年没有涉猎过设计了,但属于这个职业最基本的审美能力却依旧未见减退。她一直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的,就拿他们现在手指上戴着的这对婚戒来讲,虽说她不可能一下说出设计师的名字,但基本能猜得出这位设计师在设计行业中大概位于一个什么样的层面。 夜廷深就喜欢她想知道又没法知道的时候焦急的小表情,她越是问,他就越不说,爱极了她的小女人模样。 “把我喂饱了,我就告诉你。” 薄唇轻轻贴上她的耳侧,宁静的深夜,男人的嗓音格外暗哑迷人。单单开口都已经像是在向她发出邀请了,更何况,他已经把话说得那样露骨。 -本章完结- 287怕给他添麻烦 然而,话虽是那么说,但夜廷深真不知道要如何同凉至说起才好。眼下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平息,她心中的郁结本就还没完全消散,他想要尽可能地减少外界的一切纷扰。 戒指,是他之前托教授为他们设计的,但,却不是他亲自交给他的。奶奶在医院里的时候,夜廷深在急诊楼碰到了陆靳北。两人之间本无话可说,但陆靳北却叫住了他,将一个精致的礼盒交给他,对他说:“教授托我转交给你的。” 语气淡淡的,如果当时夜廷深稍稍不留神,便会错过陆靳北言语中的深意。 他明明记得,当初托教授设计这一对婚戒的时候,教授曾允诺一定会亲自把戒指送到他面前,亲眼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然后由夜廷深亲自戴在教授最为得意的学生之一夏凉至的无名指上。 明明承诺过的,可如今,他却…… 夜廷深才知道,原来老教授早已去世多时。当时凉至也已经不知去向,因此,他没能亲自去见这位教授最后一眼,哪怕是替凉至去,也没有。 陆靳北说,教授这一生最大的两个遗憾之一,就是没能看到凉至站在她原本该站的位置,达到她原本能够达到的高度。 如此深夜,夜廷深看着在自己臂弯中熟睡的人儿,想起了陆靳北以学长和好友的身份转达了这一番话,心中总觉得沉甸甸的,不由得收了收手臂,薄唇轻贴上了她的额头。 他的内心,也在纠结着。距离那场备受瞩目的游轮婚礼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整个上海的媒体都在大肆炒作着这件事情。他们没办法从任何一位当事人的口中获知这件事情,因此便综合了各位网友的猜测对这件事情进行了他们认为“合乎情理”的报导。怕是到了那一天,所有关联其中的人都会被记者包围。 夜廷深在犹豫,在事情解决之前,究竟是放任怀中的人儿继续行走在上海开外,还是将她带到身边?这段时间他是万万不可能随时陪伴在她左右的,她的安危,便成了他最为挂记的事情。 可若是放她一个人行走在外,他又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 云南之行结束之后,夜廷深把凉至送到了C城顾念苏那里,托付了井漾,承诺婚礼之后一定会亲自来接她。 彼时,距离婚礼还剩三天的时间,夜廷深必须回到上海以确保一切行程都毫无差错,并且必须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为了这些,他不得不与凉至分开三到五天的时间。 但凉至,心里多少是有点儿不舒服的,尤其是想到凌楹那个女人会穿着婚纱站在夜廷深的旁边。哪怕她明知道这场婚礼是筹谋好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她不想给那个女人留有一丝丝的幻想,不想让她有一种即将要如愿以偿的错觉。踩在别人的身上去够幸福的高度,这样的人,配么? “看不过去就去做点什么。”顾念苏对凉至说,语气虽然与以前无异,但凉至总觉得,这和她所认识的顾念苏,不太一样。 而在顾念苏的心里,凉至又何尝不与以前大相径庭?她们本是性格极其相似的人,但现如今,好像都各自走上了极端。凉至以前从来不是会畏手畏脚的人,因为背后有个夏漠寒顶着,她可谓我行我素,只要是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她绝不会在意其他人抱有怎样的意见。就是这样的一个她,让以前的顾念苏又是气不过又是无可奈何。 但,现在呢? 她的男人飞向了大陆的另一端和另一个女人进行假婚礼,虽说是为她正名,但是个女人都会介意的吧?更何况,顾念苏所了解的夏凉至绝对不是可以容忍属于自己的人或者物出现任何瑕疵的人。她若是真的如她口中所言一点儿也不介意,又怎么会在夜廷深离开C城返回上海的时候一言不发,甚至连送都没有去送他? 很简单,她介意,十分、非常的介意,但却不知为何,她把她这份暗涌的情绪狠狠地压制在了心里,整个人都阴郁不已。 “我能做什么?” 意外的,凉至竟然苦笑了。 那是顾念苏从未在凉至脸上见到过的情绪。 愕然之余,顾念苏轻轻抬眸,将视线抛向了远方,良久之后才淡淡开口:“他结婚的时候,原本,我是想去抢婚的。” 这回,换凉至愕然。 她知道顾念苏口中的“他”并非井漾,而是程佑霖。 “可是,我去不了。”顾念苏自嘲地笑了笑,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经意地蜷了蜷。似是为了阻止悲伤蔓延而致使情绪崩塌,她回头,岔开话题:“夏丫头,你是去过梅里雪山的人了,那里的神灵会庇佑你。今生,你都不会再有艰难险阻。” 凉至微微张开唇,有些艰难地呼吸着。 天知道,她想哭。 她和念苏,以前都是何等高傲的人?现如今,却都在自己创造出来的阴影下自卑地活着,将就着别人,却委屈着自己。 “你能做什么?”顾念苏把她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忽的笑,指着凉至心口的位置,“夏凉至,你问问你的这里,它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这才是你。” 凉至敛了下眸子,迟疑着说出了心中担忧的,“我怕给他添麻烦。” “如果他也惧怕你给他添麻烦,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顾念苏反问,“如果他真的有足够的资格去拥有你,至少,他得先解决这些所谓的你带来的麻烦。虽说,这些麻烦本不是你带来的。” “可是……” “别磨叽了!”顾念苏有些不耐烦了。相较凉至,她性格本就冲,出事之后,脾气更是火爆了不少,这会儿好话已经说尽,她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看。 闻言,凉至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平时也是这么对井医生的么?” 顾念苏面色一沉。 但很快,她便敛起了异样的神情,淡淡开口:“他早已经不是医生了。” “念苏。”凉至忽然叫了她一声,神情稍稍严肃,“你苦口婆心地劝我遵从本心,那么,你呢?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要做的么?” 顾念苏心里一紧,神情渐渐垮掉。良久后,都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 上海。 婚礼前夕,时隔数月,凌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夜廷深,顿时喜笑颜开,身体上的一切伤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廷深。” 凌楹正在梳妆镜前修眉,见到夜廷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镜中,手上的动作先是一滞,随即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扭头,叫了他一声。 夜廷深倚着门,却没有应她,黑瞳中肃着冷,这样的他,才是真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但凌楹偏生没有这番觉醒。 见他不动,她便自己起了身,带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缓缓朝他走了过去,面带绯色。在他面前站定之后,凌楹深吸了一口气,才微微抬起了脸,直视着他那张刚毅ying侹的俊容。 竟让心田荡漾了一番。 “你……”凌楹竟有些结巴,“吃过饭了么?要不要……” 她开始有点儿恨自己的嘴笨了。 这些天,她就像古代深宫中不受宠的嫔妃娘娘一样,独守空房,日日期盼着那个人临幸自己,甚至都幻想了各种各样相处时的情景,然而,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了。 “我只过来看一下。”夜廷深淡漠开口,依旧慵懒地靠着门,大拇指挂在裤袋上,眼瞳逐渐墨黑。他站直了身子,因为他担心他会忍不住伸手掐住凌楹的脖子。 虽说,他没有什么从不打女人的硬性原则,但对于还有利用价值的凌楹,他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刚刚看到她坐在梳妆镜前的背影时他便想起,凉至的长发似乎短了一截,按说不应该是她自己去剪,那么,是不是会和这个女人有点什么关系? 如此想着,夜廷深竟然忍不住伸手覆上了凌楹的后脑勺,顺着她的发往上,继而整个扣住了她的头顶。 凌楹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动作惊得软了身子,随即一丝窃喜蹿上了眼底,心脏的位置也在“咚咚”狂跳着,心里似乎在期许着什么。 然后,头皮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却让她的幻想猛地被打碎。脚面脱离了地面时,她只觉头皮都要被揭开了,想喊,却被盯着她似笑非笑的恶魔一般的男人的眼神给骇住,嘴唇都被咬破了,一点儿都没敢挣扎。 在夜廷深的面前,凌楹的身躯是何等的娇小?整个人被拽着头发提起,于夜廷深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满意地看着凌楹痛苦的神情,他勾唇,笑得邪魅,“感觉怎么样?害怕?还是犯贱地认为这也是一种享受?” -本章完结- 288婚礼上的哀乐 头皮上悬着整个人的重量,凌楹整个人都要哭出来了,泪眸盯着夜廷深,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夜廷深又加了把力道,凌楹终于疼得叫出了声音,紧跟着眼泪也落下来了,嘤嘤地哭着。夜廷深听得心生烦闷,松开了手,凌楹便整个人瘫软地摔在了地面上。 头发凌乱,狼狈至极。 “我以为废你一条左手已经是给你教训了。”夜廷深冷冷地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怪我心慈手软,给了你自取灭亡的机会?” 凌楹浑身颤抖得厉害,一瞬天堂一瞬炼狱,这般的落差让她措手不及,连恐惧的情绪都分辨不清了,一个劲儿地抖着身体。 “明天就是婚礼了。”夜廷深盯着她,似笑非笑,“现在后悔了吗?虽说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 凌楹不说话。 “很好。”意外的,夜廷深伸手来鼓了鼓掌,“念在你对我‘用情至深’,我告诉你,凌楹,你欠我太太和我妹妹的,该还了。” * 婚礼当天。 虽说是在巨型邮轮上举行,但因为某些原因,参加婚礼的人数被限制了,应邀而来的都是与夜家在商场上有来往的老总以及关注这件事情许久了的媒体记者,真正与夜廷深交好的人却无一莅临,就连他的父亲夜寂也不见踪迹。 这让密切关注场上的媒体感到有几分意外,同时也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这场婚礼根本只是打了一个幌子平复人心而已,事实上这两家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 婚礼的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入场的时间较早,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四处走动想要觅得一点新的讯息。 奈何,今晚主场的两个人却不见踪影,就连主持婚礼的神父都不知去向。偌大的主厅里,除了众多聚集的宾客,就只有训练有素的侍应生在端盘子倒香槟。因着排场盛大,所有的侍应生也是西装革履,戴着白色的口罩和一顶黑色的帽子,虽说一般酒店的服务生都差不多这个装扮,但在人婚礼上,感到一排排戴着黑帽子穿黑衣的人,总感觉像是……在参加丧礼似的。 “老何跑到哪里去了?”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商界老总端着高脚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各怀心事。这近大半年的时间夜廷深都不曾亲自出面参加任何应酬,这也就间接性断掉了他们各自的公司与夜氏合作的路。这一场婚礼像是给了他们一个平台,一个自己去接触、去寻找合作的契机的平台。 当然,风险也是有的。毕竟大喜的日子,说不准人家就不喜欢谈论这些事情呢?万一在这一天触了人家的逆鳞,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何刚刚一进来就没见着了,估计是去洗手间了。”其中一个人不以为意。 然而,他们不知,他们口中的“老何”,就是夜廷深在瑶寨的时候要求白寒带过去见面的何建华,此时,他正在邮轮三楼最里层的豪华包间里正襟危坐,而他对面,俨然是大家心目中今晚的主角,夜廷深。 夜廷深亦是一身黑色西装,就连里面打底的衬衣都是黑色的。穿着打扮虽然正式,但却怎么看都不像是新郎的模样。当然,如今在外面等着婚礼开场的宾客们并没有见到他。 “没能替何总照顾好你的爱人和孩子,实在是我的罪过。”夜廷深抿了口红酒,嗓音醇厚低沉。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情绪,却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 何建华的手微微一抖,面上力持镇定,皮笑肉不笑地说:“哪里?夜总愿意替何某做到这个份上,何某已经感激不尽。”手心却暗暗捏了把汗。 “这样啊。”夜廷深缓缓勾唇,将杯子放置在桌上,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白寒立马会意。 “夜总,这……” 何建华看着房间里突然摆出来的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燕尾礼服的模具,脸颊微微抽搐着,为难地看着夜廷深。谁都知道今天是夜先生和夜太太的婚礼,而这夜先生却叫他穿上这身新郎官的衣服,这算什么事儿? 然而,在夜廷深轻启了薄唇说了一段话之后,何建华蓦地瞪大了双眼。 * 化妆室中,凌楹面容憔悴地坐在镜子前,殷红的嘴唇被她紧紧地咬着,愈加衬托出了她脸色的煞白难看。 婚纱是抹胸的,露出了完整的肩部,自然,也让她左肩上早已经愈合的伤疤展露无遗。化妆室用了很多办法将她的这一块瑕疵遮盖住,但现如今,若是细看依旧清晰可见。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现如今的凌楹,浑身都僵硬着,拽着裙摆的手心尽是汗渍。 经过了昨天之后,凌楹终于不再以喜悦的心情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婚礼。虽然,她一直都做好了夜廷深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准备,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婚礼前夕同她撕破了脸。 他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就连他把她关在别墅里也不过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他所爱之人的脸,这她也知道。又或者说,如果不是她整了一张和夏凉至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夜廷深怕是真的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抬手轻轻覆上早已经平坦至极的小腹,凌楹的双唇颤抖着。总是这里面的那个小生命早已经消失不见,她依旧记得,在她的这个位置,曾经有过他的孩子。 她坚信,最初时与她纵欢的人是他,而她肚里的孩子,也是他的。虽然现在孩子没了,但至少,这件事情可以成为她的筹码。 她却不知,现在这万众瞩目的婚礼现场,正在播放的背景音乐却是……哀乐。 * 哀乐响起的时候,坐在主厅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正在给宾客倒香槟的某位侍应生手微微一抖,酒便洒出去了些许。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不动声色地拿了纸巾将桌子擦干净,默默地退出了主厅。 在婚礼上却响起了葬礼的乐曲,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恶作剧,这种做法都太过于道德沦丧了,当然,也有本就不看好这段婚姻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在拍案叫好,虽说他们还不知道这哀乐是为谁而奏响。 全场静默了片刻。 婚礼的策划人和负责人脸都黑了,立马派人赶到了音响室,自己也跟了过去,正想大发雷霆,却看到刚进去的人瑟缩着脖子走了出来,一脸尴尬地说:“经理,里边没人。” 经理愕然,随即喝道:“没人?那放这音乐的是鬼吗?!” 那人默不作声。 经理又吼道:“愣在这儿干什么?甭管有人没人,快把音乐换掉!” 正在这时,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女子走过来,经理看到了,一下就认出了这位就是夜廷深的那位秘书黎妤,忙上前作揖赔礼,“黎秘书,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的人失职了,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还希望不要影响了夜先生的兴致才好。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经理一连说了好些个“对不起”,态度可谓诚恳至极,生怕这秘书是代表夜先生来问责的。 刚巧这会儿音乐已经换过来了,黎妤看了一眼胆战心惊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暗处的某个身影,意外的勾了勾唇,转头对经理说:“不碍事,换过来就行了。” 经理讶然,说话都打结了,“你、你的意思是夜先生他不追究这件事情?” 黎妤点头,“是。”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留经理一个人僵化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夜先生不追究么?在婚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追究? * 豪华包间内。 “老夜,太损了!这招真是太损了!在人婚礼上放哀乐,这也太晦气了吧?”肖天佐刚到一会儿,一来就左右避开各路记者,跟打游击战似的,可累死他了,一屁股坐下后就开始胡吃海喝。 往嘴里塞了些食物咀嚼着,肖天佐看着夜廷深怔怔失神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夜廷深抿着唇。 肖天佐“哦”了一声,将食物吞下,又喝了一大口果汁,“话说那老何也真够可以的,这智商,出轨居然还……” “快开始了。”夜廷深太阳穴疼得厉害,便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起身,“走吧。” * 在经历了一场大乌龙之后,婚礼终于开始了。因着头上有个夜廷深的名字压着,所以在场的宾客都没敢继续讨论这件事情。不过就刚才那哀乐一放,再加上场上穿黑衣的人实在太多,更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是来参加葬礼的。 真晦气啊! 正这样想着,交响乐队的音乐声起,新娘自红毯的另一端徐徐走来,所有人都强行将自己心中的别扭压下去,鼓起了掌。 -本章完结- 289抢婚 凌楹穿着繁重的婚纱,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在红地毯上,眸子直直地锁在红毯尽头那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伸手。 提着裙摆的手不安地紧了紧,脚步也下意识地放慢了。局促地瞄了瞄周围,虽说所有人都在热烈地鼓着掌,但凌楹仍旧不难看出他们眼底压制住的鄙夷神色。 突然之间,她就感到有几分茫然了。 最初诱使与宋辰亦发生关系而爆出不雅照,不是为了让她自己来承受这些冷眼的。然而事到如今,被人唾弃的似乎依旧是她,遭受着周遭嫌弃的人也依旧是她。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她不是如愿以偿地走上了婚姻的殿堂么?不是成功地代替夏凉至站在了他的身边么?纵使这一切,现如今也不过是个泡影…… 身前是撒着花瓣的礼仪小姐,身后是替她拖着裙摆的伴娘。但实际上,她倒认为这些人都是被派来防止她逃走的。白色的花瓣落在鲜红的地毯上,格外刺目。凌楹将花瓣踩在脚底,一步一步,像是在走向死亡的路。 可是,为什么呢? 路的尽头,明明是他啊…… * 夜廷深站在红毯的另一端侧面,身旁,是白寒。他冷漠地看着虚假地笑着的众人,冷漠地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凌楹,冷漠地承受着时不时向他投来的同情目光,冷漠地站在那里,仿若遗世独立的一棵孤清的雪松。 薄唇渐渐上扬了一个冷冽的弧度。 该结束了。 这该死的一切,都该结束了。由他亲自将这晦涩的生活斩断,还给他与凉至清静的一生。 然而,思及了凉至,思及了他离开C城前她失望又伤心的眼神,他的心竟然蓦地抽痛了一下。他知道她是理解他的,所以在C城时,她一句怨言都不曾向他说起,不管她心里有多么委屈。 他深爱的女人,他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可是,如若不然,她今天就要同他一起承受这冷眼。 在凌楹离他只有三米之遥的时候,夜廷深唇角的笑意扩大了,寒意也随之迸发,看得凌楹心里一个咯噔。紧跟着他向一旁的司仪递了个眼色,司仪便微微点头,面带地微笑拿着麦克风,“下面,隆重有请今晚的另一个主角——”却戛然而止。 整个主厅也在顷刻之间陷入了沉寂。 没有人注意到方才司仪的话中暗含了什么深意,他们的注意力均被场上突然发生的变故所吸引。 只因,红地毯上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拦截在新娘与夜廷深之间。一身侍应生打扮,戴了帽子和口罩,所以离得稍微远些的人根本没法辨认出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敢在夜廷深的婚礼上造次,这两人是不要命了么? 两个人影都是背对着夜廷深而站的,然而,当夜廷深的目光触及到离他近些的那个背影时,眸光微震,随即一抹难言的复杂之色。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夜廷深原本ying侹的棱角有了些微松动的痕迹,眉梢也染上了柔和。 而凌楹,也骤然停住了步伐,双手渐渐将裙摆放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离她近些的那人缓缓将口罩摘下,露出了一张完整而精致的脸。那张脸所有人都不陌生,正是夜廷深的亲妹妹——夜南歌!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作为夜廷深的亲妹妹,自己哥哥的婚礼却没有受到正式的邀请,这本就已经怎么都说不过去了,而夜南歌又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颇有要阻止新娘与新郎牵手的意思,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南歌。” 凌楹微微攥紧了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咬了咬牙,“你要做什么?” 夜南歌悲悯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有人来阻止你结婚。”她说着,缓缓侧过脸,望向了自己身后的人,“而我,是来阻止她的。” 脚步站定,夜南歌与另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对峙着。两人身形相当,因此,众人不难猜出这也是个女子。 只是—— “大嫂。”夜南歌唤了那人一声。 只这一声,就让在场的所有宾客全部石化! 夜南歌刚刚叫那个人……大嫂? “大嫂,很抱歉。”夜南歌轻启着唇齿,满目歉意地望着身前那人,“你不能破坏这场婚礼。” 所有人都凌乱了,因夜南歌那两声“大嫂”,也因夜南歌的态度。因是出身豪门,夜南歌身上多少也带了些千金小姐的任性跋扈,虽说父母兄长教导有方,没有惯出她的公主病,但,用如此谦卑的态度同一个未曾露脸的人说话,这多少是令人意外的。 与此同时,众人也开始按捺不住地揣测着与夜南歌对峙的那人究竟是谁?能被夜南歌唤作大嫂的人,莫非不是夏凉至? 如此,所有人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站在红毯另一端的娇小身影身上。黑色的西装将那人的身形勾勒,姣好的身材展现无遗,然而,更让人移不开眼的,却是她周身的气场以及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 不知为何,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竟是与她身后不远处的夜廷深如出一辙。再看夜廷深,他的眸光此时此刻也锁在那个身影上,眼神是说不出的柔和。 他知道,她,来了。 凉至缓缓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又拿掉了脸上戴着的口罩,精致的面孔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竟然在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方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见了什么! 这个人,不是和夜南歌身后站着的那位穿着新娘服的女人长得一样么? 此时,凌楹的脸色极为难看,倏然煞白!双眸立刻满含了敌意与愤恨,毫不掩饰地越过了夜南歌,盯在凉至那张完好无暇的脸上! 不该是这样的!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面目全非了不是吗?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以那样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凉至直接略过了凌楹眼底迸射出来的恨意,淡淡地笑着,望着大有以老鹰护小鸡之姿挡在凌楹身前的夜南歌,眼底也竟有了寒意,轻启樱唇:“南歌,你刚刚叫我一声大嫂。难道,你要让你大嫂看着你哥和别的女人举行仪式么?” 全场静默。 面对凉至的质问,夜南歌一言不发,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把目光投向了凉至身后的夜廷深。 事实上,夜南歌和夏凉至的同时出现,都是夜廷深最初时没有料想到的。因不想把身边重要的人牵连其中,所以就连夜南歌也被排除在受邀人之外,而凉至的出现更是夜廷深始料未及的了,明明在C城的时候,她…… 而此时,凉至也已经顺着夜南歌的目光缓缓转身,将眼神投递给了他。在外人看来,或许她的目光是柔和的,是带有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深深的眷念,可夜廷深却清楚地看见,凉至的眼底有一道寒光,像是在告诫他,如果这时他让她下不来台面的话,回头他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夜廷深有几分失笑了,完全忽视了此刻是在什么场合,而整个场上的人又是报以什么样的态度,他就那么深深地凝着凉至的眼,轻声问:“夏小姐,请问,你想做什么?”听似生疏,实则不然。那一声“夏小姐”的语气带了宠溺,颇有调情的意味。 凉至勾唇,回答:“看不出来么夜先生,我要抢婚。” “哦?”夜廷深笑了,“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个‘婚’么?” 凉至笑而不语。 夜廷深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上前走了几步,向着她伸出了左手,笑容无赖,一如从前他追她时的样子,“那好办,你说我想听的话,我就跟你走。” “……”宾客们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明就里地看着这俩当众调情不知避讳的两人,又看了看红毯上那脸色难看至极的新娘。 这……究竟是在演哪一出?又究竟……谁才是真的夏凉至? 凉至此时自然是顾不得去看其他人的眼神了,笑看着夜廷深,一言不发。 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听到什么,可是她偏就不说。稍稍思索了一下,她反问他:“如果,我不说呢?你就不跟我走了么?” “……”夜南歌也是无语了,这两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在干嘛呢?能不能先把正事儿做了? 意外的,夜廷深笑容更甚,直接走下了三级台阶来到了凉至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如果你不说,那,你就跟我走。” -本章完结- 290对峙 十指相扣,如此亲密的举动落在了凌楹的眼里,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眼尖地看到了那两人左手无名指上配对的戒指,顿觉自己身上的那身婚纱都成了讽刺。 涛涛的妒意便涌上了心头,双拳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生疼,却终于让她保有了一丝冷静。 然而,却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夜南歌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腻歪着的两人,“行吧,你们俩谁跟谁走不都进一个家门么?知道你们恩爱也犯不着拿到人家的婚礼上来秀。” 夜廷深笑了,凉至和凌楹以及其他宾客却是愕然。 凉至和凌楹还算跟得上频率,而众宾客和记者的智商是直接掉线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云里雾里的。 夜南歌的意思是……这……是别人的婚礼而并非夜廷深的? 凉至这会儿也有点懵了,很显然,这场婚礼背后的秘密她知道的还不如夜南歌知道的多,忽然想到她刚刚阻止自己破坏这场婚礼时候说的话,细思之下,她便有几分了了了。 若是新郎真是夜廷深的话,夜南歌又怎么会叫她“大嫂”又阻止她抢婚呢? 而这时,宾客席中有几位终于忍不住,斗胆地走出来问了一句:“夜先生,夜大小姐,敢问一句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我们今晚不是来参加夜先生和夏小姐的婚礼么?现在这……” 原谅他吧,他也不过是说出了广大宾客的心声,估摸着这会儿除了夜家两兄妹加上夜廷深的几个心腹,没人弄得清楚目前是个什么样的状况。甚至有人大胆想象,莫非夜先生精心筹划了这一出就是为了报复夏小姐当初的出轨行为?可是,眼下这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女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夏凉至?而另一个人,又是谁? 夜廷深许是心情好,意外的笑了笑,拉过凉至,“这是我老婆,夏凉至。” 众宾客愕然。 紧跟着夜廷深又抬手指了指快要被他遗忘了的穿着婚纱的女人,想了想,又放下了手,转头对司仪说:“还是先把新郎请出来吧,不然我老婆该误会了。” 凌楹的脸色煞白,猛地要向前一步,却被身前两名礼仪小姐拦住了。 这时穿着白色礼服的何建华从台上的幕布后走出来,双手拿着捧花,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 众宾客哗然,而与何建华素来交好的几位老总更是失声惊叫:“老何?你怎么会——” 凌楹的双眼蓦地瞪大,向后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抬手指着台上那矮个子的胖男人,尖叫出了声! 吓得众人纷纷朝她望了过去! 然而,除了夜廷深等人,所有人都不明就里,包括夏凉至在内。她困惑至极,却又对凌楹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感到厌恶至极! 何建华局促地站在司仪的身旁,别扭地耸了下肩,颤着声音叫了凌楹一声:“楹、楹儿。” “你、你……”凌楹气得发抖,指着何建华“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话来,蓦地扭过头,怒视着夜廷深,眼里充满了晶莹,失声哭诉道:“夜廷深!你禽兽!” 闻言,凉至当即脸色就垮了,凌楹的话音刚落,凉至便讥讽出声:“凌楹,但凡你驾驭不了的男人就被称为禽兽么?” 全场惊骇!凌楹?就是那个当初和夜南歌一起出道并走红歌坛的凌楹?就是那个一年半以前和夜南歌同台争夺天籁之声金牌歌后的歌坛新秀凌楹?就是那个曾经和夜廷深传过绯闻却一直未得到当事人正面回应的凌楹? 可是,她不是在一年前就被曝光被诸多老总潜规则然后雪藏了么?现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夜廷深的婚礼上?还穿着婚纱? 凌楹如遭雷击! 全场静默了大概有个几秒钟后,已经有机灵的人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你说宋辰亦、温阳、瑶涔这种人是禽兽也就算了,连我男人你都说,还当着我的面,你想过后果?”凉至离开了夜廷深的怀抱,渐渐走到了凌楹的身前,前排两个礼仪小姐接到了夜廷深的眼神,特地把两人隔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凉至盯着凌楹,越看,她越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伸手将凌楹脸上的假体拿出来的冲动! 凌楹已然泪眼婆娑,死死咬着唇,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胆子冲着凉至吼道:“呸!夏凉至,你要不要脸?什么你男人?你以为你男人就是圣人君子么?你以为你男人就是干干净净的么?他如果真有那么爱你,怎么会让我怀了他的——啊!” 话还没说完,脸已经被狠狠地扇到了一边。力度之大,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与此同时,凉至的手掌火辣辣的烧痛着,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夜廷深也是脸色一变! 凌楹整个身体都被打得扑到了地上,下巴狠狠地磕向了地面。动过手术的脸本就脆弱,纵使有一层红毯做缓冲,但凌楹仍旧感受到了自下巴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 “啊!——” 这时,在众人的惊愕注视下,夜廷深沉着脸走到了凉至身旁,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 有人在想,不管夜廷深对地上这个女人再无情,到底怀过自己的孩子,夜廷深多少会对她心存一点儿怜惜吧?然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夜廷深会训斥凉至的时候,夜廷深的确也训斥了,但却是说:“谁让你拿手打的?不知道疼的么?” 呃…… 纵使眼神再不好使,这会儿,众人也已经分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夏家大小姐,因为那个假的下巴都已经歪掉了。事实上整过的脸和原版放在一起,乍一看十分相似,细看还是会有很大的差别的。让夜廷深如此大费周章地筹划了这么一出,看来这个假货肯定是顶着夏家大小姐的名号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才会让出名的宠妻狂魔夜先生如此震怒。 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人蓦地瞪大了眼。 莫非……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新郎”何建华终于忍不住开口,“楹儿,那个人是我啊!你怎么会觉得是夜先生呢?正是因为夜先生穿针引线,所以我们才——”看到凌楹已经狼狈不堪的扑在地上了,他却一点儿也不敢忤逆夜廷深的意思,站在旁人的角度看他,整个一怂包! 而与何建华交好的老总骇然失色,“老何,你……你不管你老婆和孩子了么?” 场上又是一阵哗然! 何建华的脸色也在陡然之间变得难看至极,下意识地看向了夜廷深。 夜廷深倒是处变不惊得很,把凉至拉起来带到自己身后,淡淡地说:“何总现在在法律上是单身。”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和这位新娘交好的时候是否是我就不知道了。” 凌楹此时恨不得直接咬舌自尽了! 满目愤恨地盯着夜廷深不成,只得把仇恨的矛头都对准了他身后的夏凉至。 一个接一个的炮弹炸出来,那些娱乐新闻的记者早已经按捺不住了。然而,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前途不保了。 何建华这会儿脸色也难看至极。 “啊,对了,说起来凌小姐的新郎应该不止何总一位。”夜廷深忽而又补了一句,“你说呢?凌小姐?” 凌楹气得浑身都在抖,苍白的唇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她抬眸死死盯着夜廷深,忽而猛地起身就要扑过去,却被身前的两个礼仪小姐拦了个正的。这两位礼仪小姐的力气大得惊人,然而,这会儿凌楹已经顾不得思考其他,疯了似的张牙舞爪着。 “我杀了你!夏凉至,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夜廷深,你欺骗我的感情,你会遭报应的!” 夜南歌别过头,微微抿着唇,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随即敛起了自己异样的情绪。 很显然,事到如今,婚礼什么的早就已经进行不下去。然而,船已经驶到了江中,距离江岸已经有了不小的距离,所有的人都只能在主厅待着,静待着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然而,就在大家屏息等待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夜廷深又将会如何为他的太太正名的时候,主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一男子满身戾气地走了进来,黑眸沉得令人心惊,一步一步地踏在了红毯上,向着尽头走去。 看到来人之后,凉至的脸色倏然变得极其难看,而夜廷深的神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白寒以及众多保镖已经上前将几人护住,而原本站在前排的人,都因来人周身的阴鸷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许是觉察到了动静,凌楹回过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瞳仁剧缩,双眼蓦地瞪得老大! -本章完结- 291死亡的气息 因为宋辰亦的突然到来,整个主厅再一次陷入了极其诡秘的气氛之中。 宋辰亦,携着阁楼里的湿气和腐味沿着红地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每一步,都让凌楹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他,为什么会来? 在距离凌楹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宋辰亦停了脚步,目光却落在了夜廷深身后的凉至身上,眸色复杂,一抹难言之痛一闪而过。他压着眼底深深的眷念,凝着凉至,轻声开口:“我答应过你的,所以,我来了。” 凉至眸光一震。 与此同时,夜廷深微微眯了眯双眼,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外表看上去虽是波澜不惊,事实上全身都在戒备状态。 “宋辰亦,你要做什么?”夜南歌也皱了眉。 宋辰亦淡淡地扫了夜南歌一眼,低眸,盯着仍旧趴在地上的凌楹,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做你大哥没能做的事情!” 主厅很快被刺耳的尖叫声贯穿。 宋辰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凌楹,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满目狰狞,与方才同凉至说话的时候判若两人。 凌楹的脸很快就因为缺氧而变成了猪肝色,目眦欲裂,额两边的青筋爆出,艰难地呼吸着。 宋辰亦下了狠手,看着凌楹在他的手下一点一点的因为缺氧而目光涣散,微微俯下身,用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说过的,从你算计我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这一刻的到来。” “你……”凌楹双眼瞪圆,眼珠子好像要掉出来的一般,眼前很快就一片漆黑。然而,当她以为自己命将绝的时候,宋辰亦却忽然松开了她的脖子。空气得以钻入她的肺部,剧烈的咳嗽过后,她也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妆容已花,被磕破的下巴已经流了血,脸颊的一边红肿,脖子上也出现了紫色的勒痕。此时的凌楹,哪里还有一丁点儿作为新娘子的美感可言?狼狈至极的她已然令人不忍直视。 出人意料的是,宋辰亦竟然没有直接送凌楹西去,而是让她浅尝了一番死亡的恐惧,又给了她新的生机。他蹲在地上,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像是搁浅的深海鱼一般痛苦挣扎的凌楹,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红肿的半边脸颊,渐渐下滑至她的下巴处,又沿着脖子往下,一路油走过她的胸口,最终来到了她的小腹位置,眸色一暗,紧跟着双手狠狠一扯,凌楹身上的婚纱便被撕裂开来,女人白嫩的身体就那么在众人面前展露出来! 凉至下意识地将夜廷深拉得转过了身,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腰,低低地道:“你别看。”她的心口也被狠狠地撞击着,闷闷的疼着。不让夜廷深去看这一幕的同时,她自己也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中,不忍去看那一幕。 纵使凌楹就该千刀万剐,可是真正用如此方式毁她的时候,凉至心中……竟然腾起了一丝恻隐,这让她无比的厌恶自己。忘了自己曾经被那个女人害成什么样子了么?这个时候,该死的她怎么可以心软? 