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王爷红玲妃》 第一章 红衣桃夭 玫红小榻,红衣妖娆。 慵懒的女子未曾梳妆,柔顺的长发从一侧倾泻下来。红衣墨发,妩媚万分。颔首低斟,杯子里渐渐映出一张模糊的容颜,眉若远黛,凤眸微眯。隐隐约约可见额上一朵似乎是朱砂勾勒的桃花,妖艳如血般绽放。 红衣的姑娘端着杯子,散开的墨发乖顺的在红衣上层层铺开。一举一动,极尽妖媚。就连一旁服侍多年的小婢女也不由得看呆了眼。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似乎是怕惊扰了屋内如妖般的美人儿。小婢女猛然回过神来,抬首便对上了一双幽邃的凤眸。小婢女身上突的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倒在地。 “下不为例。”桃夭朱唇微启,并未追究。 小婢女爬起来,微微附身行了个礼,默默退了出去。 门外等着传唤的竹儿见灼秋退出来,闪身便进了房内。 “主子。”刚关了门,竹儿一扫脸上的清冷,满脸忧心忡忡的唤了声。 “怎么?莫家有动静了?”桃夭不紧不慢饮口茶水,朱唇沾水更显妖媚。 “主子!”竹儿急的恨不得抢下桃夭手上的杯子,“莫家接了圣旨,要莫家小姐嫁给那九王爷呢。” “九王爷?靳辰轩?” “正是。”竹儿见桃夭不慌不忙,心也略微安定下来。 “庶女配王爷,莫楚楚倒是捡了个便宜。” “主子!九王爷是个失明的!”竹儿垮了脸。 “那又如何?”桃夭不明所以。 “主子哎!莫楚楚一心想做太子正妃,怎么可能愿嫁个盲眼王爷?这会正在莫府闹呢。莫家那老东西心疼莫楚楚,听了安姨娘的主意,派人来接大小姐回去替嫁,来人都已经在路上了!”竹儿一口气道完,急得都快哭了。 “这个时候想起本小姐了?”桃夭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子,白玉映照下更显玉指纤纤。手中微微用力,千金难求的白玉杯瞬间化为灰烬。 竹儿看的眼直。这暖玉的杯里也就皇上有一只,还比她家主子刚刚捏碎的小了不少,可皇上哪天不是让人小心供着那宝贝玉杯?到他们主子手里可好,一手就捏碎了一个。默默叹了口气,还好她家主子钱多,宝贝也多,不然还不够她败家的。 桃夭起身,铺开的红衣懒懒散散的收拢在脚边,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血红桃花,妖冶妩媚。桃夭随意的拍了拍手上看不见的灰尘,凤眸幽寒。 竹儿就算打小就在桃夭身边伺候,也不由得再次被她狠狠惊艳了一把。 “竹儿,走了。”桃夭随意取来一袭红纱覆面,好心唤回神游的竹儿。 “啊…哦,是。”竹儿连忙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抬脚跟上前方红衣妖娆的桃夭。 “主子,我们要去哪?”竹儿跟着桃夭出了梧桐阁,直到马车行驶很远才堪堪问出声。 “当然是回去。” “主子你真要嫁给九王爷!”竹儿瞬间炸毛。 “那又如何?” “九王爷他…” “你何时也学会如此看人?” “竹儿知错。”竹儿看向桃夭凌厉起来的眉眼,心里一惊。 “竹儿,谣言止于智者。”桃夭凤眸淡漠,九王爷?杀伐果断却惨遭仇家追杀不幸中毒致盲?呵,一个残疾王爷安然封王且天子脚下多年威名不倒,九王爷,靳辰轩,绝非池中物。 “竹儿明白。” “为什么对九王爷有这么大偏见?” 竹儿歪着小脑袋,很认真的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在下马车的时候低喃一句,“因为他肖想主子。” “噗哈哈哈。”桃夭回到衰败的莫家别院,第一件事就是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竹儿脸瞬间就红透了。“主子,你嘲笑竹儿。” “哈哈哈哈。哎呦,竹儿别生气。哈哈哈。” 竹儿掐着腰,气鼓鼓的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某人。 “好啦,好竹儿。该改口了。”桃夭笑意盈盈。 竹儿微微低头,帮着桃夭整理才换上的一身粗布青衣小袄,过了半响叫了一声,“小姐。” “嗯?” 竹儿抓着桃夭青色衣裙的衣摆,咬了咬唇,“小姐,不管发生什么,竹儿都会一直陪着小姐的。” “傻竹儿,”桃夭眉眼间尽是笑,“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莫冬儿了,你这是不相信你家小姐?” 竹儿突然想到几年前小姐被逐出莫家无依无靠的模样,眼眶没来由的一红。吸了吸鼻子,勉强压下心底的情绪,“竹儿相信,竹儿相信小姐。” “嗯,你先去歇着。” “是。” “放心,他们既然将我丢在这破败院子里十几年不闻不问,咱们若不回给他们一份大礼岂不是辜负了安姨娘的心意?” 半只脚已踏出房门的竹儿心底一震,再抬首已是笑意盈盈,“竹儿明白。”她家小姐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莫家大小姐莫冬儿了,真好。 夜渐浓,青色粗布的褂子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妖冶高傲,倾城美艳的姑娘倚窗而站,凤眸深邃。 莫府?我莫府嫡女莫冬儿,回来了。 翌日清早,莫家几个小厮便踹开了别院破败的大门。竹儿举着扫帚,恶狠狠的,“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莫府派来接大小姐回府的,莫冬儿可在此?”来人漫不经心。 “你们当真是来接小姐回府的?” “莫府令牌在此,还能有假?快去叫莫冬儿出来,哥几个还等着赶紧回去复命呢。”几个小厮连头都懒得抬,自然也忽略了竹儿眼中的嘲讽。 “太好了,请各位大哥稍等,竹儿这就去叫小姐。” “来了?”屋内的莫冬儿半倚在小榻上,眯着眸子品着今年刚到货的极品云雾。“好茶!真是好茶!” “是啊,小姐。莫府的人刚到。” “目中无人吗?” “小姐真是神算。”竹儿笑眯眯的给莫冬儿又续了一杯茶。 “安氏教的好啊。哎,竹儿你尝尝这云雾,可真是极品。你说要是我们离了这世外小院,还能喝到极品云雾吗?”莫冬儿慵懒的在小榻上翻了个身,晃荡着两只雪白的小脚丫子。 竹儿本来正给自己倒茶,见状不由大喝一声:“小姐!你又不穿鞋袜!” 莫冬儿晃荡的脚丫子顿时卡在半空。 等到莫冬儿收拾利索和竹儿一同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本想发脾气的几个小厮见着莫冬儿一身粗布衣裳也掩不住风华的刹那,竟是硬生生把谩骂吞回了肚子里,只摆了摆手,让莫冬儿上了马车。 京城,莫府,你的噩梦开始了。 第二章 除非大门自己碎了 待莫冬儿的马车晃晃悠悠到了京城,已经过去了四五日。 “大小姐,莫府就快到了。”车夫懒洋洋的道了一声。 马车里,昏昏欲睡的莫冬儿被车夫吵醒,费劲的睁开双眼,掀起帘子一角。马车正慢慢悠悠的从一座府邸经过,前方的府邸大门紧闭,牌匾上赫然写着莫府二字。车夫却像没看见这府门一般,继续让马车慢腾腾的往前走。 竹儿眼尖的撇见了侯府的牌匾,见车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赶忙回头看向自己主子,一下就对上了莫冬儿冷冽的眸子。 竹儿顿时一抖。 莫冬儿放下了帘子,开口是与眸子里的冷冽完全相反的娃娃音:“停车。”软萌软萌的,像个怯弱的小奶猫。 车夫没理莫冬儿,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车夫是今早特意在京城门口等着的。早接了安姨娘的命令,带着这莫府的大小姐从“侧门”带入,说是侧门,不过是个墙根下的狗洞。车夫是安姨娘的人,自然要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安排明白。 可车夫觉得这大小姐不过是一个自小被赶出府的小丫头片子罢了,能有什么见识?怕是连侯府朱漆的正门都没见过一眼。于是便自作主张特地大摇大摆从侯府正门路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着小丫头迫不得已要哭不哭的从那狗洞爬入府的样子了,说不定办好了这差事,他就能去把安姨娘身边的柳香讨来做个媳妇。 “这不就是莫府?你想带我们去哪?”竹儿扛不住莫冬儿越来越冷的双眸,忍不住喊出了声。 “大小姐,这莫府正门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走侧门。” 莫冬儿有个毛病,起床气特别重,尤其是被吵醒的时候。于是本打算扮猪吃老虎的莫冬儿,实在是压抑不住在心里的暴虐因子,使个内劲掀翻了车夫。 竹儿悠悠的叹口气,紧接着下了车。 车夫莫名被掀翻,跌下马车险些滚到马蹄子下。虽没受伤也是狠狠的跌了个大跟头。气的车夫刚想爬起来破口大骂,抬头就见马车上下来眉眼如画的绿衣姑娘,比安姨娘的二等丫鬟柳香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堂堂嫡出大小姐回家却要走侧门,这是什么道理?”眼看着车夫看自己的眼睛都直了,竹儿忍不住摸了摸腰间假装腰带的鞭子。 车夫直愣愣的看着竹儿,没动,甚至都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竹儿:“还愣着干什么,去叫门。” 车夫呆愣愣的爬起来,敲响了莫府大门。 敲门的动静不小,周围有不少人都围过来等着看热闹。管家回禀时,安姨娘正悠闲地对着铜镜试新送来的几套头面,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让她敲。今儿这门要么她敲碎了踩着门渣子进来,敲不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从墙根儿的狗洞爬进来。我到要看看这个众目睽睽之下从狗洞里爬回府的嫡出大小姐有什么脸面!” 管家应了声是,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车夫心底也清楚这大门敲不开,犹犹豫豫的回头看竹儿。 竹儿想了想:“小姐,这个时候老爷怕是还没回府,不如我们等老爷回来再……” 莫冬儿在马车里接了话:“罢了罢了,既然姨娘不欢迎我们回来,我们走就是了。也免得再闹得家宅不宁。”若是只听声音,莫冬儿软糯的娃娃音极其具有欺骗性。顿时惹得一大片围观群众心疼起来。 “真没想到啊,这府里的小姐居然因不想惹得家宅不宁而避开一个姨娘。” “是啊是啊,这声音听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可莫府不只有一个莫楚楚小姐吗?” “你还不知道,这可是府里的嫡出大小姐。” “嫡小姐怎么可能搬去府外?” “这可是真的,我来的早些,刚刚那个绿衣姑娘可亲口说马车里的是嫡出大小姐。” “……” 莫冬儿轻抿了一口茶水,眸光微闪。人言可畏,在哪里都适用。 听着议论声越来越激烈,莫冬儿开口道:“竹儿,回。” 这下轮到车夫急了:“诸位都散了,莫府可是百年世家,家有家规,正门可只有老爷可进得。大小姐,我们还是走侧门。侧门一样进得去。” 众人听闻又纷纷议论开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倒是那大小姐不懂规矩了。” “原来是不懂规矩,不懂规矩还接回府做什么?” “活该是被赶出去的。” “……” 竹儿不自觉的多看了一眼车夫,这车夫倒是个人才,这不,一句话就让围观的人变了脸。 突兀的娃娃音插进来:“这正门只有老爷可进?”一只玉手掀起了马车上帘子一角,玉指纤纤肤若凝脂,在已近正午的阳光下白到几乎透明。依稀可见一张隐在阴影中的脸,虽辨不清容颜,但那手也是足够惊艳。 车夫结结巴巴道:“是,是,只有老爷可进。” 莫冬儿放下了那一角帘子,“竹儿,砸门。” “是。”竹儿随手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地甩上了莫府大门。 朱漆的厚重大门,在竹儿十成的力道下被打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随即大门沿着中间的鞭痕寸寸裂开,支离破碎。 第三章 一鞭子甩出俩白莲 竹儿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大门自家小姐几年前就看上了,每日安排人来悄悄抹上糖霜,把这周边的蚂蚁都喂得白白胖胖。本想等着这据说是百年世家的大门自己倒了,没想到那莫老东西这么拎不清,还得麻烦她亲自动手砸门。 前一秒威武大气的朱红色大门还站立着,后一秒就变成了一堆渣渣。 大门……我招谁惹谁了啊嗷,放蚂蚁啃我就算了,还砸我! 不明真相的众人……这力气是什么妖魔鬼怪? 在别人眼里已经荣升为妖魔鬼怪的竹儿面无表情:“小姐,门开了。” “嗯。” 莫冬儿下了马车,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裙,墨发只在脑后用青色丝带随意挽起一缕,其余的如瀑布般散了下来。粗布衣裳,一双凤眸微眯,如妖似魔。 莫冬儿全身上下最惊艳的三处:凤眸,玉手,娃娃音。 若不是这双凤眸太过出挑,安姨娘和莫楚楚也不至于急匆匆的把年幼的她赶出府。 踩着脚边完全看不出来原本模样的大门碎片,莫冬儿妖媚浅笑。 这场戏的正主们来了。 安姨娘是听到大门破碎时的巨响后赶来的,后面紧跟着莫楚楚和众丫鬟小厮。刚走过来就见倚着马车的青衣姑娘浅笑。 这双凤眸,安姨娘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许是这将近正午的阳光太烈,在安姨娘的眼里,那青衣墨发的姑娘的凤眸微眯,怎么看怎么邪气。 随即莫楚楚的惊叫把安姨娘喊回了神,“娘!这门,这门怎么碎了?” 莫冬儿低头踩了踩飞到脚下的木头渣子回道:“这门可不怎么结实。” 莫楚楚:“谁?谁在说话?” …… 莫冬儿想骂人,当一张极尽妖娆魅惑的脸和软糯无害的娃娃音共存时,困扰是无穷无尽的。比如现在,莫冬儿就好想回敬一句,“莫楚楚你瞎吗?” 莫冬儿忍住了,没必要为了一个莫楚楚自毁形象。 还是安姨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双眼迅速涌上泪水:“冬儿,娘当年送你出府是迫不得已,你可不要怨娘啊。你自小身子就弱,你爹爹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将你送去别院好生静养。可你怎么能刚回来就砸了这自家大门呢?这让你爹爹知道了可得多伤心啊。” 莫冬儿皱眉:“安姨娘?” 竹儿秒接:“许是夫人走了太久,这府里的规矩姨娘都忘了。哪有一个妾对着嫡女敢自称娘?哪个姨娘见了嫡女不是恭恭敬敬叫一声小姐?” 安姨娘心底一沉。姨娘,姨娘。自从把这小贱蹄子送出了府,就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她姨娘的身份,更没人敢当面说她是个妾。时间久了,这府里的人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叫一声夫人。安姨娘气的险些揉碎了手里的帕子,只是一张脸愈加泫然欲泣:“是姨娘的不是,姨娘只是觉得大小姐刚回府,怕大小姐认生这才特意叫的亲近了些,都是姨娘的错。”安姨娘边说边伸手推了推身边的莫楚楚。 莫楚楚不愧是安姨娘一手教出来的大家闺秀,立马就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姐姐可千万不要怪姨娘,姨娘几天前就盼着姐姐了。姨娘还亲自给姐姐备下了好多现在时兴的衣裳和头面,若是还没有姐姐看得上的新衣,妹妹亲自陪姐姐去挑选。姐姐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定是累了,快进来换身新衣,梳洗一番。”说罢还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莫冬儿身上的旧衣裙。 竹儿气的险些把鞭子甩莫楚楚脸上,这是在说她家小姐不识好歹,特意穿着旧衣回府哗众取宠? 莫冬儿冲安姨娘和莫楚楚招了招手。 莫楚楚愣了一下,不自觉的看向了安姨娘。 安姨娘暗自深吸一口气,既然要把这和善的面目装到底,她就应当顺着这小贱蹄子的心意。 莫楚楚也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美人莲步轻移,煞是好看。不愧是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莫楚楚,果真楚楚动人。 两人一直走到了碎门渣渣的边缘,安姨娘几乎就要踩上了那堆碎木,冲还站在马车边缘的莫冬儿笑道:“冬儿叫姨娘可是有事?” “过来。” 安姨娘脸色一僵,这种唤阿猫阿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可该死的,姨娘妾室在正牌的嫡出面前可不就是阿猫阿狗的存在? 安姨娘勉强压下这口气,现下莫府门外尽是些围观的刁民,莫冬儿既然自己要落个为难姨娘庶妹的名声,她怎么可能不配合。安姨娘满脸不得不去的怯弱模样,抬脚费力的在丫鬟的搀扶下从一堆碎木铜钉中寻找下脚的地方。 “姐姐若是有什么事,何不进府去说?”从小锦衣玉食供着的莫楚楚实在不想踩这堆破烂,满目含泪,惹人怜惜。 可惜她要面对的人不是哪家的年轻公子,而是对很多事都不太在意的莫冬儿。所以这周围不少人口中谩骂莫冬儿为难姨娘庶妹的难听话语,根本就不会被在意。 莫冬儿慵懒的倚在车厢旁,正抬头瞅莫府里树上前来看好戏的不速之客。闻言随意看了一眼莫楚楚,又转头继续瞅那棵藏了人的树。 莫楚楚顿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等到安姨娘和莫楚楚勉强跨过了大门“尸体”,华贵飘逸的裙边早就被地上尖利的木刺刮了好几条条。心疼的安姨娘太阳穴直突突跳个不停,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这死丫头过来。 安姨娘勉勉强强堆出一抹和善的笑,“冬儿可有什么事?” 莫冬儿忍不住就想,如果说没事,这两人被气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四章 被起床气耽误的狗洞 安姨娘只觉得莫冬儿笑得邪气。 莫冬儿问安姨娘:“大门不是只有爹可走?” 车夫…… 安姨娘张了张嘴,这是哪门子的狗屁规矩? 莫楚楚,你叫我们过来就是说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莫冬儿:“走。” 莫楚楚:“去哪?”莫楚楚生怕再让她们走哪个奇怪地方,这木头渣子现在还硌的她脚疼。 莫冬儿:“侧门。” 竹儿极有眼色,上前踢了踢一动不动准备装死的车夫,一本正经道:“安姨娘,这车夫可是说,正门是只有莫府老爷可出入的。姨娘和二小姐刚刚可是犯了家规!” 安姨娘直觉不好,正想着干脆把车夫推出去顶个胡言乱语的罪。可是莫楚楚可不知道侧门一事,当即询问出声:“家规?什么家规?” 这叫什么?猪一样的队友? 莫冬儿视线忍不住接着往树上瞟:“竹儿,如今这正门也不算是个正门了,这犯了家规一事就暂且当做我们没看见。” “是,小姐” “姨娘,妹妹,我们走侧门入府。” 竹儿福了福身,“请姨娘二小姐从侧门入府。” 安姨娘可算得了说话的机会:“大小姐可万万不要听这刁奴胡言乱语,这可是自己家啊,进自己家门哪有那么多规矩?都是姨娘的不是,未曾想莫府竟有如此刁奴,如今还竟敢爬到大小姐的头上来欺瞒大小姐。大小姐只管进府便是,这刁奴随大小姐处置。” 莫冬儿:“这正门所有人可走?” 安姨娘:“就算普通人走不得,大小姐也是可走的。” “可如今这大门也不像样子,如何走?”莫冬儿依旧倚着马车,凤眸似睡不醒的半眯着。慵懒的姑娘,像猫儿一样。可在安姨娘眼里,这就是一只露着爪子和尖牙的畜生。 莫楚楚:“姐姐,我和姨娘都走过来了,有何不可走的?” 莫冬儿转身走至车夫跟前,“带路。” 莫楚楚咬了咬牙。 车夫战战兢兢地喊了声:“夫,夫人。” 莫冬儿抬手,一片叶子夹杂着狠厉的疾风从车夫眼角划过。 车夫第一次惊觉原来死亡并非遥不可及。血液顺着车夫眼角被割开的口子流下,一直流淌到下巴,再汇聚一处,滴答滴答的没入土中。 车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上来。”莫冬儿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转身上了马车。 莫楚楚倒是没想那么多,一看有马车坐,赶紧提着裙子踩着不知是哪个机灵下人的背踏上马车。 安姨娘试图阻止的话卡在嗓子里,莫府就在跟前,她们还是刚从莫府大门出来的,还要走哪门子的狗屁侧门?莫楚楚你是个傻的吗? 眼见着傻闺女上了马车,安姨娘也只好满眼宠溺的跟着两个丫头上马车,只盼着这车夫最好别犯傻。 车夫颤颤巍巍的爬上去,哆嗦着手握起缰绳,“驾。” 莫府树上的人松了口气,这莫府大小姐话少,可那凤眸冷得很。这人想了想,还是跟上了马车。他就感觉跟着她一定有戏看。有好戏不去看,那可多亏啊。 在竹儿友好的注视下,马车绕着莫府转了个弯,在众人的期待中停住了。 安姨娘迫不及待的先被扶了下来。 抬头就是一边墙,安姨娘有些发昏:“大胆奴才,你把我们带到这墙边是个什么意思。” “这,这就是那侧,侧,侧门”车夫心里也苦,他本想带着安姨娘和两位小姐去个真正的侧门,可那绿衣的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匕首,尖尖儿死死的抵着他的腰。他还哪里敢耍什么心思? 竹儿撇撇嘴,暗自收回了从地上顺来的一截尖利木头。京城人真好骗。 莫冬儿一瞅这墙,差点瞅乐了。墙根底下芳草萋萋,依稀还有几道狗刨的爪印。所以说其实今儿迎接她的侧门就是这狗洞?若不是她被吵醒心气儿不爽,马车便会直接停在这狗洞旁,大开狗洞请她入府? 这叫什么?被起床气耽误的狗洞? 莫冬儿看起来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免不得同情了一把还能活一段时间的莫府大门。 是那“死不瞑目”的大门给这狗洞挡了灾啊。 “大胆奴才,不带我们去走侧门,来这墙边做什么?” 车夫欲哭无泪,他又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腰间了。连忙颤巍巍的回道:“侧门在,在这下边。” 下边?杂草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扒拉过,莫楚楚随意指了个跟来的小厮,示意他去看看。 扒开杂草,一个狗洞落入众人眼底。 “这不是……”莫楚楚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怎么也没把狗洞二字说出口。 竹儿就毫无顾忌的开口嘲讽:“原来要恭迎嫡小姐回府的侧门居然是个狗洞。” 安姨娘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个不停,她甚至已经听到周围开始议论姨娘苛待嫡小姐,姨娘蛇蝎心肠竟让嫡小姐从狗洞回府之类的言辞,句句言语犀利。 若这些话不是真的,安姨娘还不至于两眼发昏,可这事偏偏就是真的,甚至丝毫不差。更有些人甚至开始出言诋毁莫楚楚。 第五章 一句话蹦不出三个字 安姨娘简直杀了车夫心的都有了,楚楚的善良名声经营起来可废了她十几年的功夫。怎么能就这么被一群刁民给毁了? 安姨娘面上赶紧换上一副惊慌模样:“冬儿可不要听这女婢的话,姨娘和老爷每日里都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回来啊。姨娘是万万想不到居然有如此恶毒心肠的下人,他怎么就,怎么就能想出这么狠毒的法子来折辱你呢。”说到最后,安姨娘简直哽咽起来。 莫楚楚:“是啊姐姐,府里可都是盼着你回来的。这位姑娘,我听姐姐唤你竹儿,想必关系是极好的,我便唤你一声竹姑娘。还请竹姑娘不要乱说,府里可都是恭恭敬敬等着姐姐回府的。姐姐千万不要随意听信外人的话啊。” 安姨娘:“冬儿,从小你就跟妹妹亲,你不信姨娘,可你要信你妹妹啊。姨娘知道你这几年受了苦,受了委屈都没处说,姨娘也心疼你。可到底莫府才是你的家,你不能因为下人乱嚼舌根子就偏信了这下人。姨娘就是委屈了自个儿也不舍得让你走这狗洞啊。” 莫楚楚:“姐姐,姨娘可是实打实的心疼你。但凡是得了什么稀罕的,不管是物件还是吃食,姨娘都先想着你,有时候就连妹妹都分不到。姨娘说的对,下人的话不可尽信。姐姐啊,你看这正午太阳毒辣,你刚到京城定是累了,先回去歇着可好?” 莫冬儿眨了眨眼:“嗯。” 嗯? 说了那么多,就换了一个嗯? 妈的,这小贱人一句话蹦不出仨字的毛病跟谁学的。 安姨娘的眼泪卡在眼角,莫楚楚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不过两人倒是松了口气,先把人劝回去就是好事。等到人回了莫府,大门一关,怎么折腾还不是她们说的算! 莫冬儿没理安姨娘的动作:“进。” 近?什么近? 安姨娘和莫楚楚顺着莫冬儿的视线往下走,一直走至在墙根下的狗洞戛然而止。 莫冬儿勾了勾唇:“姨娘宁愿自个儿受了委屈,也不愿让冬儿受委屈?” 安姨娘感觉哪里不对:“自然。” 莫冬儿:“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姐姐一份?” 莫楚楚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自然是这样的,姐姐不信妹妹?” 莫冬儿:“信。” 莫冬儿:“姐姐觉得,这处侧门有趣得紧,算得上是个好东西。” 竹儿立即恭恭敬敬道:“请姨娘和二小姐从侧门入府。” 安姨娘:“冬儿你…” 莫冬儿毫不留情的打断:“嫡小姐的名讳可不是一个姨娘可叫的。” 莫楚楚一秒梨花带雨,恍若受了天大的打击:“姐姐怎能如此折辱姨娘和妹妹。” 莫冬儿:“妹妹不愿?不过是个侧门,哪能与姐姐年幼时所受的相提并论?莫府主子尚且言而无信,这莫府不回也罢。听闻圣上近日下了旨,姐姐就提前祝妹妹和九……” 莫楚楚瞬间惨白了脸。 安姨娘连忙打断莫冬儿的话:“冬儿,不,大小姐,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府,这就是大小姐的家啊。到了家哪有再离去一说?这侧门,姨娘陪你入就是。大小姐可不要再说什么离去的话了。” 请这个人继续一句话蹦不出三个字好吗? 这字多是多了,可谁能遭得住?再说下去莫楚楚嫁九王爷都成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们还怎么玩替嫁的戏码? 思及此,安姨娘赶紧吩咐人去遣散了围观看戏的人群。 莫府是百年清正的世家,平常百姓到底不敢招惹莫府,零零散散的散去了。 狗洞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楚楚的终身大事?安姨娘闭了闭眼,等把这贱蹄子哄骗回莫府,大门一关,只要把那个会武的绿衣丫鬟解决了,莫冬儿还不是由着她们折腾?她要莫冬儿只留一口气撑到出嫁。 安姨娘心里一狠,闭着眼钻狗洞入了府。 莫楚楚心里慌,她可不想做一个瞎子的妃,她要坐到那个女人最尊贵的位置上。为了那个未来皇后的位置,莫楚楚一直谨言慎行,最看重名声。今日这狗洞若真的爬了,恐怕明日就会传遍满京城,以后哪里还有人敢要她这样一个钻过狗洞的笑柄? 莫楚楚强迫自己冷静,可愣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 安姨娘哪会不知道莫楚楚的小心思,还好早早的就遣散了前来看戏的百姓。安姨娘转念一想,现在外面都已经没了外人,她还钻什么狗洞?安姨娘这一想顿时气血上涌,两眼发黑,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外面站着的莫楚楚一看姨娘晕过去了,想都没想大呼一声:“娘。”麻溜的顺着狗洞爬了进去。 莫冬儿:“唉,造化弄人啊。” 竹儿…… 怨谁?还有,造化弄人这么用的? 莫冬儿轻飘飘的飞上墙头,有功夫的人生就是不一样。 乱成一锅粥的府内众人可能没看见莫冬儿,可是墙外的丫鬟小厮们一脸惊悚。 原来大小姐说的从侧门进府是这个意思吗?所以刚刚安姨娘和二小姐钻狗洞是为了什么啊?若是等安姨娘醒过来,他们要不要据实禀报?总感觉这事让安姨娘知道了,会再晕过去一回的。 莫冬儿带着竹儿稳稳落地,两人凭着脑袋里仅存的记忆找到莫府最边缘处的一个破败院子。刚推开门,满屋灰尘扑面而来,莫冬儿眼疾手快,猛地一把将门关上,阻挡了一屋子灰尘寻求自由的脚步。 被用力过猛的破烂木门勉强撑了几秒,扑通落了地。灰尘失去了将它们关在屋子里的屏障,欢快的在阳光下飞扬。 今儿这门就跟她过不去了是? 第六章 气势不够眼睛来凑 莫冬儿眼角抽了抽,真是难为了安姨娘,从偌大的莫府里找出来这么破烂的小院子一定不容易。 “竹儿啊,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拉着竹儿逃离大型灰尘现场的莫冬儿皱着眉,娃娃音可怜巴巴的。 “我觉得行。可安姨娘会放我们走吗?” “想啥呢?现在安姨娘就想着大门一关可劲折腾我呢。怎么可能放我们出去。我是说,咱要不换个院子住?” “住哪?” “天下之大……” “停停停,你可得了小姐。天下之大,姨娘让你安心待嫁。” “那莫楚楚的院子怎么样?就安姨娘那个宠闺女劲儿,好东西肯定堆了一屋子。” 竹儿摇头:“竹儿功夫不够好,莫楚楚的院子定是有人严防死守的,竹儿怕护不好小姐。” “哎呀竹儿,我来保护你呀。以后咱还要一起去上房揭瓦,下河摸鱼……”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是大家闺秀!” 莫冬儿被竹儿吼的一震:“知道!” “谁家的大家闺秀是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竹儿接着大吼。 莫冬儿张了张嘴,小声嘀咕:“这也不能怪我不像大家闺秀,哪有大家闺秀住的跟我一个德行?” 竹儿瞬间泄气,徒留心疼。 “竹儿呀,走啦走啦。”莫冬儿没给竹儿伤心的时间,一把扯过竹儿往莫楚楚的院子走去。 树上的男子挑了挑眉,继续跟着主仆二人。 莫府本是百年清正的书香世家,本来应是香火旺盛的大世家,嫡子次子幼子俱全。幼子莫苍穹为人可算不上顺应长辈,先是因不喜长辈给他千挑万选的原配夫人而逃婚去了漠北边疆,莫府书香大家本就看不上粗野武夫,这下家里偏偏出了个行伍之人,给莫府当时的老爷子气的不轻。紧接着莫苍穹居然在大北边屡立战功混出了名气,京城人纷纷夸赞莫老爷子教子有方。老爷子憋屈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等到莫老爷子年纪大了,已经混成了个大将军的莫苍穹回了京。人们更是纷纷觉得莫老爷子有福气,几个儿子都是个顶个厉害的。可莫家几个人知道,莫苍穹回来是干什么的?人家是来抢家产的!莫府嫡子次子接二连三出了事,莫苍穹在族里长老的推举下,痛哭流涕的登上了家主之位。 昨日还痛哭流涕满目悲怆的莫苍穹,第二日就把族里几个重要的位置换上了自个儿的人。这下长老们可明白了,新任家主之位的莫苍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眼狼。可惜为时已晚,现如今莫苍穹混到了镇北候的位置上,反对的人也早就销声匿迹。 现在的莫府里,莫苍穹一人独大。这也就使得深受莫苍穹宠爱的安姨娘在后院一手遮天起来。原配夫人也生下莫冬儿没几年便撒手人寰,要说这里面没有安姨娘的手笔,莫冬儿死都不信。 多想无用,莫冬儿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舒适的地方先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思考要如何去应对昨儿夜里被圣上宣进宫里还未回来的莫苍穹。 至于为什么夜里被急召入宫?莫冬儿凤眸微闪,还不是怕那老东西贼精贼精的坏了今儿安姨娘给她准备的一场好戏。 “小,小,小姐!”莫冬儿被竹儿扯回了神,转头便见竹儿震惊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原来眼前莫楚楚的院子,小桥楼台碧水锦鲤,宛若一幅每一处都被精心描绘过的画,每一分一毫都是被精细丈量过的,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则太少。再仔细一看,每处的摆放也都极有讲究,名家的画作,数百年的古窑,镶金玉杯子……就连那搭屋子,做桌子的木料都是顶好的梨花木。 饶是莫冬儿这几年也是不缺钱的,可这么大手笔还是晃了一下她的眼。 莫冬儿深吸一口气:“竹儿,我们走。” “好。”竹儿眼巴巴的瞅着面前的“宝库”,抬脚就想往里走。 莫冬儿拉住竹儿:“回去。” “嗯?回去?这这这宝贝都不要……” 莫冬儿赶紧捂住竹儿的嘴,摁住张牙舞爪要宝贝的竹儿。附耳道:“我们晚上来。” 竹儿双眼瞬间亮了亮,使劲点了点头。太好了,她还以为到嘴的宝贝要飞走了呢。 两人又悄咪咪的回到了原先尘土飞扬的破败院子。 刚进了院子,打发了竹儿去整理东西,莫冬儿眸光转了转,还是转到了树上。 “树上那人,可是想跟我们玩见者有份?”娃娃音微微扬了扬,更显软糯。 树上的人跳下来,玩世不恭的笑:“既然大小姐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在下就勉强分一杯羹。” 莫冬儿瞪大了眼:“你难道还想抢食不成?” “若是美食,抢了又如何?” 不要脸,这人简直忒不要脸。 莫冬儿眯了眯眼,凤眸里尽是冷冽。声音的气势不够,她可以眼神来凑啊! 凤眸凌厉起来的莫冬儿衬着本就妩媚的脸,温白只觉得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妖冶气息扑面而来,张扬而凌厉,压得他险些透不过气来。 温白忍不住退后一步,面前这人前一秒还是只软糯的猫儿,后一秒自个儿就成了那任人刀俎的鱼肉。 “你这护食的劲儿可有趣得紧。就算分我些做封口费也不吃亏啊。” “想得美。” 果然这丫头一张嘴,气势全没。 温白有些想笑,他觉得他可能发现了莫大小姐话少的原因。 “你这双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如此冷呢。” 莫冬儿收起能冻死人的目光,一本正经:“气势不够,我可以眼神来凑!” 温白笑出了声。 面前这丫头,若是真的嫁给了那人,也算得上是一段好姻缘。 毕竟这护食的劲儿,一模一样。 第七章 触之即死的小草儿 “喂,你是他的人。” “什么?” “九王爷的人?” “你是如何得知?” “本小姐还知道,若是本小姐懦弱无能,没有脑子只会听镇北侯的摆布,你就能直接杀了我,然后抛尸荒野。免得嫁去王府给你们添麻烦。” “你倒是机灵。” “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出来的。” “那你可愿嫁给他?”温白想,若是不愿就算了,若是结交了这丫头也能给小九添分助力,若是不可结交,那就只能杀了。 “大哥,你的杀气都溢出来了。”莫冬儿翻个白眼。 温白还是感觉这丫头有趣得紧。 “我叫温白” 温白,九王爷征战沙场叱咤风云的得力军师温白。 莫冬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希望,你能去见一见他。” 莫冬儿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很忙的,我今晚要去偷东西。明日还要去应付莫苍穹一大家子。” “难道你不知莫苍穹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莫冬儿眨眨眼,太精明可真让人烦躁。 温白学着莫冬儿的样子眨眨眼:“你会去看的,就算我不来,你也会去看一眼的。” “嗯。”莫冬儿转身便走,太精明也太让人烦躁了。 温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忍不住笑了笑。 正走来准备领莫冬儿去见安姨娘的莫楚楚一抬眼,只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仙人,可在仔细看去,树下空空如也。 莫楚楚加快脚步跑进了小破院子,似乎是灰尘刚刚都撒着欢儿跑了,现在的小院子看起来倒没那么吓人。 莫冬儿正在院子里拔草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下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心不在焉的。 莫楚楚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什么莫大小姐?不过是个空占了嫡女的名头,只配拔草的贱丫头。 “姐姐怎么在拔草?竹姑娘呢?” “不在。” 莫楚楚面色僵了一僵:“姐姐刚回府,定是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姨娘心疼姐姐,这不刚醒来便使唤我过来看姐姐可还住的习惯。姐姐有什么需要的都去跟姨娘当面说,姨娘定会给姐姐尽快补齐。” “嗯。”莫冬儿蹲着没动。 “姐姐,咱们这就走。”快些走,快些走,正巧那叫什么竹儿的人不在,敢害我和姨娘钻狗洞,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嗯。”莫冬儿扔了手里的草,随意擦了擦手,站起来。 莫楚楚见莫冬儿慢腾腾的动作,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问:“姐姐刚刚可有看到什么人?” “什么人?” “可能是妹妹头昏看错了。姐姐不知道,妹妹刚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这树底下站了个仙人,好看的紧!诺,就在那棵树底下。” 莫楚楚指着温白临走时站的地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莫冬儿咬了咬后槽牙,还军师呢?走都走不利索。 温白在回府的路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近日都没得罪什么人的温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丫头在背后骂他。 九王爷靳辰轩一向跟手底下的人称兄道弟,温白虚长了靳辰轩一岁,私底下便称呼靳辰轩小九。 这小九的新媳妇儿确实不错,只是想到靳辰轩的性子,温白又开始头疼起来。摇了摇头继续往九王府赶去,不管怎么样,这么有趣的莫大小姐,可得好好跟小九分享一下。 莫冬儿心里正吐槽着温白,面上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没看见。” 莫楚楚一噎,她就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人。 待到了安姨娘的院子两人都没说过话。丫鬟们开了院门,莫冬儿又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目光所到之处,简直富丽堂皇。金的银的玉的数不胜数,莫冬儿觉得有些晃眼。 挺好,以后没钱了来这撬点金子。 安姨娘精心打造的院子秒变莫冬儿的储备金库。 莫楚楚率先进了院子,抬脚就往安姨娘的屋子里飞奔:“姨娘,我和姐姐来看你了。” 这话就像个信号一样,院门猛的被关上,又有十来个家丁从院中偏房涌入,冲着莫冬儿虎视眈眈。 屋内安姨娘嗓音凄厉:“今日之辱,我要你百倍偿还!” 莫冬儿默默的叹了口气。 正在屋檐上四处寻找自家小姐的竹儿听见安姨娘的大喊后不动了,干脆回了小院子找个舒服的地方晒起太阳。有些人自己想作死,她总不能拦着。 十来个家丁手持棍棒,严阵以待。他们只是听说大小姐身边有个一鞭子把大门抽没的绿衣姑娘,本以为现在绿衣姑娘不在此处,这捉拿大小姐的差事定是十分简单。 可这眼前站在金碧辉煌中的小姑娘,粗布青衣,一双凤眸似笑非笑,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胳膊腿儿也不自觉的直打哆嗦。 在她的储备金库里打架,万一碰坏了什么可怎么办?面无表情的莫冬儿仔细考虑了几番,抬手挥了挥,黄色的粉末顺着风打着旋飘了一院子。 安姨娘的屋子“咣当”几声门窗紧闭。 十来个家丁见势心里更慌了几分,这黄色的东西怕不是触者即死的剧毒啊!家丁们抖着腿,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胆小的眼瞅着黄色灰尘样的粉末快飘到他鼻子跟前了,顿时吓的哇哇乱叫,扔了棍子就跑。 于是原本围着莫冬儿虎视眈眈的十来个家丁全部变成了被追赶的落水狗,到最后避无可避的家丁们纷纷丢了手中的棍棒,翻墙而逃。 莫冬儿下手也狠,边走边洒,到最后干脆掏出了袖中装着粉末的好几个大袋子,一路倒下去足足让院子里的黄色粉末跟她破院子里堆积的灰尘有的一拼。 扔了袋子的莫冬儿拍了拍手很是满意:“这毒触之即死,里面的人可得关紧门窗小心着点。” 莫冬儿转身大步踏出院子。 什么剧毒,不过是那破院子里满地都是的干草,枯死的干草脆脆的,轻轻一捻就成了黄色粉末。莫冬儿看着好玩,就扯了不少干草装进袋子里,原是准备整小伙伴的,这下可都便宜了安姨娘。 莫冬儿心知这小把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随意找个大夫就能识破。 不过,门窗紧闭,闷死你! 第八章 败家和敛财都是一把好手 莫冬儿的干草“剧毒”确实坚持不了多久,得知了真相的安姨娘在屋子里大发雷霆,砸了不少金银物件。 反倒是竹儿笑个不停,连连大呼要多准备些杂草碾碎了备着。 莫冬儿看她闹腾的高兴,嘴角也跟着扬起来:“好啦好啦,天也不早了,快去歇一会,晚上可有大事呢。” “对对对!还有晚上的大事呢。”竹儿一听晚上,更是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 莫冬儿好笑的搓了搓竹儿的脸,这小丫头,掉钱眼里了。 竹儿把脸从自家小姐手里拯救出来,搓了搓自己越来越圆润的脸说:“对了小姐,初夏到了。” “你见着她了?” “嗯,刚刚见的。” “让她丑时在府门外等我,顺便调几个人来帮我们搬东西。” “好嘞小姐,一定让她多叫几个人来。” 这丫头,一听搬东西就高兴。 竹儿要是知道了在莫冬儿心里她是一副财迷样子怕不是会哭。她这都是为了谁啊,跟了个败家主子,可不得使劲敛财? 直到深夜,主仆二人一人一身夜行衣,待到莫楚楚院中最后一丝烛光熄灭,潜进了院内。 两人做事极有原则,只要可带走的,价值连城的。遇上价格不菲的大物件就把镶嵌在上头真正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给抠下来。 遇见了起夜的下人,两人随手一把竹儿特制的睡睡粉洒过去,管他是谁都得立马睡着。 于是这小院遭了殃,就连那亭台上镶嵌的夜明珠都没放过,拿黑布裹了塞进怀里,徒留一片坑坑洼洼。 丑时,主仆二人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莫楚楚的小院儿已经满目疮痍,有几处还横着睡得人事不知的下人。 竹儿乐的嘴都合不上,两人带的几个大布袋子都装的满满的,过来搬东西的几个黑衣人一人抗了一个大袋子,脚尖一点便离开莫府。 初夏等在莫府门口,眼瞅着几人一人扛了一只半人高的口袋,口袋全是鼓鼓囊囊的。真好啊,全是钱啊,好多钱啊。 盯得一个扛口袋的黑衣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跌下去。 正巧过来看见初夏盯着口袋流口水的莫冬儿……难道她平时亏待了这几个属下? “这几袋子,你和竹儿一人挑一袋回去做嫁妆。” 初夏:“不要。” 竹儿:“不要。” 属下好有想法,主子好难做。 初夏:“这些还不一定够主子败家的呢。” 竹儿:“没事,还有些这回带不走的,你过几天再带人来一次。” 莫冬儿:“一人挑一袋回去。不够再来搬就是。” 随时可以搬空的莫府:你们今儿白天砸了我的门,晚上还要在我眼前说把我搬空!无耻! 然而没人听得到莫府的咆哮,吩咐好竹儿去安置这些东西,莫冬儿带着初夏去了九王府。 另一边正惦记着封口费的温白正坐在九王府中等着这王府的正主回来。 镇北侯被急召入宫应是莫冬儿设计的,如今北边虽不安分,却也在可控范围内。可圣上今日竟把昔日的战神叫进宫去商量北边事宜。温白冷哼一声,说是商量计策,实则不过是羞辱罢了。 温白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不过是一个瞎子王爷,圣上倒是防备的紧,那可是亲父子啊。 书房外传来咕噜噜轮子滚动的声音,下一瞬书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温白瞬间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回来了。” 靳辰轩在轮椅上抬了抬手,推轮椅的暗卫瞬间消失。 温白认命的去扶他起来。 指望这位爷说话是不可能的,温白自顾自的就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全交代了。 “你还记得莫府的大门吗?就一鞭子下去,‘哄’的一声大门就碎成了渣!木头渣子和铜钉滚的到处都是……” “后来才发现,本来迎嫡小姐回府的居然是个狗洞。莫大小姐逼着安姨娘和她二妹妹钻了狗洞回府,自个儿却是用了轻功从上面蹦进去的哈哈哈哈哈……” “莫大小姐可能是个贪财的,那护食的劲儿,简直跟你……” 温白突然闭了嘴,再不闭嘴就没命了。说的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说过了头。 悄悄往靳辰轩那里看了一眼,温白顿时愣住了。 那位天崩地裂都面不改色的主,今儿这是笑了?虽然不拿把尺子看不出这位脸上的表情变化,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靳辰轩脸上的这丝笑意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温白却是看的真真切切。 温白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转头找暗卫证实,见暗处的兄弟几人同样懵逼。 温白咧嘴笑了,无声的笑着,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靳辰轩有一会没有听到温白的声音了,收起嘴角几乎看不到的笑意,微微向温白转头。 靳辰轩突然皱眉,指尖动了动。 暗卫瞬间警觉起来。 温白就笑:“动作可真快。” 此时已经爬上九王府墙头的莫冬儿满脸无奈,早知道就不半夜突然溜过来了,王府这么大,她上哪找人去啊。 跟着主子绕了好几圈的初夏忍无可忍:“主子,要不你跟着我走。” 路痴莫冬儿:“好啊。” 刚想走的莫冬儿就听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已经到了。” 温白一脸震惊的看向靳辰轩,这人居然会主动说话? 靳辰轩看不见温白的脸,轻轻抬了手。 暗卫现身扶靳辰轩坐回轮椅,推着木制轮椅出了房门。 莫冬儿爬在墙头往下看,轮椅上的男子腰板笔挺,眼睛处蒙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宛若一把归了鞘的长剑,内敛着锋芒。 莫冬儿微微侧了侧头,墨发顺着肩头散下来,黑夜里一身夜行衣的姑娘妖媚若妖,摄人心魂。 温白就坐在书房里想:“小九啊,莫大小姐倒是挺有趣的,可她跟你能说几个字儿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第九章 为你系红玲 可惜轮椅上的靳辰轩看不到墙头上妖媚的姑娘。 几年前他的世界就已经是一片黑暗,只是他并没有因此倒下,这片江山一直都不允许他倒下。 “我是莫冬儿。” 暗卫想:谁在说话? 温白就是抑制不住的想笑,每次见这丫头都是一脸高冷妖媚,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结果一开口就崩气场。 靳辰轩说不清楚他现在的感觉,只觉得这姑娘的声音好甜,甜的像暖阳,暖到了他心坎里,忍不住想再多听一点。 “靳辰轩。”嗓音低低的,恍若夏日里的薄冰,清凉凉的让人舒服。 莫冬儿就舒服的眯了眯眼,只是外表太具有欺骗性,看起来就像深夜里的妖,眯着眸子正瞄准着她的猎物。 暗卫戒备的紧了紧手里的剑。 靳辰轩似乎是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剑拔弩张,轻轻抬手挥退了暗卫。 莫冬儿轻飘飘跳下了墙,一直走到靳辰轩跟前,俯身低头:“你这眼睛?” 女子的馨香扑面而来,不同于胭脂水粉的刺鼻气息,反倒像是某种糖果的味道。甜腻腻的,让人想狠狠的吸一口。 “中毒了。” 莫冬儿抬手轻抚上他蒙眼的棉布,温凉的玉手触碰到靳辰轩的肌肤。 靳辰轩本想躲,又生生的忍下。莫冬儿的手沿着眼睛边缘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靳辰轩抬手试图抓住莫冬儿作乱的手指,莫冬儿下意识的躲开,靳辰轩抓了个空。 莫冬儿抿抿嘴,觉得不应该这样欺负一个看不见的人,手比脑子更快的塞到了靳辰轩还没放下的手里。 两人都愣了愣。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温白也愣住了,这两人话少,动作可挺快啊! 温热的大掌握着温凉的小手,靳辰轩只觉得手里触感如玉般滑腻,指尖忍不住蹭了蹭莫冬儿的手背。 初夏眨巴眨巴眼睛,嗷的一声大喊:“登徒子!快放开我家主子!” 远处的暗卫动了动耳朵,继续安心当着壁花。 温白慢悠悠的收回视线,这事儿他管不了。 靳辰轩长到二十岁,从未摸过女孩子的手,这下才知道手里是何物,一时紧张之下大掌猛的收紧。 “嘶……” 靳辰轩听了莫冬儿的呼痛连忙松开手,平生第一次想道歉,思索片刻却发现一向话少的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冬儿收回手,手背上红了一大片。这男人力气倒不小。 初夏疯婆子一样从墙上冲下来,满脸都是要跟靳辰轩拼命的样子。 “初夏,我没事。” “都红了一大片还说没事!主子,我今天要跟这个登徒子拼命!” “初夏!” “抱歉。” 莫冬儿歪头,这男人一看就是高傲惯了从没道过歉的人物,这下怕是这辈子第一次道歉。 初夏噎了一噎:“别以为你道歉就可以……” “初夏。”莫冬儿凌厉了些,把初夏喊了回去。 看着面前耳根略红,满身都透漏着不自在的靳辰轩,莫冬儿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的。” 靳辰轩抿唇,本以为看不见就看不见了,他也不在意这双眼睛到底能不能看见东西,可现在他突然很想看一看她的手,最好还能看清她的脸。 看看这声音如暖阳一般温和软糯的姑娘。 靳辰轩自小性子清冷,这几乎是懂事以来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的,也是平生第一次有了懊恼。 小手轻轻的拉着靳辰轩大手,莫冬儿蹲在靳辰轩的轮椅边,嗓音温温柔柔的:“我真的没事。”说罢还警告的瞪了一眼初夏。 初夏表示委屈,却再不敢吱声。 靳辰轩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天色不早了,回。”说完靳辰轩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莫冬儿笑:“嗯,是不早了,你能自己回屋里去吗?” 靳辰轩仔细思考这个问提该如何回答,脑子转的飞快,甚至比他行军打仗时还要快几分。若是说可以,眼前这姑娘会不会把他自己扔在这里?那若是说他不可,她可会亲自送他回房?可这要人家姑娘把自己送回去的话要怎么才能说得出口? 还是温白出来给靳辰轩解了围:“大小姐送他回去,他就住在前面的沉辉居。在下也得赶紧回了。”温白笑的玩世不恭,“他刚遣散了暗卫,如今这身边怕是只有你一个人。” 靳辰轩赞扬的勾了勾唇。 莫冬儿没好气,从怀里掏出个蒙着黑布的夜明珠,随手扔给了温白:“封口费。” 温白顿时感觉空气里冷了几个度,连忙告辞。恋爱中的男人,真小气。 放冷气赶走了温白,靳辰轩握着莫冬儿的小手站了起来。若不是眼睛不方便,他也不想坐什么轮椅。靳辰轩说:“走。” 这府里靳辰轩走了几年,早就熟悉得很。所以看起来是莫冬儿扶靳辰轩回府,其实是靳辰轩带着莫冬儿在府中散步。 妖娆妩媚的姑娘,锋芒内敛的男子。在这夜里,浓厚的夜幕都仿佛成了背景,两人携手而立的样子,美好的如同一副画卷,美到深入人心。 踩着脚下的青石板子,莫冬儿看着牵着她的大手,轻轻的反握回去。 靳辰轩站定,微微向莫冬儿侧头,莫冬儿想了想,收回手从怀里摸出来一串红玲。红玲声叮叮当当清脆悦耳错落有致,莫冬儿把红玲挂在发带上,系回发带,微微晃了晃脑袋。红玲声在深夜里回响,声音不大,意外的好听。 带上红玲,你就能找到我在哪了。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从身边传来,靳辰轩捕捉着耳边铃铛声每一个细小的不同。再不用去猜想身边人的动作,也不用去猜想身边人的位置。 等到铃铛声停下,靳辰轩准确的抚上了莫冬儿的发间,揉了揉莫冬儿的脑袋,也摸到了那串调皮的红玲。 温热的大手在入秋的夜里甚是舒服。莫冬儿不自觉的往靳辰轩的大手里蹭了蹭。 靳辰轩低低的笑了起来。 第十章 大灰狼叼小可爱第一式 一路上二人无话,只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随着莫冬儿的步伐响个不停。声音不大,好听的紧。 靳辰轩牵着莫冬儿缓缓向沉辉居走去。平日里沉浸在黑暗中的靳辰轩总觉得从府门走至沉辉居的距离太长,于是便经常歇在书房里。可今日,靳辰轩听着耳边清脆的铃铛声,满心欢喜。甚至有些觉得只走到沈辉居还不够,他想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从此黑暗寂静的世界里,一个带着满身阳光的姑娘就这么直直的闯了进来,温暖的让人心悸。 你是好闻胜过空气的空气,你是明媚能射入黑夜里的阳光。 “冬儿。” “嗯?”铃铛的声音稍大了些。 “冬儿。” “嗯。”铃铛声又大了些。 “冬儿。” “嗯呐,我在呀。” 靳辰轩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丫头,让他止不住的想继续逗弄她说话。 靳辰轩说:“莫府的门?” “你想问这个呀,那破门我早就想拆了,几年前就派人去往门上抹了糖。本来是想等莫苍穹某一日自个儿看着门碎了,没想到这大门却给那狗洞挡了灾。” 妖娆的姑娘,一开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软糯娃娃音。没了妖娆魅惑的强大气场,一双清亮的凤眸睁的大大的,呆萌软糯的不像话。 靳辰轩看不见莫冬儿的样子,他也不去勉强自己硬猜这丫头长得是什么模样,只是觉得莫冬儿定是个温暖的姑娘。 “狗洞?” “是呀,那个狗洞还挺大的,莫楚楚‘呲溜’一下就钻过去了。” 靳辰轩抬手准确无误的搓了搓莫冬儿的脑袋,满是宠溺。这些事情虽然温白给他讲过了,可他更愿意听面前这丫头活灵活现的在给他讲一遍。 温白若是还在此,定是会难过的哭出来,并跳着脚大喊:“见色忘义的东西!” “你刚刚给温白的封口费是?”这才是靳辰轩真正迫切的想知道的东西。 莫冬儿没多想,直接说:“从莫楚楚院子里抠下来的夜明珠。正巧带在身上,就给他做封口费喽。免得说我小气。” 去别人的院子里抠夜明珠? “可是缺银子?” “不缺,就算是缺银子了,还有个偌大的莫府等我搬呢。”莫冬儿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四处张望了一番。 整个王府的模样笼罩在黑夜中,莫冬儿刚刚只见了个大概。此时二人正好走到沉辉居的屋门前,莫冬儿突然发现眼前周围干干净净,干净的这条路上连片叶子都没有。 只是在今日被晃眼好几回的莫冬儿眼里,简朴整洁的九王府跟莫府的金砖玉阶比起来,实在是太寒酸了点。 靳辰轩只听身边的铃铛声剧烈起来,问:“怎么了?” 莫冬儿压低了嗓音:“王爷缺银子吗?” 靳辰轩失笑,却配合着附在莫冬儿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暂时还是不缺的,怎么?” 刻意压低的声线听的莫冬儿全身一酥,从耳朵到脸颊红了个透。 莫冬儿结结巴巴的道:“若,若是王爷缺银子,那我今儿就把得来的东西分你一半。” “当真?” “自然是真的!” “那我就先把我的那份存在你那,你先给我个信物可好?” “好啊。”莫冬儿扶着已经进屋的靳辰轩坐下,可摸遍了全身的莫冬儿也没找到自己身上带着的可以做信物的物件。 莫冬儿苦了脸:“改天,今天我什么都没带。” 靳辰轩笑出了声。大冰山笑起来都是倾城绝色,又晃了莫冬儿的眼。 靳辰轩搓了搓莫冬儿的脑袋,刚刚只觉得这丫头的头发很顺很好摸,现在才发现,原来莫冬儿的头上只有一根系着铃铛的发带。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戴。 靳辰轩听说过莫冬儿以前的日子,忍不住心里泛起疼惜。若是这丫头真的嫁给他,靳辰轩想,他定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寻来给她。 嫁给他?靳辰轩这才突然发觉自己动了怎样的念头。是了,他想娶她。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一句话,我动了心。纵然前方万劫不复,我也会护你如初。 靳辰轩自从眼盲之后,对外界便看的更加清透。既然已经确认动了心,那可就要开始思考如何将这只小可爱划到自己的领地之中了。 莫冬儿正苦恼身上空无一物,丝毫没有发觉身边人千回百转的心思。 笑话,昔日里骁勇善战,统帅三军的战神心思,是旁人能猜得到的吗? “下次给我带?” “一言为定。” “好。” “那我就先回了,你也早点歇息。” “嗯。” 铃铛声渐消,靳辰轩嘴边勾起的笑意顿时无影无踪。慢腾腾的站起来摸索着走到桌边,轻轻敲了敲桌角。 暗卫突然现身单膝跪地。 “把东西给莫大小姐送过去。” “是。” 等到暗卫走了好一会儿,靳辰轩才摸索着坐回床上。过了许久,靳辰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边溢出一抹笑意。 莫冬儿没有回到莫府,出了九王府转头就进了京城夜里最繁华的地儿,琉璃阁。 琉璃阁,说好听些是个才子佳人邂逅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个青楼。 进了琉璃阁最里间儿,莫冬儿换了红衣,描上眉间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凤眸朱唇,抬手投足间尽是妖娆妩媚。红衣墨发,如妖似魔。 在这琉璃阁里,一身红衣的莫冬儿,就是桃夭。 两行青衣小婢恭恭敬敬弯了腰:“主子。” 桃夭微微颔首,一双凤眸摄睥睨天下,摄人心魂。 第十一章 大灰狼叼小可爱第二式 桃夭一袭红纱覆面,迈步进了隔壁的雅间。 雅间内女子娇笑:“爷,奴家可不能再喝了,喝的多了一会可怎么伺候爷呢?” 男子一身白衫,白衫上绣着君子兰,与这琉璃阁格格不入。 可男子的眉目间却尽是风流,逗得怀中人娇声软语。 见着桃夭进来了,男子眼皮都未抬一下,向桃夭努了努嘴:“坐。” 怀中的姑娘也分神往桃夭处看了一眼,顿时大惊,连忙跪地。 “灼秋见过主子。” “大胆!”初夏挑了挑眉,这琉璃阁里哪有奴婢敢在主子面前自称名字?更何况如今还有外人在,灼秋这心思一眼便可看透。 男子没理灼秋向他投过来求救一般的目光,随意的拿了帕子擦擦刚刚灼秋挨过的衣裳:“你可吓到我的美人儿了。” 桃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正事。” “你这性子可真不招人喜欢。” “用不着讨你喜欢。” “牙尖嘴利的丫头。” “嗯?” “行了行了,说正事,东西拿到了。” 男子从怀里取出一支木钗,钗头一只凤凰,被雕刻的神采飞扬。 莫冬儿接了木钗,喃喃自语:“凤凰。” “这可不是小事,你可要多加小心。” “嗯。” “你这性子可真是一点都不讨喜。都要嫁人的人了,这么无趣可怎么行?” 嫁人?莫冬儿皱了眉。她对嫁人到是没有什么想法,突然想到了那个眼覆白布身姿挺拔的某人,眼底泛起了笑意。 男子本是莫冬儿的相交好友,将军府的嫡子安如兰。将军府几代单传,安如兰出生的时候还特意找高人算过,说是这男娃娃甚是岑贵,要如女娃儿一般娇养着,安家老爷子一挥大手就给将军府的嫡孙儿定下了这么一个名字,安如兰。 安如兰可算得上是莫冬儿的至交,眼看着莫冬儿的眼底泛起笑意,安如兰顿时好奇心泛滥起来:“怎么?真看上了?” “关你何事?” 莫冬儿起身,拿了木钗就走。 安如兰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可眼见着莫冬儿的耳根红了一片,今儿这是铁树开花了? 安如兰直勾勾的盯着莫冬儿,刚想开口就见莫冬儿发间藏起的红玲,顿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这红玲可挺好看,不如就送我了。” “不行。” 安如兰自小被当做女娃娃养着,也不知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后天被娇养出的性子,本应是个七尺男儿,却独爱姑娘们用的东西。环佩玉钗,甚至连那稀罕些的胭脂水粉,但凡是他觉得稀罕好看的都讨了去。莫冬儿本也不在意那些俗物,只是今儿这红玲可不行。 “为何不行?” 桃夭转头跟初夏说:“明儿去收了街上所有铃铛给安公子把玩。” 安如兰顿时眼前一亮。 初夏应了声:“是。” 这红玲是留着给靳辰轩引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的送了人?收了这街上的所有铃铛也好,免得以后铃铛声乱响,害得靳辰轩认错了人可就不好了。 红衣的姑娘回到琉璃阁独属于她的房间内,墨发如瀑,层层叠叠的在红衣上散开。长发里隐约可见一根红色的发带,发带尾部垂着两颗红玲。 桃夭在核对账册,这种事桃夭一般都是做不长的。 比如现在,桃夭正拄着下巴瞥向窗外发呆,清晨的太阳斜斜的射了下来,天已经亮了。 桃夭伸了个懒腰,声音软糯糯的:“初夏,回去。” 陪着主子熬了一夜的初夏只觉得天籁不过如此。 两人换了衣服,翻墙回到莫府,丝毫不理府里的鸡飞狗跳,那边的事儿,不动脑子也能猜到,肯定是那莫楚楚丢了东西正闹着呢。 两人直接回到莫冬儿的小破院子,破败屋子里缺了一角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纸。 纸上的字笔笔力透纸背,看着纸上的内容,莫冬儿由于熬夜看账册而有些迷茫昏花的眼神逐渐冷了起来。 这张纸,是她母亲的嫁妆单子。 莫冬儿能猜到这张纸是谁送来的,九王爷,靳辰轩。 既然靳辰轩主动示好,她自然也是要送些回礼的。 莫冬儿仔细思索着该回什么礼,想着想着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初夏打着哈欠,给莫冬儿身上盖了一张毯子,摇摇晃晃的靠着门边也睡着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竹儿回府看两人一个靠着门睡着,几乎都要把脸低到地上,另一个盖了条毯子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 竹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顾及着自家主子的起床气,只悄悄的叫醒了初夏,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里。 莫冬儿丝毫不去凑莫楚楚丢东西的热闹。就窝在自己的小破院子里安然度过了两日。 第三日,莫苍穹回府了。 莫府的下人在安姨娘的授意下还未清理完那片“废墟”,刚回府的莫苍穹便呆立在破碎的大门跟前,不知所措,随即便收到了匆匆赶来迎他回府的妻女的各种告状。 在安姨娘和莫楚楚的添油加醋之下,得知了这些都是莫冬儿回京之后发生的事后,莫苍穹顿时火冒三丈。 莫苍穹跳着脚大怒:“就跟她那该死的娘一样!” “你说什么?” 莫苍穹的怒火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 莫府门前不知何时停着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马车上龙飞凤舞的“九”字笔锋凌厉,入木三分。 莫苍穹呆愣几秒,顿时跪倒在地。这位主今儿怎么跑出来了? 这位惹不起的主正是九王爷靳辰轩,今日莫苍穹回府,他特意赶来给他的小未婚妻撑场面。 “臣,见过九王爷。” 安姨娘和莫楚楚也赶紧跟着跪拜。莫楚楚的头低的死死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看去了一样。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镇北侯不必多礼。” 莫楚楚抖了抖,安姨娘赶紧动了动身子,试图把莫楚楚挡在身后。 赶车的正是莫冬儿夜探王府那日给九王爷推轮椅的暗卫严青,见着安姨娘的动作,不觉嗤笑一声。 莫楚楚是什么东西?能配得上他们家王爷? 等到莫苍穹带着莫府众人爬起来,靳辰轩问:“镇北侯刚刚在说何人?” 镇北侯顿时双膝一软,跪地道:“臣,臣不过是一时失言。”见着莫苍穹跌跪在地,莫府其他人也紧跟着又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嗯。” 第十二章 北疆九王爷 莫苍穹冷汗顿时浸透了衣裳。 马车里再未传出任何声响,仿佛刚刚所听到的都是错觉,莫苍穹悄悄抬头,一眼就看见马车上龙飞凤舞的“九”字,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心下一抖,莫苍穹赶紧垂头跪着。 京城人可能只道九王爷是个冷面战神,可莫苍穹到底在北边驻守数年,那时一面九字旗,就是整个北疆的守护神,亦是与北疆交界处的北寒人日日夜夜恐惧的杀神。 九字一出,血流成河。 那时年少成名的靳辰轩,踏着血染的土地,逆着夕阳,恍若杀神般挺立。鲜血顺着剑尖往下滴答,一滴一滴汇聚成河,汇进脚边残缺的尸身里。 血山血海,腥臭的血腥味浓烈到让人作呕。 这一幕,害得莫苍穹连续几夜被噩梦惊醒。 这些年九王爷几乎从不出府,莫苍穹也渐渐淡忘了九王爷的存在。可今日随着这个“九”字的出现,莫苍穹才发觉,靳辰轩在北疆留给他的恐惧,早已浸入骨髓,深入灵魂。 扑面而来的恐慌压的莫苍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低着头跪着。脑子里却思绪翻飞,九王爷如今与圣上早已势如水火,当面撕破脸也是早晚的事。更何况自己当年在北疆与北寒人暗中勾结给九王爷下毒害他致盲,早就与九王爷结下了梁子。 虽当年那事做的隐蔽,莫苍穹也一直都在暗中阻碍九王爷查清真相,可莫苍穹不信九王爷一直查不清当年的事。九王爷此人最是锱铢必较,所以九王爷,靳辰轩,留不得。 如今的九王爷在莫苍穹眼里不过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只是这老虎失了牙还有利爪,让莫苍穹不得不防。 等到莫冬儿听到风声慢悠悠的赶来,一见这跪了一片的人群,顿时乐了。 严青看到莫冬儿远远的走来,赶忙上前躬身一礼:“大小姐。” 莫冬儿还没来得及回话,靳辰轩就开了口:“上来。” 莫冬儿突然好想狗腿的接一句:好嘞,爷! 莫冬儿目不斜视的穿过跪了一地的人,正想蹦上马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小小的少年,少年跪伏在地,单薄的后背绷直,趴在莫冬儿与马车之间。 莫冬儿不解的歪了歪头,发间红铃顺着墨发微动,精致的铃声叮当,好听的紧。 莫楚楚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一下子就被红铃吸引了注意。见着莫冬儿发间的铃铛精致,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始嫉妒起来。 趴在莫冬儿脚边的少年身子抖了抖,又趴的更低了些。 莫冬儿问:“你是何人?” “奴才是莫府的下人,请大小姐上马车。” 请上马车?什么意思?这不是拦着她上马车吗? 莫冬儿自记事起就没人把她当做真正的莫府大小姐,被送出府之后也从未有人教过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唯一伴着她一路长大的就是年纪跟她差不了多少的竹儿。 竹儿一个丫鬟又哪里懂得踏人背上马车的事儿?就算回府当日安姨娘踏过一次,莫冬儿也没看见,竹儿更是只当安姨娘恶人多作怪。 靳辰轩听外面没了动静,问:“怎么了?” 莫冬儿眨巴眨巴眼,不明白。 严青倒是发觉了莫冬儿的迷茫,可他只是个暗卫,不知道要怎么出声解围。 尴尬了,这可咋办? 在场一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莫府的主子们倒是猜到了些什么,可为首的莫苍穹心里正思绪乱飞呢,哪有空搭理莫冬儿?其余人见莫苍穹都只低着头跪着,那还敢开口? 莫冬儿和严青不知所措。 眼瞅着地上跪着的少年抖的越来越厉害,莫冬儿先回了靳辰轩一句:“没事,我这就上来了。”然后对着眼前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的少年道:“你起来。” 少年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大小姐,请,请踩着奴才的,奴才的背上马车。”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莫冬儿提着裙子蹲下来,正巧看到了少年恍若有流光溢彩的一双漂亮眸子,也捕捉到了少年眼底的一丝屈辱。 莫冬儿笑笑:“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不得的。” 少年猛的抬头,一张清秀稚嫩的脸映入了莫冬儿的一双凤眸里。 十一岁的小少年,把这一幕记了一辈子。 当年一身粗布衣裳的姑娘蹲在他面前,一张小脸迎着光,让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发间红铃迎着光闪耀,晃疼了他的眼。 以后的日子里,他记不得那姑娘当初的脸,却记得那发间的红铃,刺眼的不像话。 莫冬儿等他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没有名字。他们都叫奴才垫脚的。” “你家里可有其他人?” 少年顿时满身戒备。 莫冬儿浅笑:“你若是家中无人,我就给你取个名儿,以后跟着我可好?” 少年想跪,想了想又没跪,只是手足无措的站着,费尽心思的在肚里搜刮着恭维人的词儿:“奴才,奴才……有幸得大小姐……”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少年当即大声应:“愿意。” “那你以后跟我姓,叫莫年可好?” 少年一双眼里顿时盛满流光溢彩。 “好!” 莫冬儿满意的笑:“你就先帮着竹儿把我那破院子打理打理。” “是!” 竹儿看着满身干劲的莫年无语至极,小姐这是找人使唤啊,少年你看不明白吗? 正在爬马车的莫冬儿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喊道:“竹儿啊,把莫年的卖身契要来给他。” “是。” 莫冬儿头也不回的爬上了马车。 “莫年?” “莫大人,莫欺少年穷。” 第十三章 带着杀神去逛街 “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穷。”莫苍穹念叨了两遍,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若不是当初手疾眼快先对靳辰轩下了黑手,如今九王爷早就成长为一颗不可撼动的大树了。哪里还有他莫家如今的地位? 莫苍穹心里确实悔恨,悔得却是当初怎么就让靳辰轩逃了,恨的是怎么就没有在北疆的站场上杀死靳辰轩! 靳辰轩,该死! 莫苍穹在靳辰轩的马车远去之后,完全忘记了一开始只面对一个“九”字时的灭顶恐惧。 而爬上马车乖乖坐好的莫冬儿,抬头就对着靳辰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哪怕靳辰轩此时黑色锦带蒙着眼。 莫冬儿完全没有眼前人看不见的觉悟,仍旧笑的开心。 靳辰轩本就武功高强,眼盲之后,更是细致入微。有不少人在他眼盲之后都露出本色来,面对着他言语之间仍旧是恭恭敬敬,可那些人根本不知他们的不屑简直掩盖不住。 更何况,真以为他瞎了之后,他的暗卫也陪着主子全瞎了吗? 真是笑话。 靳辰轩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身边这个姑娘的喜悦。 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弯了弯:“怎么了?这么开心?” 莫冬儿笑:“就是开心!看着莫苍穹倒霉,我就高兴!” 莫冬儿身边暗处的初夏,主子喂,你高冷的样子呢?还有九王爷身边的暗卫!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们听到我家主子不喜欢莫苍穹脸上露出来的欣慰啊! 暗卫们确实欣慰,莫苍穹老奸巨猾,甚至胆大妄为到在主子的北疆动手脚,都怪他们一时懈怠,害得王爷中毒致盲,若不是主子叮嘱过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早就想杀了那老家伙了。 就凭着这莫大小姐回府第一日就砸了莫府的门,这个王妃,他们就认! 丝毫不知道收买了一大片靳辰轩身边暗卫的莫冬儿继续笑,笑的发间红玲一抖一抖的。 靳辰轩无奈的搓了搓莫冬儿的脑袋。 “就那么高兴?” “当然高兴!那老家伙这回可是吃了个哑巴亏。这会儿肯定在家里憋着坏呢,不过你放心,回去我就给他添堵去,保证他没有时间给你添麻烦!” “小九,你这王妃可娶的好啊,那位可算是干了件人事儿。”温白突然跳入马车里,赶车的严青动都没动,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温白这时不时蹦进自家马车的样子,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走。 莫冬儿挑了挑眉,见这九王爷贴身的暗卫竟都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想想也是,九王爷和温白一同在北疆多年,相处起来定是十分亲近的。 靳辰轩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当然要来凑凑热闹。” “下去。” “你这见色忘义的……哇!谋杀啦!” 靳辰轩掌风一扫,将吱哇乱叫的温白赶下了马车。 温白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九王府马车,勾起一模玩世不恭的笑。折扇一摇,俘获了身边一大片姑娘们的心。 温白低喃:“倒是般配。” 般配就好。 温白收了扇子,足尖一点飞身向远处掠去。 马车里沉寂下来半晌。 莫冬儿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开口:“我们去哪?” 靳辰轩默,他就想着莫苍穹今日回府,可千万不要让冬儿受了气,现在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赶车的严青,你们以为我听你不见你们在说什么吗?你们现在才想起来问要去哪吗?我都快绕着京城跑一圈了! 初夏在几个暗卫大哥的殷勤伺候加武力镇压下选择了闭嘴。 “你想去哪?” 莫冬儿想了想,“我这是第一次逛京城,我们下去走走。” ”好。” 于是这辈子都没逛过街的九王爷,在几个暗卫惊悚的注视下,下了马车。 莫冬儿也觉得让九王爷下来逛街不太好,自觉的顶替严青的位置,主动接了推轮椅的活计。 红铃声在背后轻轻的响,靳辰轩第一次觉得眼前这片黑漆漆的世界无比让人安心。 靳辰轩顿了顿,就这么被推着好像一个废人,他更想牵着她走。 抬手把莫冬儿握在轮椅上的小手摁住了,靳辰轩站起身,牵着莫冬儿绕过木制轮椅。 “走。” 莫冬儿低头晃了晃二人紧握的手,凤眸笑的弯起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莫冬儿带着靳辰轩避开不平的道路,帮他拦下跑着跳着不看路四处乱跑的孩童,带着他触摸他从未见过的街边小玩意儿,吃他从未吃过的糖人…… 靳辰轩这一日,在严青几人的眼里,无比的接地气。 昔日的杀神,最后带着莫冬儿进了一家玉器铺子。 胖乎乎的老板娘也是个会看人的,眼见这几人身上衣裳的样式虽然简单,也都不是凡品,尤其是那女子头上精致的红铃。 前几日也不知突然兴起了什么风,有人花了大价钱买走了这街上所有的铃铛。本以为这是贵人们新兴起的爱好,正想安排人去多打几件带铃铛的玉器头面,可所有的工匠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其他物件儿什么都可以,可就都咬死了口不打铃铛。 老板娘殷勤的招呼着这几位贵人,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莫冬儿的头上瞟。 莫冬儿凤眸微眯,“把你们这儿上好的玉器都拿出来,我家爷可是见多识广的,眼光刁的狠。” 靳辰轩失笑,他都是个瞎子了,还哪来的眼光?这丫头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折腾人的法子了。 果真老板娘不自觉的瞅了一眼靳辰轩蒙眼的黑锦带,锦带隐隐约约绣着花纹,花纹隐在几朵如同云彩一样的暗纹里,如同一只腾云驾雾的龙。 龙!老板娘大惊! 自古只有皇上可用龙纹,可现如今除了皇上,倒是还有一位可用龙纹。 那是先皇给最宝贝孙儿的恩典,也就是如今听闻中毒致盲只能在府内养伤的战神九王! 所以眼前这位,是九王爷? 老板娘大惊!连忙要跪,初夏却一把扶住了老板娘,朝着莫冬儿努了努嘴,跟老板娘小声道:“还不快去把你这上好的玉件儿都摆出来?” “是,是,小人这就去。” 莫冬儿领着靳辰轩缓缓拂过每一支玉器,最后靳辰轩的手在一支玉钗上停下。 “这个。” “是,小人这就给爷包起来。” 第十四章 赠钗是什么意思 莫冬儿瞅瞅钗子,再看看靳辰轩,一脸纠结。 玉倒是块好玉,钗也是支好钗。可她要怎么告诉面前这位,他千挑万选选中的是支女钗? 堂堂九王,用着血玉的女钗?想都不敢想好吗? 靳辰轩倒是不知莫冬儿心里想的是什么,抬手拂过莫冬儿的长发,柔顺的长发顺着指尖划下。 靳辰轩愣住了,这姑娘家的头发这么滑,可怎么梳?靳辰轩思考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给莫冬儿戴上发钗的想法,轻抬起莫冬儿的手,把玉钗放到莫冬儿的手里。 “送给你。” 莫冬儿的难题迎刃而解。 小手豪气的在一堆玉器里扒拉,扒拉出一块暖玉的玉佩,触手温润。莫冬儿学着靳辰轩的样子,抬起他的大手道:“送给你。” 严青等人甚是满意。 初夏张大了嘴巴,鉴于知道初夏这丫头嚷嚷起来是个什么德行,严青悄悄动了动手指,初夏立马被一个高大的暗卫捂了嘴带到一边。 初夏欲哭无泪,主子啊,你可知不知道私下里赠人发钗是何意啊? 这可是定情之物啊! 我单纯又可爱的主子啊,你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这只黑心大灰狼叼走了呢? 某只黑心大灰狼异常高兴,毫无诱拐小可爱的愧疚心思。 捂了初夏嘴,把初夏悄摸带走的高大暗卫严八正低声下气的给初夏赔罪。说实在的,主子诱拐还未及笄的莫大小姐,他们暗卫的面上也不好看。更别提眼前这比大小姐脾气还大的初夏了。 可主子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下来的,他们看着主子孤单,心里也不好受。如今好不容易开窍了,想讨个媳妇儿了,还是如此好的莫大小姐,他们怎么能不帮着主子把王妃娶回家? 严八心里也苦,莫大小姐还未及笄定是不明白这些感情上的事儿,自家主子诱拐起小姑娘来毫无压力。可莫大小姐身边这能吵吵嚷嚷的暗卫懂啊,也不知莫大小姐是怎么选的暗卫,就这吵闹的性子,也能做暗卫? 严八甚是苦恼,求助的看向严青。 暗卫们的老大严青正板着一张脸护卫着“谈情说爱”的主子们,但凡是有不长眼的,严青都冷着脸瞪过去,将这玉器铺子里的客人都吓退了不少。 严八只能默默收回视线。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初夏,你们很缺王妃吗?简直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啊喂!还有,把你这爪子从老娘嘴上拿开!信不信老娘咬你啊! 严八手上一痛,随即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你咬,只要能让我们爷娶上媳妇,什么苦我都忍了。 某只感官异如常人的大灰狼心里欢喜,默默决定今日回去给暗卫加工钱!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掉进狼窝的小可爱给大灰狼挂好了玉佩,还自顾自的端详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 红铃响了响,靳辰轩忍不住又伸出手搓了搓莫冬儿的脑袋。 而另一边几乎遣人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出半只铃铛影子的莫楚楚气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废物!连只铃铛都找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小姐恕罪。” “恕罪恕罪,你们只会说恕罪吗?还不快去给我找!” “小姐,查清楚了。前日有个小公子,花了大价钱收了这京城里所有的铃铛。” “小公子?” 莫楚楚的心腹芍药继续悄声说道:“听说是将军府家的公子。” “安如兰,又是他!”莫楚楚气的咬了咬牙。 安如兰自小就喜欢那些姑娘家的东西,自从莫楚楚记事以来,每回出了什么新奇稀罕的小物件,安如兰都大包大揽的全收,只要稍微晚了一点儿,指定什么都不剩。 “找不到你们不会去找人做吗?” “小姐,这回安公子可能是动了真格的,京城里的工匠都被吩咐了个遍,谁也不敢接这个活计。” 莫楚楚气的发狠,哗啦啦又摔了一地东西。 莫苍穹本想来看看莫楚楚院里都丢了些什么东西,刚进院就听屋内叮叮咣咣砸东西的声音,莫苍穹皱着眉大步踏入屋内。 刚推开门,一只玉杯冲着莫苍穹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滚出去!” 莫苍穹歪头躲开了玉杯,玉杯落到地上,碎成几片。 “莫楚楚!” “爹?您怎么来了。”莫楚楚这才发现来人是谁,连忙上前行礼。 莫苍穹鼻子里冷哼一声,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来?” “不是,爹,楚楚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是在做什么?” 莫楚楚顿时泫然欲泣:“楚楚只是想要一个跟姐姐一样好看的红玲,可下人们寻不来,楚楚一时冲动就……” “不过是个破铃铛,值得你如此大发脾气?”莫苍穹皱眉,脸色愈发不好看。 “本以为你一直深明大义,是爹爹的好女儿,不想竟是个见识短的,为了个铃铛就如此行事。” “爹爹,女儿没有。” “哼,我看你这院子里丢东西也不像是真的,怕是你又为了什么不值钱的物件儿使性子摔坏了,又不敢承认,才谎称遭了贼人!” “爹爹怎能怀疑女儿?” “你还不承认?” “爹爹冤枉女儿了,楚楚怎敢在爹爹面前说谎?” 莫楚楚赶紧上前想拉住莫苍穹的袖子,只是脚下一急,不小心踢飞了一块破瓷片。 莫苍穹记得这碎瓷,是前朝传下来的宝贝。他刚得这宝贝时,还在同僚之间很是得意了一回,他也颇喜欢此物,就连瓷瓶上的每一个花纹都细细的拿手描绘过。后来见莫楚楚喜爱,就把这宝贝送到了莫楚楚的院子里来。 “既然不承认,那你就在你的院子里呆到承认为止!” 莫苍穹甩袖出门,再不听莫楚楚的解释。 莫苍穹此人,自己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从未有人能改变。 莫楚楚呆呆的立在一片狼藉中,她这是被禁足了? 莫楚楚回过神来,赶紧派芍药去请安姨娘来帮忙。 安姨娘听了芍药的话就想:她这是生了个什么傻闺女呦。 第十五章 姨娘该不会是失宠了吧 安姨娘打发了芍药回去,自己起来拍了拍衣裳。 安姨娘的奶娘许嬷嬷赶紧来扶她。 安姨娘摆了摆手,“走。” 许嬷嬷见着安姨娘这副无奈至极的样子,叹了口气,扶着安姨娘走向莫苍穹的书房。 莫苍穹的书房一般人是不敢进的,就算是安姨娘,也只能在外面侯着,等着莫苍穹的人进去通报一声,得到老爷的首肯了,下人才敢放安姨娘进去。 平日里安姨娘来此通报什么的也只是走个过场,今日就连过来通报的下人都没想到,老爷头都没抬的说了句:“让她走。” 下人愣了愣,安姨娘这是要失宠了? 等到下人传来莫苍穹的话,安姨娘脑子一阵眩晕,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 还是许嬷嬷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安姨娘,苦口婆心的劝慰:“夫人,我们还是回去。” “夫人?不过一个妾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夫人?”竹儿刚刚跑去找安姨娘要莫年的卖身契,却扑了个空。听说安姨娘往莫苍穹书房这边来了,便觉得当着莫苍穹的面要了莫年的卖身契也好。 可不想刚刚赶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来,当即冷嘲出声。 莫年跟在竹儿身后低着头,只是一双大眼睛里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有多少年,没有人会这样为自己奔走了? 安姨娘简直气的发抖,勉勉强强压住怒火,“这可是老爷的书房,是你们两个下人能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滚!” 竹儿冷笑:“姨娘也知道这是老爷的书房?老爷的书房,是你一个妾能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许嬷嬷厉声大喝:“你这小贱蹄子简直胡搅蛮缠,莫府可不是你一个下人做的了主的。” 莫年心里慌了慌,悄悄抬眼看了一眼竹儿,见竹儿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害怕,只有不屑和冷嘲。 莫年情不自禁的把自己的脊背挺直了些。 竹儿没发现身边小少年的异常,继续讥讽着安姨娘二人。 “你又是哪里来的狗?” 许嬷嬷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骂过她了,顿时气的脸上横肉一抖。 “来人!把着贱人拖下去好生管教!” “真是不长记性。”竹儿说话间解下了腰间的鞭子。 一见这鞭子,莫府众人都停了脚步,这鞭子他们可认识,这分明就是眼前这姑娘当初一鞭子将莫府大门抽碎的那条鞭子啊。 那结结实实的大门尚且落得了个支离破碎的下场,若是换做了他们……家丁侍卫们顿时不敢细想下去,这一鞭子下来,谁顶得住? 自觉顶不住竹儿一鞭子的众人暗自吞了口口水,都往后退了退。 就连安姨娘,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谁不怕死?谁又想被一鞭子抽的尸骨无存? 许嬷嬷没见过当日的场景,可毕竟是在内宅里活了大半生的人了,哪能没发现家丁侍卫们的异常? 许嬷嬷一时也不知所措起来。 安姨娘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来是为了何事?” 竹儿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竹儿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跟安姨娘讨来莫年的卖身契。” “你先回去,过会儿去我那里取便是了。”等我给你备下天罗地网,看你这贱丫头还怎么猖狂! “竹儿可是已经跑了一趟安姨娘的院子了,安姨娘刚巧不在,竹儿就想着来老爷这儿碰碰运气,你瞧,这不就赶巧儿碰上了吗?竹儿也不费那个功夫了,就在这候着安姨娘。姨娘请便。” 安姨娘险些吐了口血出来,要被竹儿知道了老爷根本就不肯见她,这还了得?指定是要被这贱丫头这张嘴活生生气的吐口血出来。 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许嬷嬷倒是看出了主子的心思:“夫……姨娘,还是大小姐的事情重要些,不如我们就先去把大小姐的事儿先办了,再来找老爷。” “嬷嬷说的是。” 安姨娘又高高抬了头,鼻孔冲着竹儿道:“竹姑娘,走。” 竹儿挑眉,拉了拉身边的莫年,“安姨娘可真是鼻孔朝天的大贵人,这儿可是还有莫年这么个大活人在呢,姨娘没看到吗?” “不过是个莫府的垫脚奴才,就算是被大小姐要走了,也是个卖了身的奴才罢了。” “他叫莫年,拿回了卖身契他就是自由身。安姨娘听不明白?” 凌厉起来的竹儿,把莫冬儿狐假虎威的气势学了个八九分。 莫年低垂的眸子更亮了几分,甚至悄悄的抬了头。 如果是这样的小姐,让他这辈子做什么都无以回报。 许嬷嬷率先拉了拉安姨娘:“大小姐才初回府,不懂得人情世故主仆有别,姨娘回去慢慢教着便是。” 安姨娘也反应过来,反正如今人在莫府,她不怕找不到机会收拾着几个下贱胚子。 “竹姑娘,莫……莫年,走。” “莫年如今可不是莫府的下人。”竹儿挑眉,“莫府怎么说也是百年的世家了,妾室果真上不得台面。” 许嬷嬷实在是看不过眼:“竹儿姑娘不过也是个下人,又何必为难姨娘?” “谁说竹儿是个下人?安姨娘可是亲口叫本姑娘竹姑娘呢。” 安姨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她只想赶紧远离莫苍穹这书房门前。 她如今在莫苍穹书房门口闹了这么久,莫苍穹都没出门看一眼,安姨娘只觉得越呆越没脸。 “莫……莫公子。” 莫年猛的抬起头,从未有人如此叫过他,从未有人如此维护他。他这辈子里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在今日里全都得到了。 一直都当做自己不存在的家丁侍卫们,安姨娘这是要失宠了吗?如今大小姐回来,所以这莫府里变了天? 安姨娘急匆匆出了院子。莫公子,她这辈子还只有一个女儿呢,如今一个垫脚的下人居然要她称一句莫公子。该死的,若不是这回时机不对,她定要这二人付出代价。 刚刚还一脸凌厉的竹儿见安姨娘走远,瞬间乖乖巧巧的笑起来,眨巴着大眼睛凑到莫年面前:“怎么样?我厉害!”一脸的求夸奖。 “竹儿姐姐好厉害。” “嘿嘿,我还气不死这个老女人,若是小姐出马,定能气的她吐出口血来!” “真的?” “当然当然,我跟你说啊,小姐刚回来那日,可还逼着安姨娘和二小姐钻了回狗洞呢……” 第十六章 准备好了吗 不远处的安姨娘简直想掐死这二人。 莫年一双眼睛里恍若有星辰大海,甚至随着竹儿的话越来越熠熠生辉。 竹儿笑眯眯的给他讲当初莫冬儿回府时的事情,最后也忍不住被莫年的那双眼睛吸引了去。 竹儿可算知道主子为什么留下莫年了,这双眼睛可真是好看啊。 莫年正听着竹儿的话,听着听着见竹儿只顾着盯着自己看,疑惑的歪了歪头。 “竹儿姐姐?” 竹儿搓了搓莫年的脑袋。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干巴巴的小身板,只是这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简直犯规。 “莫年,小姐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我们在小姐的眼里,不只是下属,更是亲人,是可以互相交换后背的同伴。可你要知道,在你心里,小姐就是小姐,是我们的主子。” 莫年懵懵懂懂的应下了,十一岁的小少年还不太能理解竹儿话里的意思。 亲人?可以交换后背的同伴?跟那个迎着光,带着血红色铜铃的小姐 做亲人同伴? 据他所知,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就算再和善,也做不成那个样子的? 竹儿知道莫年现在还不太能相信,她也不多强求,以后的日子里,莫年会明白的。 眼下到了莫姨娘的院子,竹儿都懒得进去看一眼,只说在院子外侯着,请安姨娘派人出来将卖身契送给她便是。 安姨娘气的咬牙,她特意赶回来布了局,可这丫头根本就不上当,居然连院门都不进了! 许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安姨娘,总算是将安姨娘劝慰住了。怎么说莫冬儿都是要在莫府住到及笄的,还有时间,总会找到机会好好“照顾”这几个人的。 柳香将莫年的卖身契送了出来,竹儿接过扫了一眼,抖了抖一张纸,抖了不少白沫下来。 竹儿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柳香。 “看看,这是你的吗?” 莫年抬手就想接,竹儿拦住了他的动作,“我拿,你看着就行。” 莫年收回了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匆匆略过一眼卖身契上的内容,点了头。 他是识过字的,家中父母皆在时,他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父亲平日里就会教他习字。 只是家里母亲突然染了病,父亲一夜间恍若白了头,父亲冬日里上山采药跌落山底,母亲经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家中接二连三的经受打击,年幼的他就被人贩子买到了莫府,做了一个垫脚的下人。由于父母出事时他还太小,乡里的习俗,担心孩童早夭,都是满了五岁才给起名字。 他就一直没有名字。 如今这卖身契到了小姐的手里,他就是小姐的奴才,莫年努力忽略掉心里的不适,他已经有了小姐赐的名字,应该满足才是。 竹儿见他点头,当场就撕碎了那份卖身契。 柳香顿时一惊,莫年也瞪大了眼。 “从此以后,莫年就是自由身。” 竹儿把碎纸往柳香身上一扔,带着莫年回了小破院子。 这破院子,就连莫年都不太能看得上。 破破烂烂的小院子,吱吱呀呀的破门板,莫年轻轻的用手戳了一下门板子,咣当一声,门掉了下来。 “怎么了?” “竹儿姐姐,我我我把这门给弄坏了。”莫年一脸惊恐。 “没砸到你?” “没……没砸到。” “那没事,这门一天掉八遍的,不用在意。” 莫年眼角抽了抽,一天掉八遍的门?那还是门吗? “莫年,去帮我拔些杂草过来。” “是。” 莫年随即发现这院子里什么都破,就是这地上,连根杂草都没有。这还真是个奇怪的小院子。 莫年跑出破院子,拔了一堆杂草回来。 竹儿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最后熬了一锅黑乎乎的东西,洗起了手。 “你自己随意转转,这院子里到处都走一走。” “好。” 竹儿泡了一会手,随后端起洗手的盆,往莫年找回来的那堆杂草上一泼,杂草瞬间冒起了烟,随即化为乌有。 竹儿看的眼皮直跳,这下手可真是够狠的。也不知道那个来送卖身契的姑娘怎么样了。 被竹儿担心的柳香匆匆将院门口发生的一切回禀给安姨娘。 “你说她当场撕了卖身契?” “是。” “下去。”安姨娘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柳香战战兢兢的跪着:“那奴婢的解药?” “给她。” 许嬷嬷得了安姨娘的命令,走上前把一个小瓷瓶子递给柳香。 柳香赶紧一头磕在地上,谢过安姨娘便退了出去。 许嬷嬷抬手挥退了下人,见着安姨娘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夫人,二小姐那边可怎么处理?” 安姨娘端起茶盏,微眯着眼在鼻端轻嗅茶香,抿了一口茶水,眉眼间尽是舒爽,哪里还有半分在莫苍穹书房门前的受气样? “父女之间哪有什么仇?嬷嬷安心便是。” “夫人高见。解决了竹儿,下一个可就轮到我们大小姐了。” “大小姐可不能死。”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打算?” 安姨娘似笑非笑:“大小姐死了,我的楚楚可怎么办?” “奴婢该死!都是老奴糊涂了。” “起来,你也不是有心。” 许嬷嬷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安姨娘的脸色,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失宠的消息可是传了出去?” “回夫人,已经在府里传开了。” “呵,失宠?”安姨娘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只要能用的上你,就不会被抛弃。男人的心,才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一束光不知何时溜进屋里,打在安姨娘的脸上。安姨娘侧头往窗外看去,一张脸半明半暗,红唇轻启:“莫冬儿,你准备好了吗?” 第十七章 父慈女孝 莫冬儿连打了两个喷嚏。 靳辰轩顿时紧张到不行,抬手就寻着红玲声一把搂住了莫冬儿。 “是不是冷了?” 严八想都没想就捂住了初夏的嘴。 初夏一张嘴就被捂了个严实,喂喂!这还在大街上呢!登徒子,我家主子还没及笄呢!别对我家主子动手动脚啊! 严家暗卫兄弟几个齐刷刷给严八点赞。 暗卫们眼里,初夏已经荣升为主子情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必须严防死守! “没事,可能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了。” 靳辰轩皱眉,伸手就捏了捏莫冬儿沁凉的小手。 “入秋天凉,下次要多穿些。” 严青顿时心花怒放,自家爷会主动约小姑娘了,挺好挺好。 “我不冷。” 靳辰轩大手把莫冬儿的两只小手包裹住,给她暖着手。 靳辰轩:“不早了,回去。” “也好。” 严青的心碎了一地。 严八默默地松了口气。 初夏眼前一亮。 严青眼巴巴瞅着主子们上了马车,慢腾腾的往前赶。 初夏,就不能快点吗?就差这一会吗?街边的蚂蚁都爬的比咱们马车快! 靳辰轩蹙眉,马车这也太慢了些,万一冻着了莫冬儿可怎么办? 靳辰轩:“快些回去。” 严青:“是。” 初夏得意的扬着下巴,看向严八的眼里满是挑衅。 严八,陪主子追王妃可真不容易。 刚下来马车的莫冬儿就见莫楚楚正在大门口,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莫楚楚正把玩着一个银制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吵得很,远不及莫冬儿头上精致的红铃声好听。远远的看见莫冬儿过来,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银铃。 莫冬儿简直不知道这粗糙的银铃有什么好显摆的,那破东西拿出来都丢人好吗? 还有她不是吩咐过初夏收了这街上所有的铃铛?这破银铃哪里来的? 只是莫楚楚显然对这小银铃得意的很,扬着下巴,把玩着小银铃。几乎都要把银铃举到了莫冬儿鼻子底下。 “姐姐的红玲真是好看,妹妹也喜欢得紧,只是可惜们妹妹下手没有姐姐快,现如今这街上已经没有买铃铛的地方了。这不,爹爹得知了妹妹想要个铃铛之后,亲自花了一天功夫给妹妹打了这个小铃铛。” “嗯。” “姐姐可是觉得爹爹给妹妹特意打了这铃铛而不高兴了?” “姐姐可千万别不高兴,爹爹是看在妹妹没有的份上才给妹妹打的铃铛。” “姐姐,姐姐,姐姐若是不高兴的话,那妹妹跟姐姐换便是了。” 莫冬儿,她有说过什么吗? “这个银铃虽然不值钱,可毕竟是爹爹亲手打的铃铛,可若是姐姐想要,那妹妹这就跟姐姐换。” 莫冬儿眯了眯眼,在她面前摆出这样一副父慈女孝的嘴脸,简直让人恶心,“不换。” 嘎? 日常一句话憋不出三个字的莫冬儿将莫楚楚气的眼前发晕。 她都说了那么多了,结果你来一句不换? 这东西你今儿不换也得换! 莫楚楚喊来几个家丁:“把她的红铃抢下来!” 莫冬儿,就算她现在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可这群傻子当她身后刻着龙飞凤舞“九”字的马车是摆设吗? 还是说,这府里除了莫苍穹都是傻子? 初夏见着家丁们围上了自己家主子,连忙就要赶过去。 拦人拦顺手的严八想都没想的抬手把初夏拦住了。 严八,初夏姑娘,你听我解释,这都是手的错,怪不得我的啊! 严青大约猜到了严八不是故意的,可这两人此时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莫名搞笑。 严青:“初夏姑娘请放心,我们兄弟几个一定会护卫好王妃。” 说罢,带着几个兄弟飞身掠去护卫莫冬儿。 靳辰轩默默点了头,王妃这称呼确实不错,严青倒是个机灵的。 严青,我这都是为了谁!现在就连小八都有看对眼的姑娘了。主子请给我涨工钱,来抚慰我孤单一人的落寞! 估计靳辰轩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严家兄弟的内心戏了。 谁能想到一群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暗卫,内心的戏居然这么足? 莫楚楚只觉天上飞下来几团黑影,抬头就见几个强壮高大的汉子,个个都板着一张冷脸,冷冰冰的注视着她。 几个暗卫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严三:就这丑女人还有脸看不上我们家主子? 严四:这丑东西还想动我们王妃?真是该死。 严五:老子早看她不爽了,老大,我们早就手痒痒了,打不打? 严青忽略了这三个大老爷们看似严肃实则智障的目光,悄悄看了一眼莫冬儿。 莫冬儿挑眉:“我看那墙不错。” 严青秒懂,嘴角疯狂胡乱上扬,止都止不住。 严五:“老大咋了?咋还抽抽上了?这正抄家伙打架呢?咋能这样?” 严三…… 严四…… 这个人我们俩不认识。 莫府的几个家丁被严三严四几下子就制服在地。随即严青在几人眼前走到墙边,一脚踹倒了门边的墙。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靳辰轩心下一慌,撩起衣摆就想下车。 严八连忙上前扶着靳辰轩。 “爷,别担心,是王妃让老大把莫府的墙踹倒了。王妃好好的呢,没出事儿。” 靳辰轩点了点头:“带我过去。” 在外面,靳辰轩一向是不让别人扶他的,严八走在靳辰轩左前方,特意将脚步放的重了些,好让靳辰轩能辨别方向。 严家几兄弟就看着严青一脸羡慕,踢倒了莫苍穹家的墙,这得多爽啊!估计老大今晚做梦都会笑醒的。 他们也好想踢。 几个人顿时双眼发光的看向了莫冬儿。 莫冬儿:“下次。” 暗卫们顿时乐了。 严八:“爷,到了。” 莫冬儿寻声转过头,看着站在那里俊郎高大的男人,笑着迎过去,极其自然的挽过他的手臂扶着他。 “你怎么也来啦,这里脏兮兮的。” “我听这边动静不小,你还好。” “当然!” 靳辰轩宠溺的揉了揉莫冬儿的长发,指尖却突然触到一丝冰凉,细细感受了下,发觉这竟是他今日送给她的发钗。 靳辰轩不禁碰了碰腰间温润的玉佩,心里满意的很。 第十八章 三言两语定下的未来 莫楚楚呆愣在原地,眼前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男子啊。高大挺拔,冷默俊朗,一条黑色锦带覆眼,可满身满面尽是温柔。 温柔的让她想把莫冬儿从他身边扯开,然后自己靠上去,享受着他的温柔。 这哪是什么外界传言阴晴不定,丑陋不堪的残疾王爷? 这明明就是一个高大温柔的英雄,满足了天下所有少女心底情窦初开的梦。 莫楚楚想:这本就应该是我的,莫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是我的,和九王爷的婚约也是我的。 都是莫冬儿抢了这一切! 莫楚楚的眼里涌上怨毒,靳辰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脑袋轻轻往莫楚楚那边偏了偏。 莫楚楚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九王爷根本看不见,眼底的恶毒丝毫不减,却娇声软语的开口:“楚楚见过九王爷。” 这声音让莫冬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冷?”靳辰轩发觉身边人抖了抖,想都没想一把抱紧了身边的人,“带我进去?” “好。”小姑娘软软的开口,让人抑制不住的想摸她的脑袋。 两位主子都没理莫楚楚,暗卫们更不会去理会她。初夏路过莫楚楚身边时,还特意伸出手推了莫楚楚一把,差点把莫楚楚推倒在地。 严八觉得,这丫头只是咬破了他的手,对他可能已经算的上客气了。 一直把人带到小破院子里,莫冬儿浅笑:“竹儿,我回来啦。” “小姐回来啦,先别进屋啊!” “哦。” 初夏也大咧咧的嚷:“竹儿,我也回来了。” “出去给我拔点草回来!” 初夏摸了摸鼻子,拽着严八走了。严八被初夏压榨了一整天,甚至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跟着初夏走了。 反应过来自己是客人的严八……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一个小祖宗? 严八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严青几人就只顾着打量眼前的院子,寸草不生的黄土裸露在外,破破烂烂的木门吱呀乱叫,院内除去一个石凳还算完好外,其他的皆连入眼都算不上。 这屋子,怕是连御寒都不能。 逛了无数遍小院子的莫年,碰上了带着靳辰轩随意乱逛的莫冬儿。 “小,小姐。” “莫年?” 靳辰轩就突然冷了下来,这院子不是自己家小可爱的闺房?怎么会有男人? “莫年,这是九王爷。” 靳辰轩更冷了些,自家小可爱就这么给别人介绍自己的男人? “奴才,奴才叩见九王爷。” 莫冬儿正想研究研究为什么身边明明很暖的人突然冷了起来,一转头就看见莫年直愣愣的冲他们跪了下来。 一个是冷面的王爷,一边是跪拜的莫年,就这么僵持着。 莫冬儿瞅了瞅两人,啥情况?天生气场不和? 严青:主子醒一醒,这小子看起来干巴巴的还不到十岁呢,您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莫冬儿的小手指轻轻在靳辰轩的大手里勾了勾。 靳辰轩顿时就被顺了毛。 “起来。” 严青简直没眼看自家主子。 莫冬儿:“你怎么在这?” 莫年:“竹儿姐姐让奴才随意逛逛。” 莫冬儿:“奴才什么呀?卖身契还没拿回来?” 莫年:“拿,拿回来了。” 莫冬儿:“怎么?竹儿没给你?” 莫年:“不不不,不是,是竹儿姐姐她,她把卖身契给撕了。小姐不要怪竹儿姐姐……” 莫冬儿:“那玩意儿不撕留着干啥?烧火我还嫌它不经烧呢。” 莫年,所以他是白担心竹儿姐姐自作主张撕了卖身契会惹小姐不快了吗? 不是,莫年脑子有些混乱的想,所以这卖身契本来就要从安姨娘手里要来毁掉? 本来就要毁掉?所以小姐从一开始就想给他一个自由身? 莫冬儿:“莫年,你多大了?” 所有人瞬间竖起了耳朵。 想明白的莫年仰起头,笑的像个傻子:“我十一岁了。” 十一岁了!这怎么能留在大小姐的院子里!这可不行! 刚入府第一天就受到来自姑爷及姑爷属下们敌意的莫年依旧笑得像个傻子,一双大眼睛里恍若有一片星河,美不胜收。 严青脑袋里嗡嗡直响,继初夏之后的第二大主子情路绊脚石,出现了。 严青想哭来着,可惜他哭不出来。 这个莫年,要交给哪个暗卫来处理呢? 严三严四严五假装没看见严青扫过来的目光。 小八都沦落到给人家姑娘拔草去了,他们难道要伺候这个小屁孩长大吗? 靳辰轩就脑子转的飞快:“冬儿,把他带去军里历练。” “军里?” 靳辰轩牵着莫冬儿的手,怕她站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细给她讲。 严青极有颜色的走到小院里的石凳上,故意狠狠的擦了擦石凳。 莫冬儿假装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 靳辰轩寻着声音走到了石凳边,伸手触了触石凳,黄昏入秋的天气,石凳冰凉一片。 生怕莫冬儿着凉的靳辰轩自己先摸索着坐下来,然后拉过莫冬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从没有人教过礼义廉耻和如何做一位熟读《女训》的大家闺秀的莫冬儿极其自然的坐到了靳辰轩的腿上,眨巴着大眼睛等着听靳辰轩讲军里的事情。 “北疆军里是个历练人的地方,虽是有危险,可成长起来的速度极快。” “莫年,你想去吗?” “属下想去。” 想去历练自己,想要尽快变强,想要保护小姐,做一个像竹儿一样可以伴在小姐身边的人,来报小姐再造之恩! “好,那就冬日再去,等你到了北疆,也差不多就春暖花开了。” “是,小姐。” 什么?所以这小子还要在王妃的院子里住一个秋天? 靳辰轩就一个愣神都没打:“那先送他去暗卫营,先锻炼锻炼着,免得去了北疆也是送死。” 莫年的未来就这么被一只大灰狼三言两语的定下了。 还算有些良心的莫冬儿:“莫年可想去?” “主子,属下想去。莫年谢过九王爷。” “嗯。” 靳辰轩对莫年的上道满意的很。 第十九章 养闺女还是养媳妇 靳辰轩抱着坐在他腿上的莫冬儿,正想再跟她说几句话时,小破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内随着门的打开顿时冒出一缕缕灰烟,呛人的很。 “咳咳咳,竹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还不是安姨娘,偏偏往卖身契上抹了毒,害得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莫年大惊,原来竟是因为那纸上有毒,所以竹儿姐姐才不让自己碰的吗? 那竹儿姐姐岂不是中了毒? “竹儿姐姐你可有事?”话说完莫年顿时想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吗? 竹儿随意的摆了摆手:“我倒是没事,就不知道那来送卖身契的姑娘怎么样了。” 莫冬儿:“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竹儿:“小姐这说的可是什么话,竹儿可知道小姐心里其实也担忧的紧,竹儿这可是说了小姐的心里话啊。” “行了行了,别贫了,既然担心人家,你就去看看。” 靳辰轩则仔细的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低声道:“断魂草。” “你知道这断魂草?断魂草可不常见。” “自然,我这双眼可少不得断魂草的功劳。” 断魂草,顾名思义,断人魂魄,夺人生机。 靳辰轩当年也是好不容易将毒压制,只是眼睛到底是人身上太脆弱的部位,这双眼也就在那时完全看不见了。 莫冬儿站起来,轻轻的拉了拉靳辰轩的手。 “竹儿,给王爷看看。” “是。” 靳辰轩被莫冬儿拉着指尖,只觉触手滑腻,沁凉的小手触感极佳,宛若一块上好的玉。 把手轻轻搭在靳辰轩脉搏上的竹儿只觉得手底下越跳越快,再仔细瞅瞅靳辰轩被莫冬儿捏着的手指,那只大手的指尖几乎肉眼可见的蠢蠢欲动。 竹儿,这种病叫思春,没法治。谁也别想拐走她家主子! “王爷这毒啊,得回府老老实实养着。”竹儿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对着莫冬儿福了福身,带着莫年便去看那柳香了。 严青更担忧的事情发生了,自家主子的情路上出现了第三块巨型绊脚石。 严三严四严五欲哭无泪。 “那你快些回去。”莫冬儿推了推靳辰轩。 靳辰轩:“……” 不想走怎么办?靳辰轩面临着人生中第一件需要着重思考的大事:论如何在小可爱这里蹭住! 严青丝毫不知自家主子心里琢磨着的伟大想法。 似乎是上天都在帮靳辰轩追媳妇儿,“轰!”的一声,破破烂烂要掉不掉的破木门又倒了下来。 严青秒接:“大小姐,我们来帮您修修这门,再顺便帮您整理下院子。大小姐这边也就几个姑娘和一个才十一岁的莫年,干起活来定是费时费力。我们弟兄几个也不好白来,都是有几分力气的,有什么活儿,您尽管吩咐便是。” 莫冬儿挑眉:“我想把莫府变得跟这个院子一样。” 大小姐英明!大小姐威武!大小姐霸气! 可是,若要把莫府变得跟这个破院子一样,他们简直恨不得让这院子变得更破一点。 这样一来不就是不留他们几个干活修院子?那自己家爷可咋办? 严青犯愁,严青感觉他今天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属下不给力,靳辰轩只能自己上阵:“冬儿,这院子如何住的了人?” “能住的,我不就住了两天?” “冬日里可怎么御寒?” “我跟竹儿挤挤就是了。” “怎么不换个好院子?”靳辰轩发誓,如果莫苍穹故意给莫冬儿气受,他立马杀了那老东西。 莫苍穹后勃颈一凉,顿时打了个哆嗦。 “莫楚楚的院子已经偷过了,安姨娘的院子是我的储备金库。”言外之意,我怎么能住仓库里? 莫苍穹保住了一条命。 靳辰轩:“去我那住。”不能在自家小可爱的屋里蹭住,他就想办法把小可爱拐回自己的窝里! 严青瞪大了眼! 刚踏进院门的严八,捂了初夏的嘴跟被疯狗撵了一样的拔腿就跑。 初夏一脸懵,你们主子又说了什么混蛋话?又干了什么混蛋事? 莫冬儿就要正常很多:“不去。” 平生第一次遭到拒绝的靳辰轩。 平生第一次看到自家爷被拒绝的严家兄弟几个默默吞了口口水,看见了爷被拒绝的样子,回去不会被爷给灭口。 靳辰轩:“天凉了,会冻着你。” “不会。” “可你的人也会冷。” 莫冬儿:“多烧几个火炉?” “你这小院连个门板子都不结实,多烧几个不还是会冷?” 莫冬儿:“……” 心知莫冬儿一向心软,靳辰轩接着诱哄。 “乖,这院里住不得人的。”我的冬儿,值得最好的,哪能委屈在严青给他描述的连门都会掉下来的小破院子里? “我那空屋子多的很,你把你的人都带去可好?” “……好。” 靳辰轩笑起来,宠溺的揉了揉莫冬儿的长发。 竹儿和莫年去看那送卖身契的姑娘还未回来。夜里莫冬儿给竹儿二人留了话,就带着初夏去了九王府蹭住。 靳辰轩十分满意,自己家的丫头,当然要住在他家里才对。 折腾了一天,莫冬儿几人也饿了,尤其是初夏,吵着要吃夜宵。 靳辰轩就笑,问莫冬儿:“饿了?想吃什么?” “让初夏去折腾就好。” “好,都依你。” 简简单单的夜宵,初夏给每人都准备了一大碗肉丝面。白白胖胖的青瓷碗,细细的面铺上一层诱人的肉丝,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食指大动。 严家兄弟几个狼吞虎咽的吃了面,几乎都要把舌头吞了下去。 靳辰轩没动,只是听着莫冬儿头上一颤一颤的红铃声一个劲儿的给莫冬儿递水,擦嘴,伺候的无微不至。 严青要瞎,主子喂,你这是宠媳妇儿还是养闺女? 一直到莫冬儿几个吃饱,莫冬儿悄悄拉着靳辰轩到了沉辉居。 暗卫初夏眼睁睁瞅着自以为没人发现的莫冬儿又溜进了小厨房,过了一阵,端了碗面出来。 主子,你脑袋上那红铃可响了好几回呢,真以为你看不到暗卫,我们就也看不到你?我们只是把自个儿藏起来了而已! 严青几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沉辉居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靳辰轩正想摸索着去床上躺下,就听远处传来了阵阵铃声。 一声一声的,就好像砸进了他的灵魂里。 第二十章 我心应归何处 从此这黑夜里,我不再需要费力去感知,去触摸你在哪里。铃声响起的地方,是我心归处。 靳辰轩嘴边的笑容无限放大。 莫冬儿把面碗放在桌子上,走过来扶他,“你也饿了,来尝尝看。” “……好。” 靳辰轩应了一声,随即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莫冬儿拿起竹筷,吹了吹还热着的面,张了嘴:“啊……” 靳辰轩,这是在哄孩子?但还是配合着张了嘴,吃了莫冬儿喂来的面。 靳辰轩的喜悦几乎都要溢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笑,下一口就到了嘴边。 一个喂着,一个吃着。没一会功夫一碗面就见了底。 莫冬儿帮着他漱口,擦手,直到他乖乖的像个孩子一样躺好,莫冬儿想了想说:“你这眼睛上的带子要不要拆?” 享受了一晚上伺候的靳辰轩极其自然的把头伸了过去:“帮我。” 感受到莫冬儿小手触碰到自己的双眼边缘,靳辰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身子一僵。 莫冬儿极会察言观色,见状收了手:“还是你来,我回去了。” 靳辰轩拉住了莫冬儿想要抽离他眼边的小手,把她的小手覆在自己眼睛上:“很丑。别吓到你。” 这个姑娘,在他心里是太阳,这世上的一切丑恶都不能污了她的眼,包括他自己。 莫冬儿笑了笑,凤眸笑的眯起来。墨发红钗,凤眸勾魂,如妖似魔。 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的大家闺秀,抬手就取下了靳辰轩眼前的黑色锦带。 靳辰轩冷漠刚毅的一张脸上,一双墨瞳里仿佛压抑着狂风暴雨,而当事人却毫无所觉。 断魂之毒,聚与一处,恍若狂风暴雨,毒瞎了一双墨瞳。 莫冬儿看了许久,空气里寂静的让靳辰轩心里发慌。 他刚看不见那会儿,找了无数医师大夫来看,所有人见了他的一双眼无不是大惊失色,惊恐万分。 他觉得,他可能是吓到眼前这个明媚姣好如阳光般温暖的姑娘了。 “冬儿?” “很美。” “……嗯?” “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靳辰轩就仔细回想着自己中毒之前的模样,似乎是一双黑如墨的眸子,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靳辰轩想不起来了。 但是这双眼睛被喜欢的姑娘夸好看,靳辰轩面色如常,心底的小人已经高兴的快跳起来了。 莫冬儿仔仔细细欣赏了一会靳辰轩的眼睛,再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脸,颜控癌晚期的莫冬儿感觉,似乎嫁给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不亏。 被强制出卖色相的靳辰轩丝毫不知莫冬儿的小心思。 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靠着这张脸折腾呢。 欣赏够了的莫冬儿:“早些休息。” “嗯。” 在外面等着自家主子等的心焦的初夏见自家小姐总算出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这还没及笄呢,住一起就住一起,可睡一个屋里算怎么回事?真是白瞎了她这双十年华的大好年纪,跟了个不是大家闺秀的主子,硬生生长出了颗老妈子的心。 等到初夏见莫冬儿的屋里烛光熄灭,自己也去歇着了。 九王府的暗卫可不少,莫冬儿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初夏放心得很。 只是初夏千算万算,算漏了九王府里眼巴巴盯着她家主子的大灰狼。 夜深人静,靳辰轩在整个王府无处不在的暗卫门有意无意的指引下,溜进了莫冬儿住的院子。 这院子还未曾起名字,靳辰轩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着,要给这院子起个什么名才能配得上自家的小可爱呢? 耳边是暗卫们有意无意的引路声,有些是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有些是鸟儿猫儿的叫声,更有甚者直接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本该寂静的九王府热闹了一路。 为了把自家主子成功带到未来王妃的院里,暗卫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一直到了莫冬儿的院前,声音才停了下来。 靳辰轩嘴角轻轻勾起:“严青,这个月的月钱翻倍。” “是。” “以后这院子叫暖冬阁。” “是。” 严青今日异常快乐,有了未来王妃,还涨了月钱。果然抱紧王妃的大腿才是真理。 已经提前窥探到自家爷以后的日子可能是个妻奴的严青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 靳辰轩没理已经快高兴傻了的严青,抬脚就进了莫冬儿的卧房。 严青赶紧回过神来,蹲在屋顶上,虽然自家主子半夜溜进人家姑娘的卧房不好,可今儿若是有人敢来打扰主子们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先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冬儿?”靳辰轩试着喊了一声。 屋里没声响,靳辰轩又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靳辰轩摸索着快到了床边,一个枕头袭来,正中他的脸。 靳辰轩本来能躲过去,只是电光火石间冒出来的想法让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只是靳辰轩低估了莫冬儿的手劲儿,这一下子顿时砸的靳辰轩闷哼一声。 莫冬儿起床气很大,被吵醒的脑袋里混混僵僵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这一声闷哼,让莫冬儿飘走的理智瞬间回笼。 “你怎么来了?” 靳辰轩脑子转得飞快:“我迷了路。”毕竟我是个瞎子,只是不知不觉间才闯入了你的卧房,我可不是故意走过来的啊。 靳辰轩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委屈巴巴的揉着自己被砸疼的鼻子。嘶,这丫头人不大,下手可挺狠。 不错不错,自家的小可爱,就是要狠一些,免得被人给随意欺负了。 莫冬儿赶紧坐起来:“你没事,要不要叫府医来看看。” “没事。” 自小在北疆站场上摸爬滚打,不知道身上被捅了多少刀,数不清被刺过多少剑,早已经被千锤百炼到一身疤痕的杀神,怎会怕一个枕头? 只是,从没有人会为了他这么紧张。 他听见了莫冬儿起身系红铃的声音,从未如此急促的铃铛声一声一声地撞在他灵魂深处,撞得他眼窝发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他直愣愣的拿手摸了一把脸。 摸到了一手的水。 第二十一章 两个幼稚鬼 靳辰轩呆住了。 这是啥?眼泪吗?他这是哭了?还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哭了? 他二十年来一直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主,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姑娘,还没表现他的英雄气概呢,先哭了? 这这这,这么丢人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靳辰轩恨不得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莫冬儿急匆匆的在发尾系好红铃,转过头就来看他。 一眼就看见他愣在那里,手上脸上皆是水渍的模样,一双墨瞳湿漉漉的,举着一只手,一脸的不知所措。 莫冬儿眨巴眨巴眼睛,这是疼哭了? 九王爷靳辰轩顿时在莫冬儿心里点亮怕疼属性。 一双湿漉漉如小鹿般的墨瞳眨了眨,还泛着些许泪花,莫冬儿顿时母性大发,拿出一张帕子给他擦了擦。 “不哭不哭,呼呼就不疼了。” 莫冬儿记得她在琉璃阁的窗外见过,年轻的母亲都是这么哄着摔倒孩子,接下来还要干什么来着? 嗯,呼呼。 姑娘发间的馨香就这么直愣愣的闯入了靳辰轩的鼻尖。 接下来轻柔的风掠过被砸过的鼻尖,掠过他脸上的泪痕。 清凉凉的,很舒服。 靳辰轩呆立当场,还……还可以这样的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了。 控制不住自己的抬了抬头,鼻尖顿时就蹭上了莫冬儿的唇。 靳辰轩只觉得鼻尖触到的地方软软的,温热的。 莫冬儿愣了一下,随即躲开。 靳辰轩就感觉自己娇气的很,本可以忽略的疼痛感突然被无限放大,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靳辰轩自己也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吓了一跳。 你是罂粟,让我欲罢不能。得之且生,失之生不如死。 靳辰轩:“还要。” 莫冬儿:“什么?” “呼呼。” “……” 这人真是让整个北疆闻风丧胆的杀神?假的! 莫冬儿简直懒得理他,只是被某只大灰狼一把拉入怀中,靳辰轩把头埋在她的肩头,蹭了蹭:“痛。” 莫冬儿顿时愧疚起来,是她先砸的人,是她先动的手,是她的错。 至于为什么靳辰轩大半夜跑进她的屋里?大灰狼早就解释过了,他看不见,他迷路了! 为什么堂堂九王在自己府里连个领路的下人都没有?凭莫冬儿没睡明白的脑子根本想不起来这种问题。 被蹭了的莫冬儿满怀愧疚,抬手给大灰狼顺了顺毛。 靳辰轩满意的眯了眯眼。 不能逼得太狠,万一吓跑了自己家小可爱就不好了。 某只小可爱懵懵懂懂的,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落入了大灰狼精心编织的大网里。 “你好些了吗?” “嗯。” 莫冬儿就想,那请你起来好吗? 靳辰轩不舍的又在莫冬儿的肩头蹭了蹭,在小可爱忍不住炸毛之前起来了,乖乖的在床边坐好。 莫冬儿站了起来,去把靳辰轩闯进来没关好的门关紧了。 察觉到莫冬儿抽身离开的靳辰轩,伸出手就想抓住莫冬儿,抓了个空。 一双墨瞳无辜的眨了眨,大手直愣愣的伸在半空。 莫冬儿刚回来就看见男人略显委屈的神情。 莫冬儿叹了口气,她真是瞎了眼,居然在冷面杀神的脸上看到了委屈。 小手握上了靳辰轩还伸在半空中的大手:“要回去吗?” 靳辰轩:“冬儿认识路?” 莫冬儿还真就是个路痴,哪怕再带她转个几十圈九王府,她都不一定能找到去沉辉居的路。 莫冬儿:“找个人问问?” 靳辰轩:“何处有人?” 莫冬儿感觉自己今晚像个傻子,如果有人跟着,这九王爷怎么可能会迷路迷到她这儿来? 靳辰轩:“等天亮就会有人来找。” 莫冬儿面无表情,所以你今晚想睡我这吗? 靳辰轩:“我可以睡地上。” 莫冬儿还是面无表情,你自己的王府,我让你睡地上?你这是想让我的良心上过不去吗? 靳辰轩没听见回应,轻轻喊了声:“冬儿?” 红铃响了响,莫冬儿低头,认命的给他脱鞋:“你睡床上。”不容拒绝的把靳辰轩塞进被子里。 被子里尽是姑娘家身上的馨香,靳辰轩悄悄的用力嗅了嗅。 “那冬儿……” 话音未落,床边一沉,随即床铺上塌下去一块小窝。 莫冬儿不知从哪又抱来了一床被子,躺在靳辰轩身边。 靳辰轩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笑了笑。 “冬儿。” “嗯?” “冬儿。” “嗯。” “冬儿。” “……” “靳辰轩你烦不烦,赶紧睡觉觉。” 睡觉觉?好可爱。 靳辰轩一本正经:“冬儿,我睡不着。” 莫冬儿刚想发飙,就对上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顿时气散了一半,“你想怎么样?” 靳辰轩摇了摇头,莫冬儿就绞尽脑汁的想,别人家遇见不睡觉的孩子都怎么样来着? 莫冬儿:“我给你讲故事?” 靳辰轩眼睛亮了几分,狂点头。 讲什么故事呢?莫冬儿简直要把头发揉成一坨,最后干巴巴的道:“从前有个人,他,他,他摔倒了。” 靳辰轩歪了歪脑袋,“然后呢?” “没了,故事讲完了,快睡。” 屋顶上的严青差点笑出了声。 靳辰轩努力憋住不笑,乖乖的应了声:“好。” 这到底是什么宝藏小可爱啊,太可爱了。 初夏早上发现,九王爷居然从自家主子的房里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登徒子……唔唔唔。” 严八一把捂住初夏的嘴,拖走。 靳辰轩皱眉,这个叫什么初的丫头好吵,冬儿是怎么忍得下这么吵的暗卫的?要不,他带着自家小可爱出游躲躲? 只是未曾想一早起来就有暗卫来报,生生打断了靳辰轩拐着莫冬儿浪迹天涯的计划。 严六:“大小姐,竹儿姑娘出事了。” 第二十二章 掀翻了你这莫府 “竹儿出事了?” 莫冬儿“蹭”的一下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严六:“竹儿姑娘发觉安姨娘给柳香的并不是断魂草的解药,而是断魂草的毒,意图谋害柳香嫁祸给大小姐。竹儿姑娘本想阻止,却被安姨娘的暗卫抓了个正着。” 武功半吊子的莫冬儿顿时一惊,“安姨娘还有暗卫?” “是,安姨娘有一个暗卫,名安冉。是从安家带入莫府的。” 安冉?莫冬儿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靳辰轩:“冬儿,我跟你去。” “不用,我可以的。” 靳辰轩:“那你要小心。” 莫冬儿点了头,也没再细想下去,站起来就往外走。 靳辰轩立刻吩咐严青跟上。 见严青跟上来,莫冬儿也没拒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一路无话。回了莫府,莫冬儿直奔安姨娘的院子而去。 许嬷嬷正拦在门口:“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滚。” 许嬷嬷就指着严青:“大小姐,这可是外男!” 初夏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抬脚就踹倒了许嬷嬷。 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竹儿出了事,哪有时间来搭理这些小喽啰? “找。” 初夏领了命,与严青分头大肆寻找起来。 几人手下也没留情,叮叮咣咣的大肆翻找起来。 一时间院内尽是丫鬟的惊叫,此起彼伏。正翻找的初夏,几乎把每块地都挑开仔细搜了个遍。 莫冬儿等的心焦。 初夏:“主子,没有。” 严青:“大小姐,没找到。” 莫冬儿抿了抿唇,开口道:“找!就算把这莫府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他们找出来。” 许嬷嬷一直碎碎念:“大小姐可是丢了什么物件儿?就算是不小心遗失了,也不能来姨娘的院子里找啊。” 莫冬儿没理她,抬手就进了屋内,把每一面墙,每一快板子都仔仔细细的敲打了一阵。 许嬷嬷见状惊了一惊。 莫冬儿一路搜到了床边。 许嬷嬷大声叫嚷:“大小姐这是做什么?您可不能因着府里老爷上朝去了,就可劲儿的来欺负我们姨娘啊!” 莫冬儿烦躁的一把扯过许嬷嬷的衣领,凤眸里冷的似乎能凝结出冰碴子:“我告诉你,今儿就算是莫苍穹在这,我也照样能掀翻了这莫府。” 许嬷嬷只觉得面前这姑娘,一双凤眸妖冶的诡异,让她止不住的感到恐慌。 莫冬儿把许嬷嬷随意的往旁边一扔。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 “初夏,把整个莫府后宅翻一遍。” “是。” 初夏大步迈出安姨娘的院子,往莫府其他的偏僻地方走去。 试图拦路的家丁们,被初夏走了一路踹了一路。 等到多处搜查无果,莫冬儿的眸子依旧转回到安姨娘的院子里。 初夏就直接的多,一拳打在了许嬷嬷的脸上,丝毫没有留情,直打的落了许嬷嬷好几颗牙齿。 莫冬儿:“人在哪?” “奴婢不知大小姐在说什么。” 莫冬儿眯了眯眼,初夏紧接着又敲碎了许嬷嬷一嘴的牙。 初夏眼睛都快红了:“你说不说?” “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大小姐这是动用私刑!” “安姨娘呢?” 许嬷嬷愣了一下:“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哪敢过问主子的事儿?“ 莫冬儿转身就走,本以为莫冬儿还会继续问下去的许嬷嬷都愣住了。 初夏连忙把手里的许嬷嬷一扔,快步跟上了莫冬儿。 “哎呦。” 许嬷嬷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老腰,见莫冬儿走远了,低低的碎了一口,冲着旁边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喊:“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小丫鬟赶紧去扶她起来,两手都打着颤,差点害得许嬷嬷又摔了一回。 许嬷嬷一巴掌甩在小丫鬟脸上:“该死的小贱蹄子,扶人都扶不起来。” 大步踏出院子的莫冬儿没理身后的吵吵嚷嚷,径直走到莫楚楚的院子里。 莫楚楚正坐在屋里喝茶,只听屋门“咣”的一声被踢开,莫冬儿逆着光大步迈了进来。 守着门口的小丫鬟,拦都拦不住,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跟到了屋内:“大小姐,这是二小姐的院子,容奴婢前去通禀一声。大小姐,大小姐!” 一直跟到了屋里,眼看着莫冬儿踹了门,小丫鬟带着哭腔道:“二小姐,奴婢拦不住大小姐。” 只是踹了门的莫冬儿,还未等莫楚楚身边伺候的芍药反应过来,一把扯了莫楚楚的头发就往屋外走。 初夏也愣了一秒。 莫楚楚被头皮拉扯的疼痛扯回了神,顿时“嗷”的一嗓子:“莫冬儿你疯了吗?” “快放开本小姐!” “莫冬儿,你这个贱人!疯子!” “好痛,你快放手!” “莫冬儿……” 莫楚楚破口大骂。 莫冬儿理都没理莫楚楚,一直将莫楚楚扯到院外。 莫楚楚:“芍药,芍药!快让这个疯子放开我。” 芍药闻声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大小姐?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大小姐有事同姨娘商量就是了,何必来为难我们小姐?” “大小姐放手啊。” 芍药扑上来就想抢人,被初夏一脚踢开。 只踢得芍药在地上滚了一圈。 莫楚楚几乎声嘶力竭:“芍药!芍药快救我啊!”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芍药见着莫楚楚马上就要被拖出了院子,简直声声恳切:“大小姐快放手,何必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莫楚楚亦是发了狠:“你今日如此对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莫冬儿依旧没理莫楚楚,面无表情的拽着莫楚楚的头发往外走。 拉扯了一路,莫楚楚精心打理好的长发早就松散开了,疯婆子一般的在莫冬儿的手里乱嚷。 这副疯婆子的样子,再加上莫楚楚一路上的尖声叫嚷谩骂,让莫楚楚在府中下人们眼里楚楚动人的可人形象消失殆尽。 直到安姨娘的院子里,莫冬儿就扯着莫楚楚的长发把她扔在了许嬷嬷面前,吓的许嬷嬷赶紧伸手去扶。 “二小姐,你没事,二小姐?” 莫楚楚踉跄者被扶住,开口就骂:“还不是莫冬儿这个贱人!” 莫冬儿凤眸微眯,“人呢?” 许嬷嬷眸光微闪,扶着莫楚楚哭道:“什么人?这里哪里有大小姐要的什么人?