似是感到了怀中女人的轻颤,夜廷深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扣在自己怀里,继而又渐渐捂住了她的双耳。 再看被诸多保镖护在身后的夜南歌,身体亦是猛地一震!随即偏过头,不忍去看,眼角也有一滴泪滑落。 ——凌楹,要怪,就怪你执念太深。如果人真的有来世今生的话,希望你下辈子能够活成你想要的样子,不要再被那些心外之物牵扯,也不要再因为执念而害人害己。还有,凌楹,下辈子,一定不要认识我。 * 凌楹的世界在那一刻仿若静止了。 伴随着“嘶”的一声,皮肤传来了一阵阵凉意,周遭的人传来了一阵阵惊呼与讶然的声音,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身体看着,有人极度厌恶的别过了头,更有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或许会成为明日一早的头条新闻。 她没去看,但是她听见了。 宋辰亦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变得yi丝不gua,如此耻辱,她却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只能任由着宋辰亦侮辱她,而她,连眼泪都没有了。 宋辰亦将凌楹的身体置于人前,但,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他对这具身体厌恶至极,每每想起自己曾与这具柔体交.欢,他都止不住地恶心! “凌楹,你的金主们呢?”宋辰亦提高了音调,阒黑的眸子扫过了红毯两侧的宾客席。某些被点到名的人身躯猛地一颤,立马低下了头默默地隐藏在人群之中。 而这一幕,又那么恰巧地被宋辰亦看到了。 他太了解夜廷深了,又或许,在某些方面,他和夜廷深的思想也有着罕见的相似。这一场所谓的“婚礼”,夜廷深并未宴请任何与之交好的友人,表面上多半是与夜氏有合作关系或是希望取得与夜氏合作关系的商界人士,事实上,却也有不少都曾与凌楹有关不浅的关系。 被迫穿上新郎服站在台上的何建华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可想而知,凌楹当初的私生活有多么混乱。约摸两年前被夜南歌曝光的丑闻不过是她实际生活里的冰山一角,说到底,当初.夜南歌许是不忍心将她摧毁得那样彻底,一时心软,却铸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当然,这并不是夜南歌的错。 凌楹消失的那段时间,除了夜南歌给她的那笔钱,还有不少迷恋她美色的金主获知了她的行踪,并不断地给她汇款,而且在极大程度上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将凌楹的消息彻底封死,不让任何人有获知的可能。后来凌楹能够整容成凉至的模样与瑶楚楚联手盗骨灰、陷害凉至,多多少少与这些人都有些关系。当然,他们怕是并不知凌楹陷害的对象竟然是夜廷深的太太,否则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夜廷深定是知道凌楹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干出这么多的事情的,所以才派了人去彻查,找出了这一牵连,这才借由婚礼的关系将这些人全部聚齐在此。 想到这里,宋辰亦略有深意地勾起了一抹残笑。 若是男人真的残忍起来,又怎么能分出个胜负?都道他宋辰亦性情残暴,事实上,夜廷深又哪里是个心慈手软的谦谦君子?借刀杀人,他夜廷深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而且,这一次,就算是为了凉至,宋辰亦也心甘情愿去当这把刀。 “宋辰……亦。”凌楹奄奄一息,声音小如蚊蝇,怒视着他,用自以为很大的声音恨恨地说:“士……可杀……不可辱!你要么就……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宋辰亦勾唇,“凌楹,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我说过,只要你我都活着,那么我们之间就一定有一个人生不如死!” “你……禽兽!” 宋辰亦笑,似是故意,音调骤然提高:“禽兽么?凌楹,当初你以凉至的身份同我上.床还把照片视频卖给媒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禽兽?为了你想要得到的,你不择手段差一点害死了一条人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多禽兽?你冒充凉至却在媒体面前诋毁她的名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多禽兽?凌楹,你继续骂啊,你骂啊!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禽兽!” “你——” 话还没说出口,一记狠狠地拳头便落在了凌楹的脸上,一口腥甜涌上喉间,猛咳了几声之后,便有猩红的液体自唇角溢出。此刻,凌楹已经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了,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着。 “啊!——” 在场的男宾客们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都后背生凉,个别女记者更是已经惊叫出声! 夜南歌已经忍不住提步离开了主厅,四名保镖跟随。而夜廷深则紧紧捂着凉至的耳朵,眼神则盯着夜南歌逃似的离去的背影,给白寒递了一个眼色。白寒见状,便点了下头,默默地退去了。 此时的何建华跟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台上,穿着白色的礼服,手里还拿着捧花,讷讷地看着宋辰亦忽然发了狂似的疯狂殴打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凌楹,只觉有血腥味充斥着鼻息之间,而他的脚就跟钉在地里了似的,一动不动。 主厅在刹那之间被血腥味充斥,一片死寂,只有凌楹渐渐微弱下去了痛呼声与挣扎的声音。 凉至的双手渐渐抓紧了夜廷深腰间的衣料,咬紧了牙关。夜廷深见状,便给其他保镖递了个眼色,将凉至拦腰抱起离开了主厅。 与此同时,肖天佐已经在游轮旁的救生艇上喝了许久的西北风,夜南歌裹着外套坐在船头沉默不语。没一会儿,夜廷深就抱着凉至出来了。 -本章完结- 292让秘密石沉大海 小心翼翼地将凉至安置在救生艇上之后,夜廷深叮嘱了肖天佐和白寒几句,轻抚着凉至的头,“你和南歌先回去。”又怕她担心,便补充:“放心,我会尽快回来。” 凉至刚想说跟他一起去,但看到了夜廷深递给她的眼色,侧眸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看的夜南歌,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夜廷深当然知道,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嗯,我知道。” “我等你。” “好。” * 夜廷深返回主厅的时候,凌楹已经在宋辰亦的拳脚之下咽了气,整个人极其扭曲地躺在红地毯上,血将原本鲜红的地毯变成了可怖的乌红,而她瞪圆了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整个主厅都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数名保镖在现场,却无一上前阻止方才宋辰亦的可怖行径,一直到凌楹被活活打死,才有了几人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白布将她的尸身一裹,然后拖走,长长的地毯上出现了一条深红色的痕迹。 场上死一般的沉寂,尚存一丝冷静的宾客拿出手机来想要报警的时候,夜廷深来了,一句话,便击破了他们的希冀。 “船已经到江中了,就算警察来了又有什么用?”夜廷深淡淡地说,将西装外套的袖口解开,袖子微微捋起,“不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辰亦缓缓起身,手和衣衫上都沾染了血,与夜廷深面对面的时候眼底腾起了一抹杀气,因着苍白脸色的衬托,显得那双黑眸愈发阴沉。 而夜廷深的眼神也凌厉万分,目光虽是落在宋辰亦的脸上,话却是对在场的其他人说的。 他轻启薄唇,声音低沉如索命撒旦一般,“在澳洲的时候我好像跟你说过,你最好能让我死在你手里。可惜,你没能做到。”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还真是亘古不变。”意外的,宋辰亦声音很轻,许是长时被关在阁楼注射安定所造成的,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在刚才殴打凌楹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在你我之间有个终结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夜廷深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会意上前将宋辰亦押制,以免他像刚才一样做出过激的举动而产生不必要的伤害。然而,他便也坐在了属下搬来的椅子上,勾起一抹嘲弄,“你不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么?” 红毯上,两个男人剑拔弩张,一个如王者一般坐在椅子上,一个如俘虏般被压制在地,红毯的两侧,是脸色苍白如纸的诸多宾客与记者早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用说各司其职了。此刻他们只想快速逃离这个被血腥的气息弥漫的场地,现如今那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侍应生们愈发像是参加葬礼的人。 “你们那些记者,不是很喜欢抢头条么?”夜廷深低低地出声,让那些躲在后排的记者们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见他们无动于衷,又是一声低喝:“出来!” 于是,那些原想着挖大新闻的记者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走出来,光是看着此时的夜廷深都只觉后背生凉。想到自己也曾报导过有关于他太太的不良消息,心里更是一个咯噔。 “夜、夜先生——” “闭嘴!”夜廷深喝了一声,眸底是恨意不绝的猩红。是的,他释放了,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当这些记者不明真相却大肆宣扬伤害凉至的新闻时,他就已经决定了不会对这些人心慈手软。他说过的,若有人欺她善,他定以十倍恶还之。他的女孩做不了这样的恶事,那么,他来做。 只要能还她清白,让她做回真正的自己,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成为世人口中的邪恶狂徒。 “你们给我听清楚了。”夜廷深早已敛起了昔日波澜不惊的模样,“以往你们对我太太和我的家人造成的伤害,我可以不去深究。但今天——”唇角微微扬起,“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你们就告诉世人什么。我太太是个良善的人,不会希望我为了她的清白而去捏造事实玷污别人。” 场上鸦雀无声。 * 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不会知道舆论媒介究竟能对一个人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但,夜廷深经历过了,所以他感同身受,所以他尽他的所能想要替凉至力争清白。 他看到在舆论的伤害下,凉至的心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原来那样骄傲的一个她,被外界描绘得那样不堪入目,她却无力辩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肮脏的污水泼到她身上,却无能为力。 有人说,被爱的人总是长不大的孩子,缺爱的人才会早熟。 若是凉至真的是上帝的宠儿,她又怎么会在最天真烂漫的年龄拥有了超乎同龄人的心智? 初遇她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却在父亲的生日宴上避开了所有人安静地呆在僻静的泳池旁,脚丫子划着水,手托着腮帮发着呆。如果不是听母亲说起过,夜廷深又怎会知晓,那时的她,真的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 她不该是那样的。 每个年龄的她,都没有那个年龄她该有的样子。 当世人因一件并未得到证实的“出轨门事件”对她大肆进行人身攻击的时候,谁又能记得?那个时候她不过是个23岁的女孩子,是应该被保护的,被尊重的,而不是被辱骂的,被攻击的。 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着的人,却要被外人那般指责,深爱如他,怎能不心疼?不心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择手段。 卑鄙么?不,比起宋辰亦、凌楹、瑶楚楚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他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 澄清,只是他今晚的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就是让那些狠狠伤害过她的人,永远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包括——宋辰亦! “在澳洲的那个雨夜,我没能听见她的声音,不知道卑鄙如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才会迫使她让人送离婚协议书给我。以我的性命作为要挟么?可即便这样,你还是出尔反尔了,那一场大火我虽然侥幸逃脱,可是,你却让我失去了一个心腹。”夜廷深淡然地对宋辰亦说起了过往的恩仇,思及在澳洲那个小屋子里莫探替他挡下来的那一枪,思及那个想要帮助他的小女孩被火舌吞灭,他的心里一阵阵闷痛。听父亲说,自那天之后,凉至一直以为他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急火攻心,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有时候我会想,就让你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眯着昭示危险的黑眸,夜廷深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跪在地上的宋辰亦。大半年前,相同的对峙,两人的角色互换。凉至用一次撕心裂肺的绝望换了他一次生的希冀,也因此让数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偏转。 倘若没有那一通电话,现在他夜廷深,怕是早已经丧生在那个雨夜。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半空中却不见明月的踪影。站在游轮的甲板上,夜廷深仰头看天,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明天是个阴天。” 宋辰亦没有开口。他自认为,和夜廷深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性格的关系,也因为两人之间有一个夏凉至,他和夜廷深,似乎注定了是彼此的宿敌。在澳洲的时候他也曾不惜一切代价要置他于死地,现如今角色颠倒,夜廷深怎么可能会放他一条生路? 他命数将尽,所以他不再去做那些无谓的挣扎。20多年了,他如此活了20多年了,自母亲离世后,他便不知自己是为何而活。因为痛恨?因为报复?还是因为其他?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在遇到凉至之后,他便是为她而活。 却不曾想,明明最想去爱的人,却成了被他伤害得最狠的人。凉至那两次撕心裂肺的痛哭仿若成了他无法醒来的梦魇,在阁楼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总会听到那一阵哀戚至极的哭声,然后,额头惊出了一阵冷汗,眼睛却无法睁开。 怕是鲜少有人见到那样的凉至。她活了20多年,在前半生的光景里,从未经历过如此大悲大痛,就连她父母离世的时候,她也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曾放声大哭过。或许是因为,那时她的身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他,所以她不害怕,不恐惧,因为有他啊。 宋辰亦承认自己挺嫉妒夜廷深的,嫉妒到……发疯的地步。 “你也是个商人,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情。”良久后,宋辰亦淡淡开口,望向一片幽深的江水,心绪沉淀,“让我活着,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若是我死了,你拼命守住的秘密不也就石沉大海了么?” 夜廷深并没有意外他会这么说。 那两个足以让凉至崩溃的秘密,他确实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是苏笑去世之前遭受的侵犯,二是瑶楚楚并不是夏漠寒的亲生骨肉。 现如今,这个世上知道这两个秘密的人只有三个,一是他,二是宋辰亦,三是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夏景逸。瑶楚楚死了,夏航死了,死人是不会再开口说话的,而凉至见夏景逸的机会少之又少,况且夏景逸也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凉至。 毕竟,他在凉至心中的形象一直是疼她宠她温润如玉的二叔,而不是想方设法想要夺走她母亲桢洁的恶徒。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也不会说谎。”夜廷深说。 宋辰亦淡淡地笑了,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漠然开口:“夜廷深,想保护她的其实并不是只有你。” “是吗?”夜廷深讥笑,“且不说我的女人只能由我来保护,宋辰亦,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在保护而不是在伤害她么?从贿赂妇产科医生造假报告单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到在澳洲逼得她宁可入监狱毁尽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想保护她——”停顿了一下,“宋辰亦,你压根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宋辰亦眸光一暗,随即释然似的一笑,“看来我唯一的秘密,你都已经知道了。” “你应该庆幸,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的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在你死前陪你吹吹风。”夜廷深点燃了根雪茄,轻吐烟雾,“当然,我是不想跟一个失败的将死之人计较。” …… 晨光微亮的时候,宋辰亦仰面躺在潮湿的甲板上,感受着船身之下的巨浪离自己越来越近。没有恐惧,只有解脱。于现在的他而言,死亡便是新生。他做错了太多的事情,若是自我毁灭能够让这一切彻底终结的话,那么,他愿意用死亡去救赎自己。 所以凉至,你应该一点儿也不想再听到我说话,哪怕是一句很诚挚的对不起。 但,真的对不起。 你本是我阴暗人生中的一抹阳光,而我,却亲手泯灭了你的温暖和纯净。 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不要再遇见你。 你是我命中躲不过的劫,就像,我是你的灾难一样。 * 乘着快艇返回江岸的时候,夜廷深的心情很是复杂,便让下属将快艇的引擎熄火,让它漂泊在晨时的江面。 晦涩的过去已经结束,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在她24岁以前,经历过太多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夜廷深,你没有见过的她的样子,我见过了。她心如死灰的时候、绝望痛哭的时候,甚至是那一次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时候的样子,我都见过了。正是因为见过,才让我意识到我过去的所为是多么丧尽天良。或许在今天之前,她的人生是灾难与幸福共存。那么今天之后,她便只有幸福。 -本章完结- 293结局篇1:都是酸的东西 四个月后,已入冬。 墓园里,一行年轻的青年成群而站,似是不喜扫墓时悲戚的氛围,便有人故意打闹着想让气氛活跃一点儿。然而,刚闹腾不过几分钟,便遭到了一声低喝:“蒋宁硕,你就不能安静点儿?” 蒋宁硕撇撇嘴,倒也安分下来了,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最前排的一男一女身上。眉头轻挑,他便脱离了小群众,上前揽住了男子的肩,嬉皮笑脸的,很快便遭来了男子的训斥:“宁硕,我们是来拜访教授的。” “我知道。”蒋宁硕嘴上还在笑着,神情却有些悲伤了,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穿着薄荷绿大衣的夏凉至,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陆靳北轻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就可以了,教授喜静,扰了他的安宁反倒不好。” 蒋宁硕知道,陆靳北是在故意给凉至留些空间。她性子还是那样,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四个月前她知道了教授离世的消息,与丈夫夜廷深前来拜访过一次,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今天,是教授的忌日,身为学生他们前来拜访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之前考虑到凉至或许会拒绝来访,却不成想,她倒出人意料的答应得很是干脆。 “我听廷深说,教授临终前所说的两件憾事之一,就是我没能站在我本能够达到的高度。” 蒋宁硕等人离开后,凉至轻声开口。墓碑上教授苍老的容颜带着一丝古怪的笑,那是他的特色,笑起来一点儿也不慈爱近人,因此当年J大设院不少新生对他尤其敬畏。但,了解他的人,如陆靳北,如凉至,他们都知道教授的。 陆靳北蹲下来,将墓碑前一束一束的鲜花摆放好,闻言后扯了下嘴角,“嗯”了一声,随即又站起,反问她:“所以你这四个月来一直没来探望他,是因为这个吗?” 凉至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自然是有有一部分的,哪一位老师不希望桃李满天下?更何况他们的这位教授还是个心气极高的主儿,若是她无功就返,一来她没那么厚的脸皮,二来教授也不会待见她。所以这四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在努力将大学学到的以及教授教她的那些东西捡回来,只是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不辜负教授的悉心栽培。 “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得到。”陆靳北淡淡地说,微笑,“我相信,教授也看得到。其实他肯定不希望给你太大的压力的,他教过我们,艺术设计这一行与众不同的是,如果一心想要追求功成名就反而是徒劳。你还年轻,不要有压力。” “过了年,我虚岁都26了,哪里还年轻?”凉至自嘲似的一笑,“这个社会很不公平的是,女人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往往很短暂,毕业后,结婚前,短短几年的时间。学生时代大多数人是为家庭、为父母而活的,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少之又少。结婚后基本是被丈夫、婆家牵着鼻子走的,等有了孩子……”顿了顿,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而因她的这一番话,陆靳北却思及了另一人,心口隐隐作痛,半晌后才开口:“如果是我,我不会以爱之名束缚我的妻子。你说得对,女人和男人一样,也该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当然,如果以后我的太太只想在家相夫教子,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养得起她和我的孩子。”可是,他的晚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闻言,凉至默了片刻,随即转头,“教授另一件抱憾的事情呢?是什么?” 陆靳北沉默不语。 但凉至已经猜到了几分,也没说破,刚想劝陆靳北几句什么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隔得老远,凉至看不太清他的脸,却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色,吞了吞口水,心道坏了,便忙跟陆靳北打了声招呼:“学长,回头我们再联系啊。”然后一溜烟似的向那个人影跑过去了。 陆靳北一个人在原地伫立良久,终是蹲下来伸手轻轻擦拭着教授的墓碑,喃喃自语:“很抱歉的是,您抱憾而终,而我也仍旧没能如愿以偿地娶到我心爱的人。” * 回去的路上,夜廷深便一直沉着脸,凉至叫他也不应,摆明了是因为刚刚她和陆靳北独处的事情摆脸色给她看。不光是陆靳北,她只要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和任何异性单独相处都会遭到他的“冷暴力”对待,跟个孩子似的。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呢? 正想着如何哄哄这位闹小孩子脾气的大男人,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的震动个不停。不像是短讯或是电话,倒像是……某个软件的推送消息。 听及,夜廷深瞥了一眼,没说话。 凉至微微挑眉,好奇地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嘴角抽搐着看了眼脸上写满了“与我无关”实则每个小动作都在出卖他的行径的夜廷深,无奈叹息:“你敢不敢再无赖一点?” 干咳了两声,夜廷深缓缓踩下了油门,待到车子平稳在路上行驶,才开口:“这叫集思广益。” “你知道这在人家眼里叫什么么?” “知道,花式秀恩爱。”夜廷深扫了她一眼,故意板着脸,“但我确实是想筹众智来的,替你。” “……” 凉至被他打败了。说话的工夫,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全是微博的推送消息。只因为夜廷深在几分钟前以个人的名义发了一条微博:老公吃醋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是用他自己的微博发的,但是……后面括号中却附加了一句:老公在开车,我拿着他的手机,真的挺急。 “要我给你念网友的回复么?”凉至翻着手机,眼睛都没抬一下,也没等夜廷深出声,便挑了几条她觉得挺在理的评论念了起来,越往后,夜廷深的脸越黑。 “醋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应该换成生抽和酱油。” “什么?身为老公居然敢吃醋?还想不想好好在桌上吃饭在床上睡觉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去趟超市,然后在蔬果区卖榴莲的那一带逛逛,顺便问问他觉得哪个榴莲的壳比较硬,他就不会吃醋了。” “……” 方向盘一打,夜廷深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库,副驾驶室的凉至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见状,夜廷深索性解开了安全带,长臂一伸,便将她的脸扣过来堵住了她的唇,惩罚似的狠吻着她。 若是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商场的停车场,车流量极大,凉至岂会任由他胡作非为?仰着头承受了片刻后,她便微微别过脸避开了他,后背抵着车窗微微喘息着,嘲笑他:“来商城做什么?真想回家跪榴莲了?” 夜廷深瞪了她一眼,夺过她的手机,赌气似的直接把微博给卸载了,弄得凉至哭笑不得。自从一个多月以前夜南歌同夜廷深在微博上互动了几回之后,夜廷深的私人微博便公之于众了,粉丝数也在短短几日之内暴增。连锁反应似的,网友们又扒出了她的私人微博,自那之后,他们便时常在微博上互动,而不少网友已经成功被他们圈粉,不少人经常在他们互动的微博下痛心疾首:此处禁止虐狗!禁止秀恩爱! 但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人祝福他们:看到你们,我还是愿意相信爱情的。 “下车。”夜廷深删完微博、卸完软件后便被手机扔给了她,没好气地说:“买菜去,罚你晚上做饭!” 闻言,凉至乐了,痛快答应:“成,反正也轮不到我洗碗。” * 两个多月前,两人便搬了新房。夜廷深特意选了一块人流量和车流量不是那么大的地方,住在顶层,三层复式楼,有足够的私人空间。 这个位置离夜氏、辰然集团、绿叶集团的位置都相当,因此,夜南歌和律凌天也就成了来这里蹭饭的常客。原因就是,夜南歌做饭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虽说她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当然,在凉至面前她可不敢班门弄斧,只乖乖地在一旁给她打打下手,学学艺。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着,男人便坐在外边的沙发上谈天说地。 “凌辰近来还好?”夜廷深问道。 闻言,律凌天的眸光黯淡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爱人不在身边,他又能好到哪里去?每天活得很是机械,吃饭、睡觉、工作,再无其他。” 话题似有几分沉重,夜廷深正想着如何终结这个话题的时候,夜南歌便从厨房走出来了,一手举着个大白萝卜,一手握着削皮刀,身上还系着个围裙,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皮,一边奚落夜廷深:“哥,听说今晚的伙食只有三个人的啊,你又咋得罪到大嫂了?” 夜廷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夜南歌便笑嘻嘻地坐到了律凌天的身旁,“诶哥,你白天那条秒删的微博我看到了,是你自己发的吧?是不是因为这事儿把大嫂给惹毛了所以不给饭吃啊?” 律凌天无语地揉了揉她的头,“你可是他亲妹妹。” “那是。”夜南歌用脚勾来了垃圾桶将皮扔了,“不是亲妹妹的话我早就把他的微博和朋友圈都屏蔽了!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要微博朋友圈同步发,幸好你妹妹我有男朋友了,不然啊每天都要被你秀一脸!” 夜南歌这边正喋喋不休着,那边厨房便传来了一声痛心疾首的呼喊:“夜南歌!你把我的萝卜皮给扔了啊?” * 用过餐后,夜南歌和律凌天停留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凉至在二层的卧室里吹着头发,而夜廷深则苦逼地在餐厅里刷着碗,等碗洗干净了再上楼的时候,凉至人已经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钻研着这四个月以来绘制的一些设计图纸。 上个季度尤夏的新品是由她设计的,虽然市场的反响倒是不错,但就凉至个人而言,总归是不太满意的。尤夏本就已经是时尚界大有名气的品牌了,早就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众,用市场反响来衡量一样产品是否成功自然是不够客观的。从她自身的角度来看,她清楚,那一系列产品远远达不到她所期望的。 她固然焦急,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灵感这种东西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工作的时候尽自己的全力,而往常的时候则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不让自己想其他。 这样的状态,倒是让她想到了大四那年参加“一表人才”设计大赛前了的状态。轻叹了一口气后,她将图纸全部分类叠好后放回原处,在书房又小坐了一会儿。目光触及到墙壁上挂着的婚纱照时,唇边便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是在云南时拍的那些照片,一个多月以前终于全部整理好寄送了过来。十一套婚纱,近二十个外景,五天的拍摄时间,两人的照片总共加起来有好一千好几百张,夜廷深一点儿也不吝啬地将底片全部打包回来了,大肆装饰着他们的新家。 一层进门时正对着的那一堵三四米高的墙就放着他们二人在花海里亲密相拥的照片,从一层到三层的楼梯旁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卧室、书房更是不用说了,二人的照片在这个新家中可谓随处可见,夜南歌第一次来他们的新房中参观的时候直呼遍地都是狗粮! 也就是在新房里拍摄了几张他们的照片发了条微博,配了文字是当初.夜廷深填词、她演唱的那首歌中的一句话:幸福在哪里,是和你在一起。后面附加了一个狗的表情,并补了句:壮士,和我一起干了这碗狗粮!并艾特了夜廷深,控诉着他高调虐狗的罪恶行径。而夜廷深竟也特别给面子的和她互动了几下,网友便炸开锅了。 自那之后,夜廷深便经常在微博上发一些图文,网友直呼他虐待“小动物”,他也不以为然,像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和他太太似的,凉至总是哭笑不得,最早时还偶尔会在微博上回应他,最后干脆直接将他拉黑了。 不得不说,夜廷深有时候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像个大男孩子,和他在人前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 又到了全身体检的时候。 在夜廷深的明令要求下,凉至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就要来一趟医院进行体检,而期间她则一直用着在瑶寨时半枫荷大师配给她的中药调理着身体,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凉至都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了,几个科室的医生她都已经混熟脸了,尤其是个别医生看她的时候那一脸愕然的模样,甭提有多尴尬了。 当然,同为医者,周晚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凉至来体检的时候,她若是有空基本都会陪同,等结果出来了再出于个人的角度向他们夫妻提出一些建议。 如此,凉至对她很是感激,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也加深了不少。凉至素来不喜欠人情,但苦思冥想却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周晚笙的地方,只是在每个季度尤夏出新品的时候她会悉心挑选几款产品送给周晚笙。 一开始,周晚笙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凉至便说:价格都是外人标上去的,你只要收到我的心意就好。 周晚笙着实的无奈。 “每次来都要占用你的时间,麻烦了。”趁着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凉至便约着周晚笙在医院附近喝点东西。不知为何,凉至最近总想着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前她从不爱吃的近来也开始吃起来了,并且胃口有增长的趋势,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的体重了。 都说“恋爱催人肥,婚姻催人老”,她可不希望最近生活得安稳了自己身材就渐渐走样了。 周晚笙抿了口热的玫瑰花茶,温婉一笑:“哪里的事?抛开我是医生这个层面,我们,不也是朋友么?” 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凉至看着飘着柚子皮的蜂蜜水,忽然就不那么想喝了,抿了抿唇,她由衷道:“谢谢你。” 周晚笙笑了笑。 怎么说呢?她和凉至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得很,最早时两人之间莫名横了个陆靳北。都说女人在面对自己爱的人时心眼小得容不下一粒灰尘,所以当初她和凉至之间心存隔阂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说当时她并没有一个足够的立场。再后来,凉至和夜廷深在一起了,但有一段时间周晚笙却因为宋辰亦的关系连带着对凉至有很大的意见。那时,她并不是很了解凉至的为人,她只知道,沈芳娇是她的好友,而她的好友正在被一个男人伤害着,那个男人为的是另一个女人,夏凉至。 沈芳娇出柜的事情在她和宋辰亦的婚前被曝光了,那时也恰恰时凉至的出轨门事件吵得火热的时候,傻子也能够想得到宋辰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沈芳娇那段时间受到的打击挺致命的,周晚笙陪着她走过来,目睹了她所承受的痛苦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对宋辰亦这个男人恨入了骨子里,所以当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凉至来求她的时候,她本可以置之不顾的,至少,那样可以让宋辰亦痛苦。 然而,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知道,凉至也是个受害者。身为一名医生,她的职业操守没有允许自己出于私心而去拿一条人命开玩笑。她救了凉至,救的不仅仅是一条生命,更是一份情谊。 “怎么不喝?”周晚笙见凉至老半天都没有动她面前的那杯蜂蜜柚子水,便问。 凉至皱了下眉头,随即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嘴挺馋的,想到什么都想吃,但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又觉得胃里根本容不下它。”看了看窗外,轻叹:“可能是因为换季的关系吧。” “换季都已经换完大半个月了。”周晚笙指了指她身上穿着的毛呢大衣,想了想,身子往前倾了些许,伸出手来探了下她的额头,“应该不是因为着凉了,但看你气色很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周晚笙拖着腮帮,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凉至面前那杯蜂蜜水面上飘着的柚子皮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在这时,周晚笙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她立刻接起,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见到她的神色逐渐由一开始的担忧变成愕然,继而变成了喜悦。 “嗯好,我知道了,我跟她在一起呢。” “好,我一会儿带她过来。” 便挂断了电话,神情略微复杂地支着下巴盯着凉至看,看得凉至有点儿头皮发麻。 “是医院那边给你的电话么?”凉至用搅拌棒搅拌着杯子里的柚子皮,心脏忽然跳动得有点儿厉害。不知怎么的周晚笙看她的这个神情总让她心里有点儿发慌,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周晚笙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看了她半晌之后,忽然问:“你最近想吃的东西都是偏什么口味的?像柚子皮之类的小零食吗?” 凉至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略微思索了一下,如实回答:“像我以前从来不吃山楂片、话梅糖的,前几天去了趟超市特别想吃,但买回去之后又……” “山楂片、话梅糖啊。”周晚笙笑了,“都是酸的东西呢。” -本章完结- 293结局篇1:都是酸的东西 四个月后,已入冬。 墓园里,一行年轻的青年成群而站,似是不喜扫墓时悲戚的氛围,便有人故意打闹着想让气氛活跃一点儿。然而,刚闹腾不过几分钟,便遭到了一声低喝:“蒋宁硕,你就不能安静点儿?” 蒋宁硕撇撇嘴,倒也安分下来了,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最前排的一男一女身上。眉头轻挑,他便脱离了小群众,上前揽住了男子的肩,嬉皮笑脸的,很快便遭来了男子的训斥:“宁硕,我们是来拜访教授的。” “我知道。”蒋宁硕嘴上还在笑着,神情却有些悲伤了,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穿着薄荷绿大衣的夏凉至,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陆靳北轻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就可以了,教授喜静,扰了他的安宁反倒不好。” 蒋宁硕知道,陆靳北是在故意给凉至留些空间。她性子还是那样,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四个月前她知道了教授离世的消息,与丈夫夜廷深前来拜访过一次,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今天,是教授的忌日,身为学生他们前来拜访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之前考虑到凉至或许会拒绝来访,却不成想,她倒出人意料的答应得很是干脆。 “我听廷深说,教授临终前所说的两件憾事之一,就是我没能站在我本能够达到的高度。” 蒋宁硕等人离开后,凉至轻声开口。墓碑上教授苍老的容颜带着一丝古怪的笑,那是他的特色,笑起来一点儿也不慈爱近人,因此当年J大设院不少新生对他尤其敬畏。但,了解他的人,如陆靳北,如凉至,他们都知道教授的。 