大小姐若要难为姨娘和二小姐,何不拿出来个好一点的借口。” 莫冬儿直接扯过莫楚楚,吓的许嬷嬷赶紧去拦,边拦边喊:“二小姐!快放手啊!来人啊,还愣着做什么,快拦着大小姐!” 第二十三章 暗卫安冉 只是家丁们哪敢进安姨娘的内院?院子里站着的不过只是些早就吓的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们,就凭这些人,哪里拦得住莫冬儿? 莫冬儿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匕首,寒凉的匕首泛着光,抵在了莫楚楚的脖子上。 许嬷嬷顿时呼吸一滞。 莫冬儿半垂着眸子:“我再问一次,人呢?” 整个院子如同失了声。 莫冬儿烦躁的把匕首抵的更狠了一点。 莫楚楚心下一慌,结结巴巴的道:“姐,姐姐,我可是你妹妹啊。” 初夏忍不住冷哼一声。 许嬷嬷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敢!” 莫冬儿抵在莫楚楚脖颈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我有什么不敢的?” 莫楚楚只觉得脖颈间的疼痛愈发尖锐起来,甚至有什么液体已经顺着匕首抵住的冰冷地方流了下来。 莫楚楚惊的嘴唇惨白,甚至还在发抖:“姐,姐姐?到底是什么人?许嬷嬷你快告诉姐姐啊。” “二小姐,奴婢,奴婢……” “说不说?” 许嬷嬷眼见着莫冬儿的匕首又往下刺了一份,鲜红的血珠一滴一滴的往外冒了头,心下一狠:“奴婢说。” 莫冬儿挑眉。 “还请大小姐先放过二小姐。” “你说不说?” “大小姐若是再拖一阵,竹儿和那垫脚的怕就没命了。” “那我就让整个莫府来给他们陪葬!” 莫冬儿半垂着眸子,秋风卷起她的长发,发间红铃随风泠泠作响,在许嬷嬷几人的眼里,恍若催命的妖魔。 许嬷嬷丝毫不怀疑莫冬儿这话有假,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安姨娘的屋内。 “他们在那床下的暗室里。” 莫冬儿扔了莫楚楚,“初夏,看着她们。” “是。” 莫冬儿审视着安姨娘名贵梨花木打造的床,细细搜索了一遍,很快就在床沿处摸到了一个极其细小的凸起部位。 莫冬儿按了下去,脚边的床缓缓的挪动了几分,露出了床下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一根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的粗绳子直通往洞底。 莫冬儿眯了眯眼,抓着绳子纵身跳了下去。 刚进去才发现这其实只不过就是一条暗道。暗道很长,越往里走,一股浓厚的腐臭夹杂着血腥气就越浓重。 莫冬儿的心沉了沉,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此时的竹儿正陷在污水池里,臭气熏天的污水几乎淹没了她的鼻腔,竹儿只能垫着脚尖儿站着。旁边的地上蜷缩这一个小小的少年,身上早已皮开肉绽,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可一双眼却亮的吓人。 竹儿尽力的踮着脚尖,争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站到下半身几乎都要失了直觉都没有放弃。她相信她家小姐一定会来的。 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听到了莫冬儿的声音。竹儿顿时松了口气,腿一软,眼看着就要往下沉。 “竹儿姐姐……”少年哑着嗓子低声唤:“竹儿姐姐撑住啊,小姐就要来了,莫年已经听到铃铛声了。” 污水已经淹没了竹儿的嘴,竹儿发不出声来,只是再次努力的踮脚站立。 一鞭子顿时落在了莫年身上。 莫年趴在地上冷冷的笑:“我莫年原本只是个垫脚的,可今儿你若是打死我,我家小姐定会让你陪葬。” “竹儿姐姐,再坚持坚持,小姐就快来了。” 又是狠狠的一鞭子甩在莫年幼小的身板上。 年少无畏的小少年,一声一声的唤着污水池里的姑娘,拼死的护着污水池里的竹儿。 只是落在莫年身上的鞭子,从未停过。 捏着鞭子的女子,满面冷漠。 匆匆赶过来的莫冬儿瞳孔缩了缩。 “住手!” “大小姐可算是来了。”安姨娘端坐在一边的贵妃榻上冷笑。 挥鞭的女子转头看了莫冬儿一眼,一张脸和安姨娘无比相似。 那就是安冉? 莫冬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这安冉不正是小安府曾经的庶女,安姨娘的庶妹吗? 所以小安府这是特意培养了一个庶女做暗卫给嫡女陪嫁? 小安府,果真是好样的。 京城里有两个安府,一个是安将军府,另一个就是安姨娘的母家,人们都称小安府。 这小安府的名讳可大有来头,小安府虽是在京城里有着一席之地,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做过什么大官儿,小安府靠的是卖女儿给大人们做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例如,安姨娘。 小安府的女儿也的确争气,个个貌美如花才学过人,每个人都在后宅活的风生水起,没想到,背后竟是还有个庶女给她们做暗卫。 后宅阴私,多了个暗卫,可是相当于多了好几条命。 莫冬儿:“放人,滚。” 安姨娘开始还是低低的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甚至都笑出了泪。 “大小姐以为我是在跟你玩小孩子的游戏吗?放人?落了我手里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手?” 莫冬儿抽出了匕首,寒光凌冽的利刃让安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放人。” “我若是不放,你能奈我何?” “大小姐可得好好看看这池子。”安姨娘意味不明的笑:“当初夫人可就在这池子里,声声悲切,真是让人听了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呢。” 当初的夫人,莫冬儿的娘,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姑娘。 苏家嫡出大小姐,苏便嬛。 莫冬儿抿了抿唇,虽然她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安姨娘不信这丫头对她的母亲的死不感兴趣。 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池里的竹儿就坚持不住了,到时候失了左膀右臂的莫冬儿,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 莫冬儿足尖一点,向竹儿掠去。 莫冬儿的动作实在出乎意料,安姨娘一愣,既然莫冬儿自己找死,她不介意让她去死! 安姨娘嘶吼着:“杀了她。” 第二十四章 背叛要从我做起 安冉一言不发,拔了长剑,剑尖直指莫冬儿。 地上的莫年忍不住喊:“小姐,她是暗卫,武功极好。” “嗯。” 莫冬儿虽然是个武功半吊子,可轻功却是极好,看准了时机,抬手一送,电光火石间,一把精致的匕首正捅在安姨娘的腹间。 安姨娘瞪大了眼:“莫冬儿,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妖冶的姑娘,一双凤眸似笑非笑。 “你,你……”安姨娘颤抖着手指着莫冬儿叫了几声。 莫冬儿没理,抬手拔了匕首。 安姨娘惨白着脸,捂着腹部昏倒在地。 安冉没动,满面冷漠。似乎受到威胁的完全不是她的主子一样。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莫冬儿把竹儿捞了上来,又去看差不多奄奄一息的莫年。 莫年赶紧费力的撑起身子想去看竹儿。 莫冬儿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老实点,我给你看看。” 莫年就笑:“我没事。” 小姐来了啊,小姐来了真好。只怪他太没用了,才会连累的竹儿姐姐被抓。 变强的心思,在这个小少年的心里生根发芽。 等把二人都看得差不多了,莫冬儿才把目光转向安冉。 “庶女安冉?” “是我。” “小安府真是好样的。” “本来就是卖女儿的营生,女孩多了,也就不在乎买一送一了。” “你就甘心?” “他们用毒。”安冉苦笑,“他们从不在乎庶子庶女的命,庶出的子女在他们眼里就是从小培养的暗卫。” “我想知道我娘当年的事。” “好。” 安冉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莫苍穹整得了家主之位,并未在家中久留,而是又去了北疆。外界只以为莫苍穹一朝得势,夫人的地位也定是跟着水涨船高,可那段时间里莫府几乎处处都听得到夫人的悲鸣,声声泣血。 那段日子里,莫冬儿尚在襁褓之中,而夫人则是又怀了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儿。 安姨娘怎么可能让苏便嬛给莫府生个嫡长子? 那段时日里,趁着莫苍穹不在府内,安冉帮着安姨娘抓了苏便嬛几回。次次都是扔在这冷冰冰的暗室里,泡在臭气熏天的污水池中,生生弄掉了苏便嬛腹中的孩儿。 后来的事,安冉就不知道了,只是听闻苏便嬛滑了胎后染了急症,撒手人寰。 “大小姐,杀了我,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安府控制暗卫的手段颇有一套心得,在安姨娘的毒药折磨下,她连死都不敢。 “你得活着。” 安冉猛的抬了头:“大小姐?” “安姨娘没死。欠了我娘的,总得慢慢换回来。” 莫冬儿拖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安姨娘,一直拖到了污水池边,抬脚把安姨娘踢了下去。 安冉只觉得莫冬儿的背影无比单薄,一头如同瀑布一般的墨发垂下来随着走动间微微晃动着,红铃声在这空旷的暗室回响,妖冶异常。 “等她快死了再捞上来。” “……” “你也是当初害了我娘的人。” 安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苦笑着闭嘴。 有什么可解释的呢,这些年她跟着安姨娘,手下的人命,还少吗? “为什么背叛安姨娘?” “大小姐又为何留安姨娘一命?” “我想看她,众叛亲离。” 安冉笑了笑:“我正等着那一天。” “如你所愿。” 安冉就想,如果她不是安姨娘的暗卫,估计会跟这莫府的大小姐成为朋友。 如果她不是安府的暗卫,如果她不是安家的庶女,如果她…… 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如果就可以办到的。 这双手,洗不干净了。 安冉看着莫冬儿背着一个,抱着一个略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听见笑声的莫冬儿转头看了一眼安冉,又继续沿着来时的路走。 莫冬儿脚步不停:“你可听过神医青竹?” “自然是听过。” “她就是竹儿。” 安冉呆立当场。 “有空来找竹儿看看。”红铃声渐消,莫冬儿带着二人沿着来时的暗道走去。 安冉愣了一会,突然双膝跪地,额头贴在冷冰冰带着血腥味的地上,长跪不起:“奴婢多谢大小姐。” 初夏几人都守在床边的小洞口前,听着铃铛声越来越清晰,初夏严青是忍不住松了口气,许嬷嬷的心则越来越沉。 直到一个破布娃娃般的莫年被送上来,严青吓了一跳,赶紧出手去接,接下来昏迷的竹儿被送了上来。 初夏还没来得伸手,一抹白色的身影闯了过来,一声不吭的接了昏迷的竹儿。 初夏当即就想拔剑。 严青赶紧腾出一只手就想按住初夏,随即就感觉严八真心不容易。想按住这姑娘,也太难了。 这丫头简直滑不溜丢的,也不知道严八到底是怎么一抓一个准的。 初夏提着剑就上:“你是什么人?快放开竹儿。” 温白:“我带她去看伤。” 初夏:“看伤也用不着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快把她放下!” 温白躲着初夏的长剑,还要注意怀中的竹儿不要被误伤。 初夏则是剑剑往他脸上招呼,以免伤到了他怀里的竹儿。 直到一剑贴着温白的耳边扫过,剑气在温白的脸颊划过一道血痕,温白跳着脚吱哇乱叫:“你你你怎么能打脸!大小姐,快管管你家丫头!” 半个身子还在洞里的莫冬儿,土拨鼠一样只露了个脑袋在上面,眼巴巴的瞅着他们打架。 直到被点了名,莫冬儿才说:“初夏,他是温白。” 温白?那登徒子王爷的军师,果然也是个登徒子。 莫冬儿又眨眨眼:“竹儿没事。” 严青看着只从洞口里冒了个头的莫冬儿,两只手扒着地面,一双凤眸没有眯起,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甚是想笑。 这哪是刚刚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样子,明明是个小姑娘,偏偏把自己活成了所有人都惹不起的样子。 严青又低头看自己扶着的满身伤痕的莫年,这小子也是能耐,忍到现在都快昏倒了,也一声未吭。 初夏听了竹儿没事松了口气,赶紧就要上前来扶莫冬儿。 “呀!主子你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陈年旧事 严青和温白心里一慌。 还未全部失去意识的莫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被扶出洞口的莫冬儿,胸口裙摆沾着大片大片的鲜血,裙摆甚至还在往下滴着水。 许嬷嬷突然心里就没了底,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扑过去挤开了初夏:“我家姨娘呢?” 初夏被推的一踉跄,气的抬手往许嬷嬷后颈狠狠一敲,许嬷嬷瞬间没了言语,昏倒在地。 初夏把许嬷嬷踢开,一心一意看自家小姐。 “不是我的血,是她家姨娘的。” 几人瞬间松了口气。 严青收回刚刚的念头,这哪是个无害的小丫头?简直是个凶神! 不过跟他家的杀神主子倒是般配,如此甚好。 只是莫楚楚尖叫起来:“你把我娘怎么样了?” 莫冬儿抬手捂了捂耳朵。初夏见状立即想要去解决大吵大叫的莫楚楚。 心情甚好的莫冬儿却学着莫楚楚大叫:“谁管你家姨娘怎么样啦?” 本应是软糯糯的娃娃音,突然喊起来险些让初夏一头栽到地上。 这主子没法管了,能给她换个主子吗? 扶着人的严青手抖了抖,温白低声咳嗽了一声。 他们有些想笑,就是不知道现在笑起来会不会坏了自家未来王妃的气场。 其余人一脸惊愕。 莫冬儿就心情甚好,没理因为她这一嗓子而满院寂静的诡异气氛,抬腿就想走。 初夏几人连忙跟上。 一直回了小破院子,给莫年包扎完伤口,温白只是匆匆来了一趟就走了,严青也回去复命。 莫冬儿看着两人睡下了,拉着初夏给她讲了安冉说的话。 讲到最后,莫冬儿急切的拉着初夏:“初夏,我想知道。” 初夏想了又想,点了头。 初夏第一次给自家小主子讲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那风华绝代的姑娘,怀着少女美好的希冀,嫁给了莫府最俊朗的少年郎。 本来苏家与莫家结亲,莫家可算得上是占了大便宜,只可惜莫苍穹当初偏偏就看不上这苏家的大小姐,一气之下跑去了北疆。 莫苍穹不知,苏便嬛,也是习武的。 莫苍穹不知,有一个姑娘,等了他十余年。 莫苍穹不知,这个风华绝代的姑娘,还曾给他怀了个儿子。 莫苍穹不知的太多了。 那年当日,暗室里。 “夫君。” 苏便嬛意识已有些迷茫,不自觉的低喃出声。 腹内一阵阵剧烈的抽痛袭来,似乎是有什么要生生的从她的骨肉中剥离。虽然意识越来越模糊,但那腹中小生命的流逝却在感官里无限放大。 “夫君。”孩子,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夫君,你在哪? 救救孩子。 我们的孩子就要,就要离开了。 女子蜷伏在早被染红的地上,冰冷的地面几乎要凉入骨髓。女子双臂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双眸紧闭,似乎已经陷入昏迷,可眼角的泪痕却依旧在淌着水,沿着被冷汗浸湿的发梢缓慢淌下,一滴一滴融入她身下的血滩。 那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谁曾想如今竟如此狼狈。 等到苏便嬛被救起,那孩子,早就没了。 苏便嬛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冷,梦里的孩子软软糯糯的。那孩子在对着她笑。 突然梦里涌出一片无尽的黑色,无穷无尽的黑色漩涡一般将她面前的孩子生生吸走,可小孩子还是暖暖甜甜的向她笑着。她吓坏了,想伸手去抓,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抓不到她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一点点被黑色吞没,在她眼前消逝。 床上的女子羽睫微颤。 “孩子,没了。” 苏便嬛醒来,望了屋顶半晌,才堪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只是屋外本守着她的人都低了头,满院静谧。 苏便嬛还维持着当时紧紧护住肚子的姿势,只是现在来看,真是讽刺。 苏便嬛扶在小腹上方的玉指猛的收紧,她厌恶自己,更厌恶自己这无力的样子。 她不恨别人,只恨自己没有护好自己的孩子。 站于窗外年纪尚小的初夏没忍住,偷偷的转身抹了泪,缓缓沿着窗跟蹲下,一方丝帕捂嘴,无声抽泣。 屋外几人皆是红了眼眶。 苏便嬛突然掀开被子,冷风刺入薄薄的里衣也不曾察觉。一双脚刚踩上冰凉的地面便感到了阵阵眩晕。 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轻轻扣了扣门。 “主子。”初夏连忙摸把脸,唤了一声。 苏便嬛强压着不适,光着脚站在地面上也不自知。沙哑着开口,“没事,回去。” 初夏推门的手顿了顿,还是推门进了屋,一眼便见到光脚站在地上,只着里衣的苏便嬛。低头静立,眸光空洞。 见着苏便嬛惨白的脸色,初夏咬了下唇,心疼的无以复加。连忙取来披风披在她身上。 “初夏。”苏便嬛抓住了初夏的手,双目有些空洞的唤道。 “在,主子。初夏在。” “我想去看看孩子,看看我的孩子。”苏便嬛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初夏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主子!”初夏眸子里又噙了水。 “我的孩子呢?我想看看他。” “孩子,对,看看孩子。初夏,我要去看他。” “孩子他一定也在等我,他还没见过我这个娘…” “孩子…”苏便嬛紧咬着下唇,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主子!孩子还会有的,您先养好了身子,孩子一定还会有的。” 初夏哽咽着哄着苏便嬛,试着把苏便嬛扶回床上。 “我知道孩子没有了。”苏便嬛低喃。 “是我没有保住他。” 初夏顿时泣不成声。 “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会。” 初夏见苏便嬛重新躺回床上,心里松了一口气。 初夏不知道,她刚刚退出房里,苏便嬛转身就自行了断。 一把匕首,没入胸腔。用尽了苏便嬛的最后一分力气。 有些时候,只是失了活下去的动力,活着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年纪尚小的莫冬儿突然哭嚎起来。 苏便嬛笑了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安姨娘容得下冬儿,不过是因为冬儿是个女孩。 若是再这样让安姨娘猖狂下去,安姨娘迟早都是要越过她这个莫夫人的。 可若是她这个原配夫人死了,冬儿就能一直都堂堂正正的做她的嫡长女,莫府里再也没有人的地位能比过冬儿。 为了她的冬儿,她要做些什么。 只是对不起,娘的冬儿,娘不能陪你长大了。 第二十六章 白日无光哭声苦 冬儿一定会长成一个漂亮的姑娘。 苏便嬛失去意识前就想,她的冬儿定会长成这世间最美的姑娘,且还是莫府的嫡长女,谁的地位也越不过她去。 她的冬儿啊,一定会幸福的。 冬儿莫哭,娘亲,也想陪你长大。 很想很想陪你长大…… 外间的初夏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小的莫冬儿,直到莫冬儿嚎的嗓子都哑了,猫儿一样的抽泣着,初夏几人才发觉哪里不对。 初夏仗着自己年纪小,急匆匆的撞开了苏便嬛的屋门。 大点大片的血迹在床上晕染开来,床上的女子骨瘦如柴,早已没了呼吸,更完全看不出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 “夫人!” “夫人,你怎么,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夫人!你走了,小姐可怎么办?小姐还那么小,她可该怎么办?” 初夏到底是年幼,完全没了主意。 自小伺候苏便嬛的奶嬷嬷伤心之余稍加思索,便发觉了自家夫人的心思,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滚烫滚烫的,几乎要烫伤了苏便嬛的脸。 奶嬷嬷就看着苏便嬛:“小姐,你安心。你的心思啊,嬷嬷明白着呢,定能把咱们大小姐安安稳稳的带大。” 初夏脸上还挂着泪痕,也哽咽着跟苏便嬛保证:“夫人安心,初夏定会做好大小姐的暗卫,初夏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会护着大小姐的。” 苏便嬛安安静静的躺着,大片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 许嬷嬷给苏便嬛换了新衣裳,好不容易止了泪,盯着苏便嬛曾经妖娆妩媚,如今却是一片惨白的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直到最后才低低的叹息一声:“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初夏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压在心底多年的事今日通通一股脑讲了出来。 多年累积的情绪如同山洪一般爆发出来,初夏拉着莫冬儿的手,泣不成声。 “小姐,是安姨娘生生逼死了夫人啊。” 莫冬儿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不,是我逼死了她。” “小姐?” 莫冬儿一双凤眸闪了闪,有丝晶莹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莫冬儿起身就往外走。 初夏一把拉住了莫冬儿:“小姐!” “初夏,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初夏没松手,当年的夫人也是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可结果呢?她一松手,人就没了。 永远的没了,无论如何都寻不回了。 莫冬儿低低的说:“我会给娘亲报仇的,放心。” 初夏缓缓的松了手,眼看着莫冬儿迈过了门槛,关上了吱吱呀呀的破门。 莫冬儿也没走远,就靠着墙边站立,微风拂过,红铃声轻轻的响,响的莫冬儿心里纷乱异常。 哪是什么安姨娘逼死了苏便嬛?自小在琉璃阁长大,见惯了无数肮脏手段的莫冬儿能不明白吗,这分明就是自己逼死了自己的亲娘! 若不是因为她,若不是怕被安姨娘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失了夫人的地位而连累了年幼的女儿,若不是为了这什么嫡长女的名头,她怎么会自杀? 莫冬儿闭了闭眼,事已至此,她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娘亲啊。 一滴泪从莫冬儿紧闭着的眼角划下,落入破院子黄土裸露的地里,悄无声息。 一直在院子里站到夕阳西下,屋内有了动静,莫冬儿才抬了抬站到麻木的双腿,往屋内走去。 莫苍穹,又是一日未归。 莫冬儿想,应是九王爷做了手脚,给了她充分的时间解决安姨娘的麻烦事。 身在九王府的靳辰轩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着苏便嬛死去的真相。 最是无情帝王家,靳辰轩甚至不知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母亲。 就连他的母妃,也只是一心想着争宠罢了。逼他读书逼他习武,那一件事不是他母妃为了在父皇面前露脸所耍的手段? 甚至只为了见他父皇一面,将年幼的孩子送去了战火纷飞的北疆。 只是他那母妃洵妃,也不过只是他那父皇眼里的一个棋子罢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靳辰轩突然就很想看看莫冬儿。 刚走了两步,温白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小九可是去莫府?” “嗯。” 温白就玩世不恭的笑:“一起。严家小八,你也一起来。” 靳辰轩站着没动,严八就很自觉的给靳辰轩引着路。 几人也没坐马车,就这么一路慢悠悠的走去了莫府。 也还好是天色暗了下来,不然着街上的人们看到昔日战神出来逛街,那还了得?肯定是要像猴子一样被围观的。 几个人走到了莫府,也没走正门,都仗着较好的轻功飞越墙头,就连靳辰轩,也被温白带上了墙头,随后安安稳稳的落地。 小破院子就在前方,武功精妙的几人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红铃声。 “初夏,去歇着,这有我呢。” “那怎么行,小姐也是累了一天了,还是小姐去歇着,我来守着他们两个就是。” 莫冬儿就温温柔柔的笑:“傻丫头,他们俩都已经没事了,还用你守着?” 莫冬儿挥着扇子,扇着院子里小药炉里的火,初夏就蹲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搭着话。 “小姐,竹儿什么时候会醒。” “今晚,最晚明日就醒了。” “小姐,安姨娘已经被送回她的院里了。” “嗯。” “她一定不会甘心的,小姐要小心啊。” “无非是些什么下三滥的招式。” “那小姐也要小心啊,防不胜防……” 莫冬儿笑着,温柔的应声,“好,我会小心的。” 温白就感觉要瞎,他就从未见过这么温柔的莫冬儿。 严八也莫名的抖了抖,在他的印象里,初夏一向是暴躁的性子。何时乖巧的蹲在别人身边,还一脸无害的昂着头跟人说话? 靳辰轩就习以为常,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话。 莫冬儿温温柔柔的笑意不减:“你来了?” 初夏就很自觉的接了莫冬儿手里的活。 莫冬儿去一旁洗了手,靳辰轩寻着铃声跟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被给予厚望的青竹 “冬儿。” “嗯?” 靳辰轩想着那张纸上查到的内容,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莫夫人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才自杀,夫人她……” “我已经知道了。” 莫冬儿笑笑,那未出世的弟弟固然重要,可真正让娘亲狠下心自杀的,却是活着的人。 苏便嬛,是个有大智慧的姑娘,只可惜半生都困在了后宅里。 她会给娘亲报仇的。 严八顶替了初夏原来的位置,蹲下来,昂着头问初夏:“你没事。” 初夏没好气:“你希望我有事?” 严八:“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严八挠了挠头,这丫头,怎么跟刚刚一脸乖巧的样子就不一样呢? 温白假装不认识这俩人。眼里只有女人,像什么样子? 温白更感兴趣的,是屋里传闻能解百毒的神医青竹。 只是可惜竹儿姑娘还没醒,要不倒是可以好好谈谈。 青竹,竹儿。莫大小姐身边可谓是藏龙卧虎。 不过既然都快成为一家人了,温白玩世不恭的笑,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传闻里这神医青竹可解百毒,那是不是就也能解了小九身上的毒?顺便再让小九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他听着软糯无害,实则妖冶的小媳妇儿。 温白抑制不住的开始幻想未来,眸光盯着屋内窗边闪烁不定的烛火。这一切可都要靠你了啊,神医竹儿。 竹儿正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漆黑一片,脚下是无尽的冷水,水里还发着臭,不只是哪里传来的水流声在耳边回响,响的她心里发慌。 竹儿试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脚下的水也顺着她的步伐响起来。 哗啦啦的水流声渐响,竹儿猛的发觉没过脚踝的水已经淹过了膝盖。 竹儿开始跑起来,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水,更看不到岸。 水面一点一点的升高,慢慢的没过了双腿,升到了腰间。 竹儿反而冷静下来。 仔仔细细的搜寻过这奇怪的地方,竹儿仍没有发觉这地方有何不妥。 污水渐渐漫过了腰,直升到双肩甚至隐隐的想淹没竹儿的脖颈。 竹儿告诫自己不能慌,既然有流水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出口。 可是这地方如同一个密闭的空间,四处皆是水声回响,完全找不到方向。 竹儿想逆着水流游动,只是突然被什么困住了手脚,挣扎不得。 竹儿顿时慌乱起来。 手脚并用的挣扎无果,水已经快要升到她的脸上。 竹儿赶紧踮了脚站立,试图让水位别那么快追上她。 直到最后,竹儿踮着脚,仰着头,极力的寻着最后一丝空气时,水位停了下来。 水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竹儿的挣扎又一次剧烈起来,带起了阵阵响声。 竹儿心知自己撑不了多少时间,如今必须先得自救。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抓住了她,抓的死死的,竹儿的体力迅速的流失。竹儿很快就因筋疲力尽而虚弱起来,慢慢的虚弱到只能勉强维持垫脚站立。 时间逐渐流逝,竹儿也越来越站不住。可没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总有一个少年在她耳边呼唤。 起初是听不到的,铺天盖地般的水流声早就压过了少年一开始的呼唤,如今水声平静下来,挣扎声也愈发虚弱。少年的呼唤顿时显得突兀。 “竹儿姐姐,竹儿姐姐!” “快醒醒,别睡,千万别睡。” “竹儿姐姐撑住啊,小姐很快就来了。” “竹儿姐姐说小姐把我们当做亲人伙伴,那她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小姐?竹儿想,小姐还没来?小姐会来的,我应该撑住,我一定要撑住。 竹儿站稳了些。 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夹杂破空而来,小少年的呼唤顿了一顿。 这声音,一向使鞭子的竹儿感觉无比熟悉。 小少年呼唤的声音只停了一下。 下一瞬又响了起来:“要撑住啊,竹儿姐姐,” 破空的鞭声随着小少年的话尾而落。 小少年只是一声一声的唤着竹儿,呼唤不停,鞭声不止。 “竹儿姐姐撑住,小姐来了!莫年听到小姐的铃声了!” “竹儿姐姐,你还好?” “竹儿姐姐。” 这傻小子,竹儿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子,这可是会被活活打死的啊。 怎么就不能歇一会呢? 竹儿想,她若是得救了,一定要…… 等等,小姐来了?她已经得救了? 似乎有什么液体从嘴里灌进来,竹儿一个激灵醒了,睁眼前第一件事儿,先把嘴里的东西吐了面前人一脸。 初夏好不容易喂到竹儿嘴里的药,喷了温白一脸。 ……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竹儿没心思管别的,只是不好意思的跟温白笑了笑,转头就问:“莫年呢?” 温白抹了一把脸上的药渣,没吱声。 “放心,莫年没事。”初夏端着药碗,“把药喝了,你自己去看莫年。” “好。” 这下子竹儿才乖乖喝了药。 初夏就一脸得意,不让你进来,你偏要进,被喷了一脸药渣了。活该! 竹儿喝了药,给温白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不好意思的冲他笑:“擦擦。” 温白眼神亮了亮,被喷一脸药渣换来神医青竹的和颜悦色,他觉得很值。 谁不愿跟一个神医交好? 等竹儿看过了莫年,莫冬儿眼看着这几人吵吵闹闹的在小破院子里又折腾半宿。 直到天色隐隐约约的有些放晴,莫冬儿蹲在小破院子里抬头跟靳辰轩说:“你先回。”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不了,我等莫苍穹。” 靳辰轩就想,那老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一眼看穿小九心思的温白,莫苍穹那老东西回不来还不是你的手笔?北疆哪有什么要商量一夜的战事?若是真有,那人怕不是早就被灭国了! 还有,你们这整宿整宿的不睡觉,真的不困吗? 温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狐狸一样的双眼眯了起来。 靳辰轩到底还是没有争过莫冬儿,被赶回了九王府。 昏迷一夜的安姨娘,醒了过来。 安姨娘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把莫冬儿前日里夜不归宿的消息放出去!” 第二十八章 我回来报仇 “这是怎么回事?”声如洪钟的暴怒声从远处传来。 “老爷,这,这是大小姐她……” “大小姐?” “是……是。” 莫苍穹怒吼:“她是要反了天了不成?” 家丁小厮都不敢接这话,大小姐昨儿个才带人抄家一般把这莫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莫府尚且如此,他们不过是这些大人物眼里可有可无的下人,实在是不敢触了大小姐的霉头。 莫苍穹气急:“还不快给本侯带路!我到要看看这大小姐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真是笑话,自己府上大小姐住的地儿都找不到,还有脸教训别人? 树上瞒着九王爷悄悄留下来的温白打了个哈欠。 反正温白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小姐受欺负,他要操心的,是如何把严青口中的“巨型绊脚石”竹儿拐过来。 一想到严青扯着他唠自个儿主子追妻路上的绊脚石,温白就想笑。 看严家弟兄几个实在可怜,他也就勉勉强强的接下了这个搞定“巨型绊脚石”的任务。 温白摇了摇头,把严青扯着他衣袖唧唧歪歪的脸从脑子里赶走,跟上了莫苍穹几人。 莫冬儿远远的听见莫苍穹的叫喊声,她要等的人,来了。 该面对的人,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莫苍穹踏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大步向莫冬儿的破院子走来。 “莫冬儿!” “侯爷有何事直说就是,何必在此大呼小叫?”初夏懒洋洋的扯着小破院子里新给竹儿栽的小草,扯的窗边站着的莫年看的眼角只抽。 也不知道小姐身边的人都是什么习惯,一个个的都喜欢拔草,这院子里没有草简直太正常了好吗? 初夏这爱答不理的模样让莫苍穹更加火大。 家丁们简直瑟瑟发抖,现在就连莫年都可以无视暴怒的老爷了吗?果真大小姐回来,这莫府是要变天了啊! 莫苍穹怒吼:“你是何人?” 初夏懒洋洋的扔了手里的草,随随便便的福了福身:“奴婢初夏见过侯爷。” 奴婢?奴婢竟敢如此跟他说话?果真是贱人生的女儿,就连这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奴婢都是个贱婢! 莫苍穹虽是在书香门第长大,可到底在北疆做了多年武将,一身的武将脾气,当下就要压不住火,张嘴便想怒骂。 莫苍穹身边机灵的侍卫讨好的喊了一声:“下贱的奴婢,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跪下给侯爷磕头见礼?” 侍卫的鼻孔,简直都要抬到天上。 “跪下?磕头?”初夏笑了笑,“这小破院子可经不住侯爷这尊大佛,侯爷还是带着你的狗,哪来的回哪去。” “大胆!你竟敢说我是狗!” “难道侯爷是你的狗?” “你……” “够了!”莫苍穹狠狠地瞪了侍卫一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莫苍穹:“莫冬儿在何处?” 小破屋的木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素色衣衫的姑娘第一次整整齐齐的束起长发,发带上坠着红玲轻响,叮叮当当的,扰乱人心。 像极了当年那个姑娘。 莫冬儿:“我在。” 莫苍穹缓了缓神,随即大步踏向莫冬儿,指着莫冬儿的鼻子怒吼:“你这孽女!” 吼得莫冬儿耳膜都震了一震。 依旧站在一边的莫年猛的收紧了拳。 他虽是贫苦人家出身,可幼时也并没有受过什么苦,他也羡慕过那些高门大户,名门望族,一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儿们。 可如今却在莫府这世家大族里,短短几日便见识到了堂堂正正的一个嫡出大小姐的生存不易。 只听说过人家呼来喝去吓人奴仆,哪想这莫府里,竟是随随便便对一个大小姐出言不逊。 安姨娘如此,莫苍穹也是如此。 莫年想,自己到底还是太弱了,护不好自己,护不好小姐。 莫冬儿就要淡定的多,面无表情:“莫大人何意?” 莫苍穹袖子一甩,指着外面的一片狼藉怒道:“难道这不是你做下的好事?” 莫冬儿凤眸微眯,似笑非笑:“如今这莫府里,我这小院子也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 莫苍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院子,院里绿草满地生机勃勃,只是这屋子破旧了些,破旧归破旧,也不是住不得人。 莫苍穹早已在北疆住了十来年,哪会在乎一个深闺小姐应该住什么屋子? 莫苍穹简直更怒:“不过是为个院子,你竟如此大动干戈!” “院子?”莫冬儿挑眉:“莫大人可误会了。这院子本小姐甚是满意。” “那你何至于将这莫府……” 莫冬儿懒洋洋的打断了他的话:“莫大人,我是为了莫府那没出世的嫡长子啊。” “什么?” 莫冬儿就轻轻的笑,头上的红铃叮叮铛铛的响。响的莫苍穹心里发毛。 “莫大人定是不会知道了,我看这莫家嫡系,到了莫大人这一代,也该是绝后了。” “孽女!还不快把话说清楚!” 莫冬儿漫不经心的撩了撩长发:“莫大人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查吗?” “还是说,莫大人根本就没本事查?” 莫苍穹抬手指着莫冬儿鼻尖的手臂被气的微微发颤。 莫冬儿挥手把莫苍穹的手指打掉,踮了脚凑到莫苍穹面前,一字一句:“莫苍穹你记着,我莫冬儿回来,是来报仇的。” 莫苍穹盯着莫冬儿的凤眸,莫家世代没有过凤眸的子孙。这双眼,跟那个姑娘一模一样。 一样的让他心惊。 是的,心惊。 就跟当年,他初次见到那个风华绝代,仿佛一眼就能把他看穿的姑娘一样。 他不喜那个姑娘。 苏家的嫡女,白衣仙子一般,美则美矣,只是他想要的,是能陪他一起大战四方,足智多谋的姑娘。 小安府出来的女儿,就很是有主意。 若是莫冬儿知道了莫苍穹的想法,估计会笑出泪来。安姨娘的主意?安姨娘确实有主意,甚至都能把莫府的夫人和嫡长子害死。 “初夏,送客。” “是。”初夏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莫苍穹:“莫大人,请。” 第二十九章 大小姐的流言蜚语 莫苍穹甩袖回了书房,将一连串的任务交给了亲信,随即瘫坐在椅子上。 偌大的家业,多少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他的位置?族里又有多少人死死的盯着他嫡长子的位置?他数不清,也不愿数。 如今族里已经有人希望他过继一个儿子。 莫苍穹叹了口气。 他太需要自己的嫡子了,甚至觉得,哪怕是个庶子,他也会好好培养,等他百年之后,将这家业交付。 可如今,竟有人跟他说,他本是有个嫡长子的! 嫡长子!嫡长子!就算年轻时他不懂事,可也确确实实是想要个嫡长子的!他盼了多少年啊! 莫苍穹眼睁睁瞅着屋顶想,莫冬儿口中的嫡出,只能是她娘生出来的孩子。 所以,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姑娘给他生的儿子? 那孩子,没出世又是何意? 莫苍穹被嫡长子冲昏了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 还有那句话,莫冬儿回来,是来报仇的? 报什么仇? 这偌大的莫府里,谁敢跟她一个大小姐结什么仇? 到底是北疆自己拼出来的大将军,莫苍穹细细思索间,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想法涌入脑海。 甚至这想法,让他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莫苍穹猛的起身,抬脚就想往后院走。走到门口却堪堪停下步子,回头又坐回桌前。 他,还是再等等传回来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旁晚。 后院的安姨娘早就得知了老爷回府的消息,眼看着这天也不早了,莫苍穹连个话都没传过来。 安姨娘失宠的风声愈发激烈。 安姨娘气的扯断了手里把玩着的玉串。上好的猫眼石滚了一地,一颗一颗的恍若猫眼,皆是嘲讽的盯着安姨娘。 太过用力的动作扯的腹部伤口一疼,安姨娘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眸光也越发狠毒。 本让人放出去失宠的风声,是为了让人知道,大小姐回来,她这姨娘就要退到一边。那莫冬儿也就坐实了刁蛮无礼的名声,可如今,不过是老爷去贱丫头的破院子转了一圈,也不知那贱丫头使了什么手段,她竟是真真正正失了宠。 此消彼长。 安姨娘想,男人的心果真靠不住,也不知那丫头到底说了什么话,她得好生想想对策。 若是老爷想追究当年,她该如何? “安冉,去打听打听老爷到底在大小姐那说了什么。” “是。” 看着安冉出去,安姨娘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愈发青白的可怕。 安姨娘暗自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连个小丫头都敌不过。“ 安冉的腿上,一道匕首划出来的口子,深可见骨。 这一刀是安冉自己添上去的,安冉想,她得看着在安姨娘倒下,看着她众叛亲离,在这之前,她不能被安姨娘怀疑。 安姨娘醒来之后,果真扒开了她的伤口,看了又看才消了疑心。 “来人。” 许嬷嬷唯唯诺诺的进了屋,是她把暗牢的地儿告诉给大小姐的,她跟了安姨娘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安姨娘看见许嬷嬷进来,也是迟疑了一瞬:“嬷嬷不必紧张。” “夫人,奴……奴婢该死。” “嬷嬷不必如此,大小姐都能捅我一刀子,何况是嬷嬷呢。” “夫人……” “外面传的如何了?” “夫人是说大小姐的消息?” 安姨娘半垂着眼,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许嬷嬷心下会意,连忙说:“夫人放心,大小姐夜不归宿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如今这大街小巷里,皆是在传莫府大小姐是个不知检点的主。” 安姨娘微微颔首,甚是满意。 莫冬儿,你这辈子,只能给我的楚楚铺路。 莫冬儿,你让我死,我便要让你名声尽毁。 安冉匆匆掠至莫冬儿的小破院子,刚落了地,抬眼就看见一人,还是个熟人。 正是不顾几人多次叮嘱应卧床休息,偷偷溜出来散步的竹儿。 竹儿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趁着莫冬儿看账册,初夏懒洋洋的蹲在一边跟莫年聊天,这几人都没空搭理她才溜出来的,这可倒好,刚出来就看见了安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竹儿是个医师,也就对着自家不省心的小姐有些无可奈何的老妈子脾气,平日里都是温婉可人的小医师,可这下见了仇人,哪能温柔的起来? 竹儿二话没说,往腰间一模,抬手就一把毒粉撒了过去。 安冉只觉得眼前一花,红的蓝的白的紫的黑的,五颜六色一大把粉末劈头盖脸而来。 安冉脑子一阵空白,眼睁睁看着这一大把乱七八糟的粉末迎面扑来,然后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喷嚏一出,洋洋洒洒的毒粉四散开来,甚至隐隐有回扑的架势。 竹儿当即倒退几步。 温白嘴角一抽。 那红的怕不是辣椒粉?他怎么瞅着那么像辣椒呢? 这丫头真是那神秘的神医青竹?磨了辣椒做毒粉? 不想看账册也偷偷溜出来透气的莫冬儿:“好手段!竟然用喷嚏神功来打断竹儿的毒粉攻击!” 啥? 温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安冉傻楞当场。 竹儿打了个喷嚏:“谁把辣椒粉掺进来了!” 还真是辣椒粉啊! 莫冬儿不好意思的笑:“那个,你可能拿错了,这些是我为了唬人随便磨着玩的。” “……” 莫冬儿:“不对!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 竹儿:“……” 温白默默拿小本记下来,莫大小姐的毒粉色彩鲜艳,五彩斑斓,无毒。嗯,回去告诉小九。 他可跟那几个眼里只有帮主子追王妃的严家兄弟不一样,他还是很希望小九的夫纲能稍微振一些的。要求也不算太高,稍微振一些就行。 只不过依小九那德行,估计九王府是没有什么夫纲喽。 温白忍不住摇摇头,可惜了严家小八,跟着他家夫纲不振的主子,指定也是个夫纲不振的。 安冉:“大小姐。” “何事?” “安姨娘放了话,要把大小姐前日里夜不归宿的消息传出去,如今这流言怕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第三十章 你要懂得守护 莫冬儿点了头:“我知道了。” 安冉也不多问,又说:“安姨娘让我来打听打听大小姐到底跟老爷说了什么。” “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你随便问问便知。” 这就是如实说的意思? 安冉也不多说,直接去寻下人问话了。 莫冬儿:“树上那个,看戏也不是白看的。” 温白就玩世不恭的笑:“大小姐直接吩咐便是。” “那个流言,怎么回事?” “可要澄清?” “不不不,你去找几个人,往大了传,越大越好可行?” 温白的笑意渐浓:“自然可以。” 温白身影一闪而过,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简直被运用到极致。 他很期待莫大小姐的后招。 莫年从墙角探了个头出来,看温白走了才道:“小姐?” “嗯?” “小姐怎么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莫冬儿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这是老妈子三号登场吗?为什么她要收的人最后都会被赋予老妈子属性! 可对上小少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莫冬儿最后还是勉勉强强的笑了一下。 “姨娘要斗,我们奉陪就是。” 莫年一脸不赞同:“那也不该拿小姐的名声去斗!” “名声是什么?能买来命吗?” 小少年懵懵懂懂的:“不能。” “莫年,若是不要了名声,却能换来自己的命,你做不做?” 正直的小少年脑袋发晕。 莫冬儿:“你要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就要学会如何辨别是非曲直,去衡量如何行事。” 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只在心里种下想要变强的种子的小少年,如同剥开了迷雾一般,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自己去辨别是非,自己去决定行事? 自己的未来?小少年恍若找到了一条闪耀着金光的大路,路途虽远,却闪闪发光。 “莫年,你对仇人可以心狠手辣,也可以诡计多端,可你不能丧尽天良。你的心里永远要留有一方净土,里面住着你要守护的人。” “我要守护的人?”莫年想到了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爹娘,想到了逼着安姨娘喊他一声莫公子的竹儿姐姐,想到了这给他温暖的破烂院子,还有面前这个温温柔柔的大小姐。 莫冬儿说:“是啊,我就想守好你们,守好我娘留下来的东西,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在我心里,跟你们比起来,名声算得了什么呢?” 小少年仔细想了想,猛的抬头,掷地有声:“如果是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哪怕舍了命,莫年都不在乎。” “所以,只要你不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儿,名声虽是坏了些,可只要你身边的人理解你,那些身外之物对你又有什么影响呢?” 莫年略微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恍若将星辰大海收纳其中,小少年仔仔细细的思索着,最后试探着说:“没有影响?” 洗脑成功!莫冬儿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的夸了一顿。 竹儿在屋里终于听不下去了,大吼:“小姐!你的名声跟保护好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大家闺秀吗?” “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你的清誉啊!” 莫冬儿顿了一瞬,拆台的来了。 莫冬儿决定假装自己没听见,“咳咳,莫年啊,你跟着初夏把安姨娘暗室的消息传出去。” 安姨娘,要斗就都个痛快。 与此同时,莫苍穹等的消息也送到了他的手上。 若说以前,莫苍穹定是不会知道这血淋淋的事实。可如今莫冬儿回了府,暗卫安冉一直压抑着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当年的真相,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到了莫苍穹的手上。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莫苍穹手上轻飘飘的纸,压的莫苍穹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在意什么莫夫人,他在意的,是那个孩子。 一个实实在在的嫡长子,哪怕他今后再娶了续弦,生了儿子,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嫡长子了。 “老爷,老爷。”柳香急匆匆的提着裙摆跑向书房:“老爷,救救大小姐!” 莫苍穹手一抖,薄薄的一张纸掉落在地。 莫苍穹沉声问:“出了何事?” “老爷,快救救大小姐!” 莫苍穹刚打开书房的门,柳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老爷,外面都在传大小姐……传大小姐她……” 莫苍穹厉声道:“传什么?” “传……传大小姐夜不归宿,不知检点,要浸猪笼啊!” “老爷救救大小姐。”柳香给莫苍穹连连磕头,磕的额头都青肿起来。 “起来,你倒是个有心的。” 莫苍穹摆了摆手,将柳香挥退。 柳香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莫苍穹沉吟了半晌,脑袋里不知掠过了多少想法,最后还是往那个小破院子走了过去。 小破院子里,莫苍穹这回也没让人禀报,直接的走了进去。 竹儿见了莫苍穹,倒是很给面子的福了福身,也没打扰他,只是守在了门前。 上一个吵醒主子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她等着着莫苍穹受气的样子。 木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趴在桌子上被惊扰了美梦的姑娘凤眸微启,如妖似魔。 莫苍穹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年那个姑娘,那个姑娘,虽也是一双凤眸,可端庄大气浑然天成,哪有半分妖媚的样子? 倒是他自己年轻时俘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这丫头,到底还是像自己多了些。 “你来何事?” “听闻前日里你夜不归宿?” “那又如何?” “你还有理了?哪个大家闺秀不是生养在深闺里?” “莫府还会把我当做大家闺秀?” 莫苍穹顿了一顿,语气突然就软和了下来:“以前是爹爹不好,从此以后,就由爹爹来护着你。” “……” “冬儿,以前的事……” “我不需要你护着。” “你!”莫苍穹被噎了一瞬,冷哼一声:“不知好歹。”真是跟她娘一样的不识好歹! 莫苍穹转身就走。 眼看着莫苍穹大步走出小院,竹儿:“小姐,他这是……” 莫冬儿半垂着眸子,没说话。 莫苍穹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指望莫苍穹悔改?下辈子。 第三十一章 不要像温白一样 温白的动作很快,刚回府就夜不归宿的莫大小姐早已传遍街头巷尾。 茶楼说书人也翻出了往事,把当日大小姐砸门进府一事说的绘声绘色。 百年世家里的深闺小姐,一向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战神九爷的军师温白就在此时,得知了莫苍穹跟莫冬儿说过的话。 温白本办好了莫冬儿交代的事就回了九王府,莫大小姐夜不归宿之事,反正也是在九王府里过了一夜。况且莫大小姐还未及笄,二人也有了婚约,偏要挑礼法,还真挑不出什么大错处。 到底是女子的闺誉重要,温白本想着先跟小九商量一下此事,可若是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后招,他也不介意看着莫府跌跟头。 温白就想,若大小姐实在解决不了此事,大不了九王府出面澄清一下就是。 不过这莫苍穹,不得不防。 温白转身又去了莫府。 莫冬儿正跟着竹儿给莫年看伤,听闻温白来此,主动的迎了出去。 温白心知莫冬儿不喜绕来绕去的说辞,直接开门见山道:“莫苍穹来过?” “嗯。” “那你……” “莫苍穹怎么可能会护着我?” “他是你父亲。” 莫冬儿嗤笑一声,并未言语,一双凤眸里尽是不屑。 温白就盯着莫冬儿的凤眸,一字一句道:“你就不怕他莫苍穹是真心悔过?” “我给过他机会了。” “机会?什么机会?” “流言。” 温白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流言,正是这流言,若是大小姐的流言消失或是被压下去了,那莫苍穹定是想好好做一个慈父,可如今流言越演越烈,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制止过的样子。 莫苍穹,你果然只会这些嘴上功夫罢了。 不过倒也是多亏了莫苍穹只会嘴上的功夫,若是他莫苍穹真做了实事,小九这小王妃啊,怕是就要飞了。 莫冬儿明白温白担心的是什么。 莫冬儿:“我跟莫府,不共戴天。” 温白挑眉。 按理说莫冬儿不该恨莫苍穹,毕竟莫苍穹人在北疆多年,对后宅之事插手甚少。 莫大小姐如今对整个莫府的有如此深仇大恨,怕是因为当年的莫夫人。 只是温白万万都想不到,让莫冬儿心里放不下还有那件事。 而莫冬儿的后招,简直让他都惊了一惊。 莫冬儿如今没说,温白也就没问。只要不是那老奸巨猾的莫苍穹把小九的婚事搅黄了,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不过,莫冬儿和莫府不和,这可不是龙椅上那位想看见的。 毕竟那人要的只是一个安插进九王府的探子,而这个探子,九王府还必须除不得。 一向深谋远虑的温白离去前就想,莫大小姐,你的后招,定要一击必中啊。 莫冬儿没让他失望。才过不久,大街小巷里就尽是安姨娘谋害先夫人的谣言。 温白亲自去街上转了转,在一茶楼里坐定。 桌边的人窃窃私语:“诶,你听说了吗?刚回府的莫大小姐夜不归……” “我说老哥,你这消息传的也太慢了。” “怎的?你有新消息?” “我可听说安氏床底下可是有个地室呢!” “安氏?哪个安氏?” “还有哪个安氏?莫府安氏!” “当真?” “我说的消息还有假?”这人生的虎背熊腰,说到此处声音忍不住大了些,蒲扇样的巴掌在桌子上猛的拍了几下。 身边的人连忙劝他小声些:“这事可不能乱说,快小声些,快小声些。” 虎背熊腰的汉子安分下来,只是刚刚的话早被人听了去。 邻桌的少年眸光闪亮:“我怎么没听说这事?不过我倒有个兄长在莫府做活,赶明儿我可得问问他。” 汉子见有人搭了话,音量不自觉的又提高几分:“我说的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大可去问!” 少年:“安氏在自己床底下弄个暗室做什么?藏钱不成?” 汉子就笑:“你这穷小子,大户人家府上的姨娘还缺银子花?” 少年不解的挠头:“那藏什么?若是姨娘不愁吃穿,还要暗室做什么?” 是啊,要暗室做什么?藏什么? 少年憨憨的笑:“总不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人的东西? 名门贵族,大小姐夜不归宿,姨娘暗室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汉子脑袋里灵光一闪,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小少年微微歪了头:“大哥可是想到了什么东西?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汉子身边的兄弟惊恐的捂住了小少年的嘴,少年眸光清亮,大眼睛里恍若有流光溢彩,直愣愣的瞅着汉子。 粗糙惯了的汉子那见过如此璀璨的眸子?汉子只以为他是哪家偷跑出来玩的小孩子,汉子磕磕巴巴的道:“你先回去,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能问的。” 汉子和他身边的兄弟急急匆匆的就想回去。 少年拉了拉汉子的衣摆。汉子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低声道:“快些回家,这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管的。你快些回去告诉你兄长要小心。” 汉子的兄弟也是友善的道:“小”子,快些回,别把你今儿说的话告诉别人。” 小少年懵懵懂懂的点了头。 实际上,这茶楼里的人早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大小姐不在府中,姨娘床下暗室,联想起来,岂不就是姨娘暗中软禁大小姐? 细思极恐。 温白就忍不住用折扇挡了脸,在扇子后面笑到扭曲。 莫年这小子,如今也可独当一面了。 也不知那莫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竟让这孩子短短几天如同脱胎换骨般,丝毫不见原先唯唯诺诺的样子。 甚至将人心,利用的极其彻底。 莫年在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温白。满身儒雅的公子温白正轻摇折扇,嘴角含笑,风流且自在。 耳边尽是偷看温白的姑娘们低低的惊呼声,甚至有大胆的姑娘,已经在怂恿丫鬟去送帕子。 而那满身儒雅的公子哥儿,将姑娘们的帕子尽数收下。 莫年想,他以后不要做像温白一样的人。 第三十二章 孟式哭嚎 竹儿姐姐说,三妻四妾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年就想:嗯,要变强些,变得无比强大!这样如果未来姑爷三妻四妾,他就可以杀了姑爷的妾室们。 阿年!那是竹儿说给你家小姐听的啊!而且你也被同化成老妈子三号了吗? 温白本以为流言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却不想安姨娘发了狠。 隔日上早朝的莫苍穹前脚刚走,后脚寻花楼的妈妈便敲上了莫府的大门。 寻花楼,顾名思义,寻花问柳之处。是能与琉璃阁比肩的青楼,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寻花楼的孟妈妈敲着门哭喊:“大小姐!大小姐您救救奴啊!” “奴家知道大小姐金枝玉叶,可奴这一大家子也指望着奴啊。大小姐您可行行好,再帮奴们这一回!” “大小姐救救奴。” 孟妈妈哭嚎的嗓音凄厉:“大小姐!安公子可是点着名儿要见您呐!你就行行好,帮我们这一次!” “您救救奴!奴也是没办法才来找大小姐的,安公子可不是奴家几个惹得起的,请大小姐就出来见一见!” “您就去见一见可好?” “大小姐!请您出来见一见!救救奴和奴楼里的姑娘们啊!” “奴心知你不该来,可大小姐能对昔日里的姐妹们见死不救?” “请大小姐发发慈悲!” …… 孟妈妈在莫府门外哭嚎。 流言蜚语长了翅膀一样穿遍天下。 安如兰得知竟有人借着他的名对付莫冬儿,顿时气的不行,急匆匆的就想往莫府来。 只是路上一想,安如兰转身又去了琉璃阁。 这些小事,莫冬儿自然能处理明白,用不上他费心。若是他真的上了心,岂不要是再生流言?那才是害她。 安如兰在花街柳巷里是常客,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可在外,他的风评一向不好。所以借他的名义害人,倒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更何况莫府跟安府一向不和,莫府可能找一个死对头好好说清楚这事吗? 莫冬儿拄着脑袋想,安姨娘此计甚妙。 竹儿就忍不住戳了戳她。 “小姐回神了,外面那个,你想怎么整?” 莫冬儿漫不经心:“让她嚎。” 竹儿翻个白眼:“能不能长点心!人家快都指着你鼻子骂了!” “嗯。” 竹儿开始挽袖子,她忍不了!想动手! “竹儿你干什么?哎!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啊喂!” 小破院子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温白在树上咳了两声。 竹儿挑眉,这就是初夏口中的登徒子军师?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只可惜是个登徒子。 而且这人有路不走,偏要上什么树?谁家军师干这事儿?那九王爷也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冬儿就随意的跟温白挥了挥手:“麻烦你来跑一趟了,我能解决的。” 温白笑笑:“小九担心你。” “放心。”莫冬儿就一脸的不在意:“他若不信尽管来看,我守……唔。” 竹儿面无表情的捂了自家小姐的嘴,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家小姐想说什么。 守宫砂!那玩意是能跟一个外男随意说出口的吗? 小姐你才十四!还未及笄!咱能做一个正正经经在家绣花弹琴的大家闺秀吗? 竹儿顿生一股无力感。 她得跟初夏商量商量,论如何使自家主子做一个大家闺秀。 温白人精似的,就算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冬儿说的是什么,可看竹儿的反应,猜也能猜到几分。 温白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姑娘,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那位到底是怎么给小九找的小媳妇儿?这也太与众不同了点。 “大小姐误会了,大小姐有事尽可吩咐在下,在所不辞。” 莫冬儿一个愣神儿都没打,张口就接:“行。” …… 温白:是不是哪里不对? 竹儿:这真是我主子?现在假装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外面的孟妈妈还在哭嚎,喊声震天。 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安姨娘坐不住了,遇见莫冬儿这么个懒得搭理你的主,谁不得先动? 安姨娘遣人去给孟妈妈开了门, 孟妈妈若不是长年累月的站寻花楼前喊人待客,怕是早都喊不动了。 “小姐啊!” 这小厮一开了门,孟妈妈当即运了运气,大喊一声便扑了上去,鼻涕眼泪蹭的小厮胸前领口都是,喊着小姐的哭嚎声混着吐沫星子喷了小厮一头一脸,震的小厮呆立当场。 一直蹲在莫府门后的莫年默默别开了脸。这谁遭得住?画面太美,他有些不敢看。 孟妈妈也察觉到手下抱着的人硬邦邦的,定不是什么大小姐,可孟妈妈是什么人?风月圈子里混了大半辈子了,什么场面她应付不来? 大庭广众之下,孟妈妈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喊:“这位小哥,你们大小姐可在府里?” “能否请您进去通报一声,奴家可真是等着大小姐救命啊!” 小厮呆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明显是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反应过来。 孟妈妈皱了皱两条粗大的眉毛。她可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来演这出戏的,难道是这家的姨娘权利不够,没吩咐好下人? 孟妈妈一双三角眼四处瞟了瞟,眼尖的看见了一个一双眼睛分外好看,一看就机灵的小少年。 孟妈妈再仔细一瞧,小少年虽穿的简朴,看着也有几分怯弱,可她这在那鱼龙混杂之处活了大半生的人哪看不出来这少年身上的衣料极是将就? 莫年被她狼一样的目光盯着,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想跑。 “小公子可是见过你们府里的小姐?” 莫年跑的够快,孟妈妈跟不上他,只得喊了一嗓子。 莫年就感觉耳朵里嗡嗡直响,他就来看个热闹啊,怎么会招惹这么一个人? 孟妈妈又喊了一声:“小公子?” 莫年脚步没停,只是后面越来越大的声音渐渐追了上来,传入他的耳中。 莫府门外早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除了几家住的离莫府稍微近一些的人家尚且有闲工夫出来看看,其他尽是些白日里不做活不上工的混子和闲人。莫府是名门贵族,名门贵族里的事儿,他们都愿意听,此时见孟妈妈叫了声公子,纷纷议论起来。 “公子?哪里来的公子?” “莫府还有小公子?” “莫大人不是只有两位千金吗?” “唉,什么千金,你看那大小姐回府闹得这些事儿,这还算哪门子的千金小姐?” “这要是我家闺女,我早就打死她了,省的给老子丢人!“ “是啊是啊……” 莫年脚步猛的一停。 第三十三章 你们都是一伙的 转头,昂首阔步的走到吵吵嚷嚷着又开始向人群哭嚎莫府大小姐不救人的孟妈妈面前,一脚就踢在了她腿上。 小少年矮矮的,近几日跟了莫冬儿也长了些肉,又是背对着孟妈妈,一脚正踢在孟妈妈腿弯,孟妈妈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莫府门前安静了一瞬。 小少年背着手,昂首挺胸的站着。不大的年纪,愣是把竹儿当日砸门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 早跟莫冬儿打了招呼,也过来凑热闹的温白沉默半晌。 莫大小姐平日里都是怎么教的属下?谁能想到如今这气势汹汹的小少年,前几日还是个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给人垫脚的奴才? 温白觉得他需要跟小九告个假缓缓,小九这未来的小媳妇儿简直是个神人! 苏家的姑娘好啊!赶明儿他也得去苏家讨个媳妇。 莫年见着孟妈妈跪倒在地,小身板站的笔直。 他不许有人污蔑小姐。 他要保护小姐,要像竹儿姐姐一样能帮着小姐! 小小的少年,在人生里定下了第一个梦想,从此以后,从未改变。 孟妈妈趴在地上,别看莫年人小,可力气不小,又是一脚踹在了腿弯,孟妈妈往前一跪,就磕上了莫府高高的门槛。 孟妈妈半天都没缓过来这口气。孟妈妈虽是年轻时吃了些苦,可这么多年来,谁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孟妈妈? 今儿个竟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果真这高门贵族进不得啊。 温白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个好事,又溜回莫冬儿的院子里,把莫年踢了孟妈妈的事儿告诉给莫冬儿。 莫冬儿一脸骄傲:“哎呀!阿年也长大了。” 竹儿:“做的确实不错。” 温白嘴角抽了抽。 莫冬儿:“走,咱去给阿年撑场面!” 竹儿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鼓励自己属下打架的主子,温白还第一次见。这么无条件的纵容下去,就不怕哪一天手底下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纷纷弃她而去? 只是看着跟着莫冬儿的竹儿姑娘,他又释怀了。能让神医青竹甘愿跟在身边的姑娘,岂会害怕那些? 她用了心去待人,别人自会给她回报。 温白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打开折扇随意的摇了摇,飞身回了九王府。 神医青竹之事,还要细细斟酌。 现在来看,只要拿下了莫大小姐,一切都好说。 莫年正背着手站在门前,小大人一样,一双眸子里恍若溢满了冰碴子,一颗一颗的砸在了孟妈妈心上。 孟妈妈熟悉的人,多半是寻花楼的常客,莫府一向是看不上那些花楼的,就算莫苍穹再不着调,也不会去那种地方消遣。所以这莫府,孟妈妈陌生的紧。 而这将她踹倒的小公子,紧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孟妈妈实在拿捏不准这小公子的身份,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莫年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若要真让他骂人,他还真骂不出来,小脑袋里靳辰轩的冷面形象一闪而过,莫年也顺势端起了冷酷的架子。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身板笔直。 小厮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拿手抹了把脸,背起了安姨娘交代的词:“这位来我们府上所为何事?” 孟妈妈顿时如同被打开神秘机关,眼泪鼻涕一起流,扯开嗓子就嚎:“请让奴见一见你们大小姐!奴请你们大小姐出来救命啊!“ 小厮:“放肆!大小姐岂是你这等奴可见的!” 孟妈妈:“求您让我见一见!奴认识你们的大小姐!真的,奴楼里的姑娘们都是大小姐的姐妹。” 莫年:“放肆!” 孟妈妈顿时一抖。 莫年心里满意,跟小厮新学到的词,看起来还挺管用。 孟妈妈试探着问:“小公子是何人?可是来莫府做客的?” “我叫莫年。” 人群里顿时热闹起来。 姓莫?这京城里姓莫的可只有一家!这小公子怕不是莫老爷的…… 小厮皱眉,甚是高傲的唤:“莫年,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妈妈心思百转,听这开门小厮的语气,莫年可不像什么贵公子,可这身衣料气势,倒也不像个下人。况且喊他小公子,他也会不自觉的回头应声,莫年定是被人喊惯了公子。 这莫年,到底是个什么人? 莫年就在想竹儿姐姐是怎么跟安姨娘吵架的。 莫年:“不过一个奴罢了,还妄想见过大小姐?” 孟妈妈:“小公子可是误会了,奴真的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个头不高……” 莫年:“放肆!大小姐岂是你一个奴能议论的?” 孟妈妈瞪大了眼:“大小姐这是不想救救奴和奴家的姑娘们?那可都是大小姐的小姐妹们啊!大小姐可是莫府的嫡小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莫年:“你也知道那是莫府的嫡小姐?莫府的嫡小姐,岂是你们这些人能议论的!” 孟妈妈就感觉这小子油盐不进,起身就想往莫府里冲。 她不能连个门都进不去,只要进去了,哪怕随意逛一逛,待上几个时辰,这莫府的大小姐,也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小少年背着手,踏在门口,愣是拿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眼看着孟妈妈冲过来了,莫年抬脚就踹。 可到底是年纪小,身板也小,莫年被孟妈妈扑过来的力道撞了一个踉跄。 孟妈妈也被莫年踢了一脚,正踢在腹部,踢得孟妈妈打了个滚儿。 孟妈妈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就叫:“杀人啦!大小姐不愿救奴几个,还想杀了奴!老天爷,您开开眼啊!” 初夏教过莫年,打架要么不打,要么就往死里打!竹儿姐姐也拉着莫年认过人体几个穴位,打架的时候,往人家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打,先要保证让他站不起来! 只是莫年听她哭嚎大小姐没良心,大小姐杀了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是我打的你,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是一伙的!” “你强词夺理!” “你敢说你们不是一伙的?”孟妈妈挨了打,也豁出去了,“大小姐不愿意救救奴几个,还要差人来打死奴!大小姐也是跟我们待过一段时日的,想不到啊,大小姐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人群里沸腾起来。 第三十四章 阿年别气 “你!”莫年没想到孟妈妈会如此说,再听到人群里纷纷接了孟妈妈的话音,说大小姐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甚至还见死不救蛇蝎心肠。 到底还稚嫩的小少年慌了手脚,自己会不会真的给大小姐惹了麻烦? 小少年涨红了脸。 孟妈妈见状心下得意起来,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一条鞭子不知从哪里甩了过来,正中她的嘴巴。 孟妈妈未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声哀嚎。 “哪里来的狗,敢跟我们阿年叫嚷?” 莫年眼睛亮了亮,小奶狗一样委委屈屈的喊了声:“竹儿姐姐。” 再看着竹儿身后跟着的姑娘,莫年又耷拉着脑袋,小声喊了句:“小姐。” 莫冬儿笑:“阿年不气。” 莫年抬头,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映着姑娘妩媚的凤眸,一高一低,一个流光溢彩,一个如妖似魔。 孟妈妈愣了半晌,这便是安姨娘要毁了的大小姐?这双凤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人群里,一个混迹花街柳巷的混子捅了捅身边的朋友:“你看她像不像一个人?” “别看见漂亮姑娘就流口水,人家是莫府的嫡大小姐,不是你能攀的起的。” “可我……” “你可别忘了孟妈妈交代我们的任务。” “不是,我是真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她。” 那人冷嘲:“怕不是在梦里。” 这人就有些发急:“我说正经事呢,你再仔细看看。”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熟悉。尤其是这双眼,好像在哪见过。” “这双眼?凤眸!” “该…该不会是,是那个人。” “谁?” “琉…琉璃阁花…花花魁。” “不,不可能。” “快…快跑。” 琉璃阁的花魁,凤眸桃夭。 平日里浪迹在花街柳巷的人,有谁不知桃夭? 那可不是他们这些街头的混子能惹得起的。据说原先有个大人物,试图把桃夭据为己有,结果第二日,那位大人就被人剃成了秃子,枕边还放着一支娇艳欲滴的桃花。 深夜剃了头发,取你的命,何其简单。 琉璃阁花魁桃夭,恨不得爱不得。 甚至,说不得。 这两人说的小心,倒没有人听清他们的话。 “小姐,莫年是不是给你……” 莫冬儿温温柔柔的笑:“阿年做得很好。” 笑起来的姑娘,一身锋芒尽敛。孟妈妈一时间也被晃了眼,愣是没看出来这位到底哪里眼熟。 孟妈妈回过神来:“大小姐您总算是出来了,还请大小姐跟奴家回去一趟,救救楼里的姑娘们!” 竹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小姐才刚到京城,哪里认得什么楼什么姑娘?” 孟妈妈顿了一瞬,哽咽着说:“若…若是大小姐不认,奴也无话可说,只是可惜了姑娘们,妈妈对不起你们啊!” “大小姐如今回了府,飞上了枝头摇身一变成了大小姐,奴请不到大小姐回去,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你们。” “奴,奴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孟妈妈爬起来就想往莫府门前的石狮上撞。 开门的小厮赶紧上前想拦,竹儿抬手把小厮拦了下来。 混迹在人群里的人,多半是来凑热闹的,这可是莫府门前,谁敢得罪了这莫府嫡出的大小姐?一时间大家谁都没了动作。 至于孟妈妈特地安插进人群里的帮手,都是混迹在那花街柳巷之人。花街里的常客,哪一个曾经没对桃夭动点心思? 可桃夭偏偏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主,就算整日里眼巴巴的只想着找机会远远的看一眼桃夭,哪怕是看一眼便成。 可桃夭手底下的人也不知打哪来的消息,把他们的小心思窥探的清清楚楚,让他们如今被整得见了凤眸就直打哆嗦,更何况已经有人怀疑莫冬儿便是那桃夭,一个个的早都都趁人不注意跑了! 孟妈妈见没人上前拦她,眼见着就快跑到石狮子跟前了,心底略慌,随即假装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人群里有人嗤笑一声。 孟妈妈没理别人,只管扯着嗓子哭嚎:“哎呦喂,老天爷你看着呢?您也知道我死了,奴那姑娘们就真的没有救了吗?” “可如今奴求不到大小姐啊,老天爷您说,奴家可该怎么办?” “奴的姑娘们命苦啊!” “……” 竹儿烦躁的皱了皱眉:“问你话呢,一口一个什么楼什么姑娘的,你到底是什么楼什么姑娘?” 孟妈妈瞪大了眼,满脸鼻涕泪痕快要凝固在脸上的褶子里,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楼里姑娘,还有什么楼里尽是姑娘们? 孟妈妈:“奴是寻花楼的妈妈,大小姐您怎能……” 竹儿打断了孟妈妈的话:“寻花楼?没听说过。” 寻花楼,莫年记下了这个名字。嗯,竹儿姐姐总是很忙。有空跟初夏姐姐商量商量,把这个楼一锅端了。 莫年从此在一条不知名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莫冬儿沉吟:“寻花楼?” 孟妈妈:“大小姐!奴家知道大小姐定是记得的!大小姐可还记得我们楼里的莺歌儿,那可是大小姐的好姐妹啊!大小姐您一向善良,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莫冬儿笑:“我可只有一个妹妹,如今正在府里好好的呢,孟妈妈可是想见?” 孟妈妈噎了一噎。 莫冬儿没给孟妈妈反驳的机会:“竹儿,去请二小姐。” “是。” “大…大小姐,这可跟二小姐没有关系。您,您不能赔上了二小姐的清誉啊!” 孟妈妈心慌的不行,这事万一牵连上了二小姐,安姨娘岂不是要杀了她?她只想赚些银子回去养老,可不想搭上命啊! 莫冬儿慢悠悠的说:“二小姐的清誉不能毁,大小姐的清誉不值钱?这是什么道理?” “你……”孟妈妈心思百转,这话若是承认了,岂不是在说她之前所作所为是在故意毁了大小姐清誉? 孟妈妈:“罢了罢了,大小姐既是不想承认奴家几个,便不认。只是大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大小姐可莫要良心不安!” 第三十五章 盲目崇拜要不得 莫冬儿:“孟妈妈可得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何人良心不安。” 孟妈妈:“大小姐莫要再说了,奴家走就是。” 莫冬儿皱眉,这人一脸委委屈屈的,是要闹哪样? 莫年:“慢着!” 孟妈妈犯了难,本想着赶在二小姐出来之前赶紧离开,免得让二小姐掺和进来失了身份,可这位小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这脚步到底是停还是不停。 犹豫之间,竹儿已经扯着莫楚楚的衣领把人拖了过来。 就是拖着,跟莫冬儿踢开房门扯着莫楚楚头发拖人出来那次一模一样。 甚至这回莫府的下人还能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一句:果真是主仆二人,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莫楚楚想死的心都有了,第一次到底是大小姐拖人出来,也到底是在自己府上,就算难看了点也无妨。可这竹儿一个奴婢,凭什么扯着她的衣领将她往府外拽? 连着被拖了两次,莫楚楚也算有了些经验,倒是还能冷静下来。 “贱婢!还不快放开本小姐!” 竹儿没理。 “你要带本小姐去哪?本小姐自己会走!还不快放开你的手!” 竹儿:你自己会走?骗鬼呢? 不过半路上,竹儿到底放过了莫楚楚的衣领,改成了扯着莫楚楚的衣袖。 莫楚楚松了口气,若是真扯着领子把她拽到门前,她也就不用活了。 莫楚楚赶在到门口之前匆匆忙忙的整了整衣裙,到底没有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人前,还算是保住了京城第一美人的清誉。 竹儿仰着小下巴点了点孟妈妈:“二小姐,那位你可认得?” 莫楚楚皱眉:“这是何人?” “小姐金枝玉叶,自然不可能认得奴!” 竹儿在的时候,基本上是用不着莫冬儿说话的,竹儿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德行,替自家小姐接话道:“二小姐金枝玉叶,大小姐就活该受辱?” 孟妈妈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愧是主仆二人,真是一模一样的牙尖嘴利。 “奴,奴没有那个意思。大小姐您不认便算了,奴也就当做不认得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何故要把二小姐掺和进来?” 莫楚楚挑眉,安姨娘的计划,她是不知道的,毕竟姑娘家的清誉重要,毁人清誉这事儿,安姨娘不想让莫楚楚插手半分。 若是莫楚楚知晓这孟妈妈的身份,今日是打死都不会出来见孟妈妈的。 莫楚楚虽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可听了孟妈妈的话,倒是知晓这是不想让她插手的意思,莫楚楚心下思量姨娘这回找的人甚是聪明,也安心待在一旁看戏。 竹儿:“不是你说大小姐的姐妹有难,想请大小姐去救吗?” 孟妈妈:“奴说的是大小姐楼里的姐妹们,大小姐,您和她们一块长大,怎就没一点的情分?” 这位孟妈妈可谓是句句带刺,不放过任何一个反咬的机会。 莫冬儿一双凤眸似笑非笑:“从未见过,何来情分。” 孟妈妈:“大小姐怎能如此无情!” 莫冬儿:“我一直都待在京郊的庄子上,刚刚回京就被你堵在门前污蔑,这世道,实属无情。” 孟妈妈有些咄咄逼人:“大小姐说是在京郊的庄子上,可实际上去了哪儿,怕是无人得知了!” 莫冬儿:“这位婶子多虑了,我好歹还是这莫府嫡出的大小姐,倒不至于孤身一人去那庄子上。” 这位婶子?孟妈妈被狠狠的噎了一下。孟妈妈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可人家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又是个小姑娘,说她不懂这花街柳巷的称呼也确实正常。 一个称谓,把孟妈妈原先给众人树立起来的假象击得粉碎。 孟妈妈气急,瞪大了三角眼,呼呲呼呲的喘着粗气。 莫楚楚见状,勾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这就是姐姐跟妹妹提过的婆子?” 孟妈妈眼神一亮。 “姐姐,这婆子身份虽比不上莫府,可也算是跟姐姐有缘分,姐姐可不能做那见死不救背信弃义之人。” 白莲花一样纯净无暇的姑娘,嘴边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莫冬儿微微眯起了凤眸,莫楚楚倒是没有埋没了她的名字,看着确实楚楚动人,只是这心里怕是黑了个透。 莫冬儿低了头,声音听着软软糯糯的,看着极是怯弱的道:“妹妹可是忘了?那曾救了我们姐妹的婆婆几年前失足跌下了山崖,迸裂当场丧命。妹妹当时可是吓晕了过去,所以怕是有些记不得了,可姐姐不敢忘了婆婆的大恩大德。姐姐这几年去那庄子上正是日日为那婆婆祈福,愿那婆婆来世无忧。” 人群里又是呼声一片。 莫楚楚气的发抖,这个贱人,从小到大哪里有什么救过她们姐妹的婆婆! 莫年大眼睛闪闪发光,小姐好厉害! 竹儿别过头,这个装可怜说瞎话还说的一本正经的人,不是她家小姐。还有阿年!盲目崇拜要不得! 孟妈妈心思百转,如今怕是她与这二小姐联手也不一定能斗得过这见招拆招的大小姐了。 更何况她可不敢将娇贵的二小姐牵扯进来。这次安姨娘出的计策,怕是要失败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等她与安姨娘碰了面再做打算。 “都散了,大小姐既然说不认得奴,奴也只当是认错了人!” 竹儿皱眉,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呢,竹儿运了运气,拿出了吼自家小姐的架势来:“大胆刁奴,如今还敢污蔑我们小姐!真当这莫府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撒野的地方吗?” 众人一听竹儿搬出了莫府,纷纷觉得不好,他们不过是群平头百姓,哪有资格看莫府的热闹?更何况这热闹看也看过了,既然没了大小姐的笑话可看,他们也不再多留,纷纷散了去。 至于孟妈妈的下场,他们也不屑知道。敢给莫府的嫡出大小姐泼脏水?活腻了吗? 孟妈妈正思量着借口离开,可上头的大小姐却在这时发了话。这话一出,孟妈妈顿时呆立当场 第三十六章 你是桃夭 “孟妈妈?” 孟妈妈猛然抬了头。 “告诉你主子,别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往我眼前凑,你要斗我奉陪,可下次别整这些没用的东西过来,我看着嫌脏。” 凤眸冷冽的姑娘,毫不在意身边还站着的莫楚楚和不少莫府的下人。 墨发的发尾随着微风稍微扬起,发间的红铃跟着墨发缠绻。踏在门槛上的姑娘,迎着阳光让人看不清面容,小小的姑娘恍若身披金光,俾睨天下。 阳光下发间的红铃刺的孟妈妈眼痛,一双俾睨天下的凤眸却清晰的映在了孟妈妈的脑海里。 孟妈妈颤抖着手,战战兢兢的问:“你,你可认得桃夭?” 莫冬儿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嗯?”慵懒的姑娘,微微眯着凤眸,眼尾尽是妩媚妖娆。 “你是桃夭!” 孟妈妈惊恐的喊。 莫楚楚一直生养在深闺之中,倒是没听说过桃夭这个名字,但是孟妈妈惊恐的神色被她尽收眼底。莫楚楚皱眉,桃夭是何人? 只是还未等她发问,孟妈妈就落荒而逃。如同夹了尾巴的狗一样,丝毫不见刚来时气势汹汹的模样。 莫楚楚识趣的闭了嘴。 孟妈妈并没有逃回寻花楼,而是等着莫府门前寂静一片了,悄悄给门房塞了银子,去见了安姨娘。 到底是收了安姨娘的银子,哪怕孟妈妈如今怕的脚下直打颤,也得来见一见安姨娘。 没办成事儿,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不然就算是一个没有什么举足轻重分量的姨娘,也足以玩死她了。 孟妈妈叹了口气,随着许嬷嬷进了安姨娘的院子。 安姨娘见了孟妈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冷嘲一声:“失败了?” “姨娘,她她她是桃夭啊!” “桃夭?”深宅大院里的安姨娘,哪怕消息在灵通,也不熟知那花街柳巷里的一个花魁,哪怕这个花魁曾名动京城。 “琉璃阁的花魁桃夭……”孟妈妈刚想接着透露莫冬儿的身份,安姨娘那边却是笑了起来,生生打断了孟妈妈的话。 孟妈妈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可笑的,桃夭多可怕的一个人啊,这安姨娘怎么还能笑出声来呢? 花魁桃夭?这丫头果真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居然去了那等地方,还能混出了个花魁的名声。 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偏偏做什么花魁?莫冬儿,既然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安姨娘原本还是小声的笑,紧接着笑声愈来愈大,到最后状似疯魔。 “哈哈哈桃夭?花魁桃夭?”安姨娘笑出了泪,随手挥退了孟妈妈。 孟妈妈只觉得这安姨娘怕是被桃夭吓疯的,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她还要好好打算。招惹了桃夭,她这回可是真要保不住她的寻花楼了。 孟妈妈深深的叹了口气。 安姨娘笑意不减,只是手里不自觉的捏紧了帕子。若是果真如此,她倒是明白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百年世家里的妾室,借着夫人刚刚撒手人寰,把前夫人年幼无知的女儿,卖向了那花街柳巷处。 安姨娘早已忘了具体将莫冬儿卖去了什么地方,只是联系孟妈妈的话一想,莫冬儿这丫头,怕是被卖去了琉璃阁! 莫冬儿,这一次,我看你怎么狡辩! 莫冬儿正漫不经心的跟着竹儿晒草药。 竹儿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慢腾腾的动作:“小姐,您快回去歇着,要不出去走走也行。” 莫冬儿垂着眸子:“这个时候,我是桃夭的传言怕是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小姐!” 莫冬儿把手里的草药轻轻摆好:“安姨娘不是傻子。” 当年那事,安姨娘既然敢做,如今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给她泼脏水的机会。堂堂大小姐竟是青楼花魁,这可是多好的机会!更何况,若不是如今她不能死,否则安姨娘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机会。莫冬儿的一双凤眸愈发冷冽,安姨娘,机会我可是给你了,接下来,可别让我失望。 年幼的莫冬儿还不知莫夫人死去的真相,若真要说莫冬儿跟安姨娘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大约只是那时候安姨娘眼看着年幼的莫冬儿日渐出彩,生怕莫冬儿挡了莫楚楚的路,干脆遣人将年幼的莫冬儿卖进寻花楼。 正是寻花楼。安姨娘聪明的紧,当年几乎找不到她插手的痕迹,看起来不过是年幼的大小姐贪玩,悄悄溜出府外玩耍。只是运气不好,一不小心就落到了人贩子手里,人贩子见她年幼却好看,于是将她卖进花楼。 只是安姨娘怕是想不到,一个孤苦无依被卖青楼的小丫头,愣是凭着一己之力逃出了那腌臜的地儿。 可惜那小丫头不识路,转头就从寻花楼冲进了琉璃阁。 其实那一条街,尽是花楼。 安姨娘也怕莫冬儿跑了,特意选了条尽是花楼的街将她卖掉,平日里多看那街一眼的姑娘都是不知廉耻,更何况一个孤零零的小丫头? 安姨娘不怕莫冬儿不死。 当时的琉璃阁还不叫琉璃阁,叫问红楼。那时的问红楼还远远比不上寻花楼,被一条街的花楼打压的即将被迫关门之时,年幼的莫冬儿就那么直愣愣的闯了进来。 问红楼本来就要关门歇业了,问红楼的妈妈也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小孩子踏上她们的老路,再加上小冬儿生的玲珑讨巧,莫冬儿就这么在安姨娘不知道的地方活了下来。 所以自小在琉璃阁长大的莫冬儿,通晓人情冷暖,却不知如何做一位真正的大家小姐。 哪怕竹儿跟初夏日日严盯死守,也少了一个人对她言传身教。 索性莫夫人教养性子都是极好,莫冬儿长得还不算太歪。 无人知晓琉璃阁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一天,就出了个能与寻花楼有一争之力的琉璃阁,琉璃阁里出了个凤眸妖冶的花魁。 那个姑娘红纱覆面,眉心一朵桃花分外妖娆。 紧接着关于桃夭的传言就纷纷扬扬传遍天下,琉璃阁,花魁桃夭,一袭红衣倾天下。 莫冬儿眸光闪了闪,这回扯上了安公子,安如兰怕是已经在琉璃阁等着她了。 “竹儿,我出去一下,不用跟着了。” 第三十七章 京城局势 早朝,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端坐于高位之上,抬手将一个折子扔在莫苍穹面前。 莫苍穹心里一惊,颤颤巍巍的捡起了折子,只一看,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北疆战起?这怎么可能!上次一战,北寒的太子不是答应了他二十年不起战事的吗? 他前几日还在御书房跟皇上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上一次北寒大伤,如今的北寒人不敢起战事,北疆定是乱不得呢,如今这可真是将他的老脸打的生疼。 高位上的人没给莫苍穹继续想下去的机会:“莫爱卿怎么看?” 莫苍穹赶紧低了头:“臣,臣不敢妄言。” “爱卿可有良策?” 莫苍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北疆之事,别人只当是他莫苍穹英勇不凡,能在北疆的战场之上运筹帷幄,指点北疆军马大败邻国北寒。可他心里清楚,真真正正能击退北寒人,能胜过北寒太子的,只有如今在木质轮椅上的那一位。 莫苍穹的目光不自觉的往九王爷的身上瞄。 靳辰轩依旧装作自己不存在,如今他瞎了也好,墨锦遮了一双墨瞳,看不见这朝上各人阴郁的脸色,他乐得自在。 皇上顺着莫苍穹的目光寻去,一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靳辰轩。 顿时一双与靳辰轩如出一辙的墨瞳变得莫测起来。 身边伺候着的老太监一直都在暗自打量皇上的神色,见皇上神色不明,也悄悄的往底下扫了一眼。 老太监顿时大惊!莫大人竟敢在朝堂上看那人,莫大人今儿个是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那即将嫁入九王府的大小姐? 显然老太监能想到的事情,在场的诸位大人都能想到。 丞相大人先开了口:“莫大人可有什么击退北寒人,保我北疆的良策?” 莫苍穹冷汗涔涔,他虽是自己爬上了大将军,如今又得了个镇北侯支撑,可若是真对上北寒太子,他毫无把握。 “臣不敢……” “莫爱卿有话直说就是。” “这……” 御史大人这时倒是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就算要战,也不该是莫大人去战!” 皇上挑眉:“爱卿何意?” 御史大人是个小老头,一向勤勤恳恳,脾气犟的像牛一般,且只认死理。御史虽说不上是什么大官,可朝中多数人都不想跟这位大人对上,这位那人光凭那一张嘴,之乎者也数不清的大道理就能给你讲的哑口无言。 御史大人清了清嗓子,“如今已是入秋的天气,北寒定是早就寒冷难耐,缺少粮食。北寒人一向心思狠毒,上次北疆之战,害得一向骁勇善战的九王爷落得个眼盲的下场。可偏偏只有莫大人毫发无伤,臣以为,这北疆之处,莫大人去不得。 这是怀疑莫大人?众人皆惊,纷纷思量起莫苍穹最近可有什么得罪了御史大人的地方。皇上生性多疑,尤其是跟九王爷扯上关系的事,更是不讲什么情面。 可御史大人此话一出,怕是莫大人没什么事,倒是先把御史大人自个儿搭了进去。这更让众位大人们想不明白。 谁人不知皇上与九王爷虽是亲父子,可皇上心里,甚是不喜这个从小就优秀的第九子。 莫苍穹跪地,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皇上明鉴,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皇上的眉头松了松:“莫爱卿不必如此。” 靳辰轩安坐于轮椅上,面色如常,一言不发。 御史大人暗自叹了口气,高位者生性多疑不是坏事,他只怕这朝堂上奸臣当道,使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啊。 莫苍穹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他现在也只能给皇上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至于九王爷所受的苦,一向有着“尖齿利牙”之称的御史大人如今也是无能为力。 皇上:“听闻莫爱卿家的大小姐回了京?” 莫苍穹:“回皇上,小女正是前几日回的京,如今正在府上。” “嗯,莫大小姐的姻缘,爱卿觉得如何?” 莫苍穹不禁抖了抖,皇上亲自指的婚,圣旨赐婚,他哪敢说什么不妥? “皇上圣明,小女与九王爷实属天作之合。” 皇上冷哼一声,再未多说一句,也没让跪着的莫苍穹起来,再在早朝上商谈了几件事后,一甩衣袖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大殿。 老太监忙掐着嗓子喊了退朝。 莫苍穹还跪在原地,一身的冷汗早已湿透了里衣。 莫苍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等到大人们陆陆续续的走光,几个与莫苍穹私交甚好的大人们才把瘫坐在地上的莫苍穹扶了起来。 “莫大人,这……” 莫苍穹摆了摆手,什么话都没有说。伴君如伴虎啊,如今皇上态度不明,他得好好揣摩揣摩皇上的意思。 老太监站在殿外掐着嗓子喊了一声:“莫大人。” 莫苍穹整了整朝服,向周围几人挥了挥手,大步向老太监走了过去。 身后几人沉默半晌,也各自告别归家去了。 莫苍穹跟着老太监一直进了御书房。 桌后的皇上已是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莫苍穹见着皇上鬓角的几丝白发,忍不住又是抖了抖。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大人,朕叫你来可不是想来听你的恭维。” “皇上?” 皇上手里把玩着玉玺,似笑非笑:“北疆小九,莫大人怎么看?” “臣……” “莫大人家的千金,求娶之人怕是能踏破了门槛。” 莫苍穹猛然抬头,瞪大了一双略微浑浊的眼。 皇上不紧不慢的敲了敲桌子。 “据朕所知,莫大人似乎对这大小姐可不怎么上心。” 莫大人缓缓低下了头:“臣,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 一脚迈出皇宫的莫苍穹被秋风吹的打了个哆嗦。 如今这京城啊,怕是要乱了。 第三十八章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琉璃阁,一如既往的热闹,甚至要比原先更热闹几分。 桃夭现身莫府,身份竟是那莫府的嫡出大小姐,这等消息一出,能不热闹吗? 桃夭所在雅间的门被安如兰一脚踢开,刚进门的安如兰抬眼就看见莫冬儿在气定神闲的喝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流言都满天飞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随他们传,反正也都是真的。” “你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莫冬儿轻轻吹了吹青瓷茶盏里漂浮的茶叶,上好的茶叶在滚烫的茶水里翻滚漂浮。 莫冬儿:“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寻花楼的孟妈妈将事情平白牵扯到我身上,我怎么也得知道如何应对。”安如兰眼含嘲讽,敢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孟妈妈顶多只是再也开不下去寻花楼,可若是惹怒了莫冬儿,孟妈妈怕是今后都无法在这京城立足! 莫冬儿就笑:“安公子的风流事儿,还差这一件吗?” “风流?我总得有命风流才是。” “你也察觉到了?” 安如兰挑眉,京城如今表面上看着还算祥和,可几位皇子早已成年,夺嫡之事,谁人不知? 莫冬儿:“你真想知道?” 安如兰死死盯着她,没说话。 莫冬儿叹了口气:“圣旨赐婚,可不只是赐婚。” “什么?” “你也知道他们一向不和。”莫冬儿笑了笑:“若是我一直跟莫府针锋相对,到最后嫁去九王府的就不可能是我了,而是莫楚楚。” “所以你借着安姨娘的手把你的身份爆出去?可你的……”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就算你……” “放心。”莫冬儿放下了手里的的茶盏,云淡风轻的道:“有什么是比娶一个青楼女子做正妃更难堪的事呢。” 安如兰简直想撬开莫冬儿的脑袋,看看这丫头到底想的是什么:“那万一,九王爷因此厌弃了你,你可怎么办。” “怎么办?只怪我识人不清罢了。” “你这丫头。”安如兰气的在屋里转了几圈。 莫冬儿看着安如兰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失笑道:“怎么?你怕我嫁不出去?” “你还有心思笑?到底知不知道姑娘家的清誉有多重要!”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坦诚。” 坦诚,要坦诚。 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感情? 只是这坦诚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安如兰无话可说,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 罢了罢了,若是那九王爷当真厌弃了这丫头,也只当那九王爷眼盲心也瞎,到时候他再为这丫头找一户好人家就是。 莫冬儿:“别担心我了。来,喝茶。” 安如兰端着杯子牛饮,看得莫冬儿眼角直抽。谁喝茶是这么个喝法?真是可惜了她的上好茶叶。 极品云雾啊!这可是宫里都没有多少的茶叶啊! 安如兰眼角余光瞥见了莫冬儿心疼的神色,心下得意了几分。这丫头让他白白担惊受怕了一回,他可是要讨回来的。 多年相交,莫冬儿哪里不知安如兰的心思,可就算讨账,也不至于浪费她的极品云雾啊!莫冬儿简直欲哭无泪。 安如兰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了茶盏,一脸正色。 莫冬儿被他的严肃唬了一下,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安如兰突然探身,凑到了莫冬儿面前,“你是不是看上九王府那位了?” 啥? 莫冬儿愣住了,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无措:“这?你为何如此问?” 安如兰砸了咂嘴:“想不到啊,你莫冬儿还有今天?” 莫冬儿往后缩了缩,离面前的安如兰远了一些:“你这是何意?” 安如兰退回原处,翘着二郎腿,慵懒的瘫在椅子里,整个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京城贵公子风度翩翩的尊贵劲儿。 浪子如兰。 莫冬儿撇了撇嘴,不愧是京城第一纨绔,瞧瞧这满身浪迹红尘的风流气,还偏偏就有着骨子里贵公子的雅致,浪子如兰,举世无双。 可面前这浪子一开口,莫冬儿险些将口中的茶喷了出去。 安如兰:“谁还不知道你?一紧张就文绉绉的,也不知是在装什么样子。” 莫冬儿:“……” 她有些恼羞成怒,还有些想打人,这可如何是好? 安如兰:“你真看上他了?” “……” “真的假的?你快说,我遭得住。” 莫冬儿:“……” 我说不说跟你遭不遭得住有什么关系吗? “不会是真的!你居然也会看上一个男人?” 莫冬儿脑子里灵光一闪:“也?” 安如兰愣了愣:“我先走了,祝你旗开得胜,早日拿下你的夫君!”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上下打量着飞奔出去的安如兰,什么叫“也”会看上一个男人? 莫冬儿抿了一口茶水,暂且不去想安如兰的异常。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哪有什么值得深究怀疑的? 只是,看没看上九王府里的那位? 安如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只是圣旨赐婚,安姨娘看不上一个瞎子王爷打算让她待嫁。她正好也对那莫府没什么感情,只想着给娘亲报仇。 如此一来,嫁去九王府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安如兰为何要问有没有看得上呢? 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紧张,莫冬儿皱眉,她这也是第一次想把自己嫁了,没人教过她该是个什么心思啊。 莫冬儿烦躁的揉了揉长发,发间藏着的红铃叮叮当当的发出了抗议。 莫冬儿收回手,趴在桌子上,看着长发一层一层的随意散在肩头,发梢散至腰间。 莫冬儿就想,其实九王爷送的发钗其实还挺好看的,可竹儿说她还没及笄,不能带发钗,不然就是……是什么来着? 莫冬儿想不起来了。 竹儿唠叨过的话太多,每次回想起来,莫冬儿的脑海里都会牵扯出一大片竹儿的吼声,所以莫冬儿理所当然的忘记了竹儿在她耳边唠叨过的话。 叩门声轻轻的响起来,打断了莫冬儿飘远的思绪,慵懒的姑娘抬了抬凤眸,“进来。” 第三十九章 竹儿姑娘辛苦了 “主子,孟妈妈在门外跪着。” “嗯。” 灼秋知道面前这位的脾气,爱搭不理的时候,就是不见。 灼秋不敢在莫冬儿的屋里多待,见着莫冬儿再没了吩咐,赶紧的退了出去。 灼秋跑回后院,紧了紧快被汗湿手心的纸条,放飞了一只传信的鸽子。 桃夭就是莫冬儿,这个消息要早些传给她原本的主子才行,还有上回的那支木钗,她当时可看的清清楚楚,一只钗头凤神采飞扬,也不知是不是主子要找的那支凤钗。 灼秋心思百转,却不知她自以为小心谨慎的动作早被初夏看在眼中。 初夏直盯着灼秋做完一切回了房内,才回去找了莫冬儿,压低了声音附耳道:“主子,灼秋有动作了。” “跟着她。” “是。” “还有,把孟妈妈打发走。” “是。” 京城里哪瞒得住事儿?谣言此时纷纷扬扬的,就传进了莫苍穹的耳中,也带着风似的,传进了九王府,传进了宫。 莫苍穹听闻此言,气的险些冲进了安姨娘的院子将安姨娘打一顿解气。 莫冬儿刚回了京,哪有什么仇家?况且这谣言从莫府传出,他如何不能得知这是安姨娘的手笔? 莫苍穹身边有个机灵的侍卫,名叫王才,武功虽不高,但脑子却十分灵活,一向给莫苍穹出谋划策。 “大人莫要被这谣言所扰,安姨娘所作所为实际上正恰到好处。” “说来听听。” 王才压低了声音:“大人,多想想皇上的心思。” 皇上的心思?皇上无非就是想让他莫苍穹舍个女儿搅了九王府,明目张胆的在九王府里插个眼线!可如今莫冬儿与莫府就如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难道他真要舍了楚楚?楚楚可是这京城第一才女,他如何舍得将楚楚…… 莫苍穹眸光一闪,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京城里名门贵女多的是,为何就偏偏选了一个自小就被送出了京的莫冬儿? 皇上此举,实意是安插眼线,更是羞辱。 如此一来,若是让那瞎子王爷娶了个沦落青楼的大家闺秀,岂不更是羞辱? 莫苍穹思及此心下一喜,可随即又皱了眉,安姨娘此举怕不是让莫冬儿更加怨恨了莫府,如此一来莫冬儿又如何老老实实来做他的眼线? 莫苍穹:“可莫冬儿岂不是要更加跟莫府离了心?” 王才眼珠一转,跟了莫苍穹多年,哪能不明白自家老爷的心思:“大人,何不从大小姐身边的人下手?” 见莫苍穹并未反对他的话,王才接着说道:“大小姐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定是那奸人作祟,才让大小姐心里对莫府有了怨。” “大小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大小姐如今身边只有竹儿,初夏和莫年三人。” “竹儿?”莫苍穹沉吟半晌。那竹儿他也算得上是见过的,身上并无半分奴婢的样子,反倒是通透的很,说是哪家的小姐都不为过。 “去查,这个竹儿是何人。” “是。” “还有那个叫初夏的丫头,找个机会杀了。” 那个叫初夏的,胆子大到能当众辱他,更何况是苏便嬛留的人,莫苍穹可不觉得那女人会留下来什么好东西。那女人和她留下来的人,莫苍穹都不愿看见。 至于莫年,不过是个垫脚的奴才,不足为惧。 “走。” 莫苍穹起身往莫冬儿的小破院子里走,王才连忙点头哈腰的跟上。 竹儿正在小破院子里摆弄她的杂草们,她家小姐疯跑惯了,有初夏跟着她也不担心。只是莫年跑去哪了?这小子该不会被她家小姐带坏了,以后也长成一个总想着疯跑的混小子。 老妈子竹儿甚是担忧,就连莫苍穹进了院子都没有发现。 “大小姐在何处?” 竹儿连忙站起来给莫苍穹福了福身:“小姐不在府上。” “大家闺秀却整日里往外跑?成何体统!” 竹儿皱眉:“我家小姐可说了,就算她整日里不在府上都能被人污蔑,若是她真在莫府做什么深闺小姐,怕是连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莫苍穹愣了愣,刚想发怒,院子外守着的王才咳了几声。 莫苍穹勉勉强强堆出一抹笑意:“这就是跟在冬儿身边的竹儿姑娘,小女顽劣,真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竹儿没接莫苍穹的话。 莫苍穹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王才站在院子门口处,矮矮瘦瘦的身子门神一样的站着,心里却是为莫苍穹干着急。 在王才的眼里,竹儿不过是也是个奴才罢了,同样都是奴才,他可是不知道踩着多少人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可凭什么跟着大小姐的奴才就能毫无顾忌的跟主子玩笑?莫年那个垫脚的奴才,凭什么让府里的人都尊称一句公子? 这不公平。 给莫苍穹出这个注意,王才也是有私心的。大人们的生活他高攀不上,只是在奴才下人们当中,他不希望有人比他过得更好。 所以如今莫苍穹对跟着大小姐的奴才们威逼也好,利诱也好,一个背叛了自家主子的奴才,还被他拿捏住了把柄,他们还能有什么可得意的? 只是他一个外男怎能进大小姐的院子?就算这破院子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的闺阁,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王才现在只希望莫大人能成功将竹儿几个收入麾下。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和那个混小子在他手底下,整日里怀着对旧主的愧疚,又因他手中攥着的把柄而不得不继续谋害旧主样子了。 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王才一双浑浊的小眼睛里满是贼光。 莫苍穹:“小女多年未在我身边长大,一时竟犯下这样的过错,都是我的错啊。” 竹儿:“……”什么玩意?莫苍穹今天抽哪门子的风? 莫苍穹有些装不下去:“竹儿姑娘可知冬儿为何会如此憎恨莫府?” 竹儿:“……不知。” 这话没法再说下去了。 第四十章 我连累你了 莫苍穹强打起精神来:“都怪我没有在冬儿身边陪她长大,若是我能早些知道冬儿竟活的如此辛苦,我……” 竹儿:“大人多说无益,小姐如今未在府里,大人请回。” “姑娘有所不知,老夫今日来此正是想来找姑娘的。老夫只想请姑娘多加照看小女,小女生性顽劣,若是小女在外惹了什么祸端,还请姑娘能及时告知老夫。老夫也好多加准备,也能多护着小女几分。” 竹儿挑眉。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老夫看姑娘气度不凡,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跟着小女自然也是为了护着小女周全,如今小女已快及笄,若是光凭姑娘一己之力,怕是不止不能护小女周全,反而可能会搭上了姑娘的一条命啊!” “姑娘也是将要许配人家的,老夫请姑娘帮老夫多加照看小女,姑娘出嫁之时,老夫定让小女备上厚礼给姑娘添妆,从此以后,莫府便来做姑娘的娘家,姑娘以为如何?” 莫苍穹抬脚还想往前走,“竹儿姑娘,还请姑娘……” 眼看着莫苍穹抬脚就要踩到地上竹儿精心晾下的“杂草”,竹儿瞪大了一双杏眸:“慢着!” 莫苍穹的脚落了下去。 可怜的小草被一脚踩断了根茎。 莫苍穹感觉空气有些凝滞,还未等他细想,一条长鞭破空而来。 莫苍穹到底是北疆的武将,怎能被一个姑娘家的鞭子打中,下意识的就想往旁边躲去,却在此时,身体突然一僵。 “啪”的一声脆响,莫苍穹实打实的挨了一鞭子,脸上顿时浮现一道血印。 “你!” “莫大人,这小院子虽破,可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可不是莫大人能踩得起的!” “贱婢!贱婢!这是要反了天啊!” “莫大人的提议,恕本姑娘不能同意,大人请。” “你!来人!来人!抓了这贱婢!” 竹儿嗤笑一声:“大人可是想让莫府再被翻个底朝天?若是真让我家小姐翻出来点什么,可别怪本姑娘今儿个没提醒大人。” 莫苍穹瞳孔顿时缩了一缩,思索良久,又感觉身上一阵不受控制的僵硬,莫苍穹最后还是甩袖离开。 这贱丫头怕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有这院子,简直该死的诡异。 既然这该死的贱丫头油盐不进,就别怪他下狠手了! 竹儿眼看着莫苍穹头也不回的走了,冷笑一声,这莫府里,果真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姐啊,你再不回来,竹儿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莫府了啊!还有她的宝贝追魂草,不过就是拿出来晒个太阳,却险遭横祸,就这么死在了莫苍穹的脚下。 追魂啊!你死的好冤啊! 而此时的莫冬儿实在是被赖在琉璃阁不走的孟妈妈哭的心烦,悄悄自己溜出了琉璃阁,脚下不自觉的走到了九王府门前。 九王府大门常年紧闭,原先是因这府里的主人常年在北疆,不在府内。后来九王爷出了事,这九王府也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莫冬儿抬头看着宏伟的大门,一代战神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竟压的莫冬儿有些喘不过气来。 铁血的少年将军,本应是这天下的英雄。娶一个沦落风尘的姑娘,岂不是玷污了他。 莫冬儿转身就走。 身后的大门却在此时打开了一条缝隙,严六探了个脑袋出来,见了莫冬儿的身影一愣,试探着的喊了句:“王妃?” 莫冬儿突然停了脚步。 严六笑起来:“王妃这是去哪?进来坐坐,哪有路过自己家不进来坐坐的道理?” 莫冬儿抿了抿唇,没说话。 严六就边开门边朝门里喊:“哥几个,王妃来看爷了,还不赶紧去通知爷!” “快去叫爷,王妃,咱兄弟几个可就天天盼着王妃来呢!” “说什么胡话!那是爷天天盼着王妃来!” “王妃来了!王妃饿不饿?王妃定是逛累了,奴才这就去给王妃下碗面去,王妃等着啊!很快就来!” “下碗面就想打发了咱们王妃?你小子可别偷懒,今儿你怎么也得把你压箱底的手艺拿出来招待王妃,要不弟兄几个跟你没完!” “下碗面能快些!我这不是怕王妃饿着吗?” “嘿!你还有理了!” “……” 严六将府门大开,笑嘻嘻的挠了挠头:“王妃别见怪,这帮小子们没规矩惯了,不过爷和这帮小子可当真是天天盼着王妃呢。王妃请。” 严五一巴掌拍在严六头上,就这小子会说话,这小子心里不也盼着王妃过来?大家都一个德行,装什么君子呢? 莫冬儿也笑:“吃好吃的机会多着呢,下次。” “好嘞!”说要去做面的严七应了声,欢欢喜喜的跑去厨房。 严六带着莫冬儿一直走到沉辉居,严六拱了拱手:“王妃,沉辉居属下不敢进,王妃请。” 莫冬儿点了头。 眼看着严六走远,莫冬儿刚把手搭在沉辉居的院门上,刚刚在府门前压抑下的情绪突然翻涌而来,莫冬儿突然就觉得这扇门重若千金,无论如何她也打不开这扇门,见不到那个丰神俊朗的人。 莫冬儿缩回了手。严六见状,在树上推了严青一把,严青看他一眼,消失在原地。 莫冬儿在沉辉居的院门前站立良久。 她一向肆意张扬惯了,可这扇门里面的人,是年少有为的少年战神,他已经够苦了,不该再为她摊上骂名,更不该为她的肆意妄为收拾烂摊子。 她怎么敢连累了他。 莫冬儿再一次想转身就走,只是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得。 莫冬儿听见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步一步踏的极稳,好像踏在了她心上。 莫冬儿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转身就跑的冲动。 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面色冷漠的男人墨锦遮眸,墨色衬得肤色偏白,俊脸刚毅,好看的不像话。 莫冬儿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面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在她心里突然陌生的可怕。 第四十一章 无忧亦无惧 红铃轻轻的响了两声。 莫冬儿眼看着冷漠的男人动了动薄唇:“冬儿,你怎么才来。” 莫冬儿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满脑子都在想:这人,这人我还真认识!好像,好像还挺熟悉! “冬儿?” “王爷早安!” “早安?”靳辰轩皱眉。就算他是个瞎子,也不至于感受不到如此热烈的阳光。 现在说什么早安?开什么玩笑? 莫冬儿心知自己失言,赶紧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脑子一热,说道:“王爷可听说了那些流言?” 一句话脱口而出,莫冬儿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什么流言?” 温白倒是说了一句街上流言蜚语满天飞,不过那时…… 靳辰轩耳尖红了红,那时他在想,如何将自家小可爱再骗回府里住几天。没听清楚温白说的到底是什么。 莫冬儿心里一急,倒是有些早死早超生的样子,张口就道:“就是莫府大小姐本事花魁桃夭的事儿!” “你不也说了那是流言?” 莫冬儿鼓了鼓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那是真的。” 桃夭?温白好像是提到了桃夭这个名字。所以桃夭是自家小可爱? 花魁桃夭? 靳辰轩皱眉,原来已经有那么多人发觉自家小可爱的与众不同,甚至觊觎自家小可爱了吗?这可不成! 这可是他的人! 莫冬儿见眼前冷漠的男人皱了眉,低头道:“你若不愿,我自去请旨,免了这婚约就是。” “什么?”男人的语气不自觉的冷了几分,下一瞬连忙调整过来,“冬儿,你这是何意?” “我自知一个青楼女子,配不上九王爷。九王爷放心就是,我莫冬儿绝不会给添麻烦。” 靳辰轩这下倒是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觉得我会在意?” “我只在乎你在不在意。” 莫冬儿站直了身子,抬手拆下了靳辰轩覆眼的带子。靳辰轩并未挣扎,甚至还微微低了头,便于她的动作。 整个人,没有丝毫防备莫冬儿的意识,全都是无条件的信任。 莫冬儿就盯着靳辰轩的双眼说:“靳辰轩,你听好了,我是琉璃阁的主子,也是琉璃阁花魁桃夭。从没有人教我什么《女训》,《女诫》,三从四德。我自小在琉璃阁长大,争宠那一套我见多了,也做不来。你若是后院多一人,我也不会像我娘亲一样死去,我会拉着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靳辰轩沉默了半晌,低低吐出来一句:“傻丫头。” 莫冬儿不说话,就死死盯着靳辰轩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靳辰轩笑了笑:“终此一生,宠你一人。” 莫冬儿眨了眨大眼睛,略微歪着头的姑娘一脸呆萌。 靳辰轩寻着轻颤的铃声去牵莫冬儿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男人的嗓音低低的,煞是好听:“莫冬儿,你听好了,我是这钺安的九王爷,曾是那北疆杀神,脚踏血地,手染鲜血无数。如今我身负断魂之毒,是个瞎子。这样的我,你可还愿与我共渡余生?” 莫冬儿仔细思索了片刻,靳辰轩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就连那树上的严家暗卫,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莫冬儿不负众望的点了头,靳辰轩只听见铃铛声响了一下便再无动静,还未辨出她是在点头还是摇头,脸颊上突然触及一片温热。 是莫冬儿垫脚,轻轻吻在他脸上。 靳辰轩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是无法描述当时的感觉,只知道自己仿佛在黑暗中彷徨了许久,突然下一瞬,柳暗花明。 这个小丫头啊,总算是被他拐进了自己家里。 从此以后,你头上这片风雨,交给我来守。 靳辰轩轻轻晃了晃他手里的小手。“你在害怕。”男人的语气是肯定的,“别怕,我在。” 是啊,她害怕,又彷徨。 一个沦落为青楼女子的大家小姐,哪怕她真的不在意什么名声清誉,可真真正正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她心里也是有些发慌。 可竹儿几个都看着她呢,她不能倒下。 她也不敢倒下。 莫冬儿抬头,男人的脸上依旧温和,看着倒是丝毫不在乎即将要娶一个青楼姑娘的样子。 莫冬儿就恨铁不成钢的说:“让你娶什么莫大小姐?听着倒是好听,可谁不知道莫府的大小姐从小就被送出了京?不在京城长大的深闺小姐还算什么大家闺秀?就算是回了京,也是个灰头土脸的土丫头罢了。” “他本就是要拿我来羞辱你的!” “可他没想到,我一回来就险些掀了莫府,这个本该灰头土脸的大小姐,虽算不得什么大家闺秀,却是个欺不得的。” 靳辰轩嘴角勾了勾,“他只觉得更好,如此泼辣的小姑娘定是不想嫁给我这个瞎子。如此一来,只要他稍加安抚,我的未来王妃就会心甘情愿的依附于他,他也正好借着你的手来将我的九王府搅个天翻地覆。” 靳辰轩拉着莫冬儿的小手,将小姑娘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缓开口道:“可他没想到,第二日我们就去逛了京城,他以为我们来往甚密,以后定是会对你下手。冬儿,是我大意了,还连累的你毁了名声。” 莫冬儿:“我从未有过什么好的名声。” 靳辰轩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发顶,“对不起,谢谢你。” 这个一开口就住在了他心尖尖上的小丫头啊。真是个傻丫头,居然张开羽翼来保护他,让他连阻止都来不及。 真是,傻得他心里发疼。 他可是这钺安所有人眼中的战神,是用来保护整个钺安,保护整片北疆的神。神,在他们眼里,是强大到不需要被保护的。 而怀里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可爱,拿着姑娘家本应最看重的清誉,给他撑了半边天。 靳辰轩就很没出息的想钻进自家丫头的怀里蹭一蹭。 大灰狼又往下低了低头,把头埋在小可爱的肩窝处,轻轻的蹭了蹭。 傻丫头,你是桃夭也好,是莫大小姐也好,不管你是何等身份,我只想许你长宁安乐,无忧亦无惧。 第四十二章 我想让寻花楼关门 莫冬儿把贴在身上的大灰狼扒拉下来。 大灰狼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站直了身子。 莫冬儿扶着靳辰轩进了卧房,扶他坐下,一叠声的问:“累不累呀?饿不饿?喝不喝茶水?” 靳辰轩笑出了声,也只有这个丫头心疼他,把他当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哄。 靳辰轩:“你饿不饿?” 莫冬儿的肚子应景的叫了一声。 莫冬儿的脸红了红。 靳辰轩憋着笑,向外面扬声喊:“严七。” “来了来了,爷。王妃,来,吃面。” 严七端着面碗进来的时候,心里直发虚,甚至脚下都有点发飘。 他们家爷的洁癖简直严重到令人发指!别说这卧房了,就算这院子,也是只有严青可进。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沉辉居的,好激动好激动! 严七绷着一张脸,恭恭敬敬的把碗放在了桌上,屋内一时间喷香四溢。 闻到味道的靳辰轩皱了眉。卧房里满是食物的香气,这像什么样子? 莫冬儿眸光亮了亮:“好香!” 靳辰轩顿时觉得这香气恰到好处。 一直默默观察自家爷脸色的严七…… 果然老大说的对,在王妃面前,爷啥也不是。 严青:我说过这话吗?我只不过是想想! 莫冬儿:“对了对了!给,上回你要的信物。” 信物?靳辰轩笑意又深了些,这丫头还记得他存了份莫府的东西呢? “本王的就是你的。” 财迷莫冬儿一双凤眸顿时亮了几分。 可莫冬儿还是把东西塞进了靳辰轩手里,“拿着,我从竹儿那偷来的,是好东西。” 竹儿,温白也跟他提过的,神医青竹。 小丫头把东西塞进了靳辰轩手里,靳辰轩捏了捏,手里仿佛是一个香囊。 “这可是香囊?” “是个药囊。” “可是冬儿缝的?” “你怎么知道的?” 靳辰轩笑了笑,他一向不愿与女子接触,若是一般的姑娘缝制,即便是那神医青竹的东西,他都不会收。 若是自家小可爱亲手所制,可得放好了精心供着!可不能被其他人碰坏了这金贵的东西。 靳辰轩突然就不再敢捏手里的小药囊。 莫冬儿附耳道:“你带着它,这里面混了追魂草。” 断魂毒,追魂草。 相生相克,千金难求。 这个小姑娘,是真真切切将他放在了心上的。 靳辰轩笑:“好。” 早就发觉自己丢了几株追魂草的竹儿在小院子里,把各式各样奇奇怪怪草药铺了一地。 看着一地的草药,竹儿悠悠的叹了口气,自家小姐看上的人,她怎能不尽心? 也好在小姐早就偷了一把追魂草给九王爷做了香囊,若是全被莫苍穹踩坏了,那多可惜! 莫年突然从门边探头叫了声:竹儿姐姐。” “阿年回来啦,去哪疯去了?” 莫年身后的初夏轻轻推了推莫年,莫年给自己打了打气:“竹儿姐姐,寻花楼……” “嗯?怎么了?” “寻花楼的孟妈妈污蔑小姐!莫年想,莫年想要,想要……” 竹儿放下了手里的草药,“阿年想要什么?” 莫年鼓了鼓腮帮子:“莫年想让寻花楼关门!” 在村里,让店铺被迫关门简直就是一大家子的噩梦了。从此以后,这一大家子的生计,都失了来源。 竹儿笑了笑,“阿年想怎么做?” 莫年愣了一下,回头就想找初夏。 竹儿:“出来,都看见你了。” 初夏挠了挠头,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她本想瞒着竹儿,直接带着莫年去找寻花楼的麻烦,可惜她没查到寻花楼的靠山是哪一个。 若是直接来问竹儿,岂不是就暴露了她要带着莫年学坏? 自从上回暗室一事过后,竹儿简直都要比宠小姐还宠这小子,她哪敢让竹儿知道她要带着莫年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儿? 只是莫年到底都是要去北疆的,怎能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他见识一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呢? 竹儿:“初夏,小姐呢?” “嗯?小姐没回来?八成是又被九王爷拐走了。”初夏磨了磨牙,“我这就去把小姐带回来!” “慢着,随她去。” “竹儿!” “小姐的心思,你看不出来?” “我只看出来九王爷不怀好意!” 竹儿嘴角抽了抽,她还真没想到初夏对那九王爷有如此大的仇恨呢。看来这几日是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竹儿挑眉:“说说,怎么了?” 初夏:“……” 她能在这位面前说九王爷把小姐拐回府去,还蹭了小姐的床吗?若真让这位知道了,估计提着鞭子就把九王府给拆了! 世人皆知神医青竹,悬壶济世温润谦和,却不知这位神医大人,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暴力因子,但凡有人挨了小姐裙边一下,这位温和的神医能瞬间炸成一只狮子! 初夏闭了嘴。 莫年睁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瞅了瞅。 莫年:“竹儿姐姐可知这寻花楼背后的主子?” 初夏默默的给莫年竖了根大拇指。 竹儿仔细想了想,“跟安姨娘搭了边儿,约摸着是小安府。” 莫年:“小安府?可是安姨娘的娘家?” 竹儿:“正是。” 初夏皱眉:“这可不好办。” 莫年:“为何?小安府可是什么名门望族?” 竹儿:“那可不是,只是这小安府背后错综复杂,怕是不太好办。” 初夏不屑的笑了笑:“起初这小安府出了个三皇子的妾,简直张扬的天下皆知。年前小安府还出了个太子侧妃,我看这小安府,等着收拾收拾的人多的是。” 竹儿:“可人家不也只是观望?往大了说是太子侧妃,三皇子夫人,往小了说是丞相府的妾室,莫府姨娘……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初夏:“呵,她小安家的女儿,还真是各各高嫁呢。” 莫年简直瞠目结舌。 初夏揉了揉莫年的头,“少年,小姐的敌人如此强大,你可还要为小姐讨这一口气?在这些大人物里混迹,可是稍有不慎就要没命的啊。” 竹儿闻言,也看向了莫年。 第四十三章 我们去砸场子 小少年的眸子里没有半分退缩:“莫年要做!若是初夏姐姐后悔了,莫年也不会怪初夏姐姐,莫年自己去就是了!” 初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这混小子。你初夏姐姐哪是怕了?我这是在担心你呢。” 小小的少年已经学会如何倚仗自己的优势,一双大眼睛笑的眯起来,双眸里如同沁了糖:“初夏姐姐真好。” 竹儿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莫年的头,都不用问这小子一手卖萌讨巧的技能哪里学的,这微眯着眼睛的架势,简直跟自家小姐一模一样。 她堂堂神医青竹,一向风评温润有礼,怎么就带出来两个撒娇卖萌的孩子呢! 眼瞅着莫年肆无忌惮的讨她欢喜,初夏也是沉默了一瞬。 “你想怎么做?寻花楼有如此错综复杂的背景,阿年想要怎么做?” “莫年不知。” “来,我们好好商讨一番。” 小小的少年与一个神医,一个暗卫在这个小破院子里详谈甚久。 就连日后的莫冬儿都想不到,在她还计划着下一步应如何行事,如何才能安全的将莫年送去北疆的时候,这三个人,将这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 两个姑娘,一个小少年。为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惊动了这片京城。 只是如今,莫年还只是对小安府的庞大有了初步的认识。 两个姑娘也没商讨出计划。 直到月明星稀,初夏一脸颓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等小姐回来一起商量。” 莫年:“可那样就不是我们给小姐讨个公道了!那是小姐给小姐自己讨个公道!” 初夏盯着莫年,一脸幽怨。 莫年掷地有声:“小姐说过的!兵不厌诈,可以欺骗别人,却永远都不能自己欺骗自己!” 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啊! 莫冬儿:“阿年说的没错!” “小姐!” 莫冬儿进了小院,眼看着三人坐在地上一脸颓废,挑了挑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年:“我……” 竹儿眼看着莫年就要说出来,赶紧打断了莫年的话:“小姐,你这是去哪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初夏本也是有些心虚,可听了竹儿的话,顿时跟竹儿站到了同一战线。 初夏一向张扬,还有些热烈到极致的泼辣。竹儿温润,是救世济人谦和有礼的神医。可她们在莫冬儿面前,都是管不住自己脾气的老妈子。 两人都是将莫冬儿一手带大的,眼看着自家闺女好不容易出落成倾城的姑娘了,却硬生生的被人拐走,还这么晚才知道回府,谁能不气? 莫冬儿瞬间开溜:“我先回房啦,你们接着聊!” 眼巴巴目睹了全过程的莫年…… 竹儿姐姐和初夏姐姐好生威武霸气!莫年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莫年嘴角上扬,这就是小姐的家啊,这就是他的家人们。他一定要守护好她们才行。 “阿年,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咱不如一把火烧了寻花楼。” 莫年仔细想了想:“也好。” 竹儿好想撸起袖子抽他们两个。 初夏眼尖的拉住了竹儿,劝道:“竹儿竹儿,只要咱们小心些,不留下证据,就算是他大理寺也不敢来查莫府啊!莫府的名头,这时候不拿来唬人,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竹儿,这人说的好有道理,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初夏:“只是寻花楼里的姑娘们怕是凶多吉少……” 竹儿翻个白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大圣人?能得暗卫初夏一声惦记,她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初夏一把哥俩好的搂住了莫年的脖颈:“我自然是那大圣人了,阿年你说是不是?” “初夏姐姐确实极好。” “啧啧。”竹儿摇了摇头。暗卫初夏,看似大大咧咧热情洋溢,实则身为暗卫,最是无情。 竹儿:“真要放火?” 初夏:“你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若是神医忧心连累无辜,大不了火烧起来喊上两嗓子,估摸着该跑的人也就都跑了。” “何时行动?” “择日不日撞日,今夜如何?” 三人头碰着头,神神秘秘的商讨着如何纵火。 夜半时分,瞒着莫冬儿,初夏带着莫年趁着夜色溜出了府。 寻花楼,夜里尽是灯红酒绿。 夜深人静,一转角的深巷子里,满街灯火,亮如白昼。 刚进了巷子,脂粉气扑面而来,呛得莫年咳了几声,一条街的妈妈们见了如此标志的小少年,顿时花枝招展的围了上来。 “小公子这般年纪也来寻欢作乐,想来再长大些,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话还用你说?小公子看着面生的很,可是第一次来此?公子可是好福气,我这楼里啊,可新来了不少好姑娘。只要小公子出得起银子,任凭小公子挑选。” “姐姐说的什么话,小公子可不是那等俗人。小公子这等模样胆识,定是我家的翠儿才配得上!” “胡说!若是公子跟我家菡萏站于一处,定是郎才女貌,万分搭配。” 莫年:“……” 好可怕,他想回家。 躲在人群里的初夏趁着几位妈妈争执不休,吵的唾液纷飞时,一把拖走了莫年。 寻花楼里,轻纱曼妙,红光帐暖,软玉温香。 浪子轻佻,姑娘娇笑。 寻花楼里,尽是不同于琉璃阁的风尘气。就连初夏都险些被迷了眼。 莫年却死死的盯着一处。 “阿年?你在看什么?莫非是看中了哪个小姐姐?” “初夏姐姐,你看那边。” 初夏寻着莫年的目光看去,只一眼,顿时瞪大了眸子。 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满身尽是风流不羁的浪荡。一把折扇轻挑起身边姑娘的下巴,附耳不知在那姑娘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姑娘顿时笑红了脸。 军师温白。 初夏皱眉,温白怎么会在这里?温白身后雅间的门紧闭,里面是何人,不问也知。 果然九王府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 “莫年。” “初夏姐姐!” “走,我们去砸场子。” 第四十四章 小安府的妾 夜深人静,亭台花谢,白玉台阶一直从大门延伸到最深处,内院里一处微光点点,绣着朵朵祥云的帐幔下,宽大的拔步床吱吱呀呀的响。 风起绡动,祥云缥缈,如梦如幻。 木床停了声响。 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句,“你早些休息。” 一节藕臂探了出来,“太子爷,就不再多陪陪奴家吗?” 正在穿衣的太子抬了头。这位白面书生模样的太子爷,正是中宫所处的嫡子,靳辰宇。 靳辰宇面前的女子声线娇软,白嫩的肌肤上尽是青紫的痕迹。素手轻台,将雕着镂空祥云的罩子轻罩在床边的夜明珠上,罩上雕工极其细腻,顿时房内尽是祥云朵朵,每一朵各不相同。女子赤足踩在地上,步步如同踏至云端。 靳辰宇见了此景,朗声笑道:“你这主意可是稀奇。” “太子爷过奖,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把戏罢了,当不起太子爷的称赞。” “行了,你好生休息,本宫还有事。” “是,恭送太子爷。” 与太子郎情妾意的这位,正是太子侧妃,安轻云。 安轻云眼看着太子走远,回身毫不留情的砸碎了夜明珠上雕着祥云的灯罩。 “连人都留不住,我还要你何用?” 太子一向看重名声,平日里极少留在侧妃妾室的房里。她安轻云不过一个小安府的女儿,怎能比得过人家? 靳辰宇没去太子妃的房里,抬脚去了书房。 “太子爷,太子妃那边……” “随她去。” “是。” 丞相府的嫡女,靳辰宇揉了揉眉心,若不是为了拉拢丞相大人,他何至于娶一个无颜之女?如今娶回了东宫,哪怕他实在对那个女人喜欢不起来,也是要给足了她太子妃的面子。 侍卫把靳辰宇的话传给了等着消息的小丫鬟。 小丫鬟道了谢,小跑着回了太子妃的宫里。 “太子妃,太子爷今夜歇在书房里。” “知道了。” 花倾城转头跟她的奶嬷嬷笑:“嬷嬷你瞧,我说他不会来的。” 花嬷嬷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家小姐幼时跌下假山,脸上带了疤,丞相府的千金,怎能困在这深宫之中,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都怪她当年没看顾好自家小姐。 花倾城听了花嬷嬷的叹气声,还是没心没肺的笑:“嬷嬷可千万不要自责,若不是这疤,我怎能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嬷嬷宽心,这疤痕可是不知救了我几条命呢。” 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 花嬷嬷服侍花倾城洁面,漱口,最后不知是第几次说道:“若是能寻到那神医青竹……” “嬷嬷可千万不要说这话,若是神医好寻,九王爷何故一直安坐于轮椅之上?” “是奴婢失言了。” 花倾城笑了笑,只是笑里难免多了几分惨淡,“我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到底活不出她的样子。” 花嬷嬷心知自家小姐说的是谁,那时小姐婚事刚定,小姐心里烦闷,外出游玩险遭山贼。惊险之时,红衣似火的姑娘从天而降。 真真正正的一身红衣倾天下。 这世间,怕是当年的苏便嬛,都活不出那么张扬的样子。 想到了苏便嬛,花嬷嬷又叹了口气,可惜了当初年少鲜活的苏家嫡女,竟落了个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的下场。 “太子妃,早些歇着。” 花倾城点了点头,“嬷嬷也早些歇息。” 花嬷嬷俯下身子:“太子妃,奴婢夜里给您守着。” “怎么?” “当年苏家那一位,府里也有个小安府的妾。” 花倾城瞳孔微缩,背上突的浮起一层冷汗。 “太子妃歇着,奴婢给您守着。” 花倾城慢慢的躺了下去,手中的丝衾被抓的死紧。 京城人尽皆知,苏便嬛死的蹊跷。可最多不过只道一句,可惜。 小安府出来的妾室,手段可见一斑,更何况府里这位,是莫府那位姨娘的亲侄女儿。 嫡亲的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自从嫁到这东宫里,安轻云的手段她见多了。 若不是因她爹爹是丞相,太子为了那至高的位置还需要她爹爹,她怕是早就被休了! 花倾城思绪纷飞,彻夜无眠。 寻花楼里,温白正肆无忌惮的跟眼前的姑娘谈笑。 “在下非墨。敢问姑娘芳名?” “奴家莺歌,见过非墨公子。” “莺歌,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蝶舞莺歌,景色秾丽,姑娘果然人如此名。”温白折扇一合,扇尾轻佻的抬起莺歌的下巴,附耳道:“明艳的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摘。” 莺歌混迹在这片花柳巷子里,也不是什么花魁,接的客大多数只是些跟着主子前来寻欢作乐的下人,哪里听过这种话? 玩世不恭的白衣浪子,姑娘家顷刻间芳心萌动。 一袭男装的初夏带着莫年挤过来,简略的扫过一眼严家暗卫几个的位置,这一扫,就对上了严八一双惊愣的眸子。 很好,你们九王府很好。 初夏压低了声线:“兄台可真是好兴致。” 温白一僵,转头就看见男装的初夏,姑娘家一双微微眯起的眼,跟莫冬儿如出一辙。 温白脑子里不知名的一根弦一崩,满脑子都是:遭了。 温白收回了还抵在人家姑娘下巴上的折扇,“姑娘,我们下次再聊。” 莺歌虽是不舍,却也心知她身份低微,打断不得大人物之间的事儿,极有眼色的福身告退。 走之前的莺歌上下打量了一番初夏,低着头,掩盖了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 温白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疯狂给严家弟兄几个打手势。 要是让眼前这丫头发现了小九在这寻花楼,小九还娶不娶媳妇儿了?为了一个破花楼把小九的未来媳妇搭上,亏不亏? 莫年:“公子背后这只手是什么意思?” 温白咬了咬牙,莫大小姐身边这几个,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一个都不好对付。 初夏扬起下巴点了点几个暗卫的位置:“我都看着呢,别瞎动。屋里的那位大人应该也听见动静了,既然您没什么动静,我一个奴婢也不敢将您请出来。只是大人今日所作所为,奴婢一定如实报给我家主子,绝不敢有半句虚假。” 第四十五章 正襟危坐的阿轩 “初,初公子,你怕是误会了。” “我只信我这双眼看见的。” “眼见可不一定为实。”温白捏着折扇,“初公子何不进来一叙?还有莫公子,请。” 初夏眯着眸子,没动。 温白就笑:“两位公子可是不敢?” 初夏抬脚就往温白身后的雅间走,“不过是怕见了什么不该见的。阿年留下,若是真见了什么,也好防止温公子灭口。” 小少年一脸郑重的点了头:“嗯。” 温白笑笑:“初公子多虑了。” 小九,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温白轻轻敲了敲门,眼看着初夏嘲讽的眼神,温白一狠心,推开了门。 里面正对着门的男人时时刻刻都是一副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的姿态,永远都一丝不苟,堂堂正正。 可落在初夏的眼里,只落得个人模狗样的评价。 靳辰轩面前的人,就显得坐立不安起来。 初夏本着捉奸的态度闯进来,结果屋里这二位,不止都是男人,而且这正襟危坐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 靳辰轩声线偏冷:“何人?” 初夏:“……” 虽然打断了人家怎么说都算不上什么礼貌的事,可为了她家小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人家九王爷这排山倒海一般的冷气压过来,初夏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这下可好,坏了九王爷的大事,也不知九王爷会不会迁怒自家小姐。 心知到底是自己做的不对,初夏心虚的往温白的身后挪了挪。 倒是靳辰轩对面的人局促不安的先开了口:“既然王爷还有事,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初夏没敢看那人的脸,却暗搓搓的记下了那人的声音。 跟着九王爷来这地儿谈事,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谈的也定不是什么好事! 温白等这人出去,轻轻的关了门。 门和门框轻轻碰撞了一声,响的初夏心里一颤。 在初夏面前,九王爷一向和莫冬儿同时出现,在她心里,九王爷一直都是个登徒子形象。 可如今,屋里尽是这男人散出的冷气,初夏本能的感觉危险。 初夏觉得,她可能需要重新估量一下眼前这个曾是北疆杀神的瞎子王爷。 屋里静默了许久。 寻花楼里污言秽语,姑娘家娇声细语似乎都与这个雅间毫无关联。 直到这扇门再一次被开启关闭。铃声轻响,响的这片低气压顿时消失殆尽。 面色如霜的男人,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柔和:“冬儿。” 温白大松了口气。 初夏瞬间觉得,回暖之后,她的心脏仿佛才开始“扑通扑通”的跳动,冻上了的血液逐渐开始流遍全身。 初夏感觉,她可能理解了严家暗卫为什么拼死拼活的要帮九王爷讨个王妃了,做九王爷的暗卫,真挺难的。 初夏:“小姐。” 莫冬儿抬手就敲了敲初夏的脑袋:“真是长本事了,若不是阿年回去叫我,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胆子如此大,竟跑到这里来了!” 初夏就悄悄的瞪了莫年一眼,莫年这个小叛徒! 莫年弱弱的看了初夏一眼:我只是见初夏姐姐太久没出来,担心初夏姐姐已经被…… 初夏:……她人是没怎么样,可再过一会,可就不一定了。 莫冬儿:“王爷,给您添麻烦了。” 靳辰轩想了想,“嗯。” 莫冬儿:“……” 温白:“……”照小九这个发展,可得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儿? 初夏瞪大了眼,好耿直的一个人,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莫冬儿笑了笑,“那要怎么才能补偿王爷呀?” 靳辰轩试着伸手,莫冬儿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了靳辰轩抬起的大手。 “冬儿。” “王爷?” “换个称呼。” “嗯?” “别叫王爷,换个称呼。” 靳辰轩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 莫冬儿正歪着脑袋想,要叫面前这人什么呢?九九?辰辰?轩轩? 等不到回应的靳辰轩拉着莫冬儿的小手,轻轻的晃了晃。 温白感觉要瞎,他收回刚刚的想法,小九这样的娶不着媳妇儿,还有谁能娶到媳妇?这简直,撒娇技能爆满。 小姑娘亦是从善如流,软糯的叫了声:“阿轩。” 大灰狼牵着自家小可爱的指尖勾了勾,嘴角不自觉的轻翘。感觉自己被治愈了!这什么神仙小可爱!好甜!好想按在怀里吸一口! 靳辰轩到底还是顾及着屋里还有别人,只是老老实实的牵着自家小可爱的小手。 可心里,早已被快要按耐不住的喜悦填满。 初夏在心里默默的冷嘲一声,就算这人见了自家小姐和见别人完全是两副面孔,可拐走了自家小姐,就是不可饶恕。 有了小姐撑腰的初夏,瞬间忘记刚刚血液凝固的底气压。满脑子都是自家可爱到犯规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糟心。 温白轻轻的拍了拍莫年的肩头。主子们谈情说爱,他们也就别在这瞎站着了,再站一会估计这两个有莫大小姐护着不会怎么样,可他这条狗命能不能保住可就说不准了。 等给两位主子腾了地儿,温白顺手一模,从莫年身上摸出了两个火折子下来。 温白:“你们带着这个是要做什么?” 莫年:“你这是偷!” 温白把玩着手里的火折子,“你们,莫不是来放火的?” 小少年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伸手就想抢温白手里的火折子。 温白闪身躲开:“小子,回去练几年再从我的手上抢东西。” 莫年:“不问自取,便是偷!你这并非是正人君子所为!快还给我!” 温白脸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莫大小姐教的这小子,心性倒是不错。 只是年岁太小,到底缺乏历练。 温白突的手上一空。 初夏抢回了温白手上的火折子。 温白功夫再好,也到底是个军师,怎能比得上暗卫? 温白也不在意:“你们老实说,是不是来放火烧这寻花楼的?” 初夏:“与你何干?” “大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这事?” 初夏没理他。 温白顿时明白,怕是这几个看不惯主子受气,私自想来一把火烧了寻花楼。 温白笑道:“这倒也是,莫大小姐贼精贼精的,哪能干出这等蠢事?” 第四十六章 抓蚂蚁拆家 “你是何意” 温白低声:“敢得罪寻花楼的有几人?寻花楼白日里还在莫府门前闹过,晚上就遭了灾,你们如何独善其身?” “这岂不是在连累你们小姐?” 初夏何尝不知温白的意思,只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啊。 莫年:“莫非温公子有什么好办法?” 温白笑了笑,这小子的成长的确有些出人意料,日后必成大器。 温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二位,请。” 从此,小少年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也不知这三人到底商量了些什么,莫冬儿领着两人回府的时候,总感觉这两只眼神有些不对。 就好像瞄准了猎物蠢蠢欲动的狼崽子?莫冬儿摇了摇头,放弃了脑子里乱想的思绪。 定是他们又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随他们折腾去,就算是折腾出了事儿,还有她在呢。定不会让这两个吃亏就是。 现在这流言蜚语,定是传进了宫里她还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第二日,宫里来了人。 皇上有旨,急召入宫。 “臣女遵旨。”莫冬儿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身边的竹儿极有眼色的塞给了小太监一包银子。 小太监暗自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笑的越发灿烂:“大小姐放宽心,跟咱家走就是了。皇后这几天可惦念着未来的九王妃。” 皇上圣旨,却是皇后想见,当真有趣。 进宫的马车晃晃荡荡的,莫冬儿谁也没带,就独自一人进了宫。 皇宫繁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大殿四角高翘如若飞燕,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入眼遍处金碧辉煌。 只是这宫锁岁月,谁又能知道这辉煌白玉之下曾埋葬了多少白骨? 小太监一直将莫冬儿引至御花园一小亭中。 “大小姐请在此稍候。” 莫冬儿点了头。 皇后要见她,不引她去凤仪宫,却带她来御花园。这个时辰,理应是刚下早朝。而莫冬儿所在的位置,正是皇上将摆驾御书房的必经之路。 莫冬儿扒拉着发间的红铃,不动声色,思绪却开始翻飞。 下朝啊,也不知会不会遇见阿轩。 树上那只鸟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吃起来会不会好吃。 这树应该有年头了,听说宫里尽是些肮脏的手段,也不知这树下会不会埋着什么人的尸骨。 看着这土,好像还挺容易挖坑的。 嗯,今天天色不咋地,地上的蚂蚁开始搬家了。 要不要抓几只蚂蚁回去啃莫府?没了挂糖的门,感觉莫府里的蚂蚁好像都不太愿意住在莫府里了。 果真莫府里的人不招人待见,就连蚂蚁都想着往外搬。 莫冬儿蹲下来,掏出个小瓷瓶来,准备开始抓蚂蚁。 就是可惜了这竹儿用来装药的小瓷瓶,莫冬儿象征性的同情了一把小瓷瓶,往瓷瓶里撒了点糖,紧接着自顾自的看着脚下搬家的傻蚂蚁往瓷瓶里面进。 蹲着的小姑娘就这样落在了路过的皇上眼中。 亭下的姑娘,看起来年纪尚小,安安静静的蹲在那里,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了脸,温柔如画。 能进来御花园的女子,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靳祥本想就这么路过,只是这脚,无论如何都再不得挪动一步。 年岁大了,也就更贪恋这些小丫头,鲜活而灵动。 靳祥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会意,翘着兰花指走上前,唤了声:“姑娘?” 莫冬儿眸光闪了闪,也没起身,软软糯糯的说:“嘘,公公小声些。” 软糯的小丫头,总是让人心生怜惜,老太监也不恼,悄声问:“姑娘这是在作甚?” “抓蚂蚁。” 老太监:“……为何要抓蚂蚁?” “拆家。” 老太监沉默了一瞬,这是哪家的姑娘?怕不是个傻子! 靳祥轻咳了两声。 莫冬儿闻声抬了头,懵懵懂懂的,直到见到了龙袍,才假装大惊道:“皇上?” 姑娘看起来不高,年纪也还小,可一双凤眸,妖冶而妩媚。 靳祥的心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点了点头道:“你是何家的丫头?蹲在这作甚?” “臣女莫冬儿,在抓蚂蚁呢!”莫冬儿笑的人畜无害,通俗一点的说,就是笑得像个傻子。 靳祥顿时失了些兴致。女人,他有很多,他更喜欢聪明些的姑娘。 而眼前这个,不过是让他被姑娘家刚刚的温柔惊艳了一瞬。 宫里的女人,早就失了温柔,就连这个丫头带给他的那抹惊艳,也是转瞬即逝。 靳祥自嘲,自己怕是天下的女人见多了,竟然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野丫头感兴趣。 “你倒是好兴致。” “臣女听闻蚂蚁可搬物,皇宫这么好看,可不能被它们给搬走了,可臣女极想看蚂蚁是如何搬物的,于是就想抓几只蚂蚁来拆家!” 老太监得知了莫冬儿的名字后便不在发话,皇上不管怎样,到底不能抢自己的儿媳。只是老太监心里难免同情了一把莫苍穹,这是养了个什么闺女?来皇宫抓蚂蚁,带回去拆家? 靳祥笑了笑,也不再打扰这小姑娘,带着老太监离去。 “莫苍穹这女儿,倒是有趣。” 老太监唯唯诺诺的应声,不敢回话。 “花魁?我看她到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这脑袋……” 皇上又问:“这丫头配小九,你看如何?” 老太监:“圣上下旨,自然是极配的。” 靳祥大笑:“你这老东西,惯会哄我。罢了罢了,今日去洵妃那。” “是。” 洵妃,江南陈家的小姐,陈婉洵。 是当年皇上出游时,遇见的一个姑娘。 凝眸一颦失鱼雁,对镜三笑怯花颜。 江南烟雨,那时的姑娘撑着一把纸伞,一只纤纤玉指提着心爱的糕点,悠哉悠哉的在街上漫步。 老太监暗自叹了口气,那是多温婉的一个姑娘啊,只可惜生生被这乌烟瘴气的后宫磨没了一身的温婉,只剩下满身尖利,扎的人生疼。 第四十七章 一嫡一长 皇上前脚刚走,后脚莫冬儿就被召进了凤仪宫。 凤仪宫,有凤来仪,金碧辉煌。 莫冬儿低垂着眸子,跟着引路的小宫女迈进凤仪宫的大殿。 正殿,皇后一身凤袍,端坐主位,正漫不经心的抚着膝上雪白的猫儿。 莫冬儿跪拜行礼:“臣女莫冬儿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没应声,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膝上的白猫,似乎是没看见下方正跪拜行礼的莫冬儿。 倒是皇后下首坐的德妃抬了眸子轻扫过莫冬儿一眼。 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卑不亢的姑娘,一身的从容大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言里那个什么花楼里做花魁的姑娘。 莫冬儿心知皇后这是在有意为难,倒也没有很在意那主位上的皇后娘娘,干脆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德妃忍不住笑了笑,只是接下来,在莫冬儿抬起头露出脸的那一瞬间,德妃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眼前这丫头,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人。 尤其是这双凤眸,像极了当年苏家那风华绝代的姑娘,苏便嬛。 等等,这姑娘刚刚说她是何人?臣女?莫冬儿?莫府? 是了,当年苏家的姑娘,正是嫁给了年少俊郎的莫府小公子。那这莫冬儿,岂不就是苏便嬛的女儿? 那,那么,那么苏便嬛留下来的东西,是不是就在这丫头手上? 德妃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到底在后宫混迹了大半辈子,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原样。 她不能慌,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的儿子,她眼下都不能露出丝毫异样。 只是德妃那瞬间的情绪外漏,恰巧就落入了莫冬儿的眼底。 莫冬儿继续垂下了眸子,德妃,怕是不简单。 德妃既然得知了莫冬儿的身份,更猜到了苏便嬛的东西有可能就在这丫头身上,赶紧的给莫冬儿解围:“莫家的丫头?生的倒是好看。” “臣女多谢娘娘夸赞。” 德妃就笑:“这丫头还真是不客气。” 皇后这才似回了神,“瞧我,竟是才晓得莫姑娘进来,快来人,赐坐。”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娘娘日理万机,母仪天下,臣女不过是一个闺中女儿家,实在是不敢让娘娘多虑。”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你这丫头竟会贫嘴。”皇后娘娘笑了笑,“本宫这身边已是许久都没人这么会说话了,赶巧姑娘也是与小九有了一纸婚约的,小九到底也是叫我一声母后,姑娘日后嫁入王府,定是规矩众多,莫姑娘若是无事便留下来,陪本宫几日,也顺带着了解些宫里的规矩如何?”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这宫里,怕是她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事已至此,倒不如她干脆些,主动留下来。 “谷子,还不带莫小姐去偏殿安置?” “是。” 德妃默不作声,这丫头若是留在宫中,这后宫,怕是要热闹一番了。 等到谷子带着莫冬儿走远,德妃问:“娘娘觉得这姑娘如何?” “一身红衣倾天下,名不虚传。也就是她年纪还小,等她再大些,定是举手投足,魅惑众生。” 德妃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几道皱纹:“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老了,不如当年了。” “是啊,这天下,也该是这些孩子们的。” 皇后瞳孔一缩。 德妃抚着眼角的细纹,“娘娘,臣妾宫里还有事,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 “妹妹无需如此客气。” “臣妾告退。” 德妃,大皇子靳辰溢的母妃。 与皇后所出的太子恰巧占了一嫡一长。 德妃回宫,立马遣人去请了靳辰溢来,她需要跟大皇子好好谋算一下,如何才能拉拢莫冬儿,将莫冬儿手里的东西,据为己有。 毕竟那东西,若是出世,定会让整个天下趋之若鹜。 皇后独自一人,在寂静的大殿里呆了许久。 直到谷子回来,“奴婢叩见娘娘……” “无需多言。”皇后自顾自的摆弄着小指上长长的护甲:“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莫大小姐脸倒是好看,只是脑子不太清楚。” 皇后摆弄护甲的手顿了一瞬。 哪是什么不清楚,怕是那丫头通透着呢。 苏便嬛的女儿,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既然已经来京城趟这滩浑水,为友倒是再好不过,若是为敌…… 长长的护甲的刮过沉木的桌面,声音尖利而刺耳。 若是为敌,只能毁了。 刚下早朝的莫苍穹急匆匆的回了府。 街面上流传的流言蜚语,怎能逃过莫苍穹的双耳? “让莫冬儿给我滚过来!” “大人,大小姐一早就进宫去了。” 莫苍穹跳着脚喊:“进宫?她一个贱丫头,如何进的去宫?” “大小姐是……大人,大人!等等奴才啊,大人!” 莫苍穹没理王才的喊叫,抬脚就往莫府的小破院子里走。 进宫?他才不信,一个刚入了京的贱丫头,如何进的去宫里。就连他的宝贝女儿莫楚楚,平日里都无法随意出入皇宫。 破烂的木门吱呀作响,被莫苍穹一脚踢开,木门顽强的撑了几瞬,还是不堪重负的落了地,顿时一阵尘土飞扬。 闻声而来的竹儿叹了口气:“莫大人这是怎的了?何至于拿个破门撒气?” “让莫冬儿滚出来!” “我家小姐一早就被宣进了宫,莫大人这是故意来找本姑娘的麻烦?” “进宫?区区一个刚回京的贱人,她何德何能进的去宫?” “想来是莫大人身边的狗没告诉大人。”竹儿慵懒的倚在身后的破墙上,“我家小姐可是奉旨入宫!” “她奉哪门子的……” 王才撕心裂肺的喊了声:“大人!” 竹儿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真是可惜,若是莫苍穹刚刚说出了那句话,定是会有一场绝佳的好戏看。 “她当真是进了宫?” 王才一路追着莫苍穹奔过来,他一个书生,哪能跟得上动了怒的当今镇北侯?这一路上直跑的王才是满头大汗:“回大人,大小姐她,她确实是被圣旨召进了宫。” 第四十八章 烟雨中的姑娘 该死的贱丫头。 可皇上明知道莫冬儿本该是一枚送去九王府的弃子,如今唤她进宫,意欲何为? 真是给他添乱子!莫冬儿该死,还有这竹儿更是该死! 莫苍穹转身就离开了小破院子。 “来人,备马!” “是。”王才低头哈腰的应声“大人您这是要去……” “进宫。” 也不知道莫冬儿能否能在宫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若是活不下来,那他的楚楚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平白的将莫楚楚送去九王府? 可若是莫冬儿能活下来,莫苍穹只求莫冬儿在宫里别冲撞了什么贵人,可千万不要给他莫府招惹上什么祸端! 而被莫苍穹惦念着的皇上正疾步踏进洵妃的宫殿,他还记得当年那时,他被江南的烟雨困在屋檐下,远处细雨蒙蒙中,走来一个撑着油纸伞悠闲漫步的姑娘,细雨微微淋湿了鹅黄色的衣摆,姑娘也不在意,一步一步踩在细碎的烟雨里,踏在他的心坎上。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那时,情窦初开的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姑娘,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他连着几日都去那条街边,去偶遇那个温婉如画般的姑娘。 所幸,他赶在回京之前遇见了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姑娘。 从此江南水乡烟雨如画,皆不及你。 “你可愿跟我走?” “去哪?” “京城,一个更大,更美,更好的地方。” 姑娘温温柔柔的给他整了整衣衫,点头笑着答应道:“好。” 年少的靳祥,对姑娘许下了第一个誓言:“放心,我会护你安好。” 可回了京,姑娘才知,护她安好,也只是护她安好。 给她一方院落,护她衣食无忧,这便是他许给她的安好。 年少的君王,要承受的太多,要顾及的太多,要妥协的也太多。而那些,都不是她一个没有显赫家世的小女子所能左右的。 前朝后宫,陈婉洵皆是无能为力,只能在这深宫里日渐沉寂。 直到她生了九皇子,后宫手段层出不穷,陈婉洵就这样渐渐的被耗去了一身的温婉,凭着一身刺人的尖利,活了下来。 可这尖刺,却再也拔不掉了。 此时的陈婉洵正给宫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岁月未在这女子的面颊上留下几分痕迹,许是没想到有人会来她这宫里,女子墨发微散,精心伺候着她种的花儿,眉眼间尽是温柔。 “皇上驾到!” 陈婉洵手中的铜壶“咣”的一声落了地。 皇上?自从小九出了事,皇上多久没来她这宫里了?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无需多礼。”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老太监暗自叹了口气,退至外面守着。这洵妃娘娘啊,若是还有半分当初温温柔柔的样子,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也怪这后宫,温婉可人的姑娘,哪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活的下来? 不过是想活下去的可怜人罢了。 “你这是不希望让朕过来?” “皇上这是什么话?”陈婉洵给皇上倒了茶,“这后宫里,哪一位不希望皇上亲临?” “可哪一位都没有你耿直。” 陈婉洵笑了笑:“臣妾嘴笨,还望皇上海涵。” 靳祥皱眉:“你,一点都不像当年的样子。” “当年?难为皇上还记得臣妾当年的样子。” “是朕奢望了,你再不是那个烟雨蒙蒙中满身温婉的姑娘。如今朕看你这女人,简直不知好歹!” “臣妾的确不再是什么温顺的姑娘了。”陈婉洵轻轻的笑了笑,“让皇上失望了,是臣妾的不是。可是皇上,臣妾还有小九,臣妾想要活下去,活的好好的,然后告诉小九,他母妃不会是他的……” “够了!朕如何没让你活下去?难道这深宫里,还有人敢害你不成?” “臣妾不过一条贱命罢了,他人若是想害,拿去便是。” “你刚刚不还说你想要活下去?” “是了,那倒是臣妾奢望的太多了。” “陈婉洵!朕一向一言九鼎。朕许过你安好,可不是为了看你放肆的跟朕使什么小性子,别以为朕真不敢拿你怎样!” “到底是何人食言?”陈婉洵突的红了眼眶,“当年皇上许臣妾回京安好,皇上的确是一诺千金,可皇上口口声声的安好,就是予我一方院落,困我在这深宫之中吗?” 陈婉洵失声痛哭:“京城的雨太烈,你怎能护我安好?”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一直在洵妃宫外守着的老太监跟前:“公公,莫大人求见皇上。” 老太监一听是莫苍穹,顿时想到了御花园里抓蚂蚁的莫冬儿。亲闺女抓蚂蚁回去拆家,多新鲜的事儿! 老太监忍不住就想同情莫苍穹。 “皇上。”老太监轻轻叩了叩门,“莫大人求见。” “嗯。” 靳祥想去安抚陈婉洵的手停在半空,“你……” “皇上去,臣妾不敢耽误皇上的大事。” 靳祥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殿里顿时寂静下来,陈婉洵立即擦干了眼泪。 那种小姑娘家的伤心,她早就没有了。 殿内也不知空寂了多久,小宫女在门外禀道:“娘娘,莫大小姐求见。” 莫大小姐?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的花魁嫡女? “让她进来。” “是。”紧接着,小宫女引莫冬儿进殿,“莫大小姐请。” “多谢。”莫冬儿本想着,她与九王爷二人已有婚约,此番进宫,不来看一眼九王爷的母妃洵妃,到底是说不过去的。 “臣女莫冬儿拜见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坐。” “臣女多谢娘娘。” “跟九王爷有婚约的丫头,就是你?” “正是臣女。” 洵妃点了点头, “你可愿护好他?” “臣女愿意。” “你可会护好他?” “一心一意。” “你可能护好她?” “以命相护,竭尽所能。” “好。” 陈婉洵笑了笑,如此,她便安心了。能得一人相守,她的小九是个有福气的。 莫冬儿眸光微闪,据她所知,洵妃与九王爷的关系可并不融洽。 第四十九章 对大小姐好点 “去,丫头。” “娘娘这是何意?娘娘既然关心九王爷,何不……” “这不是你该问的,退下。” 莫冬儿皱眉,却还是没有深问下去:“臣女告退。” 洵妃的心思倒是跟莫冬儿想的有些出入,不过既然是对九王爷悉心照顾,就没有什么可多想的,无非就是方式不同而已。 莫冬儿想到靳辰轩,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笑意染上凤眸的姑娘,带着平常女子没有的妩媚妖冶,不知扰乱了谁的心弦。 “姑娘请留步。” 莫冬儿回头。 苍蓝色华袍的公子,迈着大步走向莫冬儿。 莫冬儿就打量着这位喊住她的公子,“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姑娘谬赞。” 莫冬儿这才惊觉,她竟是把脑袋里想的东西不自觉的说出了声。 “公子莫怪,是我失礼了。” “姑娘多虑了,在下靳辰溢,敢问姑娘芳名。” “臣女莫冬儿,见过大皇子。” “你就是莫家嫡女莫冬儿?” “正是臣女。” 靳辰溢的笑意深了几分:“姑娘,本皇子正巧见着莫大人进了宫,兴许是来接大小姐的。” 果不其然,靳辰溢见面前的女孩儿惊喜起来:“当真?真是让爹爹费心了。” “莫大小姐请。” “多谢大皇子。” “无需如此,大小姐既然与小九有一纸婚约,便叫我一声大哥就好。” 莫冬儿颔首,“多谢大哥。” 靳辰溢脸上的笑意不减,眼前这丫头果真是真心实意想嫁给小九的。 只是靳辰溢心下忍不住多思量了几分,若说是以前的九王爷,冷面战神风光无限,自是一众闺阁女子暗生情愫的对象,可如今的小九早已是个沉寂多年的瞎子废人,眼前这莫大小姐心心念念要嫁给小九,到底意欲何为? 莫苍穹狡诈如狐,这莫大小姐,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一路无话,直到御书房前,“大小姐请在此等候。”靳辰溢微微拱手,可以抬头就见一个人从御书房走出:“莫大人。” 也是赶巧,莫苍穹正颤颤巍巍的迈步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与大皇子立于一处的莫冬儿。 莫苍穹当即眼前发昏。 刚刚御书房里,也不知怎的,一直伺候着皇上的老太监直勾勾的瞅着他,眼底还满含同情,直瞅的他心里发毛!让他直反思近日里有何事做的不恰,引了皇上不快。可思来想去,也只有他那不省心的女儿近日里有些不妥。 可皇上的脸色如常,这倒让莫苍穹放心了几分。可偏偏出来的时候,那老太监竟然悄悄的跟他说:“莫大人,以后对大小姐好些。” 说实话莫苍穹不被吓了一跳都是假的,“多谢公公提点。” 可他这一出来就见这本是要送去九王府的丫头竟跟大皇子关系匪浅。如今街上她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也就罢了,只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要舍弃的女儿,可如今跟大皇子站于一处,这算怎么回事? “臣叩见大皇子……” “大人无需多礼。” “爹爹可是来接女儿回府的?”莫冬儿没给莫苍穹多说的机会,惊奇的喊了一声,随即又道:“可女儿今儿怕是回不去了,皇后娘娘正留女儿在宫中小住几日呢,请爹爹先回。” “你这丫头,怎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女儿可不敢反驳。” “你!罢了罢了,你留下便是。只是切记不可惹是生非,不可得罪贵人,若是犯了什么大错,我莫府可不饶你!” “冬儿可不敢让莫府保我。若我求着莫府,保不准哪天可就被莫府卖到花楼去了。” “你还有理了!若不是你不知廉耻自个儿往花楼里进,这街上哪会有如此辱耳的流言!” “莫大人不妨回府问问安姨娘,问问你的好妾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我莫冬儿行得正坐的直,从不背后搞什么下三滥的动作!” 莫冬儿紧接着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就算做了,也没人知道! 可莫苍穹却是被唬住了,他心知安姨娘不喜莫冬儿,可对于莫冬儿,他也是在是喜欢不起来,也就一直放任安姨娘去折腾,可若是安姨娘坏了他的大计,他绝对绕不得安姨娘!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宫中。”莫苍穹甩袖离去。 御书房里的老太监一想到留在宫里的莫冬儿,心里忍不住的又同情了莫苍穹几分,莫大人怕是不知道,他这闺女正想着如何放蚂蚁啃了莫府呢! 莫冬儿也不在意莫苍穹将自己留在原地,她跟莫苍穹的父女之情,不过如此。 既然毫无希望,也就没有什么可奢望的。 而莫苍穹心里思索的,却是另一件事。 刚巧莫冬儿近日里不在莫府,那破院子里的几个人,也是该解决了。 什么竹儿姑娘,既然不听劝解,就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待到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正是除去绊脚石的好天气。 莫冬儿正自顾自的往皇后娘娘给她安排的住处走,只是偌大的皇宫,哪里是一个路痴能走明白的? 当莫冬儿不知是第几次绕回一朵随风飘扬的小黄花面前时,莫冬儿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她迷路了! 眼看着四处无人,莫冬儿鼓了鼓腮帮子,决定顽强的接着走下去。 “大小姐?莫大小姐可在此处?” 莫冬儿加快了脚步,往声源处寻去:“你是何人?”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您了。”小宫女高兴的紧,“大小姐,奴婢小麦,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 莫冬儿点了点头。 “大小姐可是迷了路?”小麦伸手扶着莫冬儿,擦过莫冬儿耳边之时,突然压低了声音:“大小姐放心,奴婢是九王爷的人。” 莫冬儿眸光亮了亮。 小麦看起来却如同什么都没有说一般,笑着扬声道:“大小姐第一次进宫里来,迷路也是正常,就连奴婢现在也经常迷路呢。 “就你这丫头话多!大小姐逛了许久,定是走累了,还不快把大小姐扶回去。” 第五十章 我许你扬名立万 “是,大小姐这边走。” “无妨,我身边伺候的几个都是吵吵闹闹的性子,突然安静下来,我委实是不大习惯。” 谷子跟了皇后许久,当即就笑道:“大小姐喜欢这丫头,那是她的福气,既然大小姐看中,那不如这几日就让小麦服侍您如何?” 莫冬儿略微思索,点了头:“极好。” 皇后给莫冬儿安排的住处,名唤风弦宫,虽不算是紧挨着凤仪宫,却也不远。 将莫冬儿送回风弦宫的谷子帮着小麦给莫冬儿安排妥当,略微吩咐几句让小麦照顾好莫大小姐之类的话,便离去了。 小麦送走谷子,回身给莫冬儿倒了杯茶水:“大小姐尽管安心住下便是,皇后娘娘唤小姐进宫,无非就是想先观察小姐几日,看看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顺便也看看这莫府的大小姐是否能为她所用,莫冬儿不免多看了小麦一眼,这是在告诉她皇后娘娘留她的本意?可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小麦如此多提点她一句,想来是怕她入了皇后娘娘的什么圈套,免得皇后拿着她来威胁她家主子。 嗯,这种处处以自家主子为重的心思,莫冬儿觉得她能理解。 莫冬儿坐下来,取出一方白帕,“研磨。” 小麦没得到莫冬儿的回应,也不多话:“是。”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莫冬儿就感觉小麦的话一点都不多,就连严家兄弟几人的话也不多,九王爷更是话少!这一大家子都是怎么相处的呢?难不成平日里都使眼色说话? 战场大营里,九王爷使个眼色下去,将士们顿时秒懂,干脆应声:“是。” 临阵杀敌时,敌方是疯狂鸣鼓喊话,而九王爷这边一个个跟眼睛抽筋了似的眼神乱飞? 画面略微诡异,莫冬儿不敢细想,赶紧把注意移回眼前的帕子上。 小麦就感觉这莫大小姐虽是面无表情,可看起来有些……诡异? “小麦。” “大小姐有何吩咐?” 莫冬儿晾干帕子上的墨迹,仔仔细细的叠好递给小麦,“把这个送到莫府的竹儿姑娘手上,要快!” “是。” 小麦接过莫冬儿手里的帕子,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这方帕子在宫里兜兜转转,最后给竹儿送去的人,是温白。 竹儿接了这方白帕,跟温白道了谢,温白笑:“竹儿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我们家爷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还要神医青竹出力啊。 帕子上的字迹肆意张扬,跟莫冬儿平日里吐不出几个字的风格差不了多少,帕子上写:今夜小心,如有异常,交换。 竹儿秒懂,这是莫苍穹要动手了。 温白见竹儿脸色不佳,“可需要帮忙?” “多谢公子,不必。”竹儿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我家小姐已经给出办法了。” “姑娘不必客气,只是今夜怕是月黑风高,在下自幼便有些俱黑,不知能否在莫府里的哪棵树上借宿一晚。”温白摇着折扇笑:“姑娘也知,九王府里的人皆是些话少的,姑娘请放心,在下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 竹儿也笑了笑,这九王爷身边的军师温白倒是有趣,“公子请便。”既然人家一番好意,她也就受着了,反正她欠下的人情,都是小姐来还,温白算是未来姑爷的人,也算是半个自家人,她受之无愧。 大不了哪天人家受了伤,她送些名贵的药丸去就是了。竹儿蹙眉,好像背后说人受伤不太好,那改天给人家送些补身子的药。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莫苍穹果真不负众望,带人悄悄摸进了小破院子里。 这破院子里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阻拦这二人的,莫苍穹带着黑衣的暗卫,畅通无阻的进了竹儿所在的偏房。 黑衣暗卫想都没想,挥刀便砍,一时间鲜血四溢,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充斥在莫苍穹的鼻腔。 莫苍穹几欲作呕,是了,自从北疆杀神一战成名,鲜血几乎染尽北疆每一寸雪地那次,莫苍穹再就闻不得血腥气。每当闻到,胃里便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莫苍穹心知他再也上不得战场,所以才借着丧妻的由头回了京,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做了几年的镇北候,可如此下去,到底不是办法。 一声压抑的低咳声传来,唤回了莫苍穹的心思。只是这声低咳,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莫苍穹赶紧点亮了烛火,昏暗的烛光下,一张小少年的脸分外苍白。 “莫年?怎么是你?” 莫年一张嘴,还未说出话,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 莫苍穹赶忙后退,黑衣的暗卫挥刀便想接着砍向莫年。 “慢着!”莫苍穹突然低声喝住了暗卫的动作,昏暗的烛火下,莫苍穹的脸忽明忽暗:“莫年,我给你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莫,莫大人想如何?”小少年再一张嘴,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我要你去北疆。” 莫年愣了一瞬。 莫苍穹:“北疆一直都是九王爷的天下,我想要你去的,正是北疆。” 小少年哑着嗓子问:“去协助九王爷吗?” 莫苍穹:“不,目前你还做不到协助九王爷,不过你放心,我会暗中助你行事。” 小少年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 莫苍穹:“你自幼父母双亡,村子里并未因此多加关照你,甚至还因你太小做不了什么农活而将你卖至莫府做了个垫脚的下人,虽不是什么好差事,却也安全。可如今,莫年,你竟是被大小姐身边的下人推出来送死!” 莫苍穹顿了顿:“莫年,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莫年抬了头,一双眸子仿佛失了色:“我想要的,是什么?” “权势,金钱,名利。你想要的,是不被任何人所欺。莫年,你不应被困在这一方院子里,做一辈子的下人,甚至有一天,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能办到吗?” “你可以,只要你听我的话,你就可以。” “可我快要死了。”莫年按着腰间的伤口,鲜血早已渗了满手,顺着指缝往下滴答,身下的地面,早已被血污了一片。 “你不会死。” 第五十一章 九爷无处不在 “我想活着。” “听我之言,便可活着。” “可是小姐……” “你不必多虑,我到底还是你们小姐的父亲,父女之间何来什么深仇大恨?你依我的话照做便是。更何况,你家小姐本就是要嫁去九王府的,到那时你还不是要去北疆协助九王爷?莫年,你何不多为自己想想,若是待你在北疆功成名就,还有何人能束缚你?” 莫苍穹蹲下身,直视着莫年的双眼,低声道:“机会我已经够给你了,可能不能抓得住,还要看你自己。” “可我如今的生死被你抓在手里!” “你这话可不对。”莫苍穹站起来,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要杀你的人可不是我。而你,也只不过是个被推出来送死的奴才罢了。” 莫苍穹语重心长:“莫年啊,你还看不出来吗?” 小少年垂着眸子,沉默了许久。 莫苍穹也等他了许久,自顾自的翻着屋里的抽屉匣子。见里面只不过是些小女儿家的用度,莫苍穹有些失望。 “你可想好了?” “我做。” “好!你暂且先等待几日,待你这一身伤势好转,我便送你去北疆。” “多谢大人。” 莫苍穹嘴角微勾,状似含蓄的点了头:“我随后差人给你送些药来,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明白?” “莫年明白。” “呵,莫年?你真以为我莫家的姓是好冠的?” 莫年猛地抬了头,一脸震惊的喊:“莫大人?” “不过是大小姐捡的一条狗,一奴侍二主,莫年,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惨白着脸的小少年突然笑起来:“没有证据,小姐是不会相信的。” “是吗?人心险恶,她又凭什么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你又是因何以为她不信我这个爹爹,反倒要信你这个外人?” “你!” “莫年。”一脚迈出门槛的莫苍穹阴沉着脸:“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等到天快要亮了,莫苍穹才遣了暗卫给小少年丢了一瓶金疮药,暗卫一身都包裹在黑衣里:“大人有令,天亮之前收拾好这里,不得有误。” 小少年早已撕了里衣草草裹了伤口,垂头坐在床边,没吱声。 暗卫冷哼一声:“我劝你依大人的命令行事,不然后果你可担待不起。” 小少年捏着装着金疮药的瓷瓶的手,青筋暴起。 可最终只吐出来一句:“我知道了。”话音,似若叹息。 宫里的莫冬儿过得分外悠闲。 昨夜里小麦给她传来了九王爷的消息,说是让她在宫里肆意些便好,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莫冬儿开始还以为九王爷是有能耐给她收拾烂摊子,可今儿莫冬儿感觉,她可能真的能在常人步步惊心的宫里肆意妄为。因为九王爷的人,几乎是无处不在。 先是御花园里,莫冬儿正闲的发慌的抓蚂蚁,身边也不知道哪坨草丛中突然蹦出来一个老太监,吓得莫冬儿随手就拔出了一株据说是娴妃娘娘最喜欢的一朵海棠。 娴妃娘娘喜欢这花儿喜欢到什么程度,就连莫冬儿都略有耳闻,那可几乎是每隔几个时辰就要来看一眼的花儿啊! 这太监看莫冬儿手里的这花儿,也愣了一愣,顿时两人大眼瞪小眼起来。还没等莫冬儿反应过来,这太监一把抢下莫冬儿手里根部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可怜海棠,再从地上拔出花儿的地方刨了个坑,把新鲜出土的海棠花往里面一栽,将莫冬儿刚抓的蚂蚁往可怜的小海棠上随手一扬,扯着莫冬儿就跑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看的莫冬儿都傻了眼。 这太监还连连给她赔礼道:“大小姐哟,您若是想抓蚂蚁,唤几个人来就是了,大小姐金枝玉叶的,怎能动手干这活儿?” 莫冬儿:“……” 老太监:“大小姐若是实在闲的无趣儿,尽管去花池里钓鱼就是了。只是那几尾鱼尽是些观赏用的,入口怕是不大好吃。” 好不好吃,你一个太监,你还吃过咋的? 莫冬儿这么想的,也就问出了口:“……公公,您吃过?” “哎呦我的大小姐,咱家哪敢钓那个来吃!”莫冬儿刚松了口气,就见这太监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说:“咱家是听九王爷说的,九王爷特地吩咐了,让大小姐务必在宫里玩的尽兴,若是让大小姐有了半点委屈,奴才几个可是要丢了命的。奴才几个一条贱命,丢了事小,可奴才几个到底是自小就在宫里摸爬滚打,若是让大小姐第一次进宫就生了委屈,奴才这脸可就丢进喽!” 莫冬儿嘴角抽了抽,赶紧一叠声的应:“不委屈,不委屈。公公您……如何称呼?” “大小姐抬举咱家了,唤咱家翠花便成。” “……”莫冬儿有些费力的吞了一口口水:“翠,翠花公公,咱这是要去哪?” “大小姐顶着太阳玩了这么些时辰,定是饿了。这鱼虽是不能入口,宫里的御膳房往各宫里送的膳食也是中规中矩,可最好吃的都在御膳房里呢,大小姐,咱们这就去御膳房逛逛,小心脚下。” 莫冬儿:“……”除了跟着跑,她还能咋整? 御膳房里正为整个皇宫的午膳忙的热火朝天,翠花公公领着莫冬儿在御膳房门口停下了:“大小姐,那就是御膳房了,大小姐只管进去就是,咱家在这给大小姐守着。” 在这守着?莫冬儿嘴角一抽,在这守着有什么用?里面可全是人,她要咋进?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吗? 翠花公公似乎是看出了莫冬儿的犹豫,捏着兰花指笑:“大小姐进去就是。” 莫冬儿就算是不信这翠花公公,也不能不信这公公初见她时给她一扫而过的令牌。 九王爷的金牌,可不是一个老太监能拿的到的。若说不是昨儿夜里连夜送进来让她在宫里作威作福的,她都不信。 莫冬儿深吸一口气,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御膳房。 这多人多眼杂的地儿啊,迈进御膳房之前的莫冬儿这小心脏扑腾直跳,可刚踏进了御膳房,莫冬儿顿时瞪大了一双凤眸。 第五十二章 五大三粗遇见小仓鼠 御膳房里并没有莫冬儿想象的那么多人,莫冬儿刚一进门,就被一边整齐排开的精致瓷盘吸引了目光。 精致的瓷盘里,从糕点到凉菜再到热食,白的,绿的,红的一字排开,精致的让人垂涎欲滴。 莫冬儿忍不住食指大动,小姑娘悄悄的伸出小爪子抓了一块离她最近的芙蓉糕。 好吃!莫冬儿眸光亮了亮。紧接着又盯上了下一盘。 一路吃过了点心,眼见着盘中的菜不能再直接伸手抓,莫冬儿犯了难。 可眼前的这一盘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精致秀气的一小团绿色,看起来软软的,用脑子想就知道这东西定是口感绵糯,极是好吃。 小姑娘的小爪子试探了许久,终于要鼓起勇气戳向那精致秀气的一团时,一直大手从半空截住了莫冬儿的小爪子。 莫冬儿鼓着塞满了吃食的腮帮子愣了愣。 拦住莫冬儿的这位,穿着一身御厨的衣裳,生的五大三粗,肌肉紧实,体型足足能装下两个莫冬儿有余。 这御厨生的高大,自上往下的觑了莫冬儿一眼,从旁边递了一双银筷,塞进小姑娘的手里。 莫冬儿顿时眉开眼笑,小仓鼠一样塞了满嘴的好吃的,鼓着嘴巴还不忘跟那御厨挥了挥手:“多谢大叔。” 御厨黑着脸,自顾自的准备午膳,没理莫冬儿。 等到小姑娘吃饱喝足,满足的揉了揉肚子,又光明正大的伸出小爪子顺走了一盘新鲜出炉的芙蓉糕,溜到御厨身边仰着头,软软糯糯的道:“大叔做的真好吃。” 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厨艺受到了夸赞,御厨大叔忍不住笑起来,嘴甜的小姑娘谁不喜欢?更何况这小姑娘还把他精心准备的每一道菜都吃了个遍,御厨大叔咧开嘴:“下次来时,再给你做些好的。” 莫冬儿头一次笑的梨涡浅浅,仰着小脸应声:“好!” 小姑娘梨涡含糖,甜的发腻。 趴在御膳房上的暗卫感觉要瞎,莫大小姐笑起来顶多就是眯起来凤眸,一副妖娆魅惑倾倒天下的模样,何时笑出过梨涡来? 暗卫啃了一口手里硬邦邦的馒头,心想,看来这冯厨子也快被自家爷挖到到王府里来了。 嗯,以后有口福了。 “翠花公公,翠花公公。”莫冬儿笑眯眯的奔出御膳房,把自己怀里抱着的芙蓉糕往翠花公公怀里一塞。 翠花公公连忙婉拒:“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大小姐。” “翠花公公拿着就是,翠花公公也是没吃午膳呢,怎好再陪我逛下去?” “可咱家……” “公公放心就是,这可是我尝过的点心里最好吃的,快收下。” “这,这咱家拿着就是了,咱家多谢大小姐。” “不谢不谢。”莫冬儿依旧笑眯眯的:“翠花公公呀,我有些吃撑了,咱们先回。” “好。大小姐这边请。” 翠花公公哪里不知这小丫头是给他留吃午膳的时间,如今这宫里啊,这么会暖人心的小丫头可不多见了。多好的小姑娘,也不知自家王爷能不能配得上人家。 不行,翠花公公看着眼前蹦蹦哒哒的小丫头想,他得再去跑两趟交代一番,宫里人多眼杂的,这么俊俏的小丫头,可得给自家王爷看住了! 冯御厨看着一边已经被洗好放回原处的银筷,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带了笑,宫里贵人尽是些挑剔的,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好,明明都是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偏要说出了一二三来,一个个高傲的的如同摆设的花孔雀。哪有刚刚小姑娘灵动鲜活的样子? 冯御厨忍不住在心里合计,他这年纪也大了,带出的徒儿们也都能独立了,他不如就辞了这御厨之位,安安稳稳跟着主子去。 离了这尔虞我诈的宫里,进了主子的府上天天给王爷王妃做菜吃,说不准他还能多活几年呢。 蹦蹦哒哒一脸快乐的小丫头丝毫不知就这一会的功夫,她就收买了两个人。 翠花公公一路把小姑娘送回风弦宫,就差亲自把小姑娘送到小麦的手里,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进了内室,这才放心的离去。 趁着四下无人,翠花公公扒拉开小姑娘塞给他装着糕点的小包裹,这一打开,翠花公公顿时傻了眼。 翠花公公使劲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眼前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正是那冯御厨拿手的芙蓉糕。冯御厨在民间有个称呼,叫冯芙蓉,正是因这芙蓉糕成名。而这芙蓉糕更是精贵,精贵的连皇后娘娘想吃上一口都得提前几日跟冯御厨知会,甚至有时就连提前知会了一声,也不一定能吃的到这芙蓉糕。 可偏偏皇上也不知是不是见过了太多阿谀奉承的小人,还就吃这冯御厨这一套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更何况这冯御厨也确实有几分本事,且为人刚正,说白了就是有些死心眼儿,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皇上把这么一个人放在人多眼杂的御膳房中,哪能不放心? 翠花公公忍不住就想笑,果真不愧是莫大小姐,就连这冯芙蓉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来。 翠花公公抬手在半空中招了招:“下来。” 房檐上跃下来一个暗卫,满身都是不近人情的冰寒:“翠花公公有何吩咐。” “坐。”翠花公公把手里的点心往暗卫那边推了推,笑眯眯的道:“吃。” 严一看了翠花一眼,没动。 “你这小子。”翠花公公袖中的金牌一晃,金牌微闪,顿时落入了严一的眼底。 严一伸手拿走了面前的一小半糕点,足尖一点飞跃至原本藏身的地方。 翠花公公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好孩子啊,虽然不善言辞了些,可这宫里这么多年,都是这孩子给自家主子培养人手,传递消息。 严一:“……”不愧是冯芙蓉的拿手糕点,果真极是好吃。 翠花公公就嚼着糕点想,接下来要带莫大小姐去哪玩呢? “公公,公公,不好了,娴妃娘娘发现御花园里的海棠被蚂蚁咬断了根茎,正在御花园里闹呢!” 翠花公公站起来:“可是你做的?” 第五十三章 尖牙利嘴小糖粉 小太监傻了眼:“不是,不是奴才做的。” “那你慌什么?” “奴才,奴才……” 翠花公公叹了口气:“你也说是蚂蚁咬断了根茎,既然不是你做的,你慌什么?教过你多少次不得毛毛躁躁,还不退下?” 眉眼间还极是青涩的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应了声,便想退下。 翠花公公喊了句:“慢着。” “公公还有何吩咐?” 翠花公公招了招手:“诺,还热乎的糕点,你先吃着。咱家去御花园看看。” “多,多谢公公。”小太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谢,紧接着目送着翠花公公离去,正想坐到翠花公公原本的位置伸手去拿藏在纸包里的点心时,从房檐上窜下来一道黑影。 小太监眼前一花,原本桌子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点心顿时就不见了踪影。 小太监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低着头。 他知道翠花公公身边总有一人,那人似乎是会些什么法术,总是化作一团黑影。翠花公公待那人极好,虽然他觉得翠花公公待他们这群小太监也是极好的,甚至还给从小无依无靠的他取了个名儿,叫红豆。可红豆小太监感觉,对他们再好也总比不过翠花公公对那施法将自己变成一团黑影的人好。 红豆小太监想,许是那人因为会法术,所以翠花公公才对他好的。 会法术啊,那可得是多厉害的人啊!可那人总仗着自己会法术来抢他的零食,小红豆委委屈屈的低着头踢脚下的石子,踢了半晌,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皙的手。 这手一看就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手心里正静静地躺着一块雪白精致的糕点。这只手,竟白的跟他手里的糕点不相上下。 红豆盯着眼前的芙蓉糕看了许久,实在是没忍住点心的诱人香气,在这只手的主人失去耐心之前,拿起了这块芙蓉糕。 芙蓉糕的软糯香甜塞了满嘴,红豆忍不住享受的眯了眯眼:“谢谢您,黑团子。” 严一顿时就后悔同情这小子了。黑团子?这是什么鬼称呼?果然这小子不值得同情!现在把那块从他嘴里省下来的芙蓉糕夺回来,还来得及吗? 刚刚还耷拉着脑袋的小红豆眉开眼笑:“黑团子公子,您请自便,我先去看翠花公公啦!” 严一就看着红豆小太监蹦蹦跳跳的往外跑,穿着一身肥肥大大的太监服,蹦的像颗油锅里的油炸小红豆。 房檐上黑影一闪,飞快的往御花园掠去。 娴妃娘娘正中气十足的在御花园里闹,“哎呦,我的宝贝哟,你怎么就,怎么就去了呢!我的心肝儿啊,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好事!快查!查出来我要他碎尸万段给我的心肝儿做花土!” 翠花公公远远的听到这句,用力的闭了闭眼。娴妃娘娘当真是将门虎女,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怕是吼得是大半个皇宫都听得见了,可惜接下来的几天怕是开不了口喽。 翠花公公暗地里摇了摇头,让自家爷听见娴妃娘娘大吵大嚷要杀了大小姐,这人起码三日开不了口。 御花园娴妃娘娘正闹着,原本定时扫洒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到落得了空闲,正围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翠花公公见此,暗自走到几人身后,清了清嗓子:“都在这干什么呢?” “翠花公公。”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赶紧先给翠花公公行了礼,唯唯诺诺的立着,再不敢多言一句。 翠花公公挥了挥手,示意几个小宫女先下去。他只是个太监罢了,就算是在宫里混迹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个老太监,手底下带的也不过是些小太监。小宫女们的事儿,他到底是管不了。 几个小宫女给翠花福了福身子,低着头赶紧离开了此处,各自找各自的活计去了。 翠花公公捏着兰花指扫视过站着的几个小太监:“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说:“翠花公公,娴妃娘娘正在里面,奴才几个不敢进去。” “娴妃娘娘平日里不也总来看花儿,怎的今日就不敢进去?我看你们几个是皮子痒了,成天净想些偷懒耍滑,还不赶紧去做事?” “公公实在是误会奴才们了。”另一个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贴着翠花公公的耳朵道:“公公,娴妃娘娘正发怒呢,奴才几个实在是不敢过去。” 紧接着似乎是为了迎合这小太监的话,海棠花处又传来了娴妃娘娘一声怒吼:“该死的畜生!我杀了你!” 翠花公公假装被吓了一跳,将捏着兰花指的手放在嘴边假意咳了咳:“这是发生了何事?娴妃娘娘为何如此暴怒?” “翠花公公有所不知,娴妃娘娘最宝贝的那株海棠遭了蚂蚁,差不多被蚂蚁啃了个遍呢。” “蚂蚁?” “是啊公公,听说是蚂蚁拱了那海棠花根的土,险些将整株海棠都拱出来了呢!” 翠花公公就想,难不成他刨坑的手艺那么差?就连区区一株海棠根都埋不好? “我可听说是蚂蚁爬上了花儿上,直往那花瓣和茎叶上啃,直啃的那海棠面目全非,娴妃娘娘只看了一眼,就骇的娘娘差点晕过去。” 翠花公公:莫大小姐抓的蚂蚁这么凶?那大小姐有没有被伤着?回去可得好好劝劝大小姐,以后可千万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若是大小姐实在想抓几只蚂蚁来玩,那让他来抓便是!他皮糙肉厚的,不怕区区几只蚂蚁! 可怜的翠花公公还不知莫冬儿往瓷瓶里撒的糖可不是一般的糖,这可是神医青竹最新研制的特效引蚂蚁糖粉,名曰尖牙利嘴小糖粉,此糖粉不仅抓蚂蚁效果显着,而且能帮助小小的蚂蚁们强身健体,使其长出利嘴尖牙。几窝小蚂蚁下去,莫府的大门早晚都能被掏空!此糖粉简直拆门拆墙一等利器,还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翠花公公当时抓着莫冬儿跑时,可是随手把瓷瓶里的东西往海棠上一撒,蚂蚁连着糖粉一起扬到了可怜的小海棠上,小海棠花娇娇嫩嫩的,能跟人家莫府的大门比吗? “统统给本宫杀了!一个不留!” 第五十四章 你一言我一语 翠花公公叹了口气,可这口气刚叹到一半,身后一道女声传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皇后娘娘略微抬了抬下巴,“这是怎么回事?是何人在此喧哗?”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里面正是那娴妃娘娘。” 皇后略一皱眉:“所为何事?” “是娴妃娘娘的海棠花儿,被蚂蚁给啃了。” “蚂蚁?这倒是有趣了。” 皇后娘娘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翠花公公,抬脚往娴妃那边走。 翠花公公低着头,连忙跟上。 娴妃依旧怒气冲天:“杀了这畜生,我要它们死无全尸!” “妹妹好大的火气。” 娴妃抬了头,见正往她跟前走来的正是皇后娘娘,顿时收了火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姐姐。” 湖绿色秋衣的娴妃,虽是出自将门,却生的肌肤似雪,腰间松松垮垮的环过一条珍珠细带,顿时显得腰细如柳,长发轻挽,淡淡描眉,双颊两旁各留下一缕墨发随风轻舞,发梢微翘,活泼而明媚。 一身盛装打扮的皇后娘娘笑了笑:“是何人惹了妹妹不快,害的妹妹竟生了如此大的火气?” “竟是惊扰了姐姐,这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不妨事,近几日天气晴朗,出来走走也是应当。”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怎的?难不成这御花园是什么洪水猛兽?妹妹来得,我却不成?” “姐姐这是什么话?臣妾可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可是巴不得姐姐天天来呢!臣妾若是能天天借到皇后娘娘的恩泽,回去定是好好给宫里的小宫女们显摆显摆。” “这后宫里啊,就属你最贫嘴。” 娴妃娘娘拿帕子捂嘴笑:“臣妾这可都是些心里话,谁人不知姐姐成天窝在那凤仪宫里,也不出来走走,姐姐当真是端庄稳重。可不像臣妾,臣妾年纪小,就爱往这花花草草里面走。” 皇后娘娘亦是笑了笑:“这花花草草虽是好看,可到底是脆弱的紧,经不住什么风吹雨打。” 娴妃娘娘愣了愣,这是说她跟这花花草草一样华而不实,根本经不住什么风雨,空有外表只能拿去做花瓶摆着? “姐姐说笑了,这花儿啊无需什么坚强,你瞧,那最美的花儿总会被人精心看顾。只有那破绿叶子才要独自经历什么风风雨雨电闪雷鸣呢。” 被隐喻成破绿叶子的皇后不动声色,反倒是指着那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小海棠问娴妃:“哟,你瞧这花儿是怎么了?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这怕是妹妹最喜欢的那一株!这是怎的了,难不成妹妹不喜它了,想栽些别的?” “臣妾怎是那等喜新厌旧的人?”娴妃娘娘故作不满的嗔了一眼皇后:“都是这些狗奴才没看顾好,让这花儿也不知怎的就生了蚂蚁。” 翠花公公心里一咯噔,前脚刚说这花要差人精心呵护着,后脚就道这花儿生了蚂蚁,各宫里的娘娘们心思多些也就罢了,可难为的都是他们这些奴才啊!若是皇后娘娘来之前,这事儿随便推出去几个小太监便算了,可如今皇后娘娘亲自来了,他只怕这皇后将这事儿牵扯上莫大小姐。 翠花公公低着头,掩饰着眼底惊疑不定的眸光。 果不其然,皇后略一沉思,跟娴妃道:“哪里来的蚂蚁?御花园一向尽是些花花草草,可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蚂蚁啃了花儿的事来。这蚂蚁怕不是……” 娴妃当即怒火中烧:“果真是有人故意要害臣妾的海棠?” 皇后娘娘:“这,妹妹,许是这海棠太甜才……” 翠花公公心道不好。 娴妃踢了踢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你,去尝尝这海棠。” 小太监惊疑不定:“奴才,奴才……”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皇后悄悄的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闭着眼,哆哆嗦嗦的伸手往面目全非的海棠上抹了一把,再颤颤巍巍的把手含入口中。 娴妃:“如何?可是甜的?” “回,回娘娘的话,是,是甜的。” “好啊,果真是有人害了本宫这海棠!查!若是让本宫查出来,本宫要她跟本宫的海棠一般万蚁噬心,碎尸万段!” 皇后:“御花园人多眼杂的,妹妹可如何查的清?要不还是算了,本宫那宫里还有几株海棠,虽比不上妹妹此株,却也开的正是时候,妹妹若是不嫌弃,尽管去挑就是了。” “皇后娘娘可是知晓这是谁干的?” “这……” “姐姐怀疑的是何人?” “怎敢说是怀疑?只是近几日有个贵客来宫中小住几日,听说是喜欢捉些蚂蚁来玩罢了。可既然人家是捉蚂蚁,怎能放一把蚂蚁来害你的海棠?许是本宫想岔了。” 翠花公公心下大惊。 娴妃娘娘捂着嘴笑:“姐姐言之有理,这人多眼杂的,许是这窝蚂蚁也闻见了臣妾这海棠的甜香气,误把这海棠当做什么好吃的了。行了,既然姐姐也没有什么怀疑的人,这事便就作罢了,臣妾也不打扰姐姐的雅兴了,姐姐先逛着,臣妾这就回了。” “妹妹慢走。” “臣妾告退。” 等到娴妃娘娘带着人急匆匆的走远了,皇后笑着跟身边的谷子道:“你瞧,娴妃这架势,可不像是回宫,倒像是去掐架的。” 谷子接着主子的话道:“奴婢看那娴妃娘娘的确是去准备掐架的。” “行了,好戏唱罢,我们也该回了。” “是。” 行至半路,皇后突然问:“谷子,你说这回,九王爷可会出手?” “奴婢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谷子低着头:“依奴婢之见,若是莫大小姐争不过娴妃娘娘,九王爷许是会出手的。” “莫大小姐?”皇后娘娘眸光微冷:“我到要看看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些什么本事。” “娘娘,她毕竟是镇北候府的嫡女。” “区区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若论合作,也要看看她值不值得合作。” “娘娘英明。” 第五十五章 不如毁了吧 宫里一向是藏不住事儿的。 皇后前脚刚进了凤仪宫,后脚太子就跟了进来。 “儿臣叩见母后。”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怎么,那小妖精留不住你了?” “母后这是什么话!母后也知儿臣身居太子之位,平日里杂务缠身,儿臣实在是走不开啊!这不,儿臣一有空就来探望母后了,母后近日里凤体可还安好?” 皇后睨了靳辰宇一眼,没好气道:“托你的福,自然是好的。” “那儿臣也就放心了。” 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你有何事?”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母后这双法眼。”靳辰宇嘿嘿一笑,接着试探道:“儿臣听闻,娴妃娘娘在御花园里大闹,母后可知此事?” “此事与你无关,你问她做什么?” “母后有所不知。”靳辰宇上前几步,“小五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父皇龙颜大悦,今日早朝就给小五安排了个美差!” “什么差事,还被你说成了美差?” 靳辰宇再往前走了几步,直走到皇后面前,弯腰附耳低声:“抄家!” 皇后娘娘心神一凛,手里的茶盏顿时洒出了大半杯来。 靳辰宇后退几步,拱手弯腰道:“母后小心。”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可是张都尉?” “正是。” 皇后沉思许久,叹息一声:“皇上怎么突然就狠下了心呢。” 张都尉,原是太子往北疆安插的人手,近几日接二连三关于北疆的折子,都是此人一手递上去的。假传军报,死罪难逃。 太子也想不明白此事,虽说这折子上的确是有些夸大事实,可冬日即将来临,北疆的的确确是大小摩擦不断,这事儿可都困扰了皇上十来年了,总是没有什么良策,也就只能一直积压在皇上心头。每年冬日,北疆都会闹上一闹,按理说皇上是不应该怀疑此事的真假,更何况张都尉的折子可都是先给他看过的,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偏偏今日早朝,皇上亲自下了旨说张都尉假传军报,居心不良,其罪当诛! 皇后娘娘向靳辰宇招了招手。 “母后请吩咐。” “你说,会不会是小五?” 靳辰宇眼底一寒:“母后的意思是?” “一人得升,一人即死,会不会太巧了些?” “母后言之有理,儿臣已经遣人去查证了。只不过,光小五一人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 “你怀疑宫里那个?”皇后不屑的笑了笑,“宫里的这个可不像是什么聪明人。” “娴妃,不得不防。” “你放心便是,母后自有决断。” 靳辰宇眸光一亮:“母后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只不过是借莫小姐一用,算不得什么好法子。” “难不成是莫苍穹的女儿?” 皇后抬了抬眼皮:“怎么?你也相中那个小妖精了?” 靳辰宇就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母后,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的眼前不自觉的闪过莫冬儿那张虽是年幼,却也足以魅惑众生的脸,“你想给她个什么名分?” “母后可是同意了?”靳辰宇大喜,紧接着试探着问了句:“母后以为,侧妃如何?” “本宫何时拦过你?若她是个有本事的,你去就是了。” “儿臣谢过母后。” “行了,你也别总把心思放在这些事儿上。宇儿,你那太子妃可怎么样了?” “母后放心,一切安好。”提到太子妃,靳辰宇眉间顿时染上一抹不耐。 皇后哪看不出靳辰宇这一抹不耐?皇后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你有空也多往太子妃那坐坐,就是坐坐也是好的。还有你府上的妾侍通房,你可万万不能在她们那留宿,切记要给太子妃给足了脸面。” “儿臣记下了。” 皇后就盯着面前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模样的太子看了许久,终是挥了挥手:“本宫也不多说这些惹你烦了,你若是无事,便退下。” “儿臣告退。” 靳辰宇虽是不爱听皇后跟他谈太子妃之事,可给予莫楚楚侧妃之位却在他意料之外。给一个庶女侧妃之位,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靳辰宇脚下不自觉的又加快了几分,他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莫楚楚去! 待到他抢先得了莫苍穹的女儿,若是能退了莫家女儿与九王府的婚约,他便抱得美人归,反正不过是个侧妃之位。若是不能,靳辰宇嘴角微扬,若是不能,莫楚楚就将是他最好的探子。 至于最近流言蜚语传遍京城的莫冬儿,太子表示,区区一个青楼女子,怎么可能嫁给皇家?更何况如此不洁身自爱的姑娘,相貌能高到哪去?哪能比得上京城第一美人莫楚楚? 太子离去,凤仪宫内顿时空旷下来,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在空落落的大殿里呆坐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莫冬儿那张脸啊,若真是让太子迷了心窍,不如,就毁了。 娴妃娘娘那就要热闹得多,娴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正气喘吁吁的跑进殿内:“娘娘,娘娘,奴婢打听过了,那在御花园里捉蚂蚁的正是镇北侯府上的莫大小姐。” “莫大小姐?莫冬儿?” “正是,莫大小姐在御花园里捉蚂蚁,还让皇上撞见一回呢。” “皇上可说了什么?”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听说只是于公公问了几句话。”小宫女突然瞪大了眼:“娘娘,于公公问了莫大小姐捉蚂蚁做什么了呢!莫大小姐回的是,她要捉蚂蚁回去啃莫府!” “啃莫府?”娴妃蹙眉:“这莫大小姐怕不是个傻子?” 小宫女就笑:“奴婢也觉得是呢。娘娘,许是这莫大小姐是个傻子,连皇上都不愿意跟莫大小姐说话了!” 娴妃垂眸,也是笑了笑:“看来这莫大小姐可当真是个傻子。” “娘娘?那我们还……” 娴妃摆弄着手里面目全非的花儿,跟小宫女笑:“皇后娘娘可是拿本宫当刀使呢,你说本宫还去不去?” 小宫女惊愕的张大了嘴:“娘娘,那咱们不去了?” “为何不去?难不成我这花儿就这么白白死了?” 第五十六章 好大一把钝刀 娴妃把手里的海棠一扔,“走,咱去给人家当刀去。”只是这刀钝不钝,可就由不得她了。 “娘娘!”小宫女赶紧追上了娴妃娘娘,刚想开口劝娴妃娘娘再想想,娴妃娘娘摆了摆手:“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你跟着就是了。” “是。” 风弦宫里,翠花公公正跟莫冬儿说了一遍御花园发生的事儿。 莫冬儿半垂着眸子问:“是皇后娘娘提及了我?” “可不是嘛,我的大小姐哟。你说这,这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小姐可是已有主意了?” “没有。” 翠花公公心一横:“大小姐,要不咱们跑!” 莫冬儿失笑:“翠花公公,若是皇后娘娘执意要来找我的麻烦,我是躲也躲不过,打也拦不住。翠花公公放心,既然皇后娘娘先出招了,那我接着就是。” 翠花公公傻了眼:“那可如何是好?大小姐,要不,咱家去找找王爷问问?” “那不正好就落入了皇后娘娘的圈套?” 翠花公公哪能不知皇后娘娘此举虽是难为莫大小姐,可更是在引九王爷出手,以此来试探这莫大小姐在他们主子心里的地位。 可这后宫里弯弯绕绕的,哪有这刚回京的莫大小姐想的那么简单?翠花公公实在是担心莫大小姐斗不过那娴妃娘娘,试探着询问了一声:“那大小姐准备如何做?” 珠帘后的莫冬儿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眸光微闪:“这就要看看那娴妃聪不聪明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这后宫里哪有什么蠢人?不如还是让咱家去告知一声九王爷,就算九王爷不能出手,好歹也能给大小姐出出主意,大小姐以为如何?” 莫冬儿慵懒的倚在软软的小塌上,半眯着凤眸,状似一只慵懒的晒着太阳的猫儿,软软糯糯的嘟囔了一声:“不用,公公放心就是。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他出手。” 这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吗?不是,翠花公公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接着想道:这不是大小姐不急太监急吗? 翠花公公急的嘴上险些都要鼓起了燎泡。刚想再劝几句,守在门外的小麦喊了声:“奴婢见过娴妃娘娘。” “不长眼的东西,闪开!” “娘娘留步,娘娘,容奴婢先前去通禀一声。娘娘!” 翠花公公一闭眼,得了,讨债的来了! 莫冬儿就笑:“翠花公公还是先退下,不然待会娴妃问起来,我可不好解释。” “大小姐放心。”翠花公公随即扬了扬嗓音:“咱家是奉于公公之命,特来此问大小姐住的可安逸,大小姐若是缺了些什么,尽管告诉咱家就是。于公公可是吩咐过了,定要让大小姐这在这宫里住的舒舒服服的。” “公公客气了,我在此一切都好,无需公公多费心思。” “既然大小姐一切都好,咱家也就放心了。大小姐歇着,咱家这就去回了于公公。” “替我谢过于公公,翠花公公慢走。” “得嘞。”翠花公公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退下了。 等到娴妃娘娘带着小宫女踏入风弦宫,听到的就是于公公遣翠花公公来问大小姐宫里住的可好这一段话。 于公公是何人?那可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是贴身伺候着皇上的人!平日里于公公的意思,多半也就是皇上的意思。那如今于公公特地吩咐下来的,不就是皇上特地吩咐的? 娴妃娘娘眸光一沉,怪不得皇后娘娘不亲自动手,反倒要找把刀来,原来是这莫大小姐,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如此,她对这位莫大小姐的态度可就要从长计议了。 小麦正气喘吁吁的跑来,掀开了莫冬儿软榻边的珠帘。 娴妃娘娘当即呼吸一滞。 眼前这软塌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红衣妖冶,如妖似魔。慵懒的姑娘墨发散开,半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眸,举手投足间极尽魅惑,就连她这个女子也忍不住被狠狠地惊了一惊。 眼前这个姑娘,若是真让她成长起来,就凭这张脸,也不可为敌。 小麦轻轻地唤了声软榻上的姑娘:“大小姐,娴妃娘娘来了。” 莫冬儿这才睁开了一双眼,“娴妃娘娘?快扶我起来,让娘娘久等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麦扶着莫冬儿起身,莫冬儿紧接着行了跪礼:“臣女莫冬儿叩见娴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娴妃眯了眯眼,没说话。 莫冬儿也不恼,自顾自的站起来,随便还拉了一把身后跪着的小麦。 莫冬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娴妃娘娘倒茶?” 小麦一愣,随即屈了屈膝,应了声:“是。” 莫冬儿拍了拍自己刚沾了地的裙子,跟娴妃笑道:“娘娘来臣女这儿,可有什么要事?” “本以为侯爷府上的女孩儿,定皆是些大家闺秀,不想竟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尊卑的。” 娴妃冷哼一声:“莫冬儿,你真是往为嫡女,竟半点都比不上莫楚楚。” 莫冬儿笑意不减,她闲的没事跟一个庶女比什么高贵?至于尊卑一说,世人皆知她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如今又出了她原是青楼女子一说,她要什么尊卑? “娘娘特意来跑一趟,就是来教训臣女的?” “皇上圣旨已下,你莫冬儿即将嫁入皇家,本宫便是你的长辈,教训你几句有可不可?” “娘娘说的不错,可臣女将嫁的是九王爷,九王爷母后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生母亦是洵妃娘娘,二位皆是没有丝毫对臣女表示不满。娴妃此举,怕是僭越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脸皮厚!罢了,既然你不知廉耻,本宫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就说,是不是你在御花园里将蚂蚁引到了本宫的海棠上?” “娘娘可是冤枉臣女了,臣女虽是跟御花园里的蚂蚁打过交道,可臣女到底没有御兽的本事,哪能指使蚂蚁聚到娘娘的海棠处?” “莫冬儿!你别狡辩!这宫里谁人不知本宫的海棠碰不得?只有你去御花园碰过本宫的海棠!” “娘娘如此笃定,可是有什么证据?” “本宫自然是有证据!” 第五十七章 许是阿年出手了 娴妃娘娘一拍桌子,惊了莫冬儿一跳。 莫冬儿慵懒的抬了抬眼,证据?她可不记得自己留下过什么证据。除非这娴妃能让蚂蚁开口状告她残害蚂蚁子孙,强行诱拐蚂蚁全家搬家,不然她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这就怕了?本宫自然是有证据的,本宫遣人去尝了那海棠,海棠味甜,你怎么解释?” “海棠味甜就是臣女做的?娴妃娘娘这时候什么道理?难不成臣女闭门不出,就应当天下皆苦,臣女一出,天下俱甜?”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莫冬儿无奈的耸耸肩:“娘娘谬赞。” “你简直就是在妄言!” 莫冬儿眨眨眼:“那臣女多谢娴妃娘娘夸奖?” 立于一旁的小麦双肩可疑的颤了颤。 “你!”娴妃娘娘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半天喘不上来。 莫冬儿大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 娴妃娘娘的小宫女正守在门外,忽的听闻莫冬儿惊慌失措的喊叫,顿时大惊,急匆匆的撩起裙摆就往里面赶,“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大小姐,我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娴妃娘娘突然就成了这样。”莫冬儿一筹莫展,忽的抬头问小宫女:“你家娘娘可是有什么急病?” “胡说!我家娘娘一向身子极好,何时得过什么急病?”小宫女急的冒了汗:“这,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不如何的,还不快把你家娘娘扶回去,传太医啊!” “是,是,奴婢多谢大小姐。” 小麦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我的大小姐喂,她可亲眼所见你手下可死死的按着娴妃娘娘的肺呢,那地方按久了,娴妃娘娘呼吸都费劲,噎住的那口气可咋顺回来?还有这小宫女,你忘记了你们是来找茬的吗?不赶紧带着娴妃娘娘远离莫大小姐,还站着谢我们大小姐,这小宫女怕不是个傻子? “小麦,还不搭把手送娴妃娘娘回去?” 小麦赶紧伸了手,帮助娴妃娘娘逃离了莫大小姐的爪子。等到小宫女拽着娴妃娘娘脱离了莫冬儿的魔爪,娴妃娘娘略微浮起青紫的脸就逐渐转好起来。 小麦见此呼了口气,这要是娴妃娘娘在莫大小姐这儿出了事,这莫大小姐可就是百口难辩了。小麦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所幸是这两人都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可有的闹了! 等到送了娴妃娘娘回去,再唤了太医来看,小麦本是心惊胆战的以为太医能给出个什么外力挤压导致窒息的病由,结果那老太医捏着山羊胡子摇了摇头:“娘娘身子极好,此次许是近日以来休息不好,又加上秋燥引起的昏厥,娘娘安心修养几日便好,切记平心静气,不可动怒。” 娴妃垂着眸子,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嗯。” 反倒是小宫女惊愕的问:“就这样?” 太医捋着山羊胡的手指一顿:“不然要怎样?” “娴妃娘娘这分明是被……” “小芽,不得无礼。” 小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老太医见此也不好多留,赶紧收拾完自己的药箱,退了下去。 候在一旁的小麦也跟着老太医行了跪礼,正想退下时,娴妃娘娘开了口:“替我多谢莫大小姐。” 小麦听的一头雾水,却也恭恭敬敬的应了声。 娴妃挥了挥手示意小麦退下。 等到只剩下了主仆二人,小芽委委屈屈的说:“娘娘,您为何……” “她这是在帮我。”娴妃眸光闪了闪,若不想为皇后所用,就要做一把钝刀。装晕这小把戏,无论在哪都好用,且还实用的紧,人都晕了,你还能把人家摇醒不成? 只是……娴妃揉了揉眉心,今日这头为何确是昏昏沉沉?难不成真是她近几日没休息好? 空旷的风弦宫里,莫冬儿倚在小榻上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舒适的眯了眯眼。竹儿出品,果真不同凡响,一出手就放倒了一个人。 小姑娘摇了摇头,摇的红铃声叮当作响,莫冬儿想着娴妃那模样,忍不住咂咂嘴道:“气大伤身啊。” 给娴妃看诊的太医刚离了娴妃娘娘的住处,就被人带到了凤仪宫。 “老臣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本宫听闻你去看了娴妃妹妹。”皇后把不知何时溜到她脚边的白猫抱起来,放到膝上,漫不经心的问:“娴妃妹妹身子可还好?” “娴妃娘娘脉象上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那为何要大张旗鼓的传太医过去?” “娘娘,这……老臣不知。” “本宫听闻太医大人有个年幼的孙儿,如今小九都快要成亲,这宫里啊,冷清了太久了,也该是找几个孩子进宫来热闹热闹了。” “娘娘!”老太医额头触地:“娘娘,老臣孙儿顽劣不堪,实在是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啊!” “怎的?你不愿意?” “老臣,老臣不敢,只是娴妃娘娘脉象上确实并无不妥,娴妃娘娘对于昏厥一事也避讳不谈,老臣实在是不知啊。” 皇后娘娘轻抚着怀里的猫儿,问面前正跪着的太医:“娴妃当真避讳不谈?” “确是如此。” 皇后娘娘沉吟良久:“本宫知晓了,你且回。” “老臣告退。”老太医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步履蹒跚的离开大殿。这宫里啊,虽看着是光辉大气的,可一不小心绕进这些弯弯绕绕里,丢的 可不只是一个人的命啊!老太医抖了抖身后已经被汗湿的衣袍,慢腾腾的往太医院里走。 皇后娘娘抚摸着怀中的白猫,长长的护甲都埋进了白猫的长毛里。皇后娘娘看着手里昏昏欲睡的白猫笑了笑,一双眼里却尽是寒意,莫大小姐,果真极是聪明。既然如此,可就不能把这个姑娘留给小九了。 九王府里,靳辰轩忽的皱了皱眉。 窗边轻响,竟是一个大活人翻身进来。 翻窗而进的温白,大大咧咧的坐到九王爷面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猛灌下肚:“好茶!对了,小九,你听说了没,张都尉府被查抄了。” 靳辰轩微微颔首。 温白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许是莫年出手了。” “理应如此。” 第五十八章 花相不花 张都尉府上出了事,刚下了早朝就传的人尽皆知。 抄家一向是个肥差,在人家府里收的东西,除了官府登记造册的,其余的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流入了领了这差事人的腰包里。 而这查抄张都尉府否,正是那一向碌碌无为的五皇子。 京城局势越发的诡异莫测起来。 而此时,一封信件被一个小孩子交到了刚商议完事情回府的丞相大人的手里。 花丞相就站自家门口拆了这信,直被这封信上所述惊得两手直打颤,捏着信纸的手,也越发用力。 直到读完了这信,眼看着身边尽是些人,还有不少人直盯着他手里这封信,丞相大人两手用力将这一张薄薄的宣纸捏成一团,直吞下腹。 身边伺候的小厮惊愕的叫了一声:“大人!” 花丞相被吓了一跳,吹着胡子瞪眼道:“你叫什么!还不回府!” “是,是,大人请。” 花丞相直憋着这口气走到正厅坐下,才跟小厮说道:“去请夫人过来。” “是。” 花丞相坐立难安,抬手一模桌上的茶盏,端到嘴边才发觉茶盏里是空的,花丞相将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磕。 “愣着做什么!倒茶!”小丫鬟匆匆忙忙的取了一边的茶壶就给花丞相倒了杯茶水,这一口凉茶灌下腹,顿时冷的花丞相一个激灵。 “此等凉茶怎可入口!” 从未见过花丞相发如此大脾气的小丫鬟惊慌失措,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知错。” “你知错有什么用?还不快去再给老夫倒一杯热的来?” “是。”小丫鬟爬起来,匆匆的往外走,险些撞上了正要进来的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年纪也是不小了,生的满面和善,一身的雍容富贵。 丞相夫人伸手扶了一把小丫鬟:“你慢着点。” “奴婢谢过夫人。” “行了,去。”丞相夫人收回手,见到里面状似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花丞相笑:“你这是怎的了?何人惹得你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花丞相见到夫人,胡子又是气的一翘一翘的:“你还问我怎的了?” “又是后院哪个不安分了?”丞相夫人就笑:“还不都是你这老家伙欠的债!” “你还笑?” “好了,我的老爷,妾身不笑就是了。” 花丞相吹了吹自己翘得老高的胡子,气鼓鼓的,没说话。 丞相夫人无奈的摇了摇花丞相,“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都尉府被抄了。”花丞相转过头看着别处,“有人从都尉府里翻出来一封信,是写给小安府那位的。” 安似月,小安府的嫡次女,亦是丞相府的妾室。 丞相府有个儿女双全的丞相夫人,年轻时更是和花丞相还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一对。 再加上花丞相纳安似月那年,花丞相就已经年近半百了,丞相府上也是嫡子嫡女皆全。故此花丞相将安似月放在后院,就如同摆了个花瓶一般,一放就是多年。 小安府的姑娘,牵扯甚广,最好是沾不得。 这些年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可这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九子皆成年,局势纷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自从风头最盛的九王爷出了事,大闹了一回京城后,任何一方就再也没有了大动作,只不过私下里小动作不断罢了。 花丞相叹了口气,握住了丞相夫人的手。他这辈子啊,本想择一人终老,却偏偏不得将这纷争置身事外。无奈之下,这后院也就被塞满了人。 不再年轻的花丞相拘偻着身子站起来:“老夫对不起你啊。” 丞相夫人扶着他:“没什么对不起的,老爷,不管是风是雨,妾身陪你就是了。” 花丞相点点头:“去把那小安府的叫过来,是老夫欠你的,老夫替你清干净。” “那妾身可就谢过老爷了。”丞相夫人笑起来:“阿欢,去把安姨娘请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慈眉善目的丞相夫人点了头,又回头接着劝花丞相:“你啊,也别动气,都多大的年纪了,还在乎这个?你倒不如想想,是谁送了这封信来。” “除了他,还能是谁?” 丞相夫人顿时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啊。” 花丞相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背:“咱们这回也算是死里逃生,你有空也多往宫里走走,多加照看着人家小姑娘。” “妾身记下了,放心。” “老爷,夫人,安姨娘来了。” 花丞相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丞相夫人看着花丞相这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让她进来。” “妾身见过老爷,见过姐姐。” “你有脸叫我姐姐,我可没脸认。” 安似月愣了愣:“妾身知道夫人一向是看不上妾身几个的……” “放肆,不过是个妾罢了,还有脸自称妾身?” 安似月这下可糊涂了,丞相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的,甚是好欺负的模样。刚进府时她也不是没反抗过,可这位夫人却颇有手段,更主要的是,丞相从未宿在她的房里。 可这位极有心计的丞相夫人到底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大小姐,自小收到的教育便是如何在这后宅里生存,她斗不过也是正常。 只是这位正儿八经的嫡长女一向是看不上她们这几个妾的,几百年不找她一回,这一见面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安似月试探着看了一眼上首的花丞相:“奴婢……” 上头二人并非反驳。不过是个妾罢了,说白了也就是个玩物,哪有敢在正房夫人面前互道姐妹的? 安似月咬了咬牙:“夫人若是想教训奴婢……” “我也不是想教训你,只是想让你说说,你与张都尉是何等关系?” “奴婢自从嫁入相府,便日日安坐于府中。哪认识什么张都尉,王都尉的?” 花丞相敲了敲桌子:“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老爷怀疑奴婢?” “南巷,第三间。” 安似月瞳孔猛的一缩。 花丞相此时反倒冷静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老夫年纪也大了。你们的那些事儿,平日里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张都尉府已经被抄了家,你,也就断了念想。” 安似月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尚知礼义廉耻,自从进了府,断不敢与外男有丝毫往来。” “老夫已决定不再追究,你又何必藏着掖着?” “却无此事,奴婢不认。” 第五十九章 你求求我呀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你也别狡辩了,就你与张子骛那点事儿,京城里谁人不知?” “奴婢出嫁前确实风光过一阵子,求亲的人不说是踏破了安府门槛,也是接连不断的。可自从奴婢进了这相府大门,奴婢就一心一意安住府中,不成生过任何心思。” “可南巷子那边,你怎么解释?” “奴婢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证据确凿,我看你是没脸再说下去!” “奴婢从未做过任何不忠于老爷的事,请夫人莫要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我看你是要把这偌大的丞相府害的满门抄斩你才满意!” “夫人言重。” 丞相夫人一拍桌子:“好啊,说一句你顶一句,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夫人莫气,这奴婢当着老夫的面竟敢如此,打发了就是。” 花丞相轻言细语的安抚过丞相夫人,转头就跟安似月怒喝:“滚!我相府容不下你这吃里扒外的女人!” 安似月面色未改,直视着丞相的双眼:“奴婢还想多问一句,奴婢入府多年,丞相可知奴婢名讳?” “放肆!老爷记得你一个奴婢的名讳做什么?你莫不是因……” “夫人!”安似月声音高了些,“夫人莫要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于旁人身上!” 安似月与花丞相对视良久,直盯的花丞相都有些闪躲,安似月才收了实现,轻轻的挽起一方衣袖。 直见到那方衣袖下雪白的一截藕臂,丞相夫人大惊:“青天白日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安似月惨淡的笑了笑:“夫人慌什么?您瞧,守宫砂。” “什么?” “我自从进了丞相府,虽未得到丞相大人半个眼色,却到底不愁吃穿,不必担忧明日冷暖。只是三年无所出,便已是犯了七出之过,如今丞相大人要赶我走,理所应当。”安似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丞相大人,夫人,我安似月,问心无愧。” 安似月起身就走,再未留恋一眼,径直出了丞相府的大门。 花丞相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安似月?” 这个女子,为人处世太过平静,且太有自己的原则,似乎是有些不妥。 丞相夫人将花丞相这声低喃收入耳中,顿时打断了花丞相的思绪:“怎的?舍不得那小妖精?” “不,不,夫人错怪老夫了。” “舍不得你去找她回来就是了,反正休书未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夫人,老夫这就遣人去把休书送去可好?” “休书?” “哎呦,瞧我,都被你给绕进去了,那是放妾书。” “……” 府门之外,行人嘈杂,安似月只觉恍若隔世。 直到身后有人唤她:“安姨……不是,安,安姑娘,这是老爷给您的放妾书。” 安似月微微点头,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一纸放妾,这便是,她的青春啊。 安似月捏着这纸伫立良久,前路渺茫,小安府她是没脸回去了,安似月紧了紧衣襟,毅然向前方走去。 东宫,太子侧妃安轻云正悠悠闲闲的磕着瓜子,逗着猫儿。 安轻云逗得狠了,小奶猫忽的一爪子就往安轻云手背上招呼。 安轻云连忙收回了手:“你这猫儿还真是有脾气,来人,给本宫拔了它的爪子。” “是。” 紧接着,便传来小奶猫凄厉的叫声。 安轻云自顾自的擦了擦手,“离远点拔去,这猫儿叫的本宫心烦。” 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娘娘,侧妃娘娘。”安琳匆匆忙忙的掀了帘子进来,福了福身道:“二小姐求见。” “二小姐?哪个二小姐?” 安琳俯身,在安轻云耳边轻声道:“安家二小姐,安似月。听闻是被相府赶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放妾文书。” “放妾?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安轻云扔了手里的瓜子,“走,咱去看看我那二妹妹有长进了没有。” “是,娘娘。” 安琳又匆匆忙忙的赶去找了安似月,将安似月从东宫的小侧门领入了府。 踏过东宫的小侧门,安似月自嘲的笑了笑,她这辈子也就是个走侧门的命,唯有今日出了丞相府那一次,走的是正门。 “安琳,你可还怪我?” 安琳专心领着路,一声未出。 “你怪我也是理所应当。” “二小姐多说无用,这就到了,奴婢告退。” “你……” 安琳落荒而逃。 安似月重重的叹了口气,独自掀开了层层叠叠坠着宝石玛瑙的珠帘。 “民女安似月叩见太子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万福金安。” 安轻云呲笑一声:“真没想到本宫这辈子还能看见你低头的时候,怎的,终于混不下去,想来求本宫了?” 安似月突然就后悔自己来了东宫。 “民女,民女不过是想念姐姐,故此恢复自由身后,特地来拜访姐姐。” “别跟本宫提什么姐姐妹妹的,本宫可没有给人当妾的妹妹。” “妾?”安似月愣了愣,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安轻云的鼻子嘶吼道:“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侧妃?你不过也只是个妾!” 安轻云语气忍不住冷了些:“安似月!这是东宫!可不是让你撒泼的地儿!” “好,好一个侧妃娘娘!你如今倒是有本事了!”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不容易。安似月,本宫知道你所谓何事而来,这样,你若是求求本宫,本宫就答应你。” 安似月愣了愣:“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的好妹妹,让你求我一次,怎么就那么难呢?” 安似月站起了身:“从小到大,我安似月从未求过任何人。侧妃娘娘,民女告退。” “你以为这东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不过也只是个侧妃罢了,有什么可炫耀的?你安轻云的路,还不是拿我们几个妹妹的姻缘铺出来的!” “你若不愿嫁,谁能逼你?” “安轻云!你还有脸说?你这个贱人!” 安轻云这才笑了笑:“这才对吗,凭什么都在俗世里浮沉,你却能总是一副万事皆不在意的样子?安似月,你不过只是个大人物们挥挥手就能碾碎的东西,你根本就不可能坚守自己的原则。认命,只要你求求我,我就都答应你。” 第六十章 太子请我去看花 “你做梦!” 安轻云点了点头,低头摆弄着被修剪的精致的指甲:“既然如此,哪里来的疯狗乱吠,还不把她拖出去?” 安似月盯着安轻云染着血红色丹蔻的指甲,看的有些失神。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染着丹蔻指甲精致的姑娘,中秋夜宴,一舞动天下。后来,她被安府推给了年近半百的丞相。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安家姑娘,而是丞相的妾室。 丞相夫人,将门虎女。而她,不过是个舞姿过人的深闺姑娘,正是鲜活的年纪,却葬送在了相府的后院里。 安似月漫步目的的走在街上,突的抬头,竟发觉眼前是已经上了封条的都尉府。 安似月笑了笑,都尉府,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她也有爱的人。她爱的人,那时还没有都尉府这么大的宅子,可如今,她爱的人,却将死了。 “姑娘,这府邸看着是华丽,可这府里的人三日后就要问斩了,可是不吉利的很。你瞧,门上还贴着封条呢,姑娘还是快些离去。” 安似月微微点头:“多谢小公子提醒,我站一会儿也就回了。” 莫年伸手压了压头顶的斗笠:“姑娘,那封信,是我给丞相的。” 安似月不为所动。 莫年又道:“南巷,第三间,青梅竹马。这就是那信上的全部内容了。” 不到十个字,害得她无家可归。安似月依旧直视着都尉府:“你意欲何为?” 莫年轻笑,微微眯了眯灿若繁星的眸子:“都尉府如今就连行人都避之不及,姑娘若是再站一会儿,估计就会有官差来抓姑娘了。” “他是保卫边关的将士!他做不出那等卖国之事!” “是或不是,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若是不去呢?” “姑娘是个聪明人。” 安似月终于微微低下了头,直视着小少年异常璀璨的一双眼:“是你害得我无家可归。” “可在下看姑娘形单影只,甚是后悔,便想再给姑娘一个机会。更何况,姑娘何处为家?” “你们要我做什么?” “只是在下想跟姑娘谈笔生意。姑娘大可放心,不赔即是赚。” 安似月嘴角微勾:“小公子请。” “姑娘请。” 京城,莫府。 莫楚楚正跺着脚叫嚷:“娘!莫冬儿这都进宫几日了,为何我就不能进宫去?” “你急什么?有莫冬儿在上头压着,我就永远只能是个姨娘,你也永远只是个庶女。人家嫡女奉旨入宫,你眼馋个什么劲儿?” 莫楚楚这还是头一回从安姨娘嘴里听到这么丧气的话来,顿时瞪大了眼:“娘?您……” “怎么?我说的不对?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你也别成天想着跟你的小姐妹们疯跑,赶紧练一练你的女红,多帮着我给你爹爹和你姐姐多备几套冬衣出来才是正事。” 莫楚楚简直快要语无伦次,给爹爹缝几套冬衣倒不算什么,可给莫冬儿缝算怎么回事? “娘!” “别没大没小的,叫什么娘?你应该叫姨娘。” 莫楚楚被吓了一大跳,吞了吞口水道:“娘……姨,姨娘?” “说什么胡话?”莫苍穹突的大步迈进屋内,厉声道:“平白无故的教孩子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那莫冬儿让你们受了委屈?” 安姨娘欣喜的站起来:“老爷!您回来了!” “行了,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别竟教孩子这些没用的。” “是,妾身都听老爷的。” “嗯,楚楚你先回,爹有些事要跟你娘说。” 莫楚楚福了福身:“是,爹爹。” 刚出了门的莫楚楚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娘这是在做戏,若真是要她给莫冬儿做衣裳,她可能会呕死。 莫楚楚拍了拍胸口,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小院子里,才刚踏进门,芍药就迎了上来:“二小姐,太子遣人送了封信来。” “太子?”莫楚楚一把抢过芍药手里的信:“太子当真是给我写了信?” “是啊,小姐快看看,这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好好。”莫楚楚手忙脚乱的打开了太子的信,读到最后,突的喊了一声:“芍药!” 芍药被吓了一跳,“奴婢在。” “芍药。”莫楚楚有些语无伦次,拉着芍药回了房中,一把将门关上,甚至一手还提着裙子,另一只手费力的推了把椅子抵住了门。 芍药呆愣愣的看着莫楚楚做完这一切,都没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这是在干嘛。 “愣着做什么?过来搭把手啊。” “来,来了。” 芍药帮着莫楚楚将门抵的严严实实,再关了窗,眼睁睁的看着莫楚楚喘着粗气说:“太子说,愿以侧妃之位娶之……” “真……” 莫楚楚一把捂住了芍药的嘴:“嘘,别嚷。” 芍药连忙点了头,莫楚楚这才放开捂着芍药的手,芍药低声问:“当真?” “白纸黑字,可还有假?” “这……小姐,这可要先告诉夫人一声!” “得了,我娘她天天静想着将我嫁去哪个低微的臣子家里,根本就没想过让我做哪位王爷皇子的侧妃?” “可,可这是太子爷啊!” “是啊,可上回太子约我去踏青,我回来可是被娘狠狠的说了一顿。芍药,这事你可得帮我瞒着。” “奴婢这可如何瞒着?这若是不告诉夫人,小姐您可要怎么嫁过去?” 莫楚楚神神秘秘的笑:“等到生米做成了熟饭,我看谁还能拦着我。” 芍药大惊:“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怎么也如此多的废话?芍药,你莫不是要告密?” “奴婢可不敢生那个心思。小姐放心,奴婢生,定是闭口不言,奴婢死,也定会把小姐的事儿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让外人知晓。” “好。”莫楚楚欢欢喜喜的推了推芍药,“太子要约我明日去赏花呢,你快去帮我看看明日要穿什么衣裳,我可得打扮好了才能去见他。” “就小姐这名动京城的模样,哪还需什么特意打扮?随便一站,就是国色天香。” “就你嘴甜,快去。” “是,小姐。” 第六十一章 神医想让你闭嘴 莫府角落的小破院子里丝毫不为内院的事烦心。 小破院子里,莫年正帮着竹儿搬她的草药堆。 这成堆的草药都是刚从底下收上来的,有些还沾着泥土,一捆一捆严严实实的扎在一起,一摞摞都沉得很。 竹儿正处理着一捆新鲜的草药,眼看着手里这捆快见了底,想再搬些草药来好好处理处理这杂乱无章的一堆时,一抬眼就见莫年弯着腰正在帮她搬,连忙喊道道:“阿年你快放下,我来就行。” “不妨事,这种力气活,我来干就是了。” “这怎么行,你还伤着呢。初夏,我倒不开手,你快帮阿年接过来。” 初夏从树上蹦下来,接过了莫年手里的草药:“怎么?阿年受伤了?” 莫年按着腰直起了身子,闪着一双干净清透的眸子笑:“只是撞了一下,不妨事的。” “阿年,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初夏对着莫年眨了眨眼,接着道:“咱这可是有个神医在呢,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找她就是。” 莫年笑:“好,我记下了。” “神医?这可巧了,在下正是来找神医的。” 温白坐在树上,依旧是一把折扇轻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初夏撇了撇嘴:“入秋的天里还扇什么扇子,也不怕染了风寒。” 温白摇着折扇的手一顿。 竹儿摇了摇头,自从小姐跟九王爷定了亲事回了京,这温白就三天两头的往这破院子里跑,这人还偏偏总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模样,让人生不出厌烦来。 竹儿摆好手上处理好的药材,拍了拍裙子站起身,开口询问道:“温公子到此所为何事?” 温白顺势收了折扇,翻身下树,“在下来此实在是有事想请竹儿姑娘帮忙。” 这文绉绉的语气听的初夏牙一酸,赶紧摇了摇头飞身便跑。 不会武功的莫年:“……”只能留下被迫学习如何文绉绉的说话。 竹儿轻笑:“温公子不必客气,有事直说便是。” “那在下也就直说了,竹儿姑娘可有一种能让人暂时说不出话的药?” “温公子既然如此相问,就定是对我的身份有所察觉了。”竹儿的笑里不自觉的带了三分疏离,“既然如此,我也直说便是,神医青竹一向行救死扶伤之事,从不做什么害人的药。” 温白连连摆手,“竹儿姑娘多虑了,在下所求的也不是什么害人的药物,只不过是那宫里的娴妃娘娘嘴巴实在是不干净,竟是污蔑莫大小姐放蚂蚁啃她的海棠花儿!” 竹儿眼角微抽,放蚂蚁啃人家花儿那缺德事,说不定还真是她家小姐干的。可那什么娴妃娘娘嘴巴不干净惹了自家小姐,这事竹儿可忍不了。 温白又道:“九王爷在王府里听闻此事,实在是坐立难安,生怕莫大小姐在宫里受了气。可惜我家王爷实在是进不得后宫之处,这才让在下来向竹儿姑娘讨个好方子。姑娘放心,只是让娴妃娘娘暂时几日说不出来话罢了,这可算不得什么违背天良,顶多只是自我保护。” 竹儿福了福身:“温公子请稍后。” 温白赶紧还礼:“姑娘请便。” 嘴巴不干净,这倒是好办,竹儿别的不敢说,疗伤解毒的药可是一抓一大把。竹儿扒拉着小瓷瓶们挑挑捡捡,她记得她曾经往哪瓶药里掺了清言草来着,那可是她压箱底的一味解毒好药,只是那药效太过,会造成短暂失语。 竹儿一直扒拉到小架子的最里面,终于灰头土脸的掏出了一个挂着蜘蛛网的小瓶子出来。 灰头土脸的竹儿也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匆匆忙忙的擦了擦瓷瓶,看了一眼里面的两颗小药丸。 这可是解毒的好药啊,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了娴妃娘娘,她还真有些不舍得。 竹儿想了一会,终是拿出了一颗小药丸,单独放进一个小瓷瓶中,随手往解毒的一堆瓶子里一扔,又从桌上拿起了唯一一个小玉瓶,走了出去。 “温公子,这便是那药了。” “多谢姑娘。” “温公子客气。”竹儿紧接着又把小玉瓶递了过去:“还有这个,是带给九王爷的。” 温白双眼一亮,神医带给他家小九的还能是什么东西?他就知道跟着莫大小姐的都不是蠢人,这一个个的都极是上道,真是不枉他这几日一有空就跑来套近乎,真是没白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温白还是问了一嘴:“竹儿姑娘,这是……” “三日一颗,吃完为止。”竹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先把余毒清了再说。” 眼看着竹儿又低头自顾自的忙活着手里的草药,温白捏着小玉瓶的手紧了紧,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还,还能治好?” “我没见过他的眼睛,要看了才能知道。” 这就是还有希望的意思?温白一向灵活的脑袋突然有些迟钝:“那姑娘何时有空,要不我带小九来见姑娘?” 竹儿抬头看她一眼,她不怀疑眼前这位若不是顾及着自家小姐,绝对会立即将自己从这小破院子里掳走,而且是终身被困在九王府,绝对不见天日的那种。 “把毒清干净了再说。” “是是,全听姑娘吩咐。” 九王府的效率极高,第二日,深宫之中。 娴妃娘娘一早起来,本想唤人进来服侍,可刚张了张嘴,竟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震惊的娴妃娘娘赶忙爬起来,赤着脚下了地,匆匆的摔碎了桌上的茶盏。 瓷器破碎的声音顿时惊动了侧殿候着的小芽。 “娘娘?娘娘您起了吗?” 又是一道瓷杯破裂的声音响起。 小芽心里一慌,连忙推门进去。一眼就见娴妃光着脚站在碎瓷片里的模样。 “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娴妃娘娘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动了动身子,并未发觉身上有任何不适,再张了张嘴,依旧是一声未出。 如此明显的手笔,娴妃不动脑子都能猜到是谁做的。近日里她只找过莫大小姐的麻烦,还落得个传太医来看的下场! 第六十二章 我来接你啦 娴妃娘娘叹了口气,由着小芽服侍自己穿衣,再坐到了摆着文房四宝的桌边。 小芽眼尖的给自家主子磨墨,见娴妃一早都未说话,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您怎么不说话?” 娴妃娘娘铺了纸,提笔蘸了些墨迹,写到:本宫近几日怕是说不出话来了。 小芽大惊:“娘娘这是怎的了?奴婢这就传太医来看。” 娴妃摆了摆手,接着写:不必声张。 “娘娘心里可是有了怀疑的人?” 娴妃放下了笔,何止是怀疑?她简直都能认定这是谁做的! 莫冬儿初入宫廷不知规矩,莫冬儿没有那个本事,也不可能大半夜的潜入她的宫里来下毒,能把手伸进宫里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毒的,只有那一位。 下毒,那位当真是收敛了太久了,惹的她都快忘记了那位的存在。也是,若是他当年要这皇位,谁又能奈何的了他? 娴妃娘娘松了口气,幸好她未曾当真招惹了莫冬儿,只是报应在了她身上。若是那位把手伸向小五,她可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莫冬儿,当真是她惹不起的人。娴妃娘娘站起来,把沾了墨迹的纸递给了小芽。 小芽会意:“奴婢这就去烧了。” 后宫里自然有后宫里的规矩,皇后娘娘天刚亮时就派人传了话来,说要让莫大小姐过去请早问安。 所以莫冬儿一大早就被小麦拉起来梳妆打扮好,强拉硬拽的将人拽去了凤仪宫问安。 小麦一路上好言细语的哄着还没睡够的小姑娘,就差跪下来磕头保证让莫冬儿回去一定好好睡一觉了。可小姑娘耷拉着脑袋,闭着眼,胡乱踢着长裙,任由小麦拉着她往前走,眼皮都没抬一下。 眼看着就要到凤仪宫了,小麦一狠心,伸手握住了莫冬儿的胳膊,“大小姐,您快醒一醒啊!” 小姑娘迷茫的抬了头,勉为其难的睁了一下眼。 小麦的心猛的一抽。 微启的凤眸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水汽,眼里尽是懵懂迷茫,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羔羊一般,直愣愣的瞅着人,直瞅的人心都要化了。 可这小羔羊下一秒就闭了眼,任凭小麦好说歹说,再没睁开一下。 所以,摊上莫冬儿这么个熊孩子,身边的人总是不可避免的变成老妈子。 直到莫冬儿在小麦的忧心中踏过了凤仪宫高高的门槛,小麦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睁开眼,还带着睡意的水润眸子瞬间凌厉。 小麦愣了愣,也许,她不需要担心莫大小姐,反倒要担心宫里的那位了。 “臣女莫冬儿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说话。”这回皇后看莫冬儿倒是顺眼许多,“来人,赐坐。” “多谢娘娘。” “真是个标致的好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冬儿刚睡醒的脑子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后娘娘话里的深意,便没接话,安心的做了个任由人观赏的花瓶。 皇后又试探着说了几句,见这姑娘皆不接招,心下又是满意了几分。 聪明的姑娘,跟她的太子,还算得上相配。 “莫大小姐,帮本宫送些东西去东宫,交到太子手上去。” “是。” “真是个好孩子,本宫可要麻烦你了。” 莫冬儿动了动略微清醒了一点的小脑袋瓜想:现在应该说什么呢?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恭维一下皇后? “娘娘多虑了,给娘娘做事,是臣女的福分。” 皇后笑的更满意了些,“那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去。” 莫冬儿刚想秒接这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竹儿的唠叨:“小姐,你听我跟你说啊,进了宫若是有了什么你不愿理的人跟你说话,不爱搭理人家你也应和两声,到最后让你退下的时候,你可千万别马上答应,数三个数再答应啊。” 果然一直负责自家小姐饮食起居的“竹老妈子”最了解自家小姐是个什么德行。 嗯,数三个数。莫冬儿默默的数一,二,三。 “臣女告退。 皇后娘娘特意把莫冬儿留到了下早朝的时候才放她走,就是为了让莫冬儿赶去东宫的时候能遇上太子。 可皇后怕是不会想到,等莫冬儿出去找到了小麦,再去东宫之时,估计太子早就不在东宫里了。太子今儿可是约了莫家二小姐莫楚楚赏花去了呢。 不过莫冬儿听闻这时辰刚下了早朝,歪着脑袋想了想,将皇后让她交给太子的东西放到小麦的手里,自己蹦蹦哒哒的堵人去了。 乾清门前,红袍子蓝袍子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莫冬儿一眼就看见了立于殿外跟红袍子蓝袍子格格不入的严青。 嗯!她还看见了一个熟人,莫苍穹。 只不过莫冬儿是不可能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莫苍穹从眼前路过又如何?莫冬儿决定,假装自己没看见。 小姑娘蹲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眼睁睁看着莫苍穹从她身边路过。嗯,没发现她,挺好! 小姑娘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块从皇后宫里顺出来的点心,也塞了一块到身后小麦的嘴里。 小麦欲哭无泪,这可是乾清门啊,我的大小姐,哪有人敢蹲在乾清门跟前吃点心的?哎呀,大小姐您慢点吃,慢点,噎到了可怎么整! 小麦的三观,逐渐被一个正往嘴里塞点心,还时不时往她嘴里塞的小姑娘带偏。 正在小麦感觉嘴里的点心还挺好吃的时候,严青动了。 小姑娘的眸子瞬间亮起来。 九王爷靳辰轩,自从中了毒便在府上修养,最近也是因为北疆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才来上早朝。 到底是双眼不便,靳辰轩每逢早朝,不是最先离去就是最末离开,从来如此。 恰如今日,整个乾清门都空荡荡了,靳辰轩才一步一步迈出来。 清风微拂,莫冬儿发间红铃轻响,在这空旷的乾清门响起。 莫冬儿眼看着男人停下不动了,这才从石柱后面探了个头出来,拍了拍沾满点心残渣的小手,昂着头,软软糯糯的道:“下来,我来接你了。” 靳辰轩失笑。 哪有接人接到乾清门来的?这傻丫头。 乾清门的高阶,非五品官员不得上,莫冬儿也知道规矩,乖乖的昂着小脸在下面等靳辰轩下来。 “小心台阶。” “你自己来的?” 第六十三章 未来主母是什么样子 “不是。”小姑娘毫无压力的出卖了身后的小麦,一手把小麦拽了出来:“还有小麦。” 靳辰轩沉默,小麦?这破名字怕不是皇后的手笔?他在宫里插过这么一个人? 严青适时的虚扶了一把踏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的靳辰轩,趁机低声道:“爷,是咱们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 “嗯。”靳辰轩这才放了心,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不动了,“冬儿,过来扶我。” 严青眼角抽了抽。从王府到宫里这路共有多少步,哪里转弯哪里岔路自家爷早已烂熟于心。眼前这个一步也不多走的人到底是谁?快将他高冷的主子爷换回来! 莫冬儿踢着长裙跑过去,理直气壮的把小手塞进靳辰轩的大手里。 面无表情的莫冬儿,眉眼精致,一双凤眸略带妖意,一点朱唇艳比花娇,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魅惑,动人心魂。 一般的人,压不住这么妖冶的姑娘。 可靳辰轩一身墨色朝服,墨锦遮了一双眼,腰板挺直,宛若一把墨色的长剑,锋芒内敛。二人牵着手,浑然天成,毫无丝毫违和。 严家弟兄几个晚上值夜的时候,也不是没偷偷幻想过自家爷未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王妃,他们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主母。 严青想过像京城第一美人莫楚楚那样的,可总觉得莫楚楚太过虚假,太过娇弱,二人站于一出,怎么看怎么不搭。 严三觉得,未来的主母定是个将门虎女,未来跟自家主子一起回北疆去,可京城里就算是将门世家里的小姐,也都是端庄温和的大家闺秀,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主。 严七觉得未来主母会是个端庄的姑娘,跟自家爷男主外女主内,不用会什么武,只要能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成。 严八…… 京城里的姑娘,几乎是被他们几个挑了个遍,可谁都没想到,自家爷竟拐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回府。 虽是皇上下了旨,可他们兄弟几个心里清楚,若是主子不愿,大不了再跟主子刚回京时一样,大闹一场就是了。九王府是沉寂了一段时日,可别当真以为他们主子真是好欺的,北疆的千军万马虽看着分散,不好管理,可要说实权,那可皆是捏在主子的手里! 严青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京城眼看着就要乱了,这时候,除了兵马,没什么是主要的。 也不对,还有一件事更加重要。严青看着前面手牵着手的一高一矮,嘴角轻翘,还有什么事比解决主子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呢? 靳辰轩拉着手里软软的小手,小姑娘的声线也是软软糯糯的:“对了王爷,我要去一趟东宫。” “你叫我什么?” 红铃轻响,小姑娘歪了歪头,仔细的想了想。 男人也不急,也不说话,就慢腾腾的拉着小姑娘往前走。 “阿轩。” 好软好甜,这是什么神仙小可爱? 靳辰轩心下一甜,可脸上依旧是万年的冷:“去东宫做什么?” “皇后娘娘让我把什么东西交给太子。” “什么东西?” “一个盒子,轻飘飘的。” ”你现在拿着吗?” “没有。”小姑娘摇头,一本正经的说:“我给小麦拿着了,我要空出手来牵你。” 软甜的小丫头,直直的往人家心窝子里戳。 靳辰轩拉着莫冬儿的大手紧了紧:“我送你去东宫。” “好。” 小姑娘乖乖的被人领着,丝毫不在意身边这个看不见路的人是如何认路的,全然就是无条件的信任。 靳辰轩就忍不住跟这个乖顺的丫头,“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轻信与人。” “嗯?” “我说要送你去东宫,你就真的跟我走了?不怕我把你拐走?” 莫冬儿眯着一双凤眸笑,妖冶的姑娘,一出口却是软软糯糯,小姑娘理直气壮的说:“可你是阿轩啊。” 又被小姑娘戳了一下心窝的靳辰轩:“……” 靳辰轩没放弃这个话题:“除了我,再不得轻信他人。” “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一个小姑娘,要保护好自己。” “好。” “在宫里住的可好?” “好。我遇到了翠花公公,翠花公公人可好了!他还带我去看了芙蓉糕大叔,大叔做的芙蓉糕可好吃了!” “别只想着吃点心,郭芙蓉做的其他菜也好吃。” 小姑娘眸子亮了亮:“当真?” “我不会骗你。”男人拉着小姑娘循循善诱:“在宫里,若是想要些什么,或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去找翠花公公,他会帮你安排好。” “阿轩最好啦!”小姑娘高兴的险些蹦起来,“对了,阿轩,你说翠花公公为什么要叫翠花公公呀?” 靳辰轩一愣。 “阿轩?”琉璃阁里长大的小姑娘最会察言观色,“我不是故意要问……” 靳辰轩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妨事,翠花公公原名不叫翠花。” “那叫啥?” 靳辰轩屈指轻弹了下莫冬儿的额头:“叫二狗。” “嗯?”莫冬儿瞪大了一双眸子。 “翠花公公进宫前,心里有个人,叫翠花。”靳辰轩压低了嗓音,将当年那个故事娓娓道来。 “那姑娘的家,在当地也算的上是个有钱的人家。而翠花公公家里,家徒四壁。姑娘家里怎么肯把姑娘嫁给翠花公公?无奈之下,姑娘跟翠花公公私奔了。” “天不遂人愿,姑娘家里的人发现了他们,家里人一怒之下,将姑娘送给了当地的一个官员。” “官员看那姑娘生的好看,连半分推辞都没有,就收了那姑娘。可新人变旧人,时间久了,对姑娘也就失了兴致。官员后来得知了姑娘是跟人家私奔过的,竟是开始变着法地折磨姑娘,逼着姑娘家里拿钱给他,他好用这些钱财来孝敬上面。” “姑娘家里虽是有些钱财,可时间久了到底不堪重负,最后将目光投向了翠花公公家里。” “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了,翠花公公不愿说,我也没问。”靳辰轩牵着自家小姑娘,心里懊恼,这东西都是暗卫查出来的,他懒得看这些别人家的俗事,早知道自家小可爱感兴趣,他当初就该仔细查阅,再背给自家小可爱听。 不过再后来的一些,靳辰轩还是能讲给莫冬儿听的。 第六十四章 原来是你 靳辰轩接着跟莫冬儿讲这个故事:“我在回京路上遇见翠花公公时,翠花公公更是已经家破人亡,负债累累。无奈之下,翠花公公跟着我,进了宫。” 莫冬儿问:“那翠花姑娘?” “她死了。”靳辰轩往小姑娘那边靠了靠:“正是因为她死了,翠花公公才毫无牵挂的入了宫。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翠花公公怕他哪天一不留神丧了命,更怕他被这宫里的富贵迷了眼,哪天会忘了自己昔日的爱人,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翠花。” 莫冬儿肃然起敬。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讲述着一个悲伤的故事,和谐的不像话。跟在主子身后的严青簌然泪下。 总算是盼到主子成家了,总算是盼到主子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话了!只是这一幕,怎么就像一个老父亲在哄闺女? 靳辰轩一路把莫冬儿送到距东宫不远处的小路边,寻着铃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进去,自己小心些。” 莫冬儿一本正经:“好。” “去。” “嗯。” 莫冬儿带着小麦,挥了挥手告别靳辰轩,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小麦就总感觉九王爷好像是被莫大小姐特意拐过来带路的。不会的,小麦心想,九王爷那么英明神武,绝对不会屈尊给莫大小姐带路,更不会被莫大小姐用完就扔! “小麦。”莫冬儿软糯糯的喊:“快跟上。” “来,来了。” 