陆靳北蹲下来,将墓碑前一束一束的鲜花摆放好,闻言后扯了下嘴角,“嗯”了一声,随即又站起,反问她:“所以你这四个月来一直没来探望他,是因为这个吗?” 凉至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自然是有有一部分的,哪一位老师不希望桃李满天下?更何况他们的这位教授还是个心气极高的主儿,若是她无功就返,一来她没那么厚的脸皮,二来教授也不会待见她。所以这四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在努力将大学学到的以及教授教她的那些东西捡回来,只是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不辜负教授的悉心栽培。 “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得到。”陆靳北淡淡地说,微笑,“我相信,教授也看得到。其实他肯定不希望给你太大的压力的,他教过我们,艺术设计这一行与众不同的是,如果一心想要追求功成名就反而是徒劳。你还年轻,不要有压力。” “过了年,我虚岁都26了,哪里还年轻?”凉至自嘲似的一笑,“这个社会很不公平的是,女人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往往很短暂,毕业后,结婚前,短短几年的时间。学生时代大多数人是为家庭、为父母而活的,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少之又少。结婚后基本是被丈夫、婆家牵着鼻子走的,等有了孩子……”顿了顿,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而因她的这一番话,陆靳北却思及了另一人,心口隐隐作痛,半晌后才开口:“如果是我,我不会以爱之名束缚我的妻子。你说得对,女人和男人一样,也该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当然,如果以后我的太太只想在家相夫教子,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养得起她和我的孩子。”可是,他的晚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闻言,凉至默了片刻,随即转头,“教授另一件抱憾的事情呢?是什么?” 陆靳北沉默不语。 但凉至已经猜到了几分,也没说破,刚想劝陆靳北几句什么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隔得老远,凉至看不太清他的脸,却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色,吞了吞口水,心道坏了,便忙跟陆靳北打了声招呼:“学长,回头我们再联系啊。”然后一溜烟似的向那个人影跑过去了。 陆靳北一个人在原地伫立良久,终是蹲下来伸手轻轻擦拭着教授的墓碑,喃喃自语:“很抱歉的是,您抱憾而终,而我也仍旧没能如愿以偿地娶到我心爱的人。” * 回去的路上,夜廷深便一直沉着脸,凉至叫他也不应,摆明了是因为刚刚她和陆靳北独处的事情摆脸色给她看。不光是陆靳北,她只要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和任何异性单独相处都会遭到他的“冷暴力”对待,跟个孩子似的。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呢? 正想着如何哄哄这位闹小孩子脾气的大男人,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的震动个不停。不像是短讯或是电话,倒像是……某个软件的推送消息。 听及,夜廷深瞥了一眼,没说话。 凉至微微挑眉,好奇地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嘴角抽搐着看了眼脸上写满了“与我无关”实则每个小动作都在出卖他的行径的夜廷深,无奈叹息:“你敢不敢再无赖一点?” 干咳了两声,夜廷深缓缓踩下了油门,待到车子平稳在路上行驶,才开口:“这叫集思广益。” “你知道这在人家眼里叫什么么?” “知道,花式秀恩爱。”夜廷深扫了她一眼,故意板着脸,“但我确实是想筹众智来的,替你。” “……” 凉至被他打败了。说话的工夫,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全是微博的推送消息。只因为夜廷深在几分钟前以个人的名义发了一条微博:老公吃醋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是用他自己的微博发的,但是……后面括号中却附加了一句:老公在开车,我拿着他的手机,真的挺急。 “要我给你念网友的回复么?”凉至翻着手机,眼睛都没抬一下,也没等夜廷深出声,便挑了几条她觉得挺在理的评论念了起来,越往后,夜廷深的脸越黑。 “醋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应该换成生抽和酱油。” “什么?身为老公居然敢吃醋?还想不想好好在桌上吃饭在床上睡觉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去趟超市,然后在蔬果区卖榴莲的那一带逛逛,顺便问问他觉得哪个榴莲的壳比较硬,他就不会吃醋了。” “……” 方向盘一打,夜廷深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库,副驾驶室的凉至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见状,夜廷深索性解开了安全带,长臂一伸,便将她的脸扣过来堵住了她的唇,惩罚似的狠吻着她。 若是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商场的停车场,车流量极大,凉至岂会任由他胡作非为?仰着头承受了片刻后,她便微微别过脸避开了他,后背抵着车窗微微喘息着,嘲笑他:“来商城做什么?真想回家跪榴莲了?” 夜廷深瞪了她一眼,夺过她的手机,赌气似的直接把微博给卸载了,弄得凉至哭笑不得。自从一个多月以前夜南歌同夜廷深在微博上互动了几回之后,夜廷深的私人微博便公之于众了,粉丝数也在短短几日之内暴增。连锁反应似的,网友们又扒出了她的私人微博,自那之后,他们便时常在微博上互动,而不少网友已经成功被他们圈粉,不少人经常在他们互动的微博下痛心疾首:此处禁止虐狗!禁止秀恩爱! 但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人祝福他们:看到你们,我还是愿意相信爱情的。 “下车。”夜廷深删完微博、卸完软件后便被手机扔给了她,没好气地说:“买菜去,罚你晚上做饭!” 闻言,凉至乐了,痛快答应:“成,反正也轮不到我洗碗。” * 两个多月前,两人便搬了新房。夜廷深特意选了一块人流量和车流量不是那么大的地方,住在顶层,三层复式楼,有足够的私人空间。 这个位置离夜氏、辰然集团、绿叶集团的位置都相当,因此,夜南歌和律凌天也就成了来这里蹭饭的常客。原因就是,夜南歌做饭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虽说她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当然,在凉至面前她可不敢班门弄斧,只乖乖地在一旁给她打打下手,学学艺。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着,男人便坐在外边的沙发上谈天说地。 “凌辰近来还好?”夜廷深问道。 闻言,律凌天的眸光黯淡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爱人不在身边,他又能好到哪里去?每天活得很是机械,吃饭、睡觉、工作,再无其他。” 话题似有几分沉重,夜廷深正想着如何终结这个话题的时候,夜南歌便从厨房走出来了,一手举着个大白萝卜,一手握着削皮刀,身上还系着个围裙,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皮,一边奚落夜廷深:“哥,听说今晚的伙食只有三个人的啊,你又咋得罪到大嫂了?” 夜廷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夜南歌便笑嘻嘻地坐到了律凌天的身旁,“诶哥,你白天那条秒删的微博我看到了,是你自己发的吧?是不是因为这事儿把大嫂给惹毛了所以不给饭吃啊?” 律凌天无语地揉了揉她的头,“你可是他亲妹妹。” “那是。”夜南歌用脚勾来了垃圾桶将皮扔了,“不是亲妹妹的话我早就把他的微博和朋友圈都屏蔽了!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要微博朋友圈同步发,幸好你妹妹我有男朋友了,不然啊每天都要被你秀一脸!” 夜南歌这边正喋喋不休着,那边厨房便传来了一声痛心疾首的呼喊:“夜南歌!你把我的萝卜皮给扔了啊?” * 用过餐后,夜南歌和律凌天停留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凉至在二层的卧室里吹着头发,而夜廷深则苦逼地在餐厅里刷着碗,等碗洗干净了再上楼的时候,凉至人已经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钻研着这四个月以来绘制的一些设计图纸。 上个季度尤夏的新品是由她设计的,虽然市场的反响倒是不错,但就凉至个人而言,总归是不太满意的。尤夏本就已经是时尚界大有名气的品牌了,早就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众,用市场反响来衡量一样产品是否成功自然是不够客观的。从她自身的角度来看,她清楚,那一系列产品远远达不到她所期望的。 她固然焦急,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灵感这种东西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工作的时候尽自己的全力,而往常的时候则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不让自己想其他。 这样的状态,倒是让她想到了大四那年参加“一表人才”设计大赛前了的状态。轻叹了一口气后,她将图纸全部分类叠好后放回原处,在书房又小坐了一会儿。目光触及到墙壁上挂着的婚纱照时,唇边便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是在云南时拍的那些照片,一个多月以前终于全部整理好寄送了过来。十一套婚纱,近二十个外景,五天的拍摄时间,两人的照片总共加起来有好一千好几百张,夜廷深一点儿也不吝啬地将底片全部打包回来了,大肆装饰着他们的新家。 一层进门时正对着的那一堵三四米高的墙就放着他们二人在花海里亲密相拥的照片,从一层到三层的楼梯旁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卧室、书房更是不用说了,二人的照片在这个新家中可谓随处可见,夜南歌第一次来他们的新房中参观的时候直呼遍地都是狗粮! 也就是在新房里拍摄了几张他们的照片发了条微博,配了文字是当初.夜廷深填词、她演唱的那首歌中的一句话:幸福在哪里,是和你在一起。后面附加了一个狗的表情,并补了句:壮士,和我一起干了这碗狗粮!并艾特了夜廷深,控诉着他高调虐狗的罪恶行径。而夜廷深竟也特别给面子的和她互动了几下,网友便炸开锅了。 自那之后,夜廷深便经常在微博上发一些图文,网友直呼他虐待“小动物”,他也不以为然,像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和他太太似的,凉至总是哭笑不得,最早时还偶尔会在微博上回应他,最后干脆直接将他拉黑了。 不得不说,夜廷深有时候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像个大男孩子,和他在人前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 又到了全身体检的时候。 在夜廷深的明令要求下,凉至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就要来一趟医院进行体检,而期间她则一直用着在瑶寨时半枫荷大师配给她的中药调理着身体,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凉至都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了,几个科室的医生她都已经混熟脸了,尤其是个别医生看她的时候那一脸愕然的模样,甭提有多尴尬了。 当然,同为医者,周晚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凉至来体检的时候,她若是有空基本都会陪同,等结果出来了再出于个人的角度向他们夫妻提出一些建议。 如此,凉至对她很是感激,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也加深了不少。凉至素来不喜欠人情,但苦思冥想却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周晚笙的地方,只是在每个季度尤夏出新品的时候她会悉心挑选几款产品送给周晚笙。 一开始,周晚笙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凉至便说:价格都是外人标上去的,你只要收到我的心意就好。 周晚笙着实的无奈。 “每次来都要占用你的时间,麻烦了。”趁着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凉至便约着周晚笙在医院附近喝点东西。不知为何,凉至最近总想着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前她从不爱吃的近来也开始吃起来了,并且胃口有增长的趋势,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的体重了。 都说“恋爱催人肥,婚姻催人老”,她可不希望最近生活得安稳了自己身材就渐渐走样了。 周晚笙抿了口热的玫瑰花茶,温婉一笑:“哪里的事?抛开我是医生这个层面,我们,不也是朋友么?” 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凉至看着飘着柚子皮的蜂蜜水,忽然就不那么想喝了,抿了抿唇,她由衷道:“谢谢你。” 周晚笙笑了笑。 怎么说呢?她和凉至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得很,最早时两人之间莫名横了个陆靳北。都说女人在面对自己爱的人时心眼小得容不下一粒灰尘,所以当初她和凉至之间心存隔阂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说当时她并没有一个足够的立场。再后来,凉至和夜廷深在一起了,但有一段时间周晚笙却因为宋辰亦的关系连带着对凉至有很大的意见。那时,她并不是很了解凉至的为人,她只知道,沈芳娇是她的好友,而她的好友正在被一个男人伤害着,那个男人为的是另一个女人,夏凉至。 沈芳娇出柜的事情在她和宋辰亦的婚前被曝光了,那时也恰恰时凉至的出轨门事件吵得火热的时候,傻子也能够想得到宋辰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沈芳娇那段时间受到的打击挺致命的,周晚笙陪着她走过来,目睹了她所承受的痛苦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对宋辰亦这个男人恨入了骨子里,所以当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凉至来求她的时候,她本可以置之不顾的,至少,那样可以让宋辰亦痛苦。 然而,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知道,凉至也是个受害者。身为一名医生,她的职业操守没有允许自己出于私心而去拿一条人命开玩笑。她救了凉至,救的不仅仅是一条生命,更是一份情谊。 “怎么不喝?”周晚笙见凉至老半天都没有动她面前的那杯蜂蜜柚子水,便问。 凉至皱了下眉头,随即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嘴挺馋的,想到什么都想吃,但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又觉得胃里根本容不下它。”看了看窗外,轻叹:“可能是因为换季的关系吧。” “换季都已经换完大半个月了。”周晚笙指了指她身上穿着的毛呢大衣,想了想,身子往前倾了些许,伸出手来探了下她的额头,“应该不是因为着凉了,但看你气色很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周晚笙拖着腮帮,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凉至面前那杯蜂蜜水面上飘着的柚子皮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在这时,周晚笙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她立刻接起,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见到她的神色逐渐由一开始的担忧变成愕然,继而变成了喜悦。 “嗯好,我知道了,我跟她在一起呢。” “好,我一会儿带她过来。” 便挂断了电话,神情略微复杂地支着下巴盯着凉至看,看得凉至有点儿头皮发麻。 “是医院那边给你的电话么?”凉至用搅拌棒搅拌着杯子里的柚子皮,心脏忽然跳动得有点儿厉害。不知怎么的周晚笙看她的这个神情总让她心里有点儿发慌,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周晚笙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看了她半晌之后,忽然问:“你最近想吃的东西都是偏什么口味的?像柚子皮之类的小零食吗?” 凉至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略微思索了一下,如实回答:“像我以前从来不吃山楂片、话梅糖的,前几天去了趟超市特别想吃,但买回去之后又……” “山楂片、话梅糖啊。”周晚笙笑了,“都是酸的东西呢。” -本章完结- 294结局篇2:两个孩子的爸爸 凉至怀孕了。 在经历了上午的一轮身体检查之后,负责尿检报告的医生很明确的告诉她,她的尿检结果呈阳性,确定她已经成功荣升为了一位准妈妈。 正是因为知晓这位正是被夜先生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儿,妇产科室的医生一看到检查结果,立马一个电话打到了周晚笙那里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并叮嘱她一会儿下午要是不出诊的话一定记得带凉至去做个检查。周晚笙本身就是学医的,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想到了上一次凉至的检查结果并不是很乐观,想来这一次怀孕也不是他们夫妻二人计划之中的,眉宇之间难免染上了些许忧色。 当然,深思之后,她还是决定如实地告诉了凉至这件事情,同时给她打了预防针,“下午得先去做个检查,确保这个孩子的一切正常,也要保证你在待产期间万无一失。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每个准妈妈都会走这个程序的。” 事实上,周晚笙自己的紧张并不比凉至少,但却尽力让自己的状态放松下来,不要吓到凉至才好。虽说,怀孕这个消息已经让凉至整个人都愣掉了。 正如周晚笙猜想的那样,这个孩子,并不是她和夜廷深计划之中的。因为上上次的检查结果,医生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们二人,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适合受孕,建议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再计划要孩子。但是…… 凉至的神情有些许的凝重,掌心微微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惴惴不安地看了周晚笙一眼,咬了咬唇。 避孕后百分十五的几率,就这么凑巧地被她给撞上了? *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坐在候诊室里,凉至却紧张得手掌心都是汗。 周晚笙看到她这个样子,不停地安慰着她,“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一切都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儿紧张,这会儿已经让值班的护士去拿凉至身体的其他指标的检查结果了,现在她怀孕还不足一月,许多孕检项目还无法进行,周晚笙便只能根据其他指标来做一个风险测评。 夜廷深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也是一脑门子的汗。一听到周医生打电话给他叫他马上来一趟医院,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以往每次体检他都是陪凉至一起来的,按说距离下一次检查还有两天的时间,凉至是到了医院之后才打电话告诉他的,当时他正在开会,她便没让他过来。 “怎么了周医生?”夜廷深看到两个姑娘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生怕凉至有个什么闪失似的,焦急地看着周晚笙。周晚笙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站在那些年纪稍大些的妇科医生的角度,怕是这会儿先是冲着夜廷深一顿骂了。 听到了夜廷深的声音后,凉至像是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背脊忽然挺直,下意识地抓了周晚笙一把,冲她摇了摇头。周晚笙讶然地看着她,心里一横,还是答应了她,暂时选择了缄默不语。 她想,她可以理解凉至这么做的原因。 现在还无法确定她是否是正常受孕,胎儿的各项指标是否正常。若是无碍到还好,可若是有一点点闪失呢?她不想让夜廷深和她一起提心吊胆。 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周晚笙想,这得有多爱他才愿意一个人承受这风险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只见原本坐在她身旁的人儿整个重量忽然向她压了过来,夜廷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凉至的身体,将她整个人横抱在了怀里,嘶声低吼:“快叫医生!” 周晚笙反应过来凉至忽然晕厥之后,大惊失色,立马联络了急诊中心,叫自己的助手护士拿来了白大褂随着凉至一起进到了手术室里。 * 幸运的是,经过了一轮检查后,确定凉至只是因为前期身体过度操劳而导致孕后血压偏低,并无大碍。周晚笙叫人去准备了病房后,摘下了脸上的口罩直接走到了在外焦急等待的夜廷深身前,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忤逆了凉至的意思,开口便道:“夜先生,你太太怀孕了。” 静。 说完这句话后,周晚笙刻意给夜廷深留了个思想缓冲的时间。看着他的神情直接僵掉,整个人仿若石化般了一动不动,周晚笙想,这大概是男人知道自己爱人怀孕之后的常态了吧。 “很抱歉,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由她亲口告诉你。”周晚笙轻声说,神情有些许凝重,“但就在她昏厥之前,她决定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因为她暂时还不知道这次意外怀孕她将要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她不想你和她一起提心吊胆。本来我是尊重她的决定的,但就在刚刚,我后悔了。” 她很是郑重地告诉夜廷深:“夜先生,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一定要与她一起承受。怀孕的女人心思本就极其敏感,再加上她自身身体不大好,压力自然是很大的。该怎么做,我想夜先生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像是刚刚腾起的喜悦之火被生生浇灭,夜廷深背脊依旧僵着,喉咙有些发紧,好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声音,涩声问道:“她……怀孕多久了?” “20几天左右,还不足一月。”周晚笙说,“理论上第一次B超检查是在怀孕的第5周左右,在那之前我们也没法确认这个孩子究竟是可以留下来还是……在那之前的十天时间里,我建议凉至留院,有陪护医生在一旁看着,万一有什么异常状况也好及时处理。” * 到了晚上的时候,凉至才缓缓醒来,映入眼的便是雪白色的天花板。刚醒的她大脑意识尚未恢复,便只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用去看,她也知道是谁。却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想到他在自己身边,总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 “廷深……”她微微侧过头,努力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你别担心,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她安慰他,同时也在安慰她自己。 不会有事的。 上天用那百分之十五的几率赐予了她这个小生命,她相信她和她的孩子都是幸运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给自己加油打着气。 夜廷深握着她的小手,喉咙也有些发紧。但思及了周晚笙的话,他害怕会给她带来压力,便强压下了自己的担忧和恐惧,轻声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想吃上次那家粥铺的芍药山鸡粥。”说着,她舔了舔唇,“会不会太远了?” “不会。”他轻抚着她的头,“我去给你买。”说着,便要起身,凉至却拉住了他,不让他走。 “廷深。”凉至叫住他,自己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吓得夜廷深立马过来扶她了,像扶年迈的老太太似的,让凉至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便说:“廷深,你太紧张了。” 夜廷深拿了好几个枕头塞到她背后,确保她舒服了之后才撒手,“我叫人送过来,我不走。” “好。”凉至这才放松了些许,但小手却依旧攥着他衣服的一角,紧紧的,把他的衣服都揉皱了。 夜廷深却一点儿也没在意,将她的被子盖好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床沿边坐下,心疼地看着她削尖的下巴和微红的双眼,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下巴,低低地道:“款款,对不起。” 凉至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傻瓜,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夜廷深没说话,身体微微向前倾,闭上眼吻着她的额头。末了,额头轻抵着她的,喉咙哽了一下,轻声道:“是我不好。” “傻瓜。”凉至抬手轻轻抱住他的头,“怎么有孩子了,你不高兴么?” “如果他的到来会让你承受痛苦的话。”夜廷深认真地对她说,“我不高兴,如果这样,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 后面的话被凉至的手指轻轻堵住,她“嘘”了一声,随即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泛着母性的柔和,“孩子会当真的,别吓到他了。” 夜廷深便沉默不语。 他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做梦都想,但却不是现在。 一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危险了,二来……她那么好强的一个人,事业被搁浅了这么长的时间,近段时间好不容易重新起步,现在却又…… 都是他不好。 “呐,廷深,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凉至明眸如星,满是期待地看着他,抓着他的食指摇啊摇的,“我们现在就开始给宝宝想名字好不好?” 夜廷深张了张嘴,终是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说:“我都喜欢。” 凉至的眼睛忽然就有些湿湿的了。 她问过他这个问题的,他也很认真地回答过她。 他那时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生孩子,最好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像我,女儿像你。兄妹也好,姐弟也罢,等他们长大了也好有个照应。然后等孩子们各自成家之后,我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想和你一起看看这世界。那之后的时光,都是我和你的,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她笑他:老一辈的人都说,儿子得像妈妈,女儿得像爸爸,这样的小孩长大了有福气。不过无所谓,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 十天后。 凉至在医院做完B超后才发现,夜奶奶、夜南歌还有夜寂都待在病房里了,夜廷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来之后,夜南歌第一个跳上前问结果,被夜廷深一下子拦下了,生怕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弄伤了凉至。 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夜南歌便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啊哥,我这是太高兴了。那个……结果怎么样?还不错吧?” 夜奶奶也满是期待地看着夜廷深,夜寂虽说没有她们俩那么激动,但眸子里也是写满了对自己孙儿的期待的,因此当夜廷深沉默不语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催促了声:“这小子,倒是说句话啊?” 夜廷深扶着凉至在床上坐好之后,这才得了空来回答三人的问题。直接将手里的B超单子递了过去,淡淡地说:“自己去看吧。”然后转身坐在床沿边,眉宇之间难掩轻松和喜悦,盯着凉至的小腹就开始笑,一开始是抿着唇压抑着的,没一会儿就开始咧着嘴笑了,到最后直接仰着头大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吓坏了正在争着抢着要看B超单的三人。 “老三这……咋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可能刚刚大嫂去做B超的时候没有路过,不然该去给哥做个脑部的核磁共振。” “闭嘴!”夜廷深收放自如,喝了夜南歌一声,看呆了凉至。 夜南歌悻悻地闭上了嘴,扭头看到奶奶一脸认真地盯着B超单看,忍不住吐槽:“行了奶奶,能看懂吗您?” “看不懂。”夜奶奶.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老花镜,鼻子都快要凑到单子上面去了,使劲儿地盯着,好半晌后才拉过夜南歌,“老幺,你给看看奶奶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怎么瞅着这一块有俩小黑点呢?” “俩?”夜南歌惊了一下,一把抢过B超单,“还真俩啊?大哥——” 这会儿,夜廷深已经特别自豪地起了身,丝毫不掩饰唇边的笑意,“是俩,医生反复确认过了,正常宫内受孕,各项指标也正常。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本章完结- 294结局篇2:两个孩子的爸爸 凉至怀孕了。 在经历了上午的一轮身体检查之后,负责尿检报告的医生很明确的告诉她,她的尿检结果呈阳性,确定她已经成功荣升为了一位准妈妈。 正是因为知晓这位正是被夜先生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儿,妇产科室的医生一看到检查结果,立马一个电话打到了周晚笙那里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并叮嘱她一会儿下午要是不出诊的话一定记得带凉至去做个检查。周晚笙本身就是学医的,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想到了上一次凉至的检查结果并不是很乐观,想来这一次怀孕也不是他们夫妻二人计划之中的,眉宇之间难免染上了些许忧色。 当然,深思之后,她还是决定如实地告诉了凉至这件事情,同时给她打了预防针,“下午得先去做个检查,确保这个孩子的一切正常,也要保证你在待产期间万无一失。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每个准妈妈都会走这个程序的。” 事实上,周晚笙自己的紧张并不比凉至少,但却尽力让自己的状态放松下来,不要吓到凉至才好。虽说,怀孕这个消息已经让凉至整个人都愣掉了。 正如周晚笙猜想的那样,这个孩子,并不是她和夜廷深计划之中的。因为上上次的检查结果,医生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们二人,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适合受孕,建议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再计划要孩子。但是…… 凉至的神情有些许的凝重,掌心微微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惴惴不安地看了周晚笙一眼,咬了咬唇。 避孕后百分十五的几率,就这么凑巧地被她给撞上了? *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坐在候诊室里,凉至却紧张得手掌心都是汗。 周晚笙看到她这个样子,不停地安慰着她,“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一切都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儿紧张,这会儿已经让值班的护士去拿凉至身体的其他指标的检查结果了,现在她怀孕还不足一月,许多孕检项目还无法进行,周晚笙便只能根据其他指标来做一个风险测评。 夜廷深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也是一脑门子的汗。一听到周医生打电话给他叫他马上来一趟医院,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以往每次体检他都是陪凉至一起来的,按说距离下一次检查还有两天的时间,凉至是到了医院之后才打电话告诉他的,当时他正在开会,她便没让他过来。 “怎么了周医生?”夜廷深看到两个姑娘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生怕凉至有个什么闪失似的,焦急地看着周晚笙。周晚笙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站在那些年纪稍大些的妇科医生的角度,怕是这会儿先是冲着夜廷深一顿骂了。 听到了夜廷深的声音后,凉至像是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背脊忽然挺直,下意识地抓了周晚笙一把,冲她摇了摇头。周晚笙讶然地看着她,心里一横,还是答应了她,暂时选择了缄默不语。 她想,她可以理解凉至这么做的原因。 现在还无法确定她是否是正常受孕,胎儿的各项指标是否正常。若是无碍到还好,可若是有一点点闪失呢?她不想让夜廷深和她一起提心吊胆。 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周晚笙想,这得有多爱他才愿意一个人承受这风险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只见原本坐在她身旁的人儿整个重量忽然向她压了过来,夜廷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凉至的身体,将她整个人横抱在了怀里,嘶声低吼:“快叫医生!” 周晚笙反应过来凉至忽然晕厥之后,大惊失色,立马联络了急诊中心,叫自己的助手护士拿来了白大褂随着凉至一起进到了手术室里。 * 幸运的是,经过了一轮检查后,确定凉至只是因为前期身体过度操劳而导致孕后血压偏低,并无大碍。周晚笙叫人去准备了病房后,摘下了脸上的口罩直接走到了在外焦急等待的夜廷深身前,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忤逆了凉至的意思,开口便道:“夜先生,你太太怀孕了。” 静。 说完这句话后,周晚笙刻意给夜廷深留了个思想缓冲的时间。看着他的神情直接僵掉,整个人仿若石化般了一动不动,周晚笙想,这大概是男人知道自己爱人怀孕之后的常态了吧。 “很抱歉,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由她亲口告诉你。”周晚笙轻声说,神情有些许凝重,“但就在她昏厥之前,她决定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因为她暂时还不知道这次意外怀孕她将要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她不想你和她一起提心吊胆。本来我是尊重她的决定的,但就在刚刚,我后悔了。” 她很是郑重地告诉夜廷深:“夜先生,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一定要与她一起承受。怀孕的女人心思本就极其敏感,再加上她自身身体不大好,压力自然是很大的。该怎么做,我想夜先生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像是刚刚腾起的喜悦之火被生生浇灭,夜廷深背脊依旧僵着,喉咙有些发紧,好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声音,涩声问道:“她……怀孕多久了?” “20几天左右,还不足一月。”周晚笙说,“理论上第一次B超检查是在怀孕的第5周左右,在那之前我们也没法确认这个孩子究竟是可以留下来还是……在那之前的十天时间里,我建议凉至留院,有陪护医生在一旁看着,万一有什么异常状况也好及时处理。” * 到了晚上的时候,凉至才缓缓醒来,映入眼的便是雪白色的天花板。刚醒的她大脑意识尚未恢复,便只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用去看,她也知道是谁。却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想到他在自己身边,总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 “廷深……”她微微侧过头,努力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你别担心,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她安慰他,同时也在安慰她自己。 不会有事的。 上天用那百分之十五的几率赐予了她这个小生命,她相信她和她的孩子都是幸运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给自己加油打着气。 夜廷深握着她的小手,喉咙也有些发紧。但思及了周晚笙的话,他害怕会给她带来压力,便强压下了自己的担忧和恐惧,轻声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想吃上次那家粥铺的芍药山鸡粥。”说着,她舔了舔唇,“会不会太远了?” “不会。”他轻抚着她的头,“我去给你买。”说着,便要起身,凉至却拉住了他,不让他走。 “廷深。”凉至叫住他,自己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吓得夜廷深立马过来扶她了,像扶年迈的老太太似的,让凉至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便说:“廷深,你太紧张了。” 夜廷深拿了好几个枕头塞到她背后,确保她舒服了之后才撒手,“我叫人送过来,我不走。” “好。”凉至这才放松了些许,但小手却依旧攥着他衣服的一角,紧紧的,把他的衣服都揉皱了。 夜廷深却一点儿也没在意,将她的被子盖好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床沿边坐下,心疼地看着她削尖的下巴和微红的双眼,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下巴,低低地道:“款款,对不起。” 凉至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傻瓜,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夜廷深没说话,身体微微向前倾,闭上眼吻着她的额头。末了,额头轻抵着她的,喉咙哽了一下,轻声道:“是我不好。” “傻瓜。”凉至抬手轻轻抱住他的头,“怎么有孩子了,你不高兴么?” “如果他的到来会让你承受痛苦的话。”夜廷深认真地对她说,“我不高兴,如果这样,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 后面的话被凉至的手指轻轻堵住,她“嘘”了一声,随即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泛着母性的柔和,“孩子会当真的,别吓到他了。” 夜廷深便沉默不语。 他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做梦都想,但却不是现在。 一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危险了,二来……她那么好强的一个人,事业被搁浅了这么长的时间,近段时间好不容易重新起步,现在却又…… 都是他不好。 “呐,廷深,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凉至明眸如星,满是期待地看着他,抓着他的食指摇啊摇的,“我们现在就开始给宝宝想名字好不好?” 夜廷深张了张嘴,终是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说:“我都喜欢。” 