直到听着东宫门开,估摸着小姑娘已经踏入了东宫,靳辰轩周身骤冷,“皇后想做什么?” 严青有些愣神:“属下不知。” 靳辰轩没理会严青早就飘远的思绪,抬脚就往回走。 皇后想做什么,一查便知。若是真想对莫冬儿下手,正好他那长剑时常叫嚣着想饮血,他不在乎让那剑尝尝一国之后的血。 太子果真不在东宫,笑话,若是太子在东宫里,九王爷早就把自家小可爱拐走了,怎么可能亲手把自家小可爱送去东宫? 莫冬儿哪知九王爷的心思,小姑娘正一本正经的将盒子放于桌上:“皇后娘娘让我将此物带给太子。” 东宫的小宫女得知了莫冬儿的来意,福了福身:“请小姐在此稍后,奴婢去禀报太子妃一声。” “麻烦你了。” “不敢当,奴婢告退。” 小宫女匆匆忙忙的想去太子妃的寝宫求见,刚巧就遇上了也往太子妃寝宫里走的花嬷嬷。 花嬷嬷大喝一声:“站住!匆匆忙忙的成何体统!” 小宫女瑟缩了一下身子:“花嬷嬷,奴婢知错。” “何事让你如此匆忙?” “回嬷嬷的话,是皇后娘娘派人给太子送了东西来,奴婢这正是要去禀告太子妃一声。” 花嬷嬷心思一转:“是何人送来的?” “奴婢,奴婢不知。只是看着不像是宫女,倒像是哪个世家里的小姐。” “跟了太子妃这么久,是哪家的小姐你都看不出来?” 小宫女摇了摇头:“奴婢看那位小姐可是面生的很,只是她身边的宫女姐姐奴婢认得,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叫小麦。” “行了,我知晓了,你先下去。” “是。” “慢着。”花嬷嬷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那小姐生的可好看?” 小宫女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岂止是好看!奴婢自小就跟着太子妃,见过了那么多世家小姐,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花嬷嬷心底一沉,不死心的低声发问:“可比得上安侧妃?” 小宫女想都没想,直接作答:“安侧妃可比不上那位小姐。” 这……花嬷嬷皱眉,“你怎的如此笃定?到底是哪里比不上?” 小宫女这回倒是好好想了想,“安侧妃美是美,美得跟天仙儿似的。可今日奴婢见了那位姑娘,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美。嬷嬷有所不知,那位姑娘那双眼睛啊,好像是会勾魂儿似的,勾的让人掏心掏肺都愿意。” 花嬷嬷冷哼一声。 小宫女猛的一哆嗦:“奴婢知错,奴婢生是太子妃的人,死亦是太子妃的鬼,忠心耿耿,哪怕是太子妃让奴婢去死,奴婢都绝无二话。” “我看你是被外面那人勾了魂!” “奴婢,奴婢知错。” “还不退下!” “是,奴婢告退。” 花嬷嬷狠狠的憋了一口气,转头就往太子妃的寝宫里跑。 这怕是皇后娘娘送东西是假,送人是真。一个安轻云还不够,又送来了一个勾人魂儿的小妖精! 就连小宫女都能被勾了魂去,若是太子见了,还指不定要怎么给自家太子妃添堵呢。 思及此,花嬷嬷喘着粗气掀开了太子妃里屋的珠帘。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 “嬷嬷这是怎么了?”花倾城笑:“是何事害得嬷嬷如此着急?” “太子妃,皇后娘娘怕是又想往东宫里塞人了!” 花倾城愣了一瞬,随即笑道:“随她塞就是了,就算她不塞,太子也不会来我这里。” “太子妃娘娘!”花嬷嬷急得一跺脚。“奴婢知道太子妃娘娘不在乎那些。可今儿这个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光凭一张脸,险些把小宫女的魂儿都能勾走了。” 花倾城失笑:“瞧嬷嬷说的这话,她得长成什么样才能有嬷嬷说的那么夸张?” “奴婢说的是真的!如今那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正借着皇后娘娘给太子送东西的由头,等着见太子妃娘娘呢!” 花倾城笑意不改,站起身来:“那我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嬷嬷慌成这样。” “太子妃娘娘请。” 满身富贵的太子妃,一身太子妃的盛装踏入莫冬儿所在的侧殿,这一抬眼,就跟抱着点心匣子不撒手的莫冬儿看了个对眼。 一双凤眸。 花倾城不知道这双凤眸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只知今时今日在她眼里,天地失色。 就连花嬷嬷,也被这双京城里挑不出第二个的凤眸狠狠的震了心神。 花倾城甚至都来不及遣退下人,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是你!”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匣子。 花倾城有些愣神。花嬷嬷赶紧遣退了四处的下人,上前扶住了自家主子,低声在花倾城的耳边道:“太子妃娘娘,许是认错了呢。” 花嬷嬷记得,上次也长了一双凤眸的姑娘,一身红衣倾天下,极尽魅惑。哪是面前这个抱着点心匣子啃的模样? 可花倾城低喃一声:“这不可能!” 她不会认错的,她不可能认错的。面前这个一身粉红宫装的小姑娘,就是她。 莫冬儿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是谁。那日她瞒着暗卫初夏偷偷溜出去玩,行至半路,在不远处小路的尽头发现了一波扛着刀剑的劫匪。 莫冬儿想着,竹儿总跟她耳提面命不可偷,不可抢,不可与人为恶,更不可多管闲事。 可这伙人一看就是要拦路抢劫去的,小姑娘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捏了捏怀里竹儿给的药,再把竹儿的软鞭围在腰上,准备充分后,悄悄的跟了上去。 嗯,竹儿还说了,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小姑娘悄悄摸摸的跟着这群贼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伙人拦住了一辆看起来就华贵的马车,就连那车夫身上的衣裳,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也绝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起的。 一个劫匪大喝一声:“站,站,站站住!此,此山是我,我,我开,此树是,是我栽,要,要想,想从此过,留下买买买,买路财!” 莫冬儿眨了眨眼,结巴的山贼来喊话,莫名想笑。 当年的花倾城还有几分娇纵的大小姐脾气,再加上赐婚一事已是板上钉钉,花倾城心里闷烦,当即不顾花嬷嬷阻拦,猛的一把掀了帘子,“我若是说不呢!” “不,不………” “得了老二,你这结巴还是歇着。”另一个五大三粗提着刀的壮汉走上前来,运了运气,大喝一声:“胆敢说不字,脑袋留下来,荒郊山野外,管杀不管埋!” 趴在树上往下看的小姑娘点了点头,这个还挺有气势的,挺好! 自小娇生惯养的花倾城哪遇见过这阵势,顿时被吼得一个激灵。 花嬷嬷连忙厉声喝道:“放肆!”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一听便知这是在后宅大院里历练过的,莫冬儿还正好趴在离花嬷嬷不远处的树上,花嬷嬷这嗓子,直吼得小姑娘耳膜嗡嗡作响,小姑娘忍不住轻轻的晃了晃脑袋。 底下被称老二的结巴山贼磕磕巴巴的道:“大大大婶,好,好嗓子!” 莫冬儿险些笑出了声。 花嬷嬷到底顾及着花倾城,深吸了一口气,揽着花倾城跟山贼商量:“你们把钱财都拿走,只给我们留一辆马车便成。” “不,不行,马车才才值钱。” “没了马车,我们这老的小的,可怎么回去啊!” 为首的贼人掂了掂手上的刀:“那我可管不着了。弟兄们,上!” 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莫冬儿本来观望一阵也就罢了。可偏偏那结巴的山贼许是头一回抢到如此华贵的马车和前方套着的名马,止不住的伸手去摸那马儿。 好马都是有脾气的,瞧着老二那脏兮兮的手摸到了自己身上,马儿往后一蹬腿,将老二直接踢飞出去,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莫冬儿所在的树上。 第六十五章 找不到重点的嬷嬷 这老二生的也是五大三粗,常年爬山下水,劫路打架的,满身都是结实的肌肉,整个人状似一坨实心的铁块。往树上这一撞,老二是没怎么样,可这棵树,树干一抖,一条小细树枝顿时蹭过了莫冬儿的脸颊。 莫冬儿大惊! 倒不是莫冬儿有多在乎她这张脸,反正是个细小的伤口罢了,更何况有神医在,怎么样也不会留疤的。可莫冬儿怕的是这伤口被竹儿发现后,竹儿对她进行的唠叨攻击! 莫冬儿越想越慌,一下就记恨上了铁块似的老二,连带着也记恨上了这伙山贼。 “老二!你没事?” 老二这时才从树底下缓过神来:“该该死的马,敢踢老,老老子!” 老二“唰”的一声拔了刀! 为首的山贼也是个讲义气的人,见这马儿狠狠的踢了老二一脚,这还了得? 反正他们也是一伙亡命之徒,谁的刀上没沾过血? 顿时几人皆拔了刀,恶狠狠的围了上来。 “老,老大,杀了他,他他他们!” “好!就依老二所言!杀!” 眼看着底下就快打了起来,莫冬儿歪着脑袋仔细的想:她这一下可不能白挨了,嗯!回去大不了就跟竹儿说,她惩恶扬善去了! 说到做到!莫冬儿纵身一跃,飞身下树。 一袭红衣倾天下的姑娘,就这样被花倾城记在了心里。 莫冬儿没想到花倾城到现在还记得那事儿,想到当年,莫冬儿也轻轻的笑了笑:“原来是你。” 花倾城撸起袖子,豪气的将点心匣子往莫冬儿手里一放:“吃!尽管吃!不够我再唤人来做!” 花嬷嬷简直不忍直视自家太子妃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暗搓搓的拉了拉太子妃的衣袖,低声道:“太子妃娘娘,这时辰快用午膳了。” “啊,对,快用午膳了,姑娘,你就留在我这用膳。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莫冬儿眸光一亮:“我不挑食!” “好!嬷嬷,吩咐下去,贵客到了,让厨子们都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 “是,娘娘。” 紧接着花倾城又亲自伸手给莫冬儿填了杯茶水。 莫冬儿接过来,软软糯糯的道了谢。 小姑娘捧着茶盏,乖乖的喝着茶水等着午膳。 花倾城就只顾着笑,直愣愣的看着莫冬儿笑个不停。 花嬷嬷吩咐完回来,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简直想转身就走。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一个太子妃傻愣愣的瞅着人家乐,这像什么样子?先前她还以为这小姑娘是什么小妖精!这可真是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等等,一家人?小妖精? 花嬷嬷这才惊觉自己忘了什么,眼看着自家太子妃都已经笑傻了,实在是指望不上,只能亲自上阵,弯着腰轻唤了一声:“姑娘。” 莫冬儿抬头,软软糯糯的应声:“嗯。” 哎呦喂,多乖的姑娘啊!不对,花嬷嬷连忙暗自稳了稳心神:“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我叫莫冬儿,是京城莫府的大小姐。” 花嬷嬷恍然大悟,京城莫府啊,那家室还……等等!京城莫府?镇北侯莫大人的嫡女,莫冬儿? 京城里声名狼藉的那个莫冬儿? 外面简直是瞎了眼了!这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外面那些人,简直就是嫉妒!裸的嫉妒!嫉妒这姑娘长得如此好看…… 不对不对,花嬷嬷晃了晃头,暂时清醒了一下自己已经被昔日恩人冲昏了的头脑。 “莫大小姐,您来东宫所为何事?” “皇后娘娘派我来给太子送东西的。”莫冬儿拿起那轻飘飘的小盒子,伸手就想递给花倾城。 花倾城没接,她正对着莫冬儿那张脸犯花痴呢,哪有功夫接什么盒子? 这可是她日思夜想的救命恩人啊,她做梦都想活的跟这个姑娘一样肆意张扬,如今这人正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她能不多看几眼吗?哪有功夫理一个破盒子? 莫冬儿看花倾城没接,递盒子的小手停在半空,小姑娘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愣住了。 花嬷嬷突然很想捂脸,自家太子妃太丢人,请问可以扔掉吗? 莫冬儿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精致的盒子,突然眯着凤眸,冲花倾城笑了笑。凤眸眯起,妖冶而魅惑。 紧接着莫冬儿小手往脸上一扒拉,做了个鬼脸出来。 花倾城顿时“嗷”的一声叫嚷,总算是回了神。 “本宫失礼了,姑娘莫怪。” “是臣女惊了太子妃娘娘,娘娘莫怪。” 二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 莫冬儿给花倾城倒了杯茶水,明明是递茶水,却偏偏端出了敬酒的架势,“我叫莫冬儿。” “花倾城。” 两个姑娘家的友谊,有时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花嬷嬷却略有些焦急,这明摆着是皇后娘娘想往东宫里塞人,自家太子妃怎么还跟人结成了手帕之交呢? 花嬷嬷:“莫大小姐,您……” 既然跟花倾城投缘,莫冬儿极其自然的把花倾城划到自己的领地里,凤眸微眯,周身的气势顿时逼人起来。 只是这小丫头属实是一开口说话就崩气场:“嬷嬷不必如此,我已心属他人。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奉皇后之命来送样东西罢了,还请嬷嬷放心。” “更何况。”莫冬儿突然笑了笑,“今日若是太子在这东宫里,他可不会让我踏入东宫一步。” 他?花嬷嬷顿时明白了。也是,莫大小姐此番回京是要嫁给九王爷的,依九王爷那性子,若是真看上了这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放手? 更何况这姑娘生的如此好看,就是领回家里做个毫无用处的花瓶都是好的,怎会有人看不上? 花嬷嬷似乎又被昔日肆意张扬的恩人如今却乖乖巧巧的坐在眼前一事冲昏了头脑,都忘记了九王爷中毒致盲已经很久了。 “老奴明白了,是老奴多疑,大小姐若是要怪,便只怪老奴一人!“ “冬儿,嬷嬷她只是担心我。你别……” “无妨。” 莫冬儿一直在东宫留到用了午膳,花倾城总算是找到了年纪差不了多少的手帕交,拉着莫冬儿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话。 莫冬儿也乖乖巧巧的听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音色还软绵绵的,看着就想让人掏心窝子的对她好。 花嬷嬷笑的褶子都爬了满脸,这人可是她家太子妃的恩人啊,自家太子妃送算是见到她了,还做了朋友,真好! 一高兴的花嬷嬷,铆足了劲儿给莫冬儿添菜。直在小姑娘面前堆起了一座小山。 可总有不识趣的人来凑别人的热闹。 午膳时分,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小宫女的问安:“奴婢见过安侧妃娘娘。” 花倾城顿时放下了银筷。 花嬷嬷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正在解决面前“小山”的莫冬儿抬了头。 花倾城笑了笑:“没事,只不过是来了个倒我胃口的人。你吃你的,可千万莫要被这种事烦了心。” 莫冬儿微微点了头。 看眼前的小姑娘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花倾城叹了口气,真希望九王爷是个良人,能让这个姑娘,一直都肆意张扬下去。 可眼看着安轻云已经踏了进来,花倾城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倒是莫冬儿微微眯了下凤眸,打量了一番安轻云。 长得跟安姨娘一个德行,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鉴定完毕,小姑娘依旧快活的吃吃吃,她可是一大早就被小麦挖去见皇后了呢,早膳都没吃上,早就饿了! 倒是花嬷嬷将莫冬儿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一双浑浊的眸子顿时又染了几分笑意。 依她所见,能入得了九王爷眼的姑娘,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如此一来,自家太子妃与她交好,到底能多得了几分倚仗。 世事皆是如此,我有能耐,便帮扶你几分,你有能耐,便请你多帮帮我。 “妹妹见过姐姐。” “起来,坐。” “多谢姐姐,哟,姐姐这是从何处寻来的姑娘,竟生的如此标致可人!” 莫冬儿面不改色,依旧跟自己眼前的小山奋斗。 花倾城也没接这话。 安轻云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杯茶,再问:“这位妹妹,你是哪里的姑娘?” 依旧是没有回答。 莫冬儿此人,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见小安府的那一帮子人,她就懒得说话。 安轻云也不恼,捏着帕子笑:“瞧我,怕是妹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好东西,想来也是饿的紧了,连话都没法说咯!” 花倾城猛的一放茶盏,“本宫今儿早已下了令要招待贵客,你一个侧妃,不好好的闭门不出也就罢了,可休要在贵客面前妹妹长妹妹短的不识规矩!” “贵客?”安轻云假装大惊失色道:“姐姐,这便是你说的贵客!妹妹心知姐姐良善,可姐姐也不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东宫里带,万一污了咱东宫,姐姐可不好跟太子爷交代。” “这东宫里,到底本宫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安轻云眉眼间的笑意顿时真实了几分,她等的可就是太子妃这话! 第六十六章 小可爱变身小恶魔 花嬷嬷一口气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花倾城今儿一个人在这,估计就会吃了这个太子妃藐视太子,独揽东宫的哑巴亏。可今日莫冬儿还在花倾城身边呢,哪能让她被安轻云饶了进去? 莫冬儿连忙插了话:“自然是太子是主子。太子妃娘娘跟太子男主外女主内,太子爷在外打理,太子妃娘娘给太子守好这东宫,是本分。” 花嬷嬷顿时松了口气。自家太子妃从小就被娇宠着,相府后院那时也是干净的很,哪见识过这些弯弯绕绕? 这不,自从嫁进东宫,做了太子妃,跟着安侧妃次次交手,屡战屡败。每每都能被安侧妃那小妖精饶了进去,再被这小妖精到太子那告了一状。 也幸好今日有这莫大小姐在,要不铁定自家太子妃又落得个贵客面前藐视太子,妄图独揽大权的名声。 只是安轻云哪是那么好打发的? “姑娘说的确实有理,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莫冬儿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知道本姑娘说的有理,还不退下? “你这是何意?” “太子不在,理应是太子妃招待贵客,你不过一个侧妃,在客人眼前晃荡,成什么规矩?” 这话确实有理,只是安轻云轻笑:“依姑娘所言,太子妃的客便是贵客?” 这一句话三个坑的安侧妃,让莫冬儿憋了一上午的起床气在胸腔里翻涌。 莫冬儿这一早被小麦吵醒,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是小麦毕竟是九王爷的人,莫冬儿不好发火,紧接着是皇后娘娘,还不好撕破脸皮。至于靳辰轩,小姑娘振振有词,自己的人,她宠着还来不及,怎么能对他发脾气?再到太子妃,花倾城何其无辜,怎能牵连了她。 既然安轻云自己想找抽,就怨不得莫冬儿不讲情面。 “太子妃的客是不是贵客,岂是你一个妾能问的?” 莫冬儿眯着凤眸,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眯着眼气场全开的姑娘,哪怕是一身粉红色的宫装,也妖冶的不像话。 小安府的人,专往她的痛处戳就是了。侧妃妾室,绝对一戳一个准。 花倾城就很想把莫冬儿拖回去换一身红衣出来,那才当真是还原了当日红衣妖媚的仙子侠客,那红衣似火的姑娘,才该是这个姑娘原本的样子。 安轻云却明摆着不接招,竟是直直的跪了下来:“太子妃娘娘,妹妹万万没有过问姐姐私事的意思。妹妹只是怕这姑娘假冒贵客,意图对姐姐不利,意图对这东宫不利啊!” “利或不利,本宫自有决断。” “姐姐,你怎么就不听妹妹的劝呢?宇哥哥昨夜里还说,想让妹妹多劝劝姐姐……” 花倾城:“够了!” 安轻云不甘示弱:“姐姐!妹妹知道姐姐心里不喜妹妹,可宇哥哥的话,妹妹从来不敢不听。姐姐您也该多听听宇哥哥的话啊!” 安轻云站起来,指着莫冬儿说道:“姐姐,这明摆着就是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贱丫头,姐姐却将她奉为上宾,若是让宇哥哥见了,说不定又要埋怨姐姐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花嬷嬷恍然大悟,这是怕莫大小姐此等容颜进了东宫,会动摇了安侧妃的地位,这才过来想借着太子妃的手闹一出? 这传出去,也不过是太子妃善妒,容不下漂亮姑娘罢了,跟安侧妃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真是好手段。 莫冬儿突的笑了笑,眯着凤眸问安轻云:“左一个宇哥哥,右一个姐姐的,这岂不是乱了辈分?你怎么不唤太子妃嫂嫂?” “什么?你简直不知礼数!来人,将这野丫头赶出去!” 莫冬儿眼疾手快的按住了花倾城,制止了花倾城险些脱口而出的反驳。 莫冬儿安抚的拍了拍花倾城的手,跟安轻云笑道:“什么时候东宫轮得到一个侧妃指手画脚?这我回去,可得好好跟皇后娘娘说道说道了。” 皇后?安轻云微愣,这可不成,皇后本就看不上她,这若是再落得个在东宫里趾高气扬的由头,皇后岂不是更不待见她? 安轻云心思一转:“你以为你是何人?是非曲直皇后自有决断,怎可能听你一个黄毛丫头的片面之词?” “怎么?安侧妃是怀疑皇后娘娘辨不明是非曲直?” “本宫可从未说过那话!你莫要口出狂言!” “说了便是说了,没说就是没说,侧妃娘娘慌什么?” “本宫是怕你去皇后娘娘面前口无遮拦,大放厥词!是怕你出言污蔑,将白的说成黑的!” “可清者自清。依我看,侧妃娘娘是在心虚。” 安轻云皱眉,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要不非得被这丫头绕的不知南北。 “你到底是何人?怎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行事?” “自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 三句不离皇后娘娘,难不成真是皇后派来的人?若是有皇后娘娘相护,且还有如此姿色,哪怕是身份低微,也足以动摇她在东宫的地位了。 “本宫虽是身份低微,跟皇后娘娘说不上话。可这东宫到底代表着太子的脸面!更何况太子妃娘娘也在此处,不管你说了些什么,太子妃娘娘定会还本宫一个清白!反倒是你,区区民女竟冒充皇后娘娘的人再次纠缠不休,简直是藐视太子妃,藐视太子,藐视皇权!” 莫冬儿这倒是高看了安轻云一眼,小姑娘站起身来,唤了声:“小麦。” “奴婢在。” “把皇后娘娘给的牌子,拿给安侧妃看看。” “是。” “倾城啊,侧妃娘娘总是不信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不信我也就算了,可她怎能不信皇后娘娘呢?这岂不是藐视皇后娘娘,藐视皇上,藐视这整个钺安!” 小姑娘还不死心,软糯糯的嘀咕了一声:“她怕不是北寒的探子。”声音虽不大,可在场的大人物小人物们,可都听的真真切切! 说完这话,小姑娘还微微瑟缩了一下,往花倾城身边靠了靠。 花嬷嬷就瞅着莫冬儿,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只是拌几句嘴,您,您至于把人家往死里整吗? 您这整的,真爽! 敌国探子,这话可不是安轻云能受得起的,安轻云“扑通”一声跪了地:“臣妾生于钺安,长于钺安,万万不敢有丝毫背叛钺安的想法,太子妃娘娘,她这是污蔑!”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道:“污蔑个屁,我这是猜测。” “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恶毒!你这是要害死我啊!太子妃娘娘,臣妾,臣妾不活了,臣妾以死明志,但求清白!” “我都说了我是猜测,怎么的?我刚猜你是北寒探子,你就要去死?你怕不是心虚了!” “那若是本宫猜你是北寒探子呢!” 小姑娘歪着头,瞪着大眼睛,毫无刚刚咄咄逼人的架势,反倒一脸乖巧的道:“你都是北寒探子了,还用猜我是不是?你都不认得我,我当然就不是了!” “你!” “你什么你!” “……” 眼看着一大一小吵了起来,一个咬死了对方是北寒的奸细,一个嚷嚷着以死明志也不死。花倾城求助的看了一眼花嬷嬷,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啊! 花嬷嬷显然也是有些愣神,只是接到了自家太子妃求助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附身贴耳跟花倾城说了几句话,给拿了个主意出来。 花倾城大惊,直愣愣的看了花嬷嬷半晌。 花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花倾城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都别吵了!我东宫,岂是让你们吵吵闹闹的地方?” 莫冬儿乖乖巧巧的闭了嘴。 安轻云磕着头叫:“太子妃娘娘!” “罢了,既然安侧妃疑是北寒探子,可到底证据不足,身份一事还待查证。便先带回云凝宫中,不得私自外出。安轻云,你可有异议?” 云凝宫,正是安侧妃的寝宫。这便是禁足了。 安轻云猛的抬头道:“太子妃娘娘,您怎可轻信这贱丫头的话?” 花倾城美眸一冷:“放肆!真是瞎了眼了!皇后娘娘的宫牌在此,你还敢口出狂言?” “臣,臣妾知错,只是……” “如今北疆动荡,局势纷杂,本宫虽是个深宫妇人,可也要为太子尽份心力。如此,便要委屈安侧妃了。来人!带回云凝宫,好生看管!” 立即有几个小宫女应了声:“是。” “娘娘?娘娘!你怎可不管不顾听信谗言?娘娘,你……” 花嬷嬷吩咐一声:“堵了她的嘴,带走!” “是。” 莫冬儿眼睁睁的看着安轻云被堵了嘴带下去,一路上也不知是不是挣扎的太过,竟是扯得衣衫不整。衣领微松,就露出了凝脂一般的玉颈,再挣扎几分,一片锁骨便若隐若现。 见此,本想上前询问一声的太子亲卫们都纷纷闭了眼。 莫冬儿挑眉,这花嬷嬷倒是个后宅的老手了,手段倒是高明。 花嬷嬷见莫冬儿往她身上看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让大小姐见笑了。” 莫冬儿还了礼,并未回话。 第六十七章 大灰狼你别跑 九王府。 温白正坐在靳辰轩面前絮絮叨叨。 “至于皇后的意思,怕是看上了王妃,兴许是觉得王妃掌控的了莫府,这才想把王妃推给太子。” “……” “只是王妃这一手谣言实在是玩的漂亮,太子虽是是相中了莫府,只不过他巧妙的避开了王妃,寻上了莫楚楚。” “嗯。” “还有,张子骛那事,已经准备好了。照例是两手准备,不过依我之见,莫年做的极好,第二手准备怕是用不上了。” “……” “小九,你说这莫年,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 “不过只是稍微提点了几句,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若等他成长起来,定是不一般。” “……” 眼看着靳辰轩不说话,温白就笑:“你可快收了你那小心思,人家都快要离了京城了,你还不赏他个好脸色?” “……” “我说小九,莫年只不过一个孩子,你成天冷着一张脸,就不怕把莫年给吓跑了?若是吓的人家临阵倒戈到了莫苍穹那老东西那边,那可就难办了!” “自会有人给他好脸色看。” 温白刚进嘴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连连咳了好几声才道:“瞧瞧你这醋劲儿,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居然是北疆第一寒!” 北疆有三寒,天寒,地寒,九王爷更寒。 靳辰轩站起身来:“你很闲?” “到也不是,只是九王爷这副模样实在少见,本公子福大命大的不怕死,想再多看两眼。” “太子快回了?” “估摸着差不多了,哄莫楚楚那小姑娘能废的了多少时辰?” “温白,走了。” “去哪?” 靳辰轩耳尖可疑的红了红,“去接王妃。” 嘎? 温白猛的窜了起来,刚刚那人的耳尖,是红了吗? 奇遇啊!有生之年见到这位脸上出现了红晕!不枉他来这世上跟着这位累死累活的走了一遭,值了! 半路上,温白依旧在九王爷耳边絮絮叨叨。 “小九你慢点走,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诶!你这是去哪?” “小九,你这是用上了轻功吗?等等我啊!” 靳辰轩突然停了脚步。 温白总算是气喘吁吁的敢了上来:“小九?怎的了?” 靳辰轩沉默了一瞬,放慢了些脚步,又接着往前走,“王妃她……” 温白顿时支棱起耳朵。 靳辰轩再一次长久的沉默。 温白:……你说完行吗?话说到一半算怎么回事? 不过温白觉得可能功夫不负有心人,便依旧支棱起耳朵等着下文。许久以后,他终于等到了靳辰轩未说完的话。 “她好看吗?” 低的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传入耳中,温白第一个反应是去看身边这位是谁。 这人该不会是谁假扮的? 可温白反复确认后惊觉,这人还真是九王爷,北疆的冷面杀神靳辰轩。 未得到回应的靳辰轩皱了眉,冷声道:“温白。” “在!”温白打了个哆嗦,这人果然是真的! 问他王妃好不好看?这是什么送命的问题?温白仔细思索了一会,最后决定据实回答:“好看!京城第一美人根本比不上王妃,就连那北寒的公主都不及王妃半分。爷,您可是捡了个……爷!” 温白欲哭无泪,这人听了一半跑路算怎么回事?还用上了轻功! 无奈的温白也赶紧提了口气,运起轻功试图追赶九王爷。 直到九王爷落了地,守门之人都给九王爷大开了门,温白才勉勉强强跟了上来。 温白本以为跟着靳辰轩还能有什么热闹看,结果这人紧赶慢赶的,竟是赶去了东宫。 难怪小九要问莫大小姐好不好看了,这明摆着就是想敢在太子回来之前把自个儿的小媳妇领走,免得被人窥探啊! 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真相的温白拍了拍略有些凌乱的衣襟,跟着九王爷大步踏入东宫。 东宫里的小宫女悄悄的把九王爷来此的消息传给了花嬷嬷,花嬷嬷会心一笑,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屋内二人。 “太子妃,大小姐,九王爷来了。” “阿轩来啦!”莫冬儿一双凤眸顿时亮了起来。 小姑娘激动归激动,倒还记得礼节,跟花倾城福了福身,转身就蹦蹦哒哒的跑了出去。 花嬷嬷失笑,“大小姐,慢些跑。” “嬷嬷放心。”小姑娘脚下不停,软软糯糯的回头应了一声,一头就撞在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上。 靳辰轩扶住了莫冬儿,有些埋怨:“怎么不看路?” 这还好是撞到他身上了,万一撞到太子身上可怎么整?万一他一进门见自家小姑娘撞进了太子的怀里,这可找谁说理去? “阿轩!”莫冬儿往下拽了拽靳辰轩的衣袖。 靳辰轩从善如流的低了头,小姑娘垫着脚,拿鼻尖蹭了蹭靳辰轩高挺的鼻尖。 男人低声问:“怎的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 靳辰轩接着诱哄“告诉我?嗯?” 小姑娘瘪嘴:“太子已经有了安侧妃,还娶了倾城。喜欢却不给名分,不喜却还要娶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靳辰轩想想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别人的心思,冬儿还是莫要想了,回去我再讲给你听,可好?” 莫冬儿乖乖巧巧的点了头,还跟温白挥了挥手:“温公子。” 温白连忙回礼,恭恭敬敬的称了一声:“王妃。” 早就踏出门的花倾城,一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这低头哄人的,还是曾经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杀神九爷?还有旁边那个笑的一脸玩世不恭的公子,若是她没看错,那是阴死人不偿命的温公子! 啊,不对!刚刚那战神九王爷哄小姑娘的样子,她怎么就感觉九王爷是在哄闺女呢? 还有!把我那一袭红衣倾天下的救命恩人还回来!那一言不合就赖在男人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到底是谁!她不认识! 只是花倾城今日到底是没有再跟莫冬儿独处的机会了,眼看着太子都快回来了,大灰狼要赶紧把小可爱叼回窝藏起来! 自家小可爱好看着呢,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 花倾城福身道:“九王爷,温公子。” 九王爷冷着脸:“嗯。” 小可爱就仰着笑脸跟花倾城挥了挥爪子:“倾城,阿轩来接我啦,我要先走啦!” “好,好。” 路过花嬷嬷身边,莫冬儿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拉着靳辰轩,另一只手,悄悄的给身侧的花嬷嬷塞了一个瓷瓶,低声道:“青竹配的药,每日敷一敷脸,去疤。” 花嬷嬷顿时感觉手里这小瓶子重如千斤。当即就要给莫冬儿跪下:“老奴多谢大小姐! “嬷嬷不必如此。”莫冬儿伸手就想扶花嬷嬷起来,只是另一只手还在靳辰轩的大手里。男人微微一使力,毫无防备的莫冬儿就被男人拽了过去。 现在还哪有功夫理什么老嬷嬷?男人扯着自家小可爱:“走了。” “诶!” 眼看着二人手牵着手踏出门去,花倾城站立良久,最后笑了笑。冬儿,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肆意的活下去,也算是带着我的一份心愿,愿你无拘无束,明媚且张扬。 靳辰轩紧赶慢赶,总算是抢在太子回去之前把自家小可爱从“狼窝”里捞了出来。 连口水都没喝上的温白眼看着这两人就这么走了,连忙跟太子妃告辞,再一次紧赶慢赶的追九王爷去了。 这一追上,就听靳辰轩正跟莫大小姐絮絮叨叨,“冬儿,负了自己喜欢的人,是废物。” “嗯?”莫冬儿盯着靳辰轩好看的侧脸,所以太子是废物? “娶了自己不喜的人,无非就是为了权势,为了名利,为了金钱,这种人,更是废物。” 莫冬儿:“……” 你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太子是废物,这话也就爷您敢说! 莫冬儿只是想不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娶那么多女人回去,还不是要睡女人?都是女人,分什么燕环肥瘦? 靳大灰狼:“本王,只择一人终老。” “……” “冬儿可喜欢本王?” “……”莫冬儿眨眨眼,决定配合这个男人:“喜欢。” 温白欲哭无泪,听听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小九你到底叫我出来是做什么!看你们亲亲热热的吗! 靳辰轩耳尖微红,牵着自家的小可爱,特意选了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把人送了回去。 进不去后宫的温白:“……” 到底喊他跟着是干什么的! 莫冬儿却晃了晃靳辰轩的胳膊,“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莫冬儿微微踮了脚,试探着问:“你想去见见洵妃吗?” 莫冬儿身后的小麦突然一抖。 靳辰轩拉着小姑娘的手猛地收紧。 莫冬儿没挣扎,也没吭声,就等着面前明显有些失控的男人平复下来。 直到男人的手终于松下来,低声问:“你怎么?” “你想去见见她吗?”小姑娘一脸平静,“阿轩,我在。” 靳辰轩沉默许久,点了头。 莫冬儿欢欢喜喜的唤小麦:“小麦,带路。” “不用,本王带你去。” 第六十八章 丑儿子见亲娘 “好。” 小姑娘乖顺的跟着男人走,指尖轻轻的在男人的大掌里蹭了蹭。 男人手中微微用了力,握住了小姑娘作乱的手指。 莫冬儿心情甚好的晃了晃头上的红铃。 有些猜测,早些证实了也好。 只是小麦却狠狠的被吓了一跳,半天缓不过神来。赶巧听闻莫大小姐回来的翠花公公正想过来询问一声大小姐是否安好,这刚进门就看见傻愣愣站着不动的小麦。 翠花公公心里一慌:“小麦?你这是怎的了?莫大小姐呢?” “大小姐,大小姐出去了。” “去哪了?” “洵妃娘娘宫里……”小麦猛的回了神:“翠花公公,大小姐她,她带着九王爷去了洵妃娘娘宫里!” “什么!” 九王爷多久都没往洵妃娘娘那里去了!这,这,这叫什么事啊,莫大小姐这真是,做的太好了! 亲母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恨?洵妃娘娘的苦,别人没看见,可翠花公公这心里却看的一清二楚! 人老了,看的也就能更多些。翠花公公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包子。 “翠花公公!您还笑!这,这可怎么办啊?您说,万一洵妃娘娘再跟九王爷打起来可怎么办?” 翠花公公笑:“你快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安心的回去歇着,有大小姐在呢,莫要着急!” “大小姐在能顶什么用?说要去洵妃娘娘那的主意还是大小姐提的呢,结果这二人说去就去了,一个下人都没带,奴婢,奴婢这心里能不急吗?翠花公公,您就一点都不担心?” 翠花公公笑而不语,他要担心什么?他等着莫大小姐的好消息! 而此刻,莫冬儿正上前叩响了面前紧闭着的宫门。 小宫女开了门,脆生生的问:“你是何人?” “臣女莫冬儿,求见洵妃娘娘。” “洵妃娘娘歇着了,不见。” 莫冬儿:“哎……”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上了即将被关上的宫门。 正低头关门的小宫女使了使力,发觉关不上这宫门,抬头一看,竟是看见了一双男人的手! 小宫女大惊,再往上定睛一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叩见九王爷,王爷千岁。” 莫冬儿把男人的手拉了回来,跟小宫女说道:“去回禀洵妃娘娘,莫冬儿求见。” “娘娘说,她谁也不见。”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我让你去。” “是,是,奴婢这就去。” 靳辰轩一只手被小姑娘牵着,另一只手,藏于衣袖,拳头紧握。 可也不知小姑娘是如何发觉到了这只拳头,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不容拒绝的打开了男人紧握的拳,略带着点强势的塞了进去。 男人抿了抿唇,由着小姑娘折腾,“冬儿。” “我在。”小姑娘一本正经:“阿轩,相信我。” “嗯。”靳辰轩低头,寻着铃声,重重的用额头磕上了小姑娘磕头。 莫冬儿的额头当即红了一片,小姑娘抽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被磕红的脑袋。 小姑娘控诉:“你干嘛?” 靳辰轩笑出了声。 “咳咳。” 刚走出来的洵妃娘娘轻轻咳了两声,靳辰轩的笑当即凝固在脸上。 莫冬儿凤眸一闪,捂着额头,委委屈屈的跟洵妃告状:“娘娘,他撞我!” “那你撞回去不就是了?” “娘娘说的极是。”莫冬儿一脸严肃的扒拉着靳辰轩,是他低了头,再踮着脚,轻轻撞了回去。 撞完了人的小姑娘,还不忘给男人揉了揉额头。 洵妃娘娘简直没眼看,“都出去,别来我这腻歪。” “娘娘!”莫冬儿赶紧拉住了想转身就往回走的洵妃,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笑的极甜:“洵妃娘娘,阿轩是特意带臣女来见您的。” “他那个闷葫芦,还能记得我这个娘?” 莫冬儿闭了嘴,知儿者莫若娘,她还是别越描越黑了。 “没话说了?” “嘿嘿。”莫冬儿拉着靳辰轩迈进了宫门,也不多说,就跟着洵妃娘娘往里走。还不忘时不时的叮嘱靳辰轩一声:“小心台阶。” “石子路。” “小心门槛。” 靳辰轩就只跟着莫冬儿走,一言不发。 洵妃娘娘看的眼疼,“你也别光给人指路,他自个儿记得呢,二十年了,一花一草都没变过。若是他忘了,也只怪他太久没进来,摔了也活该。” “阿轩这不是在北疆呆了太久……” “得了,你非要心疼他,那本宫也没话说。你是没见过人家意气风发的样子,直逼得皇上都让他三分。”洵妃睨了靳辰轩一眼,“现在这样子倒是收敛了不少,那也才算勉强能入眼。他遇上你,也算捡了个便宜。” “嗯,我捡了个大便宜。”莫冬儿还是开开心心的领着靳辰轩往前走。 靳辰轩失笑。 洵妃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是小九从哪挖来的小姑娘?直直的往人家心窝子戳,能不招人喜欢吗? 靳辰轩紧了紧握着小姑娘的手,“母妃是说,我遇上你,是我之幸。” 小姑娘顺着杆往上爬:“那我可要好好沾沾你的福气,人是捡一次就够了,不过说不定哪日出门,我还能捡块金子啥的!” 靳辰轩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从进门就悬着的一颗心,也悄悄的落了地。 直到从洵妃娘娘宫里用了晚膳,二人才告辞离开。这一下午,靳辰轩和洵妃二人,竟是出奇的和谐。 直到靳辰轩再一次把莫冬儿送回风弦宫,男人压低了声线,在莫冬儿耳边轻声道:“冬儿,多谢你。” 莫冬儿歪了歪脑袋,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场面,小姑娘求助的往一直守在风弦宫门前的翠花公公身上瞟。 翠花公公却只顾着笑,并不帮忙。 当年他进宫的时候,也是刨根问底的问过伺候洵妃娘娘的老太监。哪知这一问不要紧,竟是问出了个天大的秘密来。 先是洵妃娘娘担心自己护不住这个孩子,硬生生将人逼去了北疆,一呆就是多年。洵妃娘娘哪是不爱这个孩子,是不敢去爱这个孩子啊! 可等人再回来,昔日的孩子都长高了,长大了,长得顶天立地了,也跟娘不亲近了。 翠花公公得知了这个秘密,本是想告诉九王爷,可九王爷从带他进宫那回以后,就仿佛住在了北疆,再也没回过京。 再往后,洵妃娘娘不愿低头,九王爷不愿来信,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北疆,两个人就这么耗着,险些生生的把亲母子两个耗成了陌路人。 等到九王爷终于回来了,却是出了事,害了九王爷的人,说是北寒人,可谁心里不清楚龙椅上那位早就容不下这个在北疆日益壮大险些独揽北疆兵权的九王爷? 那个时候,满城风雨,人人自危。翠花公公几乎是连严一的影子都没抓到。 翠花公公也不敢问那些大人物们是如何处理的这事,更不敢问最后到底是何人让了步。 可翠花公公能猜出来几分,毕竟皇上手里,到底是握着人家的亲娘。九王爷闹了这一场过后,就日渐沉寂了下来,再不往宫里踏入一步。翠花公公手里握着的这个秘密,也就烂在了肚子里。 也是最近九王爷的活动才频繁了起来,翠花公公笑的睁不开眼,这可都多亏了这莫家大小姐!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落入了九王爷手里! 不对,突然被卷入奇怪思维的翠花公公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真是老糊涂了,多好的姑娘啊,就该是配九王爷的! 莫冬儿求救失败,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阿轩,你不必……唔。” 男人闻声低头,准确无误的吻上了莫冬儿的唇。 莫冬儿瞪大了眼。 靳辰轩奢求了二十年都未曾求得的,险些都快要放弃的亲情,得到了莫大的满足。胸腔里酸酸胀胀的,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 这种情绪,疯狂需要一个突破口宣泄出来。 莫冬儿伸出了小手,轻轻的环抱住靳辰轩。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昂着头,任他肆虐。 而被遗忘的温白耷拉着脑袋,在外面蹲了一下午。直到靳辰轩踏出了宫,温白才凄凄惨惨的迎了上来。 “小九。” 靳辰轩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人还在,不过杀神九爷面色未改,“嗯。” “小九,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瞅着,心情甚好?莫不是,莫不是向大小姐伸出了狼爪子? 王爷您醒醒啊!莫大小姐才十四!还未及笄啊! “见了洵妃。” 嘎? 温白顿时掐灭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爷,您去见了洵妃?”见了洵妃还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这不应该啊。 “冬儿也在。” 温白吞了口口水,娴妃娘娘看不上自家王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家王爷多半个字都不肯往外吐的德行也是长年累月的。莫大小姐能让这位看起来心情甚好,想必宫里那位心情也不会差。 温白悄悄竖了个大拇指,莫大小姐,真乃神人也。 只是今日,就连温白都算错了一事。 第六十九章 如何忘了你 就连温白都想不到,莫楚楚竟是直到月上柳梢,才悄悄从那日莫冬儿给扒拉出来的狗洞爬回了府。 这一整天几乎都守在狗洞旁边的芍药一听到狗洞处传来了草丛沙沙作响的动静,连忙站了起来,轻轻的扒开了草丛。 “二小姐!”芍药总算是松了口气,“二小姐快进来,您怎么才回来啊!” “快来拉我一把。” “哎,是。” 芍药赶紧把自家小姐拉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将狗洞恢复原装。 “哎哟!这是什么味!” “嘘!小姐莫嚷!”芍药赶紧一把捂住了莫楚楚的嘴。 可莫楚楚却瞪大了一双眼,连连指着自己衣裙的下摆。 “二小姐可千万不要叫嚷,这附近可是有下人在值夜呢!” 莫楚楚连忙点了头。 芍药这才松开了手。 莫楚楚一把拉住了芍药,指着自己衣裙被脏污了的一块问:“这是什么东西?”说罢,莫楚楚还凑上前闻了闻,顿时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吐出来。 “二小姐!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莫楚楚捂着鼻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连连指着自己被染了一片黄色脏污的衣裙。 芍药顺着莫楚楚的手指往下看,顿时一惊,“二小姐,这,这莫不是狗屎?” “呕……” “二小姐,可不能在这吐啊!” “呕,赶紧回去。” “哎,这就回去,二小姐,您可要憋住了,等回去再吐啊!” 莫楚楚强忍着不适:“闭嘴!” “是。” 芍药跟着莫楚楚一路猫着腰回了小院,莫楚楚刚进了屋,就赶紧扒掉了沾上狗屎的衣裙,“给本小姐打些水来,本小姐要沐浴。” “可是小姐,都如此晚了,再去打热水来,夫人定是会发现的!” 莫楚楚愣住了,眼角又瞥见了脚边散落的赃衣,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呕!” “小姐!” 莫楚楚连连指着脚边的赃衣,“快把这东西拿走!” “是,奴婢这就拿走。” 芍药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地上的衣裙,臭烘烘的味道顿时充斥在芍药的鼻尖。 芍药强忍了忍,赶紧抱着赃衣跑了出去。 屋里的莫楚楚还在干呕个不停,这是哪里来的狗,究竟是吃了些什么?怎的竟如此臭! “芍药!” “来了。”芍药在外面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赃衣赶紧又跑回屋里来:“小姐有何吩咐?” “没有热水,去给我随便找些水来也成,我今儿一定要沐浴更衣!” “小姐!这都入了秋,怎能不用热水?” “快去!” 芍药跺了跺脚:“是!” 莫楚楚这才总算是洗上了澡,虽是个冷水澡,只冻得她打哆嗦,可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洗干净了一身臭气。 只是第二日,莫楚楚便染了风寒,直烧的嗓子冒烟,说不出话来。 张都尉出事第三日,午时三刻问斩。 张都尉此生未娶,无妻无子。皇上开了恩,都尉府中其余人,流放。 张子骛面无表情的拖着长长的镣铐,被几个官差衙役推搡着,踏上了刑场。 烈日当空,四周已经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大多数都是午时无事的平头百姓,地位略高一些的贵人们,都坐在这刑场两侧的茶楼之中。 张子骛拖着沉重的镣铐直挺挺的跪下,垂着头,只是那腰间,未曾弯折半分。 就在此时,刑场上,踏上了一个白衣的姑娘。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扰乱刑场,来人,给我拿下!” 十来个衙役顿时冲了上来。 安似月猛地举起了丞相的腰牌:“我看谁敢动我?” 银色的丞相腰牌,在烈日下耀耀生辉。 “这……”衙役们皆是不敢再动作,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此次监刑的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大人也是犯了难:“姑娘,您这是……” “午时还未到,我只是来说几句话。” “姑娘是何人?” “安似月。” 垂着头跪着,被满头乱发遮了脸的男人狠狠的震了下身子,随即被身边守着的衙役按住。 男人安分下来,动了动皲裂的嘴唇:“似,安姑娘,我不认得你。” “认不认得有什么关系?我说几句话就走。” 京兆尹这芝麻大点的小官也是临时被推出来监刑,自知他可得罪不起丞相这等大人,赶忙悄悄挥了挥手派人去询问丞相此事,表面上陪笑道:“姑娘,您这是所为何事?” 安似月没理京兆尹的小动作,紧了紧手里的腰牌。这腰牌,是她偷的。 “只是说几句话,不会影响大人办差。” “安姑娘请。” 安似月点了点头。 白衣的姑娘悄悄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下方越聚越多的人群,扬唇浅笑。 白衣飘飘,似若谪仙,却在这一瞬间,笑靥如花。 四周静谧,后方的人群不明所以,紧接着也安静了下来。逐渐的,先前还是人声鼎沸的人群,一片寂静。 “我叫安似月,是安府的嫡次女。是那个只出妾室的小安府。” “我今日来此,不为别的。这里今日虽是要处决谎报战情的人,可我只是一个女子罢了,不敢给北疆的将士讨什么说法,今日我来,只想仗着此地父老乡亲众多,给我安似月,讨个公道。” 京兆尹的动作极快,消息很快便落入了丞相耳中。 花丞相一摸腰牌,果然腰间空空如也! 花丞相冷哼一声,心下思量了几分,终是跟衙役说道:“老夫前几日便给安似月下了放妾书,倒不曾想这女人竟胆大包天,敢偷了老夫的腰牌给大人带去了不便,还请去告知小安府一声,让小安府管好他们的女儿!” “是。” “辛苦你了。”花丞相跟身边的管家招了招手,给这衙役塞了包碎银。 衙役也没推辞:“多谢丞相。” “去。” 这衙役转身又跑去了小安府,再将安似月一事告知。 而此时的安似月,正站在刑场之上,将众人的目光汇集。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你们可曾看清楚过?你们以为小安府的姑娘为何出众?你们以为为何安府的姑娘打一出生就自带异香,你们以为那是什么天赋异禀吗?” “不是!那是因为他们将自家刚出生的姑娘就养在香坛里!逼着姑娘自小读书学艺学,可我们的主课,是让嬷嬷们来教我们如何讨男人欢心,教我们如何使心计耍手段,如何在自己夫君心里留有一席之地,是如何扳倒正房夫人!” 听闻安似月闹上刑场的小安府之人匆匆赶来,刚站下就听了这话,当即恼羞成怒,怒吼一声:“安似月!你简直不知廉耻!” “我不知廉耻?是,我是不知廉耻,可你们丧心病狂教导姑娘们学这些的时候,你们知晓什么是廉耻吗?” 安似月微微昂着头,憋回了即将滑落的泪水,接着道:“对,我倒是忘了,小安府的嫡出姑娘们为何厉害?为何一个个都能在后宅里活的风生水起?那是小安府的姑娘贤良吗?那是因为每一个小安府的嫡女出嫁会配个庶女做暗卫!” 人群里顿时沸腾起来,坐于刑场两侧雅间观刑的诸位大人们,也连忙给身边的下人们打了个手势。 谁家没有个女儿?若是已出嫁的女儿府上真有这么个小安府的妾,且还带着暗卫,那他们的女儿可如何坐得稳正室夫人的位置?可如何能有自己的幸福? 更有甚者,已经暗自决定回去就将自己家中已有的出自小安府的妾室赶出去! 祸乱嫡妻,那岂不是违背纲常。 “小安府自知在这京城里地位低微,虽是送女儿给人家做妾,但也给每一个待嫁的嫡女都做好了打算。可是,我安似月也有自己爱的人啊!”安似月状似癫狂:“我也有爱的人!我爱的人叫张子骛,是守卫边关的英雄!” 跪着的男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安姑娘,你,许是认错了人。” 安似月站于刑场之上,也不再讲什么大家闺秀的礼节,平生第一次拿袖子抹了把脸:“张子骛,你别不认,我安似月没有食言。我还记得你出征那年,那时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你跟我说,若是我想你了,就拾一片叶尖指向北的树叶,收在匣子里,这样等你回来,你就知道我有多想你了。” 一行清泪顺着安似月的脸庞滑下,姑娘却又扬了扬声音:“可天不遂人愿,我嫁了人,从那以后,我就爱往南巷里逛,南巷里,第三间,大槐树底下,每当我记起你,我就把匣子里的树叶埋到树下,记起一次,我埋一片。我想着,若是,若是……” 安似月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男人手上的镣铐微响,可到底还是没能抬起来,没能给安似月擦去姑娘脸上的泪。 安似月也不在乎张子骛的态度,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在张子骛面前跪下来,哽咽着道:“若是我全都埋光了,我就会忘记你。我知你一直未娶,我就想着,若我忘了你便罢了,若我忘不掉你,我就得意洋洋的看你将我忘记,娶妻生子,而我却能永远都记得我们的回忆。” “你……”八尺的男儿身着囚衣,直挺挺的跪在刑场之上,低着头,哽着嗓子,再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安似月跪在张都尉面前,捧着他的脸让二人额头相抵,伸手轻轻地给他擦了擦眼泪:“张子骛,我这身子还是干净的。你还记得吗,城上楼高重倚望,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似…似月。” 张子骛低声喃喃,声音微不可见。 “时辰已到,斩!” 第七十章 似月亭亭伴君行 刽子手当即取了刀,含了口酒水,全喷在刀上。 一个衙役一个箭步想冲上前去拉开安似月。 安似月轻轻的吻在张子骛唇上,手中一把匕首却直直的没入自己胸膛。 鲜血顺着姑娘的嘴角流入张子骛的口中,润了张子骛干裂开口的唇。 “似月!”到底是浴血里杀出来的汉子,铁骨铮铮。这一声嘶吼,竟是震得刽子手手里的刀身嗡嗡直鸣,险些滑落下来。 突的雷声乍起,大雨倾盆而下。 四周人群皆散,纷纷去寻着避雨的地儿。一时间这条街上,乱作一团。 张子骛手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踉踉跄跄的挣扎着,想要去接住跌在他身前的姑娘。连忙有几个衙役小跑着,挤着人群赶了过来,试图合力按住张子骛,也想强制的带走他怀里的姑娘。 “慢着” 突的一声厉喝传来,紧接着大雨滂沱中便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只是这声厉喝,混在吵杂的雨声里,鼎沸的人声中,毫不起眼。 刽子手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再次高抬起手上的大刀,想接着往被衙役们死死按住的张子骛脖颈上挥。 莫苍穹怀揣着明黄色的圣旨,生怕圣旨淋了雨。马蹄声踏着雨水嗒嗒作响,莫苍穹翻身下马,抢了一个衙役手上的铜锣,手上一用力,重重的敲了几声,口中再次高喝一声:“圣旨到!” 众人被这几声震天的铜锣之声响的愣了愣,再听闻有圣旨到,顿时跪了一地。 京兆尹大人率先跪了下来,紧接着众人呼啦啦的跟着跪了一地。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尉张子骛,欺瞒战况,谎报北疆军情,罪无可恕,特下旨斩首示众。今,经镇北侯莫苍穹查证,张子骛所言非虚,北疆战情果真确有其事。朕赦张子骛无罪,官复原职,家产全部放还,钦此!” 无罪?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时呼声在大雨之中此起彼伏。 莫苍穹把圣旨递给了张子骛,“张都尉,接旨。” 有眼色的衙役赶紧上前,给张子骛打开了镣铐。 没了跟自己抢怀中姑娘的人,张子骛死死抱着怀里姑娘的手略微松了松。只是那明黄色的圣旨,却没有第三只手去接了。 莫苍穹见此,笑道:“即是张都尉不便,那便由我代张都尉保管,也免得这大雨再淋了圣旨。” 张子骛动了动被镣铐困的僵硬的身子,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莫苍穹一指身后的两个小官差:“还不去扶张都尉?” “是。” 一个官差小官差扶着张子骛站起身来,而另一个,却想接过张子骛怀里的姑娘。 “别碰她!” “张大人,您抱着这姑娘的尸体……” “滚!” 莫苍穹招了招手,小官差顿时跑到了莫苍穹身后,“张都尉何必如此大的火气?如今捡回了一条命,还官复原职,张都尉理应高兴才是。” 张子骛没理这话,抱着怀里的姑娘,一步一步踏下了刑场。 雨水,顺着男人的发尖流淌成溪,也打湿了怀里姑娘的脸。 张子骛与莫苍穹擦身而过之时,同样是被大雨淋了个透彻的莫苍穹冷了脸:“张都尉!” 张子骛哑着嗓子:“你来晚了。” 你来晚了,我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莫苍穹眼睁睁的看着张子骛再没分给他半个眼神,自顾自的抱着一个被血污了半身的白衣姑娘,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莫苍穹一甩袖子,被淋湿的衣袖在半空中甩出了一道水痕出来,莫苍穹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莫苍穹正气愤着,头上的雨却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个下人,在莫苍穹的头上撑了把伞,下人见莫苍穹看过来,连忙陪笑道:“莫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正是三皇子。” 三皇子,靳辰溪。 莫苍穹略一点头,跟着撑伞的下人,迈进了路旁的茶楼。 大雨滂沱里,张子骛失魂落魄的抱着他的姑娘。 蓬头垢面的男人,抱着半身血污的姑娘,漫无目的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怀里这人,是他的姑娘啊。美人似月,中秋夜宴惊鸿一舞,扰乱人心神。 他只是个粗人,一向不修边幅,大大咧咧。那次中秋宫宴回去,却瞒着所有人,一向提着重若千金的大刀的手,捏着最精细的刻刀,在一块形似月牙的小石头上,刻下了一字。 月。 那时,他还只是个勉勉强强能跟着大将军们进宫的小侍从罢了。安府的门槛,他踩着椅子都够不上。 随即惊喜紧接着就接连不断的往他头上砸,两人暗生情愫,似月般的姑娘,跟他私定了终身。 他往只刻了一字的石头上再刻二字,总算是补全了姑娘的名字。 安似月。 他的姑娘。 是张子骛的姑娘,安似月。 可惜,北疆战火不断,他,要走了。 男人唇角的血迹,早被雨水冲刷干净。 张子骛低声道:“似月。” “你说,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那你还记得我是如何回答你的吗?我说,等我立了功,回来娶你。” “我回来了,你嫁了人。” 大雨依旧在下,张子骛浑身湿透,满面水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得知你嫁了人,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 “是我自己没本事,对不起,我的姑娘,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似月,其实我是个粗人,我打小就最恨背书,可你说的那句,城上楼高重倚望,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我只听了一遍,就背下来了。” “其实我也听不明白那些文绉绉的话,可我明白,你那句千里伴君行,不是玩笑。” “似月,我的似月。” “你哪是什么月亮,在我张子骛眼里,你就是太阳!高高悬挂,耀眼的不像话。” “可你是月亮也好,我们北疆的月儿,可好看了,像你一样。” “你还没见过北疆的月亮。” “我带你去看,可好?” “似月。” “似月,你说句话。” “安似月,你说句话,你说句话,我马上就娶你。” “安似月,你口口声声说没有食言,可你现在躺在我怀里,不是食言是什么?” “你,醒过来好不好。” 美人与月正同色,客子折梅空断魂。 “你若是一直抱着她在外面淋雨,说不定她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张子骛抬了头:“谁?” 一身青衣,身形略微有些单薄的公子,正站在屋檐下,倚着门,往这边望了过来。这位公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姑娘。 青衣公子的嗓音亦是雌雄难辨:“青竹。” 张子骛抱着姑娘,猛的跪了地。在刑场上都直挺挺的跪着,未曾折腰半分的铁骨铮铮八尺男儿,弯着身子,若不是怕压了怀里的姑娘,险些都要趴伏在地上,“救救她,求你。” “进来。” “多谢公子。”张子骛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抱着怀里的安似月,踏进了温暖的屋内。 外面秋雨冰寒,屋内温暖如夏。一个小少年,正蹲在屋里烧着水的火盆边烤手玩,小少年眉眼间皆带着笑意,眸子里映着火光,璀璨的不像话。 “阿年,过来帮忙。” “哎,来了。” 小少年从火盆边站起来,眼里依旧盛着满满的笑意,“请跟我来。” “嗯。” 安置好了安似月,张子骛站在安似月的床边不愿离去。 莫年:“公子,请随我来。” 张子骛不动。 “公子,青竹医人一向只凭喜好,且不容外人观摩。” 张子骛脚底磨蹭了一下,还是未动。 青竹在外喊了一声:“里面可好了?” 莫年就接着劝:“公子可想清楚了?若公子执意在此,我家公子是不会进来的。耽误的,可都是这位姑娘。” 张子骛终是又看了一眼安似月惨白的脸色,大步踏了出去。 莫年笑笑:“公子还请这边来,随我去烤烤火,换身衣裳。” “不必。” “那喝碗姜茶也是好的,若不然,等那姑娘醒来,公子却病了,那可就没人去照看那位姑娘了。” “她当真会醒来。” 莫年指了指青竹刚刚关上门的里间,“里面的可是青竹。” 神医青竹,一旦出手,绝不容错。更何况,安似月性子刚烈,竹儿姐姐生怕安似月一时想不开冲动行事,保险起见,在安似月出门之前,还往安似月的茶里,加了东西。 果然竹儿姐姐心思缜密,安似月还真一点活着的念头都没有,一心只想陪着张子骛死。 张子骛也心知神医青竹的本事,神医青竹一向行踪飘忽不定,常人难寻,只是不管何处,活死人肉白骨的事,到处都有青竹的影子。 张子骛赶紧抱拳赔罪:“公子莫怪,我只是太过担忧,才……我万万没有不信青竹公子的意思!” “无妨,公子请坐,我去给公子熬碗姜茶来。” “多谢你。” 莫年并未答话,只是笑着将火盆里的火更拨的旺了些。 第七十一章 喘个气来听听 等莫年送了碗姜茶过来,再将一身干净的衣裳放在张子骛身边。 “公子,秋雨到底寒的紧,还是去换身衣裳,也好暖暖身子。” 张子骛一口饮尽姜茶,捏着茶碗问:“他怎么,还没出来。”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哪是咱们说说话的功夫就能出来的?” “人命关天?也是。” “公子且再等等。” “好,我再等等。毕竟是人命关天,只是这世上人命如草芥,若当真处处都记得人命关天,就好了。” “公子?” “让你见笑了。”张子骛单手掩面,低声喃喃:“我只是突然觉得,若是,若是她醒不过来也好,这世道,终究会污了她这么好的姑娘。” 莫年笑笑:“可是公子,总要活着,才有希望。” “是啊,总要活着,才有希望。” 张子骛连连重复着:“活着,才有希望。我只希望能风风光光的,娶她回家。” 还未曾见过如此深厚感情的莫年沉默下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默默接过了张子骛手里的碗,劝慰的拍了拍张子骛的肩头。 “小兄弟,多谢你。” 莫年叹息一声,端着碗离去。 九王府,温白正在小花园里,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唉。”正当温白不知道第几百次叹气时,严青听不下去了。 “温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都叹一天气了。” 温白摇了摇头:“唉。” 他怎么就没想到,安似月性子刚烈,当初安府让她带着庶女安璇出嫁,安似月是死活不干,最后竟落得个安璇投了井的下场。 温白折扇“啪”的往手心一拍,这回他怎么就没想到,安似月能答应他们揭露这小安府,本就是存了必死的心呢。 安似月这回,一来是陪着张子骛去死,二来也是还了当初安璇一条命。温白长吁短叹,这左思右想都是死路一条,他这脑子,怎么就忽略了呢! 他还答应了张子骛,要帮他把媳妇儿娶回来呢,这可倒好,人没了! 严青就看着这人唉声叹气,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是怎的了?有何事,说出来听听,兴许我们弟兄几个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温白耷拉着脑袋,“说了,你们真能给主意?” “你这是瞧不上我们几个啊,我们几个虽是脑子不如你好用,可架不住我们人多啊!快说来听听。” 温白觉得严青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安似月,死了!” 几个暗卫对视一眼,最后集体把目光投向严青。 严青:“真,真的?” “我逗你们做什么。”温白烦躁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凳。 这可是大事了!张都尉的媳妇儿没了! 严青:“真,真没了。” “嗯。” 严青:“你看着人家没的?” 温白头一次烦躁的挠了挠头:“刑场上,圣旨晚了一步,安似月,自尽了。” 严青:“不是,圣旨晚到了一步,那张都尉呢?” “活着。” 严青:“他咋活着?” “安似月死在人家面前,他不挣扎?真就看着自个儿媳妇死?” 这话也对! 严青还不死心:“当场就死了?” “差不多。” 严青:“……” 严家暗卫们:“……” 难搞哦! 严青:“哪位大人去领的旨,慢的跟乌龟一样,怎的就不能爬快点!” “莫苍穹,骑马去的。”温白又恶狠狠的踢了一脚石凳。 严家暗卫:老大骂的对! “安似月不死,等她下了刑场,还是死。” 严青愣了:“这咋回事?” “揭了小安府的老底,还不得被小安府追杀?” 严五:“可是温公子,张都尉不是能庇护好安似月吗?” “小安府倒是没什么,可太子侧妃呢?三皇子夫人呢?小安府嫁出去的女儿们呢?随便哪一个若能笼络住自个儿大人的心,抓一个都尉的错处,轻而易举。” 严青忍不住也叹息一声。 紧接着,小花园里,叹息声此起彼伏。 靳辰轩刚从宫里把小可爱拐了出来,正靠近这边就听小花园里叹息声一个接一个,跟比赛似的。 莫冬儿眨了眨眼,问靳辰轩:“这是怎的了?” 靳辰轩沉声喊:“严青。” “哎!来了!”严青赶紧退出比赛,单膝跪地,连头都没敢抬:“爷,有何吩咐。” 冷着脸的男人身后探了一个小脑袋出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王妃也来了啊!”严青秒变自来熟,“王妃,温公子正遇上了烦心事儿呢,我们弟兄几个这脑子也想不明白,既然王妃来了,属下不知能否求王妃帮我们几个分析分析?” 靳辰轩:“不能。” 莫冬儿:“好呀。” 异口同声。 严青:“……” 莫冬儿眨眨眼,拉着男人的衣袖晃悠,软糯糯的喊:“阿轩。” “去。” “好呀。” 严青:“……”现在说不用还来的及吗?他怎么说话前就不过过脑子呢?这下可好,打扰了爷和王妃亲亲热热,爷该不会等王妃走了,就把他杀了泄愤。 嘤,严青好怕怕。 把莫冬儿带到小花园,温白跟暗卫几个见了礼,随后,严青顶着主子无形中释放的重压,硬着头皮跟莫冬儿讲了事情经过。 “这样啊。”莫冬儿点着头,发间红铃也跟着轻晃,“阿年也参与了?” 温白:“正是。” “那温公子不必多虑了,安似月不会死。” “不会死?王妃此话何意。” “竹儿正闲着呢,她会处理好的。” 这倒轮到温白愣住了:“可此计并未告知竹儿姑娘,我也交代过莫年不得声张,她如何得知?难不成是莫年……” “原来是你教的莫年。” “这。”温白自知理亏,顿时闭了嘴。 “温公子。”莫冬儿一本正经:“莫年并未声张,你得信他。这件事情,就连我都是刚刚从严青口中得知。而竹儿之所以会帮莫年处理好后续,是因为我自小便经常惹祸,一向是竹儿给我打理后续,这种事儿,做多了,也就能察觉的到了。” 温白站起身来,抱拳赔罪:“是温某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温某人在此,给莫小公子赔不是了。” “嗯,这赔礼,我代他受了。” 而神医青竹临时寻的小宅子里间,到现在都没个声响。 莫年靠在墙角昏昏欲睡,在牢里便未怎么合眼的张子骛,眼中,尽是血丝。 太久了,久的他遇见青竹时生出的那抹希望,几乎消失殆尽。 就在张子骛胡思乱想之时,里间的小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张子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莫年顿时惊醒过来。 “公子。” “嗯,让她歇着,待会儿再进去。” 张子骛颤着嗓子,粗声粗气的冲着里面喊:“似月,似月可还……” “别吵,活人也经不住你这么吵的。” 张子骛顿时一脸颓然:“她死了?” 青竹一激灵:“你说什么?我何时说过她死了?” “那,那她可还活着?”张子骛有些焦急,“她到底是生是死?神医,我是个粗人,是生是死,你直说就是。” 青竹就感觉这人情绪不对,“你希望她死?” “您说实话就是了,我遭得住。我也想明白了,她生,往后我便陪她生,她死,我便陪她死。是生是死我都随她而去,不过就是一条命!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着她!” “她还活着。” “行,那我外头死去,别脏了您这地方,您……您,您说什么?” 青竹皱眉,“我说她还活着。” 张子骛惊喜的嗓音都变了调:“活着!” 青竹就冲里面喊:“里面的,你争争气,喘口气来听听。” 张子骛顿时支棱起耳朵。 已经醒来的安似月:“……” 瞧瞧这人,喘口气来听听,这是什么话! 安似月胸口的伤,就连喘口气都疼,只是安似月还是配合的轻轻的咳了两声,声音极轻,却被外面屏住呼吸支棱着耳朵的张子骛收入耳中。 “是!是似月!我一下就能听出她的声音!”张子骛高兴的仿佛是个孩子,八尺的男儿乐的手舞足蹈:“似月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张子骛猛的跪了下来,冲着青竹就磕了三个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以后不管神医有什么吩咐,我张子骛必定在……” “行了,起来,先交一个铜板的诊费。” 张子骛抬了头。 青竹把他扶起来,张子骛个子太高,青竹便只能昂头看他:“你以为我是白救的人?算上你的姜茶和这身衣裳,一个铜板。” 这,张子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虽是不太合身,可这布料绝对不止一个铜板! 张子骛忍不住往莫年那看了看,小少年就笑,“一个铜板,足矣。” 张子骛双膝一软,就想往下跪。这哪是什么银子的事,这明摆着是人家不想让他有什么负担。 交付了诊金,便是利益关系,你交钱我救人,无关人情。 莫年赶紧把张子骛扶了起来,“公子不必如此。” “好。”张子骛也是个痛快人,“诊金我这就回去取,马上就给你们送过来!” “有劳公子,我家公子只是途径此处,还望公子莫要声张。” “我明白。” “公子请便。” 第七十二章 被打击的小白 张子骛告辞而去,哪管街上行人见他一身衣衫极不合身所投来的异样眼光,径直奔向都尉府。 都尉府的老管家已经被放了回来,家产也都被送回,老管家正在清点这些财物里被损坏的,遗失的,吩咐着账房,将这些一笔一笔的记到账上。 “张伯,张伯,大人回来了!” 正跟账房忙着的张管家一愣,“可是都尉大人回府了?” 来报信的小厮气喘吁吁,却掩不住一脸的喜气:“正是!人都已经到了门口啦!” “好!我这就过去!” 张管家连忙交代了账房几句,便匆匆往门口奔去。 半路上,张管家还拉住了一个小厮,交代到:”去吩咐厨房,给大人做些热乎的吃食去。” 这小厮也是一脸喜气:“好嘞,张伯。奴才这就去!” “好,好,都好。” 张管家接着激动的往府门口赶。 门口站着的八尺男儿,身着一身短衣,蓬头垢面,眼底猩红。 张管家这眼窝子就不自觉的发胀,他跟着张子骛孩子十来年,哪见过张子骛如此狼狈的模样?就算是战场上,这人一身浴血,也未曾这么狼狈过。 张子骛见着张管家,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张伯,我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快进来,快进来,站门口像什么话。” 张子骛笑嘻嘻的,“张伯,过会儿我还得出去呢,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都是否平安,再跟你讨一个铜板。” 张管家傻了眼,“一个铜板?” “这身衣裳的钱。”张子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虽是不太合身,却也不错。对了,还有一碗姜茶,总共一个铜板。” 张子骛挠挠脑袋:“张伯,我还没给人家钱呢,我得给人家送过去。 张管家愣了半晌,你这身衣裳哪是不太合身?这明显就是短了一大截! 还有这料子,哪怕是不怎么合身,可看着也是全新的衣裳,只值一个铜板? 张管家眼看着张子骛发丝被雨淋湿后未曾搭理,都险些在头上打结的长发,再瞅瞅这人眼底密布的血丝,就苦口婆心的劝:“您,您这样子,叫我可怎么能安心让您出去?您若是着急,就把地址告诉老奴一声,老奴敲锣打鼓,提着礼品给人家送过去,可好?” 张子骛摇头:“这怎么行,答应好人家的,自然要亲自送去。” “大人哟,您瞧瞧您这一身,这都回自个儿府上了,可不得打理好了才能见人?” “人家都见过我张子骛最落魄的样子了,这算什么?” “大人!您就算不在乎别人,可您不能让那安姑娘看了笑话不是?虽是人家死了,可是大人,咱……” “胡说什么!她没……”张子骛猛的闭了嘴。 张管家叹了口气,抓着张子骛的手就把他往里带。 “大人,咱先洗洗,换一身合身的衣裳,再喝碗热汤垫垫肚子,小憩一会儿再去。老奴知您心里难受,老奴这心也难受。可人都没了,活着的更要好生活着,大人,安姑娘在天上看着呢,您得让安姑娘知道,她这辈子啊,没看错人!” 张子骛愣了愣,一想到神医青竹不愿意透漏行踪,再想到青竹交代过此时安似月不宜见人,便顺着张伯的话接了下去:“行,张伯,我听您的。” “好,咱先回屋。您也累了,先躺一躺,老奴差人去给您烧些热水来,给您洗洗!” “嗯。” “行,那您先歇着,老奴告退。” “张伯慢走。” 张子骛往下人门刚铺好的床上一歪,本以为睡不着的男人,刚一沾枕头,便沉沉的睡去了。 身负的罪责已除,心爱的姑娘安好。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再压在张子骛身上,心上的大石消散,早已疲惫不堪的人,急需好好睡一觉。 张伯烧好了热水,想前来唤人的时候,就见张子骛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张伯轻手轻脚的给他盖好了被子,再帮他关上了门,由着他睡去。 屋里的这孩子,也该是歇一歇了。 九王府里,刚接到飞鸽传书的严七飞身赶来:“爷!神医青竹传了信来。” 莫冬儿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神医青竹,她都多久没听过有人这么喊竹儿了,没想到这回,竟是在九王府里听到了这个称呼。 严青忍不住视线乱瞟。 温白就显得极为自然,“快拿来。” 温白接了严七递过来的信,草草的读过一遍,信上果真如莫大小姐所言,神医青竹以一个铜板的诊金救治了安似月,且人已醒来。 温白大松了口气。 温白确实脑子灵活,论起沙场派兵点阵,兵法谋略,那温白绝对是手到擒来。可这京城手段纷杂层出不穷,温白到底还是不够擅长。 温白冲着莫冬儿一抱拳:“王妃果真料事如神。温某,甘拜下风。” “你该佩服的,是竹儿!” “是,竹儿姑娘果真心思缜密。温某人,自愧不如。” 莫冬儿单手敲着石桌,“比起你们这计划,我更好奇的是,安似月为什么没有暗卫。” 温白顿时觉得自己无故失踪的智商又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王妃,安府里的嫡出姑娘理应都是有一个庶女做暗卫来陪嫁。当年是安似月先嫁的人,小安府给安似月挑选的暗卫,叫安璇。” “安似月那时已经心有所属,只可惜反抗不了自己的亲事。既然所嫁非人,她那时也不想在丞相府后院里勾心斗角,更不想再搭上一个年轻的姑娘做陪嫁。也算得上是为了那个庶女在小安府里大闹了一场。” “可惜那闹归闹,安似月却没有闹出来什么。小安府是个能下狠手的,嫡女已经许了人动不得,便活活逼死了一个庶女。” 莫冬儿歪着头问:“这个庶女是何人?” “安璇。” “安璇,她可有什么姐妹?” “太子侧妃安轻云身边的陪嫁庶女安琳,正是安璇的同胞妹妹。” 小姑娘头上的红铃晃了晃,“我知道了。” 靳辰轩适时的拉住了小姑娘的手,“冬儿?” “嗯,在呢。” “万事有我。” “知道啦,阿轩最好啦。” 温白抖了抖身子,这两人,真让人受不了。 莫冬儿又问:“温公子,那你们又为何打算让小安府分崩离析? 温白笑了笑:“王妃可以等回去问问莫年。” 莫冬儿耸肩:“你不是说吩咐过莫年不得声张?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哪怕我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王妃,我既然答应了莫年铲除寻花楼,自会办到,如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可这结果,定会让您满意。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看上面,对小安府之人的态度如何了。” 莫冬儿眯着凤眸轻笑:“原来他是要请你帮他铲除寻花楼。” 嘎? 温白感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不是,王妃,莫年这都没跟您说?”温白咂咂嘴:“啧啧,真没想到,那小子还挺能藏住事儿。” “说什么呀,那时候我都进宫了,他还咋说?” 在旁边一声不吭做石像的靳辰轩:“……” 没良心的小姑娘,怎么就不能多跟他说两句话呢?难不成是他的存在感不够明显?靳辰轩思及此,悄悄的,放了一丝冷气出去。 就放一丝丝,免得冻着了自家小姑娘。 莫冬儿:“说说,你怎么给他出的主意?先铲除寻花楼背后的小安府?还有那张子骛,是你们的人?” “王妃高见!”温白丝毫没发觉靳辰轩的小脾气,明摆着就是被这人放的冷气冻习惯了,这一丝丝,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温白笑道:“是张子骛来找的我,想让我帮他娶媳妇儿!” “安似月?” “正是。” “这样啊。”小姑娘点点头,转头扯了扯靳辰轩的衣袖,“阿轩,你冷吗?” 糟!冻着自家小可爱了! 靳辰轩寒气秒收,温声问自家小姑娘:“你冷了?” 莫冬儿摇头,摇的发间红铃一晃一晃,“刚下过雨,我怕你冷了,我们进去。” 靳辰轩求之不得:“好。” 突然被抛弃的温白:“……” 温白又坐了一会儿,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他也有点想找媳妇儿了,改天去跟王妃问问,看看苏家还有没有未定亲的姑娘。 温白咬牙,被北疆所有人都以为能孤独终老的小九都有了宠上心尖的姑娘,他也不能落了后,他也得去找一个! 确如温白所料,安似月刑场独白,京城暗地里,风起云涌。 就连花丞相都不能免俗,得知了这个消息,赶紧喊来了丞相夫人,连连嘱咐丞相夫人立即就往东宫递上拜帖,求见太子妃。 丞相夫人一惊,顿时也想到了花丞相所顾虑之人,太子侧妃,安轻云。 丞相夫人赶忙遣人去递了拜帖。 而这京城里的各家夫人,也纷纷往自家女儿的府上递了帖子。 小安府,安家老爷子一举拐杖,再狠狠的戳到地上。 “老大,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第七十三章 于地狱惊鸿 安家长房老爷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安家这代,出息了三个嫡女。 长房的嫡长女安轻云,心细如发,颇有手段,许给了太子,做了太子侧妃。 二小姐安娉婷,是安家二老爷的嫡女,如今正是三皇子的夫人,虽是位低,却极受宠爱。 排行第三的安三小姐,便是长房的嫡次女,安似月。 安似月打小便生的好看,性子清冷,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本来小安府皆以为安三小姐能成大气,都是藏着掖着不敢让安似月极早出头,只为能在最后,搏个皇亲国戚的正室夫人。 只可惜中秋夜宴上,安轻云不知为何伤了脚,跳不得舞。情急之下,小安府实在没有办法,便让安似月待安轻云出了头。 初初崭露头角的安似月,满月之下,惊鸿一舞,天人之姿,惊艳众生。不知迷了谁的眼。 由此,求亲之人,踏破门槛。 盯上安似月的人里,不乏位高之人,其中,或是直接遣了媒人登门拜访,或是暗递诗信传递情意,这些人里,皆没有张子骛的影子。 直到某一日,张子骛仗着自己会武,悄悄翻上了小安府的墙头,也没指望能看见日思夜想的佳人,却不想,刚翻上了墙,就被墙下的姑娘抓了个正着。 一块月牙儿般的石子,违了主子的心意,悄悄的滑落出来。 英雄年少,佳人尚小。你情我愿,情比金坚。 就是那时,小石头上,刻满了三个字。 小安府发觉了安似月与张子骛来往密切,安老爷子将安老大和安似月叫去了书房。 可等查明白了张子骛的身份,老爷子面对着安似月,气的直抖:“我安府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去跟一个无名小辈卿卿我我!” “爷爷!我跟张公子情投意合,张公子在北疆甚是勇猛,立功是迟早的事,您何不等等他呢?” “等等!再等你都多大了!你也眼看着就要及笄了,怎的不多学学你那二姐姐!” 安似月瞪大了眼:“二姐姐跟三皇子确实般配,似月跟张公子怎就不行?就因为张公子身份低微吗?您怎可如此……” “够了!”安家长房老爷怒喝一声,“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你爷爷的就是。” “爹!” 安家老太爷一敲拐杖:“这事不可能,我不同意!” 小安府原本就想着拿安似月去博一个皇亲国戚的正室之位,哪能把安似月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张子骛? 若是张子骛当时便已经官至都尉,以正室之位求娶,说不定还能犹豫几分,只可惜,张子骛那时,不过只是一个跟在将军身后的毛头小子。 在小安府,已经心有所属的姑娘,若是劝不回来,便为弃子。 小安府不可能把心里有人的姑娘嫁与皇亲,若是被翻出了姑娘曾心有所属之事,后续,他们小安府担待不起。 花丞相,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正是这个时候,安似月有天夜里,无意间听伺候安轻云的小丫鬟在安府的小花园里跟人窃窃私语,“我们大小姐正在屋里等着我这冰呢。” “要冰?莫不是大小姐的脚伤还没好?” 小丫鬟摇摇头:“不知,不过我听环儿姐姐说,大小姐的脚上好像没伤?” “可是扭伤?扭伤不就是看不出来的吗?” “这可不是。哎呀,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往外传。”小丫鬟神神秘秘的凑近另一个丫鬟,“我听说啊,环儿姐姐悄悄塞给了来给大小姐看伤的老郎中一袋银子。” “你这算什么秘密?治病看伤,可不得给银子?” “你懂什么,给郎中银子,自有账房管。何须大小姐自己出银子?” “这倒也是。” “哎,我还听说啊,那老郎中本来是说大小姐的脚无事呢!” “可大小姐的脚伤不是府里的人皆知?听说伤的还挺严重的呢!连中秋夜宴的舞,都是三小姐代她跳的。” “可不是嘛。”小丫鬟压低了声音:“正是收了环儿姐姐的银子后,大小姐的脚,这才伤着了!” “这……” “行了行了,大小姐还等着我这冰呢,我得赶紧送过去了。刚刚的话儿,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哎,哎!” 直到小丫鬟匆匆忙忙的把冰送给了贴身伺候安大小姐的环儿,那另一个小丫鬟都反应不过来。 哪有人花银子说自己重病的?真是奇了! 环儿接了冰,埋怨道:“大小姐正等着呢,怎么才过来?” 小丫鬟唯唯诺诺的:“路上,路上奴婢去了趟茅房。” “怎的如此事多。”环儿皱眉:“行了,下去。” “是。” 环儿转身进了安似月的房里,默不作声的,把冰块倒入了小花盆里。 安似月正洗漱完毕,对着铜镜端详着里面的姑娘。 皮肤细润玉,烛火下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轻垂,凭添几分诱人风情,一双杏眸含春水,腰间不盈一握。一身雪白里衣,美人如画,洁净无瑕。 朱唇微勾,安轻云对铜镜中的美人显然是极其满意,“可都处理好了。” 环儿福身回道:“请大小姐放心,都处理好了。” “嗯,天色不早了,你也去歇着。” “多谢大小姐。” 安轻云微微颔首,环儿见状,轻轻的退了出去,并帮着安轻云关好了门。 安轻云一手抚过一头长发,另一只手捏着梳子,轻轻笑了笑。 中秋夜宴,安轻云其实根本就没有伤了脚。 所谓的伤脚一说,不过是安轻云的计谋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安似月先出这个头。一旦安似月出了头,小安府暗地里重点培养的姑娘,便只能是安轻云。 烛光细微,安轻云接着轻梳自己的长发,谁愿意委身后宅做个妾,谁不想风风光光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出嫁,给人家做正妻呢? 这边安大小姐正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得意。那边偷听到真相的安似月却极为恼怒。 安三小姐安似月一向高傲,偷听了这二人的对话,当即就想去找安轻云问个明白。可安似月的奶嬷嬷劝她,“三小姐既然已经心有所属,何不遂了大小姐的愿?这样,三小姐才好嫁给张公子啊!” 安似月皱眉。 “三小姐,您想想。您既已经出了头,走到了人前来,也有了自个儿喜欢的人。那何不将计就计,以此让老太爷将目光全部放在大小姐身上?若是老太爷把目光转向大小姐,没空再管您,那三小姐,您不就可以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安似月这才沉寂下来。 可当时年少的姑娘,直到被送进了相府才知,那一直陪她长大的奶嬷嬷,早就被安轻云收买。 安家长房老爷倒是劝过安似月多次,只可惜,安似月的性子,就算撞破了南墙,也劝不回来。 长房老爷这才作罢。 安家当时也是根基不稳,安老爷子拐杖一敲,定了主意,弃了安似月,转头培养安轻云。 只是原先被众人看好的安似月,虽是弃子,小安府也不会放过利用的价值。 小安府千挑万选的,选中了花丞相。 安璇也被指了出来,充做陪嫁。 安似月哪里能接受这个?可她的张公子正巧赶赴北疆,她连个能私奔的人都没有。 安似月倒是反抗过几次,只可惜到后来,安老太爷一狠心,将她囚禁在府里。 再后来,安似月转了方向闹腾,只闹腾的安璇丧了命。 安似月这才安分下来。 只是安似月被强制塞进去往丞相府的花轿上时,安轻云在她耳边的低喃,还在无限回响。 安轻云说:“我的好妹妹,妹妹给姐姐铺路,理所应当。” 安轻云,心思之深,让人恐慌。 只是如今躺在床上,连呼吸都能牵扯的伤口一疼的安似月笑了笑,安轻云曾经争了那么久,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妾罢了。 小安府的传言沸沸扬扬,顿时就压过了莫冬儿的流言。 东宫。 花嬷嬷一脸喜气,接连着喊:“太子妃娘娘,相府递了帖子来。” 花倾城顿时扔下了手里正忙活着的绣活,“快拿给我。” “是,娘娘,是夫人的帖子呢。” “真的!”花倾城笑着接了帖子,“嬷嬷,娘说明日想来看我呢,快给相府回了帖去。” 花嬷嬷:“娘娘放心,老奴已经遣人回了帖子了。” “多谢嬷嬷。” 眼看着面前的姑娘笑的无忧无虑,花嬷嬷也跟着笑了起来,自从小姐嫁了人,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姑娘无忧无虑的时候了。 花嬷嬷声音猛的尖利起来,竟是喊了声:“小姐!” 花倾城愣了神,狐疑的盯着花嬷嬷。 平常花嬷嬷都唤她太子妃娘娘,东宫里一向人多眼杂,从她嫁进这东宫里,花嬷嬷便第一个改了口。 今日怎的如此惊讶,竟是脱口而出喊她小姐?可花嬷嬷直瞪着一双眼盯着花倾城,再未说出半句话来。 花倾城不免问道:“嬷嬷,你怎么了?” “小……啊,不,太子妃。”花嬷嬷指着花倾城的脸,“您,您的脸。” 第七十四章 安府不安 花倾城呆愣愣的伸手摸了摸脸,“我的脸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 “太子妃娘娘。”花嬷嬷突的去一边拿了面铜镜过来,放于花倾城身前,深吸了一口气,才一脸严肃的道:“娘娘,您看看。”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的脸还见不得我娘?”花倾城将信将疑,接过铜镜,铜镜里的姑娘细看之下眉眼精致,只是一道疤痕,顺着额头延直眉梢,生生坏了姑娘的一张脸。 花倾城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嬷嬷,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花嬷嬷试探着弯腰问:“太子妃娘娘,您不觉得,您的疤淡了些吗?” 花倾城一愣,不觉的抬手摁住了头上的疤痕,随即又拿起了铜镜,细细端详起来。 疤痕依旧,只是细看之下,疤痕周边的颜色倒是浅了很多。 并不明显,可确确实实是浅了几分。花嬷嬷终日盯着花倾城脸上的疤,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这才眼尖的发觉了疤痕的变化。 花倾城大惊:“嬷嬷!” “太子妃也发现了?” “这是真的吗?” 花嬷嬷笑起来,“自然,娘娘,神医青竹的药,果真不同于那宫里中规中矩的老太医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花倾城几乎喜极而泣。 花嬷嬷见状,也是高兴万分。 花嬷嬷躬身提醒道:“娘娘,这可要多多感谢莫大小姐才是。 “是,是,嬷嬷说的是。嬷嬷,您亲自去开我的私库,给冬儿选几样好东西过去!” “娘娘,莫大小姐如今还在宫里,人多眼杂的,咱们可不好轻举妄动。” “这倒是我疏忽了。”花倾城沉思了一会,跟花嬷嬷商量道:“那就等冬儿回府,皇后娘娘既然存了那等心思,若是没有变故,等冬儿出宫之时,定是要大加赏赐。嬷嬷,到那时,我这个做儿媳的,定也要跟着送礼去,不如那时再给冬儿送份大礼,可好?” “娘娘说的极是。” “好。嬷嬷,现在就去给冬儿准备些,不,我亲自去。”花倾城话音未落,便起身往库房里走,欢脱的像个刚出笼的鸟儿。 花嬷嬷就跟在后面笑:“娘娘慢些走。” “嬷嬷快些来。” “好,老奴快些走。” 东宫正殿,顿时欢喜一片。 东宫侧殿,云凝宫之内,安轻云虽是被禁足,却也能得知外界的消息,听了由安琳带进来的安府传言,安轻云顿时摔了手里的茶盏。 本来此次禁足,她去求求太子,禁足也就不作数了。可这回禁足,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也是赶巧,太子回府那日竟是天色已晚,太子向来不在侧妃夫人的侧殿里留宿,也就让太子妃身边的花嬷嬷钻了空子,竟是抢先一步将这事儿捅到了太子那里去。 若只是这样,待安轻云哪日寻了太子,撒撒娇也就过去了。可花嬷嬷也不知是跟太子说了些什么,到最后,竟是太子亲自又下了一道令,实实在在的将她禁了足。 事到如今,竟又出了此事。 安轻云红着眼:“安似月!你当真要与我过不去吗?” “娘娘,如今可如何是好?” “安似月可是死了?” “是,娘娘,那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张子骛可有什么异常?” “据说张都尉抱着安似月在大雨里淋了许久,雨停过后,张都尉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衣裳回了都尉府,如今还未出去。” “不合身的衣裳?去查,他是从哪寻的衣裳。” “是。” “慢着,你再去安府一趟,看看爷爷那边怎么说。” “是。” “张都尉是一个人回的府?” “是。” “那安似月?” “张都尉回府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安琳心知安轻云想问些什么,“雨停过后,就没人再见过安似月了,世人皆言安似月的尸首,许是被张都尉寻了个没人的地儿,给埋了。” 安轻云点了点头,“尽量去找找安似月的尸首,寻不到就算了。” “是。” “行了,你去。路上小心些,可千万别被太子的人发现,莫要坐实了安似月的话。” “是,奴婢明白。那娘娘?” 安轻云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你先去,我无妨。” “娘娘已经有了主意?不如让奴婢先告知老爷一声,也好……” “老爷?”安似月嗤笑一声,“老爷他怕是只惦记着他那个小女儿,还哪有功夫来管我这个大女儿?安似月一死,他怕是更要怪我抢了他小女儿的位置了。” “娘娘,那您打算如何?” 安似月扫了一眼窗外原本开的正好,却被大雨淋得耷拉下来的花儿们,朱唇轻启:“静观其变。” 京城,小安府,亦是低沉一片。 安府书房此时,共有三人。安家老爷子坐于主位,下方立着安府的二房老爷。还有一人,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此人正是安府长房老爷。 安老太爷拿拐杖底重重敲着地,“老大!你看看的好女儿,做的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事儿!你可想好了,安似月到底要如何处置?” 安家长房老爷只管跪于地上,默不作声。 安老太爷又重重地敲了敲地。 “老大,怎的不说话了?” 安府长房,勤勤恳恳,一向听从安老太爷的吩咐,从未忤逆不孝。 安家二房,亦是安老太爷的嫡子,只是此人颇瞧不上能继承安府的兄长,挑拨之事,二房老爷最为擅长。 “我看大哥怕是早就对父亲不满,故此才借着自己女儿,污蔑我安府。大哥,你如此行事,真是不厚道。” 安老太爷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大,当真如此?” “儿子不敢。” “那安似月一事,大哥怎么说?” “儿子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父亲,大哥这话,分明就是承……” “行了。”安老太爷敲了敲拐杖,老二,你出去。” 二房老爷愣了愣:“父亲!” “出去等着。” 二房老爷亦是不敢忤逆安老太爷,是能拱手应声,“是,儿子告退。”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安老太爷沉默许久,长房老爷也不声不响的跪了许久。 见大儿子一声不吭,安老太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真要为了那个贱丫头。要害了我们安家全族吗?” “父亲,她是我的女儿。” 安家老太爷厉声呵斥:“此等孽女,你还敢认!” “父亲,当初让她嫁给花丞相,儿子这心里已是觉得对不起她,如今她已……” “够了!你是要为了安似月忤逆我吗?” “当初是安府对不起她。她心中有恨,也是正常。父亲,您就原谅了她。” “原谅?我拿什么原谅?你听听她在外面都胡言乱语些什么!那都是些什么话!如今外面,安府是如何教女儿的胡言乱语传的遍布京城,你想护着她,可我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 “父亲,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安府,从未出过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儿,被别人一纸放妾书赶出门外,不安安分分的回安府也就罢了,她竟是藏着掖着,丝毫未把消息透漏出去!这也就罢了,你听听她在刑场上说的那是什么话,做的是什么事!她是要害死她几个姐姐妹妹们,是要害死你这个爹,害死我这个老头子,害死我这个安府!” 安老爷子粗声粗气的喘息几声,安老大赶紧上前去扶,想给安老爷子顺顺气。 安老爷子挥了挥手,将他赶去一边。 安老大无法,只好依旧跪在原地。“父亲。” “若只是丢了我这张老脸,倒也罢了,可你要安府里还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以后往哪里嫁?老大,你自己女儿惹出的事,你自己解决。” “父亲,她已经死了,您这是要她尸骨无存啊!” “难不成你要逼死我吗?” “父亲!” “出去。” 安老大往前跪行几步,再次恳求:“父亲,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您要罚也就罚我,她……” “出去。” “父亲!” 安老爷子又是一拐杖戳到地上,语气也愈发狠厉,“我说出去!” “可是……” 安老爷子起身就往外走,“你若是不出去,那就出去!” 安老大连忙爬起来,躬身连连说道:“父亲,父亲请坐,儿子出去便是。” 眼看着安老太爷坐好了,安老大这才一步步往外退去。 见他一脚已经跨过门槛,安老爷子摆了摆手,“处理不好此事,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安老大身子一震。 “去。” “儿子告退。” 安老大刚退出书房,安老二就迎了上来,“大哥,父亲他是怎么说的?” 安老大摇摇头。 “怎的,大哥不信我?” 安老大叹息一声,“父亲,什么也没说。” 安老二挑眉,“大哥,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大哥还有事,先告辞了。”安老大转身就走,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他女儿的尸首。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是被捧在自己的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女儿要紧。 这回轮到安老二愣住了,“哎,你!” 只可惜,安老大径直往前走去,对于弟弟的喊话,充耳不闻。 第七十五章 娘亲驾到女儿靠边 这夜,相府夫人彻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相府夫人早早的收拾完毕,一大早就入了东宫。 安轻云正被禁足在云凝宫中,今日只有太子的另几个妾室一同来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这刚刚请了安,花嬷嬷就从一侧进了正殿,贴在花倾城耳边悄声道:“娘娘,夫人来了。” 花倾城一愣,不自觉的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请。” 底下的几位妾室夫人倒也是极有眼色的,见花倾城这般,连忙告辞,“既然太子妃姐姐有事,妾身几个也就不打扰了。” “妾身告退。” 花倾城随意敷衍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正巧这时花嬷嬷领着丞相夫人进殿。丞相夫人就跟这东宫里花枝招展的妾室夫人们,看了个对眼。 丞相夫人是什么人,这一眼看去,顿时一个激灵,说不定那小安府的安侧妃可就在这些女子当中,她此番进东宫里来,可是给自己女儿撑场面的,当是给自家女儿好生观摩一番这些小妖精。 几个妾室眼看着这位夫人立于殿门正中处不动了,纷纷对视一眼,紧接着将目光投向了最早进东宫的柳夫人。 太子妃娘娘的正门,可不是她们几个妾室可走的,顶多也就是给她们开个小门而已。这位夫人往当中一站,可是将她们几个的路当的严严实实。 见此,一身红衣的柳夫人笑了笑,对着丞相夫人福了福身,“夫人。” 丞相夫人未动。 柳夫人也不在意,笑着道:“这位夫人可是见太子妃娘娘的?娘娘正在里面,夫人请。” 倒是个会做人的,丞相夫人冷哼一声,却还是纹丝不动。 花嬷嬷也是愣了一愣,可随即想到自家太子妃娘娘自从刚进东宫那回,便再未立过规矩。今日借此,让夫人给这些小妖精立一立规矩也好,省的有些人心思不安份。 思及此,花嬷嬷便于丞相夫人身后垂头而立,一声不吭。 柳夫人依旧笑意不减,“这位夫人,太子妃娘娘正在里面等着您呢,请夫人移步,也好让我们几个过去,免得打扰了你们的清净。” 丞相夫人依旧是纹丝不动。 柳夫人皱了眉,红衣的美人眉心微蹙,顿时平添了几分风情。东宫的人,别说是东宫的几位夫人,是太子的女人,就连东宫里一个扫洒的下人都不可被如此欺辱,柳夫人声色严肃了几分,“夫人,请您移步。” “怎的,端不住你那温良贤淑的架子了?” 柳夫人:“您这是何意?” “不过是个妾室,是男人的玩物罢了,怎敢穿着红衣在东宫里四处游荡!东宫里外男居多,你莫不是想勾引哪个侍卫不成?” “夫人此话怎讲,妾身……” “一个妾,就连出嫁也不过是桃粉色的嫁衣罢了,你既已嫁给太子殿下,怎的还如此不识规矩?妾室怎能穿着正红色的衣衫?” “夫人,这身红衣,可是太子爷瞧着妾身穿着好看,特意准许妾身可着红衣的。夫人是哪位?竟是插手东宫之事,此乃大逆不道!夫人可是不想要命了吗?” 丞相夫人笑了笑,瞧瞧这东宫后院里都成了什么样子?一个妾室身着红衣,跟她这一品诰命论哪门子的大逆不道? 丞相夫人抬手一巴掌甩在柳夫人的脸上,“太子爷一向勤勤恳恳,以这钺安的国法为重,太子爷是未来储君,家平国兴,怎能不识规矩准你一个妾身着正红?我看你简直是不识礼数,三从四德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你!你敢打我!” “怎的不敢?” “你,来人!” 顿时围上来一群丫鬟婆子,到底是太子妃的住处位于后宅之处,否则定会惊动前院的侍卫们。 眼看着丫鬟婆子们把丞相夫人围住了,花嬷嬷顿时柳眉倒竖,厉声呵斥:“滚下去!” “慢着。”丞相夫人慢腾腾的阻止了花嬷嬷,“让她们待着,一个也不准逃!” 花嬷嬷赶紧低了头,“是。” 柳夫人大惊,花嬷嬷竟是都给这位夫人几分面子,这位夫人可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位夫人面色看着和善,却明显是来针对她们几个,这到底是什么人? 柳夫人猛的瞳孔微缩,这位夫人明显是来帮太子妃娘娘拿捏她们几个的,京城里有此等闲心的,怕是只有太子妃的娘家了,那这人岂不是,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也心知她们几人怕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有人猜不出,眼前这位柳夫人也肯定是能猜到的。丞相夫人吩咐花嬷嬷看紧了人,抬步往殿内走去。 花倾城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心知自家娘亲在,绝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安安分分的在殿内等候,一声未出。 丞相夫人进来,就见花倾城坐于上首一脸乖巧的模样。 花倾城乖乖的喊:“娘。” “哎,我的倾城,快让娘看看,瘦没瘦?” “没呢,娘,花嬷嬷的手艺可好了,你瞧,我都吃胖了。” 丞相夫人顿时冷了脸:“这偌大的东宫里,你的膳食竟是花嬷嬷负责的?东宫的厨子呢?都死了不成!” “娘,娘。”花倾城赶紧扶着丞相夫人坐下,刚想在丞相夫人耳边低声说几句话,就被丞相夫人打断了。 “怎的,在你自个儿的宫里,还怕隔墙有耳?倾城,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自己宫里的人,切记都要换上自己的人手,若不然……” “哎呀,娘,我听的耳朵可都要起茧子了。”花倾城虚掩着耳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这丫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了娘,您说的我都记着呢。我这只不过是想小心一些。” “行了行了,你有何事要说?” “娘。”花倾城把手从双耳处放下,一本正经的道:“嬷嬷说安侧妃不大安全,这才不让女儿用东宫里的膳食。” 丞相夫人点了点头,“如今街上的留言你可听说了?这小安府,确实是不得不防。” “娘亲放心,女儿听说了。” “对了,你跟娘说说,刚刚出门那些,哪一个是安侧妃?可是穿红衣的那个?” “那些哪一个都不是安侧妃……” “什么!”丞相夫人顿时声音尖利起来,“她连每日的请安都不来!” “哎呀,不是。娘,她被禁足了,不是不来,是来不了!” 丞相夫人这才放下了心,不过仔细一想,自家女儿何时有什么手段把人家禁足?丞相夫人狐疑的盯着花倾城,“她做了什么事儿惹了太子爷?” “什么惹了太子爷,人家惹了谁也不可能惹太子爷啊。”花倾城神神秘秘的笑,“她是惹了你的好闺女!” “你还有这本事?” “娘!”花倾城顿时瞪大了眼。 “行了,你是什么个斤两,别人不知,娘还能不知?快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花倾城见丞相夫人实在是不信自己,叹了口气,“她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扣上了疑似北寒探子的名头,这才被太子禁的足。” 花倾城又打起了精神来,“娘,您猜猜,她是招惹了什么人?” 丞相夫人秒答,“可是宫里?” 花倾城笑起来,“如今也算是半个宫里人。” “你这小丫头,惯会耍滑头,还不快赶紧告诉娘,娘好给人家回礼啊!” “是莫大小姐。” “莫大小姐?哪个莫大小姐?” “还能有哪个莫大小姐,刚回京的那个!跟九王爷定了亲的那个!” “她不是个花……” “娘!”花倾城捂了丞相夫人的嘴,“尽是些道听途说的话!娘您也信?” “可这街上不都……”丞相夫人猛的凑近了花倾城,“你跟娘说,你与莫大小姐关系如何?” 花倾城得意洋洋:“手帕之交。” “当真是她帮了你?” 花倾城干脆坐了下来,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 听完,丞相夫人倒是愣了半晌。果然,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丞相夫人也不太能想明白,这北寒探子的罪名,到底是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扣到了安轻云的脑袋上。 关键是,太子怎么就能信了这事儿呢? 丞相夫人问:“这莫大小姐,当真是跟九王爷定了亲?” “嗯!”花倾城顿时又有了话题可讲,连连点头道:“娘,您不知道,冬儿跟九王爷关系可好了!我从未见过有人可以那样相处,就好像,就好像是天生一对一样!” 丞相夫人了然,这许是九王爷知晓了莫大小姐跟安侧妃生了口角,此举,是给莫大小姐出气呢。倒是她这傻闺女占了个大便宜。 “倾城,你跟莫大小姐交好,是好事。” “您也这么以为?花嬷嬷也是这样感觉的!” 这傻闺女! 丞相夫人简直恨不得耳提面命,将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给花倾城塞进去! 只是,眼看着面前花倾城娇俏可爱的样子,丞相夫人顿时又不忍心去让花倾城沾染这些事了。 丞相夫人狠了狠心,教给她,总比丢了命强! 此后的几日,花倾城便开启了来自丞相夫人的“魔鬼”授课。 第七十六章 风流浪子小青竹 京城一早,各家开了门,住着大人物们的那条街,也不都是哪个府上的马车,逐渐的聚满了一街。 安琳昨日便领了安轻云的命令出了府。见今日一大早上,大街小巷之中,尽是些出府的夫人们,安琳心里疑惑,便扯了一个茶楼的小厮,悄悄塞给了小二一块银子,问道:“我看今日街上尽是些官员家的马车,最近可是有什么有趣的活动?” 小二暗自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估摸着分量不清,顿时笑道:“哪能呢?姑娘是刚进的京,姑娘这可是问对人了,前日里有个小安府的姑娘,揭了自家府邸养闺女的老底儿,啊呦喂,那可真是狠心哟!什么香坛……” 安琳又暗自塞了快银子,“说重点。” “姑娘,这些夫人们啊,都是想看看自家女儿嫁出去后,到底有没有被小安府的妾室欺压呢。” 安琳顿时后背一凉,京城里的夫人,几乎是有女儿的,不管女儿府上到底是不是有小安府的妾室,皆去探望自己的女儿。那也就是说,丞相夫人如今,会在东宫? 安琳顿时起身就往外走,这事还得告诉安侧妃才行,得让安侧妃提前做好准备,万万不得私自出了云凝宫,让丞相夫人抓了把柄。 太子妃好糊弄,可丞相夫人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只是安琳往街上一站,瞥见了一个人影。 张子骛。 安琳闪身跟了上去。 张子骛正怀揣着一枚都尉府上最干净,最闪亮的铜板。手里还提着些东西,欢喜的往京郊处竹儿临时住的小屋处走去。 张子骛边走,边时不时的摸一摸怀中的铜板。 眉眼间细看之下,尽是欢喜的男人,即将见到他这辈子最心爱的姑娘。 行至一个狭窄的小巷,张子骛眼眸突的一厉,身形一闪,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剑尖直指安琳的咽喉。 说是暗卫,不过也只是用于后宅手段罢了,哪能如同真正杀过敌的将士? 安琳的一只手,扣于腰间。 张子骛挑眉,剑尖又往里深入了一份。 巷子口传来一个小少年的笑声,“真是不安分,这都是第几个了?” 随即是一个姑娘的声音,隐约还听的见姑娘声中的戾气:“管他呢,杀了就是。等等,还有一个。” 姑娘步子一转,踏入了这个小巷。 将头上斗笠压的极底的小少年也跟了进来,“哟,正打着呢?” 张子骛一眼便认出眼前带着斗笠的小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神医青竹身边叫阿年的小少年! 张子骛这一晃神,安琳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随手一划,张子骛抵着她咽喉的剑尖顿时送了几分。 安琳并未恋战,起身便逃。 初夏早就盯着安琳的动作,手中不知从哪捡来的石子从手中飞出,直击在安琳的腿弯处。 安琳吃不住力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张子骛提着剑就想上前,却被莫年拦了下来。 小少年的脸半隐在斗笠底下,昏暗的小巷子里,少年的脸半明半暗,“留着她的命。” 初夏应道:“好嘞。” 张子骛顿时对这个小少年高看了几分。 安琳的武功,实在是一个真真正正浴血出来的暗卫看的,更何况初夏可是被苏便嬛一手训出来的暗卫。初夏都没把安琳放在眼里,一脚踢远了安琳手里的匕首,草草的搜了安琳的身,并未发现什么东西后,随随便便的扛起了安琳。 就和跟着莫冬儿去扛莫府宝贝一个扛法。甚至还轻轻松松的跟莫年搭话:“把她送去哪?” “先送去竹公子那。” “好嘞,我先走啦。” “嗯,路上小心些。” 张子骛眼看着一个看起来还有些瘦弱的姑娘轻轻松松扛起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惊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年,年公子,这……” “我叫莫年。” “莫公子,这……” 小莫年就神神秘秘的笑,“张大人跟我来。” 这路上张子骛都在想,这人到底是神医青竹的人,知道他是张子骛也算正常,可那姑娘…… 等等,这人姓莫? 整个京城还有哪家姓莫?这少年,小小年纪就如此老成,难不成是莫苍穹那老东西的狗……” 张子骛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眼前这是青竹的人,青竹是似月的救命恩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都尉放心,我不是莫苍穹的人。” “那感情好!哎,不是,莫公子,我没那个意思。” 莫年笑了笑,“不妨事,只是我不愿与莫苍穹有什么牵连。” 张子骛猛的一拍手,“那太好了!” 小莫年险些笑出了声来,这张子骛的性子,相处起来,实在是比那些文绉绉的大人们轻松的多。 两人径直走回了竹儿暂住的小院子里,初夏早就把安琳困好了,竹儿为了放心,又特意给灌了一玩软骨散下去。 一碗药下去,平常人站立都费劲,这下哪管安琳使出吃奶的本事出来,都无法再挣脱了。 初夏暗搓搓的戳了戳莫年,“其余人都是杀了,怎的把这个带回来了?” 莫年摘下了斗笠,笑的双眸熠熠生辉,“初夏姐姐,其余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暗卫,可这个却是个女子。反正初夏姐姐这么厉害,总不会制不住一个弱女子,阿年就想着把她带回来,给安姑娘认一认,万一是熟人呢?” “就属你这小子嘴甜。行了,快去寻安姑娘去。” “好。” 张子骛觉得,他原本的设想可能不对,这个武功高强的姑娘,似乎地位要比这小少年高些才是。 神医青竹压低了声线,在屋里唤:“初夏可是回来了?过来。” “哎,来了。” 嗯,张子骛觉得,还是神医青竹的地位更高一些。 “竹……我说竹公子,你这活能不使唤我干吗?你瞧我这几日给你挑水砍柴,你如今还让我去给你拔草?你瞧瞧我这手,给你干了几天的活儿,我这手都粗糙了!” 张子骛觉得,他有点迷。这到底是个什么混乱的关系? “不使唤你使唤谁?阿年才多大,你好意思使唤他?” “那,那您……” “想都别想!我这手可是治病救人的,精贵的很!你那舞刀弄枪的手,还要保养什么?我改日给你整个美肤膏就是了。” “得嘞,等的就是您这句话。大人尽管吩咐就是,小的全听您安排。” “还说人家阿年嘴甜呢,还不都是你教的。” 初夏单手拎着竹筐,另一手拐着莫年去拔草去了。还不忘冲里面喊了声,“公子!张公子来了!” 张子骛:“……” 竹儿这才推门走出来,依旧是一身青衣男装,身形怎么看怎么像个姑娘。 张子骛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铜板,“神医,这是诊金。” “好。”青竹收了诊金,往边上让了让,“公子,安姑娘醒来了,您去看看。” “真的!现在可以去看?” “自然,公子请。” “好,好。”张子骛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拍了拍衣摆,“神医,您看,您看我这一身行吗?” 青竹笑了笑,“公子不管穿些什么,想来在安姑娘的眼里,都是极为俊郎的。” 张子骛嘴角几乎都要咧到了耳边,可推门之前,张子骛秒收了脸上的傻笑,瞬间严肃起来。 被迫观赏变脸的竹儿:“……”这人什么情况? 安似月此时正倚着一只软枕半靠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朵初夏摘来给她解闷的花儿。这一幕落入张子骛眼底,就是他似月儿一样美好的姑娘,手捧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 人比花娇,美好的不像话。 青竹识趣的退了出去,并给二人关好了门。 人间久别重逢,该让他们说说话。 竹儿叹了口气,海誓山盟,生死契阔,这二人也算是都经历过了,今日如此,也算是不易。 至于她,还是去会会外面那个被捆住的姑娘。 青竹拎着一根草药,慢悠悠的晃悠到安琳跟前,颇为风流的挑起了安琳的下巴。 “啧,小妞儿长得倒是不错。” 小安府的姑娘,就没有长的不好看的姑娘,就算是在小安府里不好看,扔出来,也是个清秀的美人。 可青竹此刻一身男装,再行挑逗之事,便为浪子。 安琳狠狠的扭头,甩开了青竹的手。这一动作,算是耗费了从喝药以来所积攒的所有体力,安琳顿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哟,你还有力气?” 安琳依旧保持着扭过头的动作,喘着粗气,并未答话。 她实在是,连答话的力气都没了。 青竹也不恼,又伸出一指勾着安琳的下巴,“你信不信,我若松了你身上的绳子,你会掉下来。” 安琳猛的睁大了眼。 安琳真被竹儿捆在一颗树上,靠着这棵树,安琳勉勉强强还能在绳子和树的帮助下站立。安琳心知自己身上无力,就连手脚都是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若是解开绳子,她定是会狠狠的跌在地上。 “小美人,别怕。瞧这细皮嫩肉的,若要摔了,爷会不舍的。” 第七十七章 防火防盗防偷姑娘 男装的神医青竹,虽然在张子骛眼里怎么看怎么像个姑娘,可张子骛到底是在北疆的糙汉子堆里摸爬滚打的人物,身边也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哪能欣赏的来京城里俊俏的公子哥儿? 而青竹公子,一身青衣,身形高挑,皮肤白皙,面容俊郎,极其容易俘获少女的芳心。 确实是,这京城里,除了安如兰,还哪有漂亮的男生女相的贵公子哥儿? 安琳本想啐青竹一口,可偏生对着那张俊俏的脸,没下得去口。 青竹笑起来,一双眸子里顿时潋滟起波光,青竹轻佻的勾着安琳的下巴,“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竟生的如此可人儿,真是忍不住让人想放在心里疼惜。” 安琳:“……登徒子,滚!” 青竹一愣,秒收回手,都是姑娘家,说什么登徒子?夸你两句还真想上天了?就你那长相,顶多也就算得上清秀,还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了不成?我家小姐可比你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青竹磨了磨牙,本想着套话之前先打好关系,既然这位不识抬举,也就别怪她吓唬小姑娘了。 青竹寻了个椅子来,在安琳面前坐好,仔细想了想,学着自家小姐的模样,眯了眯眼。 嗯,不管咋样,气势要足! 慵懒的公子,衣裳上层层叠叠的竹纹若隐若现,似若谪仙,俊郎非凡。青衣的公子,在阳光下慵懒的眯了眯眸子,这一幕,让安琳忍不住晃了神。 自以为超级无敌爆炸帅气的青竹公子,眯着眸子问:“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安琳未答。 青竹挑眉,“我知道你已经听见了我们几个的名字。你是个聪明人,也应该明白,你,逃不掉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的眼中还有王法吗!” “王法?”青衣公子嗤笑一声,“姑娘,在我这,我就是王法。” “你!”安琳猛的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强抢民女了!救命……” “叫,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就你。”青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过姑娘,你大呼小叫的样子,可一点都不温良贤淑。”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 青竹仔细打量着安琳由于喊叫略有丝扭曲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想不到,本是花容月貌的姑娘,竟如此大喊大叫,真是失了德行。” 安琳没理这话,依旧是叫嚷的起劲。外面叫嚷声不断,惊动了屋里的两人。 张子骛正在给安似月喂水,听闻外面吵的不像样子,张子骛倒是一心扑在自家姑娘身上,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可安似月却轻轻推了推张子骛:“外面怎么了?” “你别动,我去看看。” “嗯。” 张子骛放下了手里的碗,推门出了屋子。 青竹听着里面有动静,歪头往屋内瞟了一眼。见是张子骛出来了,青竹掏了掏耳朵,笑的眸光潋滟,“吵着你们了?” 安琳声音一顿,紧接着又大声叫嚷起来。 张子骛就感觉青竹这小子笑的有点邪门,可毕竟是自家姑娘的救命恩人,张子骛摇了摇头,“没,我就是出来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你们俩接着聊你们的。” “嗯。”张子骛看都没看安琳一眼,转身就想回去。 青竹喊,“张公子,小炉子上的药许是好了,就麻烦您端给安姑娘了。” “应该的,多谢公子。” “无妨。”青竹站起身,踢了踢脚下的安琳,“别装了,说,你认识张公子?” 安琳喊的嗓子都哑了,这会儿被青竹踢的闭了嘴,不发一言。 青竹蹲下来,“认识张公子的人多着呢,你算老几?” 安琳一声不吭。 青竹等了安琳一会,见安琳依旧不说话,青竹状似无奈的站起身来。 “不说话?” 安琳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青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那我来猜一猜,张都尉确实年少俊郎,身高八尺且英武不凡,你许了一颗芳心也是正常。” 安琳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不屑。 “哟,看来是我猜错了。” “你!卑鄙!” “诶,什么卑鄙不卑鄙的,你这张小嘴儿生的倒是好看,只可惜,却是不会说话。” 安琳笑了笑,“落入公子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可没说过要杀你,你怎的就认定了你的下场?”青竹食指挑起了安琳的下巴,迫使安琳跟她对视,“若是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呢?” 安琳挣扎着问:“你到底是谁?” “这话该是我问你。” 安琳冷哼一声,“我不认得什么张公子王公子的,只是见刚刚那公子在巷子里鬼鬼祟祟,只以为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才跟上他的。” “还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女?”青竹拿开了手,取了一方绣着竹纹的帕子,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碰过安琳的手指擦干净。随后,将帕子随手一丢。 安琳瞪大了眼,顿觉极是羞辱。 青竹打量着自己被擦干净的手指,“这就是不认了。那也就是说,你认得的人,是安姑娘?” 安琳瞳孔微缩,生怕多说多错,再未答话。 可这幅模样,落入神医的眼中,便是默认。 青竹转身进门,再没管被捆在树上的安琳。 直到里间,竹儿轻轻的叩响了安似月休息的房门,“安姑娘,可方便我进去?” 张子骛正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勺子,打算给安似月喂药,听闻此声,张子骛忙看了一眼安似月。 安似月笑着扬声,“竹公子请进。” 青竹又是等了两秒,这才推门进去,眼看着张子骛的动作,青竹笑道:“张公子,这药可苦的很,若是真这么一勺一勺的喂给安姑娘,可是平白无故的给安姑娘找罪受。” 张子骛顿时慌了神,“那,那要如何是好?” 青竹:“……” 不一勺一勺的喂,就一口喝了呗,你这还要问我?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他涉及到你的事情时,方寸大乱。 安似月也被张子骛突然间的慌乱吓了一跳,“张子骛。” 张子骛秒接:“是!” 安似月愣了一瞬,随即轻轻的笑了起来。 佳人一笑,乱人心神。张子骛当即被姑娘的笑靥晃了眼。 安似月:“拿来,我自己喝。” “小心烫。” 青竹:“……”感觉自己好多余。 等安似月喝完了药,将药碗放到张子骛的手里。青竹才轻轻的咳了两声。 “咳咳。” 安似月顿时红了脸。 张子骛耳尖也有些发红,举了举手里的药碗,张子骛落荒而逃,“我先去收拾东西。” 可等到出门了,张子骛才反应过来,里面是他张子骛的姑娘,他出来躲个什么劲!倒是那小白脸,可千万别想抢了自己的姑娘才是。 张子骛急匆匆的放好了药碗,回头又往里屋里冲。 青竹给安似月诊了脉,略一点头,“不错。” “多谢你。” “不必谢我。” 安似月咬了咬唇,“竹公子,都怪我不信你们,还要让公子费心救……” “无妨。”青竹浅笑,“说来惭愧,也怪我们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思。” “我……” 眼看着这个话题就要聊不完了,青竹低声道:“安姑娘,外面那位,许是认得你的。” “认得我?” “安姑娘可还有什么认得的,年纪相仿的姑娘?那姑娘生的清秀,武功也还算不错。” “会武的姑娘。”安似月皱眉,“会武的姑娘,还认得我,莫不是安府的庶女?” “我也是如此想的,安姑娘可想见见她?” 安似月点了头,“也好。” 安似月说着,就要下地。 听墙角的张子骛顿时冲了过来,按住了挣扎着下地的安似月,“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去见她。” 青竹瞅了两眼自己已经伸出去的爪子,撇撇嘴,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我无事的。” “张公子说的对,你才醒来不久,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等你好些了,再去见她也不迟。” “嗯,神医说的对,你躺着。” 安似月眨眨眼:“那我从窗边看一眼?” 张子骛:“不行!” “就看一眼!” 张子骛:“不行!” “走不了几步路!” 张子骛:“不行!” “你抱我去?” 张子骛:“不……” 青竹:“……” 安似月偷偷的跟青竹眨了眨眼睛,求助意味明显。 青竹:“……不如,张公子就将安姑娘抱过去看一眼,这潜在的危机,总要先拔出了才是。” 张子骛:“……” 安似月举起了两只藕臂。 张子骛瞥了一眼青竹,猛的把安似月两只藕臂塞进被中。 青竹就感觉,这人好像是在防贼?还是放着别人偷自家姑娘的那种贼? 青竹耸耸肩,颇有君子风度的转了身。 张子骛拿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了被子里的安似月,直把安似月裹成了一只蝉蛹,这才满意的把这只“蝉蛹”抱起来。 被捆在柱子上的安琳,顿时被安似月收入眼底。 “安琳!” 第七十八章 孰是孰非 这一嗓子喊出来,青竹捂了脸。 你这还是在窗边偷偷看吗?你直接让张子骛把你抱出去看算了!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的喊出来,说你刚刚才被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我都不信! 安琳听闻声音,也往窗边看去。安琳顿时一愣,显然也是看见了安似月,当即喊了一声,“安似月!” 得,熟人。 青竹还能怎么办,给外面捆在树上的安琳解了绳子,将人放了下来,安琳身上的禁锢一松,顿时往前扑了下来。 安琳本以为自己定是会头朝下摔个鼻青脸肿,惊慌之下,赶紧的闭了眼。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丝毫是撞入了竹林药香里。安琳疑惑的睁开眼,发觉自己一头撞进了一个清瘦的身子里,这人身上,一股好闻的药香混着淡淡竹香味扑面而来。好闻的让她身子似乎更加无力了些。 正是青竹眼看着安琳一头往下栽倒,赶紧伸手接住了安琳。 也不知初夏到底是喂了安琳多少药,竹儿就感觉安琳毫无行走的力气,迫不得已只能扶着安琳,满满的往前走。 身边是男子身上传来的浓浓药香,并不呛人,其中混杂着一丝清淡的竹香,好闻的紧,从未跟男子接触过的安琳忍不住耳尖发红。 安琳就这么由着青竹扶着,踏入了房门。 安似月早已被张子骛抱回床上坐好,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张子骛的大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这姑娘的后背,耐心的安抚着怀里还带着一丝惊疑的姑娘。 安琳就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 凭什么小安府的嫡女,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享受着安府公主一般的待遇,平日里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她们庶女,只能默不作声的活在嫡女的阴影之下,委身做嫡出姑娘的暗卫,终身不得见光。 安府庶女,连命都不能算是自己的。 哪怕安琳早已认命,可见了如今安似月被男人搂在怀里宠成宝贝的模样,亦是心中不甘。 只是,安琳悄悄的抬了头,抬眸向身侧的青竹看去。身侧这位公子,虽是性子恶劣了些,看起来也不算高,身形也很瘦弱,可如今任她依靠的模样,却让她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竹公子是多好看的人啊,清秀俊郎,状似谪仙。 更何况,安琳垂着眸子,又悄悄的往青竹身上靠了靠,仔仔细细的闻了闻。这位竹公子身上浸着的药香味如此浓郁,定是他医好了安似月。 起死回生之事,这世间还能有几人办到?这小院子里,来来往往之人皆是称他一声竹公子,这人,想来就是神医青竹! 青竹可没想到安琳心里竟转过了这么多弯弯绕绕,如今青竹的心里只想着,这安琳怎的如此沉!还愈来愈沉! 安似月半靠在张子骛怀里,“安琳。” 安琳见状,亦是半靠在青竹怀里,“安似月,太子妃娘娘所料果然不错,你当真还活着!” 青竹,“……”姑娘你能不能站好了说话?站不好你就坐着,坐不好你就趴着,靠我身上算怎么个回事?我还能给你撑场面咋的? 青竹越想越不对,干脆把安琳扔到了地上。 沉死她了! 青竹忍不住揉了揉胳膊。 安琳猛的被人扔到地上,顿时恼羞成怒,却也心知这不是她能发脾气的地方,只能作罢。 可先前对青竹生出的那丝好感,也随着这一扔,消失殆尽。 安似月:“我确实还活着。” “你这个骗子!” “安琳。”安似月直视着安琳,“我本想着,我若是就这样死了,兴许还能追上你姐姐,下辈子,若是我们皆是不幸再次落入小安府,我希望,能由我来给你姐姐做陪嫁。” 张子骛不由得抱紧了安似月,可糙汉子下手却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了安似月的伤口。 安琳一怔,“那你怎么不去死!都死了才好!你去死啊!像我的姐姐一样,去死啊!” “我心爱之人还未死,我不能死。” “你心爱之人活着,我们就该死吗?。”安琳死死的盯着张子骛,“你心爱之人就是他吗?就是他,让你背弃了你的姐妹们,让你背弃了生你养你的安府吗?” “安琳,你明知安府是如何待女儿的,怎的如今还为安府说话?” “可安府亏待了谁,都未曾亏待过安三小姐!” 安似月怔愣片刻。 青竹亦是呆立良久,都逼着女儿抛弃心上人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这还不算亏待?小安府到底是怎么养的女儿? 安似月清浅的笑了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可是安琳,小安府教养女儿的法子,迟早是会被有心人暴露出来的。如今我若不说,小安府又会有多少女孩儿深受其害?” 安琳:“安似月,你别以为你冠冕堂皇的说几句话就能撇清你的罪名!你害了我姐姐还不够吗?你还要害了太子妃娘娘,害了安家的所有女儿,你还要害了我吗?” 安琳哑着嗓子,接着道:“我和姐姐,明明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给姐姐出头。你若真有本事,那我也没话说,可你偏偏没本事!你是嫡女,你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可我和姐姐,不过只是庶女罢了,我们用不着你瞎操心!” “我们姐妹只求活着,不管暗卫的训练有多苦,我们都活下来了。可我的姐姐,眼看着就能逃出安府这个牢笼,却被你的自作聪明断了活路!” “安似月,我恨你。” 安似月低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有何用!你一句对不起,我的姐姐就能回来了吗?” “……” “安三小姐,我虽是个庶女,还是个见不得光的暗卫,可我到底行得正坐的直。不像你,打着帮别人的名义,讲别人推入深渊。安似月,我瞧不起你。” 安琳手撑着地,勉强从地上坐起来,“你这命也不必赔给我姐姐,我们姐妹俩不过是条贱命,三小姐一向是高高在上的,三小姐这条命,奴婢们受不起。” 安似月轻唤了一声:“安琳。” “安三小姐,奴婢心知,见了您,奴婢这条命怕是活不长了,奴婢不怕死,奴婢今日还要在您面前,让您眼睁睁看着,让您日日夜夜都记得,您今儿,亲手逼死了一个人!” “安琳!” 安琳猛的挣扎起来,被下了足足一大碗软骨散的身子,蓄足了最后的力道,猛的往一旁的桌角上磕了过去。 安琳笑起来,“安似月,我要让你永生永世都记着,你亲手杀了一个人的事实!” “喂!” 青竹猛的扑过去,转身用小腹抵住了桌角,安琳这一使力,就撞在了青竹清瘦的背上。 “嘶。” 张子骛:“神医!” 安似月:“竹公子!” 刚进院以为安琳跑了,所以飞奔过来的莫年:“竹儿……公子!” “无事。”青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由着莫年扶她站起来。 安琳嗫嚅着,“竹公子,您,您还好。” “我这是好的样子吗?” “您,您大可不必救我。” “不救你?”青竹直视着地上的安琳,“你就那么想死?你口口声声说着安似月背弃姐妹,背弃安府,可你呢?可安府呢?他们害了多少个本该和睦的家!” 莫年冷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安琳,扶着青竹道:“公子,先回去歇着,这里交给我。” 青竹点了头,也没再多看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安琳,“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一个人活生生死在一个医师面前,便是医师的过错。你若要死,便离我远些,莫要脏了我的地方。” 安琳身子猛的一颤。 屋里只余三人,见青竹看起来无事,张子骛自顾自的照顾起自己的姑娘,两人默契的谁也没理地上的安琳。 自尽的勇气,安琳没办法再来一次。安琳就那么蜷缩在冰冷地上,紧咬着下唇。 真的,是安府错了吗? 可凭什么只有安似月是对的!安似月害死了她的姐姐,怎的就没人过问?难道那也是对的吗? 床上二人的甜言蜜语不断涌入安琳的双耳,安琳蜷缩的更紧了些。 不论何时何地,安似月,永远都是对的。 安府的安三小姐,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就好像是生来就带着正义的仙子,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安老爷,大家都顺着安三小姐,她们几个庶女,更是不敢去招惹众星捧月般的安三小姐。 人如其名,安似月,是众星捧月的月。 安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安琳更不明白,凭什么安似月不管做了什么,都有人站在她那边,哪怕是被丞相赶了出来,都有人向着她。 离安琳不远的木门,被一个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咣”的一声,重重砸在安琳的心头。 小少年大步踏了进来,二话没说,一脚踹在安琳的身上。 莫年人小,也未曾习过武,力道跟张子骛根本没法比,可小少年愣是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直踢得安琳忍不住呛咳了好几声。 第七十九章 我来成全你 安似月吓了一跳,“莫小公子,你!” 就连张子骛也是惊了一惊。实在是莫年一向是笑脸示人的模样,而且聪明的过分,如今竟是如此冲动,想来竹公子在这小少年的眼里,定是极为重要的。 安琳蜷缩着,一声未吭。 忽的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自外面穿了进来,“竹儿……竹公子!竹公子不好了!我没寻到那女人的踪影,你说她会不会……” 莫年闻声一愣,连忙往回收脚,眸光有丝闪躲。 张子骛了然的笑了笑。 初夏刚刚踏进门,就见着莫年正往回收脚,顿时嘴里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是谁啊?惹的阿年都动手了? 初夏正好奇着是谁惹的莫年发了如此大的火气,竟是都动上了手,可这一眼看去,初夏愣了,“原来你在这。” 原是初夏进门,是跟莫年一起回来的,可这刚进了小院,一抬眼就看见树下散落着绳子。初夏本以为是安琳跑了,这才让莫年先进去,自己转头就去寻安琳去了。 可寻了半晌,几乎将这一片搜了个遍,初夏也没见着安琳的身影,这才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刚想跟青竹说声人没找着,可不曾想,她这一回来,竟是看见一向脾气极好的小少年在踢人! 这踹的还不是别人,就是被她亲手捆在树上的那位姑娘。 初夏乐了,冲地上的安琳嚷:“怎的,没跑出去?又被抓回来了?” 莫年乖乖站好,只是捏紧了拳头,抿了抿唇,“是公子自己带她进来的。” “那我岂不是白找了!不行,我得喝口水去。”初夏转身给自己倒了茶水,便倒边问,“对了,她怎的了,竟惹得你发了如此大的火气?” “她伤了公子。” 哟,伤了公子,初夏多看了地上蜷缩着的安琳一眼。地上的姑娘蜷着身子,似乎还发着抖。初夏嗤笑一声,就这德行还伤了人,不错啊! 等等,初夏保持着正倒茶的动作,只是手里的茶水漫过了茶沿,初夏也没有动作,由着茶水哗啦啦的往下淌。莫年口中的公子,除了竹儿,还能是谁? 也就是说,地上的这位,伤了竹儿? 初夏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将茶壶放下,磕在桌上,重重的响了一声。 安琳也闻声瑟缩了一下。 莫年眼尖的往后退了两步。 初夏站起身来,踏着地上刚被她倒出来的水滩,径直走到安琳跟前。对着安琳衣裳上被莫年踢脏的那处,狠狠的补了一脚。 嗜血的暗卫,怎能跟一个小少年的力道相比?这一脚踢去,直踢得安琳咳出口血来。 安琳的身上,顿时呈现出一个湿污的脚印出来。 “咳,咳咳。” 初夏冷声问道:“公子伤了何处?” “小腹。” 初夏点头,看向安琳的一双眸子愈发狠厉。小腹是什么地方?那对姑娘家来说是多重要的地方? 初夏又问:“如何伤的?” “这人想磕桌角自杀,公子拦了她一把,给她挡了一下,小腹磕在了桌角上。” “嗯。” 初夏随即弯腰,单手便轻轻松松提起了安琳,“想死?公子是神医,公子没法见得人死,所以没法成全你,但是我可以!” 安琳浑身一抖,惊恐的睁大了眼,口中呢喃:“不,不要!” 自杀是一回事,被杀又是一回事。尤其是拎着她的姑娘,眼眸嗜血,周身的浓郁杀气,毫不掩饰。 “公子不愿见血,我去外面成全你!” 安似月不禁喊了声:“姑娘!” 初夏没回头,“有何事等我回来再说。” “姑娘,不瞒姑娘,这位正是我的妹妹,名唤安琳。” “那又如何?” “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她一次。” “她伤了我们公子。” “姑娘!她,她原是小安府的庶女,如今只是个暗卫,她冒犯之处,改日我定会备好礼来跟竹公子登门赔罪。姑娘,她也是无心才伤了竹公子,您就饶过她的命!” 莫年亦是叹了口气,“初夏姐姐,公子既然救了她,也是不愿她死的,暂且先留她一条命。” “公子济世救人,从未让人死在她眼前!”初夏拎着安琳,冷声道:“此人即是轻生,公子怎能成全她?可公子不成全你,我成全你!” “不要!”安琳终是惊慌的哭出声来,“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死……” 安似月也跟着求情,“初姑娘,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屋里,莫年跟安似月兴许是看不出,可张子骛和安琳却是能察觉得到,初夏身上的杀气,如有实质。 怕是若要把安琳劝下来,不容易啊。 可张子骛今日注定是要被打脸的,前脚刚琢磨着如何帮自家姑娘把人劝下来,后脚这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开。 青衣的公子,身着长衫挺立,宛如青松。 莫年:“公子!您好些了吗?” 青衣公子略一点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声色也是雌雄莫辨的,平平淡淡,让人分不清喜怒。 “出来做什么?怎么不歇着去?”张子骛就看着先前还杀气四溢的姑娘,下一秒就收敛了所有戾气,甚至脸上还带上了一丝讨好的笑意,“没什么,我们,我们闹着玩呢!” 青竹指了指初夏手里的安琳,“这是在闹着玩?” 初夏顿时扔掉了手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略带着些嫌弃的掏了帕子擦了擦手,再把帕子往安琳身上一扔,恍若毁尸灭迹一般。 初夏讨好的笑,“闹着玩呢,这姑娘不太经吓。” 青竹:“阿年?” 突然被点名的莫年,盯着疯狂给他使眼色的初夏,硬着头皮回了一声,“公子。” 这么多年,青竹哪能不知道初夏的脾气?怕是知晓了安琳误伤了她,正给她出气呢! 青竹叹了口气,从袖里掏出了一张刚从信鸽上取下的信来,轻轻放到了莫年手中。 初夏顿时好奇的凑了过来,“这是……”说着,还像伸爪子从莫年手里抢信。 青竹一把拍掉了初夏的手,没好气道,“没你的份。” 初夏瘪了瘪嘴,自认理亏,也没敢吭声。 莫年见状,也只好垂着脑袋装作自己不存在。 青竹拍了拍莫年的肩。“小姐的信,去外面看去。” 小姐?张子骛跟安似月对视一眼,心中惊疑。就连神医青竹这样的人物,也是上头有个主子吗?而且这主子,还是个姑娘? 莫小少年的心里却满是欢喜,眸光闪亮,欢欢喜喜的跟青竹应了声好,去外面看信去了。 乖乖巧巧的小少年,似乎刚刚的狠厉,是个错觉。 初夏眼巴巴的看着小少年欢欣的跑出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头盯着青竹。 让小姐主动送个信,简直难于登天!可这回莫年都有了信,没道理没有她的份。 嗯,小姐的信,她也有点想要。 “没了。” 初夏顿时满脸失望。 青竹看的好笑,“行了,你若实在想看信,就去看看小姐给阿年的信上有没有提到你。等着小姐主动送信来,可是难得很。” “好嘞,我这就去。” 初夏顿时欢欢喜喜的追莫年去了。 莫小少年正捧着手里被卷成小细棍的信,信上一行蝇头小字:莫年亲启。 莫年忍不住笑起来,小心翼翼的摊开信纸。 初夏见状,赶忙加快了几步,站在小少年的身后,伸头往莫年的手里看。 只是随着信纸展开,两人都愣了愣。 信纸上,四个字:莫府,速回。 初夏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莫年也是愣住了,呆愣愣的抬头看着初夏。 初夏揉了揉小少年的头,这孩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收到小姐的信。他们家小姐,那简直就是惜墨如金,多一个字都不给你写! 要不她才不会也想要小姐给的信,实在是物以稀为贵啊! “傻小子,小姐都亲自送了信给你,定是莫府出了什么要紧的事等着你呢,快回去。” “哎,那我得赶紧回去。”莫年当即站起身来,“那初夏姐姐,我先回了。” “行,回去。回头我跟竹儿说一声就是了。” “麻烦初夏姐姐了。” “不妨事,路上小心些。” “嗯!” 初夏仔细想了想,也站了起来,“罢了罢了,最近这里不安分,我送你一趟。” “不用麻烦了,初夏姐姐,这里不安分,你更应该保护竹儿姐姐才是。” “放心,有张都尉在呢,我送你回去。”初夏转身踏入门槛,冲着里间喊了声,“公子!” “在呢。” “我跟阿年回去一趟,这里可就要交给你了啊。” “行,去,我找到了。” “好嘞,张都尉,我家公子的安危,可就要麻烦您了!” 张子骛被点了名,也不推辞,“姑娘放心,在下定会护着竹公子的。” 毕竟这人可救了安似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更何况,谁能保证自己这辈子没个病痛,去傻乎乎的跟一个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交恶? 青竹:“……” 怎么搞得她好像一个瓷娃娃?还是那种离了人就会碎的瓷娃娃? 第八十章 仁善最娉婷 京城,莫府。 莫府今早,来了个贵人。 正是三皇子的安夫人,安娉婷。 安娉婷平日里在京城的贵夫人圈子里,也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三皇子至今仍未娶妻,三皇子府里,安娉婷只手遮天,甚是潇洒。 只可惜,安似月刑场一出,安娉婷如今,走到哪都会引来一阵异样的目光。 小安府老太爷又不管此事,将这事儿交给了安府的长房老爷,长房老爷正忙着寻安似月的尸首呢,连自己的大女儿安侧妃都顾不上,还哪有功夫搭理安娉婷这个二房嫡女? 到也不是安府的长房老爷不愿意帮安娉婷,实在是他刚丧,顾不上这些安府出嫁的女儿们。 多事之秋,北疆摩擦频繁,莫苍穹跟三皇子正商讨着北疆一事,这一商讨就是一整夜。今日一大早,更是一起去上了早朝。 安娉婷头一回独守空房一夜,顿时觉得,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这才匆匆备了礼,前来莫府看望她的姑姑,莫府的安姨娘。 都是一家人,安姨娘自然是带着莫楚楚,客客气气的将人迎进了府。 安姨娘小算盘打的精细,安娉婷到底是皇子夫人,也是得宠多年,让莫楚楚在这些跟皇子们搭得上边的人多露露脸,也是好的。 只不过如今京城里风风雨雨,不安分的紧,让莫楚楚露个面就好,还是莫要掺和进小安府的事里了,免得平白无故的,坏了名声。 “楚楚,快来见过夫人。” “臣女莫楚楚见过安夫人,安夫人万福金安。” “哟,这就是楚楚?长得可真好看。”安娉婷赶紧从手腕上取下来一个镯子,套在了莫楚楚的腕上,翠玉的镯子,套在姑娘的藕臂上莹莹发光,好看的紧。 安娉婷就笑道:“果真还是年轻好看的姑娘家戴着好看。” 翠玉的镯子,毫无瑕疵,一看就是上称,莫楚楚也十分喜欢,连忙福了福身,“臣女多谢安夫人割爱。” 安姨娘也笑:“这丫头,就是个贪心的,行了,你也差不多该去上早课去了,可别想赖在这偷懒。” 安娉婷:“既然你有正事,那我也就不耽搁你了,快去。” “是,臣女告退。” 安娉婷心知安姨娘的打算,正巧她此番过来,也是想跟安姨娘单独谈谈。见了莫楚楚,安娉婷也不过是夸了几句,送了个见面礼出去,也就罢了。 安姨娘对安娉婷的态度满意得很,“夫人请坐。” 安娉婷苦笑一声,“姑姑可莫要折煞我了,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唤我娉婷便是了。” 安姨娘便也不再客气,问道:“娉婷,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还不是安似月弄出的事儿。” 安姨娘蹙眉,“当初三皇子与你情投意合,如今你与三皇子亦是成亲多年,对你能有什么影响?” “姑姑,当初三皇子看上的,也不过是我的脸罢了。可岁月不饶人,这么多年来,再浓厚的感情,磨也磨没了。” “可这么久,三皇子不还是没有正妃?” “总归是要娶的。” 安姨娘压低了声线,试探着问:“那你……” “姑姑。”安娉婷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这是为何?” 安娉婷又是摇了摇头。 安姨娘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这外甥女儿是怎么回事,霸了三皇子的后院那么久,竟是还占不上三皇子妃的位置。 安娉婷勉强笑了笑,“这样也好,也省的人说,我安府的女儿当真是占着妾室的位置往上爬。” 哪里是不往上爬,安府的女儿,就没有一个能爬的上去的! 就连安姨娘,也不过是害了苏便嬛腹中的男孩儿。可还没等安姨娘准备上位,苏便嬛却反将一军,自尽而亡,生生断了安姨娘上位的梦想。 安姨娘一想到莫冬儿,就恨的压根儿痒痒,也不知那贱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进宫这么多日! 在宫里,跟各宫娘娘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知要比常人多得了多少好处! 安姨娘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劝安娉婷道:“你也别多在意,这京城里的风言风语,过一阵子也就平息了。” 就跟莫冬儿一样,明明京城里传她是花魁桃夭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可正主倒好,转头就进了宫! 自古以来,哪有青楼姑娘能进进宫?这谣言啊,也不过是传了两天,见抓不到正主,也就平歇了。 不对,安姨娘突然仔细一思索,莫冬儿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运气?哪有人能平白无故的被招进宫去?难不成,是有人在助她? 那这人会是谁呢?能让皇上降下圣旨,莫非是宫里的人? 这可就难办了!可莫冬儿才刚回京,怎么会认得宫里的人?难不成是她那张脸,被哪位大人物看上了? 安姨娘打死都不会往九王爷身上想。九王爷那是什么人,满身嗜血,眼高于顶的,怎么可能帮一个身份低微的花魁? 在安姨娘眼里,九王爷是最不可能的人了!九王爷跟莫冬儿虽是出去逛了一回,可哪怕莫冬儿美若天仙,九王爷也看不见啊!瞎子一个,怎么可能喜欢上莫冬儿? 除非九王爷跟莫冬儿是旧识,那就更不可能了!莫冬儿扒着九王府的墙头跟九王爷搭话,否则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怎可能是旧识! 不得不说,安姨娘真相了! 安娉婷见安姨娘许久都没了动静,还以为安姨娘是在思索如何帮她,顿时满心感激,“姑姑,姑姑您也不必再费心了,我的事也就那样了。我也不是没试过争取,不可能的。” 安姨娘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也由着安娉婷误会,“外甥女的事儿,姑姑多费些心思,也是应当。” “多谢姑姑!”安娉婷赶紧站起来福了福身。 安姨娘赶紧扶她起来,“快起来。你如今是三皇子夫人,我哪能受得起你的礼?这可是折煞我了。” “姑姑受得起。”安娉婷踌躇半晌,终是鼓足了勇气道:“姑姑,我如今来,只有一事相求。” “你直说就是,你既称我一声姑姑,姑姑若是能帮到你,定会竭尽所能。” 安娉婷当即跪了下来。 安姨娘吓了一跳,赶紧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安娉婷跪着跟安姨娘说道:“姑姑!打小您就宠娉婷,只是娉婷没出息,还要厚着脸皮来求姑姑。姑姑,娉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今安府出了事,娉婷根本不知要如何护着安府!娉婷求求您,求求您将安涟从这事里摘出来,娉婷求求您了!” “你先起来。” 安娉婷:“姑姑?” 安姨娘:“你是安家的女儿,不该不知安家的脾性。” 安娉婷轻轻的笑,脸上的胭脂已经掩盖不住日渐加深的细纹:“我自知我已是个弃子,可安涟呢?那可是我的亲弟弟!” “安涟可从未把你当做亲姐姐。” “是,他姐姐只不过是个皇子夫人,说好听些,别人叫我一声安夫人,可我心里清楚,我连个侧妃都算不上,他看不起我这姐姐,也算正常。” 安姨娘笑了笑,“起来,让外人见了笑话。” 安娉婷不起。 安姨娘又劝:“起来,如今安府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安娉婷这才由着安姨娘扶她起来。 安姨娘:“你啊,就是太沉不住气。不过是些流言蜚语,就能打败了安府?” “可……” “我知道外面传的都是些什么。无非就是卖女求荣,逼死女儿之类的话。” 安娉婷:“……” 安姨娘接着道:“我也知道他们说的难听,可话糙理不糙,他们说的,不也是真的?” “那姑姑为何丝毫不急?” “我急什么?娉婷,你也不用着急。” “我,可我……” “娉婷,你信姑姑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在三皇子府上待好便是。外面传的再激烈,也动不了你的地位。” “为何?” “若是这个档口舍弃了安家的女儿,舍弃了你,那便是不顾多年情分,便是辜负!你安心就是了,娶了安府姑娘的,都是一些明事理的大人们,他们都懂得,多年之情,不能因一些流言蜚语就被舍弃。” “当真?” “自然,娉婷你放心,那些君子大人们啊,称这为不离不弃。” 安娉婷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离不弃。” “是啊,男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那张脸,是他们的君子名声。他们不会因着这些没有证据的流言就舍了糟糠之妻,也不会舍了你。若是真舍了,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安姨娘凑近了安娉婷,压低了声音道:“更何况,三皇子是还要往上争一争的。” “那,那安府的其他女孩儿?” “已出嫁的,她们夫君们可都等着上面的人如何表态呢。未出嫁的,等这段平息了,再找人家也就是了。” 安娉婷心里一喜。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安府其他已出嫁的女子们的命运,可都握在你手里了。” “此话怎讲?” 第八十一章 本宫吃人吗 “除了东宫里那位,也就你嫁的最好。可东宫里那位,上头还压着一个丞相嫡女。娉婷,如今安府能靠的上的姑娘们里,可就属你的地位最高了,安府的姑娘们,可就都靠你了。” “我?那我要如何做?” 安姨娘叹了口气,向安娉婷招了招手,“贴耳过来,我细细说给你听。” “哎,多谢姑姑。” 等安姨娘给安娉婷细细讲了一番,再送了安娉婷出府,已近午时。 莫苍穹下了朝,直奔三皇子的府邸。 安姨娘在门口等了莫苍穹一阵,却直等到了小厮的消息,“姨娘,老爷去了三皇子府上。” “嗯。”安姨娘也不多话,自顾自的回了房。 等管好了房门,挥退了下人,安姨娘向半空中勾了勾手指。 安冉顿时现身,单膝跪地。 安姨娘:“去回了安府,事办成了。” “是。” 安冉闪身不见,室内徒留一阵微风,缓缓的飘出窗外。 “安娉婷。” 安姨娘笑了笑,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外甥女儿,还真是好用。 小安府,还真是物尽其用呢。 安姨娘从首饰盒取出一支毫不起眼的金钗来,伸手掰开了金钗头上的玉珠。 玉珠竟是被一掰两半,露出了当中装着的小纸卷儿。 安姨娘把纸卷取出,将金钗恢复原样,重新放入首饰盒中。 再自己点了烛火,将纸卷扔进火中,看着它被点燃,被烧毁,随后消失殆尽。 安姨娘呢喃道:“安府,小安府。” 安姨娘不屑的笑了笑,安府也是个没用的,竟让她这个出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儿来帮这个忙。 还有安娉婷,也是个不长脑子的东西。嫁过去这么些年了,就是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想来那位在三皇子府,也不过只是个玩物罢了。 三皇子妃的位置,也八成是三皇子想留到最后拉拢势力的。 至于爱情?这世上哪有什么爱情。小安府里,安姨娘最看好的姑娘,是安似月。跟当年的老爷子一样,看中了安似月,聪明且果断。 只是可惜了,安似月太过清高,不狠狠掐灭了她的念想,便不可重用。 安姨娘摇了摇头,这事只能怪她大哥,怪安府的长房老爷狠不下心来,没舍得对安似月下了狠手,也没有从一开始就杀了张子骛。 若是抢先一步,暗地里解决了张子骛,还哪来的这么多事儿?说不定如今,连安似月都能好好的为安府所用了呢! 以安似月之姿,使计拿个太子妃的位置,不难。 只是造化弄人,如今安似月死了,可张子骛却活的好好的。 “天意弄人啊。”安姨娘自言自语道,“安似月,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干净!” “可惜啊,可惜。” 初夏跟莫年回府没多久,莫苍穹便回了莫府。 莫苍穹脚步不停,径直的往小破院子那边走。 王才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 “莫年可在?” 小少年应了声:“在!” “嗯。”莫苍穹大步踏进了小破院子。 “就你一人在此?拿什么竹姑娘呢?” “前些日子就出门去了,我也不知是去了哪。” “你不知?” “我也是最近才到小姐身边,竹姑娘怎能事事都知会我一声?” “最好如此。”莫苍穹冷哼一声,“莫年,你最好不要骗我!” 小少年昂着头,直视着莫苍穹,一个叛逆少年的形象淋漓尽致,“我倒希望你没来找我!” 莫苍穹亦是直视着莫年,发觉莫年未曾闪躲,这才勉勉强强信了他。 莫苍穹:“莫年,你即刻出发,立即启程去北疆。” 莫年皱眉:“现在?” “嗯,立即出发。” “可是小姐那边,我要怎么说?” “你自己去解决。” 莫年:“我做不到!” “你!” 莫年依旧是直视着莫苍穹,眸子里,尽是不屈。 莫苍穹在原地转了几圈,问道:“那竹姑娘用的是什么借口?” “我怎么知道?” 莫苍穹抬手指着小少年,几乎都要戳到小少年的鼻尖,“你!” 莫年没躲,愣是站在那昂着头直视着莫苍穹。 “罢了罢了,你就说你要去历练就是了!” “若是小姐问我,因何历练呢?” “因为你想去!” “我因何想去?” “因何,因何,因何你自己去想。” “莫年想不出来!” “王才!” “奴才在。”王才突然被点了名,连忙躬身应声。 “你去跟他说!” “是。” 莫苍穹甩袖便走。这小破院子好像生来就是来给他添堵的,不管这院子里有谁,他都能来一次气一回。 王才忍不住悄悄看了莫年一眼,小少年昂着头,眸光璀璨且夺目。 莫年也看了王才一眼,转身就往屋里走。 王才一愣:“哎!你,你站住!” 莫年没理他。 “说你呢!莫什么的,你站住!” “我叫莫年。” “我管你叫什么,给老子站住!” 莫年呲笑一声,莫苍穹都走了,这猴子还敢在此撒野? “莫年!” 小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你有何事?” “你没听见老爷的吩咐吗?老爷吩咐我教你如何行事!” “有屁就放。” 树上偷笑的初夏肩膀直抖。莫年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王才自从跟了莫苍穹,走到哪都是被人恭恭敬敬的捧着的,哪里如此没脸过?王才当即不干了,“莫年!你什么意思!” 小少年一脸不耐烦,“不放就滚。” “嘿,我今儿个就让你悄悄,我王才的厉害!” 王才说着就想动手,挥拳就往矮矮的小少年脸上砸。 若是今日只有莫年一人在此,估计莫年好生动动脑子将这狐假虎威的王才弄走。可今日初夏姐姐在呢,莫年哪还用得着用脑子? 莫小少年表示,看着王才那不中用的拳头挥过来,他都不带慌的。 初夏正盯着呢,眼看着王才挥着拳头往莫年脸上招呼过去了,初夏手里掰了一小节树枝下来,准确的打在了王才的腿弯。 “哎哟。”王才顿时跌了个狗吃屎。 初夏笑起来,当着她的面动她的小伙伴,还能不让王才流点血下来? 莫年悄悄的冲初夏竖了个大拇指。 王才爬起来,“谁!是谁!” 莫年站的离王才远远的,不屑的瞥着王才。 初夏又掰了一小节树枝。 “哎呀!”王才猛的又摔了一大跤。 “到底是谁!给老子出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君子!” 初夏吐了吐舌尖,她可不是什么君子,她可不过只是个小女子罢了。 莫小少年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模样,”路都走不稳,还谈什么君子?” “你!”王才顿时把矛头对准了莫年,“是不是你!” 莫年瞥了王才一眼,转身往屋里走。 王才就感觉,莫年刚刚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站住!”王才一瘸一拐的,就想去追莫年。 这下用不着初夏出手,腿脚不利索的王才踩着这小破院子坑坑洼洼的地面,“扑通”自己就跌了一跤。 莫年回头看他一眼,忽然阴测测的笑了笑,“你可小心些,这院子里,可邪门的很。” 初夏极是配合的晃了晃身子,树叶顿时哗哗作响。 王才猛的往身后看去,却只看见了树枝摇曳,树上空无一人,就连一阵风都没有。 等等!没有风,为何树会晃动? 王才突的感觉背后一凉。 莫年适时的,轻轻推开了木门,木门“吱呀”一声晃荡着。 “嗷!”王才猛的嚎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去。 “噗嗤。”初夏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才听闻身后的动静,也顾不得自己不利索的腿脚,顿时跑的更快了些,还边跑边嚎:“嗷嗷嗷!有鬼啊!” “有鬼啊啊啊啊!救命!” 眼看着王才连滚带爬的跑了,莫年亦是笑出了声。 东宫,云凝宫。 安轻云等了安琳许久,安琳也未曾回来,安轻云忍不住又摔了一杯子,“该死的贱蹄子,跑哪里撒野去了?” 碎瓷散落一地。 殿外小宫女轻轻的唤了声:“侧妃娘娘。” 安轻云顺了顺气,“进来。” “是,娘娘。”小宫女垂着头走进来,假装没看见地上的碎瓷,也没敢绕路,直直的踩在了碎瓷上。 薄薄的鞋底,顿时被碎瓷扎穿,几片尖锐的碎瓷上,顿时染上了一丝红。 小宫女一直走到安轻云面前,“侧妃娘娘,三皇子夫人今日去了莫府。” “安娉婷?她什么时候去的?” “今日一早。” “嗯,安琳呢?” “奴婢不知。” “没用的东西。” 小宫女怯懦的站着,不敢吭声。 安轻云见她还站着,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没有了。” “那还不下去?在这站着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 “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 小宫女瑟缩了一下,垂着头跪了下来。 零星几片碎瓷顿时沁如血肉,小宫女没敢动,也不敢出声。 “还不滚!” “奴婢,奴婢告退。” 小宫女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本宫看起来吃人吗?” 第八十二章 大小姐你动一动 小宫女已经一脚踏出了门槛,闻声顿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直磕在门槛上。 “没有没有,娘娘,娘娘看起来温柔可亲,美,美若天仙……” “够了。”安轻云眸色突然冷了下来,“滚。” “是,奴婢,奴婢这就滚。奴婢告退。” 美若天仙?安轻云拿起了铜镜,铜镜里这张脸,眉眼如画,清秀婉约,宛若天仙。 安轻云也本以为自己当真是美若天仙,可自从看见了莫冬儿,却突然觉得自己这张脸,也不过如此。 京城里,清秀温婉的姑娘多的是。可莫冬儿那张脸,却明媚的独一无二。 好看的让她无地自容! 安轻云忍不住摔了手里的铜镜,又冷静了一会,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安娉婷去了莫府,不会是见别人,定是去见姑姑的。 为的也不会是别的事,定是此次安似月弄出来的事。 安娉婷空有一张脸,却是个没脑子的,此次找了姑姑拿主意,肯定还能再好生得宠一阵。 “呵。”安轻云冷嘲一声,“以色侍君者,能得几时好?” 可她自己,安轻云冷了眸子,近几日她被禁足,太子竟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丞相夫人日日往东宫里面跑,也不知她们娘俩到底有什么可聊的。 只不过,听说柳夫人犯了错,被太子妃抓了个正着,正打算直接将人打发出去呢。 安轻云心思百转,却被禁足在这云凝宫之中,哪怕有千百计策,可见不到这东宫正主,都是白扯! 如今活的最为安逸的,是正在宫里偷懒的莫冬儿。 小麦正一脸殷勤的给莫冬儿剥葡萄。自从上回莫冬儿领着九王爷去看洵妃娘娘,还安安稳稳的领着九王爷回来之后,莫冬儿就彻底被小麦奉为神明! 从此莫冬儿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莫冬儿甚是满意,翠花公公见此也甚是满意。 在翠花公公看来,莫大小姐在宫里,住的舒服是头等大事!而且莫大小姐这张脸,最好还是别出去了,万一被哪个有心人看见了,生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可莫大小姐显然没让翠花公公费心,小姑娘就整日整日舒舒服服的躺在风弦宫里的小软塌上晒太阳,一躺就是一整天! 前几日,翠花公公瞅着还甚是欣慰,可也不能就这么整日整日的躺着啊! 翠花公公又开始发愁。 翠花公公甚至还拉着小麦好生谈论了一番,论如何才能让莫大小姐离开她的软榻! 小麦倒是出了一个主意,趁着莫大小姐不注意,将软榻藏起来! 翠花公公觉得此计甚妙! 可小麦立刻就被打了脸。说什么趁着人不注意藏起来,莫大小姐简直都长在了软榻上!人家连翻个身都费劲,谈何趁人不注意? 好不容易盼着莫大小姐去了趟茅房,前脚刚风风火火的把软榻藏起来。可人家莫大小姐回来,懒洋洋的往门边一倚,凤眸轻轻扫过来,他们俩就得老老实实再把软榻搬过来! 凤眸轻眯的姑娘,简直魅惑天下。 翠花公公苦着脸,又拉着小麦一阵商谈。 小麦就帮着翠花公公出谋划策,可商量来商量去,两人发觉谁都扛不住莫大小姐那双凤眸,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只能每日都想方设法的商量着莫大小姐出门逛逛。 小麦:“大小姐,外面花儿开的正艳呢,您不如去观赏观赏?” 小姑娘躺着不动,懒洋洋的挥了挥爪子,“你去,不用早点回来。” 小麦泪流满面。 翠花公公:“大小姐,外面的天色正好,您这也待了一天了,咱们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小姑娘一动不动,窝在软榻里,软糯糯的道:“翠花公公去,带着小麦,她想去看花儿。” 小麦:大小姐心里还惦记着奴婢,奴婢谢谢您嘞! 翠花公公狠了狠心:“莫大小姐,您瞧,外面蚂蚁正出来放风呢,咱要不去捉蚂蚁?” 小麦暗地里给翠花公公竖了竖大拇指,翠花公公威武! 小姑娘翻了个身,“不去,没糖给蚂蚁吃了。” 翠花公公:泼了您的糖,是咱家对不起您! 小麦就给翠花公公使眼色,好歹蚂蚁还让莫大小姐翻了个身呢。 翠花公公再接再厉:“那咱家去给您寻些糖来?” 小姑娘动了动身子:“一般的糖,蚂蚁不喜欢吃。” 翠花公公:您,您研究的还听明白。 “那蚂蚁喜欢吃什么糖?” 小姑娘这下不动了,“竹儿做的糖,芙蓉大叔可能也做不出。” 翠花公公:“大小姐,您可别小瞧了郭御厨,只要是您点的,就没他做不出的!” 小姑娘睁开了眼,一本正经,“蚂蚁们喜欢的糖,是不能给人吃的。” 这…… 翠花公公有些难过了。 外面突然想起了一片跪安声:“奴婢叩见九王爷,九王爷千岁。” 懒趴趴的小姑娘猛的从半步不离的小软塌上蹦了下来,连鞋袜都没穿,光着小脚丫,啪嗒啪嗒的往外跑。 红铃声一声一声的响起来,靳辰轩忍不住双手微微展开,准备迎接他的小丫头。 果然没让靳辰轩失望,下一瞬,小姑娘就蹦到了男人身上,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阿轩。”软糯糯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你怎么来了呀?” “不希望我来?” “没有呀。”小姑娘软软的靠在男人怀里,晃荡着两只雪白的小脚丫,“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呀?” “嗯?” “我一想你,你就出现了呀。” 啊呦喂,我的小祖宗诶!翠花公公感觉自己回去得洗洗眼睛。这么大岁数了,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给甜到了! 拎着鞋袜追出来的小麦,气喘吁吁的,眼看着挂在男人身上的小姑娘,还有在外面晃荡的两只小脚丫,眸光一厉,“小姐!你又不穿鞋袜!” 晃荡的两只小脚丫顿时卡在半空,莫冬儿抖了抖身子,感觉这一幕跟异常眼熟! 靳辰轩这才往刚才晃荡的起劲儿的地方摸去,小姑娘的小脚丫,莹白如玉,摸起来微凉。 靳辰轩皱了眉,放下了莫冬儿,让小姑娘的两只脚踩在他的脚上。再脱了外袍,裹住小姑娘的两只小脚和大半截腿,把小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莫冬儿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动作,再打量着男人始终未变的神色,莫冬儿觉得,他可能是不高兴了! 这可咋办?莫冬儿悄悄的转头往翠花公公那边看。 小动作被男人察觉到,靳辰轩单手抱人,另一只大手一伸,把莫冬儿的小脑袋摆正了。 莫冬儿眨眨眼。 不让求助,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靳辰轩把莫冬儿抱会寝殿,小姑娘小手一伸,“左边那里!” 靳辰轩顺着小姑娘给他指的方向,把莫冬儿放回了软榻上。 拎着鞋袜回来的小麦:“……” 得,又回到软榻上了。 靳辰轩:“穿上。” 莫冬儿乖乖巧巧的向小麦伸了手,小麦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赶紧把鞋袜递给了莫冬儿。 小姑娘眨了眨眼,自己乖乖的把鞋袜穿好。然后下地躲了躲脚给男人听,软软糯糯的说:“穿好了。” “嗯。” “嗯。”莫冬儿也学着男人嗯了一声,眼看着男人黑了脸,莫冬儿吐了吐舌尖,“都退下。” “是。” 屋里的人,赶紧退出了九王爷压抑的冷气圈。 直到退出门外,小麦才敢大大的喘息一口,拉着翠花公公问,“遭了遭了,翠花公公,九王爷那样子,莫不是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啊,小姐还在里面呢!” 翠花公公简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现在倒知道想着大小姐了?刚刚吼大小姐的气势呢?你就不怕九王爷走了之后,大小姐怪罪于你?” 小麦瞪大了眼:“大小姐怎会是那种人!大小姐才不会呢!” 翠花公公笑了笑,问:“九王爷为何生气?” “嗯?因为大小姐不穿鞋袜?” 翠花公公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既然如此,九王爷就不会舍得跟大小姐生气。” “哗啦”一声,似乎是屋里有什么东西摔了。 小麦:“翠花公公……” 翠花公公:“……不,不妨事,咱们,再看看。” “哗啦”又是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碎了。 翠花公公疾步上前,双耳贴在了门上。 小麦:“……”翠花公公您,这样好吗? 小麦心里唾弃着翠花公公,耳朵却不由自主的往门边凑去。 屋里的莫冬儿就眼巴巴的看着男人转身似乎是想去倒杯茶水,却不留神扫落了桌上被她扔的分散的茶盏。 小姑娘默默给粉身碎骨的茶盏点了根蜡。 嗯,对不起,她也没想到会害的茶盏粉身碎骨。 靳辰轩:“……” 谁把茶盏扔了一桌子?是谁? “阿轩,我来帮你呀?” 靳辰轩:“……”本想给自己的姑娘倒杯热茶,却不想倒个茶都要自己心爱的女孩帮忙,感觉好没面子。 小姑娘自顾自的接了他手里唯一还幸存的瓷杯,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茶水哗啦啦的流淌,鼻尖顿时充斥着茶香。靳辰轩突然感觉,这一切很不真实。 茶香四溢间,是他心爱的姑娘,温柔的给他倒茶。 莫冬儿把杯子放到靳辰轩手里,乖巧的靠在男人身边。 靳辰轩手里握着这杯茶,突然就不想再给莫冬儿了。 可还是自家小姑娘重要,“你喝,别着凉了。” “给我的呀。”莫冬儿歪了歪脑袋,“好呀。” 翠花公公几乎要老泪纵横,瞧瞧,多可爱的姑娘!怎么就被爷挖去了呢! 第八十三章 心上开娉婷 王才在莫年那里受了气,因着事情太过诡异,王才没敢声张,只跟莫苍穹回道:“奴才已经将事情都跟莫年说清楚了。” “好,你下去。” “是。” 王才退出书房,冷哼一声,既然莫年不听,他还不说了呢!等莫年那边出了岔子,他等着看莫年的好戏! 莫苍穹动作很快,没几日就给莫年准备好了行程,只是未曾来送莫年,只吩咐让他寻个马车,一路向北便是。 莫苍穹未来,可来送莫年的人却不少。 小小的少年脊背挺直,一脸的老气横秋,冲着皇后的方向,道了一句,“小姐,保重。” 温白拍了拍莫年的背,“莫年,路上小心。” “阿年你等等,这是凝血丹,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这个是保命的,还有这个……” 竹儿往莫年手里塞了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小包袱,里面尽是些战场上常用的药物。 竹儿浅笑:“阿年,这些你都带着,只是,希望你用不上这些。” 初夏也递给莫年一个包袱:“小姐不会做衣裳,这些是小姐让我跟竹儿给你缝的换洗衣裳,北疆天寒,记得照顾好自己。” “莫年多谢小姐和两位姐姐。” “去,路上小心。” 莫年笑了笑,笑的眯起了眼睛,好看的不像话:“好,等我凯旋!” 温白就笑,“你这小子,好,我们几个,等你凯旋!” 小少年重重的应了声:“嗯。” 从此以后,未来的一大段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你与莫苍穹的周旋,我们亦是帮不上忙。只是,我们都相信你。 莫年,加油。 莫冬儿独自爬上了风弦宫的房顶,红衣飘飘,远望着莫年即将出行的方向。 “阿年,我等你回来。” 远在城外的莫年爬上了马车,向身后一行人挥了挥手,“回去。” “阿年,一路小心。” “放心。” 等到马车消失在几人的眼中,温白颇为君子的抱拳一礼,“几位姑娘,我送你们回去。” 初夏扶额,又来了,她怎么就见不得文绉绉的说话呢? 倒是竹儿福身回礼,“温公子,我们暂且还回不得府,怕是不能跟温公子同行了。” “张子骛,是在下的好兄弟。” 初夏顿时竖起了耳朵,手指也摸上了腰间的长剑,“张子骛告诉了你?” “初姑娘不必如此,此事,是王妃告诉在下的。” 初夏:“王妃?” “正是莫大小姐,未来的九王……” 竹儿:“你何时跟我家小姐搭的话?我们家好生生的小姐,这还未及笄呢?怎的就成了你口中的王妃?” 温白:“……这,这不是圣旨已下。” 竹儿:“圣旨已下,可我家小姐还未及笄呢!上回你们九王爷送我家小姐那发钗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未及笄戴发钗?那像什么话?你们是诚心来败坏我家小姐名声的?” 初夏:“……”这事儿,她好像也有责任来着。但是初夏觉得,现在这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妙。 温白:“竹儿姑娘,姑娘,我家爷从未送过女子东西,他,他这也是头一次,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竹儿:“头一次还有理了?别以为你打个岔就能过去了,还有王妃呢?是不是你们家爷让你们喊的?王妃是现在能叫的吗?还没过门呢!” 温白:“……”我太难了。 初夏对温白表示同情。 温白:“竹儿姑娘,这个王妃她……” 竹儿:“王妃什么王妃?我家小姐还有一年才及笄呢!等我家小姐嫁过去了,你们再改口也不迟!” 温白:“……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竹儿姑娘请放心,我回去后,定会告诫九王府上下,统一等莫大小姐过门后再改口。” 初夏:“你们全府上下都喊我们小姐王妃?改口挺快啊,上次还没……” 竹儿再次炸掉:“上次?我家小姐去过几次九王府?” 初夏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 老妈子竹儿:“我家小姐顶多顶多就是好奇去看一眼九王府长什么样子,再多一眼她都不会看!所以若是我家小姐多次去了九王府,不用明说,铁定就是被拐去的。你们跟我说实话,九王爷到底拐了我家小姐几次?” 初夏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上回去九王府过夜那事,虽是给竹儿留了纸条,可竹儿压根就没看见!竹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可爱软糯的小姐已经被九王爷叼回狼窝里去了啊! 竹儿:“初夏!” 初夏闭了闭眼,让你嘴贱,这下好了。 温白也忍不住闭了闭眼,自家爷拐了人家小姑娘,他到底是心虚啊! 竹儿:“说!” 嗷,竹儿好可怕,初夏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只是竹儿哪里看不出初夏的小动作?思考半晌,还是决定不拦她,由着初夏趁她不备溜走了。 这下轮到温白嘴贱了,“竹儿姑娘,您怎么不拦着她?” “拦她有何用?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早已不可更改。” “竹儿姑娘高见。” “不敢当。所以日后,我会看住我家小姐,免得小姐总被什么图谋不轨之人拐走。” 诶!温白一惊,他家小九怎能是什么图谋不……温白捂了脸,他家小九还真就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图的还是人家的小姑娘! 安似月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在外面到底是个死人,不好露面,只能终日住在青竹的小院子里。 张子骛接了官复原职的圣旨,在都尉府叩谢隆恩。 第二日,再次进宫谢恩。 小安府人心惶惶,生怕张子骛会给安似月寻仇,寻到他们身上。 家中有小安府出身妾室的大人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上面的大人们。 这些人里,也包括了莫苍穹。 毕竟莫府后院如今当家的,也是小安府的人。 三皇子府。 莫苍穹再一次与三皇子商讨着北疆之事,一直从下了早朝,商讨至午时。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三皇子,已经午时了,安夫人问您可要传膳?” 三皇子这才看了一眼天色,把书桌上的地图收起,“莫大人果真沙场将才。瞧我,聊到入神之处,竟是忘了看天色,莫大人,还请见谅。” “臣不敢当,不敢当。” “莫大人无需客气,大人,请。” 莫苍穹在三皇子府上用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只是今日,怕是不行。 “不了不了,老臣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搅三皇子了。” 三皇子挑眉,“即使如此,本皇子也不留莫大人了,莫大人,请。” “三皇子请。” 三皇子此人性子直,从不结党私营,最喜跟人探讨兵法,一心想去战场挥洒热血,且拒绝了前些年的封王,只求能去北疆,做个小兵也是好的。 只是皇上不可能养虎为患的再培养出一个九王爷来。故此,三皇子的宏图只能留在京里,而三皇子本人,竟是一次也没去过战场。 所以,如今莫苍穹哪怕日夜来访三皇子,都不会被人说成是要辅佐三皇子。顶多也就是会被人说是三皇子硬拉着镇北侯莫苍穹讨论北疆罢了,外人也只当是莫苍穹讲些北疆的故事给三黄子听听,过过瘾,也就罢了。 出三皇子府的路上,莫苍穹试探着恭维道:“三皇子与安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啊。” 三皇子笑笑,并不多话。 莫苍穹也不好再多问,告辞而去。小安府之事,三皇子如今态度不明,怕是还要再做思量。 一路行至用膳的小侧殿,琳琅珍馐虽是不说遍布了一桌,也算得上十分丰盛。 “妾身见过三皇子。”文弱和善的姑娘,轻施粉黛,眉眼精致,白裙曳地,一如当年。 当年中秋夜宴,本就是给他们几个皇子选妃的。而他一眼就看上的姑娘,不是当时的第一才女花倾城,也不是惊鸿一舞安似月,而是坐于小安府最后,温柔和善笑意不减的姑娘,安娉婷。 有女娉婷。从此在他心上的梗上开花,开出了一朵娉婷。 只是这些年,安娉婷学会了争宠,学会了不甘,学会了向他索求三皇子妃的位置。他太久都没有见过当初端庄而坐,满面和善的姑娘了。 “娉婷。” “娉婷见过三皇子。” 安娉婷温柔的笑,姑姑说的果然没错,只要回到当年初见时的模样,果然就能抓紧男人的心。 安姨娘的话音还在安娉婷耳边回响,“娉婷,当初你将三皇子迷的神魂颠倒,现在,你依旧可以牢牢抓住他的心。” “安府,可就交给你了。” 安娉婷嘴边的笑意更温柔了些,放心姑姑,交给我。 没过几日,北疆战事逐渐激烈,莫冬儿出了宫。 皇上顾及着九王爷,也念着当日御花园温柔的姑娘,大手一挥,给了重赏。 皇后见此,因着要把莫冬儿留给太子的想法,也是备了一份厚礼。 娴妃娘娘前几日嗓子已好,听闻莫冬儿即将出宫,笑道:“也给莫冬儿仔细的备份礼去,再添一株海棠送去。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第八十四章 亲娘哟 乖乖诶 洵妃娘娘也开了私库,精挑细选了几样好东西,给莫冬儿送了过去。 洵妃终日窝在宫里没有动静,如此一出可是各宫接惊。 各宫的娘娘们震惊之余,又听闻皇上皇后都备了厚礼,也纷纷开了私库,随意选了几样东西给莫冬儿送了过去。 就连太子妃花倾城,也是填了份不轻不重的礼过来,皇后娘娘见了,甚是满意。 可花倾城的这几样礼,也只不过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真正的好东西,早就送到了莫冬儿的手里。 花倾城这一出,皇子妃们皆是纷纷效仿,都随手给莫冬儿填了份东西。 这样一来,莫冬儿只身一人两手空空的进了宫,出宫之时,身后却足足跟了近十辆马车,声势浩大的出了宫。 莫冬儿顿时在京城里,出尽了风头。 竹儿今日听闻莫冬儿回府,前一天就跟安似月打了招呼,今日一早就在莫府门前等着自家小姐了。 自己家的小姐头一回离了竹儿,老妈子竹儿只有自己亲自看一眼才能安心。 宫里的马车至莫府门前停下,莫府跟前早就围了一大帮人,想见见这位得了如此丰厚赏赐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有亲眼见着莫冬儿刚回京那日的人,顿时优越起来,扯着嗓子喊:“我见过这莫大小姐!” “那你说说,这莫大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跟你们说啊。”这人吐沫星子直往外喷:“这莫大小姐啊……” “你赶紧说啊。” “你到底见没见过啊,买什么关子?” “嘿!”这大汉狠狠跺了跺脚,“你们还别不信,我是真见过这莫大小姐。我跟你们说,这莫大小姐当真是美若天仙!” “当真?” 大汉拍着自己的胸膛,拍的“咚咚”作响,“我从不说假话。这话若是有假,也是那天仙儿比不上莫大小姐!” “你可拉倒,还有人能比得上天仙儿好看?我看那莫二小姐就好看的紧,美若天仙。这莫大小姐难不成还比莫二小姐好看?” “自然!” “戚,我可不信。” “我也不信。” “我也不信,莫二小姐就已是京城第一美人儿了,莫大小姐就算再好看,能美到哪去?” “……” 大汉呸了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你们见了莫大小姐,才知我所言非虚!” 站在门里的莫楚楚给门房使了个颜色。 门房赶紧点头领命,往外面跑去了。 这会儿,人群里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瘦子突然接了话:“我信李大哥的!上回我也看见了莫大小姐,那双眼,简直……” “哎!”只是这小瘦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盖了过去,“我听说这莫大小姐可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这话题自然更吸引人的兴趣,众人纷纷接了话,“此话怎讲?” 这人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你们不知道?我可是听人说,莫大小姐就是那琉璃阁的花魁!” “这话我也听说了!” “兄弟,你这话靠谱吗?” “那可不,这可是寻花楼的妈妈亲自开的口!琉璃阁跟寻花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依我看,寻花楼的妈妈,肯定是见过莫大小姐。否则,也不敢嚷嚷莫大小姐就是个花魁!” “我说,琉璃阁那地方的姑娘,可真是漂亮!” “这位兄弟,你去过?” “那可不。哎呦喂,我跟你们说啊,琉璃阁里的姑娘,那可真是个顶个的好看!” “那琉璃阁的花魁岂不是更好看?” “这……” “怎的?难不成不好看?” “这……”这人憨憨的摸了摸脑袋,“说实话,我还真没讲过琉璃阁的花魁,不知这人到底长啥样。” “唉。” “哎哎哎,别说了,马车来了。” “我的个乖乖,这是多少辆车啊?” “这都是从宫里出来的?难不成,这些都是赏赐?” “我估摸着是,那可是有御林军把守着呢。” “这可是多少宝贝啊!我的个亲娘哟,有生之年让我过过眼瘾,这辈子,我也值了哟。” “瞧你那没出息的德行!快别说了快别说了,马车停了。” 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车帘,随后是片红色的衣角,刺眼的红,在阳光下,扎眼的很。 随后下来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姑娘,红衣墨发,面色如玉,眼尾处,尽是妖媚。 跟京城里如各家各户如同清水芙蓉般的女孩不同,一身红衣的莫大小姐,惊艳而张扬。 一双凤眸轻扫天下,红衣曳地如妖似魔。 竹儿赶紧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小姐。” 莫冬儿颔首,并未接话。 竹儿心知自家小姐是个什么德行,在外为了维持自己高冷霸气的形象,一向都是不开口说话的。 “小姐请。” 莫冬儿垂着凤眸,跟着竹儿由正门踏进了莫府。 门里侯着的莫楚楚就眼睁睁的看着外面马车上的东西,一箱一箱的往小破院子里抬。 抬东西的侍卫们,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莫楚楚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安姨娘的院子里跑去。 莫冬儿没理莫楚楚,倒是多看了一眼莫府新的正门,捏了捏手中的小瓷瓶。 新的正门,又能维持多久呢? 莫苍穹,我们拭目以待。 等着莫冬儿进了府,门外围着的人群里依旧是惊叹不断。 “那,那是莫大小姐?” “这哪是仙子啊!仙子都比不上她!” 一个年纪大些的老爷子,远远的见了眼莫冬儿,顿时捋胡子的手蹲在了半空,一双浑浊的眼也涌上了些许水汽来,老爷子颤着手,呢喃道:“像,像啊!” “实在是,太像了!” 眼睁睁看着莫冬儿已经走远,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远远的退出了人群。 莫冬儿前脚刚回了府,后脚就接到了太子妃花倾城的帖子。 以往的帖子,莫冬儿是一概不接的,竹儿不知莫冬儿在东宫跟花倾城一见如故,故此才多问了一句,“小姐,太子妃递了帖子来,要放着吗?” “拿来。” “哎!”竹儿虽是疑惑,却也把帖子递给了莫冬儿。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看了帖子,抬头道:“竹儿,麻烦你帮我备一些去疤的药。” “好。” “嗯。是要给太子妃去脸上疤痕的。” “好,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必,明日我自己去。” “小姐。”竹儿放下了手里的活,语重心长的道,“小姐,去人家府上,怎么不带些礼捎去?” 小姑娘歪着头,“不是有去疤的药了吗?” “小姐,太子妃私下里送来的东西,都是有大来头的,怎能不回些贵重的物件?” “神医青竹的东西,足够贵重了。”莫冬儿笑,“竹儿,倾城与我,是手帕之交。” “既然如此,我再寻些易孕的药,等明儿,小姐您一起给带过去。” “好呀!” 竹儿好笑的看了莫冬儿一眼,起身忙活去了。 莫冬儿百无聊赖的跟着竹儿出了房门,帮她翻检着晾晒的草药,“竹儿,初夏呢?” “初夏说,她接着做莫年未完成的事去了。” 莫年未完成?小姑娘蹲在地上仔细的想了想,约摸着是收拾寻花楼去了,寻花楼倒是好收拾,只是小安府,到底要怎么整? 莫冬儿想不出来,干脆甩甩小脑袋,不想了。 那边莫楚楚正一溜烟的跑进了安姨娘的院子里,刚进门就开始喊:“娘,娘!” “喊什么喊?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娘!您还有空管我像什么样子?您还是去看看莫冬儿。” 安姨娘不紧不慢的忙活着手里的绣活,“她怎么了?” “娘!莫冬儿她,她足足得了好几辆马车的赏赐呢!” “好几辆就好几……几辆,好几辆是几辆?” “足足有个六七辆马车呢!塞的满满的!全都是宝贝。” “你怎么知道是宝贝?许是什么破烂的布条子,在宫里没人要,全都赏给她了。” “娘!御林军在门口开了箱!我亲眼看见的,光是金银首饰就有好几大箱子呢!” “怎的会有那么多?你可知都是谁赏赐的?” “听说是整个宫里的娘娘们,都给莫冬儿添了些赏。对了,还有太子妃,皇子妃们也给添了礼!娘,您快去瞧瞧。” “我去瞧什么?难不成要让人知晓莫府姨娘眼馋嫡女的那点宝贝吗?” 莫楚楚跺了跺脚,安姨娘不眼馋,可是她眼馋啊! 不对,莫楚楚猛的回过神来,听安姨娘刚刚的意思,分明就是安姨娘也眼馋这些宝贝! 莫楚楚眸光一亮,“娘,您可是已有了主意?” “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还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还不快回自己院里歇着去。” 莫楚楚立即会意,“哎,娘,女儿这就回去。” “行了,快回。” “女儿告退。” 安姨娘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往小破院子的方向看了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莫冬儿,这莫府后宅里,我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所以,不管你有再多的宝贝,也都得乖乖的给我吐出来。 第八十五章 苏府到底干了啥 安姨娘:“莫冬儿,遗失了皇上的赏赐,可是大罪!这次,我看你怎么逃!” 莫冬儿在小破院子里随意扒拉了一会草药,实在是闲着无聊,又自顾自的拖了一张软榻出来,慵懒的往软榻上面一趟,眯着凤眸,软趴趴的开始晒太阳。 小姑娘也不怕晒黑,晒晒肚肚。晒热了,就挪挪身子,晒侧面。侧面晒热了,翻个身,再晒晒后背…… 小姑娘懒趴趴的躺在软榻上,翻着面的晒太阳,眯着眸子问:“竹儿啊,安姨娘怎么还不来呀?” “她来做什么?” “偷宝贝呀,这么多好东西,她不眼红?” “我也没看小姐你眼红。” “哎!”小姑娘咕噜一下坐了起来,“我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眼红?” 竹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您说的也对,安姨娘确实该眼红。” “是啊。”小姑娘一头歪在软榻上,嘟囔道:“她怎么还不来呢?” 得,眼巴巴等着别人来抢自家宝贝,这位也是没谁了。 一直晒到太阳下山,竹儿过来撵人,“太阳都下山了,再晒就该晒月光了,小姐,该回去了!” 莫冬儿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凤眸危险的眯了眯,“怎么还不来。” 谁怕这双凤眸,竹儿都不可能怕的,竹儿甚至还翻了个白眼,“不来就不来,您还盼着她来不成?” 小姑娘皱着眉,不开心。 “行了,小姐回去。谁抢东西还能白天来抢?估摸着是等着晚上再来呢。” 莫冬儿放弃思考,直接问道:“真的吗?” “行了,快回去,省的着凉了。” 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的进了屋。 竹儿:“小姐,用把初夏叫回来吗?” “不用!几个小贼而已,咱俩也行!” “行,那我去准备准备。” 直到夜半时分,安姨娘也没个动作。 小姑娘困得眼皮直打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噘着嘴嘟嘟囔囔:“怎么还不来呀?” 忽的窗边传来一阵轻响,莫冬儿猛的清醒过来,仔细侧耳听去。 果真,窗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似乎是一个人摸上了木门。 “吱呀”一声,在深夜里响起,随即是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似乎是吱呀作响的木门将吓了那人一跳。 这人什么胆量?莫冬儿撇撇嘴,敢来做贼,还怕什么门响? 实在是你这破院子里的木门年久失修,半夜里突然“吱呀”一声,简直响彻云霄! 紧接着,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外面便寂静了下来。 想来是竹儿动手了。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本想遗憾一下今儿用不着她出手,害她白等了这么久。可上下眼皮一碰,就再也没睁开。 倒头便睡。 第二日一早,莫冬儿伸着懒腰清醒过来,头一件事就是去看昨夜里深夜盗宝的倒霉蛋儿。 可莫冬儿前脚才迈出房门,后脚就被竹儿堵住了去路。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您可别忘了,您昨天可接了太子妃的帖子呢。 “我去看他一眼。” “睡着呢,不到晚上醒不过来。” “……好。” 小姑娘乖乖的任由竹儿折腾打扮,再在竹儿眼皮子底下爬上了马车,乖巧的前往东宫去了。 东宫,除了太子妃,丞相夫人也在。 “臣女莫冬儿叩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坐。” 花倾城拉着莫冬儿,指着丞相夫人介绍道:“冬儿,这是我娘。” 莫冬儿乖乖巧巧的福了福身:“丞相夫人。” “娘,这就是冬儿。” “这就是冬儿!可真是好看。”丞相夫人亲切的拉着莫冬儿的手,从自己腕上褪下一个羊脂玉的镯子,戴到了莫冬儿手上。 “好孩子。”丞相夫人本就生的慈眉善目,如今这一笑起来,更是慈爱的不像话。 莫冬儿从怀里掏了两个瓷瓶出了,递给了花倾城,瞧瞧的在花倾城耳边说了两句话。 花倾城顿时红了脸,“冬儿,你这……” 莫冬儿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丞相夫人见这两个孩子投缘,心里也是高兴,直拉着莫冬儿道:“冬儿,你跟倾城即是投缘,有空啊,也去我们丞相府坐一坐。等成亲了啊,可就不能到处跑了。” 莫冬儿笑着点了点头。 丞相夫人:“孩子,你可别千万不当回事!成亲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那可是终身的大事……” 这日,丞相夫人拉着莫冬儿,絮絮叨叨的,把本该是娘在女儿成亲之前,要给自己女儿的东西,通通的给莫冬儿讲了一遍。 莫冬儿皆是乖乖巧巧应下来,只看得花倾城这个亲闺女目瞪口呆。 花倾城砸了咂嘴,没想到一袭红衣睥睨天下的侠女莫冬儿,竟也会被她娘的唠叨神功压制的死死的。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直到最后,丞相夫人盯着莫冬儿那双凤眸,终是叹了口气,道:“好孩子,成亲前,去苏府看一看。” 莫冬儿:“您知道苏府?” 丞相夫人点了点头,“去看看,他们不是不管你娘,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小姑娘低着头,“我会给娘报仇的。” 丞相夫人微微一惊:”你!” 莫冬儿半眯着一双凤眸,周身气势瞬间冷冽了起来,“害了我娘的人,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好,好。苏家的女儿没有怯懦的!冬儿,你娘见你如此,定会欣慰的!” “您见过我娘?”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莫冬儿的手背,“孩子,等你去了苏家,我再跟你细说。” 等莫冬儿出了东宫,马车刚晃晃悠悠的行至莫府,立即有一个小厮迎了上来,“大小姐,老爷有请。” “没空。” 小厮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莫冬儿没理小厮,疾步往小破院子赶去。 小厮赶紧追上,“大小姐,那可是老爷的命令!” “没空。” “大小……”眼看着莫冬儿都走没影了,小厮一跺脚,重重的叹了声:“唉!” 小厮转头跑去回了莫苍穹。 莫苍穹如何震怒暂且不提。 莫冬儿一路走到小破院子门口,猛的深吸了一口气,“竹儿。” “在呢。” “我们去逛逛。” “怎的了?” 莫冬儿没出声,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了,心里莫名的心烦。若是平时,她还能跟莫苍穹周旋一阵,可今日,她很想出去走一走。 但凡是涉及到她的娘亲,身边的人或是一脸惋惜,或是闭口不谈,亦或是,一脸凝重。 莫冬儿感觉,当年的事,一定不简单。 “小姐?” 莫冬儿见竹儿收拾妥当,微微颔首,起身就往外走。 面无表情的莫冬儿,凤眸微冷,妖冶且魅惑。 竹儿只得跟着自家小姐漫无目的的逛起了大街。 周遭行人无数,莫冬儿未曾蒙面,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名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换了人。 不知不觉间,莫冬儿在一处停了下来。 寻花楼。 眼看着莫冬儿都快撞进去了,竹儿惊叫一声:“小姐!” 莫冬儿眸色一沉,大步踏了进去。 竹儿一愣,小姐!这可是青天白日啊,周遭还有这么些人跟着你!你,你好歹顾着些名声啊喂! 青天白日,寻花楼这等夜里做活的地儿,自然是不开门的。 所以莫冬儿这一脚,踏在了寻花楼紧闭的大门上。 大门纹丝不动。 凤眸里泛起阴郁,莫冬儿脚下再一使力,朝着门,重重的踹了两脚。 跟着莫冬儿进这条巷子的人顿时一愣。哟,这是来砸人家门面来的啊!这可是有好戏看了! 寻花楼里传来一到尖利的嗓音,“谁啊?” 寻花楼的孟妈妈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起身穿衣,“不知我这是什么地方吗?大白天的,难不成要过来喝茶?光天化日,哪有姑娘来伺候你?” 寻花楼里的姑娘们也被这几声吵醒,纷纷打开房门,向孟妈妈问道:“妈妈,发生了何事?” “妈妈,这是怎么了?是谁啊?” 孟妈妈:“没你们的事儿,八成是那位大人喝多了,连青天白日都看不清了。你们歇着去,我去看看。” 门又被重重的踢响。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孟妈妈边走边骂,“听不明白吗?我这地儿白天不接客。你敲个什么劲?” 莫冬儿晃了晃头上的红铃,并未答话。 “谁啊?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我这儿啊,白日不接……”孟妈妈从里面打开了门,抬头一见,见眼前竟是位穿裙子的,顿时话音卡在了嗓子眼儿。 孟妈妈也是刚睡下不久,还迷糊着一双眼。见面前是个女子,顿时以为是那位大人家里的母老虎跑了出来。 孟妈妈也不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儿,顿时呲笑一声:“哟,您是哪位大人的夫人?怎的,管不住自个儿男人,要来我们这砸场子不成?瞧瞧,还散着头发呢?发髻不梳装什么姑娘家呢?难不成是还没来得及挽发就要吵着闹着来我这儿砸场子了?您到底哪位啊?” 不高的姑娘,凤眸凌冽,抬眼间尽是睥睨天下。 莫冬儿朱唇轻启:“桃夭。” 第八十六章 寻花问素柳 “什么!” 人群里顿时沸腾起来,“她是桃夭?” “她自己说她是桃夭?” “……” 一个男子悄悄拍了拍身边的人,“桃夭是谁?” “你不知道桃夭!桃夭就是……诶,对啊,桃夭是谁?” 竹儿:“……” 都不知道桃夭是谁,还瞎起个什么哄啊。 “老哥,这你们都不知道?琉璃阁的花魁,桃夭!” “花魁?怎么没听说过?” “唉,说来话长,桃夭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兄弟,我可听说,莫府刚回京的莫大小姐正是那琉璃阁的花魁,那这位,岂不是莫大小姐?” “这就是琉璃阁的桃夭?” “这,可这两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啊……” 这人口若悬河,连什么继母虐待,莫大小姐走投无路,只得走上这一条卖身之路都说出来了。 竹儿眼角抽了抽,这都说的是些什么玩意。 孟妈妈清醒过来,定睛一看,眼前这位,别说其他的了,就这一双凤眸,不是莫大小姐还能是什么人?且她口中刚刚还报了名字。 孟妈妈:“你来这做什么!” 竹儿适时的将腰间的鞭子解了下来,递到了莫冬儿手里。 莫冬儿却摆了摆手,从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出来,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瓷瓶应声而破。 “我来,砸场子。” 嘎? 砸场子有你这么砸的?还摔自个儿的东西?这丫头怕不是脑子有坑? 竹儿伸头往地上被摔破的瓷瓶处看了看,她咋感觉那瓶子有点眼熟呢?这一看不要紧,竹儿顿时眼尖的看见瓷瓶里陆陆续续爬出来的小黑点儿。 竹儿眼前一黑,又来了。 这寻花楼建的,其实还挺好看的,被啃了还真是有点可惜。 莫冬儿转身就走。 围观群众顿时没了戏看,一个个惊愕道,“没,没了?” 竹儿捂了捂脸。 孟妈妈见人要走,气焰顿时上来了,“站住!桃夭,来我这儿摔了我的东西,你还想走?” 竹儿:“……”大神,真心没有你这么能作死的。 莫冬儿停下了脚步,“你的东西?” 孟妈妈:“是!你摔了我的东西,还想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一双凤眸顿时危险起来。 孟妈妈吞了口口水,“桃夭,今儿这事,没个一百两银子,你别想走!” 竹儿:“……” 大婶儿,您,欠揍吗? 你忘了当年,桃夭是怎么霍霍这片地的了吗?还是您忘了,前几天您是怎么跪在琉璃阁面前的? 啧啧啧,真是有人自己找死,别人想拦都拦不住。 莫冬儿:“砸。” “是。” 随即一道长鞭下去,鞭梢划过桌椅,顿时屋内一片狼藉。 “哎哟。”楼上的姑娘们纷纷又被吵醒,一个个怒气冲冲的了房门,“睡觉都睡不清闲,到底是干什么呢?拆……” “啊!”刚起来的姑娘们,头发均是乱糟糟的,衣衫不整,妆容未上。又因着原本就是青楼里的姑娘,也不讲究什么就寝的规矩,各各半露着大腿,上衣也只不过一片肚兜,顶多也就是披着薄纱。 外面站着的人群里,有人冲着姑娘们吹了声口哨。 姑娘们也没想到外面站着那么多外男,赶紧转身回去整理衣裳。 胆子大些的姑娘,反而将肩上的薄纱往下扯了几分,冲人群里抛着媚眼儿。 底下的人群里顿时又传出来几声口哨声。 莺歌正在屋里,趴着门缝往下看。 她从这个方向,看不见外面姑娘的脸,只能看见一头墨发,发间藏着一只闪闪发光的红铃。 桃夭,她只见过一次。红纱覆面,一身红衣的桃夭,光是那双凤眸就够引人注意了,也没听说过桃夭发间带着什么红铃。 红铃,如今这街头还哪有售卖铃铛的地方?这位姑娘的来头,怕是不小。 桃夭一个花魁,怎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在安如兰的手底下讨到铃铛?莫不是,安公子,是桃夭的裙下之臣? 若是以前,莺歌说不准会嫉妒。可莺歌现在一心只想着那夜与她想谈甚欢的非墨公子,倒是顾及不上安如兰了。 可惜,满心满眼想着安如兰的,大有人在。 “妈妈,是何人在此扰了我们的清闲。” 恍若一声莺啼从楼上传了出来,千回百转的,恍若转到了人的心坎里。 就连口哨不断的人群里,也顿时静谧下来。 一双玲珑玉足,赤着脚从楼梯上踏了下来。 再往上,是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紧接着,是姑娘家的湛蓝色裙摆。玲珑有致的身子,精致如画的眉眼,一双潋滟着水光的含情目,步履间,尽是勾人。 孟妈妈沉了脸:“素柳,你怎的下来了?还不快回去?” 寻花楼里,孟妈妈倾尽无数财产打造的花魁,素柳。 众人顿时不乐意了,“诶,我说孟妈妈,这么个美人儿,我没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您藏着掖着,也不能自个儿享用啊!” “是啊,孟妈妈,给我们多看两眼又没什么,在这楼里,还不都是出来卖的?” 翠柳咯咯直笑,“公子说的极是。妈妈,我出来看看,也无妨。” 孟妈妈:“胡说什么!还不快进去!” “孟妈妈,你这可不厚道!” 孟妈妈刚想反驳,一双玉手搭在了孟妈妈的肩上。 素柳附身,贴在孟妈妈的耳边道:“妈妈,交给我便是。” 孟妈妈咬了咬牙:“你可是我……” “妈妈放心。”素柳抬头,面向莫冬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砸我寻花楼的门面?” 莫冬儿面无表情,“桃夭。” 琉璃阁花魁桃夭,对上了寻花楼花魁素柳。不只是楼上偷看的姑娘们屏住了呼吸,就连人群里,也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素柳笑了笑,“桃夭?我是素柳。” 莫冬儿:“嗯。” “寻花楼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白日里,来找寻花楼的麻烦?” 莫冬儿:“有仇。” 素柳咯咯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更显风情,“姑娘也是同道中人,怎的如……” 莫冬儿:“不是。” 素柳:“姑娘?” 莫冬儿闭了嘴,依旧是一张嘴说不出三个字。面无表情的姑娘,唯有一双凤眸,摄人心魂。 笑话,这个时候一张嘴蹦出来软糯糯的小奶音,多没气场? 心知自家小姐心里在想啥的竹儿:“……” 素柳:“姑娘说不是?这是何意?”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凤眸微眯,轻轻昂着头的小姑娘,周身顿时凌厉起来。 素柳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仔细一想她先前说的话,试探着问:“姑娘的意思是,你我不是同道中人?” 莫冬儿:“嗯。” 素柳:“……”这人什么毛病? “桃夭可是琉璃阁的花魁,本姑娘亦是这寻花楼的花魁!你莫不是觉得本姑娘不配跟你说话?” 竹儿呲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跟我们主子说话?” 素柳:“桃夭也不过只是一个花魁罢了,同为……” “真是笑话。”竹儿嘲弄道:“你是这寻花楼的花魁?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的长相罢了,寻花楼,也不过如此。” 素柳:“你!” 莫冬儿顿时昂了昂小脑袋。 素柳固然是好看,梨涡清浅,眉眼精致,清纯可人。生着一双潋滟着春色的桃花眸,极为勾人,清纯且妖媚。 若是跟普通姑娘站于一处,定是会胜出几分。单论素柳的姿色,确实好看的紧,跟莫楚楚相比都能争上一争。只是比不了莫楚楚一身大家闺秀的温婉轻柔,亦缺了一份从后宅里娇养出的灵气。 素柳面前站着的姑娘,面色如常,微昂着头,凤眸微眯,恍若睥睨天下的妖魔,红铃轻响,肆意且张扬。 莫楚楚单是清纯,莫冬儿魅惑如妖。 从气势上,素柳无论是跟谁相比,都输了一大半。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我觉得还是桃夭更好看些。” “素柳好看些,那双桃花眼,真是直瞅到我心里去了。” “你怎的不看看桃夭,那双凤眸,才叫勾人!” “不,还是素柳好看些,桃夭看起来太过强势,怕是不好拿捏。” “诶,都是这地方的小姑娘,你还怕人家不好拿捏?照我说,我还是更喜欢桃夭这样的姑娘,够劲!” “我……”这人拿胳膊肘怼了怼刚刚说话的人,刚想接那人的话,却发觉,他这一怼过去,那人竟是不受控制的往边上倒。 这人顿时笑道:“兄弟,就你这身子,还想……你,你怎么了?” 原是那人,上一秒还说着话呢,可这一秒,竟是就没了声息! “兄弟,兄弟你莫要吓我啊!兄弟,你醒醒!” 人群里顿时给这两人空出了一片地出来。 “兄弟,你醒醒啊!哎,你们别光看着啊,搭把手啊!” “兄弟,你醒醒啊,你!”这人慌忙将手指压在倒地之人的鼻息之下,抖着手,直放了半晌也没试出这人的鼻息来。 竹儿猛的抱着脑袋尖叫一声:“死人了!” 第八十七章 保持别动 人群顿时惊慌起来,“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快报官啊!” “寻花楼死人了!” “快,快走,寻花楼死了人了!” 见人顷刻间都跑光了,徒留地上躺着的一位。孟妈妈壮着胆子,试探着试了试倒地之人的鼻息。 没有任何气流从指尖流过,这人,的的确确是已经死了。 孟妈妈顿时也是一懵,这人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竹儿把玩着不知何时垂落至肩头的长发,丝毫没有刚刚尖叫的模样,甚至还漫不经心的道:“可需要我帮你们报官?” 孟妈妈瞪着竹儿:“你,你是故意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一个弱女子,看见死了人,自然惊慌了些。” 莫冬儿忽的笑了一声,“走。” “是,主子。” “慢着!”素柳大喊一声,“桃夭来我寻花楼杀了人,就想这么逃了吗?” 竹儿笑了笑,“我们主子这是看你们寻花楼死了人,不想再让你们分神,这才好心离去,你们怎能不识好歹呢?” “胡说八道!分明就是桃夭在寻花楼杀了人。” 莫冬儿:“证据?” “我寻花楼从未惹出过什么祸端,如今你一来就出了这等事儿,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莫冬儿大发慈悲的,赏了素柳四个字,“不可理喻。” 说罢,转身就想走。 素柳就指着莫冬儿叫嚷:“屁大点的丫头,也敢自称桃夭?” 孟妈妈听闻此言,猛的转头打量着桃夭,满眼狐疑。 莫冬儿慵懒的抬了抬凤眸,面前这位寻花楼里的花魁素柳,个子的确高挑。 莫冬儿冷笑一声,当年她鞋底垫着几寸的厚布,一颦一笑名动京城的时候,眼前这位还不知在哪呢。 一身红衣倾天下,一双凤眸勾人魂。桃夭出场次次都是红纱覆面,至于桃夭的身高,好像还真没多少人关注过。 素柳冲着外面嚷嚷:“关门!可莫要让这凶手跑了!” 赶紧有两个彪型大汉跑了出来,合上了寻花楼的大门。 这些人,都是寻花楼雇来应对突发状况的打手。 莫冬儿歪了歪脑袋,发间红铃轻响。小姑娘再一转身,竟是径直走到了一把椅子前,随后,懒洋洋的坐了上去。 “啧。”竹儿摇了摇头。 再一再二,就没见过再三再四要留自家这主子的人。寻花楼里的人,当真不知什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孟妈妈见莫冬儿不走了,两个打手还站在门口,眼眸一厉,指着地上死去的人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人拖下去,晦气!” 这两人又赶紧的去将死人拖下去。 莫冬儿抬眼,见竹儿还站着呢,再往四周瞅了一圈,竟是一个完好的椅子都没有。 莫冬儿皱眉,踢了踢身侧坏掉的木椅,“寻花楼,穷成这样?” 孟妈妈瞪大了眼,这是谁干的!这还不是你亲自下的命令,是身边那个干的! 莫冬儿:“看什么看,还不再去搬一个来!” 素柳:“桃夭!这是寻花楼,不是你家后院!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莫冬儿慵懒的抬了抬眼皮:“滚。” 素柳气急,“你!” 孟妈妈也开了口,“桃夭,你还真以为你能逃过这劫不成?我告诉你……” 小姑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声线糯糯的:“滚。” 素柳:“好,好样的。桃夭,别人兴许会怕你,可我不怕!这里正好没有外人在,我今天就让你知晓,我寻花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砸场子的!” 莫冬儿皱眉,这人好像听不懂人话的样子。小姑娘慢腾腾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素柳面前。 “啪”一巴掌呼在素柳的脸上。 素柳被打的一懵,随即抬手就想打回去。 竹儿怎么可能会给素柳打莫冬儿的机会,对付一个只顾着修习琴棋书画的姑娘,不过几招便制服了素柳。 竹儿的规矩,神医济世,除非救人,否则手不沾血。 莫冬儿心知竹儿的规矩,也没再动手,只是俯身盯着素柳,“我说,再去搬一个来。” “你做梦!” “啪。”又是一巴掌,响亮亮的在这寻花楼里回响。 孟妈妈生怕莫冬儿打坏了素柳一张脸,连忙大喝一声:“人都死哪去了?还不过来!” 还忙着安置死人的两个人,赶紧又冲了过来。 可素柳还在竹儿手里,两个大汉也不好动作。 孟妈妈厉喝:“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咬了咬牙,伸手就想去抓竹儿。 竹儿的功夫,是初夏教的。暗卫教的功夫哪能是什么花拳绣腿?一招一式,皆是实打实的。 这个打手跟竹儿刚交上手,顿时就知自己大意了。眼前这个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打法却一点都不含糊,一招一式皆带着狠劲儿,稍有不慎,就能狠狠的挨上一下。 偏偏这两个大汉还要顾及着竹儿手里的素柳,愈发束手束脚起来。 一时间,竟谁也没在竹儿手里讨到便宜。 孟妈妈心思百转,猛的站起身来冲到莫冬儿身侧,随手捡了一截尖利的木头,直抵在莫冬儿的咽喉上。 “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木刺再往前送了几分,莫冬儿直被逼的微微抬了抬头。 “小姐!”竹儿见状,立即停了手。 “放下素柳!” 竹儿微微皱了眉,捏着素锦衣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孟妈妈手上的木刺又往前送了些,“我说放下!” 竹儿这才将素柳往一个大汉处一扔。 素柳脚下一个不稳,“哎哟”一声直撞在了大汉的怀里。 突然温香软玉在怀,壮汉顿时不知自己是不是该伸手去扶,一双大手顿时卡在了半空之中,甚是尴尬。 “好哥哥,快些来扶我一把。” “哎,哎!” 竹儿见状,不屑的冷嘲一声。 孟妈妈厉喝一声:“够了!素柳,回去。” “这位姑娘,把你手中的鞭子放下!” 竹儿扫了一眼莫冬儿,见莫冬儿面色不改,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长鞭放到了地上。 孟妈妈再次大喝:“站远点!” 竹儿依旧是依言照做。 孟妈妈有些破音:“按住她!” 在孟妈妈看不见的地方,莫冬儿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门外突然被“咚咚”敲响。 “官府查案!开门!” “什么!”孟妈妈顿时惊愕的回了头。 竹儿悄悄给莫冬儿使了个颜色,莫冬儿眨眨眼。乖乖待在孟妈妈手中,一动不动。 衙役见许久没人开门,干脆闯了进去,刚进门,带人前来的京兆尹大人眼前一黑。 瞧瞧,这都是在做什么?满地狼藉就不说什么了,花枝招展的青楼妈妈,手里拿着一截尖锐的木头,正抵着一个小姑娘的咽喉。 另一边,两个健壮的彪形大汉正擒住了一个姑娘。 这都是些什么事!京兆尹大人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身侧端坐于轮椅上的九王爷。 他是接了有人报案,说是这里死了人才来此查案的。结果半路上遇见了九王爷,九王爷说,自家调皮的姑娘正巧也在此处,正巧同路…… 等等,该不会这两个姑娘里,就有九王爷的心上人? 这都是什么事儿哟。若是让九王爷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被别的大汉拿捏在手里,这还得了? 不过还好,九王爷这些年都是看不见的。京兆尹大人又往轮椅上偷偷瞄了一眼,竟是看见九王爷身侧的高大侍卫弯下腰来,将室内情景跟九王爷讲的一清二楚! 遭!京兆尹大人暗道不好,赶忙喊了一声,“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将人放开!” 衙役们早已涌入,将几人团团围住。听闻大人下了命令,顿时都拔出了手里明晃晃的长刀,刀尖儿直指着几人。 京兆尹大人惊的一双眸子险些脱框,“放,放下刀!” “还有你。”京兆尹指着孟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 “还有那两个,放开手!” 孟妈妈其实在衙役敲门之时就想放手来着,只是腰间被抵上一把冰凉的匕首。 小姑娘声线软软糯糯的,听在耳中,却如同地府恶魔,“别动,保持。” 腰间的匕首还在,尖锐的匕首尖儿险些压入肉里,孟妈妈甚至都能感觉到腹部尖锐的疼痛感。 孟妈妈不是不想放开怀里小恶魔一般的姑娘,她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大人,草民……”孟妈妈张嘴就想说出实情来,只可惜怀里的小姑娘抢先了一步。 莫冬儿软软糯糯的唤了声:“阿轩。” 京兆尹大人顿觉眼前发昏。 靳辰轩站了起来,听不出喜怒的应了声:“嗯。” 莫冬儿眨眨眼,感觉阿轩好想有点不开心。 不开心怎么办?哄! 小姑娘顿时把孟妈妈抛到脑后,随意的伸手扒拉开孟妈妈的手,跑到了靳辰轩跟前。 严青看着莫冬儿这一顿操作,目瞪口呆。 竹儿见状,亦是随意的挣扎了一下,身子一转,便从两个大汉的钳制下安然脱身。 京兆尹:“……” 还,还能这样?那你们刚刚,都是在闹着玩的吗? “阿轩!”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男人的手里。 “嗯。”靳辰轩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牵住莫冬儿,只任由着小姑娘拉着他的手,并未推开,也并未紧握。 小姑娘晃了晃男人的手,没反应。 第八十八章 京兆尹大人此生不虚 嗯,莫冬儿这下可以确认,阿轩不开心了。 可是阿轩为什么不开心? 想不明白的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咽喉处被尖锐木刺刺到的地方一疼,小姑娘赶紧抽回了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靳辰轩指尖轻收,没抓住莫冬儿的手。 感觉好像被小姑娘抛弃了。 被自家小姑娘抛弃的九王爷更加不开心了! 严青:“……” 爷,您,您这是咋的了?这上秋的天儿越来越冷了,您把冷气收一收可好? 竹儿:“小姐,没事。” 莫冬儿悄悄的瞥了靳辰轩一眼,见男人还没有理她的意思,小姑娘烦躁的眯了眯凤眸。 瞬间剑拔弩张。 京兆尹大人直接两腿直打颤,求助的往严青那边瞄。 严青:“……” 瞅我有啥用!这是瞅我就能解决的事吗!还瞅!瞅我有什么用!这个时候,瞅竹姑娘啊! 京兆尹大人许是会意了严青的意思,转头跟严青一起,将希望放到了竹儿身上。 莫名其妙收到了两个男人注目礼的竹儿:“……”好,她试试。 竹儿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喊了声:“小姐?您……” “我有事!”小姑娘一双凤眸直视着九王爷,指着自己的咽喉软糯糯的喊,“我有大事!竹儿你看!我会不会死掉啊!” 竹儿:“……”木刺本就不够尖锐,您那处也不过只是与孟妈妈争执间被擦红了一小片,至于被木刺刮过的血痕,眼看着都快愈合了! 别当我没看见你抵在人家要上的匕首,你这可跟孟妈妈被你匕首划过的那一道可差远了! 可竹儿不能拆自家小姐的台,悄悄瞅了一眼严青,暗自运了运气,惊呼一声:“小姐!您这怎么都流血了!这,这怎么就伤在了这呢?可是要命的地儿啊,小姐,您快别说话了!可莫要再流血了啊!” 莫冬儿:“……” 严青:“……” 京兆尹:“……” 姑娘,您,您这是干什么呢!别看热闹不嫌乱子大啊! 靳辰轩闻声心里一慌,伸手就想去寻莫冬儿。 红铃轻响,莫冬儿竟是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靳辰轩的手。 京兆尹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女侠!竟敢躲九王爷! 靳辰轩的手悬在了半空。 莫冬儿就眼睁睁的看着靳辰轩的手从虚空中滑过,未曾抓住半点东西。 京兆尹大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严青:“……”虽然有点怕,但是我假装自己不慌! 靳辰轩却是实实在在的慌了,慌忙喊了声:“冬儿?” 红铃声响了响,小姑娘再一次把小手塞进了九王爷的手中。 这一次,九王爷紧紧抓住了小姑娘的手,从此以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处无论是娇宠还是争执,都再没有放开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冬儿,伤着哪了?” 莫冬儿牵着男人的手往上,一直触碰到小姑娘的咽喉处,停了下来。 脆弱的脖颈,乖乖的放在了男人手下。 竹儿翻了个白眼。 自家小姐太没出息,她也没办法。只是,九王爷这双眼睛属实是有些不便,改日可要好好的给九王爷看看才是。 “断魂,追魂,却到底是差了一味药。”竹儿呢喃,“到底是什么呢?” 男人触碰到姑娘温热的脖颈处,小姑娘的脖颈纤细,男人手下能感觉到小姑娘动脉处正鲜活的跳动,似乎他手下稍一用力,就能取了小姑娘的性命。 九王爷这般敏锐,自然能猜到手下按着的是何处。高冷的九王爷再一次皱眉,“怎可将咽喉放于他人手下?” 莫冬儿理直气壮:“你又不是他人。” 九王爷:“……”虽然话不能这样说,但这话他无法反驳! 九王爷思索良久,最终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伤的可重?” “嗯!” “流血了?” “嗯!” 靳辰轩轻轻摸了摸,没摸到水痕,心知这小姑娘刚刚是在骗他,顿时提起的心微微松了些,“回去,给你上药可好?” 京兆尹大人目瞪口呆,眼前这位明知自己被骗了还低声下气哄人的,真是当年那英武不凡,一身染血铁甲闯入宫门的杀神九爷?假的! “不回去。”莫冬儿摇了摇头,九王爷感觉手底下的纤细脖颈动了动,连忙牵着小姑娘的手,离开了那处。 他还真怕自己手底下没轻没重的,若是伤了莫冬儿,可怎么办? 男人好声好气的问:“为何不回去?” 京兆尹大人惊恐的看向了严青,九王爷这都连着被拒绝几次了,还如此好言好语的,这让他很惊恐啊! 严青表示习惯,并一脸骄傲的拒绝京兆尹大人求教的眸光。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问:“你刚刚为何不开心?” 一向高冷的九王爷没说话,用沉默来表示刚刚的不满! “阿轩。”小姑娘不依不饶。 “你,怎可将自己置入险境?”男人微微皱了眉,周身不自觉的又冷了些,只是仍然牢牢牵着莫冬儿的小手,“冬儿,你的侍女武功明明在这几人之上,不会将你置入险境。你也分明就能从劫持你之人手中逃出,怎能不顾自己的安危,依旧乖乖被人钳制?” 竹儿捂脸,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做小姐的侍女,实在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 莫冬儿抓着男人的手晃了晃,乖乖巧巧的道:“下次不会了。” 典型的认错态度良好,下次还会犯系列。 “嗯。”可惜靳辰轩不知莫冬儿的德行,只以为小姑娘是实实在在的认了错。更何况,自家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线一字一句的砸在了男人心尖,砸的靳辰轩耳尖微红,也就这么放过了小姑娘。 京兆尹大人:“……” 九王爷的脾气原来是要哄着?原来九王爷也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还有!能见到九王爷耳尖红起来,此生不虚啊! 严青拱了拱手,“大人还是尽快处理寻花楼有人暴毙一事。” 京兆尹大人:“啊,对,那个……” “阿轩,他们绑架我!” 嘎? 竹儿:“……” 严青:“……” 孟妈妈:“……” 两个被衙役制服,并在先前的打斗中被竹儿打的挂了一脸彩的汉子:“……” 咱能摸着良心说话吗?到底是谁砸了谁的门!到底是谁来谁的地盘撒野!到底是谁绑架谁! 不明真相的京兆尹大人就感觉,他得冷静冷静。 九王爷周身温度顿时又降了几分,“大人。” 京兆尹大人赶紧弯下腰,拱了拱手道:“下官在。” “查。” “是!” 莫冬儿扯了扯九王爷的衣袖,也不怕九王爷面色阴郁,“我想看看他们的下场。” “冬儿放心,我们先回去给你擦药可好?” 红铃不甘心的响起来,小姑娘摇了摇头,“不走。” 甚至小姑娘还拖着男人,让他坐到了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上。紧接着,理直气壮的坐到了男人腿上。 实在是莫冬儿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竹儿都没来得及阻止。 靳辰轩:“……” 突然温香软玉在怀,他还真不想走了。 竹儿:“小姐,快些下来,这样于理不合!” 靳辰轩放在小姑娘腰间,以防小姑娘掉下去的手紧了紧。 严青顿时高看了竹儿一眼,没想到这位竹姑娘竟也不惧九爷!跟在王妃身边的人,果然都是些真英雄! 慵懒的半靠在男人身上的莫冬儿眯了眯凤眸,“可这是我未婚夫。” 竹儿:“可还未……” 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位白衣公子,这位白衣公子气喘吁吁的冲上前,一把拉住了竹儿的手,阻止了竹儿未说出口的话。 竹儿刚想反抗,温白便喘着粗气开口道:“竹儿姑娘,小院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竹儿姑娘,你快去看看!” “可我家小姐……” “有九王爷在,不会出事的。” 行,你说的对。 竹儿就这样毫无反抗的被匆匆赶过来的温白拉走。 严青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温白厉害啊!不错,不错,如今自家爷情路上的绊脚石们已经被除的差不多了! 王妃嫁进来的日子,指日可待! 京兆尹大人:“……“ 所以,九王爷就这么妥协了?真是红颜祸水啊,祸水。 严青:“大人,请。” 京兆尹大人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的问孟妈妈,“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个衙役上前拿下了堵在孟妈妈口里的帕子。 这白帕,是竹儿塞进去的。实在是竹儿嫌孟妈妈上回在莫府门前太能吵闹,这才颇有先见之明的往孟妈妈嘴里塞了白帕。 “都是桃夭做的!”孟妈妈这张嘴一经释放,顿时噼里啪啦的往外吐话:“都是桃夭做的!青天白日砸了我的门,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将死人拖到后院里,甚至逼我们配合她演了这一出戏来迷惑大人!大人,草民实在是冤枉啊!大人!” 莫冬儿:哟吼,这人逻辑还挺缜密。只可惜,我们家九爷可不是啥讲理的人。 不对,我们家九爷,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第八十九章 姑娘尽管打死我 那边竹儿被温白拉了出去,这一出门,温白的步伐顿时减慢了不少。 竹儿气急:“温公子这般慢悠悠的,是不将人命当回事吗?” 温白摇着折扇,“何处有人命之事发生?” “那你匆匆忙忙喊我出来,所为何事?” 温白吊儿郎当的道了声,“无事。” 竹儿瞬间反应过来:“你!卑劣!” “姑娘此话怎讲?” “喊我出来,不就是为了不让我打搅九王爷占我家小姐的便宜?你们九王府的人,当真卑劣!” “姑娘,你家小姐与九王爷有圣旨赐婚在前,两人相悦在后,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又何必去忧那份心?” “我家小姐还未及笄!说再多都无用,不行,我得回去。” “竹儿姑娘。”温白折扇一伸,拦住了竹儿,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脸上尽是笑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四处走走,你总不能总围着家小姐转不是?你不嫌烦,你家小姐可都要嫌烦了。” “胡说!” 温白拉着竹儿就往街上走,“姑娘,你瞧,那儿有新出的胭脂水粉!” 竹儿手上用了用力,发觉挣不开温白的手,只得冷笑一声:“原来温公子喜好这个。” 温白也不恼,再接再厉:“哟,那边的发钗皆是好看的紧,不如给你家小姐带回几只?” 竹儿一想到九王爷给自家小姐送过发钗这事儿就来气,“我家小姐还未及笄!带不得发钗!” “这……”温白挠了挠头,“姑娘,你瞧,福仙斋又出了新的糕点,您,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竹儿转过了头,没理他。 温白:“……” 只是哄姑娘逛街这种事会难倒北疆第一军师温白吗?投其所好这事儿,温白最是擅长。 “姑娘请跟我来。”温白拉着竹儿就往前走,“我知道一处地方,姑娘定是会喜欢。” “我若是不喜呢?” 温白笑道:“那姑娘尽管打死我就是了。” “济世斋。”竹儿轻轻的念了一边这家店铺的牌匾,再瞧着温白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微微挑眉,抬步踏了进去。 是家药铺,里面只有老掌柜一人。铺子里一眼望去,均是密密麻麻的草药抽屉,看起来,草药十分齐全。 竹儿颇有兴致的绕着药铺走了一圈,上了年纪的老掌柜低着头磨药材,由着竹儿乱逛。 “老师傅。”竹儿转够了,坐在了老掌柜面前,亲切的唤了一声。 老掌柜磨药材的动作不停,“当不起姑娘这一声师傅啊。姑娘可有什么需要的?” 竹儿笑了笑,“小女子有个方子,想请您看一眼。” 老掌柜摆摆手,“我只是个掌柜罢了,不是什么医师大夫,不懂那个。” “我身上的药味瞒不过您,您身上的,自然也瞒不过我。” 温白正倚门而立,闻声转头往铺子里看去,浅笑着的姑娘,眉眼间尽是睿智,自信的夺目。 老掌柜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竹儿,“什么方子?” “治双目损伤的。可能借用一下笔墨?” 温白顿时支棱起耳朵。 老掌柜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笔墨,“去。” “多谢老人家。” 竹儿刚坐定,想伸手拿砚台时,温白却抢先一步接了手。 温白笑道:“这等粗活儿,还是由我来做。” 有人动手自然要比自己动手好的多。竹儿也不多话,拄着脑袋自顾自的想着她的药方。 “外敷?再加一点内服?”竹儿自顾自的嘟囔着,“到底还差一点什么呢?” 老掌柜依旧低着头磨药材,“若是普通方子行不通,不如试试别的。” “别的?”竹儿眸光一亮,断魂之毒本就是些旁门左道,她记得曾经嘟囔过一回,鲛人泪为神物,能做明目之用。 虽是难寻,几乎只在传说里听说过这东西,可她不如大胆些,往这方子里添上鲛人泪。如此一来,说不定这药方,她还真能写出来。 “多谢老师傅!” 年迈的老掌柜只顾低头磨药,直到竹儿挥毫写完了药方,再未抬头看竹儿一眼。 竹儿吹干了墨迹,一双眸子发着亮,疾步走到老掌柜跟前,双手递过了方子,“老师傅请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姑娘已心中有数,老朽不必再看。” “那不知老师傅这里可有……” “没有,回。” “这……”竹儿瘪了瘪嘴,鲛人泪那可是传说中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啊,只活在传闻里的东西,到底要去哪里寻啊? 老掌柜低着头,“姑娘宽心,随缘便是。” “多谢老师傅指点。” “回。” 寻花楼里,京兆尹大人几乎已经处理了七七八八。 寻花楼的的确确是死了人,这人死因暂且不明,似乎像是得了什么急症而死。而劫持莫冬儿一事,却是人证物证俱在,狡辩不得。 其实这人的死因,竹儿一开始就知道。身为神医,也不是人人都可救,更何况此人先前出言侮辱自家小姐。竹儿别说是不能救,就算是能救,她也不会伸那个手。 一身男装身为青竹,便是悬壶济世的神医,无论对方好坏善恶,她都会去拼尽全力搏一搏。若是身为竹儿,她就只是自家小姐的身侧的丫鬟。手不沾血,却也能对污蔑小姐之人,满眼漠视。 竹儿的底线,也不过是一个莫冬儿罢了。 触之则死。 那满口污言秽语的男人,的的确确是触及了竹儿的底线,故此,在他突发急症之时,竹儿视而不见。 更多的原因,是她也无能为力。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余下一副躯壳,何时倒地,都不可预料。 而寻花楼,若是今日九王爷不在,兴许孟妈妈抬出来小安府,这事儿也闹不大。只是你在人家眼皮底下伤了人家心尖尖上的人,这事还怎么糊弄过去? 收押,关门。不可避免。 寻花楼,可是小安府的摇钱树啊!寻花楼一关门,小安府怕是能有好几日都不能消停了。 如此一来,不管初夏那边到底要做什么,都能轻松些。 思及此,莫冬儿这才满意的把九王爷拽起来,溜溜达达的领着人出去玩了。 寻花楼关门,接下来的事,可就由着外面的人折腾了。 小安府最大的收入来源没了,接下来,京城里,怕是要乱好一阵子了。 书房里,安府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再一次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咚”的一声闷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老二:“爹,听人说是寻花楼里死了人,是京兆尹大人带着人去把寻花楼给封了,就连那孟妈妈也给抓走了。” “京兆尹?他不知寻花楼是安家的地吗?这些年,我孝敬给他的还少吗!” 安老二:“这……” 安老大接了话,“爹,当日去寻花楼的,还有九王爷!” 安老爷子浑浊的老眼一瞪:“此话怎讲?” 安老大:“九王爷一向留在北疆,前几年回了府也是闭门不出,这回许是有九王爷在,京兆尹大人才不敢违了规矩。爹,民不跟官斗,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安老二:“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大哥,等你计议完,估计什么都完了!” “老二,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安老二:“是,爹。依我之见,九王爷许久闭门不出,且这还是刚刚上了早朝,定是气焰极盛之时。京兆尹定是因着顾及着九王爷的面子,才会暂时封了寻花楼,等着九王爷忘了这事,咱再去请京兆尹大人通融通融,这事也就算过了!” “嗯。” 安老大却道:“万万不可!老二此举太过鲁莽,九王爷虽是许久不出,可到底也曾是钺安战神!想要从京兆尹大人手里拿出寻花楼,万万不可越过了九王爷!我们还是要先打听打听九王爷的意思才好。” “大哥!九王爷回京之时确实是闹得沸沸扬扬,可到头来不还是老老实实在九王府呆了数年!这么多年,怕是九王爷早就磨没了一身血性!何必怕他?” 安老大:“老二!不可!” 安老二:“大哥,九王爷不过就是个北疆沙场上杀人的机器!如今卸了甲瞎了眼,不过只是个闭门不出的懦夫!您又何必怕他?” 安老爷子的拐杖敲了敲地面,“老二说的有理,只是那莫大小姐?” 听了安老太爷的夸奖,安老二顿时得意起来,“爹,不过是个青楼花魁罢了,空占着莫府嫡女的位置……” “不。”安老太爷摇了摇头,“到底是嫡庶有别,况且莫大小姐即将加入皇家,我只怕莫大人的家业,都要落入她的手里。” 安老二:“得不到的,毁了就是。” “老二此话何意?” “爹。”安老二压低了声音,书房里顿时回荡起男子阴郁沙哑的声音来,“一个青楼女子许是不在乎贞洁的,可皇家,却在意的很。” 小安府房顶的初夏手上一用力,掰碎了房顶上的瓦片。 书房里的对话仍在继续,可初夏却不再多待下去,足尖轻点,纵身跃去。 第九十章 克夫 琉璃阁。 见初夏从后院翻墙而入,正打点后院的翠姑吓了一跳。 “初姑娘!” 初夏略一点头。 翠姑感觉擦了擦手,从屋里抱了一摞册子来,紧跟上初夏的步伐,“初姑娘,这是这几个月的账本。” “嗯。” “初姑娘,楼里的姑娘们都眼巴巴的盯着寻花楼呢,主子怎的也不知会我们一声,自顾自的冒险呢?” “多谢你们,放心。”初夏舔了舔后槽牙,“主子好着呢。” 莫名其妙被小安府惦记上了清白,能不好吗? 翠姑多看了初夏一眼,我瞧你这样,主子不像是好着的样子啊。 “主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我们一声就是了。” “替我谢谢姑娘们。” “谢什么,谢了她们,她们反倒要飘起来了。”翠姑笑了笑,接着说:“初姑娘,安公子来了一趟,从收上来的铃铛里,寻了两个走。” “嗯。” “一个是红色的,跟主子头上的红铃极像。” 初夏脚步微顿。 “还有一个,是黄色的小铃铛,听起来,跟主子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翠姑看着他挑的?” “我正巧路过,还以为是主子来了,这才过去看了看。涉及到主子的东西,我也就多留意了几分。” “辛苦翠姑了。” “初姑娘客气了,主子送来的那些物件儿,竹姑娘已经登记在册,计入主子的私库里了。” “嗯,那些都是上面来的赏赐。切记不可有任何失误。” “初姑娘放心。这事是翠姑亲手办的,定不会出半分差错。” 初夏笑了笑,“翠姑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前日三皇子来包了个雅间儿,还等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大人。” “三皇子?他也会来这种地方?” “是,小花看清了,确定是三皇子。” “那黑衣人呢?” “这倒是不知了,初姑娘若是觉得不妥,那我再去问问那日见到这二人的姑娘们。” “嗯,麻烦翠姑再去问问。” “好,好。还有一事,初姑娘,前儿尚书大人说,北疆那事儿,是真的。” “真的。”初夏低喃了一句,再未多说。 翠姑见她不再说话,又问了一声:“初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传出消息去,小安府的妾,克夫!” “是。” 初夏推门进了莫冬儿的屋子,接过了翠姑手里一摞厚厚的账册,冲翠姑点了下头,便进了屋。 主子不办事,受累的只能是他们几个属下了。本来这事儿也能推到竹儿身上,可惜竹儿最近正忙着治病救人,看账本这事,就只能由她来做。 初夏揉了揉眉心,眼看着桌上摞起来的账册,她就头大! 莫冬儿此时,正懒趴趴的窝在小破院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凤眸微眯的小姑娘,一举一动尽是妖媚。 外面正闹腾的沸沸扬扬,先是安似月刑场一事,闹得整个京城都不得安生。紧接着,三皇子携安夫人高调游了一回湖,这便算是三皇子表了态,不安分的大人们才略微安分了些。 小安府这才刚刚放下了心,又是一寻花楼闹出了人命,被官府查封,这下子,算是断了小安府的经济来源。 正当小安府还未拿定主意之时,一个流言重重的砸在了小安府的头顶! 小安府的妾,克夫! 这话是从哪传出来的?不是别的地方,是莫府! 莫苍穹,病了! 早朝之上,突然口吐鲜血,双眼泛白,“嘭”的一声,倒了地。 众臣皆惊! 就连皇上,也是吓了一跳,当即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快传太医!” 皇上身侧的总管公公领了命,捏着嗓子向殿外大喊了一声,“传太医!” 这一嗓子,喊的九曲十八弯,直传到了半个皇宫。 莫大人,早朝之时,突发急症,不省人事。 紧接着,又传出来早有几位官职不高的大人,亦是突然间不省人事,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倒地身亡。 甚至几年以前的事也被扒了出来,一位官职并不高的大人,虽也能位列朝班,可只是在最末尾的大人,同样是在某一天,猝然长逝。 这些人,或是位高权重,或是官职低微。全都不是同一种病症,可却偏偏突发急病,当场人事不省。 再归根结底,这些人在出事之前,都接触过自家府上的妾室,均是小安府的妾。 小安府的妾,当真克夫。 安老爷子的拐杖,再一次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老大,你去问问安筱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已经派人去问了,估计今日就能得到答复。” 安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嗯。” 安老二适时接话道:“爹,您说如今这京城,怎的就事事都针对我们安府呢?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安老爷子的拐杖又往地上敲了敲,“你也是如此想的?我们安府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安老二:“儿子仔细想过了,若说得罪,我们还真未得罪任何人。只是,还有一人,让儿子不得不想。” “什么人?” “张子骛。” “是他?”安老爷子沈默了一瞬,“若说是他,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老大却道:“爹,可张子骛儿子倒是接触过几回,张子骛为人耿直,是个粗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手笔!” “不是他,又是何人?” “这……”这回轮到安老大沉默了。他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几乎是暗地里明面上都找过了,也未曾找到安似月的尸首。如今外面污蔑小安府的流言铺天盖地,他实在是没有心思二者兼顾了! “老大!” “爹。” “你刚刚在想什么?你莫不是还在想那个孽女的事!” “爹,那到底是我的女儿啊!怎能连她的尸首都不让儿子寻呢?” 安老太爷气急,“好啊,你要做个慈父,却让我做个恶人?” “儿子万万不敢。”安老大赶紧跪了下来,“爹,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万万不敢那样想啊!” “我看你敢的很!” 小安府一事,暂且不提。 莫府里,莫苍穹被人抬回来的时候,竹儿只大致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许是初夏又偷了她的药瓶,悄悄摸摸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给人家的膳食或是茶水里填了东西,这才造成了莫苍穹这等样子。 真没想到,初夏这回还动了脑子,竟布置了这么一个精妙的局出来。能让初夏动脑子,这人家小安府是得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啊! 只不过,竹儿笑了笑,竟她出手的药,几乎都是无毒的,顶多就是有点后遗症罢了,而这症状,可有的莫苍穹受的。 伺候莫苍穹的活,除非安姨娘想扣上克死夫君的帽子,否则自然落不到莫冬儿头上。 不过莫冬儿却借着莫苍穹一事,闭门谢客,再不外出。成天待在府里作威作福,外面风雨飘摇,属她最是潇洒。 这一呆,就呆了大半个月。 莫年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抵达了北疆。 一个粗壮的大汉,身披铠甲,在北疆营前,奉莫苍穹之命,接了莫年。 “莫小公子,请。” 莫年一愣,也是抱拳道了声,“请。” 这一路上,应是被大汉特意吩咐过了。莫年所过之处,小兵们纷纷低了头,唤声:“莫小公子。” 莫年顿时心中有数,九王爷也不知为何不待见他,定是不会让北疆将士如此恭恭敬敬。眼前这位大汉,定是莫苍穹的人。 莫年跟着大汉,一路上心思百转。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兵戳了戳身边的高高壮壮的汉子:“这莫小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新来的?”这汉子瞥了一眼小兵:“京城,还有谁家姓莫?” “莫家?难不成是镇北侯?可我正是从京城来的,没听说过镇北侯有儿子啊。” “许是从族里过继来的。你哪来那么多问题,站好了。” “是!” 等到莫年走远,这汉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莫小公子?呸。”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九王爷麾下的亲兵,严二。 严二冲着莫年远去的地方,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莫小公子?在这北疆军里,那有什么娇贵的公子哥儿?谁拳头硬,谁就是大哥! 不得不说,九王爷就是故意把莫年送去给严二历练的。至于原因,也幼稚得很。只不过是想着,莫年整日整夜都忙着操练,就没时间想他家小姑娘了。 九王爷之心,温白知道的一清二楚!莫年临走前,温白生怕严二跟莫年生了间隙,本是一家人却搞得如同仇人一般,还特意嘱咐了莫年几句。 故此,北疆来自严二的刁难,莫年一概是不接的。 在严二的眼里,莫年不接招,就是在躲着他!严二心里不觉更唾弃莫年几分。 只是严二一直找不到机会,心里也憋闷的紧。 北疆,演武场。 严二正酣畅淋漓的跟一壮汉打过一场,北疆天寒,可二人却均是着上身,也不觉得冷,任凭汗水从小麦色的肌肉块上划过。 两个高大的壮汉,着上身,肆意挥洒着汗水,你来我往的,在演武场上肉搏。 第九十一章 二爷虐小孩子 你一拳,我一脚。单纯拼的是力道,拼的是体力。 直到严二将那壮汉一个过肩摔直摔在地。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那壮汉心性豁达,输了就是输了,向着严二一抱拳,心甘情愿的退了下去。 严二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还有上来的吗?” 底下的人顿时起哄:“二爷威武!” “二爷如此厉害,还有谁敢跟二爷对上!” 严二笑起来,刚想翻身下场,却眼尖的瞥到了远远的正往这边看的莫年。 实在是莫年在这群糙汉子当中太过明显,小少年肤白个矮,昂着头站在人群的最后,那双眸子,在阳光下比北寒冬日湖边上结的冰都要闪亮。 严二动了动脑袋,脖颈处的骨头响了响。 “莫年,上来!” 糙汉子们顿时顺着严二的视线往后看。 偷偷站在人群最后偷师的小少年愣了愣。 严二站在演武场上,冲着莫年又喊了一声:“上来!” 莫年也不推辞,“来了,麻烦各位让一下。” 演武场下,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人,没人给小少年让路。 十来岁的小少年,矮矮瘦瘦的,看起来,倒像是京城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儿。 严二呲笑一声:“弟兄们,给莫公子让条路出来。” 将士们这才后知后觉,给莫年让出了一条路来,只是看向莫年的眼神,皆是不怎么友善。 严二爷是九爷的人,这事儿他们整个北疆都知道。来北疆想蹭军工的京城子弟不少,不只是九爷不愿意养那些没有用的岑贵公子,北疆的将士们,根本就没人愿意养他们! 故此,京城里不断塞人过来,九爷也不理,只是来一个丢给严二爷一个,那些顶多会些花拳绣腿的贵公子们,大抵都受不了这个苦,没过两日,也就都哭着喊着要回去了。 所以这北疆,几乎尽是些糙汉子,没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而这莫年,一看上去就是个娇贵的!更何况,还是被严二爷点了名的! 将士们看莫年的眼神,尽管有丝同情,更多的是不屑,还有绝大一部分,是厌恶。 来自对莫苍穹的厌恶。 严二爷平日里,最喜呆在北疆的演武场上捉弄京城贵公子了。这位莫公子,定是会被严二爷好生“照顾”。 果不其然,就连北疆一个厨子都能翻身跃上去的演武场,莫年光是爬上去,就费了不少功夫。 将士们皆笑,“莫公子,您这不行啊!” “可不是吗,我说莫公子,您还是回家绣花去!” “哈哈哈哈,莫小公子,北疆可是杀人的地儿,依你这身手,别说是上战场了,就连上个马都费劲!” “……” 莫年依旧在跟演武场两侧高高的围栏较劲。 小少年也不像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一般将自己的面子看的极重。毕竟连给人家垫脚的活儿都做了,这些话听在耳里,是在算不得什么。 莫年甚至还能笑着跟靠近演武场的几个壮汉求助,“这东西实在是不好翻,几位大哥,能帮我一把吗?” 小少年笑起来眸光清澈,璀璨且明媚。 几个大汉顿时就被晃了眼,先前还嚷的极凶的大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底下伸手推了莫年一把。 小少年借着力,稳稳的站在了演武场上。 “多谢几位大哥!”莫年学着先前下去的大汉,冲底下一抱拳。 大汉挠了挠头,直憨厚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小兄弟,你可得小心啊!” “是啊,二爷可是咱爸北疆演武场上仅次于九爷的人,小兄弟,你可万万不要逞能。” “……” 北疆的汉子,多是心性豁达良善,有什么说什么,不像京城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唯恐害不死对方。 北疆的将士们,对于如此年纪的小少年,终究还是多了几分善意。 “多谢各位大哥,莫年会小心的。”小少年比严二矮了不少,却毫无怯懦,冲着严二的冷脸依旧是笑意不减:“严二爷,请赐教。” 严二只冷冷的看着小小的少年,果真不愧是姓莫,竟是如此狡诈,初到北疆就收获了一大批好意。 “赐教可不敢当,你去选一样兵器来,免得他们说我欺负你。” 顿时又是一片叫好声:“好!” 莫年笑意不减,也不推辞,“那莫年就多谢二爷了!” 嘶,眼看着莫年真去选兵器了,严二舔了舔后槽牙,这小子毫不做作的性子,还挺招人喜欢的。若不是莫苍穹的人,他还可以考虑带一带这小子。 可惜姓莫。 莫年也没选什么长枪利剑,只选了一把匕首。 严二:“就这个?” 莫年:“请二爷赐教。” 行,这个就这个。 严二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莫年道了一声:“得罪了。” 莫年脚尖瞬间一使力,匕首向上,直愣愣的就向着严二冲了过来。 严二转身躲开,还不忘评价莫年一句,技巧是不错,可惜还太过稚嫩了。 结果自然是可以预料的,只被严家暗卫们拖去训练了几天的小少年,没过几招就被严二摁在了地上。 弱的掉渣的莫年:“……” 小少年咬了咬牙,“再来!” 严二皱眉,这种单方面虐小孩子,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可惜小少年没给严二拒绝的机会,在严二放开莫年的瞬间,开始反扑。 严二没费劲,轻轻松松的再把小少年摁在地上。 莫年:“……再来。” 再来。 一直到严二都有些气喘,小少年更是躺在地上直喘着粗气。 演武场,场上场下鸦雀无声。 严二:“还来吗?” “……” 刚刚扶着莫年上演武场的大汉猛的吼了一声,“莫公子!站起来!” 顿时底下一阵爆喝:“站起来!站起来!” “莫小公子,站起来!” “小公子!站起来!” “……” 严二愣了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躺在演武场上的莫年咬了咬牙:“……来!” “好!” 小少年死不服气的倔脾气,顿时收获了北疆将士们的一片叫好声。 接下来的日子,莫年日日夜夜都呆在了练武场边,几乎都要长在了那里。 别人在演武场上过招之时,见莫年就守在一边看着,有些汉子见莫年正守在一旁,还极为贴心的,给莫年讲一讲正交手的二人的招式和破绽。 陪着莫年练的人自然不少,白日里,他们闲来无事了,就喊莫年上台,陪着莫年过几招,略微指点。 哪怕每次下来,莫年都铁定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可小少年依旧笑的眸光璀璨,还会道一声:“多谢指点。” 夜里,小少年就独自练习着白日里别人交给他的东西,融会贯通。 时间久了,小少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在北疆成长起来。 北疆战火不断。多半是北寒人带着一支小兵来骚扰试探,如今在北疆暂代九爷管事的,是莫苍穹的人,亦是那日领着莫年入北疆的北远将军。 北远将军虽算是独掌北疆,可整个北疆的将士们,心里都等着九爷回来。九爷,在这片北疆,才是军心所向。 九爷的兵,只听九爷一人的吩咐。 北远将军也想过将拥护九爷的收入自己囊中,若是实在不能收复,便干脆杀了。只是九王爷虽然人不在北疆,威信依旧存在。北疆上上下下几十万将士,怎能说杀就杀? 更何况,这几十万将士,并不是群龙无首,这军里,还有个只手遮天的严二爷。 所以莫苍穹交给莫年的任务,就是在这北疆成长起来,逐渐成长的无人匹敌,取代严二的位置,满满彻底掌控北疆。 这事,现在来看,莫年做的极好。 北远将军甚是满意。 “莫大人选的果真是个好苗子,莫年这小子,属实是个有手段的。” “将军。”北远将军身侧的师爷唤了一声,“依我看来,莫年怕是性子如此,并无做作。” 北远将军冷哼一声,“上面派下来的,还能入了大人的眼,岂能是什么好东西?” 师爷又远远的看了一眼演武场上眸光璀璨的小少年,并未多话。 肆意挥洒着自己汗水的孩子,自从来了这北疆演武场,便极快的与这些糙汉子们打成了一片,乐观的如同太阳,毫不做作,耀眼且夺目。 这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娇生惯养在京城里长大的贵公子,反倒跟那群身份低贱的将士们极其相似。 “将军,他的身份,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管他简不简单,大人吩咐过要好生照料他,你说,就他这长在了演武场的模样,我可要怎的照料他?” “将军由着他便是。” “由着他?若他真是大人的……” “将军。”师爷笑了笑,“依我之见,大人的意思,可想让他取代严二的位置。既然如此,不如就由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练百家功夫,集百家之长,收百家之心。取代严二,指日可待。” “就算如此,可他万一真是……” “将军放心,在这北疆,谁都越不过你去。您就由他去。” 第九十二章 九爷要退婚 京城,东宫。 莫苍穹早朝上出了事儿,又翻出了曾经诸多大人们亦是如此,更有甚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只是太子思绪难平,三皇子也甚是惊愕。 只是这些大人们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了事儿!谋害官员,可是大罪!更何况是如此多的官员? 皇上在早朝上大手一挥,发了狠话:“查!” 皇上发了话,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心思自然就要活泛些。 而街面上传的最盛的流言,小安府的妾克夫这样的话,皇室里自然是不信的。 太子正在跟着太医探讨莫苍穹以及前几位大人的病情,“太医,他们当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回太子,没有。” “怎会没有?” “太子殿下,所说这些大人们都是突发急症导致昏迷不醒。可这几位大人的病症均不相同,实在是没有什么联系。” 太子皱眉。 “太子殿下,老臣先去开药了。” “去,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定要告知本宫。” “请太子放心。” 太子随意摆了摆手,老太医见状,赶紧的退了下去。 东宫,书房。 太子正跟着几个幕僚商议此事,若说这几人无缘无故突发病症,实在是没有联系,不管别人信不信,太子是万万不信的。 几个幕僚见太子烦恼,纷纷帮着太子支招,又是查这个又是查那个,将这几人死前一月的衣食住行查了个遍,也没发觉什么相同之处。 太子低喃:“难不成真是什么意外?” 一个幕僚突然道:“太子可查过这些人的后院?” “后院?” 幕僚捋了捋胡须,没敢说出来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的小安府的妾克夫之类的话来。自家太子爷的后院里可是就有个出自小安府的安侧妃呢,怎能说那话来咒太子爷? 萧铭只道了一句,“后院纷争,亦是不可小觑。” 太子翻起手上暗卫查来的东西,可是就算查的再详细,也到底有些人已经死了许久,再说,纳妾又不需什么文书,人家后院里的莺莺燕燕,谁能查的详尽? 这幕僚见状,只是笑了一笑,“太子不妨去琉璃阁瞧一瞧。” “大胆!本宫去那地方岂不是污了本宫的身份!” 众位幕僚见太子发怒,连忙跪了下来,口中直呼:“太子息怒。” 只有刚刚出主意的幕僚还站于原处,纹丝未动。 这位幕僚,名叫萧铭。 萧铭本是江湖上的人,本就不在意京城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贵贱一说,此时更不会畏惧什么太子爷的怒火。 萧铭拱了拱手,依旧站着,“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江湖上,琉璃阁可是个卖消息的地儿,这天底下的事,就没有琉璃阁不知道的。” “胡说!琉璃阁不是个腌臜地吗?” “太子爷,只有那等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才来的准确!” 这话倒是有理,“琉璃阁当真是如此厉害的地儿?可怎的从未听说过?” “大隐隐于市。” 太子敲了敲桌沿,“萧公子可知莫大小姐?” “刚回京的莫大小姐?” “莫大小姐是琉璃阁的花魁。”太子往前倾了倾身子,“这话,萧公子可曾知晓?” “不过是市井流言罢了,是真是假,在下不知。” “可有人说,这是莫大小姐亲口承认的!” “莫大小姐是桃夭?果真是世间奇女子。”萧铭沉吟一句,紧接着道:“桃夭此女,太子可能引荐一二?” “若她真是你口中的桃夭那般厉害,怎么可能被赐婚给一个瞎子,还毫无反抗?” “这……”萧铭顿时无话可说。 “呵,我看这桃夭。不过如此。” “太子爷!桃夭此人,就算不与之为友,也万万不可与之为敌啊!” “不过一个青楼花魁,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太子爷若是不信,何不去琉璃阁试上一试?” 太子捏了捏手里记满了消息的纸,这几页纸,密密麻麻全记载着那几位出了事的大人的生前信息。 萧铭此人,平生最恨谎话连篇之人,他何不试一试,去看看那琉璃阁为何在萧铭嘴中神乎其神。 太子将手上的几张纸扔在了桌上,“去试试。” “是。” 直到太子踏出了书房,那跪在地上的几位幕僚也未曾起身。 萧铭冷哼一声,“都起来。” 这几个幕僚左瞧瞧右看看,互相对视一眼,这才慢腾腾的起了身。 “萧公子,这……” “几位先回,我陪着太子爷走一趟便是。” 几位幕僚又是对视了一会,拱了拱手道:“那边麻烦萧公子了。” “不麻烦。” 眼看着萧公子在他们几个的眼中消失,一个幕僚才狠狠的“呸”了一口,“我呸,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湖之人,真是不懂规矩!” “不过只是太子爷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行了,行了,诸位也不要说了,咱们回去。” 太子爷对这事儿上心,实属正常。身为一国储君,这件事,若是他先查出来,先递上了折子,是理所应当。 可若不是他头一个递上去折子,不是太子先查出,那便是太子无能,若真是那般,接下来的日子里,可就有趣了。 同样心急的,还有三皇子。 三皇子前几日正跟莫苍穹商量北疆一事,商讨的正好之时,莫苍穹却倒下了! 三皇子接着此事,特意跟皇上去讨了个口谕,让他也能查探此事。 三皇子的的确确是有理有据,本来说好了要教他学问的人,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师傅,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吐口血倒下了,他怎能不站出来探查此事? 如此一来,在外人眼里,便成了三皇子跟太子爷的明争暗斗。 三皇子府,三皇子正想着如何借着此事大做文章。如今莫苍穹病的正是时候,他得好好想想,如今才能让他顺理成章的接替了莫苍穹在北疆的位置。 北疆,那可不只是遍地军功,还有几十万的军权啊! 三皇子早已遣人去了琉璃阁,现在正在三皇子府里等着琉璃阁派人来给他传消息呢。 琉璃阁。想到琉璃阁,三皇子眸光一亮。 他到是忘了,莫苍穹那老东西的府里,可还有一个宝贝女儿呢。 琉璃阁的花魁,桃夭。也极有可能,认识那琉璃阁的主子。 说不准,正是琉璃阁的主子相中了莫大小姐,这才让莫大小姐去挂了个名,做了个花魁。 不管怎样,莫大小姐,他得选个日子去见一见了。 “三皇子,您的信。” 说来就来,三皇子“唰”的一声合上了折扇。足足跟靳辰轩像了七八分的面容上尽是阴郁。 “拿来。” “是。” 琉璃阁的消息,突然发病的几位大人生前的所有消息,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包括这几人的共同点,后院里的安氏。 出自小安府的妾室。 难不成真是那小安府的妾,克夫? 三皇子阴郁的一双眸子微闪,再仔仔细细的将这几张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纸读了一遍。 果真没有丝毫吻合之处。 莫苍穹突然早朝之上人事不省,原因还未曾查明,满京城人心惶惶之下,得出了一个小安府的妾克夫的消息,倒也正常。 若真是小安府的妾室有问题,那小安府,定是居心叵测。 而此时,莫苍穹还正躺于床上,各位大人们人心惶惶之时,寻花楼开门了。 这便更是耐人寻味了起来。 寻花楼,那可是死了人的地方!明明是被官府查封,可到头来竟跟没事人一样大张旗鼓的开了门。 若是平日里,一个青楼如何,倒不会有人在意。可如今这是什么时候?满京城人心惶惶,能在这个时候无视了九王爷命令重新开门的地儿,怎么可能不简单? 京城里,茶余饭后顿时又多了一个谈资。 寻花楼究竟是什么人开的? 不只是平民百姓有这个疑问,就算是上面的大人们也是好奇得紧。 这一查不要紧,还真没费多大功夫就查了出来,寻花楼每月所得的金银,全都流水一般落入了小安府的手里,没有半点流露出来。 寻花楼背后的人,人尽皆知。 这折子,在寻花楼开门的第二日便送入了皇上手里。 递折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闲在九王府里长蘑菇的九王爷。 几百年不写一回折子,如今竟亲手上书。皇上狐疑的接过了折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竟是一封请求退婚的折子。 九王爷依旧冷着一张脸在底下添油加醋,“儿臣自幼便去了北疆,这好不容易回了京,竟是瞎了一双眼。可儿臣到底是父皇的儿子,身在皇家,便要有着皇家的尊严,不想如今儿臣竟任由那腌臜地儿侮辱,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儿臣愧对莫大小姐,愧对父皇,请父皇收回成名,让莫大小姐再去寻个良人。” 一向寡言少语的冷面杀神,如今竟说出了这种话来,众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听闻莫大小姐,三皇子多嘴问了句:“小九,此话怎讲?” 第九十三章 请皇上下旨 等的就是这句话。 “臣弟的未婚妻前些日子被人绑了,臣弟虽是当时护着莫大小姐无恙,也报了官府查封了那处。可没想到,昨儿夜里,竟是听闻那被查封了的铺子大张旗鼓的开张了!” “什么铺子?竟绑……竟敢无视官府?” 三皇子未说出口的话,让九王爷的周身顿时冷了下来,身侧的大臣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靳辰轩的嗓音冷的几乎凝结出冰碴,“寻花楼。” 寻花楼。 众臣顿时一个激灵。 寻花楼背后的人,正是小安府。 小安府家里的儿子并不出众,所以偌大一个府邸都无人在朝为官。 可小安府的女儿,不说不知道,这仔细一数,竟是发觉小安府的女儿竟是早就渗透进了在朝官员们的后院! 再加上前些日子莫苍穹突然昏厥一事,小安府果真需要细查。 小安府,先是让女儿渗透进朝中,且给每个嫡女配备庶女做暗卫,再令其谋害朝中重臣,细思极恐。 小安府,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太子脑子里灵光一闪,前些日子,太子妃跟他说了些什么来着? 安侧妃疑似北寒探子?疑似北寒探子?那这小安府…… 太子顿时浑身一抖。 皇上眼尖的往太子处一瞥,见太子状似站不稳,顿时联想到莫苍穹当日的样子,大惊道:“太子,你怎么了?” 众臣一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可要传太医!” “太子殿下!” “……” “无事。”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儿臣无事,让父皇担忧了。” “你当真无事?” “是,儿臣刚刚,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事。” “何事?” 太子抿了抿唇,猛的抬头道:“前几日太子妃突然跟儿臣说,安侧妃曾口无遮拦,藐视……藐视皇权,疑似北,北寒的探子。” 顿时文武百官一片哗然:“什么!” 皇上亦是一惊,重重的拍了拍龙椅扶手上的龙头,“可确有此事?” “儿臣不敢妄言。” “那你为何如今才报!” “儿臣只想着,想着证据不足,只将那安侧妃禁了足,等证据确凿了,再作处置。” 花丞相突然低喃了一声,“安侧妃,姓安?” 顿时有人接话道:“是小安府里的人?” 花丞相悄声回道:“正是,小女跟我那夫人唠叨过,那安侧妃,正是小安府的人。” “那太子妃娘娘如何说?安侧妃是怎样的人?” 花丞相摇了摇头,“小女啊,自幼被老夫那夫人护的太好了,对那后宅之事,到底少了几分心思。” 这意思,便是那太子妃娘娘斗不过小安府出身的安侧妃? 哪怕花丞相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可这大殿里,皇上什么听不到? 皇上听闻此言,突然唤了一声:“花爱卿!” 花丞相:“臣在。” “朕问你,小安府的女儿出嫁,当真会配一个庶女做暗卫?” “这,老臣不知。” 皇上又问:“太子,你可知道?” “儿臣不知。” 皇上又拍了拍龙头,“你自己的东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儿臣,儿臣……” 花丞相略一思索,开口给太子解了围,“皇上,老臣听说,安侧妃身旁有个侍女,也是姓安,名唤安琳。” “安琳!”