凉至的眼睛忽然就有些湿湿的了。 她问过他这个问题的,他也很认真地回答过她。 他那时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生孩子,最好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像我,女儿像你。兄妹也好,姐弟也罢,等他们长大了也好有个照应。然后等孩子们各自成家之后,我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想和你一起看看这世界。那之后的时光,都是我和你的,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她笑他:老一辈的人都说,儿子得像妈妈,女儿得像爸爸,这样的小孩长大了有福气。不过无所谓,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 十天后。 凉至在医院做完B超后才发现,夜奶奶、夜南歌还有夜寂都待在病房里了,夜廷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来之后,夜南歌第一个跳上前问结果,被夜廷深一下子拦下了,生怕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弄伤了凉至。 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夜南歌便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啊哥,我这是太高兴了。那个……结果怎么样?还不错吧?” 夜奶奶也满是期待地看着夜廷深,夜寂虽说没有她们俩那么激动,但眸子里也是写满了对自己孙儿的期待的,因此当夜廷深沉默不语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催促了声:“这小子,倒是说句话啊?” 夜廷深扶着凉至在床上坐好之后,这才得了空来回答三人的问题。直接将手里的B超单子递了过去,淡淡地说:“自己去看吧。”然后转身坐在床沿边,眉宇之间难掩轻松和喜悦,盯着凉至的小腹就开始笑,一开始是抿着唇压抑着的,没一会儿就开始咧着嘴笑了,到最后直接仰着头大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吓坏了正在争着抢着要看B超单的三人。 “老三这……咋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可能刚刚大嫂去做B超的时候没有路过,不然该去给哥做个脑部的核磁共振。” “闭嘴!”夜廷深收放自如,喝了夜南歌一声,看呆了凉至。 夜南歌悻悻地闭上了嘴,扭头看到奶奶一脸认真地盯着B超单看,忍不住吐槽:“行了奶奶,能看懂吗您?” “看不懂。”夜奶奶.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老花镜,鼻子都快要凑到单子上面去了,使劲儿地盯着,好半晌后才拉过夜南歌,“老幺,你给看看奶奶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怎么瞅着这一块有俩小黑点呢?” “俩?”夜南歌惊了一下,一把抢过B超单,“还真俩啊?大哥——” 这会儿,夜廷深已经特别自豪地起了身,丝毫不掩饰唇边的笑意,“是俩,医生反复确认过了,正常宫内受孕,各项指标也正常。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本章完结- 295大结局:此生挚爱 凉至怀了双胞胎这事儿最先是在夜廷深的朋友圈里传开的,最早知道这件事情的自然是他那个几个铁杆好友了。男人之间也没什么过多的言语表达,多是一声“恭喜”,倒是律凌天话多了点儿,说了句:“你战斗力可以啊,一下中了俩!” “那是。”夜廷深美得都要仰面朝天了,所有好友里面他大概是第一个当爹的,自然是背脊都挺得笔直笔直的。 “完了,要是以后你不定期秀孩子的话,微博上的那些网友肯定要取关你了。”律凌天揉了揉太阳**,扭头对身旁的夜南歌说:“南歌儿,咱们回去也把他拉黑吧,早拉早好。” 夜南歌差点儿一口橙汁喷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咱们回去也要个双胞胎呢!” “……” 夜廷深不是第一次知道夜南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了,但以前她荼毒的只是他和凌天而已,现如今他有了孩子,自然就想得更长远了些,盯着夜南歌看了半晌之后,他特嫌弃地说:“以后你离我俩孩子远点儿!” “……”夜南歌特别受伤地看了他一眼,没三秒钟,便冲着夜廷深“呵呵”了两声,挽着律凌天的胳膊:“走,咱俩也回去造人去!一次中仨,一男一女一妖,气死他!” * 凉至怀孕的头三个月,除了伴有极其强烈的妊娠反应,还时常会出现忽然晕厥的状况。每次晕厥的时间短则几十分钟,长则三四个小时,总要把身边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在这样的状况下,医生强烈建议这最为重要的头三个月留在医院。 这头三个月,凉至成日提心吊胆的,连带着夜廷深也担了不少心。这些事情没有同奶奶说起,她老人家一直沉浸在要抱重孙子的喜悦之中,得知凉至怀的是双胞胎的当天差点儿没给整个医院都发红包喜糖了。 好在在医院监测疗养了一段时间,凉至的情况有所好转,终于得以出院回家。 夜廷深便特别的小心翼翼,特地将夜家老宅里的下人请来了几个干活细心、做饭好吃,还会照顾孕妇的到新房里来了,几乎全天候地跟着她,生怕她有一丁点儿的闪失。书房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育儿、怀孕有关的书籍,家里的地板上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就连洗手间的地上也垫上了好几层防滑的,还特地请了个有经验的家庭医生,凉至都差点儿没说他太小题大做了。 但夜廷深振振有词:“事关我老婆孩子的安危怎么就小题大做了?”完了还冲着凉至的小腹嚷嚷,“对吧,儿子?” 凉至忍俊不禁,在夜廷深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后便笑,“成天儿子儿子的叫,万一是女儿怎么办?医生说孩子在肚子里可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的,你这样,要是是女儿听到了该多伤心啊。” 夜廷深默了一瞬,随即改了口:“儿子、女儿们。” 凉至心情便好了不少,如此一来,晚饭时的孕吐带来的不适也似乎得到了缓解。许是因为一下子怀了两个孩子的原因,凉至的饭量变得特别大,但胃口却不见好,吃什么吐什么的,妊娠反应极其严重,有时晨起呕吐似乎都快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吐完了她接着吃,吃完了又接着吐,如此反复,体重竟然不见增长,愁坏了夜廷深。 “廷深。”凉至哼哼唧唧地叫了他一声,夜廷深立刻应了。凉至便微微偏了头,笑着说:“等哪天我反应没这么厉害了,我们去逛逛母婴商城好不好?”出院后她就一直挺想去的,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医生建议她前三个月静养,适当的运动可以有,但不建议她劳累过度。也因为如此,本来筹划着进行申请的欧洲艺术设计作品展不得不搁浅了,又加上孕妇前期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前段时间凉至可没少折腾。 夜廷深揽着她,轻轻“嗯”了一声,美滋滋地开始上下打量着整个楼层的构造,细思了一下,道:“把二层主卧房旁边的那个小房间改造成婴儿房怎么样?离我们的房间也近,面积也足够。” “听你的。”凉至犯困了,揉了揉眼睛,“想睡觉了,但是又想吃东西。我好想吃正宗的重庆酸辣粉……” 隔天,夜廷深便特地从重庆请来了一位大厨负责凉至孕期的伙食。因着凉至怀孕在家的关系,这几个月他把工作都推给了肖天佐,每晚都会尽可能地回家陪凉至吃晚饭。 凉至近来格外嗜睡,午饭后一觉能睡到三四点,偶尔回得早的时候,他便会去厨房捣鼓着前半生从未碰过的厨房器具。随着凉至的肚子越来越大,胃口渐渐好了不少的时候,夜廷深的厨艺竟也由一开始的不堪入目到了之后还能凑合的地步。只是怀孕期间的凉至胃口特别叼,稍稍不如意她便赌气不吃了,这让夜廷深很是苦恼,经常摸着她的肚皮小声抱怨:“孩儿们,你们出来后可别学你妈这么折腾你爹啊。” 凉至便瞪他,故意说:“要不让孩子们进你肚子里去,你折腾我?” 夜廷深便悻悻闭嘴了。 * 若有人问夜廷深,时至今日最为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夜廷深一定会说,最遗憾的事情就是错过了孩子们的第一次胎动。 凉至第五个月的时候去医院进行孕检之后,医生告诉他们,宝宝在第18周左右的时候已经能够听到子宫以外的声音了,并且最令准妈妈期待的第一次胎动也会在这个时间段发生。夜廷深一听,几乎每天都要隔着凉至的肚皮和自己的孩子们对话了,并且每天都会问凉至:“动了吗动了吗?动了叫我。” 凉至哭笑不得。 夜廷深又会摸着她的肚皮,和孩子们说:“孩儿们,动的时候记得通知你爹啊!” 然而,即便如此,夜廷深还是错过了。也不知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存心欺负他们老爸似的,第19周末的时候,凉至跟着夜奶奶、夜南歌去了母婴商城,两人跟左右护法似的搀着凉至,一下子把夜廷深挤开边儿了,大包小包全往他身上一挂,一个八尺高的男儿就这么成了包架子。 当然,夜廷深也乐.在.其.中,始终保持着不超过三米的距离在三人身后走着。偶尔路过看到不错的商品便会立马进去买下来结算,或者是前面三人看了的做完比较最后决定不买的,他也会二话不说地买下来。就在给宝宝们挑超级可爱的小肚兜的时候,他错过了两个宝贝的第一次胎动。 等他痛心疾首地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还不忘哀嚎:“为什么不叫我?” 回答他的是夜南歌,“叫你了,可是你选得太入迷没听见。”她指了指夜廷深还拿在手上的小肚兜,憋着笑。说实话,一个大男人一手拿着一个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肚兜挺喜感的,但这一幕落在凉至的眼里就不同了。许是因为怀孕而变得感性的原因,凉至竟在那一刻觉得眼睛有些湿湿的了。 “你给我侄子们挑好没有?不行我来啊。”夜南歌拿过他手里两个小肚兜,瞬间觉得心都要化了,“我的天啊!好小,还没有我脸大呢!” 因为错过了首次胎动,夜廷深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坐到凉至旁边,贴着她,对夜南歌说:“你行你去啊,别吝啬,买多少就看你这当姑姑的诚意了。还有我刚刚去隔壁看了下学步车,那个德国进口的还不错,也不贵,十张你演唱会的票而已。” 闻言,夜南歌咬咬牙,“夜廷深,到时候我有孩子了,你给我孩子买双倍!不,三倍!” * 两个小家伙像是和他们老爸玩耍,每次踢妈妈的肚皮的时候,只要感觉到爸爸的大手覆上来了,小家伙立马一动不动了。 气得夜廷深捋起袖子,“就知道欺负你爸!”然后又气呼呼地跑回婴儿房继续收拾去了。 凉至忍着笑,跟着夜廷深一起去了婴儿房,小心翼翼地坐在刚铺好的泡沫地板上,看着夜廷深蹲在地上认真组装婴儿床的样子,眉目格外柔和,轻抚着肚子,温声道:“宝宝们,你们看爸爸多喜欢你们呀!现在就恨不得能天天呆在你们的小房间里呢。” 宝宝像是听懂了妈妈的话似的,轻轻了踢了踢。凉至便笑了,对夜廷深说:“又动了,你过来和他们说说话。医生说宝宝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能记住妈妈和爸爸的声音呢。” 夜廷深半信半疑,上次凉至做完检查的片子他看过了,俩孩子才比苹果儿大不了多少,就能记住爸爸妈妈的声音吗? 见他迟疑,凉至轻笑,“也说不定就是因为记住你的声音了,所以你一来他们就不动了。” 夜廷深脸都黑了。 凉至憋笑,冲他招了招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夜廷深虽说脸上有些别扭,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用毛巾擦了擦手上前做到凉至的身边,身上揽过她,让她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身上。 家里补品一堆一堆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凉至胃口好了不少,所以自然是胖了不少,常常跟夜廷深抱怨自己都要被养成大胖猪了。加上俩个孩子的重量,这会儿压在夜廷深的便是三个人的重量。 不过,这重量却让他心中的幸福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凉至轻轻地将衣服掀开,露出了光溜溜的肚皮,拉过夜廷深的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上面,夜廷深刚要动,凉至立马按着他的手,“嘘”了一声,夜廷深便不动了,满是期待地望着她的肚子。 感觉到了手心下传来了微小的力道,夜廷深整个人都僵了,眼睛瞪大,愣了半晌后便兴奋得像个孩子,说话都打结了,“动、动了!我感觉到了!” 凉至忍俊不禁,“在跟你打招呼呢。” 夜廷深差点儿放声大笑,又怕吓到老婆和孩子,只好憋着,感受着孩子们的“友好”,没一会儿又忽然有些担心地问:“孩子的劲儿挺大的,会疼吗?” 凉至摇摇头,笑,“不疼。” 夜廷深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忽然感觉掌心下有一块凸起,忙挪开了手,紧跟着嘴巴都张大了,“这、这是……” 凉至闻声低头,看到了自己肚脐眼儿上凸起了一个小小的脚丫形状,一愣,很显然是吓着了。 没一会儿小脚丫的形状就消失了,宝宝们许是玩累了,凉至感觉他们渐渐安静下来了,才张了张嘴,“小脚丫……”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怕地问:“才那么大点儿,要是它再用点儿劲,会不会把我的肚皮给踢破啊?” 夜廷深立马就严肃起来了,虎着脸,“乱说。” 凉至便撇了撇嘴。 * 将近八个月大的时候,医院要求凉至后期待产都在医院里。与前三个月一样,后面这几个月的时间也尤其重要,再加上凉至的身体状况相较其他孕妇本就较差,又是怀的双胞胎,所需要的营养自然是比其他孕妇多不少。 然而,这个时间段她的胃口又大不如前,常常吃不下东西。腹部的阵痛感也渐渐变得频繁起来,医生怀疑会有早产的倾向,夜廷深便在孕检的当天就给她办好了住院手续了。 凉至每天躺在病床上,身体有些水肿,行动不便,脾气也上来了不少,情绪起落特别大,夜廷深每次给她擦身子的时候她都揪着他的手臂嘤嘤地哭着,时不时在他胳膊上留下一排牙印来缓解自己的痛苦。夜廷深自然是心疼不已,每次她掐或者咬的时候都一动不动,生怕会弄伤了她。听医生说因为产期将近,准妈妈的心理压力挺大的,大部分都会出现这种类似的状况,俗称产前综合征,并告诫夜廷深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她的心理状况,多按照她的要求来,尽力减少她的情绪起伏,否则对胎儿不好,严重的话还会造成早产。 夜廷深也紧张极了,成日待在病房里却有些手忙脚乱的,什么公事都抛九霄云外去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老婆孩子重要? 夜南歌这段时间也经常往医院跑的,演唱会的次数都减少了。一来是凉至快生了,她担心大哥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二来她也好借这个时间放松一下自己,和律凌天商量着准备要孩子。 在凉至待产的期间,夜南歌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只要夜南歌在病房,那么就一定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歌声,且以儿歌童谣偏多,夜南歌都忍不住吐槽自己要不找个时候开个童谣串烧演唱会得了,把凉至逗笑了。 在夜南歌的带动下,凉至也时常抚着肚子哼着小曲儿,安静地数着日子,和夜廷深一起紧张而又兴奋地期待着孩子的来临。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8月10日,夜廷深32岁生日当天,收到了人生中最为珍贵的一份礼物。 原本距离待产期还有十天左右,但两个小家伙似乎是感应到了这天是老爸的生日,立马着急地想要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10号上午,凉至本来在同夜廷深说着话儿,腹部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身下一片濡湿,夜廷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焦急地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上午九点左右,凉至被推进了产房,而随之一起进去的夜廷深没有来得及电话通知家人。生产的过程极其艰辛,医生和护士在一旁手忙脚乱的,而夜廷深则和两个护士一起不停地给凉至打着气。 “不能让她睡着!”医生一边监控着孕妇的血压和心跳,一边低声喝道。 这会儿夜廷深也是一身的冷汗,握紧了凉至的手。她的掌心冰凉,紧紧地抓着他的,而他则在一旁不停地给她擦汗,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眶都红了。这个时候他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只不停地唤着她,“老婆……老婆……款款……老婆……” 在产房呆了八个多小时之后,伴随着几阵婴儿的啼哭声,产房里的所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前后相差七分钟,凉至分别产下了一个6.2千克的女儿和一个6.7千克的儿子,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只是凉至在生产完后终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了一天一夜,夜廷深便也在她的床头守了一天一夜。 两个孩子被抱过来的时候是睡着的,夜廷深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凝着他们安静的睡颜,喉咙有些发紧。 “款款,你看,他们多像你……” 夜廷深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孩子放在凉至的身边,逐一轻吻。 这一大两小,是他此生挚爱。 (正文完) -本章完结- 295大结局:此生挚爱 凉至怀了双胞胎这事儿最先是在夜廷深的朋友圈里传开的,最早知道这件事情的自然是他那个几个铁杆好友了。男人之间也没什么过多的言语表达,多是一声“恭喜”,倒是律凌天话多了点儿,说了句:“你战斗力可以啊,一下中了俩!” “那是。”夜廷深美得都要仰面朝天了,所有好友里面他大概是第一个当爹的,自然是背脊都挺得笔直笔直的。 “完了,要是以后你不定期秀孩子的话,微博上的那些网友肯定要取关你了。”律凌天揉了揉太阳**,扭头对身旁的夜南歌说:“南歌儿,咱们回去也把他拉黑吧,早拉早好。” 夜南歌差点儿一口橙汁喷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咱们回去也要个双胞胎呢!” “……” 夜廷深不是第一次知道夜南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了,但以前她荼毒的只是他和凌天而已,现如今他有了孩子,自然就想得更长远了些,盯着夜南歌看了半晌之后,他特嫌弃地说:“以后你离我俩孩子远点儿!” “……”夜南歌特别受伤地看了他一眼,没三秒钟,便冲着夜廷深“呵呵”了两声,挽着律凌天的胳膊:“走,咱俩也回去造人去!一次中仨,一男一女一妖,气死他!” * 凉至怀孕的头三个月,除了伴有极其强烈的妊娠反应,还时常会出现忽然晕厥的状况。每次晕厥的时间短则几十分钟,长则三四个小时,总要把身边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在这样的状况下,医生强烈建议这最为重要的头三个月留在医院。 这头三个月,凉至成日提心吊胆的,连带着夜廷深也担了不少心。这些事情没有同奶奶说起,她老人家一直沉浸在要抱重孙子的喜悦之中,得知凉至怀的是双胞胎的当天差点儿没给整个医院都发红包喜糖了。 好在在医院监测疗养了一段时间,凉至的情况有所好转,终于得以出院回家。 夜廷深便特别的小心翼翼,特地将夜家老宅里的下人请来了几个干活细心、做饭好吃,还会照顾孕妇的到新房里来了,几乎全天候地跟着她,生怕她有一丁点儿的闪失。书房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育儿、怀孕有关的书籍,家里的地板上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就连洗手间的地上也垫上了好几层防滑的,还特地请了个有经验的家庭医生,凉至都差点儿没说他太小题大做了。 但夜廷深振振有词:“事关我老婆孩子的安危怎么就小题大做了?”完了还冲着凉至的小腹嚷嚷,“对吧,儿子?” 凉至忍俊不禁,在夜廷深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后便笑,“成天儿子儿子的叫,万一是女儿怎么办?医生说孩子在肚子里可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的,你这样,要是是女儿听到了该多伤心啊。” 夜廷深默了一瞬,随即改了口:“儿子、女儿们。” 凉至心情便好了不少,如此一来,晚饭时的孕吐带来的不适也似乎得到了缓解。许是因为一下子怀了两个孩子的原因,凉至的饭量变得特别大,但胃口却不见好,吃什么吐什么的,妊娠反应极其严重,有时晨起呕吐似乎都快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吐完了她接着吃,吃完了又接着吐,如此反复,体重竟然不见增长,愁坏了夜廷深。 “廷深。”凉至哼哼唧唧地叫了他一声,夜廷深立刻应了。凉至便微微偏了头,笑着说:“等哪天我反应没这么厉害了,我们去逛逛母婴商城好不好?”出院后她就一直挺想去的,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医生建议她前三个月静养,适当的运动可以有,但不建议她劳累过度。也因为如此,本来筹划着进行申请的欧洲艺术设计作品展不得不搁浅了,又加上孕妇前期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前段时间凉至可没少折腾。 夜廷深揽着她,轻轻“嗯”了一声,美滋滋地开始上下打量着整个楼层的构造,细思了一下,道:“把二层主卧房旁边的那个小房间改造成婴儿房怎么样?离我们的房间也近,面积也足够。” “听你的。”凉至犯困了,揉了揉眼睛,“想睡觉了,但是又想吃东西。我好想吃正宗的重庆酸辣粉……” 隔天,夜廷深便特地从重庆请来了一位大厨负责凉至孕期的伙食。因着凉至怀孕在家的关系,这几个月他把工作都推给了肖天佐,每晚都会尽可能地回家陪凉至吃晚饭。 凉至近来格外嗜睡,午饭后一觉能睡到三四点,偶尔回得早的时候,他便会去厨房捣鼓着前半生从未碰过的厨房器具。随着凉至的肚子越来越大,胃口渐渐好了不少的时候,夜廷深的厨艺竟也由一开始的不堪入目到了之后还能凑合的地步。只是怀孕期间的凉至胃口特别叼,稍稍不如意她便赌气不吃了,这让夜廷深很是苦恼,经常摸着她的肚皮小声抱怨:“孩儿们,你们出来后可别学你妈这么折腾你爹啊。” 凉至便瞪他,故意说:“要不让孩子们进你肚子里去,你折腾我?” 夜廷深便悻悻闭嘴了。 * 若有人问夜廷深,时至今日最为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夜廷深一定会说,最遗憾的事情就是错过了孩子们的第一次胎动。 凉至第五个月的时候去医院进行孕检之后,医生告诉他们,宝宝在第18周左右的时候已经能够听到子宫以外的声音了,并且最令准妈妈期待的第一次胎动也会在这个时间段发生。夜廷深一听,几乎每天都要隔着凉至的肚皮和自己的孩子们对话了,并且每天都会问凉至:“动了吗动了吗?动了叫我。” 凉至哭笑不得。 夜廷深又会摸着她的肚皮,和孩子们说:“孩儿们,动的时候记得通知你爹啊!” 然而,即便如此,夜廷深还是错过了。也不知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存心欺负他们老爸似的,第19周末的时候,凉至跟着夜奶奶、夜南歌去了母婴商城,两人跟左右护法似的搀着凉至,一下子把夜廷深挤开边儿了,大包小包全往他身上一挂,一个八尺高的男儿就这么成了包架子。 当然,夜廷深也乐.在.其.中,始终保持着不超过三米的距离在三人身后走着。偶尔路过看到不错的商品便会立马进去买下来结算,或者是前面三人看了的做完比较最后决定不买的,他也会二话不说地买下来。就在给宝宝们挑超级可爱的小肚兜的时候,他错过了两个宝贝的第一次胎动。 等他痛心疾首地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还不忘哀嚎:“为什么不叫我?” 回答他的是夜南歌,“叫你了,可是你选得太入迷没听见。”她指了指夜廷深还拿在手上的小肚兜,憋着笑。说实话,一个大男人一手拿着一个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肚兜挺喜感的,但这一幕落在凉至的眼里就不同了。许是因为怀孕而变得感性的原因,凉至竟在那一刻觉得眼睛有些湿湿的了。 “你给我侄子们挑好没有?不行我来啊。”夜南歌拿过他手里两个小肚兜,瞬间觉得心都要化了,“我的天啊!好小,还没有我脸大呢!” 因为错过了首次胎动,夜廷深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坐到凉至旁边,贴着她,对夜南歌说:“你行你去啊,别吝啬,买多少就看你这当姑姑的诚意了。还有我刚刚去隔壁看了下学步车,那个德国进口的还不错,也不贵,十张你演唱会的票而已。” 闻言,夜南歌咬咬牙,“夜廷深,到时候我有孩子了,你给我孩子买双倍!不,三倍!” * 两个小家伙像是和他们老爸玩耍,每次踢妈妈的肚皮的时候,只要感觉到爸爸的大手覆上来了,小家伙立马一动不动了。 气得夜廷深捋起袖子,“就知道欺负你爸!”然后又气呼呼地跑回婴儿房继续收拾去了。 凉至忍着笑,跟着夜廷深一起去了婴儿房,小心翼翼地坐在刚铺好的泡沫地板上,看着夜廷深蹲在地上认真组装婴儿床的样子,眉目格外柔和,轻抚着肚子,温声道:“宝宝们,你们看爸爸多喜欢你们呀!现在就恨不得能天天呆在你们的小房间里呢。” 宝宝像是听懂了妈妈的话似的,轻轻了踢了踢。凉至便笑了,对夜廷深说:“又动了,你过来和他们说说话。医生说宝宝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能记住妈妈和爸爸的声音呢。” 夜廷深半信半疑,上次凉至做完检查的片子他看过了,俩孩子才比苹果儿大不了多少,就能记住爸爸妈妈的声音吗? 见他迟疑,凉至轻笑,“也说不定就是因为记住你的声音了,所以你一来他们就不动了。” 夜廷深脸都黑了。 凉至憋笑,冲他招了招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夜廷深虽说脸上有些别扭,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用毛巾擦了擦手上前做到凉至的身边,身上揽过她,让她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身上。 家里补品一堆一堆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凉至胃口好了不少,所以自然是胖了不少,常常跟夜廷深抱怨自己都要被养成大胖猪了。加上俩个孩子的重量,这会儿压在夜廷深的便是三个人的重量。 不过,这重量却让他心中的幸福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凉至轻轻地将衣服掀开,露出了光溜溜的肚皮,拉过夜廷深的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上面,夜廷深刚要动,凉至立马按着他的手,“嘘”了一声,夜廷深便不动了,满是期待地望着她的肚子。 感觉到了手心下传来了微小的力道,夜廷深整个人都僵了,眼睛瞪大,愣了半晌后便兴奋得像个孩子,说话都打结了,“动、动了!我感觉到了!” 凉至忍俊不禁,“在跟你打招呼呢。” 夜廷深差点儿放声大笑,又怕吓到老婆和孩子,只好憋着,感受着孩子们的“友好”,没一会儿又忽然有些担心地问:“孩子的劲儿挺大的,会疼吗?” 凉至摇摇头,笑,“不疼。” 夜廷深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忽然感觉掌心下有一块凸起,忙挪开了手,紧跟着嘴巴都张大了,“这、这是……” 凉至闻声低头,看到了自己肚脐眼儿上凸起了一个小小的脚丫形状,一愣,很显然是吓着了。 没一会儿小脚丫的形状就消失了,宝宝们许是玩累了,凉至感觉他们渐渐安静下来了,才张了张嘴,“小脚丫……”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怕地问:“才那么大点儿,要是它再用点儿劲,会不会把我的肚皮给踢破啊?” 夜廷深立马就严肃起来了,虎着脸,“乱说。” 凉至便撇了撇嘴。 * 将近八个月大的时候,医院要求凉至后期待产都在医院里。与前三个月一样,后面这几个月的时间也尤其重要,再加上凉至的身体状况相较其他孕妇本就较差,又是怀的双胞胎,所需要的营养自然是比其他孕妇多不少。 然而,这个时间段她的胃口又大不如前,常常吃不下东西。腹部的阵痛感也渐渐变得频繁起来,医生怀疑会有早产的倾向,夜廷深便在孕检的当天就给她办好了住院手续了。 凉至每天躺在病床上,身体有些水肿,行动不便,脾气也上来了不少,情绪起落特别大,夜廷深每次给她擦身子的时候她都揪着他的手臂嘤嘤地哭着,时不时在他胳膊上留下一排牙印来缓解自己的痛苦。夜廷深自然是心疼不已,每次她掐或者咬的时候都一动不动,生怕会弄伤了她。听医生说因为产期将近,准妈妈的心理压力挺大的,大部分都会出现这种类似的状况,俗称产前综合征,并告诫夜廷深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她的心理状况,多按照她的要求来,尽力减少她的情绪起伏,否则对胎儿不好,严重的话还会造成早产。 夜廷深也紧张极了,成日待在病房里却有些手忙脚乱的,什么公事都抛九霄云外去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老婆孩子重要? 夜南歌这段时间也经常往医院跑的,演唱会的次数都减少了。一来是凉至快生了,她担心大哥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二来她也好借这个时间放松一下自己,和律凌天商量着准备要孩子。 在凉至待产的期间,夜南歌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只要夜南歌在病房,那么就一定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歌声,且以儿歌童谣偏多,夜南歌都忍不住吐槽自己要不找个时候开个童谣串烧演唱会得了,把凉至逗笑了。 在夜南歌的带动下,凉至也时常抚着肚子哼着小曲儿,安静地数着日子,和夜廷深一起紧张而又兴奋地期待着孩子的来临。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8月10日,夜廷深32岁生日当天,收到了人生中最为珍贵的一份礼物。 原本距离待产期还有十天左右,但两个小家伙似乎是感应到了这天是老爸的生日,立马着急地想要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10号上午,凉至本来在同夜廷深说着话儿,腹部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身下一片濡湿,夜廷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焦急地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上午九点左右,凉至被推进了产房,而随之一起进去的夜廷深没有来得及电话通知家人。生产的过程极其艰辛,医生和护士在一旁手忙脚乱的,而夜廷深则和两个护士一起不停地给凉至打着气。 “不能让她睡着!”医生一边监控着孕妇的血压和心跳,一边低声喝道。 这会儿夜廷深也是一身的冷汗,握紧了凉至的手。她的掌心冰凉,紧紧地抓着他的,而他则在一旁不停地给她擦汗,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眶都红了。这个时候他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只不停地唤着她,“老婆……老婆……款款……老婆……” 在产房呆了八个多小时之后,伴随着几阵婴儿的啼哭声,产房里的所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前后相差七分钟,凉至分别产下了一个6.2千克的女儿和一个6.7千克的儿子,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只是凉至在生产完后终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了一天一夜,夜廷深便也在她的床头守了一天一夜。 两个孩子被抱过来的时候是睡着的,夜廷深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凝着他们安静的睡颜,喉咙有些发紧。 “款款,你看,他们多像你……” 夜廷深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孩子放在凉至的身边,逐一轻吻。 这一大两小,是他此生挚爱。 (正文完) -本章完结- 296番外 篇 1:时尚秀展(1) *小剧场* (1) 自从当了爸爸之后,夜廷深的日常活动中除了吃饭、上班、睡觉之外又多了一项——带孩子。 有合作伙伴邀请他去参加商宴或者应酬,他回绝:“不了,回家带孩子呢。” 好友邀他去打桌球高尔夫,他一边给孩子换着尿布一边对开着免提的电话讲:“孩子在家,我老婆一个人带不过来啊!”再伴随着几声婴孩的啼哭声,电话那头吐槽不断,夜廷深自己倒是乐得自在,特满意自己愈加娴熟的换尿布技术。当然,他只是自我感觉良好而已,因为每次他拿着尿布在两个还不会翻身的小baby面前晃悠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相继被吓哭。 像是在抗议:我不要爸爸换,不要爸爸换! 有一天律凌天上夜家串门,正巧赶上夜廷深正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尿布,见他进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只抽空甩了他句:“随便坐。”然后抱着俩哭得不要不要的孩子左右晃荡着,一下子就把律凌天给看傻眼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夜廷深吗? (2) 夜廷深给俩孩子分别取名为夜悠夏和夜洛城。 悠夏是姐姐,洛城是弟弟。 而夜南歌则根据俩孩子的大名给他们整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名:悠悠球和小骆驼,她专属的。 后来觉得三个字的小名叫起来有些费劲儿,她便直接管悠夏叫“球儿”,管洛城叫“骆驼”了,第一次听到这俩称呼的时候,夜廷深差点儿没把夜南歌给赶出去。 夜南歌不以为意:“叫起来多亲切啊!总比你直呼大名的好吧?对吧,球儿?”夜南歌逗着怀里的悠夏,另一个在夏凉至怀里,咿咿呀呀地挥着手,像是在应和姑姑说的话似的。 小悠夏也咯咯地笑着。 夏凉至看着俩孩子似乎和他们姑姑的关系特别好,不由得摇头叹息,捏了把小洛城的脸蛋儿,“儿子,以后你会后悔的!” (3) 小悠夏确实成了个“球儿”,尤其是刚学会翻身那会儿。 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在床上翻滚的时候活像个大白球儿,肚皮也像个皮球儿似的,愁坏了夏凉至,乐坏了夜南歌。 “悠悠长大了会‘恨’你的。”夏凉至似真非真地对夜南歌说,要知道女孩儿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变得尤其爱美,虽说小悠夏离这个年龄还早着呢。 夜南歌哈哈大笑,“如果是我未来女儿倒有可能,球儿又不是我喂的,恨我干嘛?” 夏凉至叹气:“不是你喂的,是被你叫成这样的。你每天‘球儿’‘球儿’的叫,我就觉得,不把她喂成个球儿有点儿……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儿强迫症。” 夜南歌愣了一瞬之后,捧腹大笑,“哈哈哈!那你是不是得把你儿子喂成骆驼你才舒服啊?” (4) 小悠夏和小洛城学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叫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姑姑”,准确的来说……其实是“bubu”。 也因为这个“bubu”,闹了个大乌龙。 夜廷深:“宝贝儿们,翻个身,爸爸给你们换尿布好不好?” 俩小家伙:“bu~bu~” 夜廷深:“亲爸爸一个。” 俩小家伙:“bu~” 夜廷深刚要咬牙切齿,便闻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 小洛城拉了…… 而悠夏则欢快地笑着,手舞足蹈地“bubu”着,夜廷深反应过来后,脸都黑了。 原来,俩宝贝儿口里的“bubu”……是放屁的意思。 ———— 四年后。 米兰。 “妈妈,后天我可不可以不去了呀?”小悠夏刚洗完澡,身上还裹着浴巾,仰头望着正给她擦着头发的夏凉至,奶声奶气地问。 “不能。”夏凉至一口拒绝,细心地把女儿的头发擦干之后拿过小木梳,看着镜子里那张神似自己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眉间噙着浅浅的笑意,“悠悠,不是说好了吗?你和弟弟还有爸爸一起都去给妈妈加油助威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小悠夏撇撇嘴,小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是我不喜欢今天的那些阿姨,我讨厌她们。” 正在给女儿编发的手微微一滞,夏凉至唇边的笑凝固了些许,看着女儿别扭的小表情,明白了她为什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又反悔了的原因,默不作声地替她编好了头发,拿了身干净的衣服给女儿换上,抱着她出去了。 “洛城,过来妈妈这里。”套房的地毯上,小洛城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湿的,夏凉至见状,把悠夏放在沙发上之后便又去拿了条干毛巾过来,走到小洛城身旁蹲下给他擦了头发。 “爸爸呢?”夏凉至问,“不是爸爸给你洗的澡吗?” 小洛城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笑呵呵的,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爸爸刚刚在跟人讲话,讲着讲着然后就出去啦!” 夏凉至听懂了,儿子的意思是爸爸刚刚在跟人打电话,然后他就出去了,把儿子一个人晾在这儿了。 坐在沙发上,夏凉至一手抱一个孩子,洗完澡的两个小宝贝身上都有着小孩子独有的奶香味,亲了亲他们,夏凉至问:“悠悠和洛城后天都不想和妈妈一起去秀台了吗?” * 此行一家四口飞往米兰,是因为夏凉至要以知名设计师的身份参加由欧洲时尚协会承办的面向全球的时尚goddess秀展,这场秀展在时尚界的地位相当于运动界的奥运会,每隔五年举办一次,想要出席秀展的设计师不胜其数。 若想参加秀展,设计师需要在秀展展出前至少一年至多两年的时间段中提出申请,并提供一部分已经完成的作品和确认参加秀展的作品设计草图。夏凉至前一次预备申请的时候因为怀孕而不得不放弃,生下孩子之后不久,晋升为宝妈的她绝大多数时间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宝贝,近段时间作品的灵感多来源于两个孩子,而由她主打设计的时尚品牌尤夏面向的群体也渐渐从青年女性扩展到了青少年以及儿童。 这一次,在丈夫夜廷深的鼓励支持下,夏凉至又为两个孩子设计了一系列产品,从服装到鞋、包的搭配,再到女孩儿的发饰、男孩儿的腕表,全部由她亲自设计,亲自为两个宝贝量体裁衣,又亲自监制制作完成,前后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中间也不停地修改了数次,这才有了此次秀展上的成品。 于是,悠夏和洛城两个孩子自然就成了与夏凉至搭配的小模特,这是夏凉至与其他设计师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当所有设计师都在想方设法地聘请首席名模来提高自己品牌的知名度时,夏凉至却在征得了丈夫的同意之后决定让两个孩子亲自上阵。 对此,小悠夏和小洛城本来是激动万分的。因为听爸爸说妈妈要是一个人站在秀台上会很害怕的,两个小家伙便自告奋勇地想陪妈妈一起,给妈妈加油鼓劲儿。而今天上午在去拍摄秀展海报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却让悠夏和洛城的热情被浇灭了。 原因就是一个叫洛伊莎的设计师对夏凉至用童模而非资深名模的事情表示格外不齿,并出言讽刺:“拖家带口的,是把走t台当过家家了么?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万一在台上吓得尿裤子了怎么办?” 悠夏和洛城上的是国际幼儿园,对洛伊莎的话虽是一知半解,但却明显感觉到了洛伊莎话中的不友好,尤其是看到妈妈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的时候,他们就对这个叫做洛伊莎的阿姨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了。 可夏凉至知道,这个洛伊莎不过是利用这些话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罢了,但她不知道要如何给两个孩子解释。看到两个孩子受伤的神情时,她心里跟针扎了似的,当下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若不是看到两个孩子还在自己身边,她怕是早就反唇相讥了。 自从做了妈妈之后,夏凉至的性子变化挺大的。换做以前的她,当时就要给洛伊莎脸色看了。但碍于两个孩子她当时只得忍了这一口气,避开了洛伊莎拍摄完海报之后便直接回酒店套房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套房之后就把洛城交给夜廷深让他帮他洗澡,自己则去给悠夏洗头洗澡了。 过程中,悠夏许是察觉到了妈妈的脸色不太好,撇着小嘴一言未发,直到洗完澡后看到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些才咬了咬唇问:“妈妈,后天我可不可以不去了呀?” 夏凉至不想让孩子想太多,便对洛伊莎一事绝口不提,只想着晚点的时候和夜廷深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结果这男人不知忙什么事儿去了。 -本章完结- 296番外 篇 1:时尚秀展(1) *小剧场* (1) 自从当了爸爸之后,夜廷深的日常活动中除了吃饭、上班、睡觉之外又多了一项——带孩子。 