张都尉猛的喊了一声,随即跪于殿中,跪在花丞相身侧,“皇上,臣曾心悦与安府的一个姑娘,对安府里的人也算是略有耳闻。这安琳,正是小安府的一个庶女。” 此话一出,众臣又是一阵躁动。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花丞相皱着眉道:“可安似月从相府走出去之时,臣看的清清楚楚,时独自一人。” 张子骛一头磕在了地上,男儿的眼底尽是泪,“皇上,臣心悦的姑娘嫁人之时,也应有一个暗卫,名叫安璇。只是臣的姑娘不愿,小安府一气之下,活生生的逼死了安璇。所以安三小姐,是一个人出嫁的。”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张爱卿啊,人死不能复生。那安三小姐也是个烈性子,若是安三小姐当真句句属实,朕封她做个县主,赐婚与你!张爱卿,你可愿意?” 圣旨冥婚。 众臣皆在心里面默默叹息一声。 这便是变相的补偿先前差点杀了张子骛一事。 皇上已经开了金口,张子骛不敢推辞,只能重重的又磕了个头,“臣,谢主隆恩。” 只不过那小安府一事,张子骛以额触地,长跪不起,“皇上,安三小姐生前以死明志控告小安府,臣替亡妻,恳请皇上彻查小安府!” 九王爷亦是站在原地,“父皇,儿臣若是此生保护不得王妃,儿臣宁愿退婚,终生不娶。” 花丞相愣了愣,他可听说九王爷跟莫大小姐可是好的很,九王爷如今退亲一事,怕是十有八九不是真的! 花丞相念着莫冬儿帮了自家女儿,便道:“皇上,小安府,确实该详查!” 太子:“父皇,这几位出了事的官员也显然是跟小安府脱不开关系,儿臣恳请父皇,彻查小安府!” 几位皇子见此,也请命道:“请父皇下旨,彻查小安府!” 文武众臣见此,也纷纷跪地请命,“皇上,还请详查小安府。” 皇上沉思半晌,终是沉声道:“准!” “父皇圣明!” “吾皇圣明!” “……” 身着红袍或蓝袍的官员,哪怕绝大多数已经上了年纪,可在这大殿里,依旧是中气十足,喊声震天。 皇上微微抬了抬手,底下众臣才静了下来。 “小九,再万不可多说什么退婚的话!”皇上的声线冷了些,莫冬儿的确是姿色上乘,甚至这后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后妃能抵得上莫冬儿那张脸。若是其他时候,靳辰轩说这话,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可如今,莫苍穹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这个时候与莫苍穹的女儿退亲,岂不是说皇家无情,竟趁人之危,弃了人家的女儿? 更何况,不管咋样,总不能让天下人以为皇上抢了自己的儿媳! 若是那般,岂不是违背了常理!是要被天下人唾弃的! 九王爷对皇上的心思显然心知肚明,“儿臣知错。” 皇上接下来的训斥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儿。 皇上清了清嗓子,也不好再多说此事,只得接着将早朝进行下去,“北疆一事,张爱卿如何看?” “……” 只是这早朝注定又是一个不欢而散的早朝。 北疆一事,历来如此,主张战的从来不缺,议和派的也有不少。 等到又是一个众臣吵的急赤白脸的早朝结束,众臣纷纷散去,丞相大人走于刚刚与他吵的最激烈的张子骛身侧。 只是张子骛到底是武将,已经上了年纪的丞相大人哪能跟得上张子骛的步伐? 只不过走了一小段,丞相大人已经与张都尉差了好大一段路。 直到走至人烟稀少的一处,花丞相唤了前方的张子骛一声:“张都尉。” 张子骛站住了,回头。 上了年纪的花丞相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深深的一拱手,“张都尉,老夫,对不住你。” “不能怪你。”张子骛笑了笑,“反倒是要多谢你。” 花丞相长叹一声,“老夫,老夫……” “花丞相无需多言。多谢你,将我的姑娘还给我。” “张都尉,你这……人死不能复生,张都尉,节哀。” 张子骛惨淡的笑了一下,便向着宫门处走去,再未回头。 他要谢谢花丞相,谢谢花丞相这些年来,从未糟践过他的姑娘。否则,哪怕对方是丞相,他都要对方以命来偿。 至于节哀。张子骛面色不显,可心里却早已开出了花儿。他的姑娘没死!他的姑娘,还等着他给她带点心呢! 心里雀跃的张都尉学着九王爷的模样,始终冷着一张脸,看在丞相大人的眼里,这人就是不待见他! 只是不待见也是正常,自己霸占了人家姑娘那么多年,也从未善待过那姑娘。更何况,安三姑娘的死,到底也有他的一份推波助澜。 “丞相大人若是无事,在下便告退了。” “你……”花丞相还未等说话,张子骛转身便走。 再待下去,他家姑娘饿着了可怎么办? 等张子骛急匆匆的从街上买了点心,甩开身后跟着的尾巴,直奔青竹的小院子时,青竹正在给安似月喂水。 清瘦的青衣公子,面色如月的姑娘,静谧且美好。 只是安琳跟张子骛都黑了一张脸。 张子骛不动声色的挤开了青竹,“我来。” 安似月:“……” 青竹也不在意,只是叮嘱了几句便推门走了。 临走之前,青竹吩咐一声,“张公子,今夜要麻烦你在这里守着了。” 安琳:“公子要去何处?” 青竹:“……” 张子骛:“……公子放心去,我守着便是。” 安似月亦是点了点头:“公子路上小心。” 青竹耸了耸肩,转身而去。 安琳见状,顿时跺了跺脚。转身便追着青竹去了。 张子骛刚想去追,却被安似月拦了下来。 张子骛不好拉下安似月拦他的手,只得急道:“她……” 第九十四章 这不可能 安似月笑了笑,“竹公子早给她灌了药,她如今没有武功,让她去。” 张子骛听闻安似月如此说,自然放下心来,只是不满的嘟囔了两声,“竹公子,竹公子,你怎的如此信竹公子……” “子骛?” 张子骛顿时闭了嘴。 安似月只觉好笑,又唤了一声,“张子骛。” “我在!” “你刚刚那是,吃醋了?” 男人低着头,死不承认,“……没有。” “好啦,子骛。竹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多关心他几句,也是正常。” “……”大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子骛!”安似月笑了起来,“子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想听?” “听。” “你过来些,我说给你听。” 张子骛依言凑了过去,将耳朵贴近了姑娘的嘴。 似月一般的姑娘,轻轻的吻上了男人的耳垂。 张子骛瞬间红了脸,一颗心砰砰直跳,赶紧坐了起来。 安似月笑出了声。 张子骛红着脸,“男女,男女授受不亲,似月,你……” 安似月眨了眨眼,“子骛,竹公子她……” 张子骛:“你,你还提竹公子!” “竹公子她是个姑娘!哈哈哈哈。” 男人顿时睁大了一双眼。 安似月依旧咯咯直笑,笑的一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张子骛挠了挠头,怪不得他咋瞅咋感觉青竹那身形像个姑娘呢,原来人家还真是个姑娘!那他刚刚,是吃哪门子的醋呢! 只是那安琳…… 张子骛心里想着,也就问出了声,“似月,那安琳如何处置?也不能放任安琳就这么跑了!” “她可不会跑。” “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她要去追她的心上人呀。” “心上人?”张子骛挠了挠头,安琳一直就在东宫里,如今出来也只不过是被他们几个牢牢的看在小院子里,何处来的心上人? 难不成是这小院子的人? 张子骛皱着眉问:“是莫小公子?” 安似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我脑子笨,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何人!” “是竹公子!” “可她不是个女子吗?” “我若不说,你是如何知晓竹公子是个姑娘家的?” “这,这不是……”张子骛语无伦次,只可惜实在是嘴笨,只得叹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似月果真是神人!那你可猜得到,我有什么好事要跟你说?” “什么好事?” “圣上下了旨,许你为我妻。” 安似月顿时瞪大了一双弯如明月的眸子:“当真!” “自然!虽是冥婚,可我终究会想到办法,让你坐着大红的喜轿,做我的妻!” 安似月笑起来,“我从来都是信你的。” 小院里欢声笑语,而另一边,失了武功的安琳正亦步亦趋的跟着青竹。 青竹实在是无奈的紧,“你跟着我做什么?” 安琳咬了咬下唇,没说话,依旧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青竹。 青衣的公子一脸尽是无奈,“你有这大好的机会不逃,跟着我做什么?” “你们不会放我逃。” “倒还算识相。既然如此,那你回去。” 安琳没走,依旧跟着青衣的公子。 青衣公子身上传来好闻的药香味,混着阵阵淡雅的竹香,好闻的让安琳悄悄的多吸了两口。 真好闻啊,身侧的这人身形瘦削,可莫名的,就在安琳的眼里高大的不像话。 多好看的人啊,安琳也算是跟着安轻云见遍了京城里的各位大人物了。可在这整个京城里,怕是安如兰安公子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位青衣公子好看。 人家本就是女扮男装,能不好看吗? 面目表情的青竹:“看够了吗?” 遭!竹公子生气了!安琳赶紧收回了偷瞄的视线,依旧步步紧跟着青竹。 “跟着我也没用,我不会把解药给你。” 安琳手指捏紧了下摆,嗫嚅道,“我,我不是……” “多说无益,别跟着我。” “竹公子不怕我跑了?” “你自己说的,我们不会让你逃。” 安琳咬了咬下唇,“竹公子,我……” “别跟着我。” 青衣的公子,从未给安琳一个好眼色,只是安琳却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 青竹未管她,只自顾自的再往前走了一段路。 直到一处繁华的集市,青竹停下了脚步,“你可以滚了。” 冷着脸的青衣公子,俊俏的不像话。 安琳捏着衣襟的下摆,捏的死死的,嗫嚅着道:“竹公子……” “别多想,我不可能让你知晓我要去往何处。” 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安琳:“我没……” “滚!” “竹公子!” “初夏,把人带走。” 东宫。 太子亦是收到了琉璃阁传回来的消息。 云凝宫。 “啪”的一声,太子一巴掌打在了安轻云脸上,“该死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要害死我!” 安轻云顿时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惊疑的道:“太子爷?” “贱人!嫁给本宫,你是何居心!” “妾身冤枉啊!太子爷,妾身自从嫁入东宫,便一心一意伺候着太子爷。妾身这心里只有太子爷一人,哪还有什么居心?” 此话一出,太子想着琉璃阁递上来的信纸,顿时更怒! 那张纸上,明明白白的记载着,小安府的嫡女,都是有一套训练方案!小安府嫁出来的女儿,无论何时,都能极快的反应过来,并避开对自己的不利之处,对如何讨好男人极为擅长。 安轻云这些话,听在太子爷的耳中,就是在讨好男人! 太子爷怒喝一声:“贱人!” “妾身实在是冤枉,太子爷此话怎讲?” “好!本宫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太子爷接过了暗卫递过来的纸,抬手往安轻云的脸上一扔。 安轻云一惊。暗卫,太子进云凝宫,竟也带了暗卫! 实在是太子如今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个让人虎视眈眈的位置。且听闻小安府出嫁的嫡女,身侧都有一个做暗卫的庶女,太子确实是不得不防。 而这张扔向安轻云的纸,安轻云只不过匆匆扫了一眼,顿时双手直颤。 “这,这怎么可能!” 这张纸上,将她们小安府里培养嫡女庶女的法子,记载的极其详尽! 太子见状,心里先前还存在的三分疑惑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果真如此!你们小安府谋害朝廷官员!其心当诛!” 安轻云本就不是小安府花了大心思培养出来的嫡女,哪里知晓小安府到底是要做什么,听闻太子这一言,顿时慌了,“太子爷,妾身,妾身不知啊,妾身是冤枉的!” “够了!” “太子爷,您要信妾身啊,妾身没有……” “……” 这边正吵的热闹,谁都没注意,有一个小宫女,悄悄溜了出去。 “娘娘,太子妃娘娘不好了!太子妃娘娘,救救我家娘娘!” “你家娘娘?东宫的娘娘可多着呢,你家娘娘是哪位?” “是,是安侧妃娘娘。”小宫女哭嚎,“太子妃娘娘,请您去救救安侧妃娘娘!” 花嬷嬷厉喝一声:“太子妃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拖下去,打!” 顿时有两个长相凶恶的婆子上前来,一人抓住了一只小宫女的胳膊。 “太子妃娘娘!”小宫女惊愕的瞪大了眼,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泪痕还未干,怜人的不像话。 花嬷嬷:“拖下去!” “太子妃娘娘!奴婢死了不要紧,只是还请太子妃娘娘救救我家娘娘!太子妃娘娘,救救我家安侧妃娘娘!太子妃娘娘……” 花嬷嬷厉喝:“堵了她的嘴!” “嬷嬷息怒。”花倾城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眉笔。“安侧妃娘娘?她怎的了?” 小宫女见状,也不顾挣扎着两只被抓住的手臂,连声道:“太子妃娘娘,太子爷正,正在云凝宫闹的厉害,您可要救救安侧妃娘娘啊!求您救救安侧妃……” 花嬷嬷柳眉倒竖:“放肆,你这贱婢!太子爷去你们安侧妃娘娘的宫里,是看得起你们安侧妃娘娘,怎的就到了要求救的地步!你这贱婢胡言乱语,满口谎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下去,乱棍打死!” “行了。”花倾城站起身来,“嬷嬷怎的跟一个奴婢发如此大的脾气?” 花嬷嬷立即福了福身,闭了嘴。 “你家安侧妃?可是犯了什么错事?” “奴婢不知,只是太子爷今儿一去云凝宫,就,就……” “就怎的了?” 小宫女闭了闭眼,道:“就打了侧妃娘娘一巴掌!” 花倾城手一抖,笑道:“哟,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太子爷生性温和,怎能做出那等打妾室之事?” “太子妃娘娘,奴婢若有一句妄言,奴婢,奴婢便不得好死!” 花倾城站起了身,“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花嬷嬷一脸的不赞同:“太子妃娘娘!” 花倾城拍了拍身上的衣裙,道:“嬷嬷,我们去看看。” “奴婢多谢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大恩大德,奴婢莫不敢忘!” “本宫更希望,是安侧妃莫不敢忘。” 小宫女猛的抬起了头,她总感觉,太子妃娘娘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九十五章 都是你干的 小宫女哪里知道,这可是丞相夫人听闻小安府妾室有问题之后,跟着花嬷嬷二人日日夜夜“特训”出的成果,与先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等到花倾城赶到了云凝宫,太子爷的怒吼声刚好传了出来。 “安轻云,我要休了你!” 花倾城瞥了小宫女一眼。 小宫女唯唯诺诺的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云凝宫里边又是一道瓷器破碎的巨响声传来。 小宫女瑟缩了一下。 随即是太子的怒吼:“来人,将安轻云关入地牢!” “侧妃娘娘!”小宫女猛的往大殿里冲去,“侧妃娘娘!太子爷,求您饶过侧妃娘娘,侧妃娘娘她,她是无辜的啊!太子爷……” 这人,难不成就是安轻云身侧的暗卫? 太子爷指着小宫女厉喝一声:“杀了她!” 暗卫拔了剑,顿时,血溅三尺。 安轻云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不只是东宫,京城里许多大人家的后院,这天同样是鸡飞狗跳。 在这片京城里,谁家没个手段?再说,寻花楼的账面几乎都快被琉璃阁摆到了明面上。大人们回去大手一挥,小安府的那些事儿,便闹了个人尽皆知! 大人们这一瞧,均是慌得不行。自家的后院里埋了个定时,这还得了? 莫府。 安姨娘正亲自给昏迷不醒莫苍穹喂参汤,一道流影猛的划过窗边,落在了安姨娘身后。 小窗被刚刚吹进来的风吹的“吱吱呀呀”摇了两声。 安姨娘面色未改,仍旧给莫苍穹喂着参汤,“告诉你多少遍了,莫要走窗。” “夫人,出事了。” “出了就出了,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慌,瞧瞧你这没规矩的样子,这像什么话!” “夫人!”安冉的语气重了些,“寻花楼,开门了!” “不是告诉过他们要等几天?怎的如此着急?”安姨娘眸色顿时冷了下来,将手里的瓷碗往桌上重重一磕,摇头道:“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开了,便让他们阵势小些,别再惹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寻花楼已经查到了安府头上,夫人,现在外面正传,传……” “传什么?又是什么克夫之言?” “不,不是。现在外面都在传安府是北寒探子,将女儿送入我钺安朝中官员的府上,居心叵测!” 安姨娘猛的摔碎了身侧的花瓶,怒道:“都是些什么胡话!” 安冉低着头,一言不发。 安姨娘:“怎的?哑巴了?还传什么了?” “还……” “看来我今日来的可不巧。”门外一声软糯糯的娃娃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安冉即将说出口的话,紧接着,一身红衣的莫冬儿踏了进来。 “安姨娘今日,好大的火气。” 小姑娘凤眸微眯,懒懒散散的模样,肆意且乖张。 “你来做什么?” “安姨娘可是没听说?小安府通敌叛国,谋害朝中大臣,证据确凿,其罪当诛!不过,看在安姨娘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的份上,我今日来,以莫府嫡长女之名,予你一封放妾文书。” “安府堂堂正正,怎么可能做那等通敌卖国之事!你,你不过一个贱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放妾!” “姨娘。我可是这莫府的嫡长女。”莫冬儿慵懒的抬了抬眼皮,“别说你只是个妾了,就算你被莫苍穹扶正,你也不过是个继室。这莫府,永远都轮不到你来管。” 小姑娘招了招手,身后的京兆尹大人带着一行衙役就想放屋里冲。 安姨娘这才看见莫冬儿身后竟跟着不少衙役。 安姨娘厉喝一声:“慢着!这可是镇北侯莫大人的卧房!我看谁敢进!” 衙役们顿时停了下来,一起盯着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大人默默擦了擦额头的汗。昨天夜里,京兆尹大人就被九王府的人挖了起来,嘱咐他跟紧莫大小姐。可你听听,莫大小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八竿子打不着是事儿,愣是让这位说出了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这不是逼着他假传圣旨吗! 可这几位大人物,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尤其是面前这个小姑奶奶!这可是能往九爷腿上坐的小姑娘!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惹啊。 只是京兆尹大人这一犹豫,就给了安姨娘喘息的机会。 安姨娘:“莫冬儿,你说安府通敌叛国,谋害朝中大臣,可有证据?若没有,那这些人可就是私闯民宅!” 莫冬儿伸手指了指挂着帐幔的床,里面躺着纹丝不动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安姨娘:“……” 京兆尹大人:“……” 这还真是个好证据。 安姨娘稳了稳心神:“冬儿,你爹爹他是病了,你怎的也病了?莫不是这几日照顾你爹爹太累……” “姨娘。”小姑娘冲着莫苍穹的地方点了点下巴,“可不只有他这样,京城里好多大人都出事儿了。况且,那些大人的后宅里可都有一位如花似玉般的妾室。姨娘可要怎么解释?” “你这孩子,竟说些胡话。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事。姨娘知你孝顺,老爷如今这副模样,姨娘心里也不痛快。可冬儿,你可不能平白偏袒这外人,听了别人的片面之词来捉弄自己家人啊。” “捉弄?”小姑娘呲笑一声,“安姨娘,北疆常年纷争,害了我钺安多少大好男儿?如今北寒探子更是不知不觉入我京城,谋害朝中官员!” 莫冬儿伸手扯下了床上的帐幔,莫苍穹一张泛着乌青的面孔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 “姨娘你瞧瞧,我父亲身为镇北侯,如今却被害成了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女儿的,怎能不替我父亲报仇!” 安姨娘指尖微颤,“你怀疑是我?冬儿,姨娘心知这些年委屈了你,也心知你恨姨娘,可你也不能什么都往姨娘身上推啊。姨娘自从进了府,一直都安分守己,怎能害老爷呢?” “难不成你小安府的妾,当真克夫?” “胡言乱语!” “那你便是蓄意谋害!”莫冬儿凤眸微眯,“既然安姨娘承认了,剩下的可就要交给京兆尹大人了。” 突然被点名的京兆尹大人:“……” 啥?这就承认了?刚刚发生了啥? 可京兆尹大人哪管心里万分不解,面色却如常,冷着脸道:“带走!” 安姨娘莫名其妙的就被几个衙役钳制住了,心知此时若是被带走,那小安府怕是再无出头之日,连忙挣扎道:“放开,妾身冤枉啊!老爷,您睁开眼看看,妾身冤枉啊!” 莫苍穹:“……” 开玩笑,莫苍穹自己都不一定能不能醒过来,还能睁开眼睛救你? 安姨娘见这帮人是狠下心要抓她的,心里一横,喊道:“安冉,让他放开!” 听闻安姨娘唤人,京兆尹大人猛的拔了刀。 只是安冉自从莫冬儿进来就没了踪影。哪怕安姨娘喊破了嗓子,安冉都不会再出现。 安姨娘又喊:“安冉,安冉!” 莫冬儿拿过了京兆尹大人手里已经出鞘的刀,小手摸上刀刃,神神秘秘的笑:“她不会再出来了。” 刀光凌厉,映着红衣小姑娘半眯起的一双凤眸,妖冶到极致。 安姨娘瞳孔猛的一缩,“莫冬儿!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啧。”莫冬儿把手里的刀还给京兆尹大人,软糯糯的嘀咕:“看来我今儿个不宜出门,你瞧,这不大清早的就被狗咬了一口,真是晦气。” 京兆尹大人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日上三竿,这还算是什么大清早? 只是摸着腰间归了鞘的刀,京兆尹这心总算是落了地。 昨夜里,温公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莫大小姐看好了,千万千万不要磕碰到一丁点,否则啊,他这脖子可能明儿一早就分了家!京兆尹大人深呼了一口气,刚刚他是真怕莫大小姐一个手抖,划破了自个儿的手哟! 京兆尹大人摸了摸脖颈,还在,小命还在! 安姨娘的关注点跟京兆尹的完全不一样,“你说谁是狗!” “谁认谁就是了。” “莫冬儿,你欺人太甚!” 小姑娘却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安姨娘,跟京兆尹大人摆了摆手,“行了,带走。” 京兆尹大人一拱手,便让人带着安姨娘走。 见二人这般熟稔,安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你做的!”安姨娘恍然,“都是你做的,让寻花楼关门的是你,让寻花楼开门的也是你!莫冬儿,倒是我小瞧你了,你当真是好手段!” “有什么话,跟大人交代就是了,我又不是官府,跟我说这些,没用。” “好,好你个莫冬儿,你简直跟你那个狐媚子的娘……” “啪”的一声,莫冬儿一巴掌打在安姨娘的脸上,“嘴巴不干净就把嘴闭上,没人求着你说话。” 莫冬儿下了狠手,直打的安姨娘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小姑娘揉了揉打人的手腕:“带走。” “下官,下官告退。” “还有。”小姑娘指了指桌边还温热的碗,“我进来的时候,亲眼瞧见安姨娘喂莫苍穹喝那个。” 第九十六章 东家也乱西家也慌 京兆尹赶紧上前端走了碗,“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别看这莫大小姐年纪小,笑起来也是人畜无害,可这手段,的的确确极其高明。 嗯,捉拿安姨娘归案!赶明儿可以去九爷那邀个功了! 虽然说莫大小姐看起来凶巴巴的,可跟着大小姐办差,比跟着其他大人们轻松多了! 只是三皇子府,却有些不同。 “娉婷,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娉婷手里捏着和安轻云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一张薄纸,脸上笑容惨淡。 “娉婷,这……” “这是真的。” “你!你怎的就不能否认!” 三皇子跟太子不同,三皇子此生,后院里唯有一个安娉婷。虽只是给了一个夫人的位分,入不得皇家族谱,可到底确确实实的,只有安娉婷一人。 “三皇子,妾身的姐妹们,都可好?” 三皇子摇了摇头。 安娉婷垂着眸子,拎起了桌上的茶壶,给三皇子沏了一杯热茶。 “夫君,小心烫。” 三皇子接了茶,抬眼看去,依旧是当年那般善良的姑娘。 三皇子动了动唇,“你走。” “……安府,保不住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安府?” 安娉婷笑意不减,“那是妾身的家啊,是妾身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怎能说舍弃就舍弃了。” 三皇子低着头,默不作声,只顾着看手里那杯热茶,茶水之上,热气缭绕,在这不算冷的天气里,被风一吹,就散去了。 消散在空气里,无影无踪。 就如同这命运一般,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毫无作用。 “妾身,再给您跳一支舞。” 三皇子沉默半晌,点了头。 此去一别,可能就再也不见了。 若是他想去争一争那高位,后院里,就容不下一个出身叛国贼的女子。 帝王之家,容不下任何一个有污点的后妃。 所以,安娉婷,三皇子府留不得。 “娉婷,对不起。” 安娉婷笑了笑,“娉婷不愿给三皇子添麻烦。” 门外小厮突然闯了进来,大声呼喊道:“三皇子,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吓了一跳,猛的站了起来,“何事?” “三皇子殿下,莫府的安姨娘,被京兆尹大人抓走了!” “姑姑!”安娉婷突的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抓走了?”三皇子猛的站起来,“真的被抓走了?” “千真万确!三皇子殿下,安姨娘是被几个衙役押走的。” 安娉婷,“是何人干的!为何平白无故会押走姑姑?” “这……”这小厮为难的挠了挠头,“安夫人,这,这小人也不知,只是听说,莫府的安姨娘是犯了通敌叛国,谋害朝中大臣一罪,被官府捉拿归案!” “通敌叛国?谋害朝中大臣?不,姑姑不会做那样的事。”安娉婷低喃着,猛的一把抱住了三皇子的大腿,“三皇子,您,求您救救姑姑。” “你先起来。” “三皇子,求您救救姑姑!” “小安府通敌叛国,谋害朝中大臣,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只是莫大人如今已经不省人事,是什么人去莫府抓的人?” 小厮仔细想了想,回道“是莫大小姐,如今莫府里当家做主的是莫大小姐。奴才听说莫大小姐已经下了文书,要以谋害莫大人之名,亲自过了官府,给安姨娘下了放妾书!” “放妾书?” “夫君,妾身这辈子从未求您什么,娉婷就求您一回,求您,救救姑姑!”安娉婷抽出一只手抹了一把手上的泪,“妾身知晓,九族之中,不包括安府已经出嫁的女儿。您,您只要下了令,莫要让莫大人休弃了姑姑便成。妾身求求您了!” 三皇子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娉婷,你安心在府上,外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妾身多谢三皇子。” 东宫,地牢。 不知有多深的地牢,地下直通到外面的水塘里。曾经盛宠一时的安轻云正跌坐在这牢里,半个身子都浸在了冰冷的水中。 “安轻云,你招是不招?” 这个时候的安轻云也是想明白了,什么通敌叛国的罪证,怕都是些假的。 这个时候,若是认罪,小安府定逃不掉抄家灭族之罪!可小安府死就死了,小安府从未在乎过安轻云的生死,她安轻云也不在乎小安府是死是活! 可她不能死在这。安轻云笑了笑,安琳还没回来,她让那个愚蠢的小宫女装作安琳,没想到竟真的瞒过了太子。 安琳,只要等到安琳回来,她就能从这地方出去了。 真是可笑,堂堂太子,明面上是宠着她,可到头来竟是连自己最宠的侧妃身边的丫头都不认识! 安琳,等安琳回来,她就能逃出这片牢笼了。 还有,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多出了小安府通敌叛国的罪名来! ”安轻云!你别装聋作哑!若是招认了,本宫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妾身无话可说。”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安轻云费力的抬眼看了一眼身着华贵的太子爷。又垂头看了眼衣衫褴褛的自己。 这叫敬酒?那就算罚酒,又能怎么样? 这一刻,安轻云无比希望自己能活的跟安似月一般,能狠狠的,用自己的方式反击回去,哪怕只是骂回去,也好过在此忍气吞声。 只是安轻云到底还是没有反抗,姑娘家纤细单薄的身影,大半部分都浸在水里,一头长发杂七杂八的糊了一脸,只是那张脸,在长发的半隐半现下,姣好的不像话。 娇弱的姑娘,哪怕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依旧是惹人怜惜的模样,安轻云轻轻的转了头,以最卑微的姿势跪好,轻声道:“妾身,冤枉。” 娇弱的姑娘,让太子看的眼热。 只是太子注定眼热不了多久,身侧黑影一闪,太子的暗卫落了地,躬身禀道:“太子爷,莫府的安姨娘,已经被京兆尹大人带走了。” 安似月瞪大了一双眸子。 太子皱了眉,独自低喃:“带那女人做什么?” “居属下得知,安姨娘……” “慢着。”太子爷往地牢里瞥了一眼,转身离去,“回去说。” 安轻云笑出了声。 多可笑啊,事到如今,她都被关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堂堂的一国太子,竟防着她! 太子听的心烦,“里面那女人蛞噪的紧,让人进去把她嘴堵了。” “是。” 花丞相正是在这时,被召进了宫。 “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爱卿啊,来,坐。” “臣谢……” “谢什么谢,快坐,陪朕下一局。” “老臣遵旨。” 皇上放下一子,温声说道,“据说是莫大小姐亲自报的官,说要为她的父亲报仇。” “伤父之仇,不共戴天。莫大小姐当真乃女中豪杰!” “花爱卿莫不是忘了,莫大小姐娘亲早逝,那安姨娘,是将莫大小姐带大的。” 花丞相忍不住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花爱卿啊,轮到你了。” “是,是。” “要说这莫大小姐,倒也真是个奇人。”皇上又是落下一子,“朕在御花园里讲过她一会,爱卿你猜,她在御花园做什么?” 花丞相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娴妃娘娘海棠被啃一事。难不成是莫大小姐在御花园啃花? 花丞相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一天天的,正事儿不想,想的都是些什么。 “花爱卿?” “老臣愚钝。” “朕瞧见那莫大小姐啊,在御花园里捉蚂蚁呢!”皇上放下了手上的棋子,破有兴致的跟花丞相道:“爱卿,那小丫头可真是有趣儿。” 花丞相双手一抖,险些拿不住手中的棋子。 “那小丫头还跟朕说,皇宫好看,她不忍心让蚂蚁把这皇宫给啃了,要抓了蚂蚁去啃莫府呢!真是有趣,有趣!” 花丞相颤颤巍巍的陪笑,又落下一子。 “爱卿,你觉得,莫大小姐如何?” “臣,臣没见过莫大小姐。” “你见着了也没用,那么好看的小姑娘,想来也看不上你这老头子。” 花丞相的手又是一抖。 “朕是问你,你觉得莫大小姐性子如何?” 花丞相试探着道:“臣,臣以为此女深明大义,身为我钺安百姓,皆是如此……” “得了得了。”皇上敲了敲没下完的棋盘,“整天上朝说这些的还没说够?谁要听你说这些话了!” “皇上,老臣愚钝。” “愚钝愚钝,朕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朕就问你,你觉得莫大小姐跟小九,可相配?” “老臣看来,九王爷与莫大小姐是天赐良缘,又有皇上降旨,定成一对佳偶……” “行了。”皇上又敲了敲棋盘,“收起你那一套,老老实实跟朕说说话。” 花丞相悄悄的抬眼瞥了皇上一眼,“皇上,这二人,一人为国开疆,为国之栋梁。一人以国家大义为重,私人恩怨为后,深明大义。老臣看来,这二人,绝配!” “爱卿所言极是。”皇上点了点头,光从脸色上来看,也看不出这人的喜怒来。 第九十七章 苍蝇和萝北 “花爱卿啊。”皇上落下一子,“你输了。” “皇上英明!” “行了,行了,退下。” “老臣告退。” 就这么就回去了?唤他进宫来就是为了下盘棋? 花丞相怎么琢磨这个事都感觉不对,回了丞相府,第一件事儿,是扯着丞相夫人回了屋。 丞相夫人被扯的一懵,连声道:“诶!老爷,我花还没绣完呢!您今儿个怎么回事啊!” “老夫问你,若有一姑娘在老夫跟前,老夫觉得这姑娘甚是有趣,还要拉着你问问那姑娘跟她的夫君是否搭配,你……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老爷,您这是瞧上了外面哪朵野花啊?”丞相夫人扶了扶头上的簪子,一脸正色道:“说来听听?” “什么野花!”花丞相气的胡子直抖,拍着桌子道:“是莫大小姐!” “莫大小姐?好啊,你个老东西,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这个不要脸的!我今儿就替我那苦命的苏妹妹打死你……” “诶!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慢着,慢着,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的如此莽撞!” “你站住!我今儿就要打死你这个老混蛋!那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我得给我苏家妹妹报仇!” “什么老夫下不下的去手!老夫是那样的人吗?那是皇上!” “我管他……皇上?” 花丞相叹了口气,拉着丞相夫人坐下来,也顾不得这屋子里被两人闹得乱七八糟,“夫人,依你之言,这举动当真是看上了那位姑娘?” “你还有脸说!” “啊呦,老夫怎么敢!”花丞相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嗓音道:“夫人,看上了莫家大小姐的人,是皇上。” “什么!那可是他……” “夫人,小声些,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哟!” “这话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老爷,您跟我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花丞相往身后乱七八糟的地上一躺,将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跟丞相夫人说了一遍。 “皇上唤你进宫去,就只跟你下了盘棋?” 花丞相吹了吹胡子,“不然呢。” “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媳啊!” “你可消停会儿。”花丞相眼见着丞相夫人在他眼前转来转去,直转的他头晕,忍不住拿手敲了敲地面,“这不还是没成亲吗?” “圣旨都下了!成不成亲不都是一家人?” “圣旨上可说的是将莫府姑娘赐给九王爷!”花丞相冷哼一声,“老夫可是听闻,那莫府里,还有一个姑娘,是莫苍穹的庶女,名唤莫楚楚。”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真要让莫楚楚嫁给九王爷,将冬儿送给皇上?老爷,冬儿是怎么帮你家闺女的,你忘了?你良心难不成被狗吃了?” “夫人,夫人,你莫要动怒啊! 丞相夫人一把扯过莫苍穹的耳朵骂:“冬儿多好的孩子,你就忍心将人家送进宫里去,被别人唾骂?莫苍穹,你若是真有这个心思,这丞相府的大门,你就别想进!” “这是丞相府!老夫为何进不得!老夫还,还就要翻墙进府,你奈我何?” 丞相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爷,莫大小姐跟九王爷那可是情投意合,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莫大小姐还小,送进那里面去,是害了她,也是害了你啊!” “我何曾不知。可上头的意思,不就是告诉老夫,他对莫大小姐极是感兴趣?” “老爷,不管如何,换亲这事儿,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不答应?我看宫里那位倒是想答应的紧!” “那,那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莫大小姐进宫去的。” “胡闹!这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事吗!” “那到底如何是好?” 花丞相叹了口气,“你明日啊,去东宫里走一遭,让倾城知会莫大小姐一声。” “哎,我今儿就去。” “也算是还了莫大小姐情。”花丞相又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如此一来,还能跟九王爷面前讨个好儿,何乐而不为呢?” 丞相大人嗔怪的拍了一下花丞相,“你这老东西,怎的就想着你自己?” “妇人之见!”花丞相又吹了吹已经泛白的胡须,“老夫不想着自己,如何保的了你们!” 京城,风起云涌。 被诸多大人物们盯着的小安府却一直都安安稳稳的,一副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的模样。 小安府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让京城里的几家大人物深思起来。 难不成小安府背后还有靠山?那这靠山,究竟是什么人? 只不过莫家唯一的顶梁柱倒了,安姨娘又被抓走,不少人都趁乱盯上了莫府,试图趁着莫府如今无人能主持大局,趁乱捞一笔。 “竹儿。”小姑娘懒洋洋的靠在一侧,戳着莫苍穹的脸道:“他咋还不醒啊。” 竹儿翻个白眼,没理莫冬儿。他啥时候醒,还不是你说的算。 “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一大早就敲起了一街的人。 “又来了。”竹儿烦躁的嘟囔一句,回头就见莫冬儿半靠在莫苍穹的床头,坐没坐相的,还晃荡着两只脚。 “小姐!坐好了!” 莫冬儿立马正襟危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莫家的二房一大家子。莫家嫡系,如今只剩下了莫苍穹一人,莫苍穹又无子嗣,故此,自从莫苍穹出了事,莫家二房老爷莫苍赢便拖家带口的天天的往莫府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关心莫苍穹呢。只不过这人心里到底有几分关心,那可就不好说了。 “冬儿,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去歇着,这儿有我们呢。” 莫冬儿也不推辞,“那就麻烦二叔了。” 莫苍赢的夫人王氏,一双柳叶吊梢眉,不大的三角眼,颧骨极高,穿着一身红绿相交的秋袄,声音尖利的劝莫冬儿,“去,去,快歇着去。” “麻烦二婶。” 日常应付完这两个,门口还侯着一个,正当莫冬儿踏出屋门,外面这个就迎了上来。 “冬儿姐姐。” 这人便是莫罗北,莫苍赢与王氏之子,听说还是莫府族里准备给莫苍穹过继过来,继承侯位的孩子。莫罗北小了莫冬儿几个月,却比莫楚楚要大一些。 莫冬儿略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只是每次见莫罗北,莫冬儿心里都忍不住吐槽一句: 啧,长得还真挺像个小萝卜头。 行,既然人家有心,那莫冬儿也不能往外赶人家。 更何况,有人主动要伺候人家莫苍穹,她没理由不答应啊! 只是莫冬儿撒手不管,这有些人的心思,就暴露了出来。 没过几天,小萝卜头就跑来寻莫冬儿。 “冬儿姐姐,近几日怎看不到楚楚妹妹?” “你认识莫楚楚?” “自然,我们自小便在一处玩耍,如今多年未见,我这心里,十分想去见她一眼。” 毕竟当年,莫楚楚可是莫家一众孩子里,最出挑的一个姑娘了。 只是,莫罗北抬眼悄悄看了一眼莫冬儿。眼前这位只比他大了几个月的莫冬儿看起来也是十分好看,不过听说已经许了人家。 再说,莫冬儿这双凤眸太过唬人,尤其是凤眸半眯的时候,骇人的紧。他实在是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莫冬儿挑眉,就眼前这个小萝卜头,还学着人家泡姑娘? “在自个儿院里呢。” “那我去寻她。”小萝卜头拔腿就要溜。 “慢着。”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丝甜腻,可小萝卜头愣是站住了脚,再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莫冬儿:“人家姑娘家的闺房,是你一个外男能去的吗?” “姐姐,弟弟这不是去看楚楚妹妹的吗?都是一家人,还讲什么外男?” 莫苍赢刚巧也在,便也跟着帮腔:“是啊,冬儿,你弟弟还小,你就带他随处去玩玩,能怎的?” 莫苍赢的算盘打的响亮,毕竟莫罗北这孩子兴许以后就跟莫府的孩子成了亲姐弟呢,早些跟莫府两个姑娘熟识,也是好的。 莫冬儿:“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规矩,难不成二叔不懂?” “这……” 眼看着男人接不上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王氏不乐意道:“你这小丫头,怎敢跟你二叔顶嘴?真是不知礼义廉耻,难不成这几年莫家的饭都喂了狗?竟喂出了个顶撞长辈的狼崽子来!” “二婶这话,冬儿可当不起。” “嘿,你这贱丫头,我们家罗北看得上你们楚楚,你们就该烧香拜佛了!现在你们莫府有难,我家男人帮衬着一把,怎的?帮衬的还有错了?” 王氏说的正尽兴,只觉有些口渴,这一抬手竟是拿了个空杯子,顿时敲了敲桌沿儿,“想什么呢?倒茶!” “是。” 身侧侯着的小丫鬟赶紧去提了一壶水来,泡了茶,双手奉上。 王氏刚一入口,顿时烫的一声惊叫。 紧接着,带着热气的茶水,泼了小丫鬟一脸,“贱婢!是要烫死我吗?” 第九十八章 楚楚妹妹别怕 “奴婢,奴婢知错……” “下去。”莫冬儿见状,只得挥了挥手让小丫鬟下去。 莫冬儿起身笑道:“下人们不懂事,冲撞了二婶,实属该罚。只是二婶如此胸怀,铁定是不愿看见下人们因着自己被罚的。既然如此,冬儿也只好顺了二婶的意,放过那毛手毛脚的小丫头了。” “莫冬儿!你们府上简直不知好歹!” 小姑娘笑起来,“秋日天寒,二婶还是先去换身衣裳,瞧,这都被打湿了。” “你今日不杀了那贱婢,我跟你没完!” “竹儿,还不快带我二婶去换身衣裳?二婶,这边请。” 竹儿亦是福了福身,应了一声,“夫人请。” “莫冬儿!你别装聋作哑的假装没听见!你尊我一声二婶,我就是你长辈!你这丫头眼里,还有没有孝道!” 莫冬儿面色不改,“夫人,请。” 王氏猛的摔了手里的茶盏,瓷器应声而碎,碎瓷片片散落在莫冬儿的脚底。 莫冬儿未躲,甚至还弯腰拾起了一片碎瓷,仔细瞅了半晌,猛的惊道:“呀!这可是皇上前些日子才赏下来的东西呢。王氏,你怎敢摔了御赐之物?你知不知,毁坏御赐之物,是要杀头的!” 小姑娘嗓音软软的,听着好欺负的很。 只是莫苍赢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冬儿,你,这是不是你看错了?” 小姑娘嗓音软软糯糯的,“怎么会呢?这可是父亲珍藏在内室里赏玩的,平日里都是只有父亲一人打理,下人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可这茶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苍赢的脸黑了黑,这茶盏,的确是王氏见着好看,从莫苍穹的内室里拿出来用的,顿时怒骂一声:“无知妇人!” 王氏哪里会听莫苍赢的话,连声吼道:“你莫要唬我!不过只是一个茶盏罢了!一个破茶盏,能值多少银子?你这丫头竟是对长辈也如此小气!当真是没娘养的野丫头,满身尽是小家子气!” “这上面赏下来的东西,是真是假,你去官府一问便知。怎的无缘无故说我唬你?”小姑娘握着那片碎瓷,凤眸微眯,“还有,王氏,这是莫府,可不是让你撒野的地方!在莫府手脚不干净也就罢了,还毁坏御赐之物,王氏,你该当何罪!” 王氏依旧不依不饶:“你,你莫要再……” “王氏!”莫苍赢猛的吼了一声。 “你吼我做什么!” 莫苍赢:“闭嘴!” 莫冬儿将手里的碎片递给竹儿,由着竹儿取出一方帕子悉心包好。 小姑娘垂着眸子,“看来二叔是个明白人。” 莫苍赢陪笑道:“冬儿,你看,你二婶也不是有意的。咱们这都是一家人,这打碎了御用之物一事……” “二叔放心,这也不过只是个小物件,本身也是精贵易坏,碎了也就碎了。皇上赏给冬儿的还有许多,若是二婶想摔着玩,只管知会一声就是了。” 莫苍赢皱了眉。 莫冬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哪有摔着御赐之物玩的?莫不是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不想要了不成? 只是莫冬儿哪管莫苍赢如何想,转身就往外面走。她可是瞧见了,莫罗北那小萝卜头趁她不注意,往莫楚楚那边溜去了。 莫楚楚出不出事她管不着,可这到底是莫府,由不得这几个外来之人乱窜。 若只是跟莫苍穹放肆些也就罢了,可别给她莫冬儿惹得一身骚。 莫楚楚这几日,哪里是不出院子,她是根本就出不来! 实在是莫冬儿嫌莫楚楚隔三差五找她要姨娘的行径让莫冬儿心烦,莫冬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莫楚楚的小院落了锁。一日三餐均有人给送过去,饿不死就成。 而今日,实在是耐不住的莫楚楚,偷偷换了一身小丫鬟的衣裳,也不知是不是莫府的狗洞钻多了,莫楚楚遣人在自个儿的小院后门处,挖了个洞出来。 莫楚楚就这么在芍药的隐瞒下,偷偷溜出了院子。 只是莫楚楚还未溜出莫府的大门,就被莫罗北堵了个正着。 “楚楚妹妹?” 猫着腰的莫楚楚丝毫没想到这府里会有外人,听闻人喊,慢腾腾的回了头。 眼前的少年,粗短的身材,满脸横肉,看起来像是个萝卜头。 莫楚楚觉得,她在京城的名门上流里,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家小姐,可她从未见过长相如此的少年,不禁询问出声:“你是何人?” 萝卜头挠了挠头,笑道:“我是莫罗北。楚楚妹妹,你可还记得我?” “罗北?”莫楚楚上下打量了一眼莫罗北,觉得这名字甚是贴切。 只不过,这人姓莫? “你是莫家的公子?” “楚楚妹妹,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二叔家的,嫡子,莫罗北啊!” 莫楚楚敷衍的应了声,“原来是你。” 莫罗北显然开心起来,直盯着莫楚楚这一身小丫鬟的打扮皱眉,“楚楚妹妹,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你来莫府做什么?” “楚楚妹妹,我是跟着爹来莫府的,听闻莫叔叔出了事儿,我爹他甚是心急,这才特意赶过来看看。” “看过了?看过了就走。”莫楚楚拍了拍身上刚刚趴狗洞蹭上的泥土,“哪来的回哪去,别影响本小姐办正事。” “楚楚妹妹,我来帮你。”莫罗北伸手就想往莫楚楚身上拍。 “放开你的狗爪子!” “楚楚妹妹,你这衣裳后边沾上了不少泥土呢,我,我只想着帮你拍下来。” “滚开,别耽误本小姐。”莫楚楚一心急着出府去见太子,请太子爷救救她娘,哪有闲工夫跟莫罗北闲扯? “楚楚妹妹这是在办什么正事,竟然还要如此打扮?” “滚开。” 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可要她如何出府?难不成要在一个外人面前钻狗洞不成? 只是总有些人不识趣,“楚楚妹妹,你我多年不见,你怎的变得如此绝情?” 莫楚楚疾步就想跃过莫罗北往外走,“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公子自重。” “楚楚……” 莫楚楚:“闭嘴!” 莫罗北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既然你不念旧情,就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你要做什……唔!” 矮粗的小萝卜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捂住了莫楚楚的嘴,将莫楚楚往肩上一扛,扛进了不远处破旧的小柴房里。 “唔……唔唔。” 莫楚楚突然离了地,惊的直拿拳头砸莫罗北的脑袋,直砸的莫罗北眼冒金星,没走多久就把莫楚楚放了下来。 “救……” “别喊。”莫罗北也不只从腰间摸出了什么东西,抬手就往莫楚楚的嘴里塞了进去。 不明的东西划过喉咙,莫楚楚瞳孔一缩,“你给我吃了什么?” 莫罗北一张脸上尽是阴郁,“楚楚妹妹,只要你不叫,我就把解药喂给你。” 莫楚楚依言闭了嘴。 “楚楚妹妹,你可知道,我已经喜欢你好久了,我做梦都想将你娶回去。”莫罗北一双眼里尽是阴霾,一手抚过了莫楚楚的脸颊,“只是我的楚楚妹妹,你的眼里怎么能没有我呢?” 莫罗北的手从姑娘的脸颊滑到姑娘尖尖的下巴,手上一使力,捏紧了莫楚楚的下颌,“莫楚楚,你怎么敢忘了我!”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莫楚楚一双眸子里尽是惊恐。 莫罗北笑起来,竟是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楚楚妹妹,你真好看。” 莫楚楚:“你,你放手!” “放手?”莫罗北舔了舔后槽牙,竟是依言松开了捏着姑娘的手,“好啊,我放手。” 紧接着莫罗北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莫楚楚猛的抬手捂住了双眼,颤着嗓音道:“你,你做什么?” “不是楚楚妹妹让我放手的吗?”莫罗北脸上的横肉险些挤没了一双眼,“楚楚妹妹这是,害羞了?” “你,你怎可光天化日之下,在外人面前,衣衫不整?” 莫罗北扔了手里的腰带,“楚楚妹妹可不是外人。” “你,你要做什么!” 莫罗北摊开了两只手,“我要做什么,难道楚楚妹妹不明白吗?” “你别过来!滚开!” “嘘。”莫罗北一只手划过了莫楚楚的喉咙处,“楚楚妹妹难不成不想要解药了?” 莫楚楚的嗓音顿时小了不少,“别,别过来。” 嗫嚅着的小姑娘,睫毛忽闪着,眸子里还盛着满满水渍,更让莫罗北忍不住想吞吃入腹。 莫罗北往前踏出了一步。 “别,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娘!娘救我啊!你放开我,娘!救命啊!” 眼看着莫罗北扑了过来,察觉到男人在扒自己的衣裳,莫楚楚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只是莫罗北一手就钳制住了莫楚楚的双手,“楚楚妹妹,你只管叫就是了,哪怕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后人来救你的!只不过,你若是叫的狠了,你的解药,可就没有了。” 莫楚楚顿时闭了嘴,只是一双眸子里,尽是挣扎。 救命! 救救我。 救,救我。随便来一个都好,求你了,来个人,救救我。 第九十九章 我也有靠山 突的一声巨响,紧闭着的门被一只小脚踢开,一身红衣的姑娘,踏着夕阳,恍若天神般降临。 正扒着姑娘衣裳的莫罗北猛的站直了身子。 莫楚楚透过莫罗北,一眼就看见了门口处一身红衣睥睨天下的小姑娘。 跟那日小姑娘踢门进院将她拖出去的样子,一模一样。 莫楚楚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依旧是一个红衣似火面无表情的小姑娘站在她的面前。 莫冬儿。 怎么会是你呢? 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吗? 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从莫楚楚眼角滑下。明明刚刚都没哭的姑娘,却在此时,泣不成声。 莫冬儿昂了昂下巴:“放开她。” 莫罗北见莫冬儿身后空无一人,顿时又升了气焰,冷声道:“莫冬儿,你别管闲事!” 小姑娘眯了眯一双凤眸,“我说,放开她。” “我若是不放呢?” “找死。” 小姑娘磨了磨牙,松了松懒散了太久的筋骨,提起一只粉嫩嫩的小拳头,抬手就往莫罗北的脸上砸。 一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粗短小公子,哪能抵得上跟安冉都能过上几招的莫冬儿? 矮粗的小萝卜头拳头还没碰到莫冬儿脸上,小姑娘秀气的小拳头就狠狠砸在了小萝卜头的鼻梁上。 顿时两行鼻血自小萝卜头鼻腔滑下,滴滴答答的,直滴进了嘴里。 小萝卜头抹了一把,抹到满手的鲜血。小萝卜头哪里见过这阵势,顿时傻了眼。 莫苍赢的府上,虽只是莫家的旁支,比不上莫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可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莫罗北更是莫家族里见莫苍穹无嫡子傍身,特意挑选出来,打算过继给莫苍穹继承这镇北侯之位的人。 所以,莫罗北自小便是众星捧月,要什么给什么,养成了一副刁钻的性子。莫罗北也偷偷盯上了莫府里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莫楚楚。 莫罗北愣了愣,小萝卜头从来都没有挨过打,猛的见了一手的血,顿时愣在原地。 小萝卜头没楞多久,一眼就瞥见了,柴房门口放着的柴刀,想都没想一手握了上去,挥刀就往莫冬儿脑袋上砍。 莫冬儿正低着头看莫楚楚整理衣衫,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莫楚楚却将莫冬儿身后看的一清二楚,刚想喊出声来,却不知为何,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一声都未蹦出来。 莫冬儿眼角瞥见莫楚楚神色有异,刚回了头,一把陈旧的柴刀竟然明晃晃的冲着她砍了过来。 不知从哪飞来了一颗石子,猛的击在了莫罗北腕上,击落了莫罗北手里的柴刀。 柴刀“铛”的一声落了地,正落在了莫楚楚眼前。 莫冬儿随即一脚踢在莫罗北的小腹。红衣的小姑娘想一团火,扑在了小萝卜头身上,抬手便揍。 不过一会儿,莫罗北就被莫冬儿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 小姑娘手劲不小,直把莫罗北揍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冬儿姐姐别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冬儿姐姐,别打了。” “别打了。” “……” 小姑娘默不作声的接着揍。 房顶的严青:“……” 揍,揍,不出人命就好。就算是出了事,也还有自家爷兜着呢。 就是这动静有点大了,这小子哭爹喊娘的,都惊动他老子了。 果不其然,哪怕这柴房偏僻,也架不住莫罗北哭爹喊娘的一直嚎叫。 莫苍赢跟王氏正闻声敢来,身侧还簇拥着一群下人,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这莫府堂堂正正的老爷跟夫人。 一推开柴房的门,王氏一眼就看出来被小姑娘摁在地上揍的人,正是她的宝贝儿子,莫罗北。 “小贱蹄子,快放开我家罗北!” 严青:这人骂我家王妃!记在小黑本上,留给爷收拾。 王氏冲上来就想拉开小姑娘,只是小姑娘滑溜的想个小泥鳅一般,闪身就躲开了。 王氏连小姑娘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可小萝卜头的哀嚎声不断,王氏也没来得及细想,见莫冬儿放开了莫罗北,赶紧去扶小萝卜头。 “罗北,你没事。哎哟喂,这怎的,这怎的就成了这样?” 鼻青脸肿的莫罗北哀嚎着,“娘!好痛!都是她打得我!” “我的儿哟,娘在,娘给你报仇。”王氏将小萝卜头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转头就冲着莫冬儿骂:“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 “王氏,本小姐是这莫府嫡小姐,可不是什么小贱人。”红衣的姑娘半眯着一双凤眸,眉眼间,尽是张扬。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这可是你的弟弟!身为姐姐竟然能将弟弟打成这样?什么莫府的嫡小姐,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 莫冬儿:“来人,送客。” 莫苍赢猛的拔出了一个侍卫腰间的长刀,厉喝道:“我看谁敢! 下人们果真没有任何动作。 小姑娘愣了愣,“在莫府里发号施令,二叔真是好能耐。” “那是你没有能耐!”王氏尖声道,“莫冬儿,我告诉你,这莫府迟早都是我们罗北的!你也迟早要被我们罗北赶出门去!” “是吗?这也是莫府族里的意思?” “你别狡辩,你将我们罗北打成这个样子,就是不忠不孝,是谋害手足!你是要被浸猪笼的!” 缩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莫楚楚猛的一抖。 “二婶这话唬一般的小姑娘倒是够了。”莫冬儿直视着王氏,“我是圣上亲封一品九王妃,待及笄便可完婚。二婶这意思,是皇上的圣旨有误,还是说,二婶根本没将皇家放在眼里。” 有现成的靠山不用,是莫冬儿傻,“你们自己儿子不好好教养,光天化日敢欺辱我莫府的人,是真当我们莫府无人吗?” 莫楚楚闻言又是一抖,她十分肯定,莫冬儿看清了她的脸。所以,莫冬儿此言,实在维护她? 王氏这才看清角落里还缩着一个小丫鬟,只是那小丫鬟看起来衣衫齐整,只是胆怯了些,不像是被欺辱了的样子。 反倒是自己儿子,衣衫不整的,若不是鼻青脸肿的,她倒会以为是莫冬儿在欺辱自己儿子。 “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何至于将我儿打成这样!哎哟我的儿,我的心肝儿哟!” 莫罗北呼痛之余,还不忘指着莫冬儿嚷:“娘,娘!打她,打回来。” “好,好,娘给你打回来!”王氏转头指着莫冬儿道:“来人,打!” 莫苍赢别过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意思,就是由着下人们动手了。 莫府的下人们脚下磨蹭了几下,便不再动作。 王氏直尖着嗓子道:“你们是要反了不成!打啊!” 莫府的下人们脚下又是蹭了几下,依旧停在原地。 莫苍赢亦是皱了眉,“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们怕什么!” 怕什么!您是没见过这小姑娘身边的人一鞭子抽碎了大门的模样!别说今儿那使鞭子的人不在,就是这小姑娘,将莫府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拽着二小姐的头发,直将人拖了半个莫府!更别说这可是九王妃了,他们几个下人,能不怕吗? 莫府的下人们对视了几秒,还是没动。 莫苍赢伸手把长刀架在了一个侍卫的脖颈上,“你去不去!” 这小侍卫吓得险些尿了裤子,衡量之下,觉得还是保命要紧,结结巴巴的道:“奴,奴才,奴才去。” 莫苍赢这才放下了长刀,见小侍卫磨磨蹭蹭的往前走,又从后踹了小侍卫一脚。 小侍卫一个踉跄,冲到了莫冬儿眼前。 “大,大小姐,奴才,奴才得罪了。” 小侍卫闭了闭眼,还没等动手,小侍卫腰间的长刀就被莫冬儿抽出,握在了手里。 莫苍赢不想莫冬儿竟是会武的,顿时一惊。 莫冬儿:“滚。” “哎,哎。”小侍卫得了令,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柴房,就连撞到了莫苍赢都没敢停下。 “二叔,你真当我莫府没有做主的人了?”小姑娘将长刀扔在了地上,“莫府不是没人管,我这堂堂正正的嫡小姐还活着呢。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莫府进!现在,收拾你们的东西,滚出去!” “你别不知好歹!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她就是死了又有何妨?别当我不知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内里,几条人命,何至于让我儿受这苦?”王氏尖声喊道:“莫冬儿,你乖乖让我们打一顿给我儿,从此不插手莫府之事也就罢了,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突的一道温润的声音突的插了进来。玄衣的公子,一脚踏在柴房的门槛上,满身尽是温润的贵公子模样。 严青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三皇子今日怎么来这儿了? 见有人打断了自己的话,王氏尖声叫嚷:“你是何人?” 莫苍赢猛的厉声道:“无知妇人,闭嘴!” 莫苍赢没有在朝为官,也没见过三皇子,自然认不出这人。只是这玄衣公子周身富贵之气,想来不是他一介平民能得罪得起的。 第一百章 何为红颜祸水 莫苍赢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贱内无知,还望公子海涵。” “无妨。”三皇子摆摆手,“我敲门许久,不见有人应答,这才自顾自的进来了。失礼之处,还望莫大小姐莫要怪罪。” 敲门?无人应答? 莫冬儿可不信这话,难不成这莫府里的下人都死了不成? 只是人家都这么说了,莫冬儿也不好反驳。 “无妨。”莫冬儿学着三皇子的样子摆了摆手,“公子前来可有要事?” “确有一事,还望莫大小姐移步。” “嗯,公子稍后。”小姑娘点了点头,抬步就往外走。 走至莫苍赢身边,小姑娘眯了眯凤眸,“别当我不知你们几个的心思?你们自己教养不好儿子,还想着往莫府塞?你们教不好儿子没关系,从今以后,莫罗北来一次,我打一次!” “你!”莫苍赢抬了手,手里的长刀一转,就想往莫冬儿身上挥。 莫冬儿没躲。 三皇子伸手接了这刀。刀光凌冽,晃得人眼疼。 三皇子暗自用了些内劲,将长刀从莫苍赢手中夺出,扔在了地上。 玄衣公子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敢在拿刀砍向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都散了,聚在此处做什么!还不送客?” 三皇子亦是道:“阿木,帮着大小姐送客。” 顿时一道黑影闪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莫苍赢大惊,竟是暗卫。 这京城里虽然暗卫不稀奇,可对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想养出一个暗卫,难于登天。 有了暗卫的出现,王氏跟莫苍赢也不敢多留,只能灰头土脸的带着莫罗北走远。 莫楚楚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直到莫冬儿都踏出了柴房,才轻轻的喊了声:“姐,姐姐。” 莫冬儿回头,瞥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莫楚楚,再未多留,转身离开。 对于莫楚楚,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想法,与其有空想莫楚楚,倒不如想一想眼前这一看就身份不凡的玄衣公子。 “公子请。” 三皇子略一点头,径直走在了前头。 莫冬儿眸光微闪,这人,定是皇亲国戚。 直到了莫苍穹平日里待客的大厅坐定,三皇子才道出身份。 “在下靳三。” 姓靳,排行第三,三皇子。 “民女莫冬儿,见过三皇子。” “莫大小姐不必多礼,在下今日来此,实在是有要是相求。” “三皇子但说无妨。” 三皇子收了笑意,“听闻莫大人府上出了事,在下甚表同情,只是莫大小姐一个闺中女儿处理此事自当费心费力,不知莫大小姐能否将安姨娘……” “三皇子为何说这话?是何人请得动三皇子来跟民女开这个口?” 三皇子眉心微蹙,“莫大小姐,你已跟九弟有了婚约,按理说,也该是称我一声三哥,不如就当做给三哥一个面子,放了那安姨娘。” 什么人,能得三皇子低声下气来求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得三皇子如此隐瞒? 莫冬儿转念一想,便心中有数。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慵懒的靠在了椅子上,“三哥可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三皇子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朱唇微启,轻声道:“红颜祸水。” 红衣的姑娘,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身红色的衣裙层层叠叠的在椅子上铺开。妖冶的姑娘,到像个真真正正的红颜祸水。 自古红颜多祸水,三皇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面前这个妖媚的姑娘,才真是真正的祸水! 三皇子平生第一次有些同情他的九弟。 命运多舛就算了,还娶了一个红颜祸水! 只是,莫大小姐说的确实不错,小安府的姑娘,的的确确算得上是红颜祸水。甚至,若是此次留下了娉婷,那至高之位,也就跟他无缘了。 莫大小姐出手放妾,让这莫府的安姨娘被官府带走,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可他都已经答应了娉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可食言? “莫大小姐,这安姨娘可是犯了何等过错?若是真有过错,随意给个院子,关着也就是了。你是这莫府的大小姐,何该是名声清白的。自古以孝为先,若是背负上欺辱姨娘的名声,岂不是不划算?” 小姑娘笑了笑,“我宁愿背负上欺辱姨娘的名头,也不愿做什么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害,却因着是姨娘而无动于衷的孝女。” “这……”三皇子愣了愣,忽的低声问道:“安姨娘果真害了莫大人?” “证据确凿。” “莫大小姐莫要胡言!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若是安姨娘当真如此,怎会落得把柄?” “三哥。”小姑娘眯着眸子,“我尊您一声三哥,自然是要为三哥着想。三哥如今应该做的,可不是在我这询问什么安姨娘。我既然已经上报官府,便是真真正正捏着证据的。而三哥如今,则应是早做打算,免得被小安府惹得一身骚。” “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孰是孰非,三哥好生想想。” 莫冬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三哥慢走,冬儿就不送了。” 三皇子愣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面前不大的红衣小姑娘,竟是看的如此通透。 莫冬儿说的不错,安姨娘沦落官府,小安府谋害朝中官员一事也就算得上是彻底落实。哪怕是寻人证实了安姨娘的清白,也逃不过这世人悠悠众口。 那么如今,小安府明知他最心系安娉婷,小安府走投无路之时,必定会接着此事来求他。既然如此,他便必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如今,他想的就该是如何免得被这小安府惹上一身骚, 眼看着莫冬儿就要踏出门外,三皇子猛的唤了一声:“等等。” “三哥还有何事?” 三皇子喉结动了动,“你,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莫冬儿了然的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冬儿自小见过娉婷夫人,娉婷夫人极是心善,冬儿被赶出莫府时,娉婷夫人还施舍了年幼的冬儿一个馒头。雪中送炭之恩,冬儿实在是不敢忘记。” 莫冬儿将小瓶子递给三皇子,“三哥,这里面的药,可暂时使人探不出脉搏,使人陷入假死之态。” 假死之态? 三皇子指尖微颤,咬了咬牙,接过了莫冬儿手中的小瓶子。 “多谢。” “无需言谢,冬儿也不过是报救命之恩,三哥慢走。” 三皇子这才站了起来,向莫冬儿深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他选择信她。 三皇子紧紧捏着袖中瓷瓶,大步向三皇子府走去。 留在莫府的莫冬儿低喃一声,“红颜祸水,终究不过是人心难测。”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探了个小脑袋出来,换了衣衫梳洗完毕的莫楚楚,悄悄伸着头,轻唤了一声,“姐,姐姐。” 莫冬儿:“嗯” 莫楚楚咬了咬下唇,悄声道:“多谢姐姐。” 莫冬儿表示莫楚楚刚刚声音太小,她没听清。 莫冬儿:“什么?” 说完谢谢就想跑的莫楚楚愣了愣,转头回来,挣扎了半晌,又道了声:“谢谢。” 莫冬儿,还真是来谢她的,她没听错。 今儿咋滴了,太阳从西边升起的?竟是在莫楚楚耳中听见了一声谢字。 不太可能。莫冬儿蹙了蹙好看的眉,却还是冷冷的应了声,“嗯。” 没办法,对着莫楚楚,她就不想说话。 莫楚楚也心知莫冬儿是个什么德行,见人听见了她的道谢,莫楚楚转身就跑。 跟人道谢这事儿,莫楚楚也是第一次做,生疏的很! 安姨娘被官府带走一事,亦是传到了小安府。 安老爷子这才慌了慌。 安姨娘可是安老爷子的亲生闺女,安老爷子这辈子,就出息了这么一个闺女。 当年嫁安姨娘之时,这京城里,属莫苍穹的风头最盛!安姨娘亦是一眼就看中了年少有为的莫苍穹。 可当时莫苍穹已经有了正室夫人,且还是苏家风华正茂的嫡女。 安老爷子也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听闻莫苍穹并不喜这位莫夫人,当即一锤定音,做主将安姨娘送到了莫府做妾。 也算是安姨娘运气好,莫苍穹果真是不喜他那个正室的夫人苏便嬛。安姨娘得了空子,适时的插足进来,直到害死了苏便嬛,莫苍穹都为多问一句,都未曾怀疑她一分。 安姨娘也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成了莫府后院的女主人。 只可惜,苏便嬛最后自尽而亡,徒留年幼的女儿,苏家虽不在京城,却又不是一般人家能得罪的起的。 亡妻留下的犹在,立安姨娘为正室一事,逐渐的,便遥遥无期。 可安姨娘却毕竟是莫府后院里唯一的女主人,哪怕没有一个真正的正室名分,在这莫府里,却是呼风唤雨,无人能及。 安姨娘,也就成了小安府最大的倚仗。上回流言小安府之人克夫一事,也是小安府请了安姨娘出手,流言才算平息。 可如今,这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却栽了,小安府的势力,猛的就被削减了一大半。 只是,这还没完。 祸不单行。 第一百零一章 雪狼是狗 今日傍晚,便传出了三皇子府上的安夫人,为小安府一事忧思过重,为证自己并无害夫之举,自尽而亡。 三皇子大惊,召集宫中诸多太医救治,依旧没有救回安娉婷的性命。 三皇子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几乎要随他而去。 此番动静,甚至都惊动了皇上。 皇上亲临三皇子府,直训斥道:“你若是为了一个贱妾如此,有何面目做我皇家儿孙!” 三皇子痛哭不止,却到底是敛了自绝的心思,只是一蹶不振,闭门谢客。 而寻花楼,草菅人命,掳劫官员之女,甚至违背官命,私自开门,最大恶疾。彻底被京兆尹带人封了个彻底。 自此,府上有小安府姑娘的人家,纷纷效仿安娉婷自尽而亡,以证清白。 只是这些姑娘到底是自尽而亡还是被逼致死,可就没人知晓了。 小安府摇摇欲坠,迫不得已,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安轻云身上。 而被寄予厚望的安轻云,正被关在地牢里,根本不知外界已是乱成一团,依旧是咬死不认罪过。 正当太子想着不如随意捏造一个罪过,名正言顺的处死安轻云之时。北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传到了京城。 早朝之日,皇上亲手打开这份染着血的急报,只匆匆扫过一眼,险些昏厥过去! 众臣皆惊。 “皇上!” “皇上!” “皇上!快,传太医!” 皇上两手直颤,战战巍巍的抬了一只胳膊,指着北面喊:“北寒贼子!欺我太甚!” 这份染了血的军报,竟是北寒已接连攻破北疆防线,集结千军,骑着雪狼一路往钺安打来!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皇上,请保重龙体!” “皇上,龙体要紧啊!” “朕无妨!何人愿去为我钺安收复北疆!” 众人不动,皆是一言不发。 九王爷坐于木质轮椅之上,亦是一言不发。 那可是北寒雪狼! 雪狼不好养,多年前,北寒出过一次雪狼,凶猛异常,钺安连连战败。 就连那镇北侯莫苍穹都屡屡战败,实在是力不从心。 情急之下,钺安却出了一人,这人谋略过人,勇武非凡,率钺安将士,护钺安,收复北疆,将北寒大败! 只杀得北寒几年都缓不过气来。雪狼一时,也销声匿迹了起来。 可那人,是九王爷。 飞鸟尽,良弓藏。 如今,九王爷却双目已盲,坐于轮椅之上。如何还率的了军,打得了仗? 皇上见下方几十众臣鸦雀无声,顿时怒火中烧,猛的一拍龙椅,怒吼道:“平日里争执不休,怎的今日就都无话可说了!莫不是你们只有嘴上的本事!朕要你们有何用!” 依旧是鸦雀无声。 九王爷突的呲笑一声。 皇上登时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沉声问道:“小九有何见解?” “什么雪狼,不过是些狗罢了。诸位大人如此怕死,倒不如自尽了事。” 低下的花丞相悄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能把北寒雪狼比作狗的人,这世上,也不过就是一个九王爷罢了。 武将皆是垂头跪着,默不作声。 皇上眸子冷了冷,沉声道:“小九,你说说,我钺安何人能敌?” “若是以前,儿臣便可敌,只是儿臣这身子,还有这双眼,怕是上不得战场了。” 这不是废话吗? “难不成朕这钺安只有一个九王爷!”皇上怒道,“朕这钺安,虽是名曰钺安,可大大小小算下来武将数百!难不成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底下顿时一片呼声响起:“臣不敢!” 这是这片声中,夹杂着一道不同的洪亮声音,格格不入,尤为明显。 “臣愿与北疆共存亡!” 众臣一愣。 皇上眸光轻闪。 这人又道了一遍,“臣,愿与北疆共存亡!” 这是何人? 有武将低呼一声:“张都尉!” “张都尉?是张都尉!” 众人循声而去,皆是发觉这人,竟是前些天还险些被杀的张子骛。 张子骛依旧跪地,高呼请命:“臣愿率军前往,不杀退北寒人夺回北疆,誓不回京!” “好!好!张子骛,朕命你率军十万!即刻启程!” “臣领旨!” 张都尉大军开拔,临行之际,去了神医青竹的小院。 安似月早早便做了一副丫鬟打扮,涂黑了一张脸,防止外人认出她来,亲自上街去给张子骛购置了临行的东西。 竹儿也给安似月添了些常备的药物。 张子骛接了安似月的包裹,跟青竹笑道:“竹公子放心,大恩莫不敢忘,等去了北疆,我会好好关照莫年小公子的。” “无需关照他,让他自己成长就是了。” 张子骛挠了挠头,道:“也好,也好。” 青竹笑起来,“行了,我也不打搅你们告别,你们好生说话,我先走了。” “竹公子慢走。” 隐约间,听安似月急声问:“北寒雪狼那么厉害,子骛,你,你要当心。” 张子骛眼里尽是笑意,“我以为你会让我不要去了。” “我知你心里有国家大义,怎会拦你?” “似月,你放心便是,我会平安回来的。” “……” 青竹身后,安琳亦步亦趋的跟着,俨然像莫年一样,做了青竹的小跟班。 安琳不是不想回去找安轻云,关键是她身侧时时刻刻都跟了一个暗卫初夏,她如今武功被封,哪怕担忧安轻云,也实在是逃不掉。 只能日日跟在青竹身侧,竹公子性情温和,安琳这一跟,就是大半个月。 初夏也就因此安安心心的盯着安琳,小姐那边,有九王府的暗卫跟着,她放心得很。 而此时,莫冬儿正赖在九王府里,九王爷得知初夏未曾跟着莫冬儿,早就派了严青跟着莫冬儿。 莫冬儿拗不过九爷,又不想让人跟着,干脆扔了府上下人们伺候的莫苍穹,直接搬来了九王府。 九王府自然欢迎的紧。软软糯糯的小王妃,谁不稀罕? 温白最近似乎闲的不行,见天的往青竹身边凑,满脑子都想着如何使得神医有空,好撬过来给自己爷看看眼睛。 昔日叱咤沙场的军事温白,几乎都要成了青竹的跑腿的。 可青竹依旧是忙的不行,秋日里收上来的草药,从晾晒到收集制药,都是她一人打理,自然忙的不行。 北疆。 莫年早已跟北疆的将士们混熟,在北疆军里,俨然成为了众人皆是万分照顾的小弟。 严二虽不知莫年为何姓了莫,却早已知晓莫年不是莫苍穹的人,只当姓氏什么的,是个巧合。 不过严二依旧是未多莫年掉以轻心,对莫年算不上是严防死守,却也是时时刻刻注意着他。 至于北远将军,莫年可是莫大人亲自吩咐下来要好生照看的,他怎敢拦着莫年? 莫年性子也好,对谁都是虚心求教,在北疆军里,谁都喜欢教他两招。 小少年如同一个毫无阻拦的小草,在北疆军里扎根,然后,肆意疯长。 傍晚,号角声又响。 这不是北寒第一次进攻,这半月,北寒几乎日日都来骚扰一番,恼人的紧。 只是北远将军迟迟不动,钺安大军已后退了许多。 莫年不明白为何不去迎战,在这回收兵之后,悄悄的凑进了严二躺下的地上。 小少年笑的极其无害,“二爷,您跟我说说,北远将军为何不出兵迎战?” 严二没动,“你希望出兵迎战?” “我方士气正好,为何不战?”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莫要胡说八道。” 莫年一双眸子亮的吓人,“长久退下去,北疆将士定会士气萎靡。” 严二瞅了小少年一眼,冷笑了一声,“爷看你精神的很!” “不战而退,这可是兵家大忌!” “你读过几本兵书?都未上过战场,跑来跟爷说什么兵家大忌?” “不知自然是要问的。”莫年笑的乖巧,“二爷,您跟我说说,为何不能出战?” 严二眯了眯眼,眸光森寒,“北寒人,有雪狼。” “雪狼?北寒人可引狼?” “他们可不只会引狼。”严二坐了起来,眸光飘远,“他们还会训狼,战场上,可乘雪狼而攻,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莫年大惊,“若是北寒人人骑着雪狼,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是啊,所以北远那老东西怕死,他不敢出兵。” 小少年皱了眉,“可若是北寒真有什么雪狼,那岂不是早就骑着雪狼大肆进攻钺安了?” “就你想的周到。”严二抬手搓了搓小少年的脑袋,“几年前,北寒召集数千只雪狼,大肆进攻北疆,雪狼性情凶猛,生生从我北疆撕开了一道口子来。” 严二不屑的冷哼一声,“可那帮杂种也不看看,北疆是什么人的地儿!九王爷亲自挂帅,领了我来了北疆。爷是什么人呐,那是战神!是这北疆的杀神!那帮子长毛白狗见了爷,皆是夹着尾巴逃的屁滚尿流!” 莫年听的眸光发亮,“九王爷,当真如此厉害?” “那是!” “可,可雪狼凶猛异常,怎的见了九王爷,就夹着尾巴逃了呢?” 第一百零二章 北齐跟北远 严二一噎,“你这小子,本事不大,屁话倒是不少!自然是九爷带着我们几个,去了雪山,杀了领头的狼王,吓退了雪狼群!不然怎的,那群白狗见了爷就跑,难不成我们爷是狗王不成?” 小少年挠了挠头,“这不是二爷您说,雪狼见了……” 严二眸光一厉,莫年顿时噤了声。 突的,沉闷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又是敌袭。 严二骂了一句,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被地面脏污的衣衫,转身去瞧战况去了。 北寒人的攻势,越来越猛了些。 莫年说的不错,若只是一昧退缩,早晚都能退到钺安京城! 北寒人,骑着雪狼,在这片北疆,越发猖獗。 尤其是夜里,狼声阵阵,惹得钺安营里,人心发寒。 这日夜里,睡不着的莫年正打了一盆热水准备回营,途径北远将军的大帐,正巧听闻帐中北远将军的怒吼。 “莫大人迟迟不给消息,是想让我们死在雪狼口中吗?” 莫大人?莫苍穹? 小少年心思一转,顿时停下了脚步,站在帐边细细聆听起来。 莫苍穹的师爷连声劝慰道:“许是路上耽搁了些,莫大人不可能对北疆坐视不理,将军,您就再等等。” “等等等,这都快半月了!他怎么可能收不到!我看,就是他莫苍穹见着北寒有雪狼,怕了!做了个缩头乌龟!” “将军,就再等等。就算莫大人怕了,莫年不还在这吗?莫大人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师爷低声劝了几句,又道:将军,听闻北寒……” 剩下的话,师爷的声音太低,莫年没有听清。 莫年皱了眉,侧耳往帐子贴近了几分,依旧是没有听清。 见实在是听不到什么,莫年刚打算离去,就听帐中北远将军惊诧一声:“鲛人泪!” 莫年一愣。 小少年又是将耳朵贴近了帐子。 师爷正连声全道,“将军小声些,小声些,这可听说是颗宝珠,可解百般苦楚!是北寒太子寻去献给北寒王的宝物。” 北远将军心念一动,沉声问道:“可有法子寻来?” 师爷捋着胡须笑道:“听闻北寒太子的马会途径落石谷,将军,那可是个好地方。” 北远将军点了点头,“北寒太子何日会经过落石谷?“ 师爷又是压低了嗓音,直贴着北远将军的双耳说话,哪怕莫年再凑近营帐,也再未听到半点消息。 莫年无奈,只得端着水,悄声离去。 夜半时分。 莫年躺在床上,眸光清亮,鲛人泪,他也想要。 等到第三日,北远将军竟是一反常态,集合北疆将士,主动出站。 听闻这个消息,莫年不自觉的扫了严二一眼。 严二,自然是要出战的,且还是北远将军有令,使得严二冲在最前头。 北远将军的小心思,北疆军营里都知道,无非就是想让雪狼先把他们这些九爷手底下的将士先给啃了。 这样一来,可就没人反对北远将军在北疆一人独大。 北远将军是个有歪心思,却没有多少脑子之人,这馊主意,十有八九是北远将军身侧的师爷出的。 莫年亦是闯进了北远将军的营帐。寻了北远将军,请求出战。 北远将军瞥了小少年一眼,冷声道:“回去!” 莫年:“同为钺安人,身在北疆,怎能不为自己的北疆出一份力?北远将军,莫年请求出战!” 北远将军冷哼一声,“一个玩泥巴的小子,也想着出战?” 莫年依旧直视着北远将军,不大的小少年,脾气却倔的很。 这是莫大人送来的小子,北远将军实在是不敢呵斥,师爷见状,低声劝北远将军道:“将军,莫要忘了莫大人的心思。不上战场真刀真枪的练上几回,哪能栽培出莫大人想要的人?” “可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如何去的了?” “将军,您就将他带在身边,有谁又能真伤了他去?不是还有将军您护着吗?” 北远将军心思一转,一点头,“嗯,你说的有理。” “行了,你小子就跟在本将军身侧,切记不可跑远。” “是。” 这混小子,师爷捋着胡子笑起来,眸光轻闪。 这是莫年第一次踏上真真正正的战场。 北边天寒,还未深秋,便已是铁甲冰寒。 怪不得人总说刀剑无眼,踏足在这方战场上,才知,这可不只是什么刀剑无眼,秋日下,光影纷杂错乱,直晃得人眼疼。 战况极是激烈,莫年只觉前方利刃突来,后方长剑亦是泛起寒光,这片战场上,处处尽是锋芒凌冽,长剑上,都带着凛冽的秋风。 且对方,骑乘的可不是普通的骏马,进千头雪狼咧着一口银牙,森绿的眸光,骇人的紧。 一头头厉牙铁爪,一字排开,冲进马群里,尽是马儿嘶鸣,人声呼叫。 莫年捏着长刀,也算是杀了几人,只是小少年到底年纪尚小,若不是有身侧几个大汉护着,早被雪狼吞吃入腹。 小少年无后顾之忧,正红着眼往前挥刀之时,突的身下的马被人牵着跑了起来。 莫年默念一声,来了。 小少年赶紧稳了稳马身,假装狐疑的抬了头,抬眼,正是北远将军一手扯着他的马缰绳,直扯着莫年,将他带出了混战一团的战场。 “将军!”小少年惊呼一声,“我们这是要去哪?去敌方军营里,擒了他们的首领吗?” 师爷:这小子还真敢想。 北远将军没来得及理他,只道一句:“跟上就是。” 小少年依言跟上,眸子里,尽是不明。 北远将军没理他,只顾着一路奔向落石谷。 落石谷,地势极为险峻。 北寒太子正一人一骑,直奔北寒,落石谷险峻异常,极其适合埋伏,他必须得加快速度穿过这落石谷才成。 而此时,莫年正跟着北远将军,来到了落石谷上方。 一处深谷,一处断崖。 北寒太子心里一紧,这四周,未免太过寂静了。 正往谷中急行的北寒太子心里不免慌了几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怀中还散着隐隐微光的鲛人泪。 谷中,猛的一声轰鸣,竟是有巨石滚落下去。 北寒太子一惊,赶忙一扯缰绳,避开了滚落的巨石。 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北寒太子高喊一声:“是何人在此拦路?” 又是几个巨石滚落,竟是拦住了北寒太子的去路。 北远将军高喝一声:“交出怀中宝物。” 北寒太子捏了捏手中缰绳,一夹马腹,转身就往断崖处跑。 北远将军眸色一深,“追。” 马蹄声又响,几人赶紧一夹马腹,去追跑远的北寒太子。 北寒太子只顾急行,突的反应过来前方是一处断崖,赶紧勒住了缰绳。 “北齐,交出怀中宝物。” 北寒太子北齐按了按怀中的小匣子,终是拔出了腰间的刀。 “我北寒的勇士,不会轻言放弃!” 北远将军亦是下了马,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来。 师爷是不会武的,北远将军此次来,也未带多少人,一窝蜂的全上去,一时间倒也牵制的北寒太子无法挣脱。 混战之中,不知是谁的长剑,直插进北齐的肩胛骨里,又猛的一把抽了出来。 血色飞溅。 眼见着刀光剑影又是向着他纷杂而来,北寒太子心知自己实在是不敌,情急之下,北寒太子眼疾手快的将怀中小匣子取了出来,大喝一声:“慢着!” 北远将军见状,令几人停了动作。 北寒太子大喝一声:“都退后!否则我便毁了这鲛人泪!你们让开!我自会将这鲛人泪放于马鞍低下,你们放我离去!” 北寒太子伸手一抓,抓住了马儿的缰绳。 马儿嘶鸣一声。 北远将军见状,亦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 几人见状,纷纷退后了几步。在不远处站定。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装着鲛人泪的小匣子被北寒太子塞在马鞍之下。掩盖住了小匣子里隐隐泄露出的华光。 北远将军还未等上前,北齐突的刀光一晃,北齐长刀往马屁股上一挥,马儿吃痛,顿时抬了前蹄,一声嘶鸣,抬腿就跑。 北远将军猛的纵身一跃,就想扑倒马身上去。 北齐哪能给他这个机会,手中石子一出,径直射向北远将军的左眼。转身,提起一口气来,足尖一点,趁人不备,迅速离去。 北远将军只得躲开这枚石子。 电光火石之中,马儿已是跑出了好远。 情急之下,莫年突的纵马向前方猛奔的马儿急奔过去。 一骑绝尘,转身就没了影子。 北远将军猛的高喝一声:“莫年!” 只是小少年早已追随疯马而去,哪里能听见北远将军的呼喊?就算听见了,莫年也只当没听见就是。 小小的少年策马急行,紧紧追着前方疯跑的疯马。 北远将军还立在原地焦急的直踏步之时,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踢踏,直扬起了阵阵飞尘。 紧接着,是一道呼声传来,马上之人,亦是大喊了一声:“莫年!” 第一百零三章 莫年不要命了 严二策马急行,卯足了力气去追赶前方的小少年,终于快追上眼前那匹疯马之时,严二定睛一眼险些气了个仰倒。 “莫年!你做什么!还不松手!” 前方的小少年不知何时竟弃了马,死死的拽着那匹疯马的缰绳,大半个身子,都被疯马拖在了地上。 莫年死死的抓着缰绳,也不顾疯马狂奔之时将他拖在地上,将他身上磨出道道血痕。小少年咬着牙,死命沿着手里的长绳往上攀。 严二赶紧追上,试着伸手去握那条长绳,大喝一声:“莫年!放手啊!” 不能松手,汗水混着血,顺着小少年的额头往下流,几乎都要流进了莫年的眼睛里。 小少年攀这绳子,一点一点的往上摸,终于,一把抓住了疯跑着的马儿的马鞍。 快了,就快摸到了。莫年忍不住笑了笑。这一泄气,险些从马上跌了下去。 马鞍,摸到了马鞍,紧接着,是马鞍底下。 底下,就快摸到了! 就差一点。 马儿突然一声长鸣,加快速度往前冲了几步。 小少年手中一滑,缰绳险些脱了手。 莫年赶紧握住了手里的缰绳。 路上颠簸,颠簸的小少年几乎被摔了下来,即将要到手的匣子也摸了个空。 身后的严二又狠甩了几下马鞭,紧追不舍。 马上颠簸,严二赶着一匹骏马直追过来,“莫年!快跳!” 不能跳,还差一点。 莫年伸着手往前够,再次尝试去摸马鞍低下的小匣子。 手指一寸一寸的往马鞍处移,小小的少年,这下总算是如愿以偿。 只是这时,已是快临近断崖。 前方,无路可走。 马儿显然发觉了前方无路,情急之下,前蹄骤停,来不及停下的后蹄猛的高高抬起。 马背上正将小匣子往自己怀里塞的莫年一个不察,毫无防备之下,顺着力道直直的往前滑落。 前方,是万丈深渊。 “莫年小心!快跳下来!” 来不及了。 刚拿到小匣子的小少年,只来得及冲着身后急忙勒住马的严二留下一个干净的笑来。 少年眸光绚烂,眉眼间尽是喜悦。可随即,就顺着悬崖翻滚下去,从严二面前消逝。 “莫年!” 严二几乎跌落下马,直踉跄的奔到崖边,大声嘶吼道:“莫年!” 北远将军此时还未赶过来,只是远远的听闻严二的嘶吼声,赶忙又挥鞭加快了马速。 北远将军刚刚赶到断崖边,崖边早已只剩严二一人,北远将军顿时慌了神,急声问道:“莫年呢?” “你让他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北远将军皱了眉,依旧问:“莫年呢?” “我问你,让他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人在哪里?” “他死了!”严二猛的站起来,一手抓着北远将军的领子,一手指着崖底,红着严道:“他从这断崖滚落下去,他死了!” 北远将军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死了!” “是你害死了他。” 北远将军的师爷,直到此时才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听闻严二此言,连声道:“严二爷怎可说这话,我们将军他,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他害死了莫年!”严二捏着北远将军领子的手青筋暴起,咬着牙道:“一个半大的孩子,他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害死他!” 严二猛的嘶吼道:“你有本事害死爷啊!” 男人的嘶吼,直吼的北远将军微微失神。 师爷连声劝:“严二爷,这,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将军,您……” 北远将军喉结上下动了动,低声道:“找,定要把他找回来。” “来人,找!” 北疆军里,也不管刚刚战况如何,众人得知了莫年的死讯后,这天夜里,灯火通明。 北远将军一声令下,将士一队一队的皆出动搜索起来。 严二亦是不顾所有人劝阻,亲自下了崖底,去寻那个笑容干净的小少年。 不过下了崖底,严二倒是松了口气。 这片断崖之下,是水。 “莫年!” 严二一喊,崖底顿时响起了回音来。 “莫年……” “莫年,你在哪?” 严二半条腿都没在水里,连声呼喊,“莫年!” “莫年!” 可寻至即将天明,北疆秋日的冷水刺痛了骨头,严二依旧未曾寻到那眸光绚烂的小少年。 “莫年!” 直到天彻底大亮,严二嗓音都开始嘶哑,才断断续续喊出那句:“莫年,你还活……你还,还活着吗?” “莫年!” “咳咳。”水边的一堆小草丛里,突的传出了几声低咳。 “莫年!”严二眸光一亮,赶忙踢踏这水跑了过去,扒开足足有半人高的草丛,入眼便是小少年一双极其绚烂的眸子。 “莫年,你还活着。” 小少年笑起来,眸光璀璨,哑着嗓子道:“是啊,我还活着。” “还能走吗?” 小少年动了动腿,抱着小匣子笑道:“若是能走,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严二无奈,只得赶紧将小少年扶了出来 一路寻着干净的地方,好让小少年暂时歇息的严二,眼角余光瞥见少年依旧抱着怀里的小匣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莫年你不要命了?这破玩意当真如此重要?莫不是你要带去给你的相好?” “胡说什么!”莫年瞪着眼怒吼一声,可惜实在是身子发虚,只吼了这么一句,便不断的咳了起来。 “那你护着这东西做什么!” “我知道,你是九王爷的人。”小少年笑了笑,眸色璀璨。 “这北疆都知道爷是九王爷的人。“ “你是他的暗卫。” 严二顿时一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长剑隐隐出鞘,“你!” “咳咳,你慌什么?”莫年笑的眯起了璀璨夺目的一双眼,“温公子告诉我的,在军里,若是有事,可寻严二公子。” “温公子?” 小少年猛咳了一阵,缓了缓神,又道:“我听神医说过,鲛人泪,是可除苦楚的神物,对这双眼睛,更是有奇效。” 对眼睛有奇效?京城里的大人物,除了九王爷,谁还需要对眼睛有奇效的神物?” 严二腰间的长剑归了鞘,理直气壮的冲小少年伸了手,“那你拿来。” “不。”莫年抱着怀里的匣子,抱的更紧了些。 严二皱眉,“我不抢你的功劳就是,拿来。” “不,不给。”莫年又是一阵急咳,甚至还咳出了一丝血迹来,“咳,咳咳咳,这东西,我不会给你。” 涉及到自家爷,严二忍不住上前掐住了莫年的脖子,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还要给莫苍穹不成?” 莫年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咽喉被人死死掐住,脑袋里亦是昏昏沉沉起来。只是小少年却将怀里的东西抱的死紧,听闻莫苍穹的名字,眸子里亦是划过了一抹不屑来。 “莫,莫苍穹?他?他不配!” 严二看莫年的模样不像是作假,手上微微松了几分,却依旧是掐着莫年的脖子,“那你到底是要给谁?” “自然是,给我的主子。” “你的主子是谁?神医?” “总归是不会害九王爷的。”莫年笑了笑,眸光里,尽是这个少年该有的肆意妄为,“我的主子,你不配知道!” 这脾气,真不招人喜欢。 严二与莫年对视良久,终是松开了手,如此拼命的去夺鲛人泪,又拼了命的护的紧紧的,定是想将这东西留给九王爷用。 那莫年的主子,总归不是敌人。严二往莫年身侧的地上打了一拳,尘土刹那间飞扬起来。 “咳咳,咳咳咳。你这是做什么咳咳,都扬我的眼睛里了。” “事多。” 小少年眸光清澈,在清晨的阳光下下熠熠生辉,“扶我起来。” “……” “愣着做什么,扶我起来啊。” “……”严二认命的服他坐起来。 “水。” “……”严二认命的从腰间取了水囊,亲自喂小少年喝水。 就连喝水的时候,莫年也是把怀里的小匣子抱的死紧。 喝了水,莫年自顾自的合了眼,闭目养神起来。 严二踢了踢莫年,“起来。” “不起。” 严二都快气笑了,“你就睡这儿?也不怕被野兽吃了?这北疆的雪狼可是厉害的很……” “你不是在这吗?” 严二:“……” 半大的少年,没跟莫冬儿相处几天,却将莫冬儿的大爷脾气,学了个十足十。 若不是心知莫年不会害九王爷,手里还捏着给九王爷的药,严二简直都想把莫年扔在这不管。 “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年眯着眸子笑,拍了拍怀里的小匣子,“二爷,我为了这东西可是彻底耗尽了力气。接下来,我的安危,可就要靠你了。” 这小子真不招人喜欢!这小子的主子肯定也一样不招人喜欢! 莫冬儿忽的耳根一热,不自觉的摸了摸耳垂。 靳辰轩虚揽着莫冬儿,察觉小姑娘的动作,男人低声问:“怎的了?” “无事,许是有人在骂我呢?” 靳辰轩将软糯糯的小姑娘揽得更紧了些,软和的小姑娘,抱起来舒服的紧,男人笑道:“是何人在骂我的冬儿?” 第一百零四章 别动九爷的姑娘 “不知道呀。” 自己人面前的小姑娘,永远都收敛了一身锋芒,乖巧且无害。 “本王知道。” “阿轩知道?那是何人在骂我?” “本王不知是何人在骂你,却知道是何人在想你。” 嗯,这是温白教给靳辰轩的情话。 如果小姑娘接着问,是谁在想我?那么他就可以答,是我在想你。 可这只不过是对付一般姑娘的法子罢了,九王爷看上的,怎么可能是个普通姑娘? 莫冬儿一本正经的答,“想我?嗯,许是竹儿又在念叨我了?” 男人黑了一张脸。 小姑娘还不自知,揉了揉耳尖,道:“也兴许是初夏在想我,也有可能是阿年,阿年已经很久都没来信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靳辰轩:“……” 有些想杀了温白。 温白忽的感觉身后一凉,回头看看,空无一物。 温白摇了摇折扇,继续缠着竹儿去了。 莫冬儿身后冷了冷,这才发觉男人脸色不对,小姑娘软趴趴的趴在男人怀里,软糯糯的问:“阿轩?你怎么啦?” “无事。” 靳辰轩泄愤式的,蹭了蹭小姑娘的颈窝,蹭的小姑娘咯咯直笑,“别闹,阿轩,好痒。” “冬儿怕痒?”男人又是蹭了蹭。 小姑娘直躲,“哈哈哈,别闹了,好痒哈哈。” 男人跟着小姑娘闹了一阵,怀里抱着软软香香的小姑娘,将头搁在小姑娘的肩上,道:“冬儿” “嗯?” “我可能要走了。” 莫冬儿愣了愣,问道:“去北疆?” “嗯。” “去。”小姑娘往男人怀里缩了缩,轻声道:”那才是属于你的地方,你去,我在京城,给你守着。” “你,你……”这回轮到靳辰轩愣住了,男人愣了半晌,最后长叹一声,“我的冬儿啊。” 小姑娘歪了脑袋,软软糯糯的开口,问道:“阿轩,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能。” “会安全的回来吗?” “会。” “会记得想我吗?” “会。”靳辰轩从善如流,“日日夜夜,都会想你。” “好,那我就放心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那你去北疆,会被路边的小野花勾走吗?” 男人失笑:“不会。” 靳辰轩拉着莫冬儿的小手,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声道:“冬儿,遇见你之后,这里只为你而跳。” “好。” 果不其然,抵达了北疆的张子骛,没几天就递回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军报上寥寥数笔,北寒雪狼极为凶残,请求支援。 再询问何人能去北疆支援,朝中文武百官,竟又是无人吱声。 帝王震怒! 花丞相微微颤颤的躬身请命:“老臣以为,雪狼之猛,唯九王爷可破。” “臣附议,九王爷勇武不凡,在北疆素有战神之称。血狼那等凶兽,唯九王爷可破!” “臣附议!” “臣附议!” 蓝袍子红袍子的,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皆是口中高呼一声:“臣附议!” 九王爷,九王爷。皇上被噎的简直都要说不出话来。九王爷,难不成他钺安只有九王爷一个武将吗? 杀神九王爷,他现在只是一个瞎子!是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就该呆在自己府里闭门不出!凭什么还能去北掌大权! 太子自是明白皇上心里的意思,不觉瞥了一眼一直都无动于衷,高坐在木质轮椅上的九王爷,思量着道:“父皇,儿臣以为,九弟如今身子不便,实在是去不得北疆啊!”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 武将见此,纷纷慌了神。九王爷去不得,难不成要他们去送死吗? 他们倒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北寒雪狼,前些年实在是猖獗。 北寒天冷,战马本就受限,对面一匹匹雪狼冲来,咧着嘴,嘴角涎水直淌道地上,落入雪地,直化出一个个雪坑儿来。马儿畏狼,哪怕是身披铁鞍,都挡不住那雪狼尖利的一爪子! “可,可只有九王爷,才对抗的了雪狼啊!” 皇上怒道:“胡言乱语!” “臣等不敢!” 太子亦是道:“雪狼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这群武将都是自诩勇猛,实则不过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不成?” “臣等万万不敢有贪生怕死之心,不过一死而已!” “那你们为何不敢上?” “臣,臣等……” 太子又是转身请命:“父皇!儿臣虽武艺不精,却愿上北疆挥洒热血!为我钺安杀退雪狼,收复失地!” 九王爷依旧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上就上呗,说什么武艺不精,装什么呢? 果真立即有大臣反驳:“太子不可!太子乃国之储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万不可身犯险境啊!” “不错,太子万万不可以身犯险!皇上,太子心系天下不假,可太子实在是去不得北疆啊!” “请太子收回成命!北疆,去不得啊!” “请太子收回成命!” 皇上冷哼一声,“太子心怀天下,心系北疆,倒是不错。只是你武艺不精,放去北疆,又有何用?还不不如将你府上好生看管,一国之储,后院失火,成何体统!” “儿臣有罪。” “皇上!臣以为,这北疆一事,还是得请九王爷出马!” “可太子说的不错,九王爷身子不便,如何上的了战场?” “臣……” 一时间,朝堂上犹如炸开了锅,众臣众说纷纭 皇上由着下方众臣争辩,思绪良久,沉声问道:“小九,你以为如何?” 众臣顿时噤了声,皆是竖起了耳朵等着九王爷的答复。 “儿臣愿前去北疆,收复失地。” 皇上:“……” 朕就是问问,没让你答应。 朕还想听你拒绝老子来着,你都这德行了,难不成去喂雪狼? 喂了雪狼也好,皇上眸光闪了闪,这个功盖盖主的儿子,死了也好。 “朕准了!” “儿臣领旨。” 众臣皆长跪高呼一声:“皇上圣明!” 翌日,皇上传旨,九王爷亲自挂帅,统领北疆,杀退雪狼。 另邀莫冬儿进宫,好生照看,以慰九王爷出征之心。 这就是,变向的牵制了。 青竹的小院里,温白轻轻叩了叩门,“竹公子。” 青竹正在给安似月换药,闻言应了一声,“嗯,温公子请稍等。” 温白依言站在门外,轻声道:“竹公子,九王爷,要去北疆了。” 青竹手下一顿。 安似月抬头看了青竹一眼。男装打扮的姑娘,这是头一次在安似月眼前略微失神。 门外的温白又道,“皇上下旨,令莫大小姐进宫小住,以安九王爷之心,使得九王爷,无后顾之忧。” “什么!”青竹心里一紧,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道一声,“安姑娘,我得先去看看。” 安似月点了头,“公子有要紧的事,就去忙,我无碍的。” 青竹点了点头,急急忙忙的收拾好小药箱,打开了门。 “小姐如今在哪?” 温白往屋里扫了一眼,道:“跟我来。” 安似月直迎着温白扫过来的目光,丝毫未躲。 见二人急匆匆的走了,安似月心下不免思量了几分。 莫大小姐,她也略有耳闻。听说虽是莫府的嫡出大小姐,却是个自小就在府外养着的姑娘。如今街上更是传言,说莫大小姐是琉璃阁的花魁,桃夭。 可到底是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竹公子如此失态? 或是说,难不成神医青竹上头的人,就是那与九王爷有婚约的莫大小姐。 竹公子刚刚眼里的关切,不像是假的。 一代神医,竟是心甘情愿委身与人,且还尊称那人一声小姐? 若当真如此,那莫大小姐定不是一般人。九王爷如要出征,岂不是子骛也不敌那帮北寒人?那她的子骛,还安好吗? 这京城里的天啊!终究是要变了。 莫冬儿在莫府领了旨,也未曾多说,径直跟随来传旨的小太监进了宫。 此番进宫,莫冬儿心知自己很难再出,只是,她有她自己的思量 宫门口,果不其然,靳辰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莫冬儿发间红铃轻响,听闻此声,都不用身侧暗卫提醒,九王爷径直迎了上去。 “冬儿。” 莫冬儿身旁的小太监赶忙跪地,“奴才见过九王爷,九王爷千岁。” 靳辰轩没理,依旧走向他的姑娘。 小姑娘笑起来,极其自然的把自己的小手塞进男人的大手里。 紧接着,男人拉着小姑娘,领着小姑娘大步踏进了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 此去北疆,若是他回来到好,若是他回不来,难不成要把自己的姑娘亲手送给龙椅上的那老东西吗? 宫里人多纷杂,若是将他的冬儿一人留在宫里,万一冬儿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 张子骛将自己的姑娘放在了京里,可如今,差点落得个生死相隔的下场。例子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九王爷将莫冬儿留在京城已是放不下心,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姑娘送进虎口? 这条路,哪怕前路尽是坎坷荆棘,本王也不会,让本王的姑娘陷入危险。 莫冬儿,绝不可独自进宫。 他的小姑娘,由他自己来护着。 第一百零五章 请皇上下旨完婚 让我的姑娘做什么人质,更是宫里那老东西妄想! 只是九王爷似乎忘了,莫冬儿不同于安似月。 小姑娘虽是声色软软糯糯的,可爱的不像话,可性子,比安似月张扬的多。 莫冬儿回握了握男人的大手。 我知道这条路坎坷不平,尽是陷阱。可是阿轩,我愿意跟你一起走下去,陪你一起,披荆斩棘。 “儿臣叩见父皇。” “臣女莫冬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正伏案批改着奏折,闻言道了一句:“起。” 九王爷立即拉着自家小可爱站了起来。 花丞相亦是在此处,见着九王爷此举,眼角抽了抽。 随即花丞相跪地见了礼:“臣叩见九王爷,九王爷千岁!” “嗯。” “小九,你不忙着收拾东西出征去,在这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朕给你摆个宴?” “儿臣不敢。” 皇上冷哼一声,抬眼瞥了九王爷一眼,只是这一眼,顿时被九王爷身侧的小姑娘吸引了视线。 皇上呼吸一滞。 红衣的小姑娘,眉眼尽是妖娆魅惑。跟上回的宫装不同,一身红衣的姑娘,凤眸微眯,摄人心魂。 可这个小姑娘牢牢的拉着身侧男人的手,皇上面色未改,一双眸子却是阴郁了几分。 九王爷的脸黑了几分,把自家小姑娘往身后塞了塞。 别真以为他什么都看不见就能由着人家为所欲为了。皇上那眼神如有实质,真以为他瞎了,就能随意窥探他家小姑娘了吗? 做梦! 花丞相低着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此刻御书房内,也不过只是几人罢了,靳辰轩也不怕皇上知晓莫冬儿是他的软肋。 因这软肋,也是逆鳞。 平心而论,只要北寒雪狼活着一天,只要北寒雪狼未曾绝种,这钺安里,皇上就只能忌惮他,而不敢妄动。 这也就是为何前些年,他去灭北寒雪狼之时,特意放走了那只腹中怀了狼崽子的母狼。 只要北寒雪狼猖獗,哪怕他如今双目已盲,他自己的小姑娘,也能被他护的好好的,无人敢动! 哪怕是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九王爷开门见山:“冬儿不会住在宫里。” 皇上这才回了神,冷声道:“小九,莫大人如今昏迷不醒,莫大小姐照看莫府劳心劳力,你远在北疆,定是会担忧至极。何不将莫大小姐留在宫里,你也好无后顾之忧。” 靳辰轩:“莫大人昏迷不醒,冬儿心系父亲,自然是要日日照看莫大人。“ 皇上:“朕自会派去太医,好生照料!” 靳辰轩:“父病如此,身为子女,如何能安心离得了身?” 皇上:“难不成你要违抗朕!” 靳辰轩:“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父皇若是某一日龙体有恙,儿臣兄弟几个,自然会日日照料,绝不敢离身。” “你这是强词夺理!” “父皇,自古以孝治天下,如今莫大人身子有恙,怎可使得子女离身?” “朕以派了宫中太医院首,如今怕是已经在莫府了。莫大小姐一个闺中女儿,怎能与朕的太医院首相比?” “父皇……” 莫冬儿一只手还被男人握在手里,突的伸出另一只小爪子,拽了拽男人的衣襟。 靳辰轩微微蹙眉,却还是闭了嘴。 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家小姑娘大。冬儿说啥就是啥,不能反驳的。 花丞相:自家闺女说的还真没错,九王爷跟莫大小姐这关系,说是千依百顺都不为过。 九王爷那是个什么脾气?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就连洵妃,都拦不住。 没想到只是被莫大小姐扯了扯衣襟,竟然乖顺的不像话!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莫冬儿把被男人紧握着的小手抽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臣女心知皇上都是为了臣女着想,都是为了臣女的父亲着想,皇上大恩,臣女感激不尽。” 皇上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靳辰轩脸色一黑,却并无动作。 莫冬儿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皇上,臣女还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准。” 说实话,莫冬儿在皇上的眼里,是个有些傻气的姑娘。只不过是一张脸好看的不行罢了,毕竟这京城里皆是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被精心教导过的姑娘,哪有什么人是能蹲在御花园里抓蚂蚁的? 更何况,这小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要抓蚂蚁回去啃莫府!抓蚂蚁啃自家府邸,这是个正常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吗? 反正是个傻丫头,能提出来什么要求?皇上也就没多想,点点头,道:“准了。” 花丞相感觉不好。听自家闺女所说,这莫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皇上此举,怕是要挖了坑给自己跳喽。 “皇上对父亲恩重如山,亦是让臣女没了后顾之忧。可九王爷双眼不变,臣女心里担忧的紧。皇上,臣女父亲是个武将,如今北疆纷乱,父亲若是知晓,心里定也是担忧的紧。臣女不过一个闺中女儿,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莫冬儿以额触地,长跪不起,“也幸好九王爷几日后才能出发。在此之前,冬儿能请皇上下旨,将莫冬儿,指给九王爷,在九王爷出征之前,完婚!” 九王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花丞相一惊。 不只是花丞相一惊,就连皇上心里都是惊诧不止。 更别说先前对此毫不知情的九王爷了,九王爷伸手就想去牵身侧的小姑娘,只是小姑娘正长跪不起,九王爷这一摸,摸了个空。 这回轮不到皇上说话,就是花丞相,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莫大小姐,你,你,你何至于此?” 莫冬儿眸光清澈,接着道:“应当如此。皇上,臣女父亲虽是个武将,可莫府到底是百年的清正世家。莫府,没有再嫁之妇。” 没有再嫁之妇! 小姑娘声线软软的,却掷地有声。 也就是说,无论九王爷此去生死,莫冬儿,都嫁定了九王爷,生死不弃。 这会儿,靳辰轩总算是摸到了小姑娘。 靳辰轩的喉结又是上下滚了滚,喊了一声:“冬儿。” 皇上沉默了半晌,道:“你可想好了?” “臣女想好了,皇上金口玉言,臣女也不敢作假。莫冬儿,请皇上下旨。” 金口玉言。 皇上狠狠的皱了眉,屁的金口玉言。若不是今日御书房内人太多,他想反悔! 嫁做九王妃,他还凭什么将人家新嫁妇留在宫里?更何况,这人还是嫁与自己远征出战之子的新媳。 花丞相低着头,依旧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心里的惊涛骇浪,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平息的! 莫大小姐,果真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如此情意,哪里能是一般闺阁女儿能有的? 怪不得九王爷拿人家小姑娘当个宝,如此姑娘,怎会不值得善待? 靳辰轩伸手,想扶小姑娘起来,只是姑娘安抚的拉了拉男人的大手,依旧跪着,甚至还响亮亮的磕了个头,道:“请皇上下旨!” 直磕进了靳辰轩心里。 地上冷硬,他恨不得捧在心上的小姑娘,怎能受了这等苦? 怎能,因他受了这等苦? 皇上闭了闭眼,“你当真如此想?” “是。” 皇上:“你不后悔?” “臣女不悔。” “你……” “请皇上下旨!” 见拉不起小姑娘,靳辰轩也跟着跪了下来,“请父皇下旨!” “你莫要跟着胡闹!” “父皇,儿臣心知儿臣这副残破的身子配不上莫大小姐,儿臣只能,只能许莫大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以答莫大小姐不弃之恩。” 眼看着皇上还想拒绝,花丞相亦是跟着跪了下来,“皇上,这世上,能得一人,白首不离,实属难事。” 皇上眼睛一厉! 花丞相慢腾腾的劝:“皇上,请您下旨。莫大小姐又此心,实属不易。九王爷跟莫大小姐本有婚约,如今,莫大小姐年纪尚小,您不如就先下了旨完婚,待到及笄之时,再圆房就是。” “这……” 花丞相:“皇上,世事无常,不如就从了他们!” 世事无常,好一个世事无常。 皇上心里,思绪百转。 世事无常,谁知此去北疆,九王爷是否还能回来?是否又能再另谋新欢,舍弃了这个妖媚的姑娘? 九王爷双目有疾,定是见不到莫大小姐的姿色,如此一来,又怎会因莫大小姐而着迷? 抓不住的到底是抓不住,皇上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朕从了你们就是!” “多谢父皇。” “臣女谢皇上!” “皇上圣明!” 只道靳辰轩拉着莫冬儿离开,小姑娘毫不识规矩蹦蹦哒哒的往前跑,靳辰轩紧紧拉着小姑娘的手,面露宠溺。 “冬儿,小心些,记得看路。” “嗯!” 皇上看了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良久。 “花爱卿,你说,世事果真无常?” “老臣以为,这世事,不过一朝一夕而已。” “一朝一夕。”皇上呢喃一句,“那他们……” 花丞相笑了笑,躬身答道:“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第一百零六章 大婚 九王爷依旧是将小姑娘拐回了九王府。 直到踏进了府里,九王爷这一颗悬在半空之中的心才勉勉强强落了地。 刚放松了些,这巨大的惊喜,几乎将男人淹没。 靳辰轩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小姑娘。 “阿轩?”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由着男人抱住,乖巧的不像话。 “冬儿,你怎的不跟我商量一声。” 小姑娘乖巧的眨了眨眼,“就是想嫁给阿轩。” 直愣愣往心窝子里戳的小姑娘。 不久,一声尖利的嗓音传来。 “圣旨到!九王爷,莫大小姐,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北侯莫苍穹之女莫冬儿,温良贤淑,与九王爷靳辰轩固有婚约,今九王爷动身北疆,以退北寒,护我钺安。朕特赐圣旨,许镇北侯嫡女与九王爷三日后完婚,以安九王爷之心,钦此!” “民女莫冬儿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青极有颜色的给太监塞了一包银子过去。 太监暗自掂量掂量,分量不清,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直道:“王爷客气了,咱家这就回去了。” “公公慢走。” 温白带着竹儿,从莫府直寻到宫里,再从宫里一路奔回九王府,这才将将赶到了九王府,就听闻圣旨赐婚的消息。 竹儿大惊:“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等到及笄才能完婚吗?这离你及笄,还早着呢!怎么就三日后完婚了?” “竹儿。”小姑娘笑的人畜无害,“你别担心,是我求来的圣旨。” “小姐!那也不能如此仓促啊!三日后,这,这怎么可能准备的出来?” 靳辰轩亦是犹如被浇了一盆兜头冷水,顿时沉默下来。 三日,的确是太仓促了。 温白摇了摇折扇,“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竹姑娘放心就是,我们爷定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王妃娶回来。” 九王爷亦是心知竹儿在莫冬儿心中的地位,冷面的男人点了头,“竹姑娘放心。” 竹儿蹙眉:“九王爷发了话,奴婢自是信的,只是大婚三日前不可见面,王爷这……” 靳辰轩忍不住紧了紧拉着小姑娘的手,随即,缓缓的松开了手。 “阿轩?”小姑娘把小手又探了过来,“三日前不可见面?那是什么规矩?” 温白险些笑出声来。 竹儿一脸孺子不可教也。 靳辰轩寻着红铃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冬儿,回去,三日后,等着我来娶你。” 小姑娘瘪了瘪嘴,“从简便好。” 竹儿:三日能准备出来个啥?你这辈子也就能嫁这一回!还从简便好!想什么呢? 靳辰轩松开了小姑娘,”我只怕委屈了你,冬儿,回去。” 莫冬儿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时间太紧,我怕委屈了你。乖,等我三日,我来娶你回家。” “好!” 竹儿:她家主子是红衣潋滟,凤眸微眯,妖冶张扬的不像话的红衣桃夭,眼前这个又傻又好哄的小姑娘,她不认识。 初夏得知了自家小姐即将出嫁的消息,急匆匆的把安琳扔给了严八,自己回了莫府,帮自家小姐收拾嫁妆去了。 莫府里,安姨娘跟莫楚楚的东西,她们早就搬过一回了,眼下也不去动那两人的东西,反倒是照着苏便嬛当年的嫁妆单子,一一核对。 初夏负责般,莫冬儿就负责清点,她娘亲的东西,怎么可能留给莫府? 这一顿翻找,也破费功夫,最后竟寻出了足足几十抬嫁妆出来! 可见当年苏便嬛嫁进来,定是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只可惜,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再加上九王府送过来的十几箱子,莫冬儿此次,也算得上是盛装出嫁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莫楚楚乖顺的紧。就算是从莫楚楚的院中翻出了苏便嬛当年的嫁妆,莫楚楚也不争不吵的,任由初夏将东西搬走。 莫冬儿起初也没理她,直到莫冬儿出嫁的前一日,莫楚楚叩响了莫冬儿小破院子的院门。 “姐姐,你在吗?” “……何事?” 莫楚楚咬了咬下唇,“妹,妹妹听闻,寻常人家的姑娘出嫁,自家姐妹都是要来添妆的。妹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就是,就是来讨个彩头,姐姐可千万不要嫌弃。” “……放在门口。” 竟是连见一眼都不愿。 莫楚楚咬着下唇等了半晌,却依旧未听到屋内动静,无奈之下,只好将东西放于门外。 “姐姐,妹妹放好了,你记得要出来取。” 直到门外没了动静,莫冬儿才开了门。 门口,静静的躺着一个小香囊。绣工精致,花纹繁复,许是莫楚楚自己绣的。 莫冬儿将小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顿时冷笑一声,随手将小香囊一丢。 如此浓重的麝香味儿,是怕她闻不出来吗? 莫楚楚这脑子,简直是被猪油糊住了。 翌日,大婚。 这一早,天还没亮时,莫冬儿就被竹儿挖了起来,洗漱上妆,换嫁衣,直忙的小姑娘起床气都没地儿撒。 直忙活了一早上,莫冬儿才被收拾打扮好,吉时还未到,九王爷此时还被温白紧紧的按在九王府里。 这时,外面猛的热闹了起来。 是宫里的人,来给莫冬儿添妆。 如同上次一般,先是皇上添了几大箱的金贵物件儿,紧接着,皇后娘娘,洵妃娘娘,娴妃娘娘……一众娘娘皆是给莫冬儿添了妆。 再往后,是太子妃花倾城,率着一众皇子妃添妆。 后院空空荡荡,毫无妃妾的三皇子,竟也是以三哥的名义,委托太子妃给小姑娘添了些金贵的物件儿。 “九王爷来了!” “九王爷!” 初夏正慌慌忙忙的领着人将宫里送来的添妆添进莫冬儿的嫁妆里,忽闻外面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且还有不少人连声呼喊:“九王爷来了!” 初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快些快些,动作再快些。” 竹儿那边亦是忙的不行,昨夜里,她悄悄给莫苍穹用了药,让莫苍穹勉强好了些,甚至都能独自坐起来。 竹儿领着莫冬儿,按照规矩拜别双亲,苏便嬛的排位,亦是从莫家祠堂里被请了出来。 等着小姑娘恭恭敬敬的在莫苍穹和苏便嬛的排位前磕了头,那边九王爷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初夏匆匆的提着轻功,也不顾有人看见她,径直掠到竹儿跟前,喘着粗气道:“竹儿,准备好了。” “好。” 竹儿这才给莫冬儿盖上了大红色的盖头,再往小姑娘手里塞了一个苹果。 一身大红嫁衣的莫冬儿,随即被喜娘领着,送到了靳辰轩的手里。 已经被丞相夫人恶补过大婚全程有多么繁琐的莫冬儿:“……” 除了头顶上那新娘子的凤冠有些沉,其余的,她根本就插不上手,根本没有她什么事啊。 跟清闲的不行的莫冬儿比起来,熬了三天三夜的老妈子竹儿送算是松了口气。 莫府嫡女出嫁,十里红妆。光是一路上撒的铜钱儿,就是好几大箩筐。 直到将莫冬儿塞进了花轿,初夏扯着袖子又是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主子出嫁,也是累的她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九王府同样是熬了三天三夜。 严家暗卫齐齐出动,直忙活的脚不沾地,三天里尽是道道黑影掠过,终于是将九王府处处摆满了大红色。 虽是看不见,可靳辰轩不愿意委屈了他的小姑娘,愣是跨上了高头大马,由着跟了他数年的战马自己识路。 马儿亦是通人性的,去往莫府一路,都不用主子操心,紧紧跟着温白的马,带着主人直达莫府。 回路上,亦是无需温白引路,自顾自的带着主人,踏着稳健的步子,将自己主子送回了府。 温白今日,亦是换下了常年的一身白衣,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袍,玩世不恭的俊郎公子,嘴边含笑,引得路旁大姑娘小媳妇尽是一声惊呼,羞红了脸。 九王爷哪怕是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喜服,面色也柔和了不少,亦是没有多少人敢看的,倒是让温白出尽了风头。 直到了处处张灯结彩,尽是红云的九王府,靳辰轩心中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显的下了马。 三箭定乾坤的步骤,是省了的。九王爷双目有恙,到底是不方便。 喜婆高呼一声:“请新郎官儿踢轿门。” 靳辰轩没动。 喜婆见状,忙道:“王爷,您就伸伸脚,踢一脚就成。” “冬儿,你踢。” 喜婆一愣,这自古以来踢轿门以示从此夫君权威,怎么到九王爷这,还反过来了呢? 更让喜婆大跌眼镜的是,花轿里颠的不行正烦躁着的小姑娘,竟是真从里面狠狠的踢了一脚。 靳辰轩甚是满意。 喜婆可没见过如此的新娘子,顿时傻了眼:“这……” 温白扶了扶额,这可倒好,小王妃还没进门呢,九王爷在府上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了。 赶明儿就能传出消息去,说杀神九王爷,惧内! 啧啧,没进门就已经被人家小姑娘吃的死死的,这以后在九王府里,小九可还得咋混? 第一百零七章 莫小公子在哪 可这大婚总是要继续下去的,温白只得笑着出来圆场道:“喜婆,这九王府跟普通人家不同,理应是王妃做主的,您继续就是。” 喜婆悄悄瞥了九王爷一眼,见九王爷面色如常,并无不悦之处,只得继续下去。 “请新娘子下轿!” 靳辰轩这才伸手,拉住了花轿里凤冠霞帔的小姑娘,一把将人抱了出来。 抱着,就不撒手了。 喜婆绝望的不行,这人抱着新娘子,可还怎么让新娘子跨火盆? “王爷,新娘子该跨火盆了,这……” “无妨,我带她跨。” 喜婆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事儿啊,哪有抱着新娘子跨火盆的! 温白默不作声,悄悄的往火盆添了一把泥土。 说是火盆,也不过是燃着丝丝火星的碳盆罢了,再加上温白又往火盆里添了一大把泥土,如今的火盆,怕是一脚踩进去,都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来。 九王爷抱着自己娇娇软软的新娘,在温白的提醒下,抬脚跨了火盆,抱着小姑娘进了九王府。 高位上,早坐好了二人,皇上跟洵妃。 九王爷大婚,竟是圣上亲临。 洵妃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从未对这个儿子关注过。 若是以往,靳辰轩定是不会对这高位上的二人在意些什么,哪怕他大婚,都不会给这二人什么好脸色看。 只是自从洵妃娘娘上回被莫冬儿揭穿,本是对洵妃寒了心的靳辰轩,对自己的母妃虽是没有亲近起来 可至少现在也能恭顺的大礼问安。有空了,还会被小姑娘拖着去洵妃宫里,陪洵妃说说话。 虽是大多时候都只在一侧旁听,听着莫冬儿拉着洵妃娘娘唠,可靳辰轩这心里,到底是减了不少以往的芥蒂。 起初,洵妃娘娘也是不习惯,在宫里冷清了太久,都不知跟人家聊天是个什么滋味了。更何况,这宫里尽是些牛鬼蛇神,一句话就可能被人家套了进去,哪能肆无忌惮的聊天? 可莫冬儿拉着洵妃娘娘,也不聊别的,尽是唠些家常话,说说宫里什么好吃,什么花好看,聊聊小宫女嘴中的稀罕事儿,再拉着洵妃娘娘,问问靳辰轩小时候的事儿。 这些家常话一出,谈论的又尽是些有趣的事儿,洵妃娘娘还哪能招架得住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 这人啊,一打开了话匣子,便是再收不住,一来二去的,洵妃娘娘竟是与莫冬儿相见恨晚,险些成了手帕之交! 还是靳辰轩瞅着苗头不对,连忙打断了二人往手帕之交发展的趋势,黑着脸道:“母妃,这是你儿媳!” 一声母妃,脱口而出。 北疆的杀神九爷,算是成年以来,最自然的唤出了一声母妃。 九王爷发了话,这才打住了婆媳两个的相见恨晚。 如今,大婚。 九王爷见了洵妃,亦是极其自然的点了头,唤道:“母妃。” 亲近之意,让来九王府观礼的宾客们都惊了一惊。 紧接着面向皇上,靳辰轩放下了怀里的小姑娘,牵着小姑娘的小手,作势要跪。 “你今日大婚,无需多礼,起来。” “儿臣遵旨。” “圣上,吉时已到!” 皇上点了头,“开始。” “老臣遵旨。”今日这唱官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正是花丞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顿时四周尽是些叫好声。 到底是北疆杀神,哪怕沉寂许久,九王爷的面子,还是没人敢不给。 这京城里风云莫测,到底谁是赢家,不到最后,谁也不敢定夺。 靳辰轩拉着莫冬儿,不顾宾客喧嚣,将前院儿里的众人都留给了温白招呼,一路领着莫冬儿回了沉辉居。 沉辉居,焕然一新! 跟以往的冷硬单调色彩不同,此刻的沉辉居,处处都是大红色。 莫冬儿乖乖的被男人领着,红盖头之下的小姑娘,踩着脚下的红毯,入目尽是红色。 这一路上,红盖头下,她透过盖头的缝隙,只能看到脚下的路。 一路,都是大红,极是夺目。 小姑娘捏了捏手里的红苹果,悄悄的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是用了心的。 北疆。 严二照看了不能走动的莫年几天,等莫年伤势微微好转了些,又任劳任怨的背着莫年回了营,一时间大营里尽是嘘寒问暖。 北远将军更是赶紧放下手上即将寄回京,宣告莫年已死的信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喜道:“莫年!你还活着!” 莫年趴伏在严二背上,咧着一口白牙笑道:“让将军担忧了,我还活着。” 严二没好气的颠了一下背上的小少年,直接绕过了北远将军,背着小少年回了莫年的营帐。 北远将军一噎,刚想追上去,却被师爷一把拦了下来。 北远将军:“他……” 师爷低声劝:“将军,莫年有没有拿到那东西还是未知。这军里都偏爱这个少年几分,莫年因此险些丢了命,二爷腹中有怨,也是正常。” “活着就好。”北远将军叹息一声,踌躇半晌,又道:“我只担忧那东西……” “将军放心,我观莫年面色无异,相比是得手了。” “师爷何出此言?” 师爷捋着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若是寻常人,失了东西,定会愧疚万分。可刚刚的莫年,眉眼间尽是笑意与坦荡,不像是失了手。” “那他怎的不给我?” “将军莫急,莫年为给将军寻赐东西,可是丢了命都在所不辞,若是拿到了东西,定是会给将军送来的。” 北远将军想了一阵,觉得师爷此话有理,便也不再多想,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将军营帐。 张子骛已经抵达前线一段时日了,连连催促着这里出兵迎战,他在这北疆后方,亦是过不安分。 还是先将桌上那封差点传给莫大人的信件销毁了。 莫年还不知道张子骛已经来了,只是一来就去了前线,这才遇不上张子骛。 只是张子骛却听闻了莫年出事的消息,顿时心里一紧,急匆匆的从前方的寒城赶回了大营。 身高八尺一身甲胄的张子骛骑着战马就闯进了大营,身后守门的小将连声高呼:“张都尉!营里不可跑马!张都尉!快些下马!” 张子骛这一番动静,惊的北远将军连忙赶了出来,见只有张子骛一人前来,顿时大惊! 难不成是前方,又失守了? “张都尉,你这匆匆而来,可是前……” “别废话,莫年呢?” “莫年?” 张都尉心里一急,伸手就攥紧了北远将军的领子。 师爷大惊:“将军!” 张子骛又问:“莫年在哪?” 严二闻声赶了过来,定睛一瞧,竟还是个熟人。 可张都尉不是应该守着寒城吗? 严二心里一紧,唤道:“张都尉?” 张子骛自然得给严二面子,点了点头,“二爷。” 还真是张都尉!莫非是寒城也失守了? 北远将军缓了缓神,道:“莫年在他的营帐里。” 张子骛这才将北远将军一扔,松了手,道:“带路。” 严二一懵,“张都尉是特地来找莫年的?” “嗯。” “那都尉请跟我来,我刚巧也要去寻莫年。” 闻言莫年还呆在营里,张子骛心下一松,点了头。 “张都尉认识莫年?” “嗯,听闻他出了事,便过来看看。” 严二挑了挑眉,张子骛是九爷的人。如今这人既然认识莫年,且如此紧张莫年,莫年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或是说,莫年的主子,不简单。 营帐里,小少年正扶着桌子站立,试图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莫小公子。” 小少年闻言转头,顿时就笑了起来,“张公子。” 见到了莫年本人,张子骛一路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彻底底的落了地,“你无事便好。” “放心,我好着呢!”莫年甚至拍了拍自己瘦削的胸膛,这一使力,倒是呛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咳。” “莫小公子。”张子骛赶忙迎了上来,给小少年倒了杯水,“喝些水。“ 严二站在营帐门口处,只是瞧着里面二人,并没进入。 张都尉对莫年,实在是太过关心了些。且张都尉的言行,到不像是忌惮莫年身后的主子,更像是打心里来尊重莫年这个人。 竟能让一向刚正不阿的张子骛特地赶回来,莫年的身份,果真不简单。 那莫年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主子给他的那封交代他好生关照莫年密令,亦是让他不解的很。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自己家爷都忌惮几分,不敢妄动。 莫年眼角瞥见了门口的严二,不过小少年也不避嫌,大大方方的从怀里掏出了他死命护着的小匣子。 严二一愣。 莫年,竟是不避开张子骛?莫不是张子骛认识莫年身后的主子? “张公子来的正是时候。”莫年笑的眯起了一双璀璨的眸子,“莫年正愁无人能帮我这个忙呢。” “莫小公子有何事,尽管吩咐在下就是,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严二亦是跟着小少年眯了眯眼。 第一百零八章 苹果你在哪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想麻烦都尉将这个送到张夫人手上,请夫人代为转交给我主子。” 让安似月转交给的人,不言而喻。 张夫人?严二怔愣片刻,上回张都尉回京,竟是成了亲?