有合作伙伴邀请他去参加商宴或者应酬,他回绝:“不了,回家带孩子呢。” 好友邀他去打桌球高尔夫,他一边给孩子换着尿布一边对开着免提的电话讲:“孩子在家,我老婆一个人带不过来啊!”再伴随着几声婴孩的啼哭声,电话那头吐槽不断,夜廷深自己倒是乐得自在,特满意自己愈加娴熟的换尿布技术。当然,他只是自我感觉良好而已,因为每次他拿着尿布在两个还不会翻身的小baby面前晃悠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相继被吓哭。 像是在抗议:我不要爸爸换,不要爸爸换! 有一天律凌天上夜家串门,正巧赶上夜廷深正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尿布,见他进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只抽空甩了他句:“随便坐。”然后抱着俩哭得不要不要的孩子左右晃荡着,一下子就把律凌天给看傻眼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夜廷深吗? (2) 夜廷深给俩孩子分别取名为夜悠夏和夜洛城。 悠夏是姐姐,洛城是弟弟。 而夜南歌则根据俩孩子的大名给他们整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名:悠悠球和小骆驼,她专属的。 后来觉得三个字的小名叫起来有些费劲儿,她便直接管悠夏叫“球儿”,管洛城叫“骆驼”了,第一次听到这俩称呼的时候,夜廷深差点儿没把夜南歌给赶出去。 夜南歌不以为意:“叫起来多亲切啊!总比你直呼大名的好吧?对吧,球儿?”夜南歌逗着怀里的悠夏,另一个在夏凉至怀里,咿咿呀呀地挥着手,像是在应和姑姑说的话似的。 小悠夏也咯咯地笑着。 夏凉至看着俩孩子似乎和他们姑姑的关系特别好,不由得摇头叹息,捏了把小洛城的脸蛋儿,“儿子,以后你会后悔的!” (3) 小悠夏确实成了个“球儿”,尤其是刚学会翻身那会儿。 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在床上翻滚的时候活像个大白球儿,肚皮也像个皮球儿似的,愁坏了夏凉至,乐坏了夜南歌。 “悠悠长大了会‘恨’你的。”夏凉至似真非真地对夜南歌说,要知道女孩儿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变得尤其爱美,虽说小悠夏离这个年龄还早着呢。 夜南歌哈哈大笑,“如果是我未来女儿倒有可能,球儿又不是我喂的,恨我干嘛?” 夏凉至叹气:“不是你喂的,是被你叫成这样的。你每天‘球儿’‘球儿’的叫,我就觉得,不把她喂成个球儿有点儿……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儿强迫症。” 夜南歌愣了一瞬之后,捧腹大笑,“哈哈哈!那你是不是得把你儿子喂成骆驼你才舒服啊?” (4) 小悠夏和小洛城学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叫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姑姑”,准确的来说……其实是“bubu”。 也因为这个“bubu”,闹了个大乌龙。 夜廷深:“宝贝儿们,翻个身,爸爸给你们换尿布好不好?” 俩小家伙:“bu~bu~” 夜廷深:“亲爸爸一个。” 俩小家伙:“bu~” 夜廷深刚要咬牙切齿,便闻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 小洛城拉了…… 而悠夏则欢快地笑着,手舞足蹈地“bubu”着,夜廷深反应过来后,脸都黑了。 原来,俩宝贝儿口里的“bubu”……是放屁的意思。 ———— 四年后。 米兰。 “妈妈,后天我可不可以不去了呀?”小悠夏刚洗完澡,身上还裹着浴巾,仰头望着正给她擦着头发的夏凉至,奶声奶气地问。 “不能。”夏凉至一口拒绝,细心地把女儿的头发擦干之后拿过小木梳,看着镜子里那张神似自己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眉间噙着浅浅的笑意,“悠悠,不是说好了吗?你和弟弟还有爸爸一起都去给妈妈加油助威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小悠夏撇撇嘴,小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是我不喜欢今天的那些阿姨,我讨厌她们。” 正在给女儿编发的手微微一滞,夏凉至唇边的笑凝固了些许,看着女儿别扭的小表情,明白了她为什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又反悔了的原因,默不作声地替她编好了头发,拿了身干净的衣服给女儿换上,抱着她出去了。 “洛城,过来妈妈这里。”套房的地毯上,小洛城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湿的,夏凉至见状,把悠夏放在沙发上之后便又去拿了条干毛巾过来,走到小洛城身旁蹲下给他擦了头发。 “爸爸呢?”夏凉至问,“不是爸爸给你洗的澡吗?” 小洛城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笑呵呵的,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爸爸刚刚在跟人讲话,讲着讲着然后就出去啦!” 夏凉至听懂了,儿子的意思是爸爸刚刚在跟人打电话,然后他就出去了,把儿子一个人晾在这儿了。 坐在沙发上,夏凉至一手抱一个孩子,洗完澡的两个小宝贝身上都有着小孩子独有的奶香味,亲了亲他们,夏凉至问:“悠悠和洛城后天都不想和妈妈一起去秀台了吗?” * 此行一家四口飞往米兰,是因为夏凉至要以知名设计师的身份参加由欧洲时尚协会承办的面向全球的时尚goddess秀展,这场秀展在时尚界的地位相当于运动界的奥运会,每隔五年举办一次,想要出席秀展的设计师不胜其数。 若想参加秀展,设计师需要在秀展展出前至少一年至多两年的时间段中提出申请,并提供一部分已经完成的作品和确认参加秀展的作品设计草图。夏凉至前一次预备申请的时候因为怀孕而不得不放弃,生下孩子之后不久,晋升为宝妈的她绝大多数时间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宝贝,近段时间作品的灵感多来源于两个孩子,而由她主打设计的时尚品牌尤夏面向的群体也渐渐从青年女性扩展到了青少年以及儿童。 这一次,在丈夫夜廷深的鼓励支持下,夏凉至又为两个孩子设计了一系列产品,从服装到鞋、包的搭配,再到女孩儿的发饰、男孩儿的腕表,全部由她亲自设计,亲自为两个宝贝量体裁衣,又亲自监制制作完成,前后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中间也不停地修改了数次,这才有了此次秀展上的成品。 于是,悠夏和洛城两个孩子自然就成了与夏凉至搭配的小模特,这是夏凉至与其他设计师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当所有设计师都在想方设法地聘请首席名模来提高自己品牌的知名度时,夏凉至却在征得了丈夫的同意之后决定让两个孩子亲自上阵。 对此,小悠夏和小洛城本来是激动万分的。因为听爸爸说妈妈要是一个人站在秀台上会很害怕的,两个小家伙便自告奋勇地想陪妈妈一起,给妈妈加油鼓劲儿。而今天上午在去拍摄秀展海报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却让悠夏和洛城的热情被浇灭了。 原因就是一个叫洛伊莎的设计师对夏凉至用童模而非资深名模的事情表示格外不齿,并出言讽刺:“拖家带口的,是把走t台当过家家了么?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万一在台上吓得尿裤子了怎么办?” 悠夏和洛城上的是国际幼儿园,对洛伊莎的话虽是一知半解,但却明显感觉到了洛伊莎话中的不友好,尤其是看到妈妈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的时候,他们就对这个叫做洛伊莎的阿姨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了。 可夏凉至知道,这个洛伊莎不过是利用这些话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罢了,但她不知道要如何给两个孩子解释。看到两个孩子受伤的神情时,她心里跟针扎了似的,当下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若不是看到两个孩子还在自己身边,她怕是早就反唇相讥了。 自从做了妈妈之后,夏凉至的性子变化挺大的。换做以前的她,当时就要给洛伊莎脸色看了。但碍于两个孩子她当时只得忍了这一口气,避开了洛伊莎拍摄完海报之后便直接回酒店套房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套房之后就把洛城交给夜廷深让他帮他洗澡,自己则去给悠夏洗头洗澡了。 过程中,悠夏许是察觉到了妈妈的脸色不太好,撇着小嘴一言未发,直到洗完澡后看到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些才咬了咬唇问:“妈妈,后天我可不可以不去了呀?” 夏凉至不想让孩子想太多,便对洛伊莎一事绝口不提,只想着晚点的时候和夜廷深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结果这男人不知忙什么事儿去了。 -本章完结- 297番外篇2:时尚秀展(2) 夜廷深回来的时候快到晚饭时间了,提了几大袋新鲜蔬菜和速冻肉食。一开门,小洛城就像一只蝴蝶扑上去了,奈何夜廷深两手满满的空不出来,没像以往一样蹲下身将他抱起,于是小洛城就像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了他的大腿上,一点一点地又滑回到了地上。 低头看着儿子特别茫然地坐在地上抬头看他,夜廷深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便将便利袋放在地上,蹲下来将小洛城抱起。 小洛城抱着夜廷深的头,乐不可支,不停地笑着“爸爸、爸爸”的叫,夜廷深关上门抱着他往房间里面走了,没一会儿,看到小悠夏一脸不开心地扭头就走。 “悠悠?”夜廷深叫了女儿一声,又蹲下来一只手抱着小洛城,另一只手向小悠夏打开,“来,爸爸抱。” “哼。” 小悠夏不理他,一跺脚,跑到厨房找夏凉至去了。 夜廷深一脸的无奈,捏了把儿子的脸,“小子,是不是又惹姐姐不高兴了?”一儿一女固然幸福,但身为父母,面对的一大难题就是在俩孩子闹矛盾的时候应当如何调解。俩孩子今年四岁了,可没少折腾打架。 小洛城撇撇嘴,抱着夜廷深的脖子,“我没有惹她不高兴。爸爸,是有人欺负妈妈呢。” 夜廷深便明白了,脸上写满了欣慰。因为亲眼目睹了自己老婆在待产期的辛苦和折磨,又亲自陪同她走完了整个生产的过程,所以夜廷深对两个孩子格外宠爱的同时,也要求他们一定要对妈妈孝顺,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妈妈担心,不能说会让妈妈伤心的话,所以俩孩子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妈妈受委屈。 中午给小洛城洗澡的那一会儿,他已经把上午经历的事情都告诉夜廷深了。夜廷深二话没说就出门去处理了,连头发都忘了给儿子擦,只急急忙忙给他换了身衣服。那个叫洛伊莎的设计师的背景他也已经大致摸清楚了,不过是走了点关系,不成气候,对凉至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 厨房里,小悠夏正有模有样地坐在小板凳上揉着身前盆子里的面粉团。夏凉至在切着菜,时不时偏过头看一下。女儿认真的小模样像煞了他们的爸爸,不过脸上白白的面粉看上去倒是挺喜感的,凉至看着跟个花猫儿似的女儿,忍俊不禁。 似是听到妈妈愉悦的笑声,小悠夏抬起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妈妈,不明所以地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凉至笑得更大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把悠夏抱起,给她把小脸儿和小手都洗干净,然后亲了她一下,笑米米地说:“谢谢宝贝儿,剩下的交给妈妈来做,你去和弟弟还有爸爸玩好吗?” 哪知,后半句却让小悠夏脸蛋儿一垮,撇撇嘴,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 夜廷深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虽说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夜悠夏和夜洛城则一左一右靠在他身上,抱着儿童连环画有模有样地看着,特别认真。尤其是夜悠夏,似乎对连环画中的人物形象格外感兴趣似的,眼睛都快凑到书面上了,夜廷深见状,便唤了她一声,说:“悠悠,不能凑太近看,眼睛会酸的。” 夜悠夏便扭过头看着爸爸,眨着眼睛,“那我吃糖糖就不会酸了呀!” 夜廷深:“……” “爸爸,你有买糖糖回来吗?”夜悠夏抱着夜廷深的胳膊,小声地说。妈妈不让她吃很多糖,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她和爸爸之间的小秘密。说完,她还特别小心地看了厨房一眼,生怕妈妈知道了会不高兴似的。 结果夜廷深还没说话,枕着夜廷深大腿的夜洛城就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吃吃吃,就知道吃。球,姑姑都说了你不能再吃东西了,都快重死啦!” 夜悠夏脸又垮了,委屈地撇着嘴,没几秒钟后就“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夜廷深一下子就乱了手脚,虎着脸训斥夜洛城,“怎么跟姐姐说话呢?爸爸怎么告诉你的?快给姐姐道歉!” “哼!” 夜洛城也不高兴了,朝夜廷深做了个鬼脸,爬下沙发,“吧嗒”“吧嗒”地跑到厨房里去了。 夜廷深也顾不了管儿子了,先让女儿止住了哭声才是正道,不然一会儿老婆出来了他又得挨训了,每次俩孩子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他都无语了。 “悠悠不哭了,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夜廷深能想到的让女儿迅速止住哭泣的唯一方法,就是甜点。 他从商城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甜品店,便进去了买了几份布丁,原想着让孩子饭后吃的,没想到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果不其然,一看到诱人的布丁,夜悠夏立马破涕为笑了,抱着布丁吸了吸鼻子,又伸手把眼泪擦干。 夜廷深这才松了口气,抽了纸巾让女儿把鼻子擤了,揉了揉孩子的头,温声对孩子说:“悠悠,洛城是男孩子,性子皮一些。你们是姐弟,要互相宽容互相谦让知道吗?要是你们老是吵架打架的,妈妈和爸爸会很难过的。” 夜悠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手把睫毛上沾染的水珠也擦干,跪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了爸爸,妈妈说我是大姐姐,要像焕逸哥哥照顾我一样照顾洛城、芃芃、还有小行星,我要向焕逸哥哥学习。” * 晚上睡觉之前,总有一段时间是仅仅属于孩子们的。 律凌辰家三岁的小女儿芃芃、夜南歌家两岁的小行星还有夜悠夏,三个小丫头最喜欢用妈妈的手机一起视频电话了,三个妈妈都无语了,这才几岁的小孩子,长大了还不得成精了? 夜悠夏抱着iPad躺在床上和两个妹妹视频,乐呵呵的,这个时候总是没有男孩子的事儿了,于是夜洛城特别无聊地靠在床头,掰着自己的脚丫子。 没一会儿夏凉至洗完澡出来了,把横躺在床中央的夜悠夏抱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拉过夜洛城一起在视频里出镜。夜悠夏笑嘻嘻地对着视频里两个萌萌哒的小女孩说:“我妈妈和洛城来啦!” 屏幕那头的两个妈妈也分别叫自己的孩子打了招呼,夏凉至靠在床头,温柔地笑着,只和俩孩子说了几句话,便同夜南歌许安然一样不做声了,由着三个小丫头嘻哈玩闹。 夜洛城好生无趣,撇撇嘴。这个表情被许安然看到了,便问:“洛城这是怎么啦?不高兴啦?” 夏凉至看了儿子一眼,摸了摸他的头,替儿子回答了,“没见着焕逸哥哥呢,三个女孩子在这儿说着话,他插不上嘴。”说完,还笑看了夜洛城一眼,“对吧,儿子?” 夜洛城有几分别扭地别过头,又哼了一声。 夏凉至哈哈大笑。 连带的许安然也笑了起来,冲着旁边招了招手,一个小鬼头的脸便出现在屏幕里了,夜洛城一见到律焕逸,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扑到屏幕面前,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叫了声:“焕逸哥哥~” 夜南歌受不了了,吐槽:“你们俩欺负我没儿子呢?小行星,来,帮妈妈找找存在感,秒杀他们!” “快把小家伙哄睡着了,拖上你家那口子再去造一个儿子去!”许安然打趣她。 夜南歌也不害羞,“嗯,好主意。小行星弟弟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哈雷彗星!” 三个大人哈哈大笑。 两岁的小行星还说不了太多话,跟着大人一起咧着嘴笑着,还不停地冲着屏幕吐着泡泡。夏凉至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等孩子们渐渐玩得累了,便哄着他们睡下了,这才拿着iPad离开了房间。 *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夜廷深坐在床头看了很久的书了,见到她进来,便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伸了手臂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夏凉至便顺势靠在他身上,拿着iPad看着相册,里面是白天拍的海报照片的原图还有大量的设计图纸、设计成品图还有设计蓝图。当然,这会儿她也没心思一张张地去翻看,胡乱扒了一会儿之后,便把iPad扔一边儿去了,扭过头靠在夜廷深肩上,盯着他看。 “这么看我做什么?”夜廷深好笑地摸了把她的脸,似笑非笑:“都看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越来越觉得你老公的脸怎么看都看不腻?” 夏凉至扯了扯嘴角,“用你儿子的话说,厚、脸、皮!” 夜廷深哈哈大笑,“儿子会说这话还不都是你教的?” 夏凉至白了他一眼,不跟他贫,戳了戳他的肩膀,“诶,问你个正事儿呗,下午你出去那会儿,是不是去找时尚Goddess的幕后去了啊?” -本章完结- 297番外篇2:时尚秀展(2) 夜廷深回来的时候快到晚饭时间了,提了几大袋新鲜蔬菜和速冻肉食。一开门,小洛城就像一只蝴蝶扑上去了,奈何夜廷深两手满满的空不出来,没像以往一样蹲下身将他抱起,于是小洛城就像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了他的大腿上,一点一点地又滑回到了地上。 低头看着儿子特别茫然地坐在地上抬头看他,夜廷深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便将便利袋放在地上,蹲下来将小洛城抱起。 小洛城抱着夜廷深的头,乐不可支,不停地笑着“爸爸、爸爸”的叫,夜廷深关上门抱着他往房间里面走了,没一会儿,看到小悠夏一脸不开心地扭头就走。 “悠悠?”夜廷深叫了女儿一声,又蹲下来一只手抱着小洛城,另一只手向小悠夏打开,“来,爸爸抱。” “哼。” 小悠夏不理他,一跺脚,跑到厨房找夏凉至去了。 夜廷深一脸的无奈,捏了把儿子的脸,“小子,是不是又惹姐姐不高兴了?”一儿一女固然幸福,但身为父母,面对的一大难题就是在俩孩子闹矛盾的时候应当如何调解。俩孩子今年四岁了,可没少折腾打架。 小洛城撇撇嘴,抱着夜廷深的脖子,“我没有惹她不高兴。爸爸,是有人欺负妈妈呢。” 夜廷深便明白了,脸上写满了欣慰。因为亲眼目睹了自己老婆在待产期的辛苦和折磨,又亲自陪同她走完了整个生产的过程,所以夜廷深对两个孩子格外宠爱的同时,也要求他们一定要对妈妈孝顺,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妈妈担心,不能说会让妈妈伤心的话,所以俩孩子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妈妈受委屈。 中午给小洛城洗澡的那一会儿,他已经把上午经历的事情都告诉夜廷深了。夜廷深二话没说就出门去处理了,连头发都忘了给儿子擦,只急急忙忙给他换了身衣服。那个叫洛伊莎的设计师的背景他也已经大致摸清楚了,不过是走了点关系,不成气候,对凉至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 厨房里,小悠夏正有模有样地坐在小板凳上揉着身前盆子里的面粉团。夏凉至在切着菜,时不时偏过头看一下。女儿认真的小模样像煞了他们的爸爸,不过脸上白白的面粉看上去倒是挺喜感的,凉至看着跟个花猫儿似的女儿,忍俊不禁。 似是听到妈妈愉悦的笑声,小悠夏抬起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妈妈,不明所以地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凉至笑得更大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把悠夏抱起,给她把小脸儿和小手都洗干净,然后亲了她一下,笑米米地说:“谢谢宝贝儿,剩下的交给妈妈来做,你去和弟弟还有爸爸玩好吗?” 哪知,后半句却让小悠夏脸蛋儿一垮,撇撇嘴,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 夜廷深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虽说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夜悠夏和夜洛城则一左一右靠在他身上,抱着儿童连环画有模有样地看着,特别认真。尤其是夜悠夏,似乎对连环画中的人物形象格外感兴趣似的,眼睛都快凑到书面上了,夜廷深见状,便唤了她一声,说:“悠悠,不能凑太近看,眼睛会酸的。” 夜悠夏便扭过头看着爸爸,眨着眼睛,“那我吃糖糖就不会酸了呀!” 夜廷深:“……” “爸爸,你有买糖糖回来吗?”夜悠夏抱着夜廷深的胳膊,小声地说。妈妈不让她吃很多糖,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她和爸爸之间的小秘密。说完,她还特别小心地看了厨房一眼,生怕妈妈知道了会不高兴似的。 结果夜廷深还没说话,枕着夜廷深大腿的夜洛城就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吃吃吃,就知道吃。球,姑姑都说了你不能再吃东西了,都快重死啦!” 夜悠夏脸又垮了,委屈地撇着嘴,没几秒钟后就“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夜廷深一下子就乱了手脚,虎着脸训斥夜洛城,“怎么跟姐姐说话呢?爸爸怎么告诉你的?快给姐姐道歉!” “哼!” 夜洛城也不高兴了,朝夜廷深做了个鬼脸,爬下沙发,“吧嗒”“吧嗒”地跑到厨房里去了。 夜廷深也顾不了管儿子了,先让女儿止住了哭声才是正道,不然一会儿老婆出来了他又得挨训了,每次俩孩子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他都无语了。 “悠悠不哭了,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夜廷深能想到的让女儿迅速止住哭泣的唯一方法,就是甜点。 他从商城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甜品店,便进去了买了几份布丁,原想着让孩子饭后吃的,没想到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果不其然,一看到诱人的布丁,夜悠夏立马破涕为笑了,抱着布丁吸了吸鼻子,又伸手把眼泪擦干。 夜廷深这才松了口气,抽了纸巾让女儿把鼻子擤了,揉了揉孩子的头,温声对孩子说:“悠悠,洛城是男孩子,性子皮一些。你们是姐弟,要互相宽容互相谦让知道吗?要是你们老是吵架打架的,妈妈和爸爸会很难过的。” 夜悠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手把睫毛上沾染的水珠也擦干,跪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了爸爸,妈妈说我是大姐姐,要像焕逸哥哥照顾我一样照顾洛城、芃芃、还有小行星,我要向焕逸哥哥学习。” * 晚上睡觉之前,总有一段时间是仅仅属于孩子们的。 律凌辰家三岁的小女儿芃芃、夜南歌家两岁的小行星还有夜悠夏,三个小丫头最喜欢用妈妈的手机一起视频电话了,三个妈妈都无语了,这才几岁的小孩子,长大了还不得成精了? 夜悠夏抱着iPad躺在床上和两个妹妹视频,乐呵呵的,这个时候总是没有男孩子的事儿了,于是夜洛城特别无聊地靠在床头,掰着自己的脚丫子。 没一会儿夏凉至洗完澡出来了,把横躺在床中央的夜悠夏抱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拉过夜洛城一起在视频里出镜。夜悠夏笑嘻嘻地对着视频里两个萌萌哒的小女孩说:“我妈妈和洛城来啦!” 屏幕那头的两个妈妈也分别叫自己的孩子打了招呼,夏凉至靠在床头,温柔地笑着,只和俩孩子说了几句话,便同夜南歌许安然一样不做声了,由着三个小丫头嘻哈玩闹。 夜洛城好生无趣,撇撇嘴。这个表情被许安然看到了,便问:“洛城这是怎么啦?不高兴啦?” 夏凉至看了儿子一眼,摸了摸他的头,替儿子回答了,“没见着焕逸哥哥呢,三个女孩子在这儿说着话,他插不上嘴。”说完,还笑看了夜洛城一眼,“对吧,儿子?” 夜洛城有几分别扭地别过头,又哼了一声。 夏凉至哈哈大笑。 连带的许安然也笑了起来,冲着旁边招了招手,一个小鬼头的脸便出现在屏幕里了,夜洛城一见到律焕逸,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扑到屏幕面前,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叫了声:“焕逸哥哥~” 夜南歌受不了了,吐槽:“你们俩欺负我没儿子呢?小行星,来,帮妈妈找找存在感,秒杀他们!” “快把小家伙哄睡着了,拖上你家那口子再去造一个儿子去!”许安然打趣她。 夜南歌也不害羞,“嗯,好主意。小行星弟弟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哈雷彗星!” 三个大人哈哈大笑。 两岁的小行星还说不了太多话,跟着大人一起咧着嘴笑着,还不停地冲着屏幕吐着泡泡。夏凉至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等孩子们渐渐玩得累了,便哄着他们睡下了,这才拿着iPad离开了房间。 *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夜廷深坐在床头看了很久的书了,见到她进来,便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伸了手臂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夏凉至便顺势靠在他身上,拿着iPad看着相册,里面是白天拍的海报照片的原图还有大量的设计图纸、设计成品图还有设计蓝图。当然,这会儿她也没心思一张张地去翻看,胡乱扒了一会儿之后,便把iPad扔一边儿去了,扭过头靠在夜廷深肩上,盯着他看。 “这么看我做什么?”夜廷深好笑地摸了把她的脸,似笑非笑:“都看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越来越觉得你老公的脸怎么看都看不腻?” 夏凉至扯了扯嘴角,“用你儿子的话说,厚、脸、皮!” 夜廷深哈哈大笑,“儿子会说这话还不都是你教的?” 夏凉至白了他一眼,不跟他贫,戳了戳他的肩膀,“诶,问你个正事儿呗,下午你出去那会儿,是不是去找时尚Goddess的幕后去了啊?” -本章完结- 298番外篇3:时尚秀展(3) 夜廷深下午回来之后没多久,夏凉至就收到了来自时尚Goddess主办方的讯息通知,说后天的秀展临时有变动,不再用原定的T台走秀的方式,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聘请名模来提高知名度。 上午在化妆间的时候,洛伊莎才说了那样讽刺人的话,这当然跟她聘用了欧洲超模团队有脱不掉的关系。在一部分设计师的眼里,最重要的并不是作品本身的质量,而是使用这些作品的人。说白了,他们是想利用名人效应来提高知名度,从而达到一定的商业目的。而主办方忽然临时变动了秀展产品展出的方式,无疑像是在跟这些聘用名模的设计师对着干。 而能让主办方在秀展前两天的时候忽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夏凉至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夜廷深还能有谁了。不过,这男人可真行,一个下午不到的时间就让对方把策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给改变了。 “其实T台走秀这个方式本身就存在很大的bug,秀展要展示的是产品又不是模特。”夜廷深解释给凉至听,“主办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本身就面对了很大的压力,当然一开始并没有名文明定说不允许聘模特来的,但也没说允许,事实上这个漏洞就是为了给某些人钻空子。” 夏凉至讶然,“这么大一个秀展,还能出这么大的bug。” 夜廷深笑,“傻丫头,你以为谁都能钻这个漏洞吗?主办方和制作人可是顶着上头和国际舆论的压力的,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多了岂不是让舆论群众看笑话?” 夏凉至便了了。 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生存法则,自然也就有最不为人知的阴暗的部分,这一点,夏凉至早就看透了,因此并不意外夜廷深话里暗藏的深意,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伏在他的肩头,“也好。事实上今天洛伊莎说了那样的话时,我就不想让悠夏和洛城和我一起去秀展了。虽然洛伊莎的话是刻薄了点,但道理总归是那样的,再怎么样,我都不该让孩子们去淌这浑水。” 夜廷深当然理解妻子的心思,而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去找到主办方解决了这件事情。哪个当父母的不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呢? 轻轻拍打着夏凉至的后背,夜廷深安抚着她有些自责的情绪,手臂收了收,更紧地圈着她的身体,“款,别想多了。你知道的,你一难过,有三个人会为你心疼。” 夏凉至心生动容,将脸更深地埋进了夜廷深的胸膛。有他,有两个孩子,谁又能说她的人生不幸福呢? * 两天后。 距离秀展正式开始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所有设计师都已经在后台准备就绪。因为展出方式的临时变动,每名设计师都分配到了八余名由主办方提供的礼仪小姐负责将产品向大众展出。每名设计师都在叮嘱负责自己产品的人一些细节,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比如,前两天对夏凉至出口恶言的洛伊莎。 因为主办方突然要求她撤掉了高价聘用的超模团队而只允许使用和所有设计师都一样的平凡无奇的礼仪团队,洛伊莎已经怄了两天的气,甚至差点儿大闹起来,亏得她的直系上司出面阻止才没有生出事端。不过洛伊莎与时尚Goddess评审团的梁子却是结下了,这令她今天的心情更是糟糕。 时尚Goddess的评审团是由来自各国设计领域的顶尖级权威组成,是绝对的设计界内说话最有说服力、公信力的评审团队,若是在秀展中能够得到评审团的首肯,那么将是身为一个设计师极高的荣誉,而这也意味着这位设计师设计的产品价值将大大的提升。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用超模来吸引评审团的眼球,当然,作为这个行业的权威,评审团中的每个人都秉着绝对公正、公平、公开的态度。 洛伊莎聘用超模团队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吸引大众的眼球,在评审团凭借部分随机抽选的消费者投票来估测产品的市场价值时给自己拉票。然而,现如今超模团队被禁用,她损失了一笔财产,又得罪了评审团,这场秀展怕是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因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二话不说就接连找了好些个设计师的麻烦。 其中,自然包括夏凉至的。 洛伊莎不傻,她知道夏凉至是已婚之人,也知道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在商界极具影响力的夜廷深,而那天她出言讽刺的那两个小鬼头又是这俩人的孩子。这样一来,为什么主办方会临时改变主意让她措手不及,她想,跟这个亚洲女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先是想靠两个孩子博得群众眼球,再是利用自己丈夫的关系给自己扫清障碍,夏凉至,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啊?这么点本事也敢来欧洲参加国际秀展,就不怕给你自己、给你的祖国丢脸么?”洛伊莎一口流利的英文,语气生硬,态度也极其的不友好。怕是如果不是这会儿后台人太多,她都要直接上手了。 许是这次没有孩子在两边,所以夏凉至也不收敛自己的脾气了。交代完负责自己产品的人一些事宜之后,便别过脸,冷冷地看着洛伊莎,“洛伊莎小姐难道不知道,懂得合理利用自己所拥有的资源也是一项很了不得的技能么?” 相较洛伊莎,凉至的身形就要娇小不少,甚至说话的时候都要微微抬脸才能和洛伊莎对视。可即便如此,她的气场一点儿也没弱下去,清冷的眼神硬是将洛伊莎嚣张的气焰削弱了几分。 “你——” “是,我夏凉至没什么本事,生平也就这么点儿能耐。但,那又如何?”夏凉至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也没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个女人身上,说完这句话便径自走过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说:“至少现在和你相比,我并不是loser。” * “爸爸,你说妈妈一个人在上面会不会害怕啊?”坐在离秀台还有些距离的位置,夜悠夏有些担心地问道,脖子拼命地伸长着,渴望着能够在台上看到妈妈的身影。 而夜洛城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双眼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台,听到姐姐问的问题之后,也竖起耳朵等待着爸爸的回答。 其实,夜悠夏的问题,也是夜廷深所担心的。他没有忘记,凉至有很严重的舞台恐惧症,这些年来夜南歌一直在想方设法也没能帮助她克服掉,而除了好几年前陪同夜南歌在一场综艺节目上秀厨艺之外,她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上舞台的经历,所以这会儿,夜廷深也有点担心凉至在舞台上会不会害怕。 思索了片刻后,夜廷深站起身,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向幕后走去。 * “你的意思是,一会儿设计师只要站在台上露脸就好,不需要说什么设计理念之类的东西吗?”夏凉至反复同总监确认着这件事情。她觉得这件事情对于她这种有舞台恐惧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儿似的,当然,她可不觉得这对于一场极具影响力的秀展来说是一件好事。 然而,总监却点头,“是,设计师发言在自己的上一位产品展出的时候于幕后与评审团面对面交谈,时长大概是3到5分钟。” 夏凉至如蒙大赦,只差要谢天谢地了。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自己丈夫伙同俩孩子同总监认真商讨过的,甚至为了这件事情还提前惊动了评审团。好在,评审团都是格外重视才干和内涵的人,他们也不希望因为外界的影响而导致设计师没能清楚地表达她们最初时设计的理念,因此便同意了每位设计师在上台前拥有3到5分钟的时间在评审面前解释自己的产品以及设计的初衷。 “我设计的初衷……” “大概在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要专门为我的孩子做一点什么,我希望我能够为他们做的不仅仅是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再将他们抚养成人。我是个贪心的妈妈,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从出生到我的生命终结,他们每一个成长的阶段我都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参与其中。” “我的作品是一个系列,转为兄妹或是姐弟设计的,它们的名字是以我孩子的名字命名:悠之城。” 而几分钟后,夏凉至与她的作品一起站上秀台的时候,她身后的大荧屏上便出现了她刚刚在评审面前说的那一席话。灯打在秀台上,台下一片漆黑,即便现在大脑有些空白,但夏凉至还是在台下找到了那三个身影。 ——我希望,在他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我都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参与其中。 -本章完结- 298番外篇3:时尚秀展(3) 夜廷深下午回来之后没多久,夏凉至就收到了来自时尚Goddess主办方的讯息通知,说后天的秀展临时有变动,不再用原定的T台走秀的方式,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聘请名模来提高知名度。 上午在化妆间的时候,洛伊莎才说了那样讽刺人的话,这当然跟她聘用了欧洲超模团队有脱不掉的关系。在一部分设计师的眼里,最重要的并不是作品本身的质量,而是使用这些作品的人。说白了,他们是想利用名人效应来提高知名度,从而达到一定的商业目的。而主办方忽然临时变动了秀展产品展出的方式,无疑像是在跟这些聘用名模的设计师对着干。 而能让主办方在秀展前两天的时候忽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夏凉至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夜廷深还能有谁了。不过,这男人可真行,一个下午不到的时间就让对方把策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给改变了。 “其实T台走秀这个方式本身就存在很大的bug,秀展要展示的是产品又不是模特。”夜廷深解释给凉至听,“主办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本身就面对了很大的压力,当然一开始并没有名文明定说不允许聘模特来的,但也没说允许,事实上这个漏洞就是为了给某些人钻空子。” 夏凉至讶然,“这么大一个秀展,还能出这么大的bug。” 夜廷深笑,“傻丫头,你以为谁都能钻这个漏洞吗?主办方和制作人可是顶着上头和国际舆论的压力的,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多了岂不是让舆论群众看笑话?” 夏凉至便了了。 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生存法则,自然也就有最不为人知的阴暗的部分,这一点,夏凉至早就看透了,因此并不意外夜廷深话里暗藏的深意,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伏在他的肩头,“也好。事实上今天洛伊莎说了那样的话时,我就不想让悠夏和洛城和我一起去秀展了。虽然洛伊莎的话是刻薄了点,但道理总归是那样的,再怎么样,我都不该让孩子们去淌这浑水。” 夜廷深当然理解妻子的心思,而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去找到主办方解决了这件事情。哪个当父母的不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呢? 轻轻拍打着夏凉至的后背,夜廷深安抚着她有些自责的情绪,手臂收了收,更紧地圈着她的身体,“款,别想多了。你知道的,你一难过,有三个人会为你心疼。” 夏凉至心生动容,将脸更深地埋进了夜廷深的胸膛。有他,有两个孩子,谁又能说她的人生不幸福呢? * 两天后。 距离秀展正式开始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所有设计师都已经在后台准备就绪。因为展出方式的临时变动,每名设计师都分配到了八余名由主办方提供的礼仪小姐负责将产品向大众展出。每名设计师都在叮嘱负责自己产品的人一些细节,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比如,前两天对夏凉至出口恶言的洛伊莎。 因为主办方突然要求她撤掉了高价聘用的超模团队而只允许使用和所有设计师都一样的平凡无奇的礼仪团队,洛伊莎已经怄了两天的气,甚至差点儿大闹起来,亏得她的直系上司出面阻止才没有生出事端。不过洛伊莎与时尚Goddess评审团的梁子却是结下了,这令她今天的心情更是糟糕。 时尚Goddess的评审团是由来自各国设计领域的顶尖级权威组成,是绝对的设计界内说话最有说服力、公信力的评审团队,若是在秀展中能够得到评审团的首肯,那么将是身为一个设计师极高的荣誉,而这也意味着这位设计师设计的产品价值将大大的提升。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用超模来吸引评审团的眼球,当然,作为这个行业的权威,评审团中的每个人都秉着绝对公正、公平、公开的态度。 洛伊莎聘用超模团队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吸引大众的眼球,在评审团凭借部分随机抽选的消费者投票来估测产品的市场价值时给自己拉票。然而,现如今超模团队被禁用,她损失了一笔财产,又得罪了评审团,这场秀展怕是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因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二话不说就接连找了好些个设计师的麻烦。 其中,自然包括夏凉至的。 洛伊莎不傻,她知道夏凉至是已婚之人,也知道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在商界极具影响力的夜廷深,而那天她出言讽刺的那两个小鬼头又是这俩人的孩子。这样一来,为什么主办方会临时改变主意让她措手不及,她想,跟这个亚洲女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先是想靠两个孩子博得群众眼球,再是利用自己丈夫的关系给自己扫清障碍,夏凉至,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啊?这么点本事也敢来欧洲参加国际秀展,就不怕给你自己、给你的祖国丢脸么?”洛伊莎一口流利的英文,语气生硬,态度也极其的不友好。怕是如果不是这会儿后台人太多,她都要直接上手了。 许是这次没有孩子在两边,所以夏凉至也不收敛自己的脾气了。交代完负责自己产品的人一些事宜之后,便别过脸,冷冷地看着洛伊莎,“洛伊莎小姐难道不知道,懂得合理利用自己所拥有的资源也是一项很了不得的技能么?” 相较洛伊莎,凉至的身形就要娇小不少,甚至说话的时候都要微微抬脸才能和洛伊莎对视。可即便如此,她的气场一点儿也没弱下去,清冷的眼神硬是将洛伊莎嚣张的气焰削弱了几分。 “你——” “是,我夏凉至没什么本事,生平也就这么点儿能耐。但,那又如何?”夏凉至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也没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个女人身上,说完这句话便径自走过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说:“至少现在和你相比,我并不是loser。” * “爸爸,你说妈妈一个人在上面会不会害怕啊?”坐在离秀台还有些距离的位置,夜悠夏有些担心地问道,脖子拼命地伸长着,渴望着能够在台上看到妈妈的身影。 而夜洛城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双眼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台,听到姐姐问的问题之后,也竖起耳朵等待着爸爸的回答。 其实,夜悠夏的问题,也是夜廷深所担心的。他没有忘记,凉至有很严重的舞台恐惧症,这些年来夜南歌一直在想方设法也没能帮助她克服掉,而除了好几年前陪同夜南歌在一场综艺节目上秀厨艺之外,她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上舞台的经历,所以这会儿,夜廷深也有点担心凉至在舞台上会不会害怕。 思索了片刻后,夜廷深站起身,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向幕后走去。 * “你的意思是,一会儿设计师只要站在台上露脸就好,不需要说什么设计理念之类的东西吗?”夏凉至反复同总监确认着这件事情。她觉得这件事情对于她这种有舞台恐惧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儿似的,当然,她可不觉得这对于一场极具影响力的秀展来说是一件好事。 然而,总监却点头,“是,设计师发言在自己的上一位产品展出的时候于幕后与评审团面对面交谈,时长大概是3到5分钟。” 夏凉至如蒙大赦,只差要谢天谢地了。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自己丈夫伙同俩孩子同总监认真商讨过的,甚至为了这件事情还提前惊动了评审团。好在,评审团都是格外重视才干和内涵的人,他们也不希望因为外界的影响而导致设计师没能清楚地表达她们最初时设计的理念,因此便同意了每位设计师在上台前拥有3到5分钟的时间在评审面前解释自己的产品以及设计的初衷。 “我设计的初衷……” “大概在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要专门为我的孩子做一点什么,我希望我能够为他们做的不仅仅是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再将他们抚养成人。我是个贪心的妈妈,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从出生到我的生命终结,他们每一个成长的阶段我都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参与其中。” “我的作品是一个系列,转为兄妹或是姐弟设计的,它们的名字是以我孩子的名字命名:悠之城。” 而几分钟后,夏凉至与她的作品一起站上秀台的时候,她身后的大荧屏上便出现了她刚刚在评审面前说的那一席话。灯打在秀台上,台下一片漆黑,即便现在大脑有些空白,但夏凉至还是在台下找到了那三个身影。 ——我希望,在他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我都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参与其中。 -本章完结- 小甜歌01:新娘和新郎 婚礼现场。 “试音one、two、three、four,OK,音响和麦克风准备就绪!” “99发礼炮准备就绪!” “灯光师准备就绪!” “司仪准备就绪!” “前景布置准备就绪!” “……” 司仪拿着麦克风站在万人瞩目的台上,被那夸张的灯光闪得头晕目眩的,“OK,婚礼倒计时开始,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 “什么?婚礼开始不是应该主持人先致词吗?欢迎来宾什么的?” “天啊,这司仪不会是跑龙套的吧?流程都能走错?” “怎么刚开始就请新郎新娘入场了呢?” “……” 台上话一出,台下立马议论纷纷,多是对台上那位主持司仪能力的质疑。但转念一想,又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一代歌神夜南歌同律家二少爷律凌天的世纪婚礼,这两人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一场婚礼,全世界几十亿的人都在关注,这司仪能不紧张么? 然而,太了解夜南歌是什么德行了的几人默默地坐在最靠前的席座上,夜廷深和律凌辰两个大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揉了揉太阳穴,总感觉这场婚礼会颠覆他们的世界观似的。 “爸爸、爸爸,你不舒服么?”见状,年仅四岁的夜悠夏便奶声奶气地问了句,贴心地拿过了桌子上的热毛巾递给了夜廷深,“擦擦。” 夜廷深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毛巾,满眼都是宠溺,“谢谢宝贝儿。” 一旁两岁不到的律芃坐在许安然的怀里,见到这一幕后也想效仿了姐姐的动作,小小的手掌拨弄着桌上装着毛巾的盘子,奈何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她完全够不到毛巾,一来二去便急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可吓坏了许安然,生怕孩子是磕着了烫着了,忙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着急地问:“芃芃怎么啦?” 不到两岁的孩子哪里表达得清楚自己的意思?手舞足蹈地挥划了半天之后,许安然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还没出口,芃芃便已经被律凌辰接过来放在了腿上。 神奇的是,一被爸爸抱在怀里,律芃立马止住了哭声,小手在律凌辰的脸上胡乱摸着,口齿不清地说:“爸爸,摸摸,疼。” 一旁的律焕逸赶紧替妹妹解释,“她说‘爸爸,摸摸就不疼了’。”然后问瞪着大眼睛望着他的律芃,“是这样吗?” “葛葛,得!”芃芃兴奋地笑了起来,对着律焕逸眉开眼笑的。 另一边。 夏凉至替儿子和女儿把衣角、袖口再一次理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把别在两个孩子身前的胸针别正,又防止针会意外错开弄伤了孩子。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牵着两个孩子去了一会儿新娘下车的地方,蹲下来叮嘱道:“悠夏,洛城,记住一会儿新娘子下车之后你们要跟在后面知道吗?你们的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新娘子长长的裙子拖起来,陪着新娘子一起进场,等把新娘子送到新郎手里就可以从后面下来了,记住了吗?” 夜洛城和夜悠夏异口同声:“记住了。” 夏凉至笑着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儿,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眸子,看到远远开过来的婚车之后便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去吧,注意安全。” “好~” 悠夏洛城两姐弟便随着两个礼仪姐姐去接新娘子了。 * 另一边。 伴随着悠扬动听的小提琴曲,一身黑色礼服的“新郎”从司仪身后立起来的一块偌大的板子走了出来。板子上是一对新人的甜蜜婚纱照,夜南歌一身燕尾西装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聚光灯打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则从容地向着在场的所有来宾招手示好。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全场都哗然了! 不少来宾纷纷站起,以表自己的惊愕,面面相觑,似乎想从同伴的神情中判断出自己的眼睛并没有看错。 这…… “这丫头怎么从这儿钻出来了?”夜寂看到原本该从婚车上下来的女儿突然站在了台上,皱了皱眉,望向同样一脸茫然的夜廷深。夜廷深也是一脸的震惊,察觉到父亲的目光后,冲着他耸了耸肩。 心里却在默默地思考着,南歌穿了新郎官要穿的衣服,那么凌天……不会……要…… 律凌辰和许安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这会儿许安然的脑子里想的可不是二哥一会儿穿着婚纱有多么蹩脚搞笑,而是心疼悠夏和洛城那俩孩子会不会被吓着。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着急。被律凌辰抱在怀里的芃芃看到妈妈这副搞笑的神情,也不明就里地大笑了起来。 * 婚车停在了红毯的另一端。 车门两排,穿着淡蓝色礼服的礼仪小姐已经微微躬身伸出了手迎接新娘子的到来,她们的身后分别是夜悠夏和夜洛城,再后面便是抱着一篮子花瓣的礼仪小姐了。 虽说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以小模特的身份同妈妈一起出席过国际秀展,见到过比这更盛大的场面,但接新娘子确确实实是人生中第一回,而且此时妈妈爸爸还不在自己身边,这会儿多少有点儿紧张。 两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打开的车门。 “新娘子”的一条腿先跨了出来。 而仅仅是这一条腿,已经让离得最近的两个礼仪小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新娘子的腿能有这么粗?脚能有这么大? 看着那只像是要被撑破了的高跟鞋,礼仪小姐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带着微笑一动不动。 倒是躲在礼仪小姐身后的夜洛城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姑父!你是我的姑父吗?怎么不是姑姑从这里下来?” * 新娘子那边像是出了点儿意外。 999米长的红毯,迟迟不见有那抹白色的“倩影”,司仪站在台上正思考着要不要救场,虽说在夜大小姐的流程安排中并没有注明这一项,但作为一个资深的婚礼司仪,他觉得他有必要…… “各位亲朋,各位好友,各位来宾,各位……各位到场的宾客们!”还不等司仪开口救场,夜南歌已经自己拿了个麦克风,从容地开了口,虽说她的小腿肚此刻有些发颤。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场盛大的世纪婚礼,你们没有看错,今晚的‘新郎’是我夜南歌,我家那口子是被娶的,现在这会儿肯定已经在红毯的某一段上了。”夜南歌豪迈地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踮脚看红毯的尽头,还做出了极其搞怪的动作,“呀!我的‘新娘子’正在迫不及待地朝我飞奔过来呢!我的爱!快来惊艳我吧!” 台下,夜廷深和律凌辰等人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 律凌天拖着繁重的裙摆,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咬着牙在红毯上走着,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掌要从中间断开了似的,痛不欲生。夜南歌这丫的哪里是在让他惊艳全场?分明是想看他英年早逝!还逝在高跟鞋上! 闪光灯不停地朝他亮着,律凌天脸都黑了,走了一段路后实在忍无可忍,停了脚步冲着两边的摄影师吼了句:“不准拍了!” 摄影师尴尬了一下,搓了搓鼻子,“二先生,是……二太太吩咐我们一定要360度全方位把您的……美丽拍下来,并且还要附带录影带。二太太说少了一个角度或者一段都要重来一次,所以……”所以,有什么事情您们夫妻好好商量,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干活的好吗? 律凌天气得一口气没有匀上来,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发着颤,本来穿着这一身繁琐的衣服就已经够让他不适应的了,再加上脚下那双恨天高,走了没几步后,他一个踉跄,竟然直直地扑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跟在他身后替他拖着裙摆的夜洛城和夜悠夏被这么一带,不小心也整个人摔到了律凌天的裙子下,夜悠夏疼得“哎哟”大叫了一声,一旁的伴娘团生怕两个孩子受伤,忙先把俩孩子扶起来,这才去扶脸色铁青的律凌天。 因为怕脚上鞋子的跟伤到孩子,所以刚刚他一动没敢动,整个人趴在地上,狼狈极了。站起身后所有双脚把鞋一蹬,整个人的身高降低了十来厘米,几个伴娘和姐弟俩终于不用像看巨人一样看着他了,虽说他净身高也有一米八几。 脱了高跟鞋,律凌天觉得自己舒服多了,跟着脚步也快了起来。顺着999米长的红毯,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尽头那个穿着礼服的娇小身影上,双眼直喷着火,咬咬牙,重新将裙摆抱起,大步朝着夜南歌,也就是那个逼他打扮成这副模样、还要自诩为新郎说“娶”他的臭女人走去! -本章完结- 小甜歌01:新娘和新郎 婚礼现场。 “试音one、two、three、four,OK,音响和麦克风准备就绪!” “99发礼炮准备就绪!” “灯光师准备就绪!” “司仪准备就绪!” “前景布置准备就绪!” “……” 司仪拿着麦克风站在万人瞩目的台上,被那夸张的灯光闪得头晕目眩的,“OK,婚礼倒计时开始,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 “什么?婚礼开始不是应该主持人先致词吗?欢迎来宾什么的?” “天啊,这司仪不会是跑龙套的吧?流程都能走错?” “怎么刚开始就请新郎新娘入场了呢?” “……” 台上话一出,台下立马议论纷纷,多是对台上那位主持司仪能力的质疑。但转念一想,又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一代歌神夜南歌同律家二少爷律凌天的世纪婚礼,这两人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一场婚礼,全世界几十亿的人都在关注,这司仪能不紧张么? 然而,太了解夜南歌是什么德行了的几人默默地坐在最靠前的席座上,夜廷深和律凌辰两个大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揉了揉太阳穴,总感觉这场婚礼会颠覆他们的世界观似的。 “爸爸、爸爸,你不舒服么?”见状,年仅四岁的夜悠夏便奶声奶气地问了句,贴心地拿过了桌子上的热毛巾递给了夜廷深,“擦擦。” 夜廷深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毛巾,满眼都是宠溺,“谢谢宝贝儿。” 一旁两岁不到的律芃坐在许安然的怀里,见到这一幕后也想效仿了姐姐的动作,小小的手掌拨弄着桌上装着毛巾的盘子,奈何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她完全够不到毛巾,一来二去便急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可吓坏了许安然,生怕孩子是磕着了烫着了,忙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着急地问:“芃芃怎么啦?” 不到两岁的孩子哪里表达得清楚自己的意思?手舞足蹈地挥划了半天之后,许安然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还没出口,芃芃便已经被律凌辰接过来放在了腿上。 神奇的是,一被爸爸抱在怀里,律芃立马止住了哭声,小手在律凌辰的脸上胡乱摸着,口齿不清地说:“爸爸,摸摸,疼。” 一旁的律焕逸赶紧替妹妹解释,“她说‘爸爸,摸摸就不疼了’。”然后问瞪着大眼睛望着他的律芃,“是这样吗?” “葛葛,得!”芃芃兴奋地笑了起来,对着律焕逸眉开眼笑的。 另一边。 夏凉至替儿子和女儿把衣角、袖口再一次理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把别在两个孩子身前的胸针别正,又防止针会意外错开弄伤了孩子。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牵着两个孩子去了一会儿新娘下车的地方,蹲下来叮嘱道:“悠夏,洛城,记住一会儿新娘子下车之后你们要跟在后面知道吗?你们的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新娘子长长的裙子拖起来,陪着新娘子一起进场,等把新娘子送到新郎手里就可以从后面下来了,记住了吗?” 夜洛城和夜悠夏异口同声:“记住了。” 夏凉至笑着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儿,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眸子,看到远远开过来的婚车之后便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去吧,注意安全。” “好~” 悠夏洛城两姐弟便随着两个礼仪姐姐去接新娘子了。 * 另一边。 伴随着悠扬动听的小提琴曲,一身黑色礼服的“新郎”从司仪身后立起来的一块偌大的板子走了出来。板子上是一对新人的甜蜜婚纱照,夜南歌一身燕尾西装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聚光灯打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则从容地向着在场的所有来宾招手示好。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全场都哗然了! 不少来宾纷纷站起,以表自己的惊愕,面面相觑,似乎想从同伴的神情中判断出自己的眼睛并没有看错。 这…… “这丫头怎么从这儿钻出来了?”夜寂看到原本该从婚车上下来的女儿突然站在了台上,皱了皱眉,望向同样一脸茫然的夜廷深。夜廷深也是一脸的震惊,察觉到父亲的目光后,冲着他耸了耸肩。 心里却在默默地思考着,南歌穿了新郎官要穿的衣服,那么凌天……不会……要…… 律凌辰和许安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这会儿许安然的脑子里想的可不是二哥一会儿穿着婚纱有多么蹩脚搞笑,而是心疼悠夏和洛城那俩孩子会不会被吓着。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着急。被律凌辰抱在怀里的芃芃看到妈妈这副搞笑的神情,也不明就里地大笑了起来。 * 婚车停在了红毯的另一端。 车门两排,穿着淡蓝色礼服的礼仪小姐已经微微躬身伸出了手迎接新娘子的到来,她们的身后分别是夜悠夏和夜洛城,再后面便是抱着一篮子花瓣的礼仪小姐了。 虽说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以小模特的身份同妈妈一起出席过国际秀展,见到过比这更盛大的场面,但接新娘子确确实实是人生中第一回,而且此时妈妈爸爸还不在自己身边,这会儿多少有点儿紧张。 两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打开的车门。 “新娘子”的一条腿先跨了出来。 而仅仅是这一条腿,已经让离得最近的两个礼仪小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新娘子的腿能有这么粗?脚能有这么大? 看着那只像是要被撑破了的高跟鞋,礼仪小姐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带着微笑一动不动。 倒是躲在礼仪小姐身后的夜洛城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姑父!你是我的姑父吗?怎么不是姑姑从这里下来?” * 新娘子那边像是出了点儿意外。 999米长的红毯,迟迟不见有那抹白色的“倩影”,司仪站在台上正思考着要不要救场,虽说在夜大小姐的流程安排中并没有注明这一项,但作为一个资深的婚礼司仪,他觉得他有必要…… “各位亲朋,各位好友,各位来宾,各位……各位到场的宾客们!”还不等司仪开口救场,夜南歌已经自己拿了个麦克风,从容地开了口,虽说她的小腿肚此刻有些发颤。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场盛大的世纪婚礼,你们没有看错,今晚的‘新郎’是我夜南歌,我家那口子是被娶的,现在这会儿肯定已经在红毯的某一段上了。”夜南歌豪迈地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踮脚看红毯的尽头,还做出了极其搞怪的动作,“呀!我的‘新娘子’正在迫不及待地朝我飞奔过来呢!我的爱!快来惊艳我吧!” 台下,夜廷深和律凌辰等人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 律凌天拖着繁重的裙摆,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咬着牙在红毯上走着,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掌要从中间断开了似的,痛不欲生。夜南歌这丫的哪里是在让他惊艳全场?分明是想看他英年早逝!还逝在高跟鞋上! 闪光灯不停地朝他亮着,律凌天脸都黑了,走了一段路后实在忍无可忍,停了脚步冲着两边的摄影师吼了句:“不准拍了!” 摄影师尴尬了一下,搓了搓鼻子,“二先生,是……二太太吩咐我们一定要360度全方位把您的……美丽拍下来,并且还要附带录影带。二太太说少了一个角度或者一段都要重来一次,所以……”所以,有什么事情您们夫妻好好商量,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干活的好吗? 律凌天气得一口气没有匀上来,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发着颤,本来穿着这一身繁琐的衣服就已经够让他不适应的了,再加上脚下那双恨天高,走了没几步后,他一个踉跄,竟然直直地扑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跟在他身后替他拖着裙摆的夜洛城和夜悠夏被这么一带,不小心也整个人摔到了律凌天的裙子下,夜悠夏疼得“哎哟”大叫了一声,一旁的伴娘团生怕两个孩子受伤,忙先把俩孩子扶起来,这才去扶脸色铁青的律凌天。 因为怕脚上鞋子的跟伤到孩子,所以刚刚他一动没敢动,整个人趴在地上,狼狈极了。站起身后所有双脚把鞋一蹬,整个人的身高降低了十来厘米,几个伴娘和姐弟俩终于不用像看巨人一样看着他了,虽说他净身高也有一米八几。 脱了高跟鞋,律凌天觉得自己舒服多了,跟着脚步也快了起来。顺着999米长的红毯,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尽头那个穿着礼服的娇小身影上,双眼直喷着火,咬咬牙,重新将裙摆抱起,大步朝着夜南歌,也就是那个逼他打扮成这副模样、还要自诩为新郎说“娶”他的臭女人走去! -本章完结- 小甜歌02:你们跑路吧,我掩护 此时身为证婚人兼女方家属,夜寂只觉血压瞬间升高,差一点就要因为这个地方他待不下去而撂挑子走人了。不过,他太了解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了,怕是这会儿他就算真跑路了,她也有法子逼他回来给她收拾残局。 夜寂痛苦扶额,对夜廷深说了句:“你妹妹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而作为大哥,夜廷深深有同感。然而,此时此刻他最同情的人就是律凌辰了。虽说此刻律凌天才是最需要他的“怜悯”的那一个,但事实上律凌天作为一个资深妻奴,他想他这会儿应该也是乐.在其中,若用五个字来形容他,那一定是: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他的脚。 而律凌辰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律凌天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律凌天穿的可是改造之后的巨大版婚纱、提着裙摆朝着他们走来,律凌辰这会儿看他像是在看自己似的,甭提有多别扭了,而他的妻子许安然在一旁更是腰都笑弯了。 再看律凌辰,黑着张脸,和律凌天此刻的表情一样一样的,不知怎么的夜廷深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看热闹的那一个了。倒是夜寂担心地提了一嘴:“也不知道悠悠和城城会不会吓到。” 现在夜寂对夜氏已经完全放权不管,夜氏上下一干事情都交由夜廷深全权处理,而夏凉至偶尔有空也会在夜廷深或是夜寂的指导下帮忙。现如今夜寂孙儿外孙女都抱上了,坐享清福的同时,操心的时候自然也多了些。换做他年轻的时候,一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夜廷深看了一下跟在律凌天身后的宝贝儿女,勾了勾唇,“他们的胆儿比南歌家的那只贵宾还肥,吓不到。” “你啊……”夜寂一脸的无奈。 * 而夜廷深并不知道,此刻他口中的那只肥嘟嘟的贵宾现在正在后台,和他老婆在一起愉快的玩耍。相较外面的震惊愕然,夏凉至简直是不要太淡定,一边给那只纯白的贵宾犬梳理着毛发,一边跟它说:“认了夜南歌这么个主子,也真是难为你了。” 贵宾也不叫,伸着舌头不停地哈着气,摇头晃脑的蹦哒着,没几下,刚刚给它固定在头上的小皇冠就歪下来了,贵宾一脸懵逼地盯着自己头上的亮晶晶,爪子扒拉了几下没弄着,又抬头,结果那皇冠便往后垂了一下,扯着贵宾的毛了,疼得它哇哇大叫。 夏凉至一脸无奈地重新帮它把小皇冠固定好,叹气:“白银皇冠,回头我得叫夜南歌送我儿子女儿一对白金的。” * 律凌天从来没觉得999米有这么长,即便已经脱掉了高跟鞋。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红毯两侧其他人的目光,不想自己现在有多么丢人,甚至在走过律凌辰夜廷深他们所在的那张桌子上刻意忽视了两人复杂的眼神。 行吧,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多丢人了,大概一会儿他会被嘲笑死的吧? “终于到了,鼓掌鼓掌,我在这儿都快成望妻石了!”夜南歌激动地鼓着掌,实际上也在强忍着笑意。她早就猜到律凌辰律凌天这对逆天中美混血的兄弟若是穿女装的话一定能够艳压群芳、惊艳四座,就连她那位貌美如花的大嫂也无法媲美,现如今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穿着婚纱的律凌天,若不是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她此刻真想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律凌天黑着脸,“是望夫!” “嗯,我知道你挺旺夫的!乖,到我旁边来。”夜南歌憋着笑,朝律凌天伸出了一只手,挪开了麦克风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你再不来我就要笑场了!” “……” 律凌天认栽了,“回去再收拾你!” 夜南歌不以为意,调皮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又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嗒”了一口,笑嘻嘻地望向司仪,“该你啦!” 司仪受宠若惊了一下,一脸震惊地望着夜南歌,结果律凌天沉着脸来了句:“叫你走流程,宾客都还等着呢。”末了,还不忘把夜南歌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警告似的看了司仪一眼。 司仪:“……” * “哎哟不行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哈哈哈哈!” 许安然已经笑得生活不能自已,孩子都交给律凌辰抱着了,自己也扶在旁边律焕逸的椅子背按着肚子笑得小脸儿通红,腰都直不起来了。再看夜廷深和律凌辰,简直恨不能立马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而事实上,他们确实也在商讨着怎么做。 “你们跑路吧,我给你们打掩护,真的。”许安然擦了把眼泪,顺手揉了揉律焕逸的头,“要不你也跟你爸和叔叔一起跑路吧,哈哈哈哈哈!” 律凌辰:“……”怀里的律芃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还轻轻拍打着爸爸的脸。 “妈妈,你不跟爸爸一起跑吗?”律焕逸小大人的模样指了指台上那一对画风迥异的情侣,特别认真地看了一眼许安然,“我觉得如果小行星能自己跑的,这会儿也该跑了。”常年听爸爸说妈妈是个如何如何逆天的存在,现在见识到了婶婶非人类的……脑洞,律焕逸觉得,爸爸以前那话真是说得太早。 许安然忍着笑,“妈妈不跑,一会儿和你婶婶、还有凉至婶婶互动呢。” 律凌辰一听,头都大了,“你说什么?你们三个早就有预谋了?” “没有,我是临时才知道他们弄了这么一出。”许安然特别诚实地撇清了关系,“不过,听说二哥的婚纱是……嗯,南歌托凉至动大工程改的,至于交换条件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说完,许安然特地看了夜廷深一眼。 这俩男人的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很早,可能比我知道的还要早,因为他和他大哥长得实在太像,而我小时候就挺粗神经的,所以可能有时候看到的是他而我却不知道,没印象了。我猜他应该比我清楚我们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夜南歌说完,用胳膊肘捅了下律凌天,“是吧?” 律凌天:“……” 而夜南歌满是期待地望着他。不光是夜南歌,就连司仪、还有在场的宾客们都特别期待地看着律凌天,若是律凌天没给出个准确的答案来,那岂不是打了夜南歌的脸? “我们第一次见面……”律凌天抿了抿唇,思绪忽然飘忽了一下,轻声说:“我只记得,有个矮不溜秋拿着棒棒冰在嘴里吃着的小丫头拽着我的衣袖喊我‘凌辰哥哥’,还说叫我带她去吃冰激凌蛋糕,当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了夜南歌一眼,律凌天使劲儿地想着,“那时我应该是……14岁15岁的样子吧,她11岁。当时我哥已经成年了,身高已经突破了180,而我当时只有176左右,看上去就比我大哥瘦弱不少,我挺佩服这丫头的眼力。”末了,还补了句:“当然,现在也佩服。” 夜南歌:“……”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在夸她呢? “我并没有在夸你。”律凌天看穿了她。 “咳。”夜南歌尴尬地咳了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夸我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行,那我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夸的地方。”律凌天上下打量着她,特别认真地思考着。但是那一身雪白的婚纱着实折煞了他现在的魅力,以至于夜南歌又差点没忍住笑场了,可劲儿憋着的。 “虽说眼力不咋滴吧,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思考了三四分钟之后,律凌天终于给出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不包括她今天给我挑的这身衣服,我简直……” 律凌天又要扶额叹息了。 结果夜南歌脸都垮了,瞥了一眼夜廷深所在席位的方向,小声地说:“这身婚纱……是我大嫂……亲手改造的……” “……”律凌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办呢?他现在只希望他亲大嫂,许安然不要搅和这件事情了。这三个女人加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简直是太可怕太可怕太可怕了!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 “差不多了吗?”夏凉至正在后台给贵宾犬喂着狗粮,又怕喂多了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了,就没敢喂太多。 “按流程走的话,应该是快到了。”工作人员拿着流程单反复确认之后才回答夏凉至。 这么一来,已经看穿了一切的夏凉至反倒不着急了,又给贵宾犬抓了把狗粮,“那就不着急了,夜南歌要是会按照流程走,那她就不叫夜南歌。说不准一会儿家属致词的时候会出点什么小岔子呢,不着急。” -本章完结- 小甜歌02:你们跑路吧,我掩护 此时身为证婚人兼女方家属,夜寂只觉血压瞬间升高,差一点就要因为这个地方他待不下去而撂挑子走人了。不过,他太了解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了,怕是这会儿他就算真跑路了,她也有法子逼他回来给她收拾残局。 夜寂痛苦扶额,对夜廷深说了句:“你妹妹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而作为大哥,夜廷深深有同感。然而,此时此刻他最同情的人就是律凌辰了。虽说此刻律凌天才是最需要他的“怜悯”的那一个,但事实上律凌天作为一个资深妻奴,他想他这会儿应该也是乐.在其中,若用五个字来形容他,那一定是: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他的脚。 而律凌辰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律凌天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律凌天穿的可是改造之后的巨大版婚纱、提着裙摆朝着他们走来,律凌辰这会儿看他像是在看自己似的,甭提有多别扭了,而他的妻子许安然在一旁更是腰都笑弯了。 再看律凌辰,黑着张脸,和律凌天此刻的表情一样一样的,不知怎么的夜廷深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看热闹的那一个了。倒是夜寂担心地提了一嘴:“也不知道悠悠和城城会不会吓到。” 现在夜寂对夜氏已经完全放权不管,夜氏上下一干事情都交由夜廷深全权处理,而夏凉至偶尔有空也会在夜廷深或是夜寂的指导下帮忙。现如今夜寂孙儿外孙女都抱上了,坐享清福的同时,操心的时候自然也多了些。换做他年轻的时候,一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夜廷深看了一下跟在律凌天身后的宝贝儿女,勾了勾唇,“他们的胆儿比南歌家的那只贵宾还肥,吓不到。” “你啊……”夜寂一脸的无奈。 * 而夜廷深并不知道,此刻他口中的那只肥嘟嘟的贵宾现在正在后台,和他老婆在一起愉快的玩耍。相较外面的震惊愕然,夏凉至简直是不要太淡定,一边给那只纯白的贵宾犬梳理着毛发,一边跟它说:“认了夜南歌这么个主子,也真是难为你了。” 贵宾也不叫,伸着舌头不停地哈着气,摇头晃脑的蹦哒着,没几下,刚刚给它固定在头上的小皇冠就歪下来了,贵宾一脸懵逼地盯着自己头上的亮晶晶,爪子扒拉了几下没弄着,又抬头,结果那皇冠便往后垂了一下,扯着贵宾的毛了,疼得它哇哇大叫。 夏凉至一脸无奈地重新帮它把小皇冠固定好,叹气:“白银皇冠,回头我得叫夜南歌送我儿子女儿一对白金的。” * 律凌天从来没觉得999米有这么长,即便已经脱掉了高跟鞋。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红毯两侧其他人的目光,不想自己现在有多么丢人,甚至在走过律凌辰夜廷深他们所在的那张桌子上刻意忽视了两人复杂的眼神。 行吧,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多丢人了,大概一会儿他会被嘲笑死的吧? “终于到了,鼓掌鼓掌,我在这儿都快成望妻石了!”夜南歌激动地鼓着掌,实际上也在强忍着笑意。她早就猜到律凌辰律凌天这对逆天中美混血的兄弟若是穿女装的话一定能够艳压群芳、惊艳四座,就连她那位貌美如花的大嫂也无法媲美,现如今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穿着婚纱的律凌天,若不是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她此刻真想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律凌天黑着脸,“是望夫!” “嗯,我知道你挺旺夫的!乖,到我旁边来。”夜南歌憋着笑,朝律凌天伸出了一只手,挪开了麦克风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你再不来我就要笑场了!” “……” 律凌天认栽了,“回去再收拾你!” 夜南歌不以为意,调皮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又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嗒”了一口,笑嘻嘻地望向司仪,“该你啦!” 司仪受宠若惊了一下,一脸震惊地望着夜南歌,结果律凌天沉着脸来了句:“叫你走流程,宾客都还等着呢。”末了,还不忘把夜南歌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警告似的看了司仪一眼。 司仪:“……” * “哎哟不行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哈哈哈哈!” 许安然已经笑得生活不能自已,孩子都交给律凌辰抱着了,自己也扶在旁边律焕逸的椅子背按着肚子笑得小脸儿通红,腰都直不起来了。再看夜廷深和律凌辰,简直恨不能立马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而事实上,他们确实也在商讨着怎么做。 “你们跑路吧,我给你们打掩护,真的。”许安然擦了把眼泪,顺手揉了揉律焕逸的头,“要不你也跟你爸和叔叔一起跑路吧,哈哈哈哈哈!” 律凌辰:“……”怀里的律芃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还轻轻拍打着爸爸的脸。 “妈妈,你不跟爸爸一起跑吗?”律焕逸小大人的模样指了指台上那一对画风迥异的情侣,特别认真地看了一眼许安然,“我觉得如果小行星能自己跑的,这会儿也该跑了。”常年听爸爸说妈妈是个如何如何逆天的存在,现在见识到了婶婶非人类的……脑洞,律焕逸觉得,爸爸以前那话真是说得太早。 许安然忍着笑,“妈妈不跑,一会儿和你婶婶、还有凉至婶婶互动呢。” 律凌辰一听,头都大了,“你说什么?你们三个早就有预谋了?” “没有,我是临时才知道他们弄了这么一出。”许安然特别诚实地撇清了关系,“不过,听说二哥的婚纱是……嗯,南歌托凉至动大工程改的,至于交换条件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说完,许安然特地看了夜廷深一眼。 这俩男人的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很早,可能比我知道的还要早,因为他和他大哥长得实在太像,而我小时候就挺粗神经的,所以可能有时候看到的是他而我却不知道,没印象了。我猜他应该比我清楚我们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夜南歌说完,用胳膊肘捅了下律凌天,“是吧?” 律凌天:“……” 而夜南歌满是期待地望着他。不光是夜南歌,就连司仪、还有在场的宾客们都特别期待地看着律凌天,若是律凌天没给出个准确的答案来,那岂不是打了夜南歌的脸? “我们第一次见面……”律凌天抿了抿唇,思绪忽然飘忽了一下,轻声说:“我只记得,有个矮不溜秋拿着棒棒冰在嘴里吃着的小丫头拽着我的衣袖喊我‘凌辰哥哥’,还说叫我带她去吃冰激凌蛋糕,当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了夜南歌一眼,律凌天使劲儿地想着,“那时我应该是……14岁15岁的样子吧,她11岁。当时我哥已经成年了,身高已经突破了180,而我当时只有176左右,看上去就比我大哥瘦弱不少,我挺佩服这丫头的眼力。”末了,还补了句:“当然,现在也佩服。” 夜南歌:“……”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在夸她呢? “我并没有在夸你。”律凌天看穿了她。 “咳。”夜南歌尴尬地咳了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夸我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行,那我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夸的地方。”律凌天上下打量着她,特别认真地思考着。但是那一身雪白的婚纱着实折煞了他现在的魅力,以至于夜南歌又差点没忍住笑场了,可劲儿憋着的。 “虽说眼力不咋滴吧,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思考了三四分钟之后,律凌天终于给出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不包括她今天给我挑的这身衣服,我简直……” 律凌天又要扶额叹息了。 结果夜南歌脸都垮了,瞥了一眼夜廷深所在席位的方向,小声地说:“这身婚纱……是我大嫂……亲手改造的……” “……”律凌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办呢?他现在只希望他亲大嫂,许安然不要搅和这件事情了。这三个女人加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简直是太可怕太可怕太可怕了!