可怎的从未听张都尉提过? 不是说张都尉险些死在刑场上吗?命都快没了,哪里来的夫人? 张子骛极其爽快了应了,也不多问,一把将小匣子揣进怀里。 青竹与他有恩,不管这小匣子里是什么,哪怕他拼了命,都定会交到青竹手上。 再没谈上几句,张子骛便起身要走。 “看你没事,在下也就放心了,前方战事紧急,我先回了。” “张都尉路上小心。” 张子骛略一点头,起身,大步离去。 见着张子骛出来,一路往大营门口走去,严二赶紧跟上,唤了声:“张都尉!” “严二爷还有何事?” 严二压低了声音,“张都尉识得莫年身后的主子?” “她与我有恩,恕我不能相告。” “可,张都尉可知莫年给你的匣子里……” “严二爷无需多言,哪怕这是要抄家灭族之物,我也必须带到!” 严二眉心紧皱,“这可是关乎咱爷的大事!” “这……”张子骛顿时犹豫了几分,可转头一想,温公子可是见天儿的往神医青竹身边凑合,顿时又笑了笑,“二爷放心,莫小公子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那到底是什么人? 严二觉得,莫年的身份是个谜!还是个全世界都知晓,就瞒着他的谜! “二爷,在下先回了。” 张子骛实在要走,严二也不好再阻拦,只得给张子骛让了路,由着他去牵马。 突的一道厉喝传来。 “张都尉真以为我这大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成?张都尉!你不在寒城上阵杀敌,无缘无语返回大营,这是擅离职守,是私自潜逃!” 京城。 直到天色昏暗,温白才总算是帮着九王爷送走了九王府的宾客。 难得一向铜墙铁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的九王府大开了府门,众人还不得皆怀着心思,好生把九王府打量个遍? 直到九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黑,周身也愈加泛冷,众人这才不敢再多待下去,赶忙起身告辞。 喝了不少酒的九王爷,这才冷着脸往沉辉居走。 说是冷着脸,实则靳辰轩的心里都要开出了花儿来。实在是男人一向冷脸惯了,实在是不知要摆出什么表情来,这才只能冷着一张脸。 严七早就得了自家爷的命令,特意给小姑娘送了些吃的来。小姑娘嘴也不闲着,竟是把床上撒着的花生,桂圆,枣和栗子都吃了不少。 莫冬儿还不自己吃,直拉着屋里侯着的几个小丫鬟跟她一起,免不得又遭了老妈子竹儿的一顿唠叨。 “小姐!这是早生贵子之意,你,你怎么能吃了呢?平日里你都不稀罕这些,怎的今儿个还不放过它们了?” 喜婆听的眼角直抽。这小姑娘,可是九王妃啊! 莫冬儿耷拉着小脑袋,憋着嘴,床上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小零嘴儿,都摆在眼前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可竹儿不让吃,那就不吃。 小姑娘伸手扒拉扒拉床上的小零嘴儿,给自己扒拉出一小块干净地方来,倒头就往床上栽。 喜婆看的眼直。 可能九王爷看上的姑娘,跟一般人有所不同。 竹儿扶了扶额。 果不其然,倒下的小姑娘猛的又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头顶的凤冠,沉的小姑娘脖子微酸,这一倒下,直戳的小姑娘脑袋生疼。 小姑娘脸都皱成了一个小包子,指着凤冠道:“摘下来。” 竹儿未动。 喜婆暗自叹了口气,“王妃,这凤冠是要等王爷过来才能摘的,您先忍忍。” 小姑娘昂着头,眼巴巴的瞅着这几人,“沉。” 多好看的小姑娘啊,眉眼精致,大睁着一双水润的凤眸,勾人的紧。 屋里的小丫鬟,见了莫冬儿这模样,哪有不想上前帮忙的道理?只是九王府规矩森严,她们实在不敢妄动。 只是喜婆却不是九王府养出来的。 这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喜婆暗叹,抬腿就像去帮莫冬儿。 竹儿却一把拦住了喜婆,“这是九王爷才能摘的,私自掀了盖头已是不合规矩,怎能等九王爷进来,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新娘子?” 这话说的有理,喜婆赶紧收了心思,默默的垂头站好。 这喜婆,是九王府寻的人,本是想寻太子妃娘娘来做这喜婆,讨个彩头。 只是太子妃花倾城用了莫冬儿带去的药,前些天被太医探出了喜脉。这可是几个头胎皇孙,因此被勒令留在东宫里安心养胎,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奴婢恭迎九王爷。” “奴婢恭迎九王爷。” 屋里的人听闻,顿时乱了起来,“九王爷来了,快,快把盖头盖上。” “王妃快些坐好,要盖……哎呀!苹果!苹果呢?” “苹果?不是在王妃手……呀!苹果呢?” 喜婆打眼一瞧,小姑娘一双白皙的小手里,竟是空无一物!别说是苹果了,就连像苹果的物件儿,都没有! “快寻苹果!” “苹果在哪?找到了吗?” “你那里可有苹果?” “哎呦,这苹果可去哪了?难不成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苹果?苹果你在吗?”喜婆趴在地上,慌慌张张的冲着床底直道:“苹果大仙,我可求求您了,您快些出来,失了苹果,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眼看着满屋子里的人开始慌慌张张寻苹果,小姑娘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苹果出来。 红彤彤的苹果上,不知被谁咬了一口,一排牙印甚是明显。 喜婆:“……” 小丫鬟们:“……” 这王妃,似乎有些调皮? 真是一眼不盯着,就能整出些事来。 竹儿正忙着整理被小姑娘霍霍的一团糟的床被,发觉众人突的静默了下来,狐疑的问道:“怎的了?” 竹儿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被小姑娘啃了一小口的苹果。 竹儿想都没想,一把夺过了莫冬儿手里残缺不全的苹果,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一个大红色的苹果来,塞进小姑娘手里。 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喜婆暗自竖起了大拇指来。 莫冬儿讨好的笑起来,笑的凤眸微眯,手里拿着竹儿新给的红苹果,乖乖巧巧的坐好,任由喜婆帮她盖上了红盖头。 这屋里,数竹儿最是冷静,“喜婆,您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喜婆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仔仔细细的扫了一圈,连声道:“没有了,没有了,还是多亏了姑娘的苹果。” 竹儿亦是扫了一圈这屋里,点了点头。 自家小姐是个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吗?就这苹果,她袖子里还有俩!别说苹果了,就连红盖头,她都有备货! 莫冬儿成亲,老妈子竹儿真是费劲了心思! 门口的靳辰轩,嘴边笑意愈发扩大了些。 门里尽是寻苹果的吵闹,他也算是跟莫冬儿相处过一段时日了,不用多想,靳辰轩就猜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的小姑娘啊,真是可爱。 靳辰轩也就只站在外面等着,等着里面的吵闹声平息,这才推开了门。 “恭迎九王爷。” 靳辰轩只当不知她们先前的闹腾,“下去。” “是。” “竹姑娘,苹果。” 竹儿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从袖口里掏出了那个被小姑娘啃了一口的苹果出来。 被啃的那处,早已略微发黄。靳辰轩也不嫌弃,抚了一圈手中的苹果,手指在小姑娘咬过的小坑处按了按。 小姑娘嘴边留不住食,能留下这大半苹果,也是难为她了。 “下去。” “是。” 红盖头下的莫冬儿看不见男人的动作,只听闻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关好的声响,紧接着,男人一步一步,迈了过来。 紧接着,一股浓厚的酒香味从靳辰轩身上传来。莫冬儿从大红盖头下瞥见了一双男人的脚。 龙凤红烛之下,小姑娘歪了歪头。 靳辰轩寻着红铃声,指尖触到了小姑娘头上盖着的红盖头。 手指轻挑,红盖头顿时落了地。 红烛下的小姑娘,一身大红嫁衣,年纪尚小的小姑娘,无须上得太多的脂粉,略施淡妆,便是极其惊艳。 凤冠霞帔,新娘子的妆面,眉眼处,尽是妖冶。 凤眸微眯的姑娘,极尽魅惑。 只可惜,九王爷看不到。 莫冬儿抬了头,眼前的男人,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平日里冷着的脸,也显得柔和了不少。 只是,这酒气也太浓了。 小姑娘娇娇气气的皱了皱鼻子,“阿轩,要喝些醒酒汤吗?” 靳辰轩附身,环抱住小姑娘,烦躁了一天的心,也逐渐在小姑娘的馨香里平复下来。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一天应付那么多人,平日里那帮老家伙,是半分都不敢往他身前凑合的,今日可真是被那群老家伙逮住了空子,均是卯足了劲儿往他身前凑,真是惹人厌恶。 “阿轩。” 第一百零九章 理直气壮和强词夺理 “嗯。” “阿轩。”莫冬儿乖乖巧巧的任由男人抱着,软糯糯的提醒:“该喝合卺酒了。” 靳辰轩这才松开了小姑娘,刚想直起身子,一只大手却被莫冬儿一把拉住。 “怎么了?” 莫冬儿拉着男人的大手,让男人摸上了自己头顶的凤冠,理直气壮,“帮我摘下来。” 靳辰轩失笑,试着去解开莫冬儿头顶的凤冠。 只可惜,看不见的九王爷,只感觉手底下的凤冠,有些扎手。 莫冬儿这一身的凤冠霞帔,都是交由内务府丈量尺寸,三天三夜未曾合眼赶出来的。这凤冠,亦是靳辰轩特意吩咐下去的精贵物件儿,做工尤为精致,怎能与普通的新娘子相提并论? 这东西,九王爷见都没见过,可咋整下来? “阿轩?”见男人没有动作,莫冬儿昂着小脑袋,轻轻的唤了一声。 硬着头皮上,九王爷轻咳了一声,这世间,还没有什么能难得住杀神九爷。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 直折腾的靳辰轩满头大汗,这才将小姑娘的头发捋顺了,取下了沉重的凤冠。 莫冬儿也就昂着小脑袋,乖乖巧巧的坐了半个时辰。 直到感觉头顶一轻,莫冬儿扭了扭被压了一天,甚是酸痛的脖颈,还不忘夸男人一句,“阿轩好厉害。” 靳辰轩失笑,随手将凤冠放到一边。拉着小姑娘起来,直坐到了桌前。 莫冬儿乖巧的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放到靳辰轩的手里。 酒入喉肠,兴许是靳辰轩为了照料莫冬儿,特地吩咐过,将这喜房里的合卺酒,换成了清甜的果酒。 甜的。莫冬儿悄咪咪的砸砸嘴,好喝,还想再喝。 只是面前的男人身上酒气甚重,若再拉着男人陪她喝酒怕是不好。莫冬儿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接着喝酒。 小姑娘暗自点了点头。嗯,自己还真是越来越有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了呢。若是竹儿知晓了,定是会十分满意的。 靳辰轩倒是不会知晓莫冬儿的这点小心思。更何况北疆天寒,一到冬日,军里只靠得喝酒来暖身子,这世间几乎什么烈酒他都品过。若说酒量,怕是陪着小姑娘喝上一夜,九王爷都不会觉出什么不适来。 只是今日,到底还有更重要的事。 接下来,洞房花烛夜。 人间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只可惜,今日这洞房花烛夜,倒是跟寻常人家的不大相同。 莫冬儿年纪尚小,还未曾及笄,九王爷也不能干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儿,今日这洞房花烛夜,也不过只是抱着小姑娘睡觉而已。 而今日的北疆,也甚是热闹。 张子骛竟以擅离职守之名,被北远将军扣下了! 这下可坏了事儿,那小匣子可还在张子骛身上呢!严二急出了一头的汗,虽北远扣下张子骛时他就在场,可这张子骛私闯进营,这是大家伙亲眼所见,哪能有假? 这可如何是好? 严二正焦头烂额之时,突的想起一人来,眸光一亮,回头就往莫年的营帐跑。 直跑到莫年的营帐跟前,严二一把掀开了帘子,急匆匆的道:“莫年。” 小少年正自顾自换好了药,见严二匆匆忙忙的模样,顿时笑道:“严二爷有何事?” “跟我来。” 严二一把扯了小少年,边走边道:“张都尉被北远扣下了。” “为何?张都尉可有事?” 严二眸光闪了闪,“无事。” 莫年这才松了口气,“无事就好,北远将军怎的就扣下了张公子?” “私逃回营,擅离职守。” 莫年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擅离职守,这可是逃兵啊! “二爷,这可要如何是好?” 严二皱眉,不自觉的瞥了小少年一眼,怎的这莫年,竟是半分都未提到匣子一事? 严二清了清嗓子,“这就要看你的了?” 莫年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严二的心思,顿时深呼了一口气,“二爷放心。” 小少年的眸光璀璨,眸子里,尽是流光溢彩。 这双眸子太过夺目,严二亦是不禁失了神。等严二回过神来,二人已经站在了北远将军的帐前。 若只是严二前来,自然是会被拦下的,只是这回,多出了一个莫年来。 这北疆大营里,几乎人人皆知莫年来路不凡,北远将军放纵,严二爷亦是欣赏有佳。再加上小少年谦恭有礼,性子极好,这北疆大营里,也都愿意宠着这个小小的少年。 更何况,北远将军可是特地吩咐了,若是莫年前来,无须阻拦,只管让莫年进来就是。 见了莫年,守在北远将军营帐门口的小士兵,恭恭敬敬的一拱手,道声:“莫小公子。” 莫年略一点头,抬手掀开了北远将军营帐前的帘子,“北远将军,莫年求见。” “嗯。” 莫年听了里面传出来的答复,一手扯着严二就像往里走。 守门的小士兵为难了些,“莫小公子,这……这将军没准严二爷进去啊。” 莫年冲着小士兵笑了笑,也不多说,径直拉着严二大步踏了进去。 守门的小士兵挠了挠头,一脸担忧,今儿将军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千万别将气撒在了莫小公子身上才好啊。 北远将军本事万分欣喜,本以为莫年此次过来,是给他送那装着鲛人泪的小匣子的。可见着进来的不只是小少年一人,北远将军顿时沉下了一张脸。 严二,他怎么也来了! 师爷昨儿果真说的不错,是时候要教一教莫年,什么才是服从了!免得这莫大人派下来的人,平白无故的落入了严二手里! 北远将军冷哼一声,“严二爷怎的有空来此?” 还未等严二的耻笑说出口,莫年道:“将军,张都尉人在何处?” 严二:这跟刚刚商讨的不一样啊?这小子,这么直接的吗? 北远将军:“自是打哪儿来的回哪去,你问他做什么?” 小少年眯了眯一双眸子,“可莫年听人说,张都尉并未回去,反倒是被将军扣下了。” 北远将军直盯着严二道:“是何人胡言乱语?如今战事吃紧,是何人在此之际口出狂言扰乱军心,按罪当斩,以儆效尤!” 严二见此,倒是慵懒了起来,随随便便的往地上一坐,一手拄头,等着小少年跟北远对质。 北远不善,可依他之见,莫年亦不是什么善茬。有戏不看,岂不是傻? 莫年叹了口气,“张都尉回去了便好,总算是不会辜负了大人的希望。” 北远将军跟严二顿时支棱起一双耳朵。 北远将军:大人?莫大人?难不成张都尉过来是得了莫大人的命令?那,那他岂不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还险些坏了莫大人的事? 北远将军试探着问:“莫小公子,你口中的大人……” 小少年笑了笑,闭口不言。 跟着神医青竹的那段时日里,莫年也算的上是被温白言传身教。温白那等笑面狐狸教出来的人,怎能与北远将军这等武将相提并论? 若是师爷在这还好,可今儿师爷偏偏不在,故此,小少年这一闭口,北远将军就顿时慌了神。 不成不成,北远将军心思百转。此回倒是他莽撞了,等会儿还是要寻张子骛问个清楚才是。 北远将军见小少年只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也不见莫年将鲛人泪呈上。北远皱眉,又道:“莫年,你身上的伤,可是大好了?” “劳将军挂念,已经好了。”小少年也没让北远将军失望,紧接着就问道:“将军,那匣子里到底是何物?” 北远瞥了严二一眼,叹口气道:“那北寒太子身怀邪物,此邪物甚是凶煞,本将军恐其对我北疆不利,这才特地去劫此物啊。” 莫年大惊失色。 北远将军又是瞟了严二一眼,严二正拄着头听北远将军编故事骗小少年,一言不发。 北远将军又是长叹一声,“莫年,那东西,你可拿到了?” “这……那匣子不是已被将军寻去了?” “什么?本将军如何寻得那匣子?莫年,你,你可休要胡言。”北远将军冲着小少年伸了手,满是希冀道:“那邪物放在身上甚是危险,快将那匣子给本将军,由本将军亲手毁了它!” 小少年在北远将军满是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莫年无能,没有拿到。” 北远将军一急:“你不是已经抓住了那匣子吗?怎的就没有拿到?” “将军。”莫年低着头道:“我跌下悬崖以后,便人事不知,等我醒来,手里早就没有了那个小匣子。若不是二爷来寻我,我怕是早就进了雪狼的腹中。” “二爷?”北远将军心里一紧,莫非这鲛人泪是被严二趁着莫年不备,私自拿去了? 北远将军蹙眉问道:“严二爷可曾见过那匣子?” 严二呲笑一声,“什么匣子?将军若是想要,何不自己去崖底寻?或者让莫年再去跳一次崖,再跳一回,兴许就能找到了呢。” 这人不是强词夺理吗! 第一百一十章 九王妃是狐媚子 小匣子不在莫年身上,亦是不在严二身上,那只怕是还留在崖底。北远将军一叹气,摆了摆手道:“行了,莫年,你好生回去歇着。” 莫年:“那邪物?将军,怎能让此等邪物落入北寒人的手中?不如,不如让我再去崖底寻一寻!” 你还当真了咋滴!北远将军当即瞪大了一双眼:“说什么胡话!你且好生歇着去,本将军去派人寻就是了!” “那将军,还请您带上严二爷!二爷知晓我落地之处,兴许能寻的到那匣子。” 严二:就不能让老子闲下来是不是?你看我闲着闹心? 北远将军哪敢让严二跟着,就依严二那性子,还不得当场将那小匣子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邪物? 严二可是跟着九王爷走南闯北的人物。匣子一开,鲛人泪光芒四射,岂不露馅? 北远将军忙道:“不劳烦二爷出手,莫年啊,本将带着一队人马随着崖边去寻寻便是了,若是寻不到,兴许就是被那边的雪狼吞如了腹中。” “可万一是被北寒人寻去了可怎么办?”莫年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少年的脸上,满是认真。 北远将军:“……” 严二:你编,你接着编,我就瞅着你编。还有莫年,你演,你接着演,我就瞅着你演。 北远将军:“那地方总有雪狼出没,北寒人不会去那里。” “嗯,二爷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如此便好,将军,那匣子还是尽早拿回来才是,在下就不打搅将军了。” “嗯,去。”北远将军一挥手,又见严二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处,冷声道:“严二爷可还有事?” “无事。”严二拍拍屁股站起来,指了指莫年,道:“只是怕你吃了莫年罢了,我这好不容易背回来的人,可别再喂了你口中。否则这北疆大营里的弟兄们,倒是要说我严二没本事了。” “严二爷说笑了,我怎会吃了莫年呢。” 自九王爷一战成名以来,严二就一直陪在九王爷身侧,而严二亦是陪着九王爷征战沙场多年,在北疆积威甚重。 北疆几乎绝大部分将士,都是极其敬重严二的。所以严二这人,北远将军还真得罪不起。 事到如今,北远将军也只能打发了这两人,派人去崖底寻鲛人泪去了。 鲛人泪有何用处,北远将军知晓的并不多。不过,既然是上面交代下来的,那他依着大人的命令办事就是了。 至于那张子骛,北远将军思量半晌,猛的听见帐外小少年清越的声音来,“二爷,您可有空?” 严二瞟了小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询问:“怎的?” “二爷,您可能帮我个忙?” 严二呲笑一声,“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听闻大人在北疆之时,可是埋了一壶好酒!听闻是北寒拿来御寒的烈酒,甚是有名,叫……叫什么来着?” 严二眸光一亮,“烧青子?” “对!就是这酒!听大人说,这酒可烈的很,极是够劲!” “说,何事?” 小少年笑起来,“我前几日收到了一封捎给张都尉的信,可刚才张都尉来的时候,我这劫后余生又见友人的。一激动,给忘了。” 严二走在莫年前头,懒洋洋的应了声,“成交,信拿来。” “哎!多谢严二爷,信就放在我那营帐里头,我给您送去?” “不必,跟你走一趟便是。” “莫年谢过二爷,二爷大恩大得,莫年没齿难忘!” “就你小子会说话。” 谈笑声渐渐远去,北远将军却在大营里慌了神。 严二亲自送信过去,那不就好发觉张子骛并不在寒城里了吗? 偏偏这时师爷去那悬崖边还未回来,北远将军身侧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唉。”北远将军终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命了守帐的心腹,交代人放了张子骛。 实在是他没有办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听上面吩咐办事的粗人罢了,还是莫苍穹放心不下他这性子,硬给他塞了一个师爷。 京城。 九王爷大婚第二日一早,靳辰轩领着莫冬儿进了宫。 叩谢皇恩。 进了宫,皇上早在凤仪宫坐好,等着两位新人来叩见。 宫里之人,莫冬儿早就见过了大半。小姑娘本以为今日来此,也不过是收收礼罢了。可今日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大婚第二日,九王爷靳辰轩,领兵出战。 靳辰轩都没来得及送小姑娘回府,径直在宫门口翻身上马,一路奔向了军营里。 随即,大军开拔。 莫冬儿站在宫门前,望着绝尘而去的靳辰轩良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男人温热的气息丝毫还萦绕在上面。 临到分别前夕,靳辰轩也只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好。”小姑娘捏了捏小拳头,再按了按自己似乎有些空落落的胸口,“等你回来。” “王妃娘娘,太后正等着您呢。” 莫冬儿这才回了神,小姑娘垂眸盯着身侧说话的小太监,一言不发。 小太监腰身弯的更低了些,“王妃娘娘,太后有请。” “嗯。” 依旧是身着红衣的莫冬儿,墨发皆束,做妇人打扮。发间一支血玉发钗,一枚红铃轻响。 极其简易的打扮,跟寻常刚出嫁第二日的新嫁娘比起来都相差了不少,更何况是正一品的王妃? 若是常人,估计是会被当做这新嫁妇不受宠的。可偏偏九王爷一路上都牵着小姑娘,言语形态处处尽是维护之意,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可若说这小姑娘受宠,怎生新婚第二日,就做如此素净的打扮?难不成还是九王府穷? 大婚第二日一早,九王爷去了北疆。正主不在,众人也不好再猜测下去,只是心下默默思量,这九王爷是否欣喜九王妃一事,还有待商榷。 若是喜欢便罢,若是不喜……诸位大臣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女儿。 此去北疆,若是九王爷败了,或是九王爷干脆死在了北疆,那这九王妃倒是个可怜人。 可若是九王爷大获全胜,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那便是九王爷依旧有那等号令北疆之力。如此一来,往九王府里塞人,倒是与九王爷打好关系的好法子。 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红豆。 不知是不是翠花公公一手带出来的人,红豆小太监跟莫冬儿亦是极其自来熟,一路上皆是跟莫冬儿唠着太后娘娘的喜好。 红豆也不管九王妃有没有回应,自顾自道:“太后娘娘原先最喜九王爷,可自从先皇去了,太后娘娘也就将自己关在了佛堂里,日日吃斋念佛,再不踏出一步。” “太后娘娘平日里喜欢听听曲儿。亦是喜欢寻人唠嗑,这人啊,年岁大了,总喜欢听人顺着她。” 莫冬儿略微点了点头。 红豆就悄悄抬眼去看这个九王妃,红衣墨发,映的肤色白皙。 许是阳光有些烈,九王妃微微眯了眯一双凤眸,阳光下,极其张扬的红色铺天盖地而来,凤眸的姑娘,犹如妖魔般摄人心魂。 红豆猛的呼吸一滞,一路上再未发话。直到了太后娘娘的住处,红豆才低着头道:“王妃娘娘,到了。” “嗯。” 莫冬儿接着往前走,宫中,步步金阶,处处富丽堂皇。 小姑娘眯了眯一双凤眸,面上妖冶,可心里正胡思乱想:自己这回居然没把这太后之宫作为储备金库,莫非踏入这金铸佛堂,亦能将自己度化成佛? 既然如此神奇,回去可也得在九王府里盖个金佛堂才是。 再往前,是太后内宫殿门,给小姑娘开了半扇。 莫冬儿凤眸眯的狠了些。 就算是平民百姓家家中,婆婆再看不上眼的儿媳,怕是都不会在大婚第二日来敬茶之时开半扇门。 这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更何况,她莫冬儿是皇上亲自下旨指婚,是皇上亲封一品九王妃。 太后如此,怕是不只是下马威这么简单。 嗯,那回去还是不盖佛堂了,她现在想把这地方当做自己的储备金库。 莫冬儿面色不改,临门之时,小手一挥,大开了太后的殿门。 “臣妾叩见太后娘娘。” “你这丫头,怎的还叫哀家太后娘娘?” 莫冬儿从善如流的改了口,“皇祖母。” 刚刚跟着靳辰轩进宫之时,理应是来拜见太后娘娘的,可太后娘娘礼佛多年,实在是闭门不出。 宫里人皆知太后娘娘的规矩,靳辰轩亦是只拉着莫冬儿在太后宫门前磕了个头,便走了。 可不曾想,靳辰轩前脚刚走,后脚莫冬儿就被太后宣进了宫。 太后娘娘手握一串佛珠,常年的保养得当,让太后娘娘脸上并无多少褶子,皮肤白皙,面色和善。 “来,进前来,让哀家瞧瞧。” “是。” 小姑娘依言走到太后跟前,太后娘娘拉起了小姑娘一只手,眯着眼打量着小姑娘,口中直道:“哟,可真真是个标志的人儿,怪不得能让小九都被迷了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王妃哭瞎了 这是说,她美色误人,不过是空有一张脸的狐媚子,耽误了九王爷的前程? 真当她小,九王爷又不在就好欺负? 莫冬儿眯了眯眼,带着些妖气的姑娘,眉眼间极是魅惑。 太后娘娘一愣,放开了小姑娘的手,道:“瞧你这副模样,若是扔去那污秽的地儿,倒也当真能混出个花魁来。” “不负皇祖母厚望,臣妾的确是混得了一个花魁的名头。若不是这名头,臣妾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太后娘娘冷哼一声,“你死了才叫干净!哀家问你,你落红的帕子呢!” 莫冬儿眨眨眼,她还未及笄,皇后娘娘都未找她寻什么落红,这老太婆抽什么风? 难不成逼着自己孙子做禽兽? “王爷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婚,王爷这心啊,满满的都盼着这战事早些过去,救百姓于水火,还哪有心思过什么洞房花烛夜?” 莫冬儿一脸担忧之情,又道:“王爷本乃君子,谅解臣妾年纪小,故此,昨儿虽是大婚,可洞房花烛,却是没有。” “什么!你说九王爷没碰你?”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没有。” “没用的东西!你这九王妃到底是怎么当的!洞房之时,竟是连自己夫君都留不住!” “王爷心系于那连绵纷争的北疆,心系于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心系这钺安疆土,王爷是心怀大义之人,臣妾区区一个小女子,怎能比得上这钺安?” “够了!你是说哀家眼里没有那天下大义,反倒是为了这些后宅之事扰乱九王爷心神?” “臣妾绝无此意。” “哀家看你就是此意!”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 太后娘娘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随意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九王妃大婚之日无落红,去门外跪着罢,哀家看了心烦。” 莫冬儿听闻此言,倒是站了起来,拍了拍大红色的衣裙,道:“太后娘娘若是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大胆!”太后娘娘将手中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哀家的话,你敢不听?” “太后娘娘,臣妾素来五感有疾,许多话,臣妾怕是都听不见。”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九王爷大婚第二日便去北疆平乱,九王妃思忧成疾,竟是为此,生生哭瞎了一双眼!” 闻言,顿时从两侧出来一排人高马大的粗壮嬷嬷来,个个长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跟莫冬儿一比,小姑娘顿时落了下风。 “太后娘娘当真要如此?” 太后娘娘轻抿了一口茶水,垂眸不语。 莫冬儿只是冷眼瞧着几个粗壮的嬷嬷往她这边走来,微昂着小脑袋,满是不屑:“临来时,臣妾已经在宫门口亲自送走了我家王爷。太后娘娘,那会儿,可是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太后娘娘手上一顿。 莫冬儿自顾自的抚了抚长袖,这身大红色宫装好看归好看。只可惜这袖子太长,一会若真是打起来,恐怕会不方便。 要不,还是不打了,免得弄皱了这身衣裳。若是让竹儿瞧见了,肯定又是一阵唠叨。 “放肆!我是皇上亲封一品正妃,我看谁敢动我!” 这下一众嬷嬷倒是有些犹豫了。虽是太后娘娘下令,可这位到底不是什么小姐,这可真真是正一品的王妃娘娘!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不会有她们几个的好果子吃,更别说这九王妃刚刚在宫里宠九王妃的模样,可不像是假的! 若是九王爷怪罪下来,依九王爷那个暴虐的性子,兴许太后娘娘不会怎么样,可她们几个嬷嬷,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谁不惜命?更何况她们那宫外的一大家子,可还要靠着她们拿钱回去糊口呢! 眼见着几个嬷嬷不动了,太后娘娘冷哼一声,“哀家还没死呢!你们怕什么!” “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试探着上前,伸手就想按住莫冬儿,一个嬷嬷口中连连低声念叨:“王妃娘娘,您也别怪奴婢几个,奴婢几个也是迫……” “哪来那么多废话,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九王妃眼中既然没有哀家这个太后,还要一双眼睛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是。” 一个身形高大,面目凶悍的嬷嬷心思一转,想着九王爷到底不在,如今太后面前,不如自己先擒住了小姑娘讨个赏。 等九王爷归来之时,再举家搬走就是了,这嬷嬷边思量着,边伸手就往莫冬儿身上抓。 眼看着就要制服小姑娘之时,莫冬儿小手一抓,直捏在那高大嬷嬷的手腕上,小姑娘使了些巧劲儿,往后一掰,那高大嬷嬷顿时口中吱哇乱叫起来。 “哎呦!哎呦!王妃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了奴婢,王妃娘娘!” 这高大嬷嬷声音尖利,顿时大殿内萦绕着这嬷嬷杀猪一般的惊叫声。 旁边几个嬷嬷见此,皆是停下了动作,再不敢往前凑近一步。 太后娘娘亦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这小姑娘竟是个习武的,竟是轻轻松松就就制住了这样一个高大的嬷嬷。 太后娘娘先是怔愣了片刻,可随即又想,眼前这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罢了!能有什么本事?太后稳了稳心神,尖声唤道:“一起上!” 莫冬儿随手甩开了那高大的嬷嬷,只甩的那高大嬷嬷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姑娘声线软糯糯的,“太后娘娘可知适可而止?若是我今儿出去,衣裳稍微乱了一分,太后娘娘可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太后娘娘忍不住笑了笑,“你怕了?哀家,有什么可交代的?” “臣妾的夫君可是这钺安的战神,是去守着钺安,保护百姓的战神!可这战神前脚刚走,后脚太后娘娘就苛待战神的新媳,太后娘娘不觉得良心不安?” “你倒是个聪明的。”太后娘娘摆弄两下指尖长长的护甲,“可九王妃是因着九王爷心系天下,心中没有九王妃的位置,这才大婚就舍了王妃远去北疆,九王妃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生生在哀家这儿哭上几天,哭瞎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莫冬儿笑了笑,“看来太后娘娘真当臣妾是什么无害的白兔了。” 太后娘娘脸上好不容易爬上的笑意顿时退了下去。 “臣妾还未及笄,昨日嫁于九王府,大婚第二日,九王爷便去了北疆。九王爷心里有黎民苍生,可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臣妾这心里只有九王爷一人!臣妾如今嫁于九王爷,若是不能成全九王爷一心为钺安着想的心,臣妾宁愿去死!” “你!你这是威胁哀家?”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为了九王爷,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你简直是个疯子!” 小姑娘笑起来,直笑弯了一双眼,“太后娘娘谬赞了。” “可若是哀家今日非要动你不可呢?” 小姑娘歪了歪头,“那就来看看太后娘娘有没有留下我的本事了。” “九王妃以下犯上,实乃大不敬!给哀家拿下!” 而此刻的九王府,亦是被一人险些拆了房顶。 这人,正是竹儿。 九王府也是近几日才添了几个婢女,平日里,九王府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这王妃一嫁过来,九王府总算是有了点热乎气儿。 可这人刚嫁过来,王爷却是走了。严家暗卫几个都见过竹儿,也都多多少少从温白口中知晓这竹儿神医的身份,故此也不敢阻拦,只能由着竹儿将一片小花园连带着一个小竹屋拆成了药房。 竹儿自己一个人还嫌忙不过来,还硬是拖着初夏跟她一起收拾。 靳辰轩此去,自然得带着温白。原本靳辰轩还想着把严青留下,还是莫冬儿死活不愿,软硬兼施,才让九王爷打消了那个念头。 九王府暗卫无数,严姓的暗卫,皆是各队头目。而九王爷这回,留下的,是严六和严八。 这两个都是认识竹儿的,也不能眼睁睁瞅着人家两个小姑娘自己忙活,皆是现身出来帮忙,帮着竹儿收拾她的小药房。 这药房虽是竹儿硬要收拾出来的,可这到底是给谁用,大家伙儿都是心知肚明。故此,严六和严八更是勤勤恳恳,什么体力活都往自个儿身上揽,直忙活的脚不沾地,一上午的功夫,硬是把这小药园收拾出来了。 这刚收拾好,竹儿就一头扎进了小药房里。 九王爷出征之前,竹儿总算是抽了空给九王爷把了脉,看了眼睛,果不其然,需要鲛人泪。 竹儿深深叹了口气,传说里的神物,她可上哪去寻什么鲛人泪啊! 还有她那不省心的小姐,如今应当算是王妃了。竹儿叹了口气,也不知她家王妃如今跑哪去了,这个时候怎的还不回府? 真当九王爷不在,就没人管着了? 竹儿皱眉起身,随意换了身衣裳,抬脚就往外走。 初夏早累的挂在树上就不起来了,见着竹儿出来,问一声:“你这是要去哪?”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九王府谁做主 “王妃还不回来,我有些担心。” 初夏抬头看了眼天色,亦是皱眉,“是啊,都这个时候了,怎的还不回来?兴许是什有什么事儿耽搁了,竹儿,我跟你一起去。” “好。” 初夏翻身下了树,随意拍了拍自己沾了些灰的衣裳,抬脚就跟竹儿往外走。 九王府的暗卫许是都认得她们二人,可门口处守着的小侍卫可不是昨天那一队,见着二人皆是一身小丫鬟打扮,甚至还有一人身上沾着不少灰尘,当即拦下了两人。 “九王府下人不可随意外出。你们是什么人,出府做什么!” 竹儿从腰间取出王妃金牌一晃,“我们是王妃的人。” “王妃?”守门的小侍卫狐疑的打量了二人一番,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王妃的人。再说,王妃还没回来,你们出去做什么?” 竹儿蹙眉,“王妃要做什么还需向你们几个交代吗?” “奴才不敢,只是九王府有九王府的规矩,没有王爷的命令,奴才不敢轻易放人。” 只听九王爷的吩咐,那她们家王妃嫁进来,难不成还得看九王爷的脸色?就连出个府都要受限制? 真是没想到,堂堂九王府的下人,居然是这个德行,早知道如此,倒不如当初她就好说歹说,不让自家小姐嫁进来了。 虽然说竹儿一向头疼自家小姐三天两头往外疯跑的德行,希望有个人来管管自家小姐,可真遇上了这事儿,竹儿这心,可就完完全全偏向了自家小姐。 老妈子竹儿,绝不会让自家崽儿受气! “九王爷已经前往北疆,你们几个不知道吗?难不成我今儿个要出府,你们还要追上大军,去请示九王爷一番?你们爷大婚之前,就没交代过这偌大的九王府到底要听谁的命令吗?” “这……九王爷确实是交代过这府上由王妃全权做主,可,可王妃不是还没回来?” “王妃金牌,难不成还有假?让开!” “这,姑娘,您,您还是莫要难为奴才了。” 初夏皱了皱眉,“哪来那么多废话,打晕了便是。” 守门的几个侍卫闻言,顿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大胆!你,你这奴婢!刚刚说什么,莫非,莫非你还要打晕我们几个不成?” “啧。”初夏摇了摇头,“本以为是脑子不好使,没想到这耳朵也不好使。行了,我们没功夫跟你废话,说,你们上头是谁?” “上头?我们头儿可不是一般人,说出来,就怕吓死你!” “是谁总要说出来不是?若是真吓死了我们两个,你们也不用为难,直接将我们拖去那乱葬岗就是了。” “我们上头,是严大人!” 初夏歪了歪脑袋,“谁?” “严大人!”那可是我们爷身边的亲信,“严八爷!” 还是个熟人。初夏回头,冲着身后的竹儿耸了耸肩。 竹儿猛的捂住了双耳。 随即,在几个守门侍卫愣神中,初夏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严八!” 惊起了落入九王府花园内的一众飞鸟。 竹儿:“……” 喊这么大声,该不会又想找她…… 果不其然,初夏冲着竹儿伸了手,笑的一脸讨好,“竹儿姐姐,没控制好,刚刚扯的嗓子有些不舒服。” 竹儿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掏出了个小玉瓶来,放到了初夏手中,“药材很贵的,省着点吃!” “好嘞好嘞。”初夏顿时眉开眼笑,装模作样的向着竹儿作揖道:“小生谢过竹姑娘。” “得了,就属你会讨巧。” 初夏连连点了头,忙着将小玉瓶往自己的身上揣。 这可是青竹出品生滑丹,不只对身上各处损伤极其友好,关键是,这东西,还驻颜! 驻颜诶!那简直是初夏一生的梦想! 只可惜制成这药的药材太难寻,连带着这生滑丹都贵了不少。 几个守门的侍卫你看看我,我我瞧瞧你,皆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冲着天嚎一嗓子严八爷,还真就能把严八爷换来了不成?那可是暗卫,是只听命与王爷的人!是他们这辈子都见不着几回的大人物! 刚刚那一嗓子嚎出来,躺在树上的严八顿时一个激灵,险些掉下了树!随即,天上一道黑影如大鸟一般掠过,转眼间,这黑影就落了地。 “初姑娘,竹姑娘。”刚刚落地的严八还喘着些粗气,来不及换气便连连拱手,“两位姑娘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严八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初夏一撇嘴,“你们九王府好大的排场,只让进不让出,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进了九王府,就该死在九王府里,不得踏出半步不成?” “别说我们家小姐了,就连我都是个闲不住的人,今儿这门,本姑娘还就非出不可了!” 竹儿等着初夏说完,这才装模作样的唤了声:“初夏,莫要无礼!” 初夏这姑娘,一见面就咬了他,就连这竹姑娘,亦是把温公子吃的死死的。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严八深知眼前这两个姑娘得罪不起,忙道:“两位姑娘误会了,爷早就亲自交代过,在这九王府里,无论王爷在或不在,一切都是王妃说的算!” “还不快开门,等换了班,自去领罚!”严八冲着守门之人吼了一声,转头又低声下气的道:“两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可需要在下帮忙?” 守门的几个侍卫看的眼直,严八爷就算是对着他们家爷,也没这么明显的低声下气过! “无需。”竹儿摇了摇头,接着道:“领罚就不必了,我们两个也不过是王妃的下人,你心系九王府安危,也算是尽职尽责,还不至于因此处罚你,不过你可要记得,王妃身侧只有我们二人。”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严八双眸一厉,“还不快谢过竹姑娘!” “谢过竹姑娘。” “谢倒是不必谢了,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严八连忙一侧身,“哎!姑娘请。” “恭送二位姑娘。” 眼看着初夏跟着竹儿走远了,初夏身上衣裙还沾了些树叶子,吊儿郎当的,丝毫没有一个姑娘家的样子,严八止不住就笑了笑。 “二位姑娘!早些回来!” 初夏没回头,只冲着身后摆了摆手,表示知晓。 这丫头,严八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了些。 等竹儿碰上了莫冬儿,莫冬儿早就出了宫。 堂堂九王妃,怎会被几个嬷嬷拿下?莫冬儿简直不费力,就按倒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 小姑娘也没理太后娘娘,径直走出了宫。 太后早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小姑娘,莫冬儿的狠劲儿,她看在眼里。可太后娘娘到底是个一辈子都混迹在后宅里的妇人,遇上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她亦是头大。 再加上,太后到底是不敢真舞刀弄枪的伤了人,若是真让小姑娘身上带了皮外伤,那让天下唾骂了,可就是她这个老太婆了。 故此,眼看着小姑娘走出去,太后不过是叫嚣几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小姑娘走了。 出了宫,莫冬儿没看见别人,一眼就瞅见了风尘仆仆的初夏。 莫冬儿顿时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是怎的了?上房揭瓦了不成?” 初夏双眸一亮:“主子,您可真是神人啊!还真让您给猜对了!我跟您说……” “没大没小的,叫王妃。”竹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莫冬儿,不见有什么异常,暗自点了点头,纠正初夏道:“如今王妃大婚,我们做奴婢的,在外面该改口,叫王妃。” 行,初夏耸了耸肩,福身一礼,“王妃。” 竹儿亦是福了福身,道一声:“王妃。” “行了行了,哪来那么多规矩。” 小姑娘赶紧扶这两个起来,小手一挥,“走,陪我去逛逛!” 竹儿皱眉,“您现在是九王妃!是当家主母!怎可随意外出去逛?您若是想逛,等九王爷回……” “哎呦我的竹儿喂!”莫冬儿一把抓住了竹儿的一只手臂,摇晃着竹儿的手臂道:“竹儿,这不是恰巧都在外面了吗,我可都憋了三天了!您就大发慈悲,让我去逛逛。” 让这位老老实实的待了三天,也算是为难她了,竹儿被小姑娘晃的眼晕,“您要去哪?” 莫冬儿心思一转,道一声,“琉璃阁。” 随即,还未等竹儿发飙,莫冬儿拉着初夏就跑。 “哎!”竹儿气的直跺脚,哪有新婚第二日,新娘子就去青楼逛的?虽说是自家的地儿,可最起码,也得顾虑下九王爷的名声! 这主子她不要了,赶紧让九王爷领走! “王妃!您等等我啊!” 初夏跟莫冬儿对视一眼,两只皆笑的像个偷了腥的猫儿。 三人凑到一起,悄悄的去了成衣铺子换了衣裳,原本莫冬儿是想着大摇大摆进去的,可这青天白日里,敲开人家花楼的门,动静确实是有些大。 莫冬儿也就在竹儿的好说歹说下,悄咪咪的从后门溜进了琉璃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凤钗不见了 这悄咪咪进了琉璃阁,可就算是进了自家的地盘,莫冬儿领着二人径直进了雅间,半眯着凤眸,倚着软榻就不愿再动,由着两个人瞧着最新收上来的物件儿。 出来玩不是莫冬儿的本意,莫冬儿此次前来琉璃阁,主要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些女儿家的发钗头面,胭脂水粉,在莫冬儿这儿过一遍手,紧接着是要发给楼里的姑娘们的。 今儿若没带着竹儿和初夏,莫冬儿就如同往年一般,自顾自选几样适合这二人的给她们送到手上。 可今日这二人来了,那莫冬儿可乐得清闲。 这些东西,大多数姑娘家都是喜欢的,初夏如今正捧着一只发钗爱不释手,口中直呼:“竹儿你瞧,这个跟我今儿这身衣裳可搭?” 竹儿仔细端详了一阵,点了头,“这发钗倒是极配你的。” 初夏顿时眉开眼笑,也心知这堆东西都是任由她们两个挑选的,大咧咧的将发钗收入怀中。 莫冬儿看的好笑,可随即想到了些什么,突的问道:“竹儿,莫苍穹怎么样了?” “主子?”竹儿一愣,“您大婚时给莫苍穹喂了写药,如今怕是大好了,还用再……” “不必了,让他好。” “是。” 初夏悄悄的冲竹儿眨了眨眼睛,竹儿瞪了回去。 她们家主子心善,到底是亲父女,莫苍穹能干出来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儿,主子可干不出来! 初夏见竹儿瞪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鼻子,不甘心道:“主子,莫苍穹都那么对您了,您还惦念着他呢?” 莫冬儿垂眸,道:“我没惦念着他,只是接下来的戏,还需莫苍穹接着演下去。” 竹儿:“……” 行趴,倒是她误会了。可自家主子做得对!莫苍穹那老东西,不值得主子惦记! “竹儿,三日回门,我想去趟苏家。” 竹儿一愣,“成,那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用准备,就这么去。” “怎能不准备?三日回门,总不能空着手去!想什么样子!” “那就将前些年安姨娘给我送去莫府别院的东西,送回莫府去。” “行,奴婢都留着呢,总共好几大箱子呢!明面上看,可都是些好宝贝!” 莫冬儿又想了想,“给苏家的东西,你看着选。” “哎!可主子,如今这时候,皇上可正盯着九王府呢,怎会放你离了京?” 莫冬儿皱眉,“那就整点让他焦头烂额的事儿,免得他一天天闲得只知道盯着九王府。我不过一个新嫁妇,能起什么乱子。” “好,奴婢知晓了。” “初夏去办,竹儿,你再去给安姑娘请一回脉,给人看病,总得给人家看好了才是。” “主子可要去看看安姑娘?” “我去做什么?” “安姑娘如今,许是已经猜到了您的身份,您救了人家,还不去见见,这叫怎么个事儿?” “那不是你们几个救的人吗?”莫冬儿慵懒的倚在软榻上,歪着头道:“你们去就是了,我怎能抢了你们的功劳。” “主子,于情于理,你都该是去见一见的,择日不如撞日,我待会儿就去给安姑娘请脉,您跟我一起去。” 软榻上懒趴趴的小姑娘直视着弄竹儿,一脸的不想动弹。 “不行,这可不只是我们几个的功劳,若不是主子,奴婢也不会多加关注了莫年几分,也救不了那安姑娘。” “好。”小姑娘点了头,“我跟你去便是。” 小姑娘随手往桌边摸了摸,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莫冬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凤钗呢?” 初夏一愣,“凤钗?什么凤钗?” 莫冬儿眸光闪了闪,放在桌边的小手猛的收紧,转头跟二人道:“去叫翠姑。” “是。” 竹儿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跑出门外唤翠姑去了。 初夏这是亦是想起来莫冬儿口中的凤钗是什么,顿时大惊,“这,这怎会不见了?” 小姑娘眉心轻蹙,一言不发。 总算等着竹儿将翠姑唤上来,还不等翠姑福身行礼,莫冬儿便问:“这屋里有谁来过?” “初姑娘倒是来过一趟,他人,奴婢便不知晓了。” 莫冬儿倒不至于怀疑初夏,又问:“可还有别人进来?” 翠姑怔愣片刻,“这琉璃阁里的人都知这件屋子是主子的,平日里不许他人踏入,怎会有人进来?” “你再好生想想,近几日是不是还有什么熟人来过?就算是进了这琉璃阁的熟人都算上。” “熟人?主子的熟人,也就是初姑娘很竹姑娘二人了。若说熟人……也就是安公子经常来叫几个姑娘唱曲儿,再无他人。” “安如兰。” 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若是安公子下次再来,你便立即去知会我一声……” “主子何必那么麻烦?说来也巧,安公子最近迷上了灼秋的曲儿,成天都来着楼里,让灼秋作陪,今儿也是在的。主子若是想叫安公子,奴婢去帮您喊来?” “嗯,喊他过来。” “好嘞,主子您稍等。” 灼秋,莫冬儿捏了捏拳头,直盯着翠姑离去的方向,眸色晦暗。 灼秋可不是个一般人,当初莫冬儿被安姨娘卖去青楼,正是这灼秋一手接洽。 若不是还想留个安姨娘谋害嫡女的证据,莫冬儿哪还至于养着这个灼秋? 如今她将灼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想不到还出了这样的纰漏。 不对,莫冬儿靠在软榻上,眯着凤眸想,此事绝不只是如此,单凭灼秋一己之力,觉做不到悄无声息的从她的屋子里偷东西。 那么,是何人助了灼秋?那凤钗,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木钗罢了,到底哪里值得人大费周章的偷去? 那凤钗,到底是何等东西? 还有一人,安如兰,安将军府的嫡出公子。 真是可笑,她莫冬儿竟还以为安如兰是个与众不同的,竟能跟她一个青楼花魁做挚交好友。可如今想来,她不过也是被利用的那一个罢了。 正是此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进来。” “主子,安公子他……他暂时怕是无法脱身。” 莫冬儿:“怎的了?” 琉璃阁虽是在江湖上坐那买卖情报之事,可这面上,到底还是个青楼。 平日里那安公子做的事儿,也都算是些常事儿了,可竹姑娘偏偏将主子护的极紧,这些腌臜事,半点都不让主子沾手。 可许多事都是要主子亲自过目的,竹姑娘又哪能护得住?偏生主子心知竹姑娘用心良苦,许多东西,都是背着竹姑娘悄悄处理的。 这主仆二人,也算是隔着一张窗户纸,谁都瞒着谁,她也不想做那等戳破窗户纸之人,可今儿个主子明显动了怒,孰轻孰重,翠姑还是分的清的。 翠姑瞥了竹儿一眼,一咬牙道:“安公子他,他正在跟那灼秋行云雨之事。” 莫冬儿冷笑一声,“无妨,既是安公子不方便,那我去寻他便是了。” 翠姑顿时愣在原地,这,这人家巫山云雨呢,怎能去打扰? 这不好! 翠姑还想略微挣扎一下,“主子,安公子他在,还在忙着呢,咱不如等安公子忙完了,再去寻他。” “带路。” “主子……” 竹儿暗自叹了口气,“翠姑,主子让您带路,您就带路便是。” “这……是,主子,请跟奴婢来。” 青天白日的,琉璃阁虽不像寻花楼那般冷清,却也是人少了些。 翠姑带着莫冬儿三人,一路穿过迂回的走廊,直领着三人来到了一扇门前。 翠姑低声道:“主子,就是这了。” 门里,女子的低吟声混着男子粗着嗓子的低吼声,透过门缝,丝丝缕缕的传了出来。 若是寻常姑娘听了,必定是要脸红心跳上起来,直涨红了一张脸,可莫冬儿趴在门口听了一阵,依旧是面无表情。 “主子,您……” 莫冬儿凤眸渐冷,伸手推了推那扇门,却没推开。 翠姑:“……” 干那事儿还不锁上门,那是啥毛病?等着人进去不成? 不是,翠姑忍不住扶额,都出声了,咋还会有人推门进去呢?咋那么不长眼神? 思及此,翠姑赶紧低下了头,怎么能说自家主子不长眼呢,真是该死。 只是翠姑低头之时,余光瞥见身侧的竹姑娘,正悄悄的叹了口气。 翠姑只觉,可能不知她一个人感觉自家主子有些不厚道。 另一边莫冬儿见推不开这门,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这下门被小姑娘推的响了一响,门里的声音亦是顿了顿。 随即一女子娇声软语的唤:“爷,门外似乎有人呢。”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男子喘着粗气笑道:“是吗?那不若你叫的再大声些,外面的人听了,也就走了。” “爷,您真是坏透了。”女子连连轻唤道:“爷您轻些,轻一些啊!” 莫冬儿听着里面继续响起的声音,只盯着那扇门瞅了半晌。 正当翠姑松了口气以为莫冬儿要放弃时,小姑娘一抬脚,重重的往门上踢了一脚。 顿时“咣”的一声,里面彻底安静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冬儿对不起 竹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医者仁心,自家主子这一下子,安公子怕不会被下出什么毛病来。 这安公子也是,得罪了谁不好,偏生要来招惹自家主子。 安如兰被这“咣”的一声吓了一跳,随即转头看去,帐幔之外,映出了好几个人的身形,安如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谁遇见这事儿,不是一个激灵? 莫冬儿到底还是顾及了安如兰几分面子,只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穿好衣裳。 紧接着,帐幔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动静,随即就是一声男人的怒喝:“什么人!敢来坏爷的好事!不要命了!” 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安如兰,起来!” 安如兰一惊,昏昏涨涨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莫冬儿?” 小姑娘声线冷了冷,道:“起来!” “哎!哎,来了来了!” 灼秋亦是情急之下,扯了被子虚虚掩盖了自己的身子。 安如兰用力甩了甩还有些发昏的脑袋,抬眼便见门口的姑娘,一身红衣红纱敷面,凤眸微眯,妖冶的不像话。 安如兰一愣神,顿时只觉口干舌燥。 “安如兰!” “哎,哎,在呢。” 安如兰又是猛的晃了晃脑袋,只觉眼前阵阵发昏,腹中如同燃起了一把烈火,直烧的他口干舌燥。 竹儿见着安如兰脸上明显不正常的潮红,再瞧着安如兰眼底的浑浊,蹙了蹙眉,贴着莫冬儿的耳边轻道:“主子,安公子这模样有些不正常。” 莫冬儿顺着安如兰身后,瞥了一眼那还在帐幔中的身影。 帐幔里裹着被子的灼秋抖了抖身子。 莫冬儿冷笑一声,“不正常?翠姑,打盆冷水来,给安公子清醒清醒,让他正常些。” “是。” 初夏闻声,忙道:“主子,让我去,我动作快!” 别以为她没瞧见安如兰看着自家主子那不正常的眼神。管他模样正不正常呢,窥探自家主子,就是不成!” 莫冬儿略微点了点头。 初夏得了令,顿时跑下楼去,特意跟厨房里寻了写冰水来,再直奔这屋里来,一盆冷水,尽数泼在了安如兰脸上。 秋日里,这一大盆混着冰的冷水浇在头顶,安如兰猛的打了个激灵。 “可清醒了?” 安如兰这盆水下来,倒果真是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安如兰闭着眼,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看清来人,“莫,莫冬儿?你怎的在这?” “怎的?你以为我不在?这可是琉璃阁,我何时要来,与你何干?” 安如兰拧着衣裳上的水,吊儿郎当的道:“你今儿怎的了,怎么像吃了炮仗一样?怎的,九王爷惹你了?” 安如兰正低着头拧的起劲儿,突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道:“等等,你说这是琉璃阁?” 莫冬儿抬眼看他,“不然呢?” “琉璃阁?那本公子刚刚……”安如兰猛的回头去看那张挂着帐幔的大床。帐幔底下,一个女子正蜷缩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姑娘正动作极轻的在穿衣裳,一副生怕别人见到的模样。 看着是极其惹人怜惜的一个姑娘,若是寻常人见了,定是要楼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生怕这姑娘受了惊。 可惜,安如兰此刻,却连杀了灼秋的心都有了。 “敢给本公子下药!灼秋,你好大的胆子!” 莫冬儿呲笑一声。 安如兰却没空理莫冬儿,径直上前,一把掀开了帐幔,扯着灼秋的长发就将人拖下了床。 灼秋才将将披上了一见衣裳,穿了亵裤,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还分外明显。 安如兰看的双眼直冒火。 他可是安府嫡子,平日里想爬上他的床之人多的是,可他偏偏还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灼秋!竟敢给本公子下药,你真是该死!” 灼秋被男人一双铁钳一般的手掐住脖颈,顿时心中一寒。 这个男人啊,虽是这京城里所有姑娘都求而不得的人,可灼秋心知,她自己若说喜欢安如兰,其实也没有多少喜欢。只是她主子那边催的紧,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灼秋又怎知安如兰是个洁身自好的主。这京城里谁不知浪子如兰,见天儿的往青楼歌姬里面跑,偏生安如兰生的一张脸极其好看,家世也是显赫,惹的一众姑娘都丢了心。 可若论清白,灼秋亦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委身与安如兰这样一个风流浪子,灼秋亦是委屈的紧。 一行清泪,自灼秋眼角滑下。 男人的大手愈来愈紧,灼秋的呼吸亦是愈发艰难起来。 灼秋甚至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如今她连姑娘家最重要的清白都失了,主子的命令,她也不一定能完成,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副破败的身子,若是回了主子身侧,还能再得主子一眼青睐吗? 一张甚是俊郎的脸,突的浮现在灼秋脑海里。 灼秋挣扎起来。不,不行,她还要回去,回主子那里。 她还要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她想回去!她要活下来! 灼秋猛的开始挣扎起来,险些从安如兰的指尖挣脱,可安如兰虽是个浪子,平日里是喜爱些姑娘家的东西,却毕竟是武将世家的嫡出公子,哪能没有些武艺傍身? 见灼秋挣扎的厉害,安如兰手下,亦是加大了力度,手指也稍微紧了一些。 莫冬儿揉了揉额头,“行了,我可没空在这儿看你们二人演什么苦情戏。” 安如兰没松手。 “安如兰!放手!” “冬儿,她既然敢给我下了药,就定是做好了死的打算。你莫要拦我,我今儿必定要杀了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安如兰为何如此恨这灼秋,莫冬儿大约也是知晓几分。 前些日子,安如兰看上了个姑娘,只是不知为何,情场上从未失过手的浪子如兰,竟是没将那姑娘拐回家里来。 到底是好友的私事儿,安如兰不说,莫冬儿亦是不方便问,只知晓安如兰似乎是跟那个姑娘有什么约定。 瞅着安如兰这架势,莫冬儿就约摸着,这约定,定是跟这清白有些关系。 否则安如兰定是不会如此失态。 “够了!灼秋一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留着她的命还有用,放了她。” 安如兰红着一双眼,手上力道分毫不减,“我要让她死……” “安如兰,你可动了我的凤钗?” “你!”安如兰心下突的一紧,缓缓松开了掐着灼秋的手。 空气重新入肺,灼秋猛的呛咳起来。 “果真是你。”莫冬儿眯着凤眸,抬头,直视着安如兰,“你若想要,大可以不给我。安如兰,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反悔了。” “好一个反悔,你以为你还是个三岁小儿吗?把凤钗给我,此事,我不与你追究。” “凤钗不能给你了。” “为何?” 安如兰低着头,“我近几日都来琉璃阁,就是为了拿这凤钗。对不起,冬儿,这凤钗,我不能给你。” ”这凤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你出尔反尔?” 小姑娘堵在门口,“这是我娘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你给也好,不给也罢。提前知会你一声也好,冬儿,这凤钗根本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安如兰往怀里摸了摸,却不想,摸了个空。 安如兰大惊失色,“凤钗呢?” 莫冬儿亦是瞪大了一双凤眸。 安如兰顿时慌了神,忙摸遍了全身,只是哪怕如此,安如兰亦是没有找到那支木雕的凤钗。 “凤钗呢?我凤钗呢?”安如兰大惊,转头往床边走,一把拉起了被褥翻找起来。 莫冬儿只是冷眼瞧着安如兰的动作,直到安如兰趴在地上,直往床底下看的时候,才道:“找到了吗?” 床下空无一物。 安如兰猛的抬了头,直瞥向了缩成一团轻颤着的灼秋。 安如兰站起来,径直走到灼秋面前,冷声问:“凤钗呢?” “奴家不知。”灼秋一个瑟缩,“奴家从未见过什么凤钗。” 莫冬儿眯着凤眸,“竹儿,搜。” “是,主子。” 灼秋连连后退,“不,你们不能……主子!” 只是灼秋躲得过竹儿,哪里躲得过初夏?初夏握住灼秋两只胡乱挥舞阻挡着竹儿的手,往后一折,灼秋顿时就动弹不得。 果不其然,竹儿在灼秋身上披着的那件衣裳的夹层里,摸到了一只发钗。 正是凤钗! 只是竹儿还没等拿出那支凤钗来,一支大手猛的插过来,扯碎了灼秋的衣裳,取出凤钗来。 莫冬儿亦是没想到安如兰竟会如此,忙上前几步,冷声唤道:“安如兰?快把凤钗给我。” 放荡的公子哥儿,头一回收起了满身的风流气。眼看着莫冬儿来抢凤钗,安如兰捏紧了凤钗,重重的叹了口气。 “冬儿,对不起。”安如兰足尖一点,起身一跃,从开着的窗边掠去。 “安如兰!” 初夏反应极快,亦是猛的足尖一点,一个起跃,追着安如兰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严八的心思 安如兰。 莫冬儿瞥向初夏远去的方向,捏紧了拳头,安如兰,你到底拿那凤钗要做什么。 那凤钗,又到底是何物? 莫冬儿足尖轻点,也想纵身去追安如兰。 竹儿见状,忙一把拽住了莫冬儿,劝道:“主子,我们先回去。” 若说莫冬儿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花魁桃夭,竹儿定是会由着莫冬儿去追。 可如今,这可不是什么花魁桃夭了,如今自家主子可是九王妃!哪有一个王妃抛头露面的道理? 就算九王爷不在意,可如今这京里,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九王府呢,一个个都跟狼似的等着咬九王府这块肥肉,莫冬儿怎能掉以轻心? “主子,先回去,依初夏的身手,定是能追回来的。” “初夏跟安公子过招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安公子哪回不是输?主子,放心。” 莫冬儿哪里不知这道理?可若是安如兰当真有什么心思,她只怕安如兰原先的技不如人,都是装出来的。 莫冬儿叹息一声,“丢了就丢了,我只怕初夏出了事。” 可事已至此,现在去追,也是追不上人了。莫冬儿只得道一声“走。” 可刚想走出这屋里,莫冬儿却猛然想起了屋内的灼秋。 “翠姑,拖下去,好生问问她要凤钗做什么。” 翠姑赶紧福了福身,“是。” 直到两个粗壮的老婆子上前一人抓住了灼秋的一只手臂。 灼秋却突的笑了起来,“桃夭,你也不过如此。” 莫冬儿凤眸轻闪。 “桃夭,枉你聪明一世,却想不到身侧留了一匹狼。哈哈哈哈,真想不到,如今你竟连一只发钗都守不住。” “总不及有些人失了身子,还险些命丧黄泉。有功夫在这儿逞能耐,倒不如一会儿接着嘴硬。带下去!” “哈哈哈哈哈桃夭,你将我带进这琉璃阁的那天,我就日日夜夜都在诅咒你众叛亲离!桃夭,这还只是个开始!” 翠姑忙唤那两个婆子道:“这人是疯癫了,你们动作快些,赶紧把人拖下去。” 两个老婆子也只觉这姑娘怕是疯了,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忙着将灼秋往外拖。 “桃夭。”灼秋笑的极是疯癫。 “我等着,桃夭,你自小亲娘早逝,长大了亦是爹不疼娘不爱。桃夭,我诅咒你天煞孤星,注定众叛亲离!我要眼睁睁看着你众叛亲离!” 直到灼秋被拖出很远,灼秋依旧叫嚷着,声声凄厉,嘶哑的如同恶鬼一般,萦绕在莫冬儿耳边。 就连竹儿亦是觉得这声诅咒,如同硬生生扎在了人心里,如鲠在喉。 可还没等竹儿动作,灼秋就已经被捂了嘴。 莫冬儿抬脚就走,再未耽搁,径直回了九王府。 可莫冬儿回府这一等,就直等到了晚上。 夜深似水,莫冬儿坐在桌前对着烛火,直愣愣的看了许久,思绪却早已不知道飘向了哪去。 直到沉辉居的屋门轻轻被叩响,莫冬儿才勉强回了神,门外竹儿轻唤了一声:“主子,凤钗拿回来了。” “凤钗!” 莫冬儿赶紧从里面打开了门,却不见初夏,只有竹儿,手握着一只木钗。 钗头凤,凤眼处似乎染了一丝红。 莫冬儿心里猛的一紧,“初夏呢?” “放心,初夏只是受了些伤,无事的。” 莫冬儿紧接着道:“我去看看她。” 初夏如今,正呆在她的房里,肩头一处血污,殷红了大片衣裳。 门外,站着严八。 竹儿刚刚急着要去找王妃,又要去帮初夏端来热水给她洗洗伤口,正巧刚等着水烧好,严八就过来了。 严八到也算的上是熟人了,竹儿便也没多想,径直托严八去将热水送给初夏,自己则生怕莫冬儿着急要这凤钗,便急匆匆的跑去找了莫冬儿。 果然跟着莫冬儿待久了,这一时焦急,竟连什么男女大防都不记得了。 严八本是应的好好的,可真到人家门前了,却猛然想到男女大防这事儿来 严八眼看着自己手中还冒着热气的铜盆,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不能像自家王妃一样随随便便进自己爷的闺房……呸,什么叫自己爷的闺房! 严八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接着又想,眼前这也算是初姑娘的闺房了,自己一个外男,这算不算得上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树上的小暗卫戳了戳身侧的严六,悄声问:“六爷,八爷这是在干什么呢?” 严六往底下看了看,一脸严肃,“不懂别问。” 小暗卫:“……” 小暗卫碰了一鼻子灰,委委屈屈的继续蹲在树上。 严六又往严八处瞥了一眼。啧,果真女子误人。这小八,真是被人家初姑娘吃的死死的。 严八却直盯着眼前这扇门,忍不住想:要不,他先敲敲门? 可依着初姑娘那性子,怕是就算他敲了门,这大半夜的,怕也会是被打一顿的。 这扇门,他真是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严八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回叹气声稍微重了些。 这声叹息,却是惊动了门里的姑娘,初夏顿时问道:“谁在外面?” “初,初姑娘,我是严八。” 初夏皱了皱眉,站起身,踢踏着鞋子,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你来做什么?” “我……”严八端着手中的铜盆正要解释,却突的闻到了从门内飘出来的血腥味,忙道:“怎的有血腥味?初姑娘,你受伤了?” “关你何事?” “初姑娘!”严八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收紧,“初姑娘,你没事,你,你等着,我去喊竹姑娘来。” 说完,严八端着盆就想走。还是初夏在他身后喊了声:“水留下。” 严八一愣。 由于刚刚走的太急,手上铜盆猛的一停,盆里的热水一个晃荡,尽是洒在了严八身上脚下。 “严八?” 初夏一把推开了门,先前的门缝扩大,这一下子,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散了出来。 “没事,我再去给你烧些热水来。”严八不在意的抖了抖身上的烫水,回过头却瞪大了一双眼,“你!你怎伤的如此重!快回去躺着!” “初夏!”红铃声轻响,随即莫冬儿跑了过来,连声唤:“初夏怎的了!” 站在门里的初夏:“……主子,我没事。” 莫冬儿眸光投向初夏殷红的半边袖子,顿时急道:“没事怎能有那么多血?竹儿,竹儿快来给初夏瞧瞧。” 才刚刚跟上来的竹儿叹了口气,“来了,王妃。” 初夏眨眨眼:“王妃,竹儿已经给属下看过了,没有大碍的。” 严八依旧是着急,“看过了怎还有如此多的血迹!” 初夏又是眨眨眼,“你突然在我门口站着,我没来得及没换衣裳。” 严八耳尖顿时红了红,“我,我去烧水。” 初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看着步伐踉跄的八爷,树上的小暗卫瞪大了一双眼睛。 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严八爷?假的!这小暗卫还忍不住又戳了戳身侧的严六。 “六爷,你看这……” 高冷的六爷:“少说话。” 哼唧,六爷凶巴巴。小暗卫瘪瘪嘴,委屈巴巴的蹲好了。 直折腾了大半夜,初夏好说歹说,总算是劝着莫冬儿休息去了。 莫冬儿知晓初夏无事,亦是总算是放了心,在屋里捏着凤钗,把玩了一夜。 紧接着,便是三日回门之日。 莫苍穹已经大好,这日一早,竹儿就敲开了莫冬儿的房门。 莫冬儿刚起,小姑娘揉了揉眼睛,问:“初夏怎么样了?” “王妃放心,她好着呢!咱们府上啊,不多时就又要喝喜酒了!” “什么喜酒?难不成,竹儿有了看上的公子?” 竹儿双颊一红,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白衣的公子,总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自成风流,俊郎的紧。 见竹儿脸红,莫冬儿眸光一亮,笑着打趣道:“竟然还真被我说中了!竹儿,你快说说,你看中的,是何人?” “哪有什么人?哎呀王妃,我说的可不是自己,是初夏!” 莫冬儿也不为难她,“初夏?和严八?” “王妃也发现了?”竹儿偷笑道:“自从初夏受了伤,严八可是见天儿的往初夏那跑,跑的那叫一个勤快!” 莫冬儿亦是来了兴趣,“那初夏可有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咱们初夏倒是个没脸没皮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看啊,她那模样,估计没个几天,就得张扬的让全府都知晓了!” 莫冬儿沉吟半晌,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事,回头啊,得好生跟初夏说说这事儿。” 竹儿倒是一愣,问道:“初夏不是已经看上了人家吗?还有何事?” “自然是谈婚论嫁。” “这倒是要好生说道说道了。”竹儿笑起来,随即话锋一转,“可是主子,如此一来,怕是去苏府的日子要耽搁了。” “无妨,等初夏好了再去也不迟。” “行,那主子,今日这三日回门之日,您是去,还是不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也有个嫡子 “不去了。”小姑娘懒趴趴的又倒回床上,还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找理由,“莫府太丑了!” 竹儿拉着小姑娘起来,耳提面命,“王妃,三日不回门,不合规矩。” “那也不去!”小姑娘晃了晃脑袋。 “不合就不合,就说莫大人身子虽然大好,但也需要静养,就不去打扰他老人家了。我就在九王府佛堂里给他祈福,给九王爷祈福,给北疆,给九王爷心心念念的钺安百姓祈福。” 竹儿听的眼角直抽。 就这德行,还给人家祈福呢?别把人家佛祖给气的现身了! 可看着小姑娘死活不起来的模样,竹儿也只能摇了摇头。 “行行行,那我叫人把那几箱子东西抬回去?” “抬去哪?” “莫府啊。” 小姑娘猛的坐了起来,“什么东西!” “这些年安姨娘给你送去的破烂东西啊。” “哎呦!”小姑娘一拍大腿,“忘了这事儿了!竹儿,快收拾收拾,咱们盛装回府!” “好嘞,王妃这边请。” 莫冬儿:“……”这咋感觉中了竹儿的计呢? 竹儿跟在莫冬儿身后,瞧着莫冬儿投过来的狐疑目光,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中了竹儿的计! 莫冬儿叹息一声,自顾自晃了晃小脑袋。得了,自己说的去,哭着也得走一趟。 莫府门前,大门紧闭,果真空无一人。 莫冬儿直瞅着这扇刚修好不久的大门,阳光下,一身大红色一品正妃宫装的小姑娘眯了眯凤眸。 如同迎着烈日的妖魔,张扬不羁,摄人心魂。 发间红铃顺着微风清晃,断断续续的响声,直绕在人心尖。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 啧,眼前这扇门,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直进了莫府,莫冬儿也不多话,直接吩咐九王府的侍卫将几大箱子东西往莫苍穹面前一摆,险些将莫苍穹气了个仰倒。 “你!孽女!” “莫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些可都是好宝贝,是本妃多年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的好东西。” 莫苍穹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箱子里,发霉的馒头,花里胡哨的破布条子,破了口的旧瓷碗…… 各式破烂物件儿,应有尽有。 莫楚楚见着这些,瞳孔微缩。 莫苍穹才刚好了些的身子险些再被莫冬儿气出事来! “这就是你口中的宝贝?”莫苍穹指着箱子的手微微打颤,“你莫不是以为老夫瞎了不成,这堆东西,算哪门子的宝贝!” “这可都是当初安姨娘一箱子一箱子抬去别院,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些都是莫府特意给本妃送过去的宝贝,吩咐本妃好好生精管着这些。” “莫大人,这些宝贝本妃可都不舍得用。如今本妃出嫁,九王爷一向清廉,九王府亦是十分轻简,本妃实在是再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便只得将这几箱子东西完好无缺的送回来,也算是全了本妃的一份心意。” 这叫什么心意!莫苍穹狠狠的喘息几声,这分明是要气死他啊! “莫冬儿,安姨娘是你长辈!你怎可如此污蔑与她!” “看来莫大人这是不信了。也罢,既然莫大人不肯收,那本妃也不强求。竹儿,送去官府。” 忽的一道苍老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你这孽女!要让天下人都看着莫府嫡女三日回门竟送了些破烂东西回来吗!你自己不要脸,休要扯上莫府门面!” 这出声的老婆婆白发苍苍,褶子遍布了满脸。在她身后,还跟着莫苍赢一大家子。 莫冬儿偷偷瞧了竹儿一眼。 竹儿微不可见的点了头。 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这位为首的老人家,想来就是莫氏一族的老家主夫人了。 老家主夫人是莫苍穹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祖母的人,常年礼佛,避世不出,竟是没想到,莫苍赢竟然能把这位给请出来。 莫苍穹见了老夫人,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祖母。” “嗯。”老夫人看起来身子还算硬朗,打眼一扫这些被打开的箱子,顿时怒道:“这就是九王妃的回门礼!野丫头果真不识规矩。” 竹儿:“你是何人?见了九王妃不叩头行礼,还竟敢说当今九王妃不识规矩!” 老夫人一只手臂被莫苍赢扶着,另一只手则指向竹儿,道:“哪里来的丫头!主子还未发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来人,还不掌嘴?” 立即老夫人身后身形高大的老婆子应了声,“是。” 说罢,这老婆子就要上前来制住竹儿。 莫冬儿歪了歪头,“哪里来的野婆子不识规矩,连九王妃的朋友都敢动?” 朋友?不是下人?老夫人面上的表情都隐藏在褶子底下,看不出端倪来。 莫冬儿甚至还冲着竹儿道了一声,“竹姑娘受惊了。” 竹儿:“真想不到九王妃娘家居然是这副德行,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老夫人身侧的王氏狠狠瞪了一眼竹儿,扯着尖利的嗓子道:“你这个贱婢!主子给你脸,还让你蹬鼻子上眼了!你是哪里来的朋友,不过只是个下人罢了!你怕不是忘了自个儿一口一个奴婢的日子了!” 莫冬儿笑了笑,“莫府下人皆有卖身契,王氏可是见过竹儿的卖身契?” “还有,王氏,今日可不同往日,本妃已是一品九王正妃,别说是是身有诰命的夫人们,就算是莫大人,可都是要给本妃磕头行礼的。” 老夫人怒道:“难不成你要我给你磕头行大礼!九王妃,你的孝道呢!” “孝道哪能抵得上规矩?父母双亲犯了规矩,身为儿女若不去阻止,岂不更是不孝?” 莫冬儿笑起来,“再说了,这位老夫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依我之见,莫大人才是当真不孝呢!” 莫苍穹无子,世人皆知。 到底是孙儿家的家事,老夫人还能去逼着孙儿宠幸姨娘不成? 老夫人被莫冬儿噎了一噎,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儿,又是这么有能耐的一个孙儿,莫家光宗耀祖,可都指着这个孙儿呢,她怎能不护着? 老夫人:“那是你娘没本事!” 莫冬儿凤眸骤冷。 “我娘早就死了。既然老夫人发了话,我也就不再瞒着。老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娘临死前,腹中还有个孩儿,是个弟弟!” “什么!” 老夫人顿时一惊! 莫苍穹亦是一惊,就连一直不出声的莫楚楚也瞪大了一双眼睛。 老夫人身后的莫苍赢一大家子,皆是瞠目结舌。 年纪大了,对子嗣也就愈发看中,莫苍穹直盯着莫冬儿道:“我还有个儿子?他人呢?” “被你的好姨娘害死了。” 老夫人大惊:“什么!” 莫苍穹有些失神,自从上回莫冬儿提及过此事,他这心里就有些怀疑,不然也不可能对安姨娘进了官府一事不闻不问。 他也想过,自己可能真的有个儿子,可那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 他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若没有一个嫡子,他打下来这偌大的家业又有何用?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老夫人,此事是你们莫家欠我们母女的。莫家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莫府害母之仇,我定会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莫冬儿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地方,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了。 无辜的人,她自不会牵连。可莫府的仇,她会亲自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你……”老夫人张嘴就想喊住莫冬儿,可猛然发觉,她竟连莫冬儿叫什么都不知晓。 莫冬儿脚步不停,“老夫人年事已高,就先回去。” 回府的马车上,小姑娘烦躁的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本来是想着来莫府好生让莫苍穹瞧瞧安姨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老妖婆,竟是跑题了。 真是烦躁。 竹儿见状,认命的把小姑娘乱成鸡窝一般的头发打理好。 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又给揉乱了。 竹儿:“王妃!” 莫冬儿见竹儿凶巴巴的模样,笑着转移话题,“竹儿,安琳呢?” “放心,九王爷安排了暗卫盯着呢。她现在又不能动武,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这样啊。”小姑娘点点头,“暗卫撤回来,解药也给她。” “那万一安琳将安似月……” “她不会说。”小姑娘昂着小脸,笑的人畜无害,“说了也没人信。” “为何?” “都尉府上都开始准备冥婚事宜,若不是张子骛临时领命,兴许还真成了冥婚呢!安似月死不死,怕是没人比张都尉更清楚了。” “可是王妃,放了安琳回去,安琳定是会救太子侧妃的!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混在一起斗,才热闹。” 竹儿:“……” 这变态不是我家的,九王爷赶紧领走。 再过了大半月,忽的一个小孩子冲着王府里喊了一声,“竹姑娘!” 经上回一事,竹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守门的侍卫双耳顿时竖了起来,“何事?” 这个小孩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笑嘻嘻的道:“有竹姑娘的信,大哥哥,能帮我喊竹姑娘出来一下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神回来了 说是信,实则是个小包袱,里面看起来似乎是个匣子。 守门的小侍卫不敢耽搁,交代一声让那小孩子等着,拔腿就往府里跑。 等竹儿接了信,谢过了那小孩子,回了自己的小药园,才打开了那个小包袱。 里面是个用层层黑布包裹着的精巧小匣子,揭开黑布,匣子里隐隐透着华光。 竹儿手下微颤。 还有一封信件,是莫年写来的。 竹儿也不知怎的,见了那隐隐透着光的小匣子,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型。 竹儿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站起来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随后颤抖着手,先打开了信。 果真如此。 竹儿忍不住再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狂跳不止的心,缓缓打开了那个小匣子。 一滴鲛人泪。 竹儿稳了稳心神,猛的一把扣上了匣子。 故作镇定的转身去翻找医书,泛黄的书页在指尖飞快的滑过,竹儿一目十行,快速翻找着。 终于指尖一顿,竹儿屏住呼吸,再次打开了小匣子。 书页停留在记载着鲛人泪的那一页,小匣子里散着点点荧光的鲛人泪,与泛黄书页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这果真就是那鲛人泪。 竹儿仔细比对了半晌,将鲛人泪放回小匣子里,再把小匣子踹入怀中,转身就往外跑。 “王妃!王妃!王妃您看,莫年带回来了什么!” 莫冬儿懒趴趴的翻了个身,“什么?” “鲛人泪!” “鲛人泪啊。”莫冬儿懒趴趴的抬了抬眼皮重复一句,却突然猛的坐了起来,一脸喜色:“果真是鲛人泪?” “是啊小姐,不会错的,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鲛人泪!” 竹儿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了那小匣子来,放到了莫冬儿手上,“还有莫年的信……哎呀,莫年的信忘拿了,王妃你等着,我去拿信。” 竹儿转身就跑没影了,徒留手里捧着小匣子的小姑娘。 莫冬儿眨了眨眼,打开了小匣子。 莹莹如玉的鲛人泪映入眼底,在凤眸里映出一片华光。 莫冬儿轻轻的笑了起来。 鲛人泪,真好。有了鲛人泪,阿轩他总有一天会看见我的。 还有阿年,拿到这鲛人泪,定是废了不少功夫。 鲛人泪自然是要交给竹儿制药去的,莫冬儿也不多留,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让竹儿拿回去了。 竹儿临走之前,突然说道:“王妃,太子侧妃失踪了。” 莫冬儿点了点头,“安琳呢?” “不知,我这就派人去查?” “不必了。”莫冬儿摇了摇头,“安姨娘呢?” 提起这个,竹儿就来气,“莫苍穹把安姨娘接回莫府了!” “嗯。” “王妃?莫大人把安姨娘从京兆尹大人那里接出来了!” “嗯。” 竹儿运了运气,大吼一声:“王妃!” 竹姑娘又吼王妃了。 九王府见怪不怪,甚至树上的严六还掏了掏耳朵。 莫冬儿歪了歪脑袋,“嗯?” 竹儿:“……” 得,皇上不急太监急。面对这位,她还是闭嘴。 眼看着竹儿闭嘴了,莫冬儿这才后知后觉,“放心,安姨娘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老夫人还在莫府呢,谋害嫡子,哪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王妃,安姨娘可不是个蠢人!” “安琳心知小安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不会回小安府。现如今,最危险的地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大个麻烦,你说安姨娘会不会接?” “这……这可说不好,安姨娘虽是她们亲姑姑,可却不是个自惹麻烦的人。” “那就要看安轻云有多大的本事了。”莫冬儿伸个懒腰,“还有安将军府,多盯着点儿。” “是。” “好啦,竹儿,快去制药去。需要帮忙吗?冬儿必定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行了行了,您不给我添乱就成了。” 眼看着竹儿转身就走,再未留恋。被嫌弃的莫冬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即,懒趴趴的躺回软榻。 北疆。 九王爷一路刺杀无数,紧赶慢赶的,总算是今日抵达了北疆大营。 一行人身上尽是多多少少染了些斑斑血迹,黑衣杀手,一路埋伏层出不穷,竟是耗的十万大军都身心疲惫。 温白这一路高悬着的心,也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些。 怎么说总算是到了,京城那人的手就算是再长,也伸不到北疆里来。 而北疆里的杂碎,不值一提。 严二早在大营门前侯着。见了一身甲胄,墨锦遮眸,竟是连下马都需温白扶一把的九王爷,严二眼眶一红。 严二红着眼,“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道一声:“爷。” 靳辰轩点了点头,温白赶紧上前扶着严二起来。 严二身后的莫年见了这二位,亦是一拱手,“王爷,温公子。” “莫公子。”温白亦是还了礼,还打趣的笑道:“莫小公子倒是长高了不少,还壮实了些,不错!” 北远将军心思一转,竟是想不到莫年竟跟这温公子都交情甚好,只是北远将军也没多想,只觉莫大人派下来的人,果真不同凡响。 既然如此,不多加利用,岂不可惜? 北远将军见九王爷下了马,忙差人去牵了九王爷的马,道:“王爷,里面请。” “嗯。” 温白则跟着在九王爷身后,与严二并行。 严二悄悄往身后莫年处看了一眼,悄声问温白,“温公子,你认得莫年?” 温白折扇一摇,顿显风流,笑道:“自然是认得,怎的了?” “他,他主子究竟是何人?” 温白慢腾腾的摇着折扇笑:“你们相处还算愉快?” 严二咬了咬后槽牙,忍不住又往身后看了一眼。 莫年察觉,回了严二一个极其灿烂的笑脸。 严二顿时收回视线,咬着后槽牙道:“不愉快。” 温白挑眉,这两个刚刚是不愉快的模样?严二脾气急,行为处事却极为严谨,故此才将严二留在这北疆。 若是严二当真死活看不上那莫年,莫年还不得被严二悄悄打死?或是某一次上了战场,严二直接将莫年留在上面,胡乱解决了就是,哪还能容忍这小少年活这么久? 温白折扇一收,轻敲了敲严二身着冰冷盔甲的胸膛,神神秘秘的道:“这小子的主子,来头可大着呢,就连咱们爷,都得让她十分。” 让她十分? 十分? 严二这下可是被唬住了。 就连龙椅上那个,自家爷都不放在眼中呢,能让爷让十分的,那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仙人? 心里想着,严二也就问出了口,“温公子是说笑呢,若真是大有来头,也顶多让了两三分就是,怎么可能让他十分?” 温白笑:“你这孤家寡人的,自然是不会懂了。” 严二挠了挠头,北疆诸多将士,皆是极对他的脾性,大家一起喝酒一起练武,一起上阵杀敌,岂不快哉!他怎么就孤家寡人了? “温,温公子,你……” 转眼间已到帅营,严二也只能闭了嘴,默默的站在外面侯着。 营帐里,一行武将早已等候其中,张都尉也在其列。 “末将参见王爷!” 北疆这地方,九王爷亦是熟悉得很,几乎不用温白领路,便能找到那昔日的座位。 若不是双眸还用墨锦遮着,言行举止,皆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 北疆杀神,回来了。 雪狼,亦是无惧! 这北疆诸位的小心思,亦是收敛了几分。 只是这北疆,多的是如严二一般的九王爷死忠。 更有甚者,见了九王爷,顿时热泪盈眶,长跪不起。 毕竟军情紧急,九王爷只不过跟众位将军了解了些战事,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严二瞅准了机会,等着温白出来,一把拖过了温白,直将人拖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温公子,我问你个事儿。” 温白看他鬼鬼祟祟的这模样,看的好笑,“你这是怎的了?要问何事?” “莫年他……” “若是他背后的主子,那我可不敢多说。”温白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都是自己人。对了,你可曾亏待了莫年?” “那小子机灵的跟个什么似的,我哪能亏待了他!”严二瞪眼,“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事。” 温白挑眉,“那还有什么事?” 严二扫了一圈四周,压低了嗓音道:“爷可曾收到一个小匣子?” “什么小匣子?” “没有!”严二的嗓音忍不住高了高,随即又赶紧压低了嗓音,比划道:“就是一个这么大的小匣子,可曾收到?” 温白摇了摇头。 “哎呀!”严二懊恼一声,忍不住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身后的墙。 温白见状,亦是忍不住严肃起来,问:“这小匣子装的什么?” “是爷的药。” “药?什么药?” 严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依旧是一脸懊悔。 眼睛?温白眨了眨眼,莫非,是治爷的眼睛! 那可是要紧的东西!温白眸光一凌,赶紧仔细回想起这一路上是否有人快马加鞭往京城里送东西。 严二又狠狠的砸了下墙,“该死的,老子当初就不该信那莫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姨娘有儿子 “等等,你说是莫年往京城里送的?他如何送去的?” “唉,这事也怪我。”严二叹息一声,将这事一五一十的给温白讲了一遍。 听完,温白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落了地,温白饶有兴趣的打趣道:“大名鼎鼎的严二爷不信那莫年,你还信不过张子骛?” “这,这不是事有轻重缓急吗。张子骛是个粗人,他哪里来的夫人?别平白的被人骗了!” 温白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想来是这北疆与京城相距甚远,消息若不是加急了的战报,平日里的小事,一时半会儿的,还传不到这北疆来。 这回倒是轮到温白压低了声音,道:“这倒是你有所不知了。张夫人便是张子骛心心念念的安家姑娘,安似月。” 严二一瞪眼:“什么!那贱人不是嫁给……” “说什么呢!别胡说!人家姑娘可比张子骛烈的多!那可是得知张子骛即将问斩,亲自踏上了刑场上自刎陪着张子骛而去的痴情姑娘!” “这……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严二挠了挠头,“那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我道歉,我给安姑娘赔不是……不是,温公子,照你这么说,那安姑娘不就死了吗?莫年把那匣子交给一个死人?” “什么死不死的。”温白直拿折扇敲了敲严二的脑袋,“王妃与神医青竹关系匪浅,这才救了安姑娘一命。你再胡说,小心张都尉跟你拼命。” 严二连连摇头道:“哎,不说了不说了。我这也是为他高兴,他也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还好王妃跟神医关系……” 严二突的一顿,“王妃?咱哪来的王妃?” 瞧着一向勇猛的严二爷几次三番的愣神,温白忍俊不禁。 “咱们爷这回来北疆前,娶了王妃。” “真的!”严二大喜,“天神保佑,咱爷也算是成家了!” 温白笑笑:“是啊,爷都成家了,二爷打算何时寻个姑娘?” 严二摆了摆手,“暂且不急,温公子你怎的又扯远了,咱是说那匣子的事儿!如今是要先寻到那匣子!” “不用了。” “不用?你这是何意?” 温白不厚道的笑,“你自己想。” 严二又是挠了挠头,从头到尾将这事有捋了一番。 张子骛将东西送给安姑娘,安姑娘带给莫年的主子?莫年的主子?神医青竹? 可看莫年那样子,神医兴许并不是莫年的主子。严二悄悄瞥了温白一眼,丝毫看不出温白眼中有半分不安。 何人能让温公子如此信任?严二突的双眸一亮。 温白见状,猜严二是知晓了,便笑道:“王妃可是个好相与的,你以后,可要对莫年好些。” “这……” “王妃的人,可是你能惹得起的?若是让王妃知晓你曾那样对待阿年,王妃不得扒了你的皮?到那时,咱们爷可保不了你!” “这……王妃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怎的如此有本事?” 温白只顾着笑,“遇上王妃啊,还真是咱爷捡了个便宜。” 严二皱眉,“不过是个闺中女子,嫁给了爷也是她的福分。若说本事,也不过只是认得神医罢了,她何德何能让爷……” 突的一道冷声插了进来,“严二。” “爷!” 靳辰轩:“乱议王妃,自去领罚。” 严二大惊,却不敢违抗九王爷,只得不情不愿的下去领罚去了。 温白瞅着这算得上是北疆一霸的严二爷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远去,忍不住笑出了声。 背后说王妃的坏话,还被爷抓了个正着,严二这几个月,怕是过不消停了。 京城。 安姨娘果真被莫苍穹接回府好生折磨了几日,老夫人亦是带着莫苍赢一大家子堂而皇之的住下了。 杀害嫡子,安姨娘不过一个姨娘罢了,就算是与莫苍穹成亲多年,也担不起谋害嫡子的罪名。 更何况,老夫人还在府上,哪怕安姨娘有千万种手段,在活成老妖精模样的老夫人面前,皆是无用。 还有莫苍赢一大家子,更是让人身心疲惫。 尤其是整日里惦念着莫楚楚的狼崽子,更是让安姨娘忍无可忍。 外面小安府亦是风雨飘摇。安姨娘只觉前路一片黑暗。 可到底是小安家最有能耐的女儿,没过几日,守在莫府的暗卫便给莫冬儿递了消息来。 安姨娘,怀孕了。 莫冬儿挥退了暗卫,眯了眯一双凤眸。 安姨娘果真好手段,这下子,怕是莫府都得把安姨娘给供起来了。 若是个男孩儿,保不准安姨娘的地位水涨船高。 这倒是要看看老夫人是不是个心狠的了,若是当真不待见安姨娘,去母留子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另一边,莫冬儿猜的分毫不差。安琳果然带着安似月躲在安姨娘的院里。 也不是安姨娘心善,实在是安轻云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安姨娘谋害苏便嬛的证据,使得安姨娘不得不忍下来这口气。 这证据,自然是安冉给的。 地牢里的太子侧妃逃走,使得安轻云无形之中坐实了北寒探子的名头。 整个京城都贴了布告,抓捕罪女安轻云。 众位大臣皆是忙着跟小安府撇清关系。这下子,莫府安姨娘的地位倒是尴尬了起来。 小安府,愈发风雨飘摇。 太子亦是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在朝中频频出错。 京城,风云莫测。 宫里,同样是不消停。 皇后娘娘怒道:“不省心的东西!那小妖精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太子正垂着头听训,一言不发。 安轻云逃了,亦是在他意料之外。东宫地牢重重把守,哪怕因其中只关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松懈了些,可也不至于让人闯进了地牢里,生生劫走了一个大活人! 此人,必定对东宫极为熟悉,更有可能就是东宫里的人! 皇后娘娘又道:“你说,你到底把安轻云藏在了哪里!” “母后,儿臣可不敢包庇祸源,那安轻云的的确确是失踪了。” “一个大活人怎可能平白无故的失去了踪影!太子,你是把本宫当做傻子吗!” “儿臣不敢。” “本宫看你敢的很!不管如何,你快些将安轻交出来,若是你真心疼她,便给她个痛快,也算是全了你们这一场缘分。” “母后,儿臣也想交出来,可这人确实是跑了。母后可愿帮儿臣想想,那安轻云究竟会跑向何处?” 皇后娘娘轻抿了一口茶水,盯着太子看了半晌道:“果真丢了?” “确实如此。” “跑去哪?你当真不知?” “儿臣不知。” 皇后娘娘把玩着自己的护甲,道:“不知,你就去寻。” “这……儿臣寻了小安府,并没有搜到,又去寻遍了京城里的大小客栈,都没有寻到人。所以儿臣才来请教母后。” “都是无人?” “是。” “别院呢?小安府的别院,庄子,店铺,还有安轻云的嫁妆铺子,可都寻过了。” “儿臣已经差人去寻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突的问道:“莫府如今如何?” “莫府?”太子一愣,“莫大人已经大好,今日已经上了早朝。” “本宫是问你莫府的安姨娘如何?” “听闻安姨娘身怀六甲,如今正在府里安心养胎。” “安心养胎。”皇后娘娘沉吟一阵,道:“太子,你去莫府悄悄。” 太子猛的抬了头,“母后是说……” “是与不是,总要看看才知。” “儿臣明白。” 太子沉吟着退出凤仪宫,似乎是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小太监。 太子皱眉,“没长眼睛吗?” 这小太监赶紧跪地,磕头求饶。 太子没心思搭理这小太监,更何况后宫之中,人多纷杂,不好斤斤计较,便随意挥了挥手,让小太监下去了。 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红豆。 翌日。 看着严八传来的消息,莫冬儿歪了歪脑袋,“太子病重?真的假的?他病了谁去抓安轻云?” “是真的,相比很快就能传出来太医赶往东宫的消息了。” “太医还没去?你们的消息还真是快。” 严八笑笑,“宫里哪能藏住事?也就是我们传的消息快些罢了。” 只是没想到,东宫里接下来传来的消息是,太子病重,广招神医。 神医。莫冬儿摸了摸小下巴,神医她这里就有一个,还是顶尖的神医。 可谁知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严八也是知道府上住着一个神医,可如今初姑娘还没好全呢,怎能就这么将竹姑娘放走了? 严八悄悄扫了一眼竹儿,搓了搓手,试探着问道:“王妃,您看这事……” “按兵不动。” “好嘞!” 莫冬儿看的好笑,“怎的,你还怕我亏待了初夏?” “不敢不敢。” “严八。”莫冬儿发间红铃轻响,小姑娘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你觉得我们初夏怎么样?” 身侧侯着的竹儿捂了捂脸。 严八的脸红了红,“初姑娘,自是极好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宫砂飞啦 “初夏是我姐妹,严八,你拿什么娶她?” 严八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王妃这意思,是不打算将初姑娘嫁给他一个小小的暗卫? “王妃,属下……” “你先别忙着说。”莫冬儿抬了抬下巴,“你可喜欢我们初夏?” “属下,属……我心悦她!” 小姑娘点了点头,又问:“那她可心悦与你?” “这……属下不知。” “不知。”莫冬儿沉吟一句,随即在严八紧张之下,正经不过三秒。 “不知你就要去问啊!你过来,我跟你说……” 严八:“……” 啥? 王妃这是要帮我追初姑娘? 那太好了!严八忍不住搓了搓手,一脸的跃跃欲试。 竹儿盯着面前这好哥俩的模样,一阵无语。 瞧瞧这俩说的都是些什么!竟是聚在一起讨论怎么勾搭姑娘! 还有这就差勾肩搭背的好哥俩儿模样,一个暗卫,一个王妃,真是将规矩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竹儿起初还忍着,到后来见二人越聊越痛快,就差再拿壶酒水称兄道弟了,竹儿这才忍不住咳了一声。 严八闻声一愣。这才记得面前这人的身份,连忙脚下一跳,跳的离莫冬儿远远的。 这可是王妃!若是让爷瞧见了他们刚刚闷头商谈的模样,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王妃。属下刚刚……” 莫冬儿却晃了晃脑袋上的红铃,一本正经的道:“严八,我也只能帮你到这,若是最后初夏还不喜欢你,那我可帮不了你了。” 严八顿时深施一礼,“属下多谢王妃。” “行了,去。” “属下告退。” 莫府。 莫苍穹上了朝,内宅里,由老夫人守着,安姨娘早就被剥夺了掌家之权。 如今莫府,安姨娘只觉前有狼后有虎。上头有老夫人压着,前有莫苍赢一大家子猖獗,后还有安轻云一伙人。 她如今失了掌家大权,莫府养着她,也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养着腹中孩儿的容器罢了。 安姨娘也心知,若是这孩子真生下来,若是个女孩也就罢了,女孩儿到底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若真是个男孩儿,说不准她这个当娘的,就得死! 下一任接任莫府的,怎能有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娘? 还有安轻云那两个,安姨娘一想起来躲在她院中的二人,心里就发堵。 如今她没了掌家之权,她和莫楚楚二人的吃穿用度可都是有数的!如今安轻云那两个人的口粮,可都是从她私房的银子里出的! 小安府没落了,她攒下的几个私房铺子亦是不景气。那可都是她攒下来,打算留给莫楚楚的嫁妆啊! 如今竟是平白给了安轻云那个小贱蹄子,安姨娘怎能不恨? 安姨娘正自顾自的恨着,门外却突然传出来一声唤:“姨娘!” 安姨娘指尖狠狠的掐入手心里,如今莫府人多眼杂,楚楚竟是连一声娘都叫不得了。 既然如此,那莫府,也休要怪她狠心了! “姨娘!你在里面吗?” 听闻脚步声渐近,安姨娘赶紧整了整衣裳,一手护着小腹,应道,“何事?” “姨娘,这群奴才们究竟是怎么了。”莫楚楚一进来,就烦躁的冲安姨娘开始嚷。 “我只不过差人管厨房要碗血燕都不给,说是给老夫人准备的,娘,那老东西……” 安姨娘抬手就打了莫楚楚一巴掌,怒斥一声:“闭嘴。” 莫楚楚脸上一痛,不敢置信的捂了半边脸,大惊道:“娘!” “没大没小的,谁是你娘!” “娘……姨娘,您……” “知晓我是你姨娘,就老老实实的在府中住下!待到你出嫁,若是有本事,你就将后宅大院握在自己手里,倒时候,你还差这一口血燕?” “楚楚,我费心教导你这么多年,你怎的就如此不长进!” 莫楚楚还是头一回被这么训斥,当即眼泪涌上了眼眶:“姨娘!我不是……” “你还顶嘴!不长进的东西!莫楚楚,我若是你,就赶紧去好生伺候着那莫老太太,而不是在这跟一个姨娘抱怨什么血燕!” “莫楚楚,你怎的就半点都不如那莫冬儿!也是我没本事,竟教出了个勾引自家兄长的下贱丫头!” 莫楚楚顿时瞪大了一双眼:“姨娘!我没有!” “你还犟嘴!”安姨娘高喝了一声,随即又顾虑到府上人堆眼杂,低着声怒斥,“你若是没有,那莫罗北凭什么见到你就挪不动腿!” “都是莫罗北他想要,想要……” “想要什么?你别真以为我不知道,莫楚楚,你的守宫砂呢!” 莫楚楚大惊,猛的一把按住了自己已经失去守宫砂的手臂。 “你果真是失了守宫砂!”安姨娘气的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气的身子略颤,指着莫楚楚道:“想不到我竟是生了一个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儿!” “姨娘!”莫楚楚突然大吼一声,“我是听闻血燕对孕中女子大补,这才想着,去吩咐厨子一声,做好了,好给您送来!” 安姨娘一怔。 莫楚楚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想不到您竟是如此看待我的。既然如此,女儿走就是了!” “你走!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是啊。”莫楚楚原已经奔到门口,突的又停下脚步,回头喊道:“反正你已经有一个弟弟了!我不过是个女儿身,还只会帮倒忙。我不过是一个拖油瓶罢了,你不要也罢!” 莫楚楚转身就跑,再未回头。 屋内安姨娘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手护着小腹,满满坐到了椅子上。 “安冉啊,你去看看她。” 空旷的屋里传来一声:“是。” 莫楚楚跑出门,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泪,双眸湿润,漫无目的的在莫府走。 姑娘家一路走一路提着脚下的石子,双眼被泪水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极是惹人怜爱。 也不知怎的,莫楚楚独自一人溜达到了莫冬儿先前住的小破院子,顿时安姨娘的话在耳边回想。 “莫楚楚,你怎的半点都不如那莫冬儿!” 怎的半点都不如莫冬儿。 不如莫冬儿。 她哪里比不上莫冬儿,明明她才是这京城第一才女,她才应该是这莫府的大小姐!是所有人都要顺着她,所有人都要依着她的大小姐! 可自从莫冬儿回来,她就从未在莫冬儿面前讨到过好! 都怪莫冬儿,都是莫冬儿! 都是莫冬儿抢走了这一切! 若不是莫冬儿,姨娘也不会被送去官府,她跟姨娘,也不会过如今这种要看人家脸色的日子! 也不会说她半点比不上莫冬儿! 怨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紧接着,茁壮成长。 莫楚楚忍不住又狠狠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脚下却不像这一路踢来的石子一般硬邦邦的,莫楚楚一愣,往脚底下看去。 竟是个香囊。 香囊上的绣工,莫楚楚看起来极是眼熟。莫楚楚忍不住弯腰去拾起了这个小香囊。 这拾起来一看,莫楚楚当即一个哆嗦,险些将这个香囊扔了出去。 这不就是自己给莫冬儿做的那个吗? 莫冬儿竟是给它扔了! 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莫楚楚赶紧将香囊扔到了地上,转身就想走。 可也不知怎的,莫楚楚鬼使神差般的又转过了身子,弯腰,将那香囊握在了手里。 芊芊玉指捏着香囊,五指缓缓并拢,将香囊捏的死紧。 一计,涌上心头。 “小姐!二小姐,您去哪了?” 另一头芍药见她许久不归,已经开始跑来寻她。 “二小姐!您在哪?二小姐?” 情急之下,莫楚楚一把将香囊揣进了怀里,应道:“我,我在这呢。” 芍药闻声,顿时欣喜的唤了一声,“二小姐!” 随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二小姐,您这是去哪了?莫家小少爷可还在府上呢,您可千万不要乱跑啊。” 莫楚楚眸光闪了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大小姐如今嫁了人,就连这院子都空了。二小姐,如今大小姐不在府上,莫二老爷那一大家子可是猖狂的很,您……您怎的哭了?” “无事。” “二小姐,可是那莫……” “不是。” 芍药又张了嘴,正想说话,莫楚楚就道:“我累了,回去。” 见此,芍药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规规矩矩的应道:“是,小姐。” “嗯。” 莫楚楚抬脚就走,只是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回头又瞥了一眼这小破院子。 “芍药,我来此之事,不要乱说。” “是。” 二小姐,许是思念大小姐了。 芍药只当没了大小姐庇护,二小姐担忧那莫罗北又来招惹她,可毕竟大小姐是嫁了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回来长住的。 都是亲姐妹,又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芍药不禁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 可莫楚楚只是怕接下来要做的事儿被人发现罢了。 莫楚楚不禁按了按怀中的小香囊,眸光轻闪,她接下来要做的,可是个大逆不道的大事。 第一百二十章 本王要了 可莫楚楚不知,隐在层层叠叠树叶中的安冉,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北疆。 渐入冬日。 北风已经开始凌冽,北疆天寒,北寒人粮食短缺,食物稀缺,近日以来,更是猖獗。 “爷,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靳辰轩正在大营之中听着温白帮他分析外面的局势,突的听闻外面来报。 温白赶紧起身,撩起帘子往外看去。 外面,片片小雪花正纷纷扬扬的洒落悠悠闲闲的,可爱的紧。 虽是极美,可将士们却面色严肃,甚至还纷纷捏紧了手中的兵器,如临大敌。 温白神色一凛,“爷,果真是下雪了。” 北疆将士为何害怕下雪?实在是钺安马匹皆不如北寒雪狼耐寒。更何况,这雪一下,白茫茫的一片,北寒人将白衣套在盔甲之外,再骑雪狼隐在雪地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九王爷没出事还好,如今九王爷看不见,这仗可得怎么打? 温白叹息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九王爷亦是走了出来,伸手接了一片晶莹剔透的小雪花,道:“温白,我们去寒城。” “爷,此时去寒城,岂不是……” 岂不是送死? 雪狼喜寒,天气越冷,雪狼越是凶猛。 尤其是这下雪的天气,今夜寒城,怕是不会安分了。 九王爷却抬了抬手,道:“张子骛守不住,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 温白亦是心知寒城危急,赶忙开始着手准备,只带了几个人,立即动身前往寒城。 这群人中,除了严家暗卫几个,温白还带上了莫年。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起来。 茫茫雪地,策马疾奔。 北风呼啸着,直刮得人脸疼。 温白顶着劲风,边驾马边想到:今夜定是不会安分了,张子骛,你可要顶住啊。 马蹄声急,一路上唯有马蹄阵阵踏雪之声。 严青突的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 温白闻声,赶紧一勒马缰绳,马儿前蹄抬起,脚下一个打滑,险些把温白甩了出去。 还好温白武功还算上乘,一松马缰绳,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地上,总算稳住了身形。 只是温白来不及顾及自己,连忙去扶还稳坐在马上的九王爷。 九王爷胯下战马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千里马了,这种情形,在这马儿眼里简直是小菜一碟,见温白跌下马跑过来,还打了个响鼻,装似嘲笑。 温白哭笑不得。 “爷,下来。” “嗯。”靳辰轩应了声,问道:“是什么人?” “是北寒人,有雪狼。”温白磨了磨牙,“这帮崽子们早就料到我们会赶过去,早就派了人在雪地里埋伏!” “人可多?为首的,是什么人?” “足有二三十人,为首的似乎是……”温白只觉得为首之人眼熟,忙揉了揉几乎要被刚刚迎面而来的大雪糊住的双眼,惊道:“是北齐!” 北寒太子,北齐! 九王爷这边的侍卫顿时捏紧了手中兵器。 北齐见被人认了出来,也愣了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蒙着白布的一张脸。 他都把脸捂的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了,这人怎么认出来的? 难不成这人是个神仙?怎么可能! 北齐还想再挣扎一下,特意粗着嗓子道:“取你等之命,还轮不到我们太子爷出手。” 温白冷哼一声,“北齐,别以为你遮着面我就不认识了,你化作灰,老子都能认得出来你!” 北齐见状,不由得皱了眉,“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就你那丁点大的小身板,站在你们北寒将士身侧,你自个儿不害臊吗?” “噗。” 不只是哪个钺安的小士兵忍不住笑了出来,紧接着,整个钺安大军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欺人太甚!来人,给本太子杀了他们!” 北寒人早就忍不住杀意,顿时怒吼道:“杀!” 顿时雪地里,剑光闪耀,直晃得人眼疼。 北齐亦是手握长剑,伸手就往靳辰轩这方刺来。 严青顿时现身,抬手将北齐刺来的长剑一挡,再反手挑开了那长剑,与北齐混战在一起。 温白早在严青出来之时就已经躲在了靳辰轩身后,边看着战况边道:“我的个乖乖,爷,看这架势,北齐这回带来的可都是些高手啊!” 若不是他们这回带的也都是些百里挑一的暗卫,想必这回兴许就栽在北齐手里了。 莫年亦是手握长剑,如同一个小猎豹一般,被严七护在身后,还能时不时的补上一刀。 温白笑了笑:“莫年这小子倒是不错。哟,这拼劲儿,不错不错。” 靳辰轩未动,也未去理会温白。 可温白这话匣子一开,就再也没收住,直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外倒,“北齐的武艺倒是精进了不少,只可惜对上了我们严青。” “严三,你跟小五换一下,小心跟小五对上的那人,他可狡猾的很。” 严三闻言,跟严五对视一眼,果断收手,齐齐飞身一跃,互换了对手。 “小四,防着他使诈!我说那个,你那手里黑乎乎的是什么玩意儿?” 严四本应进攻的长剑突的往后一撤,对面的白衣人手上黑气一闪,落了个空。 “该死的。”白衣人低声咒骂一句,飞身就要往温白的方向掠去。 温白故作夸张的惊叫一声,忙躲回了靳辰轩身后。 严四长剑一拦,笑道:“你的对手,可是我。” 话音未落,长剑便纠缠着对方的武器,与之共舞起来。 温白从靳辰轩身后探了个头出来,接着观摩几人。 严二一对多,看起来有些吃力,温白大致扫了一眼全场,“莫年还是太小了,都有些拖累了严七。阿年,你可能过来些?” 莫年依言抬了头,刀光剑影,晃得少年眸光璀璨。 小少年点了点头。 演武场几个月的操练,莫年别的没说练成,可躲人攻击这事儿,莫年可是练的炉火纯青。 纷杂光影里,莫年身形灵巧。也多亏了严家弟兄几个的牵制,总算是让莫年躲着刀光剑影,安安全全的走到了温白身侧。 温白夸了一句,“好样的。” 小少年忍不住眯着眼笑起来,双眸眯起的模样,跟莫冬儿如出一辙。 得了,什么样的主子带出来什么样的人,这绝对就是下一个莫冬儿。 莫年一走,严七明显就没了后顾之忧,动作也愈发游刃有余了起来。 甚至还帮着严二分走了一人,以一敌二,也看不出落了下风。 战况看着不错,温白甚是满意。 可温白没有忘记,北寒人,可是带了雪狼的。 果不其然,北齐眼见着战况就要一边倒的模样,忙冲着狼群吹了一声口哨。 白衣人顿时皆收了手,往后退去。 狼群得了命令,双眸绿光莹莹,口中利牙间,涎水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 利爪尖牙,眸子发绿,唬人的紧。 温白还笑着问莫年,“你怕不怕。” 莫年紧了紧手中长剑,摇了摇头。 “你真不怕?那你去杀一只雪狼给我们瞧瞧?” 莫年看了温白一眼,那神色,跟莫冬儿简直一模一样,“我不做蠢事。” 温白一噎。 雪狼一出,随着白衣人的后撤,严家暗卫几个顿时隐隐后退了几步,极有默契的将靳辰轩围了起来。 温白也严肃了几分,“爷,情况不妙。” 小少年提着长剑,岿然不动。 靳辰轩耳尖微动,听闻雪狼只是缓缓逼近,并未扑上来,突的发了话,“慢着。” 北齐挑眉,“九王爷还有什么遗言?” 靳辰轩负手而立,“你并不敢杀本王,说,你要什么?” “九王爷还真是好胆识,你怎的知道我不敢杀你!难不成你当我这几匹雪狼都是假的不成!” “少说废话,你要什么?” “我要那匣子!” 莫年眨了眨眼,往温白身后挪了一步。 温白也极为配合的动了动身子,将莫年挡在身后。 遭了,光顾着高兴爷的双眼有望,忘了告诉爷这事儿了。 “匣子?”靳辰轩思量几分,并未想到近期收到了什么匣子,又问:“什么匣子?” 温白讪笑两声:“……不知道啊。” 莫年紧跟着讪笑两声:“……不知道啊。” 严家暗卫:你们装的好歹像一点啊! “就是他!”北齐指着莫年大喝,“快将我的鲛人泪还回来!” 得,这人还给挑明了。 靳辰轩背后的指尖动了动,鲛人泪他也听说过,拿回去给冬儿打做首饰倒也不错。 九爷立在雪地里,身着甲胄,自成天地。 “鲛人泪,本王要了。” 北疆下了雪,可京城里,行人也只不过是多添了几件衣裳,远没有要下雪的意思。 莫楚楚前些天也没闲着,忙着布置她的大戏的同时,私下里,还给太子送了信去。 是封情诗。 已经快忙昏的太子殿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招惹过这么一个姑娘,似乎还坏了人家姑娘清白的身子。 太子捏着情诗沉吟半晌,终是道了一声,“本宫允了,约她后日一见。” “是。” 而这边得知了太子应邀的消息,莫楚楚激动的险些没晕过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给他吃了什么 “芍药,太子殿下心里果真是有我的。” 芍药也是分外欣喜,连声道:“太好了,二小姐,奴婢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她心中果真是有我的,果真是有我的……”莫楚楚念叨几句,双颊上尽是喜意。 “芍药,快去将我最近新做的那几条裙子都寻来。” “是,小姐。” “我穿这件可好?还是这个?可这条青色的也好看……芍药,快帮本小姐选一选。” “小姐,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就凭小姐您这容貌,想必那太子殿下啊,肯定是见了您就挪不动腿了。” “当真?”莫楚楚双颊微红,却娇嗔着道:“瞎说什么呢,那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什么姑娘没见过,怎么可能见了我这一个小女子就挪不动腿了。” “谁家姑娘能比得上我们小姐这般容貌!小姐,您这张脸啊,就连奴婢这个女子,也总是时不时的看失了神呢!” 莫楚楚作势就要去捂芍药的嘴,“就你嘴甜,你今儿个嘴巴是抹了蜜吗?” “小姐。”芍药惊呼一声,忙躲开了莫楚楚伸过来的手,笑道:“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呢!” “行了行了,就你贫嘴,你快些来帮我选选,后日我要穿哪件衣裳才好?” “依奴婢看,那件桃红的……” 凤仪宫。 皇后正逗着趴在膝上的猫儿玩,猫儿慵懒的眯着眸子,尾巴轻摇,根本不予理会皇后娘娘的逗弄。 皇后娘娘正逗的有趣,门外忽的一声唤:“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收回了手,将猫儿从膝上抱了下去。 猫儿懒洋洋的蹭了蹭皇后娘娘的脚,摇晃着尾巴,一跃而起,跃上了被太阳直射着的一个软垫上。 皇后娘娘见此,笑道:“你这小家伙,倒是个会找地方的。” 猫儿喵喵叫了一声,便眯着猫瞳趴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自顾自的晒着太阳,不再动弹。 “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母后,未曾。” 皇后娘娘长长的护甲顿时刮过桌面,刺耳的一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这点小事,还要让本宫来办不成!” “儿臣不敢。母后,莫府庶女莫楚楚,邀儿臣后日一叙。想必,儿臣能从她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莫楚楚?一个庶女罢了,她能知道些什么?” “母后有所不知,这莫楚楚赠送安姨娘的之女。” “太子,你可真是愈发不中用了。你以为安姨娘会让那莫楚楚见你?” 太子得了训斥,心中不满,可面对着皇后娘娘,太子实在不敢发作,只得暗自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安姨娘不准,可莫楚楚却不是个聪明的。母后放心,此事是莫楚楚相邀再前,莫楚楚定是会出来见儿臣的。”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母后只管放心就是,若是不成,儿臣再派人去。”太子眸色阴狠,接着道:“夜探莫府。” 皇后娘娘这才微微点了头,“你今日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儿臣却有一事相求。” “……” 接下来的话,太子与皇后娘娘说话之声实在太过小,任凭严一将耳朵支棱的再直,都听不到了。 严一烦躁的揉了揉脑袋,起身离去。 北疆。 “你们钺安,欺人太甚!” 被激怒的北齐怒喝一声,便口哨一响,跟着早就虎视眈眈的雪狼,提着剑向九王爷刺了过来。 其余白衣人皆是手中利器一闪,齐齐向着九王爷杀了过来。 加上了雪狼,温白便不再只能看着,折扇一出,蓄势待发。 白衣墨客,公子温白。 一手折扇出神入化。腹中收尽天下事,折扇横扫千万敌。 九王爷双眼不便,这些雪狼,他们不敢让九王爷出手。 也不知是狼先到,还是长剑先挑,一群人马,顿时混战在一起。 莫年站在原地未动,手中,紧紧的捏着一个小瓶子。 他武艺不精,刚刚温白交代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好九王爷。 莫年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一身甲胄纹丝不动的九王爷。 刚刚那句,“鲛人泪,本王要了。”始终回荡在莫年耳边。 小小的少年,也不知怎的,竟是对这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无端的生出一种向往来。 年少的莫年,正是自己摸索着成长的时候,身边人是什么模样,极其容易引领者小少年长成什么模样。 刚入军营之时,小少年还是脸上永远带着笑,隐隐约约的还带着些莫冬儿的影子。 还不自觉的带了些温白的狐狸样子。 如若不是这份小狐狸的模样太过熟悉,严二早就将莫年扔在那崖低,任由莫年自生自灭去了。 可如今,小少年似乎又找到了一个人生的标杆。九王爷高大的身形,第一次变成了莫年的期盼。 刀光剑影里,靳辰轩身侧,自成一片净土。 突的一道细微的利器入肉之声,靳辰轩耳尖一动,低声问:“怎么样了?” 莫年扫了四周一眼,摇了摇头,咬牙道:“不好,雪狼太过凶猛,很多人都受了伤,且他们还总做那补刀的腌臜事,让人防不胜防。” 莫年突的眼尖瞥到一道寒光闪来,大吼一声:“爷!小心前面!” 莫年吼完就想上前,准备拿自己的身子替靳辰轩挡下北齐刚刚脱手的暗器。 靳辰轩哪里用一个小少年替他挡?手上一使力,就将半大的小少年拎到了身后。 只是这一来回,靳辰轩便躲不开那疾行而来的暗器,不知身后小少年的位置,靳辰轩还不敢弯腰,以免伤了身后的小少年。 于是九王爷只能微微侧了身,转瞬间,利器入肉。 莫年只觉,那瞬间他听到了细微的“噗”一声,随即,温热的血溅了一脸。 眼睁睁看着那暗器没入九王爷肩头的小少年脑子里突的“嗡”一声炸开,紧接着,一片空白。 从记事起,都是他一个人摸爬滚打。 到了莫府,更是从未有人护他半分,那时候他所有的记忆里,都是侮辱,嘲笑。 周围的人,都是麻木的。 可在他险些就要放弃时,一个姑娘出现了。 从此他,就一直被人保护着。从来京城到北疆,都是所有人在护着他。 可九王爷不喜他,他心里也清楚。 能让这个天神般的男人护着,无非只有一个缘由。 莫冬儿,他的主子,不愿意让自己有事。 自己若是出了事,小姐许是会伤心的。 九王爷,怕小姐伤心。 所以,莫年啊莫年,你凭什么不去强大起来,像九王爷一般,去保护小姐,也去保护小姐在意的人。 严二眼尖的见到九王爷为了护着莫年中了招,顿时红着眼喊了声:“爷!” 莫年这才回了神,急匆匆的掏出来刚刚就捏在手里的小瓶子,“王爷,这个,这个解毒的。” 靳辰轩也不怀疑,径直接了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吞下。 “别……”严二刚想让九王爷不要吃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温白余光瞥见莫年给了药,顿时放了心。 神医青竹,还是能信得过的。 靳辰轩动了动受了伤的臂膀,唤道:“温白,过来看着莫年。” “是。” “其余人,退后。” “是。” 九王爷的命令,严家暗卫不敢反驳,哪怕严二再担心,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狠狠的挑开白衣人刺过来的长剑,再狠刺一刀,趁着白衣人躲闪之际跳出战圈。 温白见状,亦是拎着莫年一跃,跳出了战圈。 莫年扑腾了两下,“王爷,王爷他还在……” 温白提起折扇往莫年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我们丢了你也不能把爷丢了。放心,爷好着呢。” “可,可你们都奈何不了那群人,还有那么多狼……” 温白又敲了一下,瞪眼道:“合着你是在说我们没本事?” 莫年捂着脑袋道:“没,可是王爷一个人,他还受了伤,怎么能敌得了那么多狼!” 严七笑起来,“几只狗而已,伤不了爷。就是那些人有些难缠。” 这回倒是轮到莫年不解了,“既然王爷如此厉害,那刚刚为何不出手?” 严二瞪了莫年一眼,恶狠狠的道:“还不是为了给你这个小屁孩见见什么才是北疆雪狼!没见识的东西,你刚刚给爷吃的,是什么?” 莫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小瓶子,又捏了捏。 严二红着眼大步走来,直拎起了莫年的衣领,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小少年昂着头,笑的人畜无害,“不告诉你。” 严二顿时气的头顶冒烟。 啧,这两人,还真是冤家。温白摇了摇头,看的甚是有趣。 严七倒是没温白那看戏的好兴致,忙上前劝:“二哥,快放手,这都是自己人。” “你们怎么回事!怎的从不怀疑他!还有温公子,就因为他是王妃的人吗!依我之见,那王妃……” “严二爷,你们口中的王妃是我的主子!”莫年眸子微冷,拍开了严二扯着他衣领的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花在人前亦黯然 小少年冷声道:“若是有人说我主子半分不好,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是要跟他拼命的!” “你!” “严二!”温白提高了些声音,“不可胡言!” “温公子!就连你也……唉!” “王妃不同于寻常女子,与爷更是天赐良缘,快些收了你那心思。” 严七也跟着劝道:“二哥,王妃对咱爷好的很,咱爷如今这模样,王妃还是未及笄便嫁给了我们爷,你……” “什么样!咱爷如今怎样!这天底下的姑娘,能嫁给爷是她的福分!” 莫年气急,比周围人小了一圈的小少年,如同一只发了怒的小牛犊一样,抬手就要揍人。 “阿年。”温白突的拦住了小少年,一脸的高深莫测,“阿年不必如此,等些时日,自会有人收拾他。” 莫年皱眉,拳头紧了紧,还是想揍人。 温白笑:“你这小身板好干什么,等爷凯旋,也将他带回京里去,自会有人让他心服口服。” 严七跟着狂点头。 小莫年感觉这话里话外好想都是在嘲笑自个儿身板小,皱着眉道:“可……“ “阿年你就不要再推辞,倒时候就算是让我留下来帮爷看着北疆,我都愿意。” 严七义正言辞,随即搓了搓手,面露一丝讨好,“就是能不能收拾完二哥,再把二哥给送回来。倒不是北疆不好,就是,就是……” “就是王妃还挺喜欢我做的吃食的,我怕我许久没回去,万一王妃被那个郭芙蓉眯了眼,可怎么办!” 严三笑骂一句:“你也就这点出息。” 顿时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着闹成一团。 温白亦是笑着摇了摇头。 莫年:“……” 严二:“……” 唯一一个还算正经的严青叹了口气。 那边爷还打着架呢,这几个是得有多没心没肺才能嘻嘻哈哈的闹在一起,刚刚的严谨架势,都喂了那边的白狗了吗。 严青转头去扫了一眼雪地里被围攻的九王爷。 这一眼看去,严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是他白担心了,拿地上的大白狗还有气没? 原是九王爷双眼不便,攻击之时,竟是长剑游走,拿着剑气包裹着自身,从头到尾给裹了个严实。 雪狼哪里知晓这般打法?一个个皆是呲牙咧嘴的往九王爷身上扑,这一扑不好,竟是给自个儿扑成了个杂毛狗。 原本雪色长毛,英姿飒爽,如今倒成了毛发不平的丑狗。 狼群从古至今都是对强者畏惧的,这招一出,狼群顿生退却之心。 这招数对这些畜生许是好使,可如今北齐带来了可不只是这些雪狼,还有几十个功夫不弱的白衣人。 几人顿时将九王爷团团围住。纷纷想暗自提起,提剑就想往九王爷身上挥。 只是没想到,这一提气,只觉内力空空如也! 北齐也是愣住了,不信邪的再提一口气。 体内,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北齐嗷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靳辰轩!你使诈!” 无辜的九王爷:“……” 罪魁祸首莫年悄悄按了按怀里的一堆小瓶子。 帮凶温白亦是悄悄摸了摸袖中的小药包。 神医青竹,果然不一般。真是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冷不丁的来一下,还悄无声息的,等中了招再发觉,什么都晚了! “想不到九王爷亦是面上光明磊落,实则用尽下作手段的小人!” 九王爷:“……” 老子做什么了!老子明明一直都很光明磊落!你打不过别跟老子打!瞎找什么借口! 九王爷收了剑,面无表情:“本王何时使诈?” “你明明……” “太子爷。”忽的一个白衣人贴在北齐耳边道:“如今我们中了他这小人的诡计,已不再是他的对手,不妨先撤了,容后再议。”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哪怕雪下的大,可若是真想听,谁听不见这人的话? 严青冷哼一声,“敢来伏击我们爷,还有脸说我们爷是小人?” 严三秒接:“再说了,你们可别什么都往我们爷身上赖,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中午跟狗抢食吃,却一个不小心吃撑了出了问题?” “如今你们还能站在这儿,那是我们爷不愿跟你们一般计较!我们家爷是堂堂君子,可老子只是个粗人!老子看见你们手就痒痒!” “是啊,太子爷,您还不磕头谢过我们爷?谢他让你们多活了这一盏茶的功夫!” 莫年跟温白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北齐怒道:“你们欺人太甚!” “太子爷,您怎的骂来骂去就这一句话?难不成你们北寒文化稍有欠缺,堂堂太子,竟是连话都不会说?” 北齐险些气了个仰倒。 眼见着骂的差不多了,九王爷才大发慈悲发了话。 “够了。” 北齐与一众白衣人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捏紧了手中兵器,打算与九王爷最后一博。 哪怕死了,也得把太子爷送出去才行。 无论如何,太子爷可不能折在这里。 一瞬间,这片雪地里,生死之间,全由九王爷把控。 “北齐,走。” 话音未落,北齐便突的弹了起来,手中剑尖直指靳辰轩,可北齐实在想不到九王爷会说出这样一句来,顿时楞道:“什么!” 九王爷皱着眉,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本王不杀你。” 北齐隐隐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为何?” “你身为北齐太子,竟已沦落与那狗抢食吃,本王杀了你,也不过是脏了自己的剑罢了。” “你!你……” 莫年突的学北齐原先叫嚷的模样,跳着脚捏着嗓子夸张的的叫:“你欺人太甚!” 严家暗卫皆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白嘴角抽了抽,抬手就敲了下莫年的脑袋,故作严肃道:“胡闹!” 莫年委屈巴巴的揉揉脑袋,不吱声了。 北齐身侧的白衣人死死的拉扯着北齐,连声劝道:“太子爷,咱还是回。” 北齐一甩袖子,“走。” 京城,宫里。 “娘娘,娘娘!” 娴妃娘娘打理着花草的玉手不停,“毛毛躁躁的,想什么样子?” 小宫女悄悄吐了吐舌,低眉顺眼的福身一礼,“奴婢见过娴妃娘娘。” “何事?” “娘娘您瞧,江南一带新上贡的海棠花儿,这种天里,还开的如此艳这海棠可是少见的很。” 娴妃扫了一眼,问:“可是皇上赏的?” “是。”小宫女欢喜的道:“皇上心知娘娘喜爱这海棠,特意差人给娘娘送来的呢。娘娘,皇上心里果真还是有娘娘的。” “皇上的心里,尽是黎民百姓,哪有我一个宫妃的位置?”娴妃娘娘站起了身,随手一指,“就放那。” 抱着花盆的小宫女一脸茫然,“娘娘,您不是最喜海棠花儿吗?怎能将这花儿跟那等杂草养在一起?” “我喜爱这花儿,也不过是因那花儿生在御花园罢了。”娴妃娘娘笑了笑。 “娘娘?” “若你觉得放那不好,那再寻个合适的地儿放了就是。” 小宫女抱着花,没敢动。 娴妃娘娘见状,也不难为那小宫女,“本宫就觉得那地方极好,片片绿草,若没个鲜艳的色彩,又怎能让人家看见呢?” “就像这后宫里,若没个让人无时无刻能记起来的东西,三宫六院,人家又凭什么记得你?” 小宫女刚放好了花儿,听见这话,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么?你听见什么了?”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你跪什么?快些起来,这地上的花花草草,可都金贵着呢。” 小宫女刚想起来,可听了娴妃娘娘最后一句话,顿时起身的动作卡在了半空。 娴妃娘娘瞧了那小宫女一眼,转身就进了内殿。 赶巧儿小芽正端着一盆水路过,见了那小宫女站不站跪不跪的尴尬模样,只微微多看了两眼,并未多话。 “奴婢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进来。” “是,娘娘。” 小芽端着铜盆踏入内殿,将铜盆在架子上摆好,福身道:“娘娘,水来了。” “嗯,事情可有眉目了?” “海棠一事,确乃莫大小姐所为。” “谁问你这个?在宫里跟莫冬儿接应之人,可查出来了?” “已经有眉目了,只待确认便是。” 娴妃娘娘冷笑一声,“不枉我那几日费心费力给莫冬儿提供便利,还险些连我自个儿都搭进去。” “娘娘何需如此?只需娘娘稍加周转,自会有人替娘娘除去她,和需如此大费周章?难不成,娘娘还真要跟她合作不成?” “合作?她是有些小聪明,可这份聪明,却不是本宫想要的。” “奴婢愚钝。” 娴妃娘娘笑了笑,“小芽,本宫瞧着外面那海棠花儿开的极好,你去给莫大小……瞧我,现在应是唤成九王妃了,你将那海棠给九王妃送去。” “是。” “再给本宫带句话儿,就说本宫瞧着九王妃也是爱花之人,尤其爱这海棠花儿。今儿本宫得了一朵,便赏给她,也算全了这爱花之人的惺惺相惜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芽要翻天 “是。” “对了,还得请九王妃多看顾着些,尤其是那院里的小动物,若是毁了这花儿,便不好了。” “奴婢明白。” 等到小芽捧着花儿将话给九王妃带去了,莫冬儿伸手抚了抚花瓣,笑了笑:“娴妃娘娘说笑了,如此金贵的花儿,怎能被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淹没?” “真是多谢娴妃娘娘的美意,只可惜,冬儿若只是欣赏还成,可实在做不来不是那等精细的活儿,怕是给不了这海棠什么安稳日子了。” “劳烦小芽姑娘将这花儿送回去,娇花合该是配美人的,送到我手里,到是可惜了。” 小芽却抱着花盆劝道:“王妃,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坐下人的,长者赐不可辞,您就收着。” “这海棠啊,留在我这儿怕是糟践了,劳烦小芽姑娘带回去,免得徒惹娴妃娘娘忧心。” “可……” “回。”莫冬儿摆了摆手,“天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回了话,便歇着。” “王妃娘娘!”小芽突的冷了声道:“这可是娴妃娘娘所赠,你身为皇家儿媳,怎可再三推辞!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夫家!还有没有皇家!” “本妃自打嫁与九王府,便是九王爷的人。九王爷一向清廉,本妃自当也是如此。无功不受禄,娴妃娘娘抬爱,本妃受之有愧。” 小芽微微皱了眉。 九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寻常人得了宫里娘娘们的赏识,哪一个不是如同狗一般谢着求着?怎么到了九王妃这儿,反倒是她求着九王妃收下?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九王妃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拒绝娴妃娘娘?好说歹说娴妃娘娘也是帮过九王妃一次的,九王妃如今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要过河拆桥? 这人如此,就不怕遭了报复? “小芽姑娘,真是麻烦你来跑一趟了。”莫冬儿凤眸半眯,“请姑娘也给娴妃娘娘带句话,这天下的花花草草,美更易折。” “王妃娘娘此话何意?” “越是出挑的花儿,就越容易被人折走。”莫冬儿伸手摸了摸那海棠娇艳的花瓣,再顺着花瓣抚到脆弱的花茎。 小芽只觉莫冬儿一双素手仿佛捏的不是那翠色的花茎,而是捏在自己的咽喉。 莫冬儿接着道:“花红不过几日,得人一时把玩之后,失了颜色,谁又知晓接下来会是什么命运呢?” “更何况,是在这冷天里仍旧开的娇艳的花儿?小芽姑娘,你说是不是?” “王妃娘娘可莫要后悔。” “瞧你这模样,就好像我要对你做些什么似的。”莫冬儿笑起来,“得了,瞧你这模样,本妃也不好让你为难,竹儿,咱就收了这花儿。” “是。”竹儿应了声,小芽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花就已经落入了竹儿手里。 等小芽回过神来,手里早就空空如也。 “劳烦小芽姑娘替本妃谢过娴妃娘娘。”莫冬儿转身就走。 竹儿抱着海棠,头疼的道:“王妃,这东西可怎么养?” “这偌大的王府里,还能没个打理花草的下人?寻个人养着便是了。” “王妃,咱平白无故的,接了这花做什么!收了娴妃娘娘的赏,岂不是自找麻烦?” “长者赐不可辞,这花接不接都是一堆麻烦。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我还不如接了,省的人家再上门来找,恼人的紧。” “您可别骗我了,要接就接了便是,何故为难一个小宫女?”竹儿一脸的埋怨,“您这倒是周旋的心情舒爽了,可我那半筐的草药还没打理呢!” “好啦,好竹儿,我去帮你打理就是了。” “您如今是王妃,奴婢哪能使唤您啊!” “竹儿!那也没见你平日里少使唤我,我这个王妃,当的可实在是太没脸面……” “……” 见两人笑闹着离去。 九王府众人,早已对王妃这模样见怪不怪。 莫冬儿果真去帮着竹儿收拾草药去了。只是间歇的时候,小姑娘眯着凤眸,抬头看了眼天色,朱唇微勾,“小芽,祝你好运。” 站在九王府小芽怔愣了半天。 这王妃娘娘到底什么毛病,说不要的是她,收了的也是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什么意思? 皇上果然说的不错,莫府嫡小姐,就是个傻子! 小芽撇了撇嘴,转身回宫。 她可是听于公公手底下的小太监说了,皇上初见莫冬儿,就觉得这莫冬儿是个傻子。 先前她还只觉莫冬儿还算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皇上确实英明! 小芽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往娴妃娘娘宫里赶,这一不留神,就撞上了硬邦邦的一片。 小芽惊呼一声:“哎呀!” 随即,是一声被人刻意夹着嗓子变了调的声音响起:“大胆贱婢!” 这一声,喊的九转回肠,直拐了千八百个弯儿。 这声音宫里没人不熟悉,正是那皇上身边的于公公。 那么于公公身侧的人,不言而喻。 小芽心里一惊,余光一扫便瞥见了那人身上明黄色的衣袍,赶紧跪了下来,“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小芽一路低着头,于公公没认出来她,一甩拂尘,夹着嗓子道:“你是该死,来人……” “慢!” 于公公顿时会意,直躬身往后退了半步。 皇上又道:“抬起头来。” 小芽心里一紧。 可皇命不可违,小芽终是咬了咬牙,抬起了头。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是娴妃娘娘宫里的。” “娴妃?娴妃让你去做什么?怎的如此匆匆忙忙?” “娴妃娘娘让奴婢给九王妃送东西去,奴婢这才刚刚回来。” 皇上原本还算平和的眸子里,突的阴暗下来,“九王妃,她可还好?” 小芽本以为皇上会问娴妃娘娘送了什么,不曾想竟是问九王妃可好。小芽一愣,磕磕巴巴的回:“好,九王妃看起来,甚好。” “是吗?”皇上突的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甚好。 大婚第二日,夫君远征,竟还甚好? 皇上说不明白他是个什么心思。可大半辈子都跟着皇上的于公公大约能猜出来皇上的心思。 不过是御花园惊艳的那瞬,在皇上心里扎了根。 若是旁的姑娘,兴许皇上两三天就忘了。别说莫冬儿那张脸有多好看,单单只凭这姑娘是皇上得不到的这一点,皇上啊,怕是能惦念着那姑娘一段时日了。 皇上的心思,也是好猜。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偏生那莫大小姐嫁的早,于公公忍不住就想,若是真等到那莫大小姐及笄,说不定,开春宫里就能多出一个人来。 不过,这回若是九王爷回不来,那…… 得了,他回头还得吩咐人将那风弦宫好生打扫,以防万一才是。 小芽这边见着皇上走了,这才敢爬起来,再不敢只顾着低头走路。 宫里贵人比比皆是,她一个小宫女,就算是娴妃娘娘宫里的,也不过是个奴婢,谁都冲撞不起。 “娴妃娘娘,奴婢叩……” “该死的小贱蹄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竟是学会勾引皇上了!” 小芽忙跪了下来,“奴婢没有,娘娘,那只是个误会,奴婢,就算再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都不敢做那等事啊!” 小芽膝行过去,直磕头道:“娘娘,你信奴婢一回,奴婢不过只是一个小人,生来为奴,哪敢生出来那等心思?” “你还狡辩!送个花去能用多长时间?可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竟是从未发觉你的心思竟隐瞒的如此深。” 小芽赶紧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当时心里在想着事儿,没有看路,这才……” “可笑,真是可笑!帝王出行,哪一回不是有人开路!怎的就你能撞到他怀里去!” “娘娘!”小芽额头上早已磕出一片血痕,“娘娘,奴婢自知娘娘怀疑奴婢。奴婢冲撞了皇上已是该死。” 小芽再重重的一磕,再抬起头时,双眸已满是决绝,“娘娘,奴婢愿意一死以证清白。可在那之前,容奴婢先将一事告知娘娘。” 娴妃娘娘这才冷静下来几分,冷声问:“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请娘娘遣退下人,准许奴婢附耳与娘娘细说。” 小芽一直是娴妃娘娘的心腹,许多事,娴妃娘娘都是交由小芽一手操办。 小芽也深得娴妃娘娘的心思。所以,无论这宫里是何人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都可以。 若是有能耐,娴妃娘娘还不介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 可小芽,不行。 娴妃娘娘犹豫半晌,终是一挥手,“退下。” 立于内殿两侧的小宫女们皆是福身一礼,齐齐应道:“是。” 眼看着两行下人都退下了,小芽才道:“请娘娘准许奴婢起身。” “你跪着,四周无人,有何事,你说便是。” “娘娘,隔墙有耳。” “我这宫里,隔墙有没有耳,你最清楚。” 小芽却跪直了身子,一脸慎重,直视着娴妃娘娘道:“娘娘,有耳处,不只隔墙,还有上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拖下去杖毙 娴妃娘娘一惊。 内殿上方藏着的严一瞳孔微缩。 莫非,这小芽是发现了什么? 可小芽不过区区一个小宫女,又有何本事发现他? 娴妃娘娘微微弯了腰,冲着小芽问道:“你可确定?” “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 娴妃娘娘直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面上没有半分变化,娴妃娘娘冷笑一声,“别以为本宫平日里给你几分薄面,你就能为所欲为。你可别忘了,你那弟弟的年纪,可是正好!” 小芽又是磕了个头,“奴婢明白,奴婢不敢说谎。” “本宫谅你也不敢,起来。” “奴婢谢过娘娘。” 小芽这才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俯身贴在娴妃娘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可随着小芽的话一句一句的说出来,娴妃娘娘的一双眼里,愈发惊愕。 直到小芽说完,娴妃娘娘亦是脑袋发昏,“你可知,这是……” “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对别人说。”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芽福了福身,“娘娘,奴婢已是将死之人。如今娘娘还是该想想,娘娘要如何做。”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 娴妃娘娘迫使自己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冷声道:“说,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还是妄图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奢求什么。娘娘,奴婢只求活着便成。事后娘娘尽管将奴婢送入冷宫之中。娘娘放心,奴婢这张嘴可是严得很。” “隐瞒的如此深,嘴倒是严。”娴妃娘娘转过身去,“既然如此,本宫答应你便是。” “奴婢谢过……” “别忙着谢,本宫用惯了你,一时换了人甚是不舍。小芽,本宫瞧你如此聪明,相比你那弟弟也是个伶俐的。” 小芽猛的抬了头,福身的动作卡在半空。 娴妃娘娘接着道:“你也不必去什么冷宫里。不若就将你那弟弟接过来,你们姐弟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唤一个男孩子进内宫,那岂不就是让她弟弟做了太监! 小芽赶紧跪下来,惊呼一声,“娘娘,娘娘不可!” “有何不可?本宫的决断,你还敢反驳不成?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娘,奴婢知错,求娘娘别……” “来人!将小芽拖出去,给本宫好生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娘娘!”眼看着就要来人,小芽忙惊叫一声,跪着道:“娘娘,奴婢跟了娘娘多年,什么事儿没替娘娘做过?如今娘娘当真要不顾旧情,连奴婢的家人都不放过吗?” 这话太重,门口处侯着的下人只当做没听见,一个个皆是缄默不言。 “依你之见,倒是本宫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了?” “奴婢不敢,奴婢死不足惜,只求娘娘放过奴婢家人。” 娴妃娘娘直冲着门外怒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拖出去!” “娘娘,奴婢,奴婢还知道一事” 娴妃娘娘眸色暗了暗,疾走几步走到小芽身前,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指直掐着小芽的下巴。 护甲尖利,直刺入肉。 “你还有事瞒着本宫?” 小芽竟是笑了笑,“奴婢只想活着。” “还有何事?你说罢。” 跪着的小芽身子往前倾了倾,嘴边,几乎就要贴近娴妃娘娘的耳朵。 “娘娘……” 突的一道尖锐的女声直冲云霄。 “啊!” 隐于房顶的严一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女人,好吵。 门外侯着的下人亦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娘娘!” “娘娘!您怎的了?” “娘娘……” 严一皱着眉用力搓了搓双耳,这才接着往下盯。 内殿里面,小芽口中满是鲜血,口中隐隐约约叼着一物,血肉模糊。 娴妃娘娘则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连声吼道:“贱婢!你这个疯子!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外面的人听了传唤,这才一窝蜂的闯进来,见了娴妃娘娘这模样,顿时大惊! “娘娘!快去叫皇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 “娘娘且稍等,奴婢这就去。” 一时间,内殿里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慢着!”娴妃娘娘却一手捂着耳朵,直指着小芽怒道:“拖下去,杖毙!” “是。” 一个正忙着往外跑的小宫女脚下抖了抖,却还是低着头跟着众人应了是,转头就往太医院跑。 如今竟是小芽都要被杖毙了,小宫女抹了把脸想: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哪有她们这等下人的活路? 九王府。 莫冬儿还慢腾腾的帮着竹儿打理一院子的草药。这九王府主母,她当的可清闲的很。 九王府的日常还是照旧,根本用不着她操心,至于账目,则一起被小姑娘丢给初夏看。 九王爷临走之时,还给小姑娘准备了一个惊喜。大婚第二日,莫冬儿刚回了府,就见到了新上任的厨子郭芙蓉。 自从嫁进九王府,小姑娘就整日跟在郭芙蓉身后吃吃吃,小姑娘还不吃独食,一路投喂下来,九王府上上下下皆是胖了一圈。 就连最出力的郭芙蓉都是又胖了一圈。 本就高大壮实的厨子,这一胖下去,手握菜刀,更显凶煞。 可人家郭芙蓉做的高兴!郭芙蓉本就是孤身一人,在宫里做了十来年的厨子,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他见得也不少。 就算自己一手好厨艺,可在那些大家闺秀们的眼里,他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罢了。 郭芙蓉从始至终,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竟是能让一个讨喜的小姑娘围着自己打转。 这小姑娘,还是九爷的王妃。 郭芙蓉这心里激动啊! 短短几天,郭芙蓉看家的手艺几乎就已经展露了大半! 更别说如今,郭芙蓉更是每日泡在厨房里,整日琢磨着新菜呢! 还是竹儿实在看不下去,勒令小姑娘帮着她打理草药,这才免得九王爷回来,竟是发觉自家软乎乎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球。 “王妃娘娘!” 小姑娘从一堆草药中抬了头,软软糯糯的应:“在呢。” 严六脚下一顿,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他们家王妃哪都好,就是太平易近人了些。 瞧刚刚那话,那是一个王妃该说的话吗? 小姑娘见他不说话,歪了歪头,“六儿,咋啦?” 严六叹了口气,随即正了正神色,抱拳一礼,“王妃,小芽死了。” “死了!”莫冬儿一惊,“怎么死了呢?” “娴妃娘娘下令杖毙。” 莫冬儿放下了手中的草药,叹了一声,“她还真狠得下心。” 严六挠了挠头,“王妃?这不是您……” “我没想到她今日就会死,是我害了她。” 严六眨眨眼,不明白。 别以为王妃跟竹姑娘说的话他没听见,整日跟着主子的暗卫,就连主子的吃喝拉撒睡都是知道的。 这小芽,不是王妃想让她死的吗?如今小芽死了,王妃不是应该像温公子一般,一脸高深的说果真如此吗? 这王妃看起来,咋像不开心呢? 严六跟了莫冬儿也算是一段时日了,心知王妃没那么多规矩,心里不解,便问了出来,“王妃?难不成小芽不该死?” “不是。”莫冬儿摇了摇头,“小芽本就活不长了。” “为何?” “小芽是娴妃娘娘的心腹,她知晓太多娴妃娘娘的秘密了。” “就算我不给她这个契机,小芽也活不了多久,只是我没想到,娴妃娘娘倒真狠得下心。” 严六挠了挠头,“王妃,这事还真不能怪娴妃娘娘心狠,主要是……是小芽她咬下了娴妃娘娘的一只耳朵。” 莫冬儿顿时瞪大了一双凤眸。 这主仆两个,都挺狠啊! 小姑娘从草药堆里蹦出来,“怎么回事,你细细跟我说说。” 严六便仔仔细细的将整件事道来,直听的小姑娘一愣一愣的。 东宫。 太子已经病重多日,太医亦是束手无策。 皇后娘娘日日前来探望太子,每次皆是哭红了一双眼回去。 花倾城今儿又送走了哭红了一双眼的皇后娘娘。想着皇后娘娘那双红肿着的眼睛,花倾城忍不住叹了口气。 花嬷嬷直劝,“太子妃娘娘,你可万万叹不得气啊!” “不过是怀了个孩儿,嬷嬷不必如此紧张的。” “太子妃,这可是皇上孙!切记不可大意!” “好,嬷嬷,我不叹气就是了。” 花嬷嬷扶着花倾城回了寝殿,两个半月的身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可花嬷嬷却是丝毫不敢大意。 见着花嬷嬷小心翼翼的模样,花倾城止不住笑了笑,“嬷嬷,我无事的。” 这下倒是轮到花嬷嬷叹了口气,瞧着花倾城那张疤痕已经淡下去许多的脸,花嬷嬷才忍不住心情好了些。 “太子妃,真是上苍佑您。也还好您在这节骨眼上有了身孕,总算是还能让上面看顾您几分。还有您这脸,也是好了许……” 花嬷嬷突的禁了声,四处打量一番,见着没人,这才压着声道:“太子妃娘娘,您说,九王妃既然能跟神医搭上线,那何不……” “嬷嬷休要再说!九王妃与我情同姐妹,如今局势不明,九王爷亦是身在前线,我怎能做那等小人?” “是奴婢失言。可是娘娘,九王妃既然与您情同姐妹,为何太子出了事儿,她竟连句问候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荷包香香哒 花嬷嬷顿了顿,又道:“娘娘,如今太子之疾,恐怕唯有神医青竹可医了。还请娘娘三思。” “莫冬儿……”花倾城垂眸,伸手摸了摸小腹,思索良久,终是摇了摇头,“嬷嬷,她已帮我许多,我怎能再将她卷入这些腌臜事里来?” “可这……” “我心意已决,嬷嬷不必多言。” “是。” 花嬷嬷得了准话儿,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闭了嘴。 京城,莫府。 得知了太子病重第一日,莫楚楚大受打击,险些一蹶不振。 第二日,茶不思饭不想,芍药看的心急,瞒着莫楚楚,将此事禀报给了安姨娘。 哪知正赶巧安姨娘在安轻云处憋了一肚子火,听闻芍药来报,更是火上浇油。 安姨娘此刻,满心想着的都是这一个两个的,怎么皆是如此不省心。 “二小姐不愿进食,你不会劝吗?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还要你们有何用!” 芍药被安姨娘训斥一通,只得灰溜溜的回了莫楚楚的内院。 被安姨娘训斥一事,芍药也不敢告知莫楚楚,她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受了些主子家的气不妨事。可若是告知了莫楚楚,那便是从中挑拨。 芍药也怕莫楚楚再跟安姨娘闹起了脾气。见着莫楚楚的模样,芍药只能自顾自的心急。 可第三日,也不知怎的了,二小姐竟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楚楚动人的二小姐。 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天仙模样的二小姐。 可芍药就感觉小姐好像哪里不对一样,明明二小姐脸上带着笑,可芍药看着看着,总是情不自禁的背后一凉。 感觉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种诡异,时隐时现。 每每想起,芍药都忍不住要惊起一身冷汗来。 而近几日,莫楚楚晨醒昏定,一次不差。甚至每次都是最先到老夫人院子里去的,比那王氏都要勤快几分。 莫楚楚生生的好看,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是安姨娘按照名门闺秀的模样养出来的女儿。 再加上莫楚楚那张脸也是极是惹人怜惜的,这连连往老夫人身侧跑,自然在老夫人面前得了个好印象。 讨得了老夫人的喜欢,老夫人自然也会为她打算几分。 莫楚楚如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安姨娘如今怕是指望不上了,如今这莫府里,莫苍赢一家子猖獗的不行,她还是得先寻求老夫人的庇护才是。 免得莫罗北那等阿猫阿狗都敢染指了她。 莫楚楚也明白,她如今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被发觉了此事,她的好日子也怕是到头了。 还未出阁的清白姑娘坏了身子,是要浸猪笼的。 上首的老夫人见她立在那处发呆,唤道:“楚楚丫头,过来。” 莫楚楚福身一礼,“是。” “楚楚丫头,你刚刚是发什么呆呢?我瞧你这脸色也不好,可是昨夜里没休息好?” 莫楚楚摇了摇头,“只是听闻今日外头不安稳,有些忧心父亲。不曾想竟是让曾祖母担忧了,是楚楚的不是。” “快起来,快些起来,你忧心父亲,我又怎会怪你?” 老夫人望了望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忍不住叹息道:“天冷了,日头也短了,冬日倒是有尽头,可这风风雨雨的,要几时才能过去啊。” “曾祖母莫要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欣慰的笑了笑,苍老的手拍了拍莫楚楚光滑无暇的手背,“你说的在理,到底是年老了,不如你们这些姑娘家喽。” “曾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依孙女看,您啊,还能瞧着您曾孙女的孩儿管您要银子买零嘴儿呢!” “哟!”老夫人指着莫楚楚冲身侧伺候的丫鬟笑道:“你瞧瞧她!她竟是还打算使唤她的孩儿管我要银子买零嘴儿!” “瞧这丫头,真是个鬼机灵!”那 莫楚楚也跟着笑起来,只是那看起来温顺的笑意,落入芍药眼中的那一瞬,芍药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 忽的外面门帘一响,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的赶了进来,“夫人,安姨娘来了。” 老夫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原先给莫苍穹选夫人一事,她也是插了手的。旁人许是早已淡忘了苏家,可她这个老家伙没有忘! 苏家,那可是一路陪着先皇登基的大族! 当年苏家盛宠一时,红了多少人的眼,又有多少人眼睁睁的盯着苏家这块肥肉,伺机而动。 可苏家主不傻,还是个洒脱的,干脆舍下了这京里的荣华富贵,直带着家中几口离了京,过起了隐居一般的清闲日子。 先皇知恩,给了那时还在襁褓之中的苏家嫡女一个恩典。 可这个恩典到底是什么,除了苏家人,无人知晓。 只是先皇许下的恩典,哪能是什么差的?再加上苏家嫡女苏便嬛亦是生的风华绝代,一时间去苏家提亲之人,险些踏破了苏家门槛。 莫府当初,亦是想法设法,才给莫苍穹讨回了这么一个宝贝媳妇儿。 只可惜,莫苍穹是个不长眼的,放着好好的夫人不理,偏生被安姨娘那贱人勾了魂。 女人看女人,老夫人一便知那安姨娘不是个安分的。 果不其然,瞧瞧那小安府的做派!低门小户的,嫁进他们莫家都是高攀了! 可她看安姨娘那模样,分明就是还不知足,成日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殊不知野鸡就是野鸡,插了再多翎羽,也不过只是个人杂毛儿的鸡! 思及此,老夫人眼底就止不住的涌上厌恶来,就连眼前的莫楚楚都厌恶了几分。 莫楚楚低了低头。 可眼看着低眉顺眼的莫楚楚,老夫人终是暗自叹了口气。 这心也不知怎的,竟是对着姑娘生不起什么厌恶之心来。 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如今佳人已逝,悔也无用。而眼前这个乖乖巧巧的这个姑娘,又何其无辜? 总比那刚见着面儿,就将莫府整得乌烟瘴气的莫冬儿要好得多。 老夫人年纪大了,这心肠亦是软了不少,也就再没有了当年雷厉风行的模样。 如若不然,老夫人定是会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心是软了几分,可是这莫楚楚,老夫人到底也不愿再见,只是摆了摆手道:“我这把老骨头不顶用了,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便乏了,你且回。” “是。” 临走之时,莫楚楚隐隐约约听见小丫鬟低声问:“老夫人,那安姨娘?” “不见!让她回去。” “可这一连已经多日了,安姨娘还怀着身孕呢。老夫人,您又何必落得个苛待姨娘的名声?” “什么下作的东西,她有脸出来走动,可我这老妇都没脸让人知晓我莫府里有这么个人!” “老夫人休要动气,不值得。” “她是不值得动气,可你瞧瞧,她不好生坐在屋里,不好生精养着我的宝贝孙儿,竟是成日在莫府里乱走一气,她若是……” 领着莫楚楚的圆脸小丫鬟突然高声唤道:“二小姐,请。” 屋里老夫人顿时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莫楚楚轻扫了身侧的小丫鬟一眼。 圆脸的小丫鬟,脸上似乎还带着些未曾退去的婴儿肥,肉嘟嘟的小圆脸,煞是可爱。 莫楚楚眸光微闪,自小丫鬟身侧踏踏出了门,再从门外侯着的安姨娘身侧路过。 竟是半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安姨娘。 跟在莫楚楚身后的芍药只能略显尴尬的冲安姨娘一福身,紧接着再去追莫楚楚。 一路上,芍药忍不住悄悄去看着自家小姐的侧脸,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觉得自家小姐神色诡异。 “二小姐,您为何不……” “芍药,有些事,憋在心里才能活的长久。” “奴婢知错。” 莫楚楚没理芍药,指尖却是悄悄捏了捏挂在腰间的小荷包。 这个荷包里的东西,足以害了那个孩子。 姨娘。 莫楚楚嘴角微勾。 我亲爱的姨娘,如今弟弟还未曾出世,便抢了我所有的风头。既然你如此偏爱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那我倒不如干脆些,不如让那弟弟,永远都见不到这人世间。 莫楚楚大步离去,只等着回去听这安姨娘出事的消息。 只是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 莫楚楚等着的消息,却毫无动静。 哪怕是差人打听,下人回的话儿,也都是安姨娘一切安好,母子皆安。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那东西是假的? 可若是假的,莫冬儿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丢了? 难不成,是因为只闻了一阵子,药效不够? 莫楚楚不禁皱着眉想:她明明已经在老夫人房里呆了许久,老夫人受不得寒,屋里甚是暖和,安姨娘若是进去,指定是闻不得那等气味的。 莫非老夫人当真没有唤安姨娘入内? 可生为安姨娘的女儿,莫楚楚心知安姨娘不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日莫楚楚深更半夜,瞒着下人们,悄悄溜去狗洞处,从狗洞底下,刨出了那个小荷包。 又悄悄带着荷包,回了自己的屋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孙儿要娶媳妇 若真是药效不够,那她可得好生想个法子了。 一条毒计,自莫楚楚脑中成型。 京城,皇宫。 太子一事,事发突然,瞬间打乱了皇后娘娘的所有计谋。 好好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出了事儿,皇后娘娘红着眼,去皇上那求了恩典,请皇上彻查此事。 就算是皇后娘娘不去求,皇上也会下旨彻查。毕竟是中宫嫡子,如今就在宫里出了事,皇上这脸面也挂不住。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一纸诏书下来,竟是将这事交由莫苍穹去办。 莫苍穹领了旨。 太子出事那时,街面上小安府的姑娘克夫一事正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正巧赶上那段时日安轻云私逃,如此一来,小安府更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如今各大人家中,若是说还有哪位府上有小安府嫁出的女儿做妾,且还正得宠,唯有莫府。 下了早朝。 见莫苍穹得了这差事,立即便有与莫苍穹相交甚好的大臣劝道:“莫大人,可要三思而行啊。” “多谢大人提点。” 莫苍穹心里也犯难,他病重一事虽未查出来什么,可难保不是跟安姨娘有关。 若是平日里,他将那安姨娘碎尸万段都不为过,可如今安姨娘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他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舍得下一个儿子? 思及此,莫苍穹就忍不住的想摇头。 丞相倒是能观出莫苍穹的几分心思来,见了如今众臣纷纷退去,四周人少,丞相大人喊住了莫苍穹。 “莫大人请留步。” “丞相请讲。” “老夫见莫大人面色不虞,可是身子还未大好?” “劳丞相挂念,臣这身子已经大好了,想必是昨儿夜里窗未曾关严,受了些风。” “莫大人客气。如今大人大病初愈,合该食君之禄,忧君之忧。平日里可要多注意着自己的身子,以免再被什么不洁之物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莫苍穹突的一愣,紧接着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躬身一礼道:“臣,多谢丞相大人提点。” “瞧你,老夫不过关心同僚几句,你倒好,倒还奉承上老夫了。” 莫苍穹这才站直了身子。 丞相大人笑笑,“行了,大人先回,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比不上你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了,老夫可走快不得喽,只能自个儿慢慢走。” “总归是闲来无事,臣陪陪丞相大人看看这沿途风景也是好的。” “无事?”丞相笑了笑,“莫大人,皇上的差事,可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啊。” “这……”莫苍穹猛的被噎了一噎:只得道“那大人慢走,臣便先行回府了。” “去去。”丞相大人摆了摆手,见着莫苍穹大步离去,丞相背着手,悠悠闲闲的往丞相府里走。 一路上,丞相大人这脑袋里也没闲着。 想着莫苍穹,丞相脑子里就不免直叹道:这人年纪大了,竟是连局势都有些看不清了。 就算那安姨娘生下来个庶子又能如何?本身不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又有个出身低贱还进过官府的娘。 且这姨娘的娘家,还是个不清不白人人喊打的小户人家。 有这些人拖后腿,就算这庶子是个出息的,他日继承莫府侯位,又有谁能服他? 既然这庶子身份尴尬,倒不如干干脆脆的舍了来的干净。一开始便手脚麻利些,也免得日后再生变故。 这些事儿,花丞相不信莫苍穹没想过。 可若是真急着求子嗣,倒不如再多纳两房妾室开枝散叶。凭着莫府的家世地位,还愁没有清白的姑娘愿意嫁进来? 等着后院里妻妾成群了,还怕没有几个子嗣傍身? 丞相慢腾腾的往丞相府里走,边走还边想着:也不知莫苍穹到底是什么毛病,难不成还想守着一个妾室过一辈子? 真是越过越糊涂了。 而关于太子一事,能查则查,不能查,不还有个安侧妃兜底的吗? 莫苍穹此差,绝对是个美差。若是莫苍穹当真搬出了小安府来背这个罪名,说不准还能得了个查抄小安府的肥差。 小安府也算得上是有些脸面的人家。可家中子嗣偏不好生去考个官员,反倒都做起了商人,做那等卖女儿的勾当。 且逢年过节的,每年送给各家大人们的定西可不少。小安府里还尽是教养着的女儿家,想来小安府里,也应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富贵之物层出不穷。 皇上的心思,果真还是偏向了莫苍穹几分。 这到也正常,莫苍穹帮着皇上安定了北疆,几乎啃下了北疆这块硬骨头,光凭着这份胆量,怎能不受器重? 总归是功臣啊。 丞相大人忍不住摇了摇头,大步踏入府中,步伐稳健,哪有什么刚才一般年老走不快的模样? 莫苍穹则听了丞相大人的劝告,却不曾想到纳妾,反倒打起了娶妻的主意。 莫老夫人听闻此事,还直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不禁又问了一次,“当真?你可想好了?” “是,孙儿府上常年没个夫人打理后宅,如今竟要麻烦您老人家来帮着孙儿,孙儿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思,也算不负我莫家祖辈。你忽的提了此事,可是有什么看中的姑娘?” “暂无,此事还是要劳烦祖母帮孙儿费心一二。” “好。”老夫人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聚到一起,连声答应,“自打我回来,倒是有不少人家递上了拜帖,我这就选几个好人家见见,自会帮你多看顾几分。” “孙儿多谢祖母。” 这一方消息出来,安姨娘险些砸尽了房中器件。 倒是立于屋内,一身黑衣斗篷头带斗笠的女子拦住了她。 “不过是娶个夫人,你既已怀有莫府长子,掌控莫府多年,又何惧一个毫无根基的新夫人?” 安姨娘听闻,只觉心头讽刺,“你懂什么!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是,我如今不过是个一无所有丧家之犬,自是轮不到我来教训姑姑。” 将一张脸隐在斗笠之下的安轻云笑了笑,“可是姑姑,这摔坏了一个两个到还好说,只推脱是下人摔坏了便成。若是姑姑再摔下去,正院那边可不好交代。” “现在就连你都敢来笑话我吗?” “姑姑,我这是好意提醒,可不是什么笑话。如今掌家的可不是姑姑了,按照一个姨娘的份利,可经不起姑姑如此糟践。” “安轻云,我好意收留你这个叛逃罪妇,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笑话我的!” 安轻云眸光一冷,“姑姑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你我同是安府之人,如今我们便是那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这做晚辈的,只敢好意来提醒姑姑,怎敢笑话?” 安姨娘到底还是将手中的瓷杯放回了桌上,低声吼道:“我奉劝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待在你的屋子里,莫要再出来乱逛。” 安姨娘:“你也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莫府一事与你无关,你在东宫里作威作福我管不着,可你若是插手我莫府,那就休要怪我无情!” “莫府?”安轻云轻笑:“姑姑放心,莫府我还瞧不上。” “你指使安琳去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下安轻云倒是一怔,皱着眉反问:“安琳做了什么?” “你别在我这儿装疯卖傻!安琳从始至终只听你的吩咐,她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安轻云却是真的不知安琳悄悄溜出去过,更加不知道安琳溜出去,去的不识别地儿,正是那安似月暂居的小院子。 安琳想见的人,不言而喻。 神医青竹。 安轻云怕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自个儿的暗卫被派遣出去一回,竟是连心都丢在了别人身上。 哪怕人家总是爱答不理的模样,还曾绑住过她,废过她的武艺,安琳还是一门心思的想溜回去再见一眼那一身青衣的登徒子。 安轻云心里不知,面前也不是别人,这问题便极其自然的问了出来,“安琳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姑姑又是如何得知的?” “怎么?你的暗卫去了哪儿,你不知道?” “这……姑姑不必跟我打什么哑谜,我当真不知安琳去了哪儿。” 安姨娘冷哼一声,“安冉撞见的时候,原以为是你派出去的,便没跟着,谁知道她去了哪儿?” “待我回去问问。”安轻云沉思半晌,实在是想不出安琳会去哪儿,只得等回去再细细问问。 “姑姑,我来此还有一事。” 安姨娘低着头摆弄着那幸免于难的小瓷杯,也没说答不答应,只问道:“什么事?” “能否请姑姑去东宫走一趟,悄悄太子之病是否属实。” 安姨娘猛的抬了头,“你怀疑是假的?” 安轻云压低了声音,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姑娘看起来有些阴森。 “是不是总要去看看才知。” 安姨娘却道:“我如今不过是个卑贱之人,还平白无故的被扣上了克夫的名头,这等身份,凭什么如得了东宫?” “姑姑放心,我自有法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豆哥!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太医院到底名不虚传,也不只是用了什么药,竟是硬生生将太子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皇宫。 “娴妃娘娘,小云山并未发现小芽一家人。” “废物!你们竟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本宫要你们还有何用!” “娘娘恕罪。实在是小芽姑娘太过狡猾,奴才寻遍了小云山,竟是无人知晓小芽一家人去了哪儿。” “够了,本宫不想听你狡辩,既然寻不到人,便自行了断罢。” 跪在地上的人一惊,猛的抬起头来:“娘娘!” “滚出去死,别脏了本宫的地。” “娘娘!娘娘饶命啊!娘娘……” 只是这人随即就被娴妃娘娘身侧侯着的一个黑衣人捂了嘴,拖去一个无人的角落,长剑入肉,干脆利落。 死不瞑目。 事毕,这黑衣人还用那已死之人的衣裳擦干净了长剑。紧接着,长剑归鞘。 “娘娘,解决完了。” 娴妃娘娘略一点头,“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 宫里是藏不住事的,更何况此时太子急病突发,生死不明,正是乱着。 娴妃娘娘如此大费周章,哪怕藏得再深,也逃不过其余人的眼。 皇后更是如此,这后宫之中,怎么可能没有她的眼线?只不过是如今分身乏术,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去管罢了。 洵妃时间倒是多的很,再加上她的新儿媳时不时的就来陪她说说话,日子过得倒是悠闲的很。 莫冬儿心知皇上定是会时时刻刻关注她的动向,与其被人家日日盯梢,倒不如主动些,平日里多往宫里来走动走动,也免得足不出户的,平白惹人家怀疑。 倒时再生事端,可麻烦得很。 故此,莫冬儿总是一大早往宫里跑,估摸着皇上下了朝就走,愣是连个影子都没被皇上抓到。 更有一次,皇上刚下了早朝,心血来潮的往洵妃宫里去,赶巧那时莫冬儿刚走,皇上扑了个空不说,还又跟洵妃娘娘闹得不欢而散。 而莫苍穹将娶妻一事交由老夫人操劳,自己则大张旗鼓的开始查太子一事。 太子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红豆。 而另一边,娴妃娘娘亦是顺着小芽临死之前告知她的那些话,竟是半信半疑间,同样查到了红豆头上。 这夜,红豆小太监正端着盆打算出门倒水去,可没想到,一个不察间,背后窜出了一个人来。 红豆后颈突然被猛的一击,随即传来“咣当”一声,铜盆落地之声。 小红豆的同伴似乎是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开了门,“谁啊?” 黑衣人一惊,赶紧弯了腰想把趴在地上的红豆带走。 可这红豆的小伙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憋足了劲儿大嚎了一嗓子,“来人呐!有刺客!” 这可是宫里,进了宫里的刺客,若是实在武功高强未曾惊动别人到还好说可若是惊动了这宫里层层守卫们,哪怕功夫再高,想要带着一个人逃出,可是难上加难! 思虑之间,这黑衣人果断舍弃了地上的红豆,独自一人飞身跃上了房顶,趁着这宫里的侍卫还未曾赶来,落荒而逃。 红豆的小伙伴其实也是头一次遇见刺客,吓得要死。可见这人竟是被自己一嗓子吓跑了,红豆的小伙伴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话本子上不都是讲,那刺客见有人撞见了,二话不说提刀便砍,顿时血溅三尺,那不小心撞上来的人,当即失了活气。 红豆的小伙伴眨了眨眼,他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他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来不及等他反应,那边的禁军统领已经带着一堆人匆匆赶过来,个个看起来明火执仗。 见了这站着一个,躺着一个的小太监,禁军统领粗着嗓子问:“刺客呢?” 这一嗓子直吼得那站着的小太监一个激灵,小太监抬手,战战巍巍的指了个方向,“往,往那边去了。” “留两个人,其余人跟我追!” “是。” 眼看着这一伙人跑远,留下来的两个人已经上前去翻看红豆是死是活,小太监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赶忙凑上前,惊呼一声:“豆哥!” 豆哥?禁卫军二人对视一眼,这是什么鬼名字? 小太监晃了晃地上的红豆,红豆未醒。 小太监顿时红了眼眶,再不甘心的晃了晃,这下子,小太监可是连自己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直晃得身边的禁军都抽了抽嘴角。 活人也经不起这么个晃法。 “豆哥!你快醒醒。”小太监这回依旧是没有晃醒红豆,小太监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豆哥,你,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去了呢!豆哥!还欠了你的那三文钱,我指定烧给你,你,你可不要大半夜的来找我啊,我胆子小……嗝。” 哭着哭着,小太监还止不住打了个嗝。 一个禁卫军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手将小太监拎到一边,再弯下腰去探了探红豆鼻息。 还有呼吸,没死。 这呼吸绵长的模样,倒更像是睡着了? 这禁军止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太监,暗自骂了声娘。 这宫里的小太监都是些什么极品? 禁军同伴瞧着同伴如此模样,忍不住拿下巴点了点红豆所在的地方,问道:“死了吗?” 瞧瞧这帮人说的还是人话吗? 小太监哇的一声,哭的更激烈了。 上前试红豆鼻息的禁军:“……他睡了。” 小太监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两行鼻涕,一张嘴说话,险些就要将两行鼻涕吃进嘴里,“你,你说什么?” “他还活着,就是睡着了。” “真的!”小太监拿袖子随意抹了把脸,伸手就要往那禁军身上抓,一双被眼泪冲洗过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煞是好看。 可禁军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小太监脏兮兮的袖子,“不信你自己去看便是。” 果然不出这禁军意料,小太监人小,袖子也长,这一奔过去,脏兮兮黏糊糊的袖子就蹭了地上的红豆一头一脸。 禁军心里默默地给这小太监点了根蜡。 希望这地上躺着的小太监醒来,起码能念着这抹了他一头一脸鼻涕的孩子救了他的命,揍人的时候不要下狠手。 而此刻,大人们也差不多都起了身,皇上更是带着于公公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是宫里发现了刺客。” “什么!刺客!”于公公惊的公鸭嗓都变了调,赶忙往前走了几步就想护住皇上。 “请皇上放心,如今薛大人已经带着人去追刺客了。” “嗯。”皇上点了点头,“可有什么人伤亡?” “回皇上,只有这一个小太监,许是撞见了那刺客,不过他的同伴呼叫及时,这小太监不过只是被刺客打晕罢了。” 皇上挑了眉,“倒是个机灵的。” 说罢,皇上就想往禁军口中机智勇敢的小太监那处瞧,本以为会瞧见个机灵的,倒不曾想到,竟是看见了一个花脸猫。 这花脸猫乖乖巧巧的跪着,一双眼睁的大大的,看起来懵懵懂懂的,有趣的紧。 皇上忍不住笑了笑,“过来,让朕瞧瞧。” 小太监叩头应是,唯唯诺诺的走了过来跪好。 “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是。”哭成了花脸猫的小太监脸上尽是一条一条的花斑,一双还未干的羽睫忽闪,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见底,一看就是未曾遭受过风霜侵蚀的模样,干净的如同白纸一般。 “朕瞧你这点胆量,可不像是什么喝退刺客的模样。” “那等贼人,怎能与天子之威相比?奴才,奴才这是头一次见到天子真颜,实在是抵不过天子之威,只得,只得……” 见小太监想破了脑袋夸赞自己的模样,皇上只觉好笑,不禁逗他:“只得什么?” “只得……”小太监咬了咬下唇,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来,直到最后,小太监干脆闭了眼,“奴才没念过书,只得什么,奴才想不到了。” “你这奴才,想不到还有理了。” 小太监羽睫微颤,明明是害怕的不行的模样,却奇迹般的勾的人心痒痒。 皇上心善的放了他一马,“起来。刚刚你可见到了那人的脸?” 小太监摇了摇头,“那人蒙着面,奴才未曾看见。” “你又是如何喊退了那……罢了,你跟朕走一趟罢。” 于公公猛的心里一紧。 可那懵懵懂懂的小太监却已经答应下来。 一路上,见着小太监亦步亦趋的模样,皇上就忍不住去逗弄那小太监:“你还没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唤度儒。” “倒是个好名字,这名字,是你自己取得?” 小太监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不是,是小芽姐姐抱了本经书,让奴才从当中选两个字,拼起来,便是奴才的名字了。” “竟是如此。”皇上忍不住笑起来,“这倒是个好法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敢私藏龙袍 眼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于公公忍不住瞥了一眼那肤白娇小的小太监。 跟着皇上这么些年,哪能看不明白皇上眼底的是什么? 今儿,怕是这小太监要遭了殃。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了寝宫,于公公眼尖的瞧见了门口处正站着的人。 一身正宫盛装,不是皇后,还能是何人? 只是皇上先前脸上还带着的笑意减淡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臣妾听闻这宫里有刺客,特来伴驾。皇上,太子已是出了事,您可万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皇上见皇后这满面悲戚的模样,到底还是没狠得下心呵斥,只道一声:“朕无事,爱妃不必担忧,早些歇着去。” “皇上,臣妾不走!臣妾这辈子,最是挂念太子,可臣妾更忧心皇上啊!您就准许臣妾今日为您……”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说什么伴驾?深宫妇人,若是真见了刺客,也只会失声尖叫罢了,到那时,岂不更是拖累!” 皇后面色一变,“皇上,臣妾……” “无需多言,你回去。” “皇上!”皇后娘娘伸手就想去抓皇上的衣袖,只是皇上大手一挥,皇后就抓了个空。 “来人,送皇后回去。” “是。” 皇上径直进了寝殿,再未理会皇后娘娘半分。 皇后一身盛装凤袍,红着眼眶,呆立了良久,直到身侧的宫人不知第几次唤:“娘娘,请。”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再往那烛火摇曳的寝殿里看了一眼,满面失落。 于公公也跟着劝:“娘娘,皇上今儿个还得问那刺客一事,想来还要忙活许久,这天色也不早了,您何必在外受冻?还是先回,省的着了凉。” “本宫就算是死了,也由不得你一个宦官来说教。”皇后一双眸子轻闪,“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太子还没死呢!” 于公公叹了口气,“娘娘,咱家这可是好心劝您。您如今可不能再倒下了,娘娘可莫要忘了,太子妃那身子,可沾不得半点病气。” 皇后娘娘一怔。 “娘娘,您就听咱家一句劝,如今您可万万要保重凤体啊。” “本宫,知晓了。” 芙蓉帐暖,寒夜潇潇,不知是谁的低泣,径自埋在了深夜里,竟是连风都未曾惊动半分。 翠花公公来晚一步,并没有碰到皇上,一到地方,边看见层层禁军里,躺在地上脏兮兮的小红豆。 红豆的身上,还盖了件禁军的衣裳。一动不动的模样,倒像是死了。 “红豆!”翠花公公心里一紧,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身侧的禁军统领赶紧身手扶了翠花公公一把,低声道:“公公莫急,他只是昏睡了过去。” 翠花公公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红豆大小从他身边长大,旁人不知,翠花公公岂能不知红豆的德行?怕是经这一事吓坏了,昏着昏着就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咱家谢过薛大人。” “公公无须客气,如今刺客已逃,这宫里还是有些危险,公公还是先回去歇着罢。等到搜过了这屋里,在下自会送这孩子进屋。” “那便劳烦大人了。” “公公客气。” “大人!”这边正寒暄着,突的从屋里跑出一个禁军来,不远的路程,竟是让这禁军跑的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地高呼:“大人,您看这个。” 翠花公公一双眼往这禁军手上的东西一瞄,险些骇的大叫出声。 这人手上,入眼处便是一片明黄。 禁军随之手上一抖,展开了那片明黄色的布料。 果然不出翠花公公的意料,明黄色的衣裳之上,丝丝金线绣成的金龙盘旋其上,张牙舞爪,尽显威严。 在场的几人心下一惊,除了禁卫统领薛大人和翠花公公,皆是当即跪了地,口中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这呼声将翠花公公唤回了神,翠花公公抖着手接过了那件龙袍,再往地上睡着正香的红豆处瞥了一眼,直颤着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禁军统领看翠花公公的模样不像作假,接过了翠花公公手上的龙袍,问道:“公公,这可是真的?” 翠花公公一愣。 真假若是由他来定,那岂不是他说是真便是真,说是假便是假? 这可是送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翠花公公盯着那龙袍看了半晌,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真的。” 他是想去维护身后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可怎能为了那个孩子,平白无故的搭上薛大人这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这儿人多眼杂的,保不齐就有哪个宫里的探子,若是事后被查出此事,薛大人一家子,都是要被砍头的! “翠花公公可能肯定。” 翠花公公抬了头,漏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是真的,咱家不会看错的,这是真的。” 禁军统领点了点头,指了指还在地上昏睡着的小红豆,道:“带他走。” “还望薛大人明查,还红豆一个清白!” “翠花公公放心。” 薛大人略一点头以示知晓。 说实话,薛大人完全不需对一个深宫里的公公如此客气,翠花公公亦是不知为何今日薛大人竟是二话不说便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实在是翠花公公忘了,这些年在宫里也经历了太多腌臜事儿,也不知暗地里,帮过多少个跟红豆一样的孩子。 禁军统领,本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嫡子。只可惜家道没落,没赶上那家族鼎盛的大好时期,反而一生下来,家里便被皇上下旨,诛了九族。 那时薛父在宫里,悄悄的把襁褓之中的婴孩,交给了翠花公公。 翠花公公年长,也带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太监出来。 经手的孩子太多,翠花公公也实在是没有精力瞒着众人去养这个薛家的孩子,只将这个孩子养了一段时日,便偷偷派人送去了九王府。 九王府与翠花公公,与薛统领有恩。 只是,龙袍一事,哪有那么简单? 说是陷害,可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陷害? 这深夜里,处处尽是黑暗。 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 太后宫中,听闻宫中有了刺客,亦是不得安宁。 尤其是听闻皇后请求伴驾,太后更是气的身子颤了颤。 “皇上说的不错!一个深宫妇人罢了,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连儿子都教养不好,还指望她伴驾?真是笑话!” 来报信的小太监以额触地,口中直呼:“太后英明。” “那刺客可找到了?” “回太后娘娘,据探子来报,那刺客进了九王府。” “什么!九王府当真是要谋权篡位不成!” 小太监心思一转,掐着嗓音道“太后娘娘,如今九王爷可不在府上,就算是想谋权篡位,也得等人在京不是?” “那依你之见,是何人所为?” “奴才不敢妄言。” 太后娘娘冷哼一声,“说!哀家恕你无罪!” 小太监身子一抖,低头道:“太后娘娘,如今九王爷虽不在府上,可九王府如今,可不只有九王爷一个主子了。” “你是说九王妃?” “奴才不敢妄自非议。” “哀家看你敢得很!来人,此人非议主子,实乃大不敬!哀家这宫里可容不下此等乱嚼舌根之人!拖出去,杖毙!” “太后娘娘!娘娘!娘娘饶命……” 直到小太监被拖远了,一声紧接着一声的棍责声停了,太后娘娘才冲着头顶的虚空招了招手。 “明日,叫九王妃进宫一趟。” “是。” 而此刻宫里,倒是有一处怡然自得。 娴妃娘娘正倚在软塌上小憩,突的身侧烛火轻闪,娴妃娘娘一双美眸这才睁开了些。 帐帘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来。一身黑衣黑帽,黑布蒙面,人影高大。 娴妃娘娘朱唇微启,颇为懒散的道:“事情可办好了?” “回娘娘,已经安排好了。” “可有尾巴?” “娘娘放心,都引去了九王府。” “嗯,不错。还有,那东西翻出来,皇上怎么说?”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不知。” “不知?外面动静那么大!你怎会不知!” “九王府暗卫颇是难缠,我一挣脱便忙着回来复命,至于那事,的确是不知。” “不知你还不去问!”娴妃娘娘皱着眉头低声喝道。 可紧接着又软了声,音色里,尽是娇媚,“罢了罢了,先过来给本宫舒缓舒缓罢,那老东西怕是又被什么野花野草的迷了眼,已是好些时日都没来本宫这了。” “是,娘娘。” 黑衣人上前撩开了帐幔,女子半靠在软塌上,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尽收眼底。 纱衣轻薄,一呼一吸间,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黑衣人只觉自己呼吸一紧。 随即,帐幔轻垂,里面,便又是一起巫山云雨。 次日天明,皇上一早起来早朝。可龙床之上,却分明还有一人。 这人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嫩,羽睫之上似乎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痕,肤色白皙,俊俏可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若是能蛊惑她 于公公见着这人就算睡着,身子也忍不住轻颤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寻常的小宫女也就罢了,随意给些赏赐便是,就算是皇上喜欢,给个不高不低的位分也是行的。 可这是个小太监啊。 “醒醒。度儒,该起来了。” 一双羽睫微颤,紧接着,度儒懵懵懂懂的睁开了一双雾气腾腾的大眼睛。 “于公公?” 于公公抿了抿唇,哪怕他在这深宫里浸淫许久,也没遇见过这事啊! “你,你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度儒微微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尽是迷茫,“奴才有什么事?公公何出此言?” “你,你……”于公公一张老脸难得的涨红了几分,这种荒唐事,他也是头一回见,可要怎么说得出口? “呀!奴才,奴才这是在哪?” “莫要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于公公眉间一利,“这可是皇上的寝……” 等等!这小子从昨儿夜里到今天一早,皆是在龙床上睡着! 于公公赶紧撵人道:“快些下来!这可是龙床!” 度儒亦是大惊,赶忙手脚并用的爬下了龙床,直跪地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不知这是龙床,若是知晓,再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都不敢碰啊!” 于公公叹了口气,“行了,谅你这奴才也没有那等胆量碰这龙床边角。起来,起来跟咱家说说,你为何睡在这儿?” “昨夜里,皇上询问奴才那黑衣刺客一事,可也不知怎的,奴才竟是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奴才便已在龙床上了。” 度儒急得险些哭出声来,“于公公,奴才,奴才该死!” 于公公这才总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得知皇上并未干那等荒唐事,于公公倒是不觉得留一个小太监睡于龙床有何不妥了。 “你起来,昨夜里只有你与皇上二人在此,除了皇上,还有何人能将你带到龙床上?”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此事怨不得你,可你也得听清楚了,这事儿,从今以后你就把它烂在肚子里。” 于公公冷哼一声:“若是你说漏了嘴,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这宫里面,可尽是些吃人的,当心你自个儿脖子上的那颗脑袋!” “奴才明白,谢过公公大恩。” 九王府此刻,亦是受到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请九王妃入宫的马车都已备好,只等九王妃出来。 莫冬儿正由着竹儿折腾她,愣是把平日里一身轻便的小姑娘从头到脚折腾了一番,全身上下,都是一品王妃的宫装。 竹儿嘴也不闲着,一声一声叮嘱道:“王妃娘娘,此番再去宫里,太后娘娘定是有万全准备的。你可千万要小心着些,万万不可再如上次一般冲动了。” 莫冬儿漫不经心的应:“嗯。” “还有,您也别总只去洵妃娘娘那,也多往皇后娘娘宫里走动走动。免得人家抓您错处。” “嗯。” “王妃,这些话您别不爱听……” 眼看着竹儿就要侃侃而谈,莫冬儿赶紧打断了竹儿的架势,问道:“竹儿,昨夜那人可盯紧了?” “放心,严六盯着呢,那人进了宫里,保不准就是太后娘娘的人呢!” 莫冬儿指尖轻轻叩了叩桌子,低声念了句,“龙袍。” “刺客,龙袍,黑衣人。” 竹儿给莫冬儿正了正发间珠花,听见莫冬儿的低声嘟囔,摇了摇头。 “王妃,时辰到了,门外那人怕是都等急了。” “嗯。” 莫冬儿站起身来,一身宫装凤眸微眯,摄人心魂,“走,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莫冬儿刚下马车,不曾想竟是撞见了一人。 皇长子,靳辰溢。 近日德妃身子不适,大皇子最近也是特意早朝告了假,日日伺候着德妃娘娘。 这不一大早,大皇子便匆匆忙忙的往德妃娘娘处赶,倒是没想到能在宫门口撞见莫冬儿。 莫冬儿这人,大皇子听闻德妃娘娘说过,这个看着娇小的姑娘,手里可是极有可能握着那先皇留下来东西。 德妃娘娘可是就差跟他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道这姑娘只可交好,不可为敌。 可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便罢,这个姑娘举止谈吐都是极为优秀的,就连那性子,也是讨喜的很。若是平日,大皇子倒是极愿意与这个姑娘交好。 可她如今,可是九王妃啊。 他那个九弟的心思,可难猜的很。 包括这个姑娘,小九既然能舍得下这个姑娘,留她独自在京,想来不是不在意这个王妃,就是过于放心。 大婚那日,他也去了,小九在意这个王妃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假的。 那就是说,眼前这个有着一双苏家凤眸的姑娘,定是极有手段之人,就连独自在这京里,也能素手翻云覆雨。 如此有本事的姑娘,他倒是很乐意与她交好。 有利无弊,岂不快哉。 只是,若是能蛊惑她的心,那便更好了。 莫冬儿下了马车,见了大皇子也是一愣,她明明算好了时辰,赶在众臣早朝之时进宫,免得她这等名声,落入那等迂腐老臣的眼中再生事端。 不过今日以来,自从她以不为再嫁妇之由嫁给九王爷以来,这大街小巷的,竟是都开始赞誉她是个烈女来,直闹得她是哭笑不得。 只是她到底未曾及笄,朝中只等着抓九王爷错处之人比比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深居简出为好,莫要再去给九王爷添麻烦了。 思及此,莫冬儿见了大皇子,也不过是轻轻福了福身,“大皇兄。” 大皇子赶紧还了礼,随口问道:“这一大早的,进宫可是去见洵妃娘娘?” 莫冬儿微微犹豫了一阵,瞥了身侧公公一眼,才道:“是,正是去看望母妃的。” 大皇子顺着莫冬儿的眸光扫了一眼那太监,顿时会意,笑道:“你已嫁与小九,我便是你的亲皇兄。有何话不可与我说?” “这……实不相瞒,妾身此行是太后娘娘相邀,许是她老人家独自一人,心中烦闷,特邀妾身去唠些家常话呢。” “这倒是我们这些晚辈疏忽了,竟不知皇祖母守着一个空旷的大殿,竟无子绕于膝下。”大皇子满面懊悔,直呼道:“不若我便与你一同走一遭罢。” “这可使不得。”莫冬儿身侧的太监大惊,忙道:“大皇子,太后娘娘喜静,可是只邀了王妃娘娘一人呢。” “你这奴才好不识趣,怎的直有九王妃一人可去跟皇祖母叙话,其余人都去不得?莫非皇祖母还偏心不成?” 这话便重了,那太监忙跪了下来,以额触地道:“大皇子恕罪,奴才万万不敢有此意啊!” “我看你正是此意!大胆刁奴,怎敢胡乱非议主子!来人,拉下去,杖……” “大皇兄,还是算了罢。此人也是为了太后娘娘着想,亦是一片赤诚之心,怎可在宫门口这等人多纷杂之地杖毙?” 大皇子嘴角抽了抽。 这可是太后娘娘身侧的红人,他哪敢有那个胆子将人杖毙? 不过便是杖责几板子,走个过场便罢,可从这姑娘嘴里一转,竟是立马就变成了杖毙?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这戏既然开了场,也不好不接着唱下去,“你以为如何?” “到底是为了主子着想,便留他一命罢。可这好心倒是一片好心,可妄图揣测主子心意,这可是大忌!” “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莫冬儿却是摇了摇头,“大皇兄这可是强人所难了。我不过只是个孙媳罢了,一个刚嫁进来的外人,那里敢得罪太后娘娘?” 大皇子失笑。 这姑娘,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个遍,带头来,还得是他来做这个恶人。 小九的王妃,倒是个有趣的。果真如他母妃所言,这莫府嫡女瑕疵必报,性子张狂的紧,是该交好。 “既然是九王妃亲自求情,那便杖责十板,自去领罚。” “是,谢大皇子不杀之恩。”这奴才赶忙磕了个头谢恩,战战巍巍的站起来,犹犹豫豫的道:“大皇子,太后娘娘昨儿夜里就吩咐咱家,一早便将九王妃带过去,可您看这……” 大皇子微微挑眉,“正巧本皇子也是去看母妃的,便顺路去给皇祖母请个安,也免得皇祖母那大殿里冷冷清清的,不成样子。” 眼看着这大皇子带着九王妃就进了宫,这太监跺了跺脚。 这叫什么事儿?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板子,还办砸了太后娘娘交代下来的差事。 正吱哇乱叫挨板子的太监嘴里嗷嗷直叫,心里也不闲着。 这大皇子怎么就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就赶了巧…… 等等,莫不是九王妃在王府里磨蹭那么久,不是换什么衣裳,反倒是偷偷给大皇子送了信去? 这太监只觉自己发觉了什么天大的阴谋,直挨到十个板子打完。顾不上身后痛楚,只一拍大腿,一瘸一拐的往宫里跑。 细看下去,这太监跑的方向,可不像是太后娘娘的寝宫。 第一百三十章 被太后看不上的日子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见着大皇子与九王妃一同前来,忍不住脸色一沉。 再四下一扫,竟是没见着她派出去的那太监影子。 太后娘娘心思一转,只觉是莫冬儿从中使了手段。 果真是个狐媚子,勾了小九的心思不说,如今竟趁着小九不在,对老大下了手。 早知如此,上回就该派出暗卫去,干脆杀了这贱丫头一了百了。 思及此,太后娘娘冲着大皇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道一句:“你今儿个怎的有空来?” “儿臣多日在朝堂与母妃处游走,同在宫里,却不得见皇祖母一面,儿臣心里愧疚,也是思念的紧。” 说话间,大皇子跪下来,“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儿臣便赶紧来给皇祖母请安了。” 莫冬儿则安安静静的充做壁花,一言不发。 见大皇子又是叩首请安,神色自如不像是作假,太后娘娘脸色这才软了几分。 “起来,你这份心意,哀家知晓了。你母妃可怎么样了?” “母妃已经大好了,请皇祖母放心。” “好,好。无事你便去看看你母妃,再帮你父皇多忧心着些。别总往哀家这儿跑,你啊,有惦记着哀家的这份心就够了。” “皇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儿臣惦念皇祖母,自然是要来看望皇祖母的。” 大皇子上前几步,亲自给太后娘娘斟了茶,道:“如今儿臣弟兄几个年纪大了,也都忙起来,能独当一面了。一个个哪怕心理皆是想着皇祖母,可难免都被些琐事缠身,皇祖母可千万不要怪罪。” 太后娘娘笑起来,雍容富贵,满面慈善,指着大皇子打趣道:“打小你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去,如今哀家也成个老婆子了,就算是想怪罪你们几个,都没有法子喽。” 眼看着祖孙二人相谈甚欢,莫冬儿也不急,乖巧的站在一边,一丝一毫都看不出上回那张扬的性子。 太后这边热火朝天,娴妃娘娘处也没闲着。 前日里那黑衣人,此刻正怀抱美人,懒懒散散的半躺着,一双大手,正不安分的在娴妃身上四处游走。 娴妃娘娘眼尾发红,也不推开那只手,只问道:“红豆小太监那边,可有消息了?” “娘娘料事如神,翠花公公那边已有了动作。” “好!那事可能确定了?” “你放心便是。”男人漫不经心的答,“都依你的计划布置完全,只等他们上钩了。” “那他们身后之人……唔。” “娴妃娘娘还是专心着点,等身后之人抓到了,自会告知娘娘的。” “你……” 青天白日,又是一室旖旎。 太后殿内,太后自然不会放过莫冬儿每一个动作,只等着抓莫冬儿的错处,只是不曾想,这与大皇子一聊,便聊到了午时。 而这一上午,莫冬儿竟真的是老老实实的站于原地,就连半分不适都未曾表现出来。 太后只觉莫冬儿装模作样,让她看着,越发不顺眼起来。 实则是莫冬儿在悄咪咪的想事儿,九王爷此去北疆,开始还是三天两头的就有信来,如今这几日,竟是一封信都未曾寄回来。 若不是莫年日日都能盯着九王爷,莫冬儿都要怀疑靳辰轩是不是被那边关的小妖精眯了眼了! 这边莫冬儿胡思乱想的正开心,那方的太后娘娘可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抽了个空隙,猛的一拍身前桌案,大喝道:“九王妃!没见哀家口渴了吗?你还站着作甚!还不倒茶!” 这一拍,倒是险些将大皇子吓了一跳。 大皇子面色不改,余光倒是忍不住悄悄往莫冬儿身上轻扫。 那凤眸微垂的姑娘神色间到时没有半分变化,只轻轻福了福身,乖顺的上前,作势就要斟茶。 这倒是个冷静的主,大皇子眉尾略扬,不禁多看了莫冬儿两眼。 就是这两眼,落入太后娘娘眼底,太后娘娘当即冷哼一声。 大皇子忙收回了视线。 实则莫冬儿突然被点名,也是愣了一瞬,只不过她当时正顾着想事去了,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自个儿身在何处。 实在是莫冬儿所想之人的那张俊脸太过出挑,让冬儿欲罢不能。这才能在这大殿上跑神,还跑了个彻底。 这太后娘娘突如其来一声冷哼,倒是将莫冬儿彻底唤回了神来。 “皇祖母请喝茶。” 太后娘娘瞥她一眼,抬手接过茶盏,长长的护甲从莫冬儿手上划过,竟生生刮出一道血痕来。 莫冬儿面色不改,心下却摸摸叹了口气。 这太后娘娘难不成以为搞些小动作,就能让九王爷休了她? 如今正主可不在京里呢,没有九王爷发了话,就算她是当今太后,是九王爷的皇祖母,又能耐她如何? 任她出什么幺蛾子,都不过是个深宫妇人,都越不过那圣旨去。奉旨成婚,只要那皇上不点头,这九王妃的位置都不可能让给别人来坐。 说起这太后来,莫冬儿也是委屈。 莫冬儿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后。 她也没干啥呀,这老太后咋就看不上她这名正言顺的九王妃呢? 莫冬儿正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双手奉了茶。 “这么烫!”太后娘娘突的手一松,茶盏便脱了手,重重的摔了下去,顷刻间,四分五裂。 莫冬儿就眼睁睁的瞅着那带着青花底的暖白玉茶盏在她面前摔成了碎渣渣。 “……” 你丫的,你孙子在我前头给你倒茶都不烫,我给你倒就烫? 还有,这他娘的是冷茶!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眼看着有了大皇子撑腰,就忘了她上回是个什么德行了吗? 莫冬儿险些一壶茶水掀太后娘娘头上去。 可这人多眼杂的,大皇子又不可能帮着她忤逆太后娘娘。 对方人多势众,莫冬儿只得乖乖巧巧的道:“臣妾这便吩咐下人再去沏一壶茶水来。” “你如今竟是把手伸进哀家宫里头来了!好你个莫冬儿,胆子倒是不小!来人!给哀家拿下!” 莫冬儿:“……” 上回也是,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咋就那么执着把她拿下呢。 嗯,倒不是上回那几个高高大大的粗壮婆子了,许是太后娘娘知晓那几个人降不住她了。 眼看着这几个婆子凑过来,莫冬儿忍不住就想:要不干脆遂了太后的意,也省得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她也好看看太后娘娘到底留她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与其让人惦念着,倒不如一次解决了为好。 莫冬儿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万万不可能头脑发昏想去以身犯险。顶多不过是再重复一遍 更何况,如今大皇子也在场,大皇子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都不可能将莫冬儿推入火坑。 大皇子举起来茶壶晃了晃,笑了笑道:“皇祖母息怒,这茶水不入口,便喊人来换一壶罢,皇祖母若是因此动了怒气,实在是不值当。” “你们!”大皇子指着那几个粗壮的婆子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太后娘娘沏壶新茶来!” 太后娘娘冷了脸,“你莫不也是觉得哀家多事?” “孙儿万不敢有那个意思,孙儿只是怕皇祖母气坏了身子。” 大皇子叹息一声,“皇祖母,我们弟兄几个,可都是盼着祖母寿比南山的!” “就你这小子会说话。”太后娘娘状似发了狠的往大皇子额上一戳,可使得力气却是软绵绵的。 “哀家可不比不了什么南山喽,直盼着你们几个都成了家,生了孩子,哀家就知足喽。” 太后突的扫了莫冬儿一眼,“可万不得娶什么不清不白的姑娘,平白给皇家蒙羞!” “哀家若是那等姑娘,哪怕是被逼的,有苦衷,哀家定是自行了断了来个痛快,还何谈什么嫁人?” “给夫家蒙了羞不说,还……” 这些话,莫冬儿早就听的耳根起茧子,只顾着左耳进右耳出,半点都未曾放在心上。 若是真将别人所有话都记在心里放在心上,那她还活不活了?怕是早就被大街小巷的唾沫淹死了。 只不过眼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莫冬儿也乐得清闲。 说几句就说几句,到底是阿轩的亲祖母,说她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是动手,便都是好的。 若是只唤她来站这看这二人闲聊,不时不时含沙射影的将她牵扯进去,莫冬儿还是很愿意来陪着老人家的。 只是太后娘娘喊莫冬儿进宫来,可是有正事要问,哪能就这么放过了莫冬儿? 果真再没过一会,太后娘娘便开始撵人。 “行了,你也别光顾着陪我这个老婆子,快去照料你母妃去。” “那皇祖母好生歇息,儿臣便与九王妃告退了。” 太后娘娘睨了大皇子一眼,冷哼一声,“你走,她留下。” “这……”大皇子也没想到,磨蹭了一上午,太后竟是还没放过这九王妃,再一想九王妃手中的东西,大皇子只得硬着头皮道:“皇祖母……” “哀家还有话要问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软绵绵的阮绵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莫冬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只当看不见大皇子递过来的神色,只垂头站着,一动不动了。 大皇子见状,也只得道:“那儿臣便告退了。” 太后娘娘略微点了点头,也不多话,由着大皇子慢腾腾的退了出去。 “哀家问你,昨儿夜里刺客一事,你怎么看?” “不曾想昨夜里九王府遭刺客一事竟是惊扰了皇祖母。请皇祖母放心,兴许只是贼人罢了,臣妾已差人去报了官,如今只待大理寺查明真相,还我九王府一个公道。” “哀家问的,是宫里的刺客!” “宫里?”莫冬儿歪了歪头,沉吟半晌,突的大惊道:“皇祖母的意思,莫非是宫里昨儿也遭了刺客?” “莫冬儿,你休要跟哀家装模作样。还不快将此事一一道来,也免得一会吃了苦头!” “皇祖母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怀疑昨儿夜里进宫的刺客是臣妾?那皇祖母可是多虑了,臣妾虽会一些花拳绣腿,可与那刺客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你休要胡言乱语,哀家可是听人说的清楚,昨夜里的刺客逃出了宫,进的可是九王府!莫冬儿,你要作何解释?” “许是那刺客见在宫里失了手,慌忙逃窜之中,又转去了九王府。” 莫冬儿一脸后怕,接着道:“也幸好是去了臣妾府上,若是匆忙之下窜去了百姓宅中,可就遭了。” 太后娘娘就感觉眼前这小丫头油盐不进,实在可恨。还偏生一副乖顺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将这事情说明白了。 “可哀家听闻,这人慌乱之际,只会往家中逃窜。这人慌忙进了九王府,莫不是你派出来的人,特来宫里行……” “皇祖母!”莫冬儿突的惊叫一声,“皇祖母,此事可万万说不得!臣妾一片赤诚之心,日日夜夜只盼着九王爷回来,哪会养着什么刺客?更别说还,还……” 莫冬儿顿了一顿,“更何况,臣妾还从未听说过回了家还被打一顿的,那刺客昨儿在九王府甚是猖狂,还是九王爷留下的一个贴身侍卫出了手,这才勉勉强强跟那刺客过了几招。” “皇祖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刺客一事,还请皇祖母明察。” “可依哀家之见,此事就是你做的!九王妃,你可认罪!”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 得了,明白了。刚刚那堆话都白说了,人家就是要给你定罪。 给她一个小小的九王妃定了罪,到底对太后有什么好处? 莫冬儿叹了口气,真是让人烦躁。 “太后娘娘到底有何目的?不妨直说罢。” “哀家能有什么目的?九王妃还是莫要狡辩了,来人!拿住九王妃!” 几个粗壮婆子顿时围了上来,也不知这几个婆子是不是故意的,皆是微微敞开了袖子。 莫冬儿眼尖的瞥见,宽大的袖中寒光微闪。 原来是有备而来,这是打算干脆在此杀了她,一了百了? “太后娘娘不妨告知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臣妾当真犯了什么小错,也得让臣妾死个明白不是?” 太后娘娘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指使人进宫来刺杀皇上,九王妃,你觉得这个罪名如何?“ “太后娘娘,这话可说不得呢。”莫冬儿笑起来,“别说臣妾府上昨夜里也是遭了贼人。就说九王爷如今拖着破败的身子上阵杀敌,天下百姓感激他还来不及。” “依着您这莫须有的罪名,怕是就连百姓那关都过不去。” 太后娘娘一双浑浊的双眸微眯,径直跟小姑娘一双凤眸对上。 “可又有谁知九王爷奉旨娶的王妃是不是个毒妇?” 莫冬儿:“……” 没完没了了是! “太后娘娘怎么就认定臣妾是个毒妇呢?臣妾自从嫁给九王爷,便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招惹是非。臣妾深知九王爷如今不在府上,臣妾自当打理好王府上下待他回来。” 莫冬儿叹息一声,“莫不是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谋,而臣妾这九王妃的位置,恰好挡了太后娘娘的路?” 太后娘娘瞳孔微缩。 虽这变化只是一瞬,却也足够让一直跟她对视的莫冬儿瞧见。 果真如此。 莫冬儿昂着小脑袋,笑的人畜无害:“太后娘娘不妨说说罢,说完了,臣妾也好改不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哀家倒不如杀了你来的干净。” “杀了我,又拿什么跟九王爷交代?拿什么跟皇上交代?跟天下黎民苍生交代?” 凤眸睁大的小姑娘朱唇一张一合,软软糯糯的娃娃音便响彻在这大殿之上。 “太后娘娘,总不能等九王爷凯旋了,才刚进家门就听人说,你前脚刚走,后脚你媳妇儿就被太后娘娘杀了!” 莫冬儿歪着脑袋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落在太后娘娘眼底却是恼人的紧。 偏生那软糯的小姑娘嘴巴不停,甚至还反问道:“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太后娘娘气的发颤,“哀家自会给九王爷另择王妃!保管比你这不知廉耻的好上十倍百倍!” “原来太后娘娘是打的这个主意。可臣妾瞧着那位姑娘可不像什么聪明人。您瞧,她的裙角都露出来了,” 太后娘娘转头往身后屏风处一瞥,却是空空如也。 “出来。”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如此胆量,有何资格站于九王爷身侧?怕是给九王爷提鞋都配不上!” 太后娘娘突的怒喝一声:“放肆!” 可这话音未落,身后屏风却是动了动,紧接着,踏出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来。 “小女阮绵,见过王妃娘娘。” 莫冬儿扫了这姑娘一眼,生的倒是不错,肤如凝脂,眉眼间亦是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 倒是人如其名,像是个软绵无害的姑娘。 且这通身气质,一眼看过去,竟是跟莫楚楚有几分相似。 一样都是白莲一般惹人怜惜的姑娘。 只不过莫楚楚通身带了几分仙子气,而这阮绵却是软绵绵的模样,让忍不住想去呵护。 只是娇弱的姑娘,到底比不得明艳的姑娘出彩。 无论是何时何地,第一眼看见的,绝对是最明艳且张扬的姑娘。 例如莫冬儿。 太后娘娘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还不等太后娘娘帮着阮绵镇场子,莫冬儿就发了话。 “阮绵,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九王爷身侧,可不需要一个绵软之人。” 这话倒是没错,此话一出,就连太后娘娘身侧一直伺候着太后娘娘的老嬷嬷都忍不住多看了莫冬儿一眼。 这老嬷嬷一直伺候在太后娘娘身侧,就连皇上见了,也得称一声素姑姑。 素姑姑看得清楚,老太后年纪大了,也心疼九王爷这个自小就没在宫里长大的孙儿,再加上九王爷这些年来出了事儿,更是心疼的紧。 这才想着自个儿怎么也得千挑万选给自己孙儿选个能知他冷暖的九王妃。 千挑万选的,太后娘娘就选定了这尚书府的阮家小姐。 实则素姑姑不大能看得上这阮绵,只觉她身上一股子小家子气,遇事也只会哭哭啼啼,担不得九王妃之位。 可九王爷是何人?依着九王爷那性子,九王府只娶回去一个能照看九王爷的王妃便是了,倒也无须偏要一个识得大体的大家贵女来。 这圣旨刚下去那会儿,虽那时莫冬儿名声不怎么好,可素姑姑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若冷面的杀神当真娶回去一个成天只知哭哭啼啼的王妃来,那九王府还不知道要闹腾成什么样子。 可那阮家小姐也是个不知羞的,当日就来太后娘娘这儿哭了好一会儿。 就好像被人隔空插进来,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夫君一般,不讲理的很。偏生一副娇弱的模样,又是个会说话的,直哭到了人心坎里去。 看的素姑姑直摇头叹气,可有时候,会哭的姑娘家,倒也确实比旁人更多些机会。 阮绵那副可怜模样,直哄得老太后连连答应再为她争取几分。 也幸好那时太后娘娘还念着莫冬儿年纪小,想着此事还有周转,也就未曾急着动手。 可不曾想,这两个孩子忽的就成了亲,这莫家嫡女,也忽的就做了九王妃。 如此一来,阮绵的身份倒是尴尬了起来。 其实若要让素姑姑来看,素姑姑还是更偏向莫冬儿几分。 一品王妃之位,哪里是哭哭啼啼之人能坐的住的? 如能抓住九王爷的心还好,若是抓不住,日后府里三妻四妾的,这王妃还不得活生生哭死自个儿? 实在是不成样子。 果不其然,阮绵实在是个会哭的。莫冬儿那话音刚落下,阮绵一双眸子里,登时便染上了雾气。 直让莫冬儿看的啧啧称奇。 “王妃姐姐莫不是看不上绵儿?”软绵眼眶微红,“绵儿,绵儿不是故意偷听王妃姐姐跟……” “阮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妃何时有你这么大的妹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惑人对上读心 阮绵咬了咬下唇,眼含雾气,怯弱的道:“王妃姐姐有所不知,先前太后娘娘给九王爷选的正是小女,只是小女没有那个福分,未曾得到那赐婚旨意,与九王爷失之交臂。” “怎么?照你这意思,到是本妃抢了你的夫君?”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女不怪王妃姐姐的。” 莫冬儿:“……” 这人是个傻子。 难道我还要谢你不怪之恩吗? “王妃娘娘不必谢小女,实在是小女福分浅薄,不像姐姐一般。” 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 看着阮绵自怨自怜,还装模作样的道:“姐姐容颜姣好不说,还能得皇上下旨赐婚。若是小女知晓这圣旨是要跟九王爷亲自去求,小女也……” 太后娘娘冷声唤,“绵儿,过来。” 阮绵抿了抿唇,却还是福身一礼道:“王妃姐姐兴许会觉得小女傻,可小女宁愿做一个痴女,只要能伴在小女心爱之人身侧,小女做什么都愿意!” 阮绵说罢,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重重的往后退了一步,转头跑进太后娘娘身侧。 紧接着,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好像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 莫冬儿看的眼直。 这人哭啥呢? 前脚还放狠话呢,转头就跑去太后身侧哭? 这是什么鬼操作? 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可太后娘娘还偏就吃这一套,直连声安慰道,“莫要再伤心了,哀家知晓你是个好孩子。” 莫冬儿:“……” 太后娘娘睨了莫冬儿一眼,冷着声道:“都是那贱人横插进来,生生毁了你这一桩好姻缘。” 莫冬儿一动不动。 “绵儿,莫要再哭了。你一哭啊,哀家都跟着心疼。瞧你这模样,都哭成小花猫了。” 莫冬儿纹丝不动。 阮绵抽泣着,勉勉强强挤出个笑来,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惑人。 “都是绵儿不好,绵儿不该惹太后娘娘伤心。绵儿,绵儿知错。太后娘娘,绵儿认罚” 莫冬儿:“……” 罚你?就你一句话挤出一坛子猫尿的德行,若真罚了,你还不得哭死? 哭完了还罚你,再罚你,你还哭!哭完了…… 莫冬儿突的就陷入了奇怪的思绪里,甚至还乐在其中。 这边莫冬儿正暗搓搓的寻着乐趣,上首的阮绵却突的转了头,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看我即将受罚,王妃姐姐可是开心了?” 莫冬儿一怔。 “阮姑娘可莫要高攀了。本妃只有一个妹妹,名唤楚楚。姑娘受不受罚,实在是跟本妃没有关系。” “放肆!你这妇人简直毫无肚量。”太后娘娘怒喝一声,“如此毒妇,还有什么脸霸占着九王妃之位不放!依哀家之见,不若自请下堂,好歹也留了你几分脸面!”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与九王爷乃是奉旨成婚!怎可说得下堂便下堂?” 娃娃音,字字珠玑,“太后娘娘此举,岂不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莫冬儿的娃娃音,如同那没长开的小娃儿一般,软软糯糯的,字字清晰,还稍微带了一点小男孩儿的清脆。 偏生一张脸极是魅惑,凤眸微眯的模样,似乎能惑乱人心。 不张嘴是祸乱天下的倾城妖魔,一开口是软软糯糯的娇俏姑娘。 阮绵自打被太后娘娘选中以来,就下定了决心是要嫁给九王爷的。就连着太后娘娘宫里的人,都是将她当做那九王妃来看。 阮绵亦是以九王妃之名,在这宫里作威作福。 哪曾想半路杀出来了个莫家嫡女,这才回了京不久,竟是直接就嫁进了九王府,成了名副其实的九王妃! 如此一来,阮绵要如何自处? 回府,定时会遭那爹娘埋怨,姐妹嘲讽。可不回府,她又哪里来的脸在这接着待下去? 可幸好,太后娘娘甚是不满那自那种不干净地方出来的莫家小姐,阮绵只去寻了太后娘娘,稍微哭上一哭,太后娘娘便松了口。 太后娘娘心疼这阮绵不假,可实则,也有自己的思量。 太后娘娘最怕的,便是这姑娘凭着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迷惑了九王爷,乱了九王爷那心。 现在是九王爷看不见,一切都还好说。若是九王爷能看见了,一眼看见这副勾人的模样。那阮绵又如何住的进九王府? 倒不如趁着九王爷治好了那双眼之前,将这人赶出去。 一个年幼的小王妃罢了,又能让男人惦念多久? “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太后娘娘厉声喝道:“九王妃,哀家给过你机会了,这回,可是你自个儿不珍惜!你可休要怪哀家无情!” “太后娘娘无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我不明白。娘娘位高权重的,何必与我一个小小的王妃过不去?” “因为她?”莫冬儿微微侧头看了眼阮绵,“您又何必为了一个官臣之女,招惹上九王爷呢?” “京城里谁人不知我们家九爷那脾气?若真是九爷看上的姑娘,不早就娶回了府?” 嗯,依着阿轩那性子,若真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肯定早就叼回府里去了。 若是像阮绵这般的姑娘,怕是拼了命,都能领去北疆,唯恐那姑娘在这京城里受了气。 莫冬儿暗自叹了口气,余光却轻扫过太后娘娘身侧的阮绵。 阮绵垂头而立,纹丝不动。 只是太后娘娘与莫冬儿之言,阮绵再未听的进半分。 直到莫冬儿与太后娘娘如上回一般不欢而散,阮绵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从自个儿的思绪里回了神。 而此刻,阮绵却再分不了心神,她的耳边,还回响着莫冬儿临出了这殿门前的最后几句话。 “九王爷如今不在府上,臣妾实在是不敢私下往九王府里塞人!就算您是太后娘娘,都不行!” “太后娘娘也可要好自为之,本妃这性子,也不比我家王爷好多少。您是歇了您的心思,省的闹出个鱼死网破,谁都不得安宁!” 一身盛装的姑娘,容颜魅惑,明艳的不像话。 娃娃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直砸进了阮绵心里,惊起了一片涟漪。 阮绵毫不怀疑这话是假的。 就算是太后,这还未曾及笄的姑娘,也能拼着命的跟太后娘娘拼个鱼死网破。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魄力? 明明这人心里的话被自己听了个一清二楚,九王爷将她留在京里,分明就不是真心喜爱她。 可没有九王爷庇护,她又拿什么如此肆意张扬? 难不成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读心之书出了岔子? “绵儿,你在想什么?” 阮绵一抖,“太后娘娘,绵儿,绵儿实在是不曾想到,王妃姐姐竟……” 太后娘娘冷哼一声,“你莫不是怕了?” 阮绵赶紧跪了下来,“绵儿自从见了九王爷,这人这心,这辈子都是九王爷的。绵儿愿为九王爷赴汤蹈火。”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怕。哀家自会为你打算。“ “绵儿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殿外,小麦早就等在哪里,也不知是不是这日头毒辣,小麦的鼻尖上,竟是渗出了一片汗珠来。 莫冬儿见了这人一愣,“小麦?” “王妃!” 小麦是千盼万盼,总算是将莫冬儿给盼出来了,见了人赶紧迎了上去。 “王妃!” “你怎的在此?” “王妃娘娘,翠花,翠花公公出事了!” “什么?出了何事?” “王妃娘娘快跟奴婢来,来晚了,怕是连翠花公公最后一面都……” “快带我去!” 两人还未曾走至翠花公公所在那院中,板子敲击的沉闷之声便一声声闯入了莫冬儿的双耳。 混着一股子血腥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住手!” 板子未停。 眼看着翠花公公身下早已鲜血淋漓,莫冬儿发了狠,“本妃让你们住手!” 板子倒是略略停了一瞬,见此,一侧的小太监猫着腰走到莫冬儿身侧。 “王妃娘娘,这可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命奴才几个杖毙翠花。奴才几个只是奉命行事,您也别难为奴才们。” “杖毙?他犯了何错!” 这小太监身子更往下弯了弯,悄声道:“私藏龙袍。” 莫冬儿脑子里突的“嗡”一声轰鸣。 “怎么可能?” 度儒接着道:“奴才先前也是不信的,可王妃娘娘,他亲口认了啊。” 亲口认了?这怎么可能? 莫冬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的想:翠花公公一个阉人,私藏了龙袍,又有何用? 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嫁祸与翠花公公。为的,为的是…… 为的是嫁祸给翠花公公背后的主子。 为的是嫁祸给九王爷! 可那人为何不直接向九王府下手,反倒要杖毙一个下人? 小太监像着几个掌刑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紧接着,板子又一声一声的响起来。 莫冬儿来不及多想,径直冲上前去,小姑娘人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趁着几个侍卫不备,生生将那手挥板子五大三粗的壮汉给推开了。 “翠花公公!” 翠花公公早已意识模糊,只听耳侧似乎有蚊虫飞舞般,嗡嗡响个不停。 翠花公公皱了皱眉,嘴巴微微张了张,竟是连声“别吵”都说不出口。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咱家求求你 可再一细听下去,翠花公公竟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软糯糯的,很像那个满身都带着骄阳的小姑娘。 那个自家爷看上的姑娘。 翠花公公嗫嚅着,试探着唤了声:“王妃。” 声音微不可见,就算理他极近的莫冬儿,也听不太真切。 莫冬儿试着唤:“翠花公公!翠花公公,您醒醒。” 度儒见状,不禁上前几步,“王妃娘娘可莫要再为难奴才几个了,您还是回。” “别睡,您醒醒。”莫冬儿依旧自顾自的唤,没理这小太监。 “王妃还是莫要在此扰乱为好,得罪了太后娘娘,您可要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莫冬儿还是没理这小太监。 都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怕什么得不得罪?她可是想明白了,太后特意安排这一出,是杀鸡儆猴,特意做给她看的。 只是翠花公公何其无辜! 这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怎能说杖毙就杖毙了! 到底是跟神医一同长大,相处多年下来,哪怕这世间皆是视人命如草芥,莫冬儿也做不到活生生的让一个人送了命去。 更何况这人,还是一直颇为照顾她的翠花公公。 莫冬儿锲而不舍,只顾着去唤那神智早已不太清晰的翠花公公。 翠花公公总算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唤了声:“王妃?” 莫冬儿眸子一亮,“翠花公公,您可得撑住了,我来了。” 眼看着莫冬儿伸手去扶翠花公公,似乎是要将翠花公公带走的模样,度儒忙上前去拦:“王妃娘娘,您……” “滚开。” 度儒还未曾见过随意吼人的大家闺秀,不禁一愣。 可随即,度儒便忙给身侧几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度儒如今正得盛宠,度儒使过来的颜色,这几人看的真切。到底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是这几个充作打手之人招惹的起的。 侍卫们见状,虽是心中忐忑,却只得上前,试图拉开九王妃。 “你们做什么!”小麦见此,赶忙拦住了几人,大吼道:“这可是九王妃!是皇上亲封一品王妃!岂是你们这些草莽之人可冒犯的!” 几个侍卫闻言,不敢再动弹了。 别说是一品王妃,就算是这皇后宫里的小宫女,他们都不太敢动。 度儒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大汉不动弹了,一个个又都望天看地的不敢看过来。不禁跺了跺脚,转头跑出了这宫院,去寻于公公去了。 旁人不敢动这九王妃,他便去寻能动得了九王妃的人来。 度儒眸色微暗。总之今儿个,总得让翠花公公死了才是。 小麦见度儒跑了,先前还想追,可刚踏出一步,转念一想,她怎能放九王妃一人独处与外男之中? 甭管有没有什么,这名头就算是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思及此,小麦便也不再动作,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院中几人,唯恐这些人对九王妃不利。 没了人的打搅,莫冬儿总算是扶住了翠花公公。 “对不起,翠花公公,都怪我太自以为是,不曾想却连累了您。” “王妃!”翠花公公强撑着眼皮,总算是勉勉强强看清了来人,原本气若游丝的翠花公公,竟是大喝了一声:“您来这做什么!小麦,快带王妃走!” 可这一嗓子吼完,翠花公公竟是猛咳了半晌,竟是呕出了一口血来。 “翠花公公!” 莫冬儿大惊,反手便摸上了翠花公公的脉搏。小姑娘嘴里也不闲着,“您就莫要再惦记着我……” 话音戛然而止,总是面无表情的妩媚姑娘,头一回脸上带了惊来。 “您,您这……” 翠花公公心知自己这条命差不多就要到了头,倒是笑了笑,反过来安慰莫冬儿,“咱家这倒是不妨事的,人啊,终有一死不是?” “到是您,还是快些回,这宫里啊,不安稳。” 丝丝血迹,自翠花公公嘴角涌现,直让莫冬儿慌了神。 “翠花公公,您,您再撑一阵子。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看医,我带你回去。” 莫冬儿几乎手足无措,极是费力的想把翠花公公扶起来,口中喃喃,“您再撑一阵子,回去了,就有救了。” 小麦本想着上前来搭把手,可血染了一身的翠花公公,几乎让小麦无从下手。 还没等着小麦勉强客服对那遍身血迹的恐惧。小小的莫冬儿,愣是将满身血迹的翠花公公背了起来。 小麦看的目瞪口呆。 而此刻,身侧几个侍卫对视一眼,竟是皆围了上来。 “王妃娘娘,此人私藏龙袍,杖毙已是太后娘娘开恩。您不可带他走。” 说话间,几个侍卫手握这长棍,就想上前阻拦。 小麦忙道:“放肆!这可是九王妃!你们不要命了!” 小麦一个小丫头,几个侍卫还未曾讲她放在眼里,皆是绕过了小麦,直向着莫冬儿而去。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滚。” “王妃娘娘,得罪了。” 莫冬儿本不需将这几个侍卫放在眼里,可身后到底还带着一个,莫冬儿实在伸展不开拳脚。 眼看着其中一人手就快摸上身后的翠花公公,莫冬儿身子一转,小小的姑娘长袖一挥,隔在那只手与翠花公公之间。 “你们可不要忘了,本妃乃九王正妃,本妃倒要看看,谁敢碰我!” 那只手顿时停在半空。 九王爷,属实不是他们几个奴才能招惹得起的。 碰了九王妃,等九王爷回来,九王妃只消吹吹枕边风,他们几个,怕就是尸骨无存。 翠花公公意识有些模糊,可身下传来的阵阵痛楚,却能让翠花公公知晓,此刻,他许是被人家搬动着的。 “王妃。”翠花公公气息微弱,念叨一句:“咱家不能走。” “为何不能?”莫冬儿眼底发红,咬着牙怒道:“不过是一道宫门罢了!” 翠花公公摇了摇头,“王妃,您这份心意咱家领了,可此刻,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 莫冬儿鼻尖突的一酸。 意气用事,都怪她意气用事。若不是她,太后也不会拿着翠花公公开刀,翠花公公也不会平白的遭了人陷害。 “王妃,您……”翠花公公猛的喘息了一阵子,直慌得莫冬儿拿手给他顺气,口中直道:“对不起,翠花公公对不起。” “说什么胡话。咱家能看着你跟王爷好好的,就已经是咱家的福分了。王妃啊,咱家一条贱命,死了是享福啊!咱家不值得您惦念。”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您,翠花公公,我,我还嘲笑过您的名字,我……” “无妨,无妨。” 翠花公公笑起来,笑的弯起了一双浑浊的眸子。 只是嘴角的血迹,逐渐蔓延,一双眸子,也有些涣散起来。 翠花公公只觉脑袋里一片混沌。 可他还止不住的想,大家闺秀他见了太多了,可从没有如此心境的姑娘。自家王爷身上戾气太重,配这姑娘,倒是可惜了。 只可惜,以后的日子,他不能再看着这两个走下去了。 自家王爷那臭脾气,许是会被这个姑娘嫌弃的。 思及此,翠花公公倒是心底一慌。 “王妃娘娘,咱家,咱家失礼了。”翠花公公枯皮一样的手指,突的抓住了莫冬儿的手。 翠花公公强打起精神来,“咱家知晓,今儿这条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王妃娘娘别嫌咱家多嘴,咱家这心里头,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身边一直以来都跟着一个神医,莫冬儿哪能不知翠花公公这副模样,已是无药可医? 如今,怕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装作无事的模样来安慰她罢了。 莫冬儿嗓子发紧,“翠花公公您说便是。” “好,好。”翠花公公一口牙上,亦满是红色,“咱家啊,虽未曾看着王爷长大,可在这宫里呆的久了,对王爷那些事,也算是知晓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妃,王爷虽是看着冷的很,可他心里是热乎着的。” “王爷他,过得苦啊。” “可也不巧。王爷还年少那阵,您还没回京。等您回了京城啊,王爷却早已出了事儿,这双眼啊,也是瞎了。咱家心知,他配不上你这么好看的孩子。” “孩子,咱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咱家心里也明白,您不同于那寻常闺秀,可咱家能不能求求你,求你一直陪着王爷,一直一直陪着他。” 眼前的翠花公公,哪里还像个公公?到像是个长辈,满心满眼都是舍不下的挂念。 莫冬儿就拉着翠花公公的手,哽咽着,跟翠花公公道:“公公放心,我喜欢他,这辈子,他若不离,我必不弃。” “好,好啊。”翠花公公长叹一声,满是欣慰。 殷红的鲜血,大片大片沁入地面。 “从今以后咱家这老东西是不能陪着你们了,你们,你们要好好的啊。” “放心,翠花公公,您放心。” “好。”翠花公公费力的笑了起来,“王妃娘娘,您走,去北疆也好,去苏家也好。走的远远的,这京城啊,太乱了,您先去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好,翠花公公,我答应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从这个姑娘开始毁 答应了好,答应了就好。 咱家这辈子,没什么可挂念的。看见王爷娶了王妃,该是知足了。 “知足了。”翠花公公闭了眼,低喃一声,“翠花,我来陪你了。” 一双枯皮一般的手,突的失了力,自身侧滑下。 莫冬儿颤着伸了手,抚上翠花公公脖颈处。 “翠花公公!” 果真,是去了。 身侧手持兵器的侍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翠花公公。”小姑娘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我带你回家。” 侍卫们这口气还未曾全松下来,下一秒又被小姑娘猛的提了上来。 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几个人皆是憋红了脸。 还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小头目的人先反应过来,“王妃娘娘,这人由我们几个处理了便是,您这岑贵的身子,可实在是触不得。” “知晓本妃岑贵,就该知你自个儿还没有跟本妃讨价还价的身份。让开!” 这小侍卫不禁被噎了一噎,刚想争辩,却听后头传来一声唱喏,顿时禁了声。 外头,竟是一声:“皇上驾到。” 于公公的公鸭嗓千回百转的,偏生还要再往尖了拔,也不知皇上年复一年,是如何忍得了如此嗓子的。 想必是耳边常年蛞燥,早已听习惯了。 想是这么想着,可这侍卫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表现在脸上。更何况,此刻这一声唱喏,听在他们这几人耳中,犹如天籁。 总算是来了个做主的人,总算是无须他们几个对上这难缠的九王妃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见着这一片狼藉的场面,忍不住皱了眉。 “谢万岁。” 盛装的姑娘刚刚抬了头,就一眼撞上了皇上那一双眸子。 后宫三千,各有千秋。 却只有苏家的女儿,才生的一双如此风华绝代的凤眸。 皇上只觉得眼前这姑娘身上的一身一品王妃宫装,扎得人眼疼。 这京里,怕是就连莫苍穹那老东西都未曾想过,这个女儿竟能生的如此样貌。 于公公:“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惊的那侍卫们皆是跪了地,连声道:“奴才知罪,奴才该死。求公公开恩,求皇上开恩。” 于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皇上面色不改,甚至动都未曾动一下。 “还不下去领罚。” “是,是。” 见着这几人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模样,莫冬儿紧了紧手心。 “你,跟朕过来。” 莫冬儿福了福身,“是。” 只是这一路上千算万算的,莫冬儿都不曾想到,皇上引她去的地方,是御书房。 这是嫌她名声太好,唤她进这御书房,是想让她被天下文人墨客骂死吗? 只是莫冬儿更不曾想到,皇上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可有法子治太子?” “臣妾不过一个……” “说实话。” 莫冬儿凤眸微微眯了眯。 皇上倒是不紧不慢的取了朱砂笔来,自顾自的批起了奏折。 怎么看都不像是操心太子的模样。 “臣妾愚钝,不识医理。” “愚钝?得了,那朕也就说明白些,你府上有什么法子救得了那奴才一条命?” 莫冬儿实在是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竟是在院外偷听他们说话。 还一听,就听了许久。 实则也算是赶巧,皇上正巧今日想出来随意走走,就算是散散心也是好的,这一走,便碰上了慌慌张张的度儒。 皇上觉得自己许是闲的无趣,再听闻九王妃也在,这腿也不知怎的,竟是就跟着那度儒过去了。 刚刚走近了些,便听闻小姑娘一连声的劝,“再撑一阵子,回去了,就有救了。” 语气中的笃定,不像是假的。 九王府上,或许是真有个医者,有控生死之力。 如此一来,兴许太子也能跟着沾了光。 可偏生莫冬儿如同不会看人眼色一般,竟是道:“臣妾那不过是安抚罢了,万一有了些念想,硬是撑着一口气,就活下来了呢。” “你当真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臣妾,不敢欺君。” 皇上不再答话,也不再理会莫冬儿,只接着批着折子,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 跟儿媳共处御书房,这像什么话? “父皇若是无事,臣妾便先告退了,免得扰了父皇。父皇是一国之君,也要多多注意着些龙体,莫要太过操劳。” 皇上却是拿手叩了叩桌沿,“近几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九王妃日夜伺候半步不离身侧,属实是孝心可嘉。来人,赏。” “是。”于公公赶紧的应了声,忙吩咐下去准备去了。 皇上这意思,怕就是要强留九王妃在宫里喽。 也是可惜,九王爷千方百计的娶了这九王妃,就是怕皇上强留,只可惜,到底还是逃不过皇上的手。 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等九王爷回来了,九王妃会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折腾成什么样子。 “等等。” 于公公脚步微顿。 他倒是不曾想,这九王妃竟是敢跟皇上直面对上。 于公公摇了摇头,这九王妃怕真是个傻的,如今又无九王庇护,怕是凶多吉少了。 莫冬儿:“皇后娘娘是为太子而烦忧,心病还须心药医,臣妾陪着,也不过是碍眼罢了。” “皇上若是无事,臣妾便退下了。” “慢着。”皇上慢腾腾的放下了手中朱砂笔,不紧不慢的抬了眼。 “朕的旨意,你竟是不听?” “臣妾不敢。” 皇上只嗤笑一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子,径直走向那小小的姑娘。 小姑娘凤眸微垂,眉眼精致,一点朱唇,肤如凝脂。 照理说如此年纪的小姑娘该是天真烂漫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举手投足间极是率真。 那样率真的小姑娘,也撑不起如此繁复的宫装。 可面前这个,不经意间的魅惑却极是勾人,如妖似魔般,直引得人想望进那双凤眸深处。甚至还想,在那双眸子里刻下自个儿的影子。 可皇上就算是再喜欢,也知晓面前这个,是他第九子的新媳。 “你这张脸生的可是好看,嫁与老九,到是委屈你了。” 于公公赶紧低了头,装作自己不在。 这宫里啊,该装聋作哑的时候,便是实实在在的恨不得自个儿是个聋子哑巴。 某些事儿,听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皇上谬赞了,嫁给九王爷,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觉得委屈。” 皇上眼底却猛的聚起了风雨来,黑压压的不像话,“此话当真?” 小姑娘竟是笑了笑,“当真。” 不委屈。 嫁给一个瞎子,怎的就不委屈?不知为何,皇上面上有些挂不住,一双眸子里,也尽是阴郁。 常年身居高位的帝王之气,也是猛的往小姑娘身上压去,毫不怜惜。 就连那于公公见着皇上阴晴不定的脸色,也是不禁屏住了呼吸,神色也略微慌乱几许。 于公公也不记得,皇上到底有多久未曾如此失态了。 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如今这九王妃啊,怪也只得怪那张脸,又是个蠢人,还做了那么多蠢事,实在是自找的不痛快。 还嫁给了皇上本就不喜的九王爷,若是九王爷在这京里,时常的护在九王妃身侧,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敢有人触了九王爷的霉头。 可如今九王爷不在京里,这九王妃依旧我行我素的,这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吗? 多少人都眼睁睁的盯着九王府啊! 也不知这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多久,就在于公公险些感觉自己快憋气被要憋死之时,皇上喉结处上下滚了滚。 已不再年轻的帝王,竟是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若是当初,朕要纳你为妃,你可愿意。” “不会有如果,皇上说笑了。” 说实话,皇上想过这话一出,面前的姑娘许是会惊愕,会仓皇失措,会难以置信,也许还会…… 欣喜? 是的,皇上眸色暗了暗。他希望这个姑娘表现出欣喜。 寻寻觅觅了半辈子,天下没人他几乎搜罗了个遍。 本以为这天底下都被他搜罗的差不多了,可如今,他这后宫里,还差了一个凤眸的姑娘。 一个与寻常的温婉女子不同的姑娘,一个明艳到摄人心魂的姑娘。 女子,其实帝王并不看重。 怪只怪这个姑娘是个好看的,是个张扬的,更怪这个姑娘,嫁给了九王爷。 九王爷有的东西,他都想要。 名声兵权民心,还有这个姑娘。若是得不到,不如尽数毁了。 从这个姑娘开始毁。 说是喜欢,实则不过是偏执,是帝王心里,常年压抑着的暴虐。 皇上眼中的风雨,愈发诡异起来。 就连那头,也往小姑娘面前凑了凑。 可那小姑娘却是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言辞,“父皇,您虽是臣妾父皇,可毕竟男女有别,您这般,于理不合。” “你敢拒绝朕?” “您的确是这江山之主,这天下未婚女子,皆是您说的算。可臣妾莫氏,是已嫁之妇!” 皇上一双眸子尽是阴郁,“那若是朕偏……” “皇上,您请自重。”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给朕杀了她 闻言,皇上到是笑出了声。 “你一个青楼之女,也会说让人自重的话来?” 莫冬儿也不恼,甚至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清,似乎那下一秒便即将险遭不测的姑娘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那冷静的模样,直看的于公公暗暗心惊。不禁暗自在心里思量,面前这姑娘到底是真的毫无畏惧,还是蠢。 以他来看,眼前这九王妃,怕是后者。 愚蠢之人,自是见不到背后的危机。 这于公公眼中的蠢姑娘,就当真如同丝毫觉不出面前之人可怕一般,缓缓的,抬了一双凤眸。 “臣妾,是九王正妃,是您儿媳。” 于公公暗自吸了口冷气。 果不其然,皇上登时怒道:“你休要如此不识好歹!朕是这天下之主!” “您的确是这天下之主。”小姑娘微微昂了头,一字一句道:“皇上,不如我们谈笔生意?” 皇上闻言,顿时熄了火,不禁笑了出来,笑声愈发激烈。 到最后,竟是止不住的大笑出声。 “跟朕谈生意?难不成今儿你还想完完整整的从宫里走出去不成?你可知这后宫之中,可不只一人跟朕吹了枕边风。莫家姑娘,她们可是日日想着要杀你呢。” “可皇上不会。” 皇上越发往下低了头,眼看着那额头,就要撞到莫冬儿额上。 莫冬儿凤眸习惯的眯了眯,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杀了我,不过是随了您这后宫妃嫔的愿罢了,亦是只能讨得了那嫔妾一时喜欢。对您可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依您之见,杀了我倒不如毁了我,还能以此来羞辱九王爷。” 皇上一双鹰眸陡然尖利,直刺在莫冬儿心上,刺向莫冬儿眼底。 莫冬儿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手心里,满是汗渍。 到不是怕。 只是面前这人眼中压抑着的厚重情愫,还有这人次次险些打在她脸上的浓厚热气,蒸腾的她有些恶心。 不禁让她反胃。 直恶心的她眼底发红,忍不住想抛开这什么身份,抛却了什么身不身份的,好生的跟他撕一场才痛快。 可她不能。 她不是一个人,孤独无依,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她的身后,还有她想护着的人。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若是当真撕破了,她倒是可以带着她的人远走高飞,可是阿轩,该如何是好? 皇上见小姑娘一双隐隐有些猩红的眸子,只当这小姑娘是在害怕。 紧接着,皇上拿手点了点莫冬儿,手指几乎快要触碰到小姑娘的鼻尖,“朕告诉你,后宫之中,朝堂之外,要你命的人不在少数!” “今日,朕便给你指个明路。”皇上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满面的得意自满,“委身于朕,朕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护你周全。” “否则,朕便依了他们之言,杀了你。” 说罢,皇上便不再动作,怡然自得的,等着小姑娘的选择。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莫冬儿皱了眉。 整日里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东西,这丫的真是个皇上? 小姑娘正了正神色,“我,不愿。” 本已经做好了这丫头会答应的皇上一愣。 本以为糊弄这么个黄毛丫头,吓唬吓唬就够了。更何况本就是个青楼姑娘,对那清白,应该也不甚看重。 更何况,那什么劳什子的清白,怎能比命重要? 可不曾想莫冬儿竟是蹦出来这么一句来,顿时皇上只觉失了一张脸面。 深居皇位,皇上几乎已经忘了被人拒绝是什么感觉,却未曾忘却了,上次拒绝他的人,是如何死的。 凌迟。 一刀一刀,活剐至死。 直到最后一刀落下,皇上还清楚的记得,那人空落落的胸膛里,心脏还在跳动着。 皇上眼中顿时涌上了暴虐来,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顿时掐上了小姑娘的脖颈,咬着牙低喝一声:“你就不怕死?” 被人扼住了咽喉,莫冬儿隐在袖子里的双手紧了又紧,面上,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皇上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听完了,再杀不迟。” “你敢跟朕谈条件?莫氏,你的倚仗是什么?老九吗?如今九王爷不在京中,朕倒要看看,看看你拿什么跟朕谈条件!” “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拿什么跟朕猖狂!” “就凭我是琉璃阁的主子!” 皇上瞳孔猛的缩了缩。 就连那于公公,也是惊愕的瞪大了一双眼。 紧接着,眼前看起来娇气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皇上竟是觉得那一双叩住了莫冬儿咽喉的手再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皇上心中,警铃大作。 琉璃阁。 当初知晓这莫冬儿是琉璃阁的人,皇上也是特意派了人,去好生打听了一番。 可无论如何打听,都直能打听出这莫府嫡女,当初是被莫府的一个唤做安姨娘的莫府姨娘,低价卖进了那花街柳巷。 不过是一场后宅阴私,且有理有据,毫无半分端倪。 皇上当初不是不信自个儿暗卫得来的消息,只是那琉璃阁,到底不是寻常人等能招惹的地方,实在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上知朝堂翻云覆雨,下晓内院鸡毛蒜皮。 是一个身居高位者人人皆知的地方,亦是一个,寻常人家直道一声花街柳巷之处。 琉璃阁,就如那通天琉璃一半,玲珑剔透,天下事皆了然于心,半点阴霾都无所遁形。 而皇上,身为一个帝王,哪能没做过些不干净的事? 就连他,许多消息也是从琉璃阁买回来的,许多不可被外人知晓的阴损事儿,也是借着琉璃阁的手去办的。 也因此,不少人都将那琉璃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少人也都绞尽了脑汁,想法设法的想去寻那琉璃阁的主子。 找到琉璃阁的主子,不管是使什么手段都好,收复琉璃阁,或者,干脆毁了这地方。 毁了这地方,就没有人能知晓自个儿曾经都做了些什么了。 皇上当初听闻莫冬儿是琉璃阁花魁之时,便是特地引着皇后,将莫冬儿召进了宫。 还亲自去走了一趟,就是为了看看这琉璃阁花魁,到底身份如何,到底有何本事。 可偏生莫冬儿又是一副傻丫头模样,愣是只生了一张惑人的脸,似乎除了那脸,一无是处。 皇上还接着后宫妃嫔的手试探过,皆是未曾试探出半点来。 真是半点都想不到,这看着无害的莫冬儿,竟是那琉璃阁的主子! 若是早知此时,他早就先下了手,无论是用什么方式都好,就算是干脆趁着这人在宫里,把这人抓起来都好。 干干脆脆的收了那琉璃阁为己用! 但凡是事先察觉到一点,又何至于如今竟是掉以轻心,被人家下了毒,所处于被动之位! 一代帝王,最是惜命。 “你当真是那琉璃阁阁主?堂堂阁主,何至于去做一个什么花魁?又何至于……” 皇上猛的一甩长袖,直顿了半晌才咬着牙道:“又何至于在朕这宫里忍气吞声!你莫不是在耍朕!” 小姑娘却轻轻扶了扶裙上看不出来的灰尘,不紧不慢的道,“我的确是。” 明明是娇小的姑娘,可看在皇上眼里,却偏生如那妖魔一般。 “你!你竟敢欺君!来……” “皇上可曾想好了?若是真要逼我,大不了就斗个鱼死网破!” “好,好。”皇上直拿手点着莫冬儿所在的方向,“琉璃阁阁主,敢给朕下毒,真是好本事。” 听闻下毒,于公公顿时尖叫一声,直跑到皇上跟前,捏着公鸭嗓惊叫:“皇上,您,您中毒了!” “来人啊!护驾!” 皇上未曾阻拦于公公此番动作,还接着拿手直指着莫冬儿道:“朕今日若是不杀你,简直就是丢了朕这祖祖辈辈的脸面!” “您若是不逼我,我便也安安分分的做一个仗着九王爷庇护,肆意妄为丝毫不识大体的九王妃。可既然您要将我逼上此路,大不了就撕破了脸面,好生斗上一斗!” “至于杀我,您大可以试试,试试我莫冬儿到底凭着什么猖狂!我一个琉璃阁阁主,还不至于被困在这宫里出不去!” 于公公还是觉得这姑娘傻。 到底是九王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你有心想逃到天南地北,还能这辈子都不再进京,不再回九王府了? 眼看着禁卫军皆闯了进来,这御书房内更是剑拔弩张。 于公公扶着皇上,就劝莫冬儿:“王妃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就算是今儿出的去,以后吃苦的不还是您?您啊,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好歹也能落得个好不是?” “落得个好?”莫冬儿嗤笑一声,看起来有些娇纵的姑娘,极是张扬。 “我只知这宫里上下都看不上我这半路出来的王妃。”莫冬儿直视着皇上,一字一句的道:“就连那唯一对我好些的翠花公公,就在刚刚,死了!” “我不是那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身边的人落不得好,我得给他们讨回来。” 皇上指着莫冬儿“来人,杀了她!给朕杀了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翠花公公因何而死 “杀了我?”小姑娘昂着头,凤眸微眯,满身都带着魅惑。 也不知为何,不过是一个未曾及笄的小姑娘罢了,可偏偏这个姑娘,看在于公公眼底,勾魂,却也渗人。 “您如今还杀得了我吗?” 是呢,皇上发麻的指尖颤了颤。 杀不了。 皇上手臂上传来的麻木感愈发加重了些许,也不知这妖女到底下了什么毒!再过一阵子,这手怕是会废了。 “将解药交出来。”皇上暗自咬紧了后槽牙,“解药交出来,朕,饶你不死!” “不如皇上让外面那兴师动众的人都退下,我们好生谈谈。” “休要猖狂!莫氏,你当朕养的那一院子太医,都是吃白饭的吗?” 小姑娘却是自顾自的找了个地儿坐下了,“若是没些把握,我何故死寻死路?” 御书房里,有哪里可坐下?又有哪里是寻常人可坐的地方? “大胆!”见着小姑娘稳稳的坐下了,于公公顿时尖着嗓子怒道:“这儿可是御书房!可不是你能……” 莫冬儿却突的一拍御案,“皇上,您得清楚,今儿个在您面前跟您谈条件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妇道人家,本阁主是琉璃阁的阁主!” “普天之下,敢威胁到朕头上的,你倒是第一个。” “您这话可不对。”莫冬儿指了指正侯在门外待命的禁卫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可不是我威胁到您头上。” 小姑娘眸子发红,“是有那不长眼的东西,犯到了我头上来!” “莫冬儿!你……” “您那手可不敢再拖了。”未等皇上说完,小姑娘扬着小下巴点了点皇上那只手臂,“拖得久了,对您可没有什么好处。” “你休要妄言!朕自会有御医为朕诊治!反倒是你,胆敢给朕下毒,当诛九族,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莫冬儿歪了歪头重复一遍,再往前探了探身子,接着道:“那若是,这毒跟太子所中之毒,如出一辙呢?” 什么! 皇上一时间竟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惊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昏迷多日,滴水不进,眼看着就要耗空了一身心血。 那是活生生被耗死的啊! 难不成,他如今竟也要被活生生耗干了一身心血而死吗! 于公公倒是先回过了神来,颤着嗓子叫了一声:“你,你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莫冬儿挑了眉。 如今这皇上啊,也不过是空叫两声罢了。 瞧着那外头聚了一宫院的禁卫军们,一个个的,不是都没进来吗。 莫冬儿不禁嗤笑一声。这皇上,嘴硬是真的,怕死,也是真的。 “我哪敢胡言乱语?” 话音没落呢,皇上竟是挣脱开了于公公的搀扶,径直走到小姑娘跟前来。 直盯着莫冬儿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是你害了朕的太子?” 莫冬儿笑弯了一双凤眸,“哟,皇上这话可不对,我还没那个闲工夫去害太子。” “那你如何会有此毒!” “皇上,您是忘了我的身份吗?” 莫冬儿笑意不减,“您这朝堂里借着琉璃阁的手,干了多少腌臜事,我琉璃阁上上下下可都看着呢!” 皇上张了张嘴,竟是未曾说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琉璃阁,当真动不得。 哪怕如鲠在喉,如今的琉璃阁,都不是可随意动的。 身为一国之君,自己朝中官员们手里的那些事儿,他到底也知晓几分。 徇私枉法,官官相护,买卖官员…… 可他满朝的文武官员,总不能一次换个彻底! 如今,光是琉璃阁手里捏着的秘密,就足以让他满朝的文武官员们,在百姓面前抬不起头来。 更别说他自个儿手底下干的那些事儿,哪怕他做的再隐蔽,也保不准琉璃阁全都知晓。 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 如今他只想着,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黎民苍生眼中的明君,文武百官奉承着他,天下苍生敬畏着他。 其余的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了。 这朝中官员如何处置,那便是后人的事儿了。 他可不愿如今这年岁再惹上什么烂摊子,若是成了倒好,若是失败,平白的失了他这明君之名。 “你既有朕的解药,那可有法子治好太子?” 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 这人简直忒不要脸,难不成还想着买一送一不成? 心里想着,莫冬儿也就问出了声:“皇上可是想着,不只要从我这儿取了你的解药,还得从我这儿拿了太子爷的分量?” “朕是这天下之主!天下都是朕的,区区解药,自然也该由朕论处!你最好点到为止,若是你当真眼见着一国之君死在你手里,朕不信你能安然无恙走出这皇宫!” “您都想要?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您拿什么来换?” 皇上见状,心知有戏,不禁长袖一甩,单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杆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翠花公公的命!” 小姑娘突的站起身,吼道:“你给的起吗!” 皇上被吼的一愣。 顿生一种,帝王威严,在这小丫头眼底一文不值之感。 皇上转头向着于公公问了声:“翠花公公?” 于公公见状,没敢看莫冬儿,低着头小声回道,“皇上,就是今儿个被杖毙的翠花。” 皇上微楞,“怎生起了个这种名字?” 翠花公公生前在宫里的的确确是吃得开,可在皇上跟前,实在是未曾刷过几次脸。 且皇上日理万机,倒也不会记得区区一个宦官名字。 不过今儿杖毙的那太监,皇上倒还记得。 毕竟这太监,可是私藏龙袍啊! “私藏龙袍按罪当诛!朕不抄你九王府已是开恩,你到还有理在朕面前叫嚣!” “皇上,别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这后宫里尽是您的耳目。所谓龙袍到底因何而来,翠花公公到底因何而死,您自己心里清楚。” “是您自个儿连件衣裳都看不住。您还要为了那一时之利草菅人命,这是一国天子该做的事儿吗!” 皇上一噎。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琉璃阁,睡不准还真是知晓翠花公公一事因何而起。 这事儿,说白了就是那娴妃娘娘听了那小芽临死前说的话。 隔墙有耳。 有耳的,不只隔墙,还有上边。 那时,小芽寻着蛛丝马迹,发觉了