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 “差不多了吗?”夏凉至正在后台给贵宾犬喂着狗粮,又怕喂多了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了,就没敢喂太多。 “按流程走的话,应该是快到了。”工作人员拿着流程单反复确认之后才回答夏凉至。 这么一来,已经看穿了一切的夏凉至反倒不着急了,又给贵宾犬抓了把狗粮,“那就不着急了,夜南歌要是会按照流程走,那她就不叫夜南歌。说不准一会儿家属致词的时候会出点什么小岔子呢,不着急。” -本章完结- 小甜歌03:奇装异服 婚礼上深情告白的环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的时间,夜南歌一直在努力地回想两人相识到现在走入婚姻殿堂的时间段里发生的一些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 她说:“甜蜜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现在我想说的是一个悲伤的事情,就是我们两人中间的那一次分手。为什么会印象深刻呢?因为分手的那段时间,是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没有他相伴的日夜,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昼夜不分的。我只知道,我很感谢那次分开,从此我就知道,我早就非他不可。” 全场鼓掌,声音热烈。就连一向同夜南歌不正经惯了的夜廷深都由衷地感叹:“别说这丫头,正经的时候还是挺那么回事儿的。” 夜寂就笑了笑,没说话,眼角到眉梢都是满满的慈爱。 而对此,律凌天只用一句话概括:“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印象都挺深刻的,就跟拍戏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场戏编剧会忽然拿什么剧本给你。” 不了解夜南歌的人自然听不出律凌天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而懂夜南歌的人,却是相视一眼,无奈而笑。台上夜南歌更是神秘地勾了勾唇。 有她夜南歌在,还需要什么编剧?随便一句台词都是戏!跟她“搭戏”的人往往都只有风中凌乱的份儿。 “那么……”司仪清了清嗓子,“请问,律先生您还有什么对太太要说的话吗?” 律凌天就说了俩字:“没有。” “……”司仪尴尬了,“刚刚夜小姐这么动情地回忆了二人的甜蜜过往,难道,您就不想说点什么来回应她的深情告白吗?” 夜南歌特别期待地望着律凌天。 而律凌天沉思了半天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我穿着这么身衣服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已经是对她的深情告白了。不信你问问我两位大哥,虽说他们都是已婚人士,但如果他们老婆让他们穿成这样站在公众面前,你看他们会怎么做。” 被点到名的夜廷深和律凌辰同时感觉到了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 这个时候,许安然已经悄悄离席跑到了后台和正在给贵宾犬玩耍的夏凉至会合。 贵宾犬无聊,懒懒地趴在地上,享受着女神的爱抚,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快睡着了。许安然一进来就嚷嚷:“这狗也太好命了吧,吃完睡,睡完吃,还有美女扇风哄睡的,咋不成精呢?”末了,还蹲下来打量了它一番,讶然,“头上戴的这玩意儿……纯银的啊?” 夏凉至笑了笑,说:“没事儿,回头咱让南歌送我们纯金的就成。” “好主意。”许安然举手赞成。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夏凉至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避世的人早已不知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连了解外边的情况都要通过别人的嘴巴,简直了。 “噢,刚南歌把凌辰和你老公都叫台上去了,家属致词呢。”许安然打了个哈欠,“不过她告个白告了半个多小时,我在外面坐着都快睡着了,你蹲在这儿,不累吗?” “不累。”夏凉至起了身,拿毛巾擦了擦手,“我刚刚都眯好一会儿了,太知道南歌是什么德行了。” 许安然:“……” * 夜廷深和律凌辰这会儿被“请”上了台,竟然觉得小腿肚都在打着颤。按说,这俩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早应该遇事处变不惊了,现如今,却在以家属身份被邀请上台的时候莫名地不安了起来,尤其是律凌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老婆不知何时已经弃自己而去了。 “你老婆应该不会短时间之内改那么多女装吧?”律凌辰整个人都不好了,天塌下来都不曾露出过一丝忧色的他此刻竟然有点儿担心了。 而夜廷深此刻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有些局促地上了台,“应该……吧。” 律凌辰:“……” “欢迎新郎新娘的两位大哥,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作为家属代表一会儿两位大哥要为新郎与新娘献上祝词,而新娘考虑到两位需要思考一下祝词,所以非常贴心地给两位留了时间,现在,我们先跳到下一个环节——” “等等!”律凌辰率先发现不对劲,打断了司仪,“我们不需要思考,现在就祝,祝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我们俩家属在台上这样酿着什么意思?” 夜廷深也反应了过来,“对,我们俩这阵容站这儿未免有点儿招摇,所以不用跳,祝完词下去就完了。” 司仪为难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夜南歌。 夜南歌一把夺过了司仪的麦克风,阻止道:“那不行,怎么能祝完词就完了?还有分红包的环节呢!99999的红包,一分都不能少!还有啊,一会儿可是我们俩的主场,没你俩的事儿,去找你们自己老婆了再上来,麻溜儿点!耽误了吉时,有你们好看!” 律凌辰和夜廷深:“……” “还有——”夜南歌话锋一转,盯向台下准备跑路的某人,“爸!您嫁女儿呢,祝词和红包怎么能少得了您的?别想跑啊!所有离开这里的路线都有探头呢!” 夜寂头都大了,血压陡升。 * 先行跳过了亲属致词的环节,直接到了交换戒指。至此,夜南歌家里那只贵宾终于得以登场。一身雪白,在红毯上蹦哒蹦哒地跳着,萌翻了全场,然而,尽头律凌天的脸一点一点的石化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小甜甜,全名律甜甜!”夜南歌一声呼唤,律甜甜便兴奋了,上蹿下跳起来了,一点儿也不按规矩了,原本给它铺好了的红地毯它不走,偏偏要绕着红毯外一阵疯跑。 呃…… 夜南歌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僵硬,整个人石化了几秒钟之后,自言自语:“这抽风啊,随它爸。”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律凌天一眼。 律凌天真的好想仰天长啸,顺便希望自己赶紧晕过去,好结束这场打着婚礼幌子的闹剧,并顺手拯救两位正在后凌乱的两位大哥。 * 夜廷深和律凌辰就知道,果然夜南歌这丫头的脑回路不能按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们更是想不明白,自己老婆在家里的时候多么温柔可人贤良淑德啊!为什么一和夜南歌混在一起就能发生这么强烈的化学反应呢? “你说,我们现在要是跑了,会有什么下场?”夜廷深喃喃地问了一句。 律凌辰特别茫然地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反正,我应该会被冷暴力好些天的吧。”和其他两位女士不一样的是,许安然虽然性子古灵精怪,但总体上还算得上是比较乖巧的,虽说偶尔会发发脾气耍耍性子,但在家里,律凌辰还是把她吃得死死的。 闻言,夜廷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恐怕就不止冷暴力那么简单了,我老婆可是掌握着厨房的人啊!” 所以,跑路这一应对策略被否决掉了,两个大男人试图同各自的老婆好生商量。毕竟穿女装站在这么多人看着的舞台上这种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律凌天那样的,虽说律凌天本身也极其不情愿。 夜廷深最先开口,轻言细语的,“款,孩子们都在外面看着呢,我们这样奇装异服的跑出去丢人事小,吓到孩子事儿大啊!你想想,悠悠和洛城这才四岁多,多小的孩子,万一留下阴影了可怎么办?” 律凌辰也说:“然然,我会被取笑的,以后连威严都没有了,还怎么继续立足?” “说得好像都挺有道理的。”夏凉至和许安然互相看了一眼,又偏了头看此时正套在模具身上的礼服。花俏说不上,但相较两个大男人平日里衣服的配色,这颜色确实是艳丽了不少,再加上,这两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了,况且不管是夏凉至还是许安然,她们都不是夜南歌。 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商讨好了还吓他们一下。夏凉至便沉声问:“奇装异服?这可是我亲手改的,一针一线的穿的,你说它是奇装异服?” 夜廷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满头大汗,“没有,我不是那个意——” “那你是几个意思?嫌我的手艺撑不起你的品位吗?” 夜廷深一个头两个大,忙揽着老婆的肩,特别识时务地认错道:“老婆,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错了。” 律凌辰无语地摇摇头,特别悲戚地看了夜廷深一眼:兄弟,出息啊! 夜廷深回了他一个眼色:在老婆面前要出息,在外面就得丢面子! 许安然看到了两人眼神对话的全过程,差一点儿就笑场了,板着脸,故意问:“利索点儿啊,穿还是不穿?给个准话!” -本章完结- 小甜歌03:奇装异服 婚礼上深情告白的环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的时间,夜南歌一直在努力地回想两人相识到现在走入婚姻殿堂的时间段里发生的一些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 她说:“甜蜜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现在我想说的是一个悲伤的事情,就是我们两人中间的那一次分手。为什么会印象深刻呢?因为分手的那段时间,是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没有他相伴的日夜,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昼夜不分的。我只知道,我很感谢那次分开,从此我就知道,我早就非他不可。” 全场鼓掌,声音热烈。就连一向同夜南歌不正经惯了的夜廷深都由衷地感叹:“别说这丫头,正经的时候还是挺那么回事儿的。” 夜寂就笑了笑,没说话,眼角到眉梢都是满满的慈爱。 而对此,律凌天只用一句话概括:“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印象都挺深刻的,就跟拍戏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场戏编剧会忽然拿什么剧本给你。” 不了解夜南歌的人自然听不出律凌天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而懂夜南歌的人,却是相视一眼,无奈而笑。台上夜南歌更是神秘地勾了勾唇。 有她夜南歌在,还需要什么编剧?随便一句台词都是戏!跟她“搭戏”的人往往都只有风中凌乱的份儿。 “那么……”司仪清了清嗓子,“请问,律先生您还有什么对太太要说的话吗?” 律凌天就说了俩字:“没有。” “……”司仪尴尬了,“刚刚夜小姐这么动情地回忆了二人的甜蜜过往,难道,您就不想说点什么来回应她的深情告白吗?” 夜南歌特别期待地望着律凌天。 而律凌天沉思了半天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我穿着这么身衣服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已经是对她的深情告白了。不信你问问我两位大哥,虽说他们都是已婚人士,但如果他们老婆让他们穿成这样站在公众面前,你看他们会怎么做。” 被点到名的夜廷深和律凌辰同时感觉到了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 这个时候,许安然已经悄悄离席跑到了后台和正在给贵宾犬玩耍的夏凉至会合。 贵宾犬无聊,懒懒地趴在地上,享受着女神的爱抚,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快睡着了。许安然一进来就嚷嚷:“这狗也太好命了吧,吃完睡,睡完吃,还有美女扇风哄睡的,咋不成精呢?”末了,还蹲下来打量了它一番,讶然,“头上戴的这玩意儿……纯银的啊?” 夏凉至笑了笑,说:“没事儿,回头咱让南歌送我们纯金的就成。” “好主意。”许安然举手赞成。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夏凉至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避世的人早已不知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连了解外边的情况都要通过别人的嘴巴,简直了。 “噢,刚南歌把凌辰和你老公都叫台上去了,家属致词呢。”许安然打了个哈欠,“不过她告个白告了半个多小时,我在外面坐着都快睡着了,你蹲在这儿,不累吗?” “不累。”夏凉至起了身,拿毛巾擦了擦手,“我刚刚都眯好一会儿了,太知道南歌是什么德行了。” 许安然:“……” * 夜廷深和律凌辰这会儿被“请”上了台,竟然觉得小腿肚都在打着颤。按说,这俩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早应该遇事处变不惊了,现如今,却在以家属身份被邀请上台的时候莫名地不安了起来,尤其是律凌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老婆不知何时已经弃自己而去了。 “你老婆应该不会短时间之内改那么多女装吧?”律凌辰整个人都不好了,天塌下来都不曾露出过一丝忧色的他此刻竟然有点儿担心了。 而夜廷深此刻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有些局促地上了台,“应该……吧。” 律凌辰:“……” “欢迎新郎新娘的两位大哥,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作为家属代表一会儿两位大哥要为新郎与新娘献上祝词,而新娘考虑到两位需要思考一下祝词,所以非常贴心地给两位留了时间,现在,我们先跳到下一个环节——” “等等!”律凌辰率先发现不对劲,打断了司仪,“我们不需要思考,现在就祝,祝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我们俩家属在台上这样酿着什么意思?” 夜廷深也反应了过来,“对,我们俩这阵容站这儿未免有点儿招摇,所以不用跳,祝完词下去就完了。” 司仪为难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夜南歌。 夜南歌一把夺过了司仪的麦克风,阻止道:“那不行,怎么能祝完词就完了?还有分红包的环节呢!99999的红包,一分都不能少!还有啊,一会儿可是我们俩的主场,没你俩的事儿,去找你们自己老婆了再上来,麻溜儿点!耽误了吉时,有你们好看!” 律凌辰和夜廷深:“……” “还有——”夜南歌话锋一转,盯向台下准备跑路的某人,“爸!您嫁女儿呢,祝词和红包怎么能少得了您的?别想跑啊!所有离开这里的路线都有探头呢!” 夜寂头都大了,血压陡升。 * 先行跳过了亲属致词的环节,直接到了交换戒指。至此,夜南歌家里那只贵宾终于得以登场。一身雪白,在红毯上蹦哒蹦哒地跳着,萌翻了全场,然而,尽头律凌天的脸一点一点的石化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小甜甜,全名律甜甜!”夜南歌一声呼唤,律甜甜便兴奋了,上蹿下跳起来了,一点儿也不按规矩了,原本给它铺好了的红地毯它不走,偏偏要绕着红毯外一阵疯跑。 呃…… 夜南歌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僵硬,整个人石化了几秒钟之后,自言自语:“这抽风啊,随它爸。”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律凌天一眼。 律凌天真的好想仰天长啸,顺便希望自己赶紧晕过去,好结束这场打着婚礼幌子的闹剧,并顺手拯救两位正在后凌乱的两位大哥。 * 夜廷深和律凌辰就知道,果然夜南歌这丫头的脑回路不能按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们更是想不明白,自己老婆在家里的时候多么温柔可人贤良淑德啊!为什么一和夜南歌混在一起就能发生这么强烈的化学反应呢? “你说,我们现在要是跑了,会有什么下场?”夜廷深喃喃地问了一句。 律凌辰特别茫然地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反正,我应该会被冷暴力好些天的吧。”和其他两位女士不一样的是,许安然虽然性子古灵精怪,但总体上还算得上是比较乖巧的,虽说偶尔会发发脾气耍耍性子,但在家里,律凌辰还是把她吃得死死的。 闻言,夜廷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恐怕就不止冷暴力那么简单了,我老婆可是掌握着厨房的人啊!” 所以,跑路这一应对策略被否决掉了,两个大男人试图同各自的老婆好生商量。毕竟穿女装站在这么多人看着的舞台上这种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律凌天那样的,虽说律凌天本身也极其不情愿。 夜廷深最先开口,轻言细语的,“款,孩子们都在外面看着呢,我们这样奇装异服的跑出去丢人事小,吓到孩子事儿大啊!你想想,悠悠和洛城这才四岁多,多小的孩子,万一留下阴影了可怎么办?” 律凌辰也说:“然然,我会被取笑的,以后连威严都没有了,还怎么继续立足?” “说得好像都挺有道理的。”夏凉至和许安然互相看了一眼,又偏了头看此时正套在模具身上的礼服。花俏说不上,但相较两个大男人平日里衣服的配色,这颜色确实是艳丽了不少,再加上,这两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了,况且不管是夏凉至还是许安然,她们都不是夜南歌。 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商讨好了还吓他们一下。夏凉至便沉声问:“奇装异服?这可是我亲手改的,一针一线的穿的,你说它是奇装异服?” 夜廷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满头大汗,“没有,我不是那个意——” “那你是几个意思?嫌我的手艺撑不起你的品位吗?” 夜廷深一个头两个大,忙揽着老婆的肩,特别识时务地认错道:“老婆,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错了。” 律凌辰无语地摇摇头,特别悲戚地看了夜廷深一眼:兄弟,出息啊! 夜廷深回了他一个眼色:在老婆面前要出息,在外面就得丢面子! 许安然看到了两人眼神对话的全过程,差一点儿就笑场了,板着脸,故意问:“利索点儿啊,穿还是不穿?给个准话!” -本章完结- 小甜歌04:律甜甜和律妍星 两人默。 “问你话呢,律凌辰!”许安然提高了音调,咬着唇憋笑。 “不准连名带姓地叫我!”律凌辰揉了揉眉心,似是无奈,“然然,我只想知道不穿会有什么下场。” 夜廷深也赶紧问自己老婆,解释说:“好歹两者权衡一下,我们才好做选择。” 闻言,许安然“啧啧”了几声,不说话,把话语权交给了夏凉至。夏凉至大概是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轻声说:“不穿就不穿呗,没什么下场,不要搞得好像我们屈打成招一样好不好?” “真的?”两个大男人半信半疑。 “真的。”夏凉至笑米米的,“反正我想要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这婚礼可是南歌儿和凌天的主场,我们怎么能让你们上台上去喧宾夺主呢?就算要穿,那也得私下穿。” 夜廷深和律凌辰可算是松了口气。 * 律甜甜抽风了好一阵后,终于在工作人员的领导下顺利地驮着一个精致的小方盒子跳上台了,司仪松了口气,拿起麦克风声情并茂地宣布:“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到来,请把掌声送给即将交换婚戒并宣誓的新郎与新娘!” 而律甜甜本来好不容易安安分分地不闹腾了,一听到台下擂鼓般的掌声,它立马又兴奋了起来,特别在看到自己的主人穿着和平时不大一样的衣服站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时,立马伸着舌头蹿过去了,不停地扑打着夜南歌和律凌天,吓得夜南歌喝了一声:“律甜甜你不准动!不然罚你一个星期不准吃肉!” “汪汪!”律甜甜不满地叫了两声。 “还有脾气了?乖乖地给我坐这儿,不准乱动!”夜南歌又喝了一声,模样要多凶有多凶,律凌天仿佛看见了平日里一言不合就叫他去跪搓衣板的悍妇形象,悄悄地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律甜甜一眼。 律甜甜接收到了男主人的同情目光,歪头看着他,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后,默默地起身换了个位置坐下,趴在地上,不忍直视律凌天,唯一一次同律凌天的眼神触碰像是在说: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律凌天简直要风中凌乱了。连他家的狗都不敢看他了,他现在得有多“美”? 夜南歌直接无视了律凌天一脸哔了狗的神情,走上前蹲下将律甜甜背上驮着的小盒子取下来,打开,惊叫出声:“戒指呢?!” 这一叫吓坏了司仪和律凌天,律凌天一把抢过了夜南歌手里的礼盒,脸色有些发沉地抿着唇,盯着律甜甜,“你不会饿得不行把戒指吃了吧?” “嗷——嗷——”律甜甜特别无辜地哼了两声,摇了摇它巨短无比的小尾巴,仍旧避免着与律凌天有眼神上的碰触。 毕竟婚纱是抹胸的,律凌天一蹲下来,身前的大块胸肌便微微侧露,律甜甜就算是只狗,那也是被夜南歌养大的母狗,再说得直白一点儿,它就是一只被某色女养大的色狗! “律甜甜!你把戒指吃了?”夜南歌抓狂,但又不能让其他宾客察觉到这一点,只能小声地咬牙切齿道,末了,只好丢了个求助的眼神给司仪。 司仪如今脑门都是汗! * 与夜南歌律凌天的焦头烂额相比,另外一边显得悠然自得了不少。夏凉至直接把果盘和甜点端到了贵宾室里,悠闲地逗着还不太会说话的小行星。小行星全名律妍星,长得和她爸一样一样的,和堂姐律芃放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双胞胎。 “怎么有种小行星被我们‘劫持’了的感觉?”许安然忽然有些别扭地说,“毕竟她爸妈在外边收拾着残局呢,听刚刚工作人员话里的意思,好像真挺着急的样子呢。” 夏凉至给小行星擦着口水,一边说:“不碍事儿,夜南歌本事大着呢!她收拾不了,不还有她老公吗?如果他俩都收拾不了,那也没关系,还有个司仪呢!” “说得还挺有道理。”许安然释怀了。 夏凉至笑,拿过奶瓶给小行星试温度,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一拍大腿,“坏了!” “怎么了?” “他俩的戒指还在我这儿呢!”夏凉至尴尬了,刚刚她在逗律甜甜的时候担心它把戒指给弄掉,便把盒子里的戒指都拿出来了,结果律甜甜被牵走后她也没想起来放回去。“戒指都没有,他俩拿什么交换?怪不得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扶额叹息了一下,夏凉至赶紧把奶瓶递给夜廷深了,自己起了身,顺带把悠夏和洛城也叫了过去。 夜廷深一脸无奈地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奶瓶,又看了眼躺在婴儿车里瞪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的小行星,轻叹:“我怎么端了个带孩子的命?” 一旁的律凌辰忍着笑,逗着小行星,“妍妍,叫舅舅给你喂奶。” 小行星似懂非懂,咿咿呀呀的不太会说话,手舞足蹈地指着夜廷深手里的奶瓶儿。夜廷深毕竟带过俩孩子了,便趁势说:“叫舅舅哦。” 小行星还是叫不出来,也不哭,咯咯地傻笑着,别过头,盯着律凌辰,忽然又不笑了,一脸茫然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抬着手,“ba~ba~” 三人同时一愣。 倒是律芃奶声奶气地纠正妹妹,“这是我爸爸!” “ba~ba~”小行星听不懂姐姐的话,仍旧自顾自地叫着律凌辰,便叫便兴奋了,打开双臂,笑呵呵的,“ba~ba~” 律芃不高兴地撅起嘴,抱着律凌辰的胳膊不撒手,“不是你爸爸,你爸爸在外面呢!” 小行星咯咯地笑着,眉眼弯弯的,煞是可爱。 许安然忍着笑,把女儿抱起来,一边纠正小行星,“妍妍,这个是伯伯,你爸爸不在这里哦!” 小行星一脸茫然。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她不懂! 于是,她又偏头看向了夜廷深手里的奶瓶,盯了半晌,忽然蹦出一个字:“饿!” 夜廷深同她大眼瞪小眼,“叫舅舅就喂你喝。” “宝宝!饿!”小行星脾气上来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要哭出来了。 夜廷深无语了,也不逗她了,细心地把她的头微微托起再给她喂奶,一边吐槽:“也不知道南歌怎么和妍妍相处的,这孩子啊……” 小行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抱着奶瓶用力地吮吸着,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刚刚委屈得要哭的模样?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律凌辰由衷地叹了一句,默默地瞥了一眼许安然和她怀里的律芃。 * 夜悠夏和夜洛城按照妈妈的意思把戒指送到了夜南歌和律凌天手里的时候,司仪差点儿都要对这两个小朋友感激涕零了,一口一个“小天使”地夸着他们,心想着这场子终于圆回来了,这两个小天使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 “真乖,让姑姑亲一口了再走!”夜南歌也瞬间放松了不少,蹲下来对着两个小天使一顿狂亲。夜悠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夜洛城被姑姑亲得晕头转向的,回过神来后还对上了姑父凶神恶煞似的眼神。他也不胆怯,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和姑父这么对着干了,直接仰着头看着比他高了好多好多好多的姑父,狠狠地“呵呵”了两声。 律凌天直接就无语了,要不是还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穿着这么个破衣服,他早就把这小子整个拎起来打屁屁了!要知道夜南歌的唇就吻过两个男生,一个身为丈夫的他,一个就是这个身高还不及他腿长的小不点! “姑姑,我妈妈让我转告你,他们把小行星带走啦!”夜悠夏想起了正事儿,仰着头对夜南歌说,“而且,妈妈说婚礼结束之后麻烦你和姑父把我和洛城送回家。” 夜南歌耳朵尖地听出了端倪,刚想问什么的时候,司仪却忽然宣布了交换戒指并进行爱的宣誓,夜南歌没辙,只好乖乖地把盒子里的戒指掏出来微微颤抖着将它戴在了律凌天的无名指上,同时有几分困惑:待会儿还有家属致词呢!悠夏话里的意思像是…… 唇上忽然一软,夜南歌倏然瞪大了双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亲吻的环节了。再看到律凌天微微睁开的双眼里携着一丝不满,她连忙闭上了眼,认真投入地同他吻了起来。 吻没有太深入,点到为止,律凌天很快就放开了她,看着她微红的脸蛋,无奈地问:“那么,老婆大人,敢问我现在可以换一身正常点儿的衣服了吗?”他到现在还穿着婚纱呢! 夜南歌有点儿懵懵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司仪。 司仪也是刚刚收到夜悠夏递来的夏凉至事先准备好的卡片,看过之后,有些为难地说:“差不多该到新人敬酒的环节了,二位可以去换一身衣服了。不过……”咽了口口水,司仪不敢直视律凌天了,“不过,夜太太说他们已经先行离开了,而事先准备给夜少爷和律大少爷的衣服……就只能……” -本章完结- 小甜歌04:律甜甜和律妍星 两人默。 “问你话呢,律凌辰!”许安然提高了音调,咬着唇憋笑。 “不准连名带姓地叫我!”律凌辰揉了揉眉心,似是无奈,“然然,我只想知道不穿会有什么下场。” 夜廷深也赶紧问自己老婆,解释说:“好歹两者权衡一下,我们才好做选择。” 闻言,许安然“啧啧”了几声,不说话,把话语权交给了夏凉至。夏凉至大概是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轻声说:“不穿就不穿呗,没什么下场,不要搞得好像我们屈打成招一样好不好?” “真的?”两个大男人半信半疑。 “真的。”夏凉至笑米米的,“反正我想要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这婚礼可是南歌儿和凌天的主场,我们怎么能让你们上台上去喧宾夺主呢?就算要穿,那也得私下穿。” 夜廷深和律凌辰可算是松了口气。 * 律甜甜抽风了好一阵后,终于在工作人员的领导下顺利地驮着一个精致的小方盒子跳上台了,司仪松了口气,拿起麦克风声情并茂地宣布:“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到来,请把掌声送给即将交换婚戒并宣誓的新郎与新娘!” 而律甜甜本来好不容易安安分分地不闹腾了,一听到台下擂鼓般的掌声,它立马又兴奋了起来,特别在看到自己的主人穿着和平时不大一样的衣服站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时,立马伸着舌头蹿过去了,不停地扑打着夜南歌和律凌天,吓得夜南歌喝了一声:“律甜甜你不准动!不然罚你一个星期不准吃肉!” “汪汪!”律甜甜不满地叫了两声。 “还有脾气了?乖乖地给我坐这儿,不准乱动!”夜南歌又喝了一声,模样要多凶有多凶,律凌天仿佛看见了平日里一言不合就叫他去跪搓衣板的悍妇形象,悄悄地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律甜甜一眼。 律甜甜接收到了男主人的同情目光,歪头看着他,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后,默默地起身换了个位置坐下,趴在地上,不忍直视律凌天,唯一一次同律凌天的眼神触碰像是在说: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律凌天简直要风中凌乱了。连他家的狗都不敢看他了,他现在得有多“美”? 夜南歌直接无视了律凌天一脸哔了狗的神情,走上前蹲下将律甜甜背上驮着的小盒子取下来,打开,惊叫出声:“戒指呢?!” 这一叫吓坏了司仪和律凌天,律凌天一把抢过了夜南歌手里的礼盒,脸色有些发沉地抿着唇,盯着律甜甜,“你不会饿得不行把戒指吃了吧?” “嗷——嗷——”律甜甜特别无辜地哼了两声,摇了摇它巨短无比的小尾巴,仍旧避免着与律凌天有眼神上的碰触。 毕竟婚纱是抹胸的,律凌天一蹲下来,身前的大块胸肌便微微侧露,律甜甜就算是只狗,那也是被夜南歌养大的母狗,再说得直白一点儿,它就是一只被某色女养大的色狗! “律甜甜!你把戒指吃了?”夜南歌抓狂,但又不能让其他宾客察觉到这一点,只能小声地咬牙切齿道,末了,只好丢了个求助的眼神给司仪。 司仪如今脑门都是汗! * 与夜南歌律凌天的焦头烂额相比,另外一边显得悠然自得了不少。夏凉至直接把果盘和甜点端到了贵宾室里,悠闲地逗着还不太会说话的小行星。小行星全名律妍星,长得和她爸一样一样的,和堂姐律芃放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双胞胎。 “怎么有种小行星被我们‘劫持’了的感觉?”许安然忽然有些别扭地说,“毕竟她爸妈在外边收拾着残局呢,听刚刚工作人员话里的意思,好像真挺着急的样子呢。” 夏凉至给小行星擦着口水,一边说:“不碍事儿,夜南歌本事大着呢!她收拾不了,不还有她老公吗?如果他俩都收拾不了,那也没关系,还有个司仪呢!” “说得还挺有道理。”许安然释怀了。 夏凉至笑,拿过奶瓶给小行星试温度,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一拍大腿,“坏了!” “怎么了?” “他俩的戒指还在我这儿呢!”夏凉至尴尬了,刚刚她在逗律甜甜的时候担心它把戒指给弄掉,便把盒子里的戒指都拿出来了,结果律甜甜被牵走后她也没想起来放回去。“戒指都没有,他俩拿什么交换?怪不得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扶额叹息了一下,夏凉至赶紧把奶瓶递给夜廷深了,自己起了身,顺带把悠夏和洛城也叫了过去。 夜廷深一脸无奈地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奶瓶,又看了眼躺在婴儿车里瞪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的小行星,轻叹:“我怎么端了个带孩子的命?” 一旁的律凌辰忍着笑,逗着小行星,“妍妍,叫舅舅给你喂奶。” 小行星似懂非懂,咿咿呀呀的不太会说话,手舞足蹈地指着夜廷深手里的奶瓶儿。夜廷深毕竟带过俩孩子了,便趁势说:“叫舅舅哦。” 小行星还是叫不出来,也不哭,咯咯地傻笑着,别过头,盯着律凌辰,忽然又不笑了,一脸茫然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抬着手,“ba~ba~” 三人同时一愣。 倒是律芃奶声奶气地纠正妹妹,“这是我爸爸!” “ba~ba~”小行星听不懂姐姐的话,仍旧自顾自地叫着律凌辰,便叫便兴奋了,打开双臂,笑呵呵的,“ba~ba~” 律芃不高兴地撅起嘴,抱着律凌辰的胳膊不撒手,“不是你爸爸,你爸爸在外面呢!” 小行星咯咯地笑着,眉眼弯弯的,煞是可爱。 许安然忍着笑,把女儿抱起来,一边纠正小行星,“妍妍,这个是伯伯,你爸爸不在这里哦!” 小行星一脸茫然。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她不懂! 于是,她又偏头看向了夜廷深手里的奶瓶,盯了半晌,忽然蹦出一个字:“饿!” 夜廷深同她大眼瞪小眼,“叫舅舅就喂你喝。” “宝宝!饿!”小行星脾气上来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要哭出来了。 夜廷深无语了,也不逗她了,细心地把她的头微微托起再给她喂奶,一边吐槽:“也不知道南歌怎么和妍妍相处的,这孩子啊……” 小行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抱着奶瓶用力地吮吸着,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刚刚委屈得要哭的模样?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律凌辰由衷地叹了一句,默默地瞥了一眼许安然和她怀里的律芃。 * 夜悠夏和夜洛城按照妈妈的意思把戒指送到了夜南歌和律凌天手里的时候,司仪差点儿都要对这两个小朋友感激涕零了,一口一个“小天使”地夸着他们,心想着这场子终于圆回来了,这两个小天使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 “真乖,让姑姑亲一口了再走!”夜南歌也瞬间放松了不少,蹲下来对着两个小天使一顿狂亲。夜悠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夜洛城被姑姑亲得晕头转向的,回过神来后还对上了姑父凶神恶煞似的眼神。他也不胆怯,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和姑父这么对着干了,直接仰着头看着比他高了好多好多好多的姑父,狠狠地“呵呵”了两声。 律凌天直接就无语了,要不是还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穿着这么个破衣服,他早就把这小子整个拎起来打屁屁了!要知道夜南歌的唇就吻过两个男生,一个身为丈夫的他,一个就是这个身高还不及他腿长的小不点! “姑姑,我妈妈让我转告你,他们把小行星带走啦!”夜悠夏想起了正事儿,仰着头对夜南歌说,“而且,妈妈说婚礼结束之后麻烦你和姑父把我和洛城送回家。” 夜南歌耳朵尖地听出了端倪,刚想问什么的时候,司仪却忽然宣布了交换戒指并进行爱的宣誓,夜南歌没辙,只好乖乖地把盒子里的戒指掏出来微微颤抖着将它戴在了律凌天的无名指上,同时有几分困惑:待会儿还有家属致词呢!悠夏话里的意思像是…… 唇上忽然一软,夜南歌倏然瞪大了双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亲吻的环节了。再看到律凌天微微睁开的双眼里携着一丝不满,她连忙闭上了眼,认真投入地同他吻了起来。 吻没有太深入,点到为止,律凌天很快就放开了她,看着她微红的脸蛋,无奈地问:“那么,老婆大人,敢问我现在可以换一身正常点儿的衣服了吗?”他到现在还穿着婚纱呢! 夜南歌有点儿懵懵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司仪。 司仪也是刚刚收到夜悠夏递来的夏凉至事先准备好的卡片,看过之后,有些为难地说:“差不多该到新人敬酒的环节了,二位可以去换一身衣服了。不过……”咽了口口水,司仪不敢直视律凌天了,“不过,夜太太说他们已经先行离开了,而事先准备给夜少爷和律大少爷的衣服……就只能……” -本章完结- 小甜歌05:失踪24小时 自婚礼后,律凌天好一段时间都在自己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本是一个人一生最难忘的幸福回忆,到了律凌天这儿却成了一生难忘的“耻辱”! 律凌辰和夜廷深嘲笑了他足足半年之久,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自己的婚礼上来回换了四套女装!这在婚庆史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而律凌天也在那之后的好一段时间内一见到女装就浑身难受,从心理到身体整个都不好了,被夜南歌戏称为“女装过敏”,而律凌天越是如此,夜南歌就越是穿着各种各样华丽的礼服在他面前晃悠,也因此,夜南歌好些礼服都在律凌天的手下成了破布。 为此,夜南歌感叹:“为了生哈雷彗星,我得损失多少套礼服啊!” 哈雷彗星是夜南歌给她未来儿子,也就是小行星的弟弟取的乳名,虽然其实夫妇两人并没有准备要二胎。 婚礼之后,由于夜南歌实在是让律凌天在世人面前颜面尽失,所以夜南歌在三个月内被禁止在公众人物面前出现,也就是说,三个月的时间内,夜南歌没有接任何通告和演唱会。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呆三个月吗?不可能,因为她是夜南歌。 * 夜南歌被禁足的第二个月始,律凌天就成为了律凌辰家和夜廷深家的常客。到没有什么别的原因,通常他敲开了这两家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媳妇儿在你家吗? 次数一多,夜廷深和律凌辰神烦律凌天了,同时,他们也把自己的老婆看得更紧,避免自己沦为和律凌天一样四处寻妻。 尤其是夜廷深,有过一次老婆被妹妹“拐走”的经验,有孩子之后更是提防着夜南歌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孩子老婆都被拐跑了。 对此,律凌天痛心疾首,“夜廷深!你太不仗义了!我老婆可是你妹妹,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关心她的安危吗?” 夜廷深才不吃他那一套,拒绝得直截了当:“我妹妹既然已经是你老婆了,她的安危自然由你这个做丈夫的负责了,都已经嫁出去的姑娘了还上娘家来找是几个意思?” 律凌天无言以对,只好搬出两人的关系:“抛开你是我大舅子这层关系,咱俩可是拜把子!连兄弟的忙都不帮,还有没有人性了?” 夜廷深:“……”行吧,他早就该想到,能够把夜南歌吃得死死的男人一定只能比夜南歌更不要脸! 然而,夜南歌“跑路”这件事情,别说夜廷深了,就连夏凉至和许安然都毫不知情。最后夏凉至问律凌天:“你联系过她吗?或者定位她的手机GPS之类的。” 如果是夜南歌闹着玩到还好,万一真有什么状况呢? 律凌天抿着唇沉默了半晌之后,摇摇头。 夏凉至二话没说就拿了手机拨了夜南歌的电话号码,嘟了三声之后,竟然通了,那边是夜南歌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似乎等这个已经等了很久。 “大嫂!果然是亲大嫂啊!我都失踪了24个多小时了,可算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夏凉至直接无语了,默默地看了律凌天一眼,直接开了免提,问夜南歌:“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夜南歌顿了顿,“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啊!我就打了一辆车,上车就跟司机说随便去个地儿把我扔那儿就好,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不要人太多也不要太偏僻,然后……我就到这儿了。” “……” 律凌天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便直接对着电话喊了句:“老婆你去哪儿了?还在上海市内吗?哪个位置?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或者什么的吗?你说个地儿,我来接你。”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一声不屑的哼唧声。 律凌天:“……” 递了个求助的眼神给夏凉至,夏凉至无奈地摇摇头,解围似的问:“南歌,凌天很担心你的,听话啊,什么事儿当面谈解决不好非得上演个离家大戏啊?听话,说你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夜南歌又哼了一声,“担心我还不见他给我打电话?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不离家出走吓吓他,保不齐哪天他把我关笼子里一关就是大半年呢!大嫂,你可是我亲大嫂,不能倒帮他啊!” 夏凉至扶额哀叹,夹在中间的她可真难办啊!捂着手机她小声地问律凌天,“所以为什么你不在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这一点她也挺好奇的,一般找不到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不就是先电话联系她吗? “这……”律凌天尴尬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因为我以为,她既然整了这么一出肯定就是想让我担心了,所以手机肯定是会打不通的,谁知道……” 夏凉至无言以对,原来他们一家的脑回路都长这样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夏凉至把手拿开继续同夜南歌说:“你说你在哪里,我来接你总可以吧?麻溜儿点啊,要是等你大哥来接你,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你自己掂量吧!三选一,要么我,要么你老公,要么你大哥。” 夜南歌默。 夏凉至在这边也耐心地等待着夜南歌的回答。 终于,夜南歌吱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却给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又哭笑不得的回答。 “我……在一朵云……的下面……” 夏凉至和律凌天:“……” 夏凉至直接就不想说话了,把手机扔给律凌天就撂挑子了,律凌天扶着额头耐心问道:“乖啊,你看看你周围有些什么好分辨的建筑物?比如你能不能看到电视塔或是东方明珠之类的?” 夜南歌又是一阵沉默,大概是在努力地张望自己周围能不能看到标志性建筑,律凌天也好耐心地等着,没一会儿,夜南歌就说:“我站在一根电线杆的下面,前面是路,后面也是路,左边……也是路。”越说到后面越小声。 律凌天也是无奈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老婆,你这是Aro上身了吗?”Aro是许安然的英文名,众所周知,许安然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路痴,律凌天也一直特别好奇他大哥是如何将一个资深的路痴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女侦探的。 “那你就不能你大哥上身一下吗?”夜南歌拿着手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没事儿,反正你现在找到我了我也不会理你的,更何况你还找不到我。哦,记得跟我大哥他们说一声不用担心啊,因为我已经把你所有的银行卡都卷出来了,够我吃喝玩乐一阵子了,这段时间记得照顾好小行星哦,拜拜!么么哒!”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律凌天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 婚礼之后,律凌天几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他穿婚纱的样子实在是深入人心,就连公司上下的员工私下都藏匿了不少照片。律凌天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也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删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员工虽说会拿这件事情当笑谈,但却也是打从内心深处敬佩和尊敬自己的老板,因为他不但是一位好上司,同时也是一位好丈夫和好爸爸。 这是外界给律凌天的定位,源于婚礼当天与婚礼之后的某次采访。 记者对于律凌天当天装扮引起的轩然大波很是满意,对着律凌天一阵猛拍,生怕错过了他任何一个角度。末了,他们便开始挖独家新闻了,有名记者提问很大胆,问他:“律二少,现在小行星都两岁了,也就是说,事实上两年甚至更久以前您和夜大小姐就已经确认了夫妻关系,为什么时至今ri你们二人才举行婚礼?而且据说,还是太太向您求的婚?” 夜南歌在自己的巡回演唱会舞台上高调向律凌天求婚的事情是人尽皆知,演唱会当晚,律凌天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坐在观众席中最靠前靠中的位置,演唱会上的歌曲结束之后,夜南歌忽然倾情演绎了一番情歌串烧,懂套路的歌迷们立马被点燃了,一个劲儿地起着哄:求婚!求婚!求婚! 自律凌天的身份被公之于众以来,他和夜南歌的恋情就再也不是秘密。两人早在几年前就在微博和朋友圈晒出了红本,歌迷会却一直没有收到婚礼的消息,小行星出生以后,夜南歌产后复出以来,两人的婚礼成了歌迷会最最担心的事情。 当然,也因为夜南歌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深入人心,所以大家纷纷猜测这对cp究竟是谁先捅破这层纸来向对方求婚?结果就有人猜中了,夜南歌真的在复出后第一场重要的演唱会上向律凌天高调求婚!随即,两人便敲定了婚礼的日期,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婚礼,竟然是……那样的一场婚礼。 -本章完结- 小甜歌05:失踪24小时 自婚礼后,律凌天好一段时间都在自己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本是一个人一生最难忘的幸福回忆,到了律凌天这儿却成了一生难忘的“耻辱”! 律凌辰和夜廷深嘲笑了他足足半年之久,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自己的婚礼上来回换了四套女装!这在婚庆史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而律凌天也在那之后的好一段时间内一见到女装就浑身难受,从心理到身体整个都不好了,被夜南歌戏称为“女装过敏”,而律凌天越是如此,夜南歌就越是穿着各种各样华丽的礼服在他面前晃悠,也因此,夜南歌好些礼服都在律凌天的手下成了破布。 为此,夜南歌感叹:“为了生哈雷彗星,我得损失多少套礼服啊!” 哈雷彗星是夜南歌给她未来儿子,也就是小行星的弟弟取的乳名,虽然其实夫妇两人并没有准备要二胎。 婚礼之后,由于夜南歌实在是让律凌天在世人面前颜面尽失,所以夜南歌在三个月内被禁止在公众人物面前出现,也就是说,三个月的时间内,夜南歌没有接任何通告和演唱会。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呆三个月吗?不可能,因为她是夜南歌。 * 夜南歌被禁足的第二个月始,律凌天就成为了律凌辰家和夜廷深家的常客。到没有什么别的原因,通常他敲开了这两家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媳妇儿在你家吗? 次数一多,夜廷深和律凌辰神烦律凌天了,同时,他们也把自己的老婆看得更紧,避免自己沦为和律凌天一样四处寻妻。 尤其是夜廷深,有过一次老婆被妹妹“拐走”的经验,有孩子之后更是提防着夜南歌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孩子老婆都被拐跑了。 对此,律凌天痛心疾首,“夜廷深!你太不仗义了!我老婆可是你妹妹,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关心她的安危吗?” 夜廷深才不吃他那一套,拒绝得直截了当:“我妹妹既然已经是你老婆了,她的安危自然由你这个做丈夫的负责了,都已经嫁出去的姑娘了还上娘家来找是几个意思?” 律凌天无言以对,只好搬出两人的关系:“抛开你是我大舅子这层关系,咱俩可是拜把子!连兄弟的忙都不帮,还有没有人性了?” 夜廷深:“……”行吧,他早就该想到,能够把夜南歌吃得死死的男人一定只能比夜南歌更不要脸! 然而,夜南歌“跑路”这件事情,别说夜廷深了,就连夏凉至和许安然都毫不知情。最后夏凉至问律凌天:“你联系过她吗?或者定位她的手机GPS之类的。” 如果是夜南歌闹着玩到还好,万一真有什么状况呢? 律凌天抿着唇沉默了半晌之后,摇摇头。 夏凉至二话没说就拿了手机拨了夜南歌的电话号码,嘟了三声之后,竟然通了,那边是夜南歌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似乎等这个已经等了很久。 “大嫂!果然是亲大嫂啊!我都失踪了24个多小时了,可算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夏凉至直接无语了,默默地看了律凌天一眼,直接开了免提,问夜南歌:“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夜南歌顿了顿,“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啊!我就打了一辆车,上车就跟司机说随便去个地儿把我扔那儿就好,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不要人太多也不要太偏僻,然后……我就到这儿了。” “……” 律凌天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便直接对着电话喊了句:“老婆你去哪儿了?还在上海市内吗?哪个位置?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或者什么的吗?你说个地儿,我来接你。”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一声不屑的哼唧声。 律凌天:“……” 递了个求助的眼神给夏凉至,夏凉至无奈地摇摇头,解围似的问:“南歌,凌天很担心你的,听话啊,什么事儿当面谈解决不好非得上演个离家大戏啊?听话,说你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夜南歌又哼了一声,“担心我还不见他给我打电话?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不离家出走吓吓他,保不齐哪天他把我关笼子里一关就是大半年呢!大嫂,你可是我亲大嫂,不能倒帮他啊!” 夏凉至扶额哀叹,夹在中间的她可真难办啊!捂着手机她小声地问律凌天,“所以为什么你不在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这一点她也挺好奇的,一般找不到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不就是先电话联系她吗? “这……”律凌天尴尬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因为我以为,她既然整了这么一出肯定就是想让我担心了,所以手机肯定是会打不通的,谁知道……” 夏凉至无言以对,原来他们一家的脑回路都长这样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夏凉至把手拿开继续同夜南歌说:“你说你在哪里,我来接你总可以吧?麻溜儿点啊,要是等你大哥来接你,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你自己掂量吧!三选一,要么我,要么你老公,要么你大哥。” 夜南歌默。 夏凉至在这边也耐心地等待着夜南歌的回答。 终于,夜南歌吱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却给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又哭笑不得的回答。 “我……在一朵云……的下面……” 夏凉至和律凌天:“……” 夏凉至直接就不想说话了,把手机扔给律凌天就撂挑子了,律凌天扶着额头耐心问道:“乖啊,你看看你周围有些什么好分辨的建筑物?比如你能不能看到电视塔或是东方明珠之类的?” 夜南歌又是一阵沉默,大概是在努力地张望自己周围能不能看到标志性建筑,律凌天也好耐心地等着,没一会儿,夜南歌就说:“我站在一根电线杆的下面,前面是路,后面也是路,左边……也是路。”越说到后面越小声。 律凌天也是无奈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老婆,你这是Aro上身了吗?”Aro是许安然的英文名,众所周知,许安然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路痴,律凌天也一直特别好奇他大哥是如何将一个资深的路痴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女侦探的。 “那你就不能你大哥上身一下吗?”夜南歌拿着手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没事儿,反正你现在找到我了我也不会理你的,更何况你还找不到我。哦,记得跟我大哥他们说一声不用担心啊,因为我已经把你所有的银行卡都卷出来了,够我吃喝玩乐一阵子了,这段时间记得照顾好小行星哦,拜拜!么么哒!”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律凌天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 婚礼之后,律凌天几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他穿婚纱的样子实在是深入人心,就连公司上下的员工私下都藏匿了不少照片。律凌天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也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删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员工虽说会拿这件事情当笑谈,但却也是打从内心深处敬佩和尊敬自己的老板,因为他不但是一位好上司,同时也是一位好丈夫和好爸爸。 这是外界给律凌天的定位,源于婚礼当天与婚礼之后的某次采访。 记者对于律凌天当天装扮引起的轩然大波很是满意,对着律凌天一阵猛拍,生怕错过了他任何一个角度。末了,他们便开始挖独家新闻了,有名记者提问很大胆,问他:“律二少,现在小行星都两岁了,也就是说,事实上两年甚至更久以前您和夜大小姐就已经确认了夫妻关系,为什么时至今ri你们二人才举行婚礼?而且据说,还是太太向您求的婚?” 夜南歌在自己的巡回演唱会舞台上高调向律凌天求婚的事情是人尽皆知,演唱会当晚,律凌天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坐在观众席中最靠前靠中的位置,演唱会上的歌曲结束之后,夜南歌忽然倾情演绎了一番情歌串烧,懂套路的歌迷们立马被点燃了,一个劲儿地起着哄:求婚!求婚!求婚! 自律凌天的身份被公之于众以来,他和夜南歌的恋情就再也不是秘密。两人早在几年前就在微博和朋友圈晒出了红本,歌迷会却一直没有收到婚礼的消息,小行星出生以后,夜南歌产后复出以来,两人的婚礼成了歌迷会最最担心的事情。 当然,也因为夜南歌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深入人心,所以大家纷纷猜测这对cp究竟是谁先捅破这层纸来向对方求婚?结果就有人猜中了,夜南歌真的在复出后第一场重要的演唱会上向律凌天高调求婚!随即,两人便敲定了婚礼的日期,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婚礼,竟然是……那样的一场婚礼。 -本章完结- 小甜歌06:我养你啊 采访过程中,也不乏有人问及律凌天初次穿婚纱的感受,而律凌天虽说在婚礼上表现得有些抗拒,但与记者交谈的时候却是又无可奈何又甜蜜幸福,因此采访本身进行得很是顺利,像是一群人坐在一起开茶话会似的,气氛十分融洽,直到那名记者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才让大家重新意识到:现在是在对婚礼的主角进行采访,而非闲谈。 事实上,在媒体眼中,律凌天和律凌辰、夜廷深一样,都是和记者不对付的主儿,一言不合就撂挑子,所以这会儿面对这样直白的一个问题,记者们表示既期待律凌天的回答,又担心会触到他的底线。 出乎意料的却是,律凌天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情,这让众人悬着的心多少放下去了些许。提问的记者是名女士,律凌天思考了片刻后反问她:“你可以回家问问你丈夫,如果婚礼上让他穿高跟鞋和婚纱,他还会主动向你求婚吗?” 众人沉默,而那名女记者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聪明地闭上了嘴。 是的,律凌天也是一个极其骄傲的男人,他有他坚守的原则和底线,而他的底线,恰恰就是夜南歌。刚刚他反问女记者的问题,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深思下去却并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的意思。若是换做别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婚礼上不按常理出牌想闹这么一出,让自己穿上女装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走完整个流程,他会愿意吗?别人律凌天不知,但是他,愿意。 夜南歌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她自小就是被宠大的,虽说在父母的教导有方之下她没有豪门千金那种跋扈的公主脾气,但性格本就外向活泼的她有了父母和哥哥的宠溺更是变得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无天。在她眼里,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她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似任性了些,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随性洒脱?刚好,这也是律凌天愿意去爱她的方式,她不想要束缚,那他就尽全力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她高兴让他穿女装“丢人现眼”,那他也愿意让自己颜面尽失去博她的欢心。 那是他的女孩儿啊,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让他又爱又恨,那么的让他……欲罢不能。 * 夜南歌铁了心的要和律凌天玩你追我逃的游戏,而气人的是,她的手机自始至终都没有关过机,可即便如此,律凌天要找到她的踪迹还是十分困难,无奈之下,律凌天只好发动了群众的力量。 毕竟夜南歌是公众人物,一个多月前那场逆天的婚礼更是让她的模样刻进了众人的心里,如此一来,律凌天要找到她便容易多了。当然,这场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中,有帮律凌天的,自然也有帮夜南歌的。 “一群乌合之众!口口声声说是我的真爱粉,结果现在却倒帮律凌天去了!”在粉丝友情提供的“避难所”里,夜南歌喝了一口水,大发着牢骚。 取下墨镜当镜子理了理刚刚在奔跑中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夜南歌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在上海市她竟然会被一群粉丝追着跑,若不是现在这家小店的主人出手相助,她怕是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中了。 手机也在刚刚追逐的过程中掉了,去他丫的律凌天!这哪里是想找到她?分明是想要她的小命嘛! “朋友,借个手机给我吧。”夜南歌向帮助她的粉丝求助,“或者你帮我发个信息出去,说我不跟他们玩儿了,我这就回家去!” 粉丝一听,面露为难之色,有几分忸怩地说:“恐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因为……”粉丝咬了咬唇,“十分钟前,我已经叛变了……” 夜南歌气得吐血! 她怎么忘了,在她的女粉丝之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向着律凌天的!如果她早一丢丢意识到这一点,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律凌天扛在肩上扔车里了! * “妈妈,抱!” 坐在沙发上来回蹭着夜南歌的小行星见妈妈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忽然眉开眼笑地冲着妈妈张开了双臂。夜南歌嘴角抽搐了一下,倒也伸了只手臂把小行星揽在怀里,别过脸盯着律凌天,不说话,却是在做无声的对抗。 律凌天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轻叹了一口气,他说:“南歌,我们已经够高调了,再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妍妍该上学了怎么办?我们不要紧,但会给孩子带来很大的困扰。” 夜南歌还是没说话,看着怀里女儿的脸,一言不发。 是的,因着她和律凌天早好几年一直都处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让性格本就张扬的夜南歌一忍再忍,中途甚至出现了分手的情况。自从恋情公开,夜南歌就一点儿也不想要低调了,她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律凌天的女人,而律凌天是她的男人,她也想让所有人都明白,她之所以如此任性张扬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她身后有一个这样纵容她的男人。 夏凉至曾经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不能一直把自己当个孩子。 其实,道理她都懂。 她知道自己一直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会给其他人带来怎样的困扰,尤其是律凌天,虽然他嘴上不曾说过半句怨言,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时间久了,他会累,会心力交瘁,这样一来,他们的婚姻和感情就会出现问题。 “凌天。”夜南歌抱着小行星,忽然做出了一个郑重的决定,特别严肃地叫了律凌天一声,随即问:“家里的收支明细你都有数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手里头所有的工作,现在家里库存的钱可以供我们生活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律凌天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讶异地打量了她片刻,“你……不会是想……” 夜南歌重重地点了下头,表情很是认真,却换来了律凌天的质疑,甚至他还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自顾自地说了句:“没生病啊。” “……”夜南歌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认真的?”律凌天终于意识到夜南歌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夜南歌盯着他的眼,半晌后,“当然……不是认真的啦!”笑嘻嘻的,和刚才认真的小模样判若两人,可即便如此,律凌天还是在她的目光之中捕捉到了一抹失落之色。 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律凌天伸手揽过了夜南歌,连带着她怀中的孩子,三人双双靠在了沙发上。 “小行星,想不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啊?”律凌天忽然从夜南歌怀里接过女儿,亲着她的脸蛋儿,温柔地问道。 小行星才两岁多,哪里听得懂那么多的话?大概只听到了个和爸爸妈妈一起,便不假思索:“想。” 律凌天便笑了,扭头吻了下夜南歌的唇,笑,“老婆,我们出去旅游吧!什么公司的破事儿都先往一边扔,什么时候你潇洒够了,咱再回来上海啊!到时候你老公我就继续吭哧吭哧的工作,你要是想继续在歌坛打拼,就继续,要是不想了,我就养你啊!”轻吻她的鬓发,他说:“以后你想出去潇洒,我随时奉陪。” * 半年后。 夜南歌在自己家附近的街道上遛狗,走着走着,律甜甜不知为何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任凭夜南歌怎么拉它都无济于事。 因为一家三口出去潇洒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所以律凌天索性给家里的所有下人都放了个长假,如此一来,律甜甜在家中便无人照顾,因此夜南歌便托许安然和夏凉至两人轮着照顾,不久前夜南歌把律甜甜接回家就发现律甜甜精神不太好,当时也没想太多,但今天,夜南歌忽然有点担心律甜甜是不是生病了。 然而它在路边痛苦地蹭了蹭之后,忽然趴了下来,两只前爪抓着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夜南歌担心地蹲了下来,伸手去抚摸它,结果却被它凶狠地吓得缩回了手。 夜南歌一愣一愣的。 印象中,律甜甜一直都是一只温柔又不伤人的贵宾,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状况,思索了半天之后,夜南歌只好电话求助宠物医院了。 期间夜南歌撑着伞,一点儿也没敢离开律甜甜,一边不停地在路边张望着等待宠物医生的到来。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 夜南歌傻眼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律甜甜居然在街边……下了两个黑不溜秋的……狗崽子。 最最重要的是,她连律甜甜怀孕的事情都不知道。盯着那两只黑煤球,夜南歌眼睛瞪得老大,看看它们,又看看律甜甜,这两只崽怎么看都不像是律甜甜的种。律甜甜是只纯白色的贵宾啊!而这两只……是什么鬼啊?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夜南歌才终于意识到:律甜甜是真的做妈妈了!并且,它生下了两只并不是贵宾犬的狗! “两位大嫂,你们对我家甜甜做了什么!”夜南歌在她和夏凉至许安然的微信群里痛心疾首,并附送了一张母子仨的照片过去,发了一段语音:“甜甜为什么会怀孕?为什么会生出两只……和它一点儿都不像的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煤球?你们……你们……暴殄天物啊!甜甜可是纯种贵宾!” 发完语音,夜南歌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慈爱地舔舐着自己孩子的律甜甜,只觉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没说话,最后指着它痛呼:“律甜甜!你太乱来啦!你、你、你知道孩子它爸是谁嘛?你……你气死我了!” 夜南歌要气炸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微信群里传来的消息,许安然和夏凉至分别回了她几条语音,她一一点开来听,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儿没晕倒在地。 许安然:“原来狗狗的世界是不讲究门当户对的呀!” 夏凉至:“或者是孩儿它爸也是只白狗,和甜甜负负得正了呢?” 许安然:“好像也有道理。管它呢!恭喜南歌升级当‘外婆’啦!正好正好,哈雷彗星的事儿,甜甜给你解决了!哈哈哈哈!” 夜南歌都要给跪了。 “你们俩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啊?哈雷彗星它爸……是谁啊!”夜南歌心痛得无法思考,直接就顺着许安然的话发了一段语音了,发完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盯着两只黑球,盯得两只眼睛都没有焦点了。 许安然发来了一大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凉至:“所以这两只一只叫哈雷,一只叫彗星是吗?” 夜南歌哀嚎:“亲爱的大嫂们,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孩子它爸是谁啊?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末了,便把微信关掉了,看着律甜甜,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丫的真是被狗给日了!气死我了!” 律甜甜无辜地看着它,伸出舌头舔着自己俩还没睁眼的崽子。 * 正在开会的律凌天接到了夜南歌的电话后,二话没说就先中断了会议。 夜南歌在那边沉默了许久,直到律凌天唤她她才应了一声,弱弱地说了句:“老公啊,哈雷彗星……有了。” “什么?” 夜南歌尴尬了,“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不是我有了,是……哎,这么跟你说吧!律甜甜它……生了两只狗,一只叫哈雷,一只叫彗星。亲爱的,你……升级当外公了……” (完) -本章完结- 小甜歌06:我养你啊 采访过程中,也不乏有人问及律凌天初次穿婚纱的感受,而律凌天虽说在婚礼上表现得有些抗拒,但与记者交谈的时候却是又无可奈何又甜蜜幸福,因此采访本身进行得很是顺利,像是一群人坐在一起开茶话会似的,气氛十分融洽,直到那名记者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才让大家重新意识到:现在是在对婚礼的主角进行采访,而非闲谈。 事实上,在媒体眼中,律凌天和律凌辰、夜廷深一样,都是和记者不对付的主儿,一言不合就撂挑子,所以这会儿面对这样直白的一个问题,记者们表示既期待律凌天的回答,又担心会触到他的底线。 出乎意料的却是,律凌天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情,这让众人悬着的心多少放下去了些许。提问的记者是名女士,律凌天思考了片刻后反问她:“你可以回家问问你丈夫,如果婚礼上让他穿高跟鞋和婚纱,他还会主动向你求婚吗?” 众人沉默,而那名女记者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聪明地闭上了嘴。 是的,律凌天也是一个极其骄傲的男人,他有他坚守的原则和底线,而他的底线,恰恰就是夜南歌。刚刚他反问女记者的问题,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深思下去却并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的意思。若是换做别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婚礼上不按常理出牌想闹这么一出,让自己穿上女装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走完整个流程,他会愿意吗?别人律凌天不知,但是他,愿意。 夜南歌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她自小就是被宠大的,虽说在父母的教导有方之下她没有豪门千金那种跋扈的公主脾气,但性格本就外向活泼的她有了父母和哥哥的宠溺更是变得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无天。在她眼里,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她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似任性了些,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随性洒脱?刚好,这也是律凌天愿意去爱她的方式,她不想要束缚,那他就尽全力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她高兴让他穿女装“丢人现眼”,那他也愿意让自己颜面尽失去博她的欢心。 那是他的女孩儿啊,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让他又爱又恨,那么的让他……欲罢不能。 * 夜南歌铁了心的要和律凌天玩你追我逃的游戏,而气人的是,她的手机自始至终都没有关过机,可即便如此,律凌天要找到她的踪迹还是十分困难,无奈之下,律凌天只好发动了群众的力量。 毕竟夜南歌是公众人物,一个多月前那场逆天的婚礼更是让她的模样刻进了众人的心里,如此一来,律凌天要找到她便容易多了。当然,这场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中,有帮律凌天的,自然也有帮夜南歌的。 “一群乌合之众!口口声声说是我的真爱粉,结果现在却倒帮律凌天去了!”在粉丝友情提供的“避难所”里,夜南歌喝了一口水,大发着牢骚。 取下墨镜当镜子理了理刚刚在奔跑中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夜南歌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在上海市她竟然会被一群粉丝追着跑,若不是现在这家小店的主人出手相助,她怕是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中了。 手机也在刚刚追逐的过程中掉了,去他丫的律凌天!这哪里是想找到她?分明是想要她的小命嘛! “朋友,借个手机给我吧。”夜南歌向帮助她的粉丝求助,“或者你帮我发个信息出去,说我不跟他们玩儿了,我这就回家去!” 粉丝一听,面露为难之色,有几分忸怩地说:“恐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因为……”粉丝咬了咬唇,“十分钟前,我已经叛变了……” 夜南歌气得吐血! 她怎么忘了,在她的女粉丝之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向着律凌天的!如果她早一丢丢意识到这一点,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律凌天扛在肩上扔车里了! * “妈妈,抱!” 坐在沙发上来回蹭着夜南歌的小行星见妈妈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忽然眉开眼笑地冲着妈妈张开了双臂。夜南歌嘴角抽搐了一下,倒也伸了只手臂把小行星揽在怀里,别过脸盯着律凌天,不说话,却是在做无声的对抗。 律凌天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轻叹了一口气,他说:“南歌,我们已经够高调了,再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妍妍该上学了怎么办?我们不要紧,但会给孩子带来很大的困扰。” 夜南歌还是没说话,看着怀里女儿的脸,一言不发。 是的,因着她和律凌天早好几年一直都处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让性格本就张扬的夜南歌一忍再忍,中途甚至出现了分手的情况。自从恋情公开,夜南歌就一点儿也不想要低调了,她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律凌天的女人,而律凌天是她的男人,她也想让所有人都明白,她之所以如此任性张扬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她身后有一个这样纵容她的男人。 夏凉至曾经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不能一直把自己当个孩子。 其实,道理她都懂。 她知道自己一直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会给其他人带来怎样的困扰,尤其是律凌天,虽然他嘴上不曾说过半句怨言,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时间久了,他会累,会心力交瘁,这样一来,他们的婚姻和感情就会出现问题。 “凌天。”夜南歌抱着小行星,忽然做出了一个郑重的决定,特别严肃地叫了律凌天一声,随即问:“家里的收支明细你都有数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手里头所有的工作,现在家里库存的钱可以供我们生活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律凌天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讶异地打量了她片刻,“你……不会是想……” 夜南歌重重地点了下头,表情很是认真,却换来了律凌天的质疑,甚至他还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自顾自地说了句:“没生病啊。” “……”夜南歌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认真的?”律凌天终于意识到夜南歌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夜南歌盯着他的眼,半晌后,“当然……不是认真的啦!”笑嘻嘻的,和刚才认真的小模样判若两人,可即便如此,律凌天还是在她的目光之中捕捉到了一抹失落之色。 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律凌天伸手揽过了夜南歌,连带着她怀中的孩子,三人双双靠在了沙发上。 “小行星,想不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啊?”律凌天忽然从夜南歌怀里接过女儿,亲着她的脸蛋儿,温柔地问道。 小行星才两岁多,哪里听得懂那么多的话?大概只听到了个和爸爸妈妈一起,便不假思索:“想。” 律凌天便笑了,扭头吻了下夜南歌的唇,笑,“老婆,我们出去旅游吧!什么公司的破事儿都先往一边扔,什么时候你潇洒够了,咱再回来上海啊!到时候你老公我就继续吭哧吭哧的工作,你要是想继续在歌坛打拼,就继续,要是不想了,我就养你啊!”轻吻她的鬓发,他说:“以后你想出去潇洒,我随时奉陪。” * 半年后。 夜南歌在自己家附近的街道上遛狗,走着走着,律甜甜不知为何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任凭夜南歌怎么拉它都无济于事。 因为一家三口出去潇洒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所以律凌天索性给家里的所有下人都放了个长假,如此一来,律甜甜在家中便无人照顾,因此夜南歌便托许安然和夏凉至两人轮着照顾,不久前夜南歌把律甜甜接回家就发现律甜甜精神不太好,当时也没想太多,但今天,夜南歌忽然有点担心律甜甜是不是生病了。 然而它在路边痛苦地蹭了蹭之后,忽然趴了下来,两只前爪抓着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夜南歌担心地蹲了下来,伸手去抚摸它,结果却被它凶狠地吓得缩回了手。 夜南歌一愣一愣的。 印象中,律甜甜一直都是一只温柔又不伤人的贵宾,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状况,思索了半天之后,夜南歌只好电话求助宠物医院了。 期间夜南歌撑着伞,一点儿也没敢离开律甜甜,一边不停地在路边张望着等待宠物医生的到来。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 夜南歌傻眼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律甜甜居然在街边……下了两个黑不溜秋的……狗崽子。 最最重要的是,她连律甜甜怀孕的事情都不知道。盯着那两只黑煤球,夜南歌眼睛瞪得老大,看看它们,又看看律甜甜,这两只崽怎么看都不像是律甜甜的种。律甜甜是只纯白色的贵宾啊!而这两只……是什么鬼啊?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夜南歌才终于意识到:律甜甜是真的做妈妈了!并且,它生下了两只并不是贵宾犬的狗! “两位大嫂,你们对我家甜甜做了什么!”夜南歌在她和夏凉至许安然的微信群里痛心疾首,并附送了一张母子仨的照片过去,发了一段语音:“甜甜为什么会怀孕?为什么会生出两只……和它一点儿都不像的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煤球?你们……你们……暴殄天物啊!甜甜可是纯种贵宾!” 发完语音,夜南歌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慈爱地舔舐着自己孩子的律甜甜,只觉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没说话,最后指着它痛呼:“律甜甜!你太乱来啦!你、你、你知道孩子它爸是谁嘛?你……你气死我了!” 夜南歌要气炸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微信群里传来的消息,许安然和夏凉至分别回了她几条语音,她一一点开来听,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儿没晕倒在地。 许安然:“原来狗狗的世界是不讲究门当户对的呀!” 夏凉至:“或者是孩儿它爸也是只白狗,和甜甜负负得正了呢?” 许安然:“好像也有道理。管它呢!恭喜南歌升级当‘外婆’啦!正好正好,哈雷彗星的事儿,甜甜给你解决了!哈哈哈哈!” 夜南歌都要给跪了。 “你们俩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啊?哈雷彗星它爸……是谁啊!”夜南歌心痛得无法思考,直接就顺着许安然的话发了一段语音了,发完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盯着两只黑球,盯得两只眼睛都没有焦点了。 许安然发来了一大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凉至:“所以这两只一只叫哈雷,一只叫彗星是吗?” 夜南歌哀嚎:“亲爱的大嫂们,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孩子它爸是谁啊?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末了,便把微信关掉了,看着律甜甜,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丫的真是被狗给日了!气死我了!” 律甜甜无辜地看着它,伸出舌头舔着自己俩还没睁眼的崽子。 * 正在开会的律凌天接到了夜南歌的电话后,二话没说就先中断了会议。 夜南歌在那边沉默了许久,直到律凌天唤她她才应了一声,弱弱地说了句:“老公啊,哈雷彗星……有了。” “什么?” 夜南歌尴尬了,“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不是我有了,是……哎,这么跟你说吧!律甜甜它……生了两只狗,一只叫哈雷,一只叫彗星。亲爱的,你……升级当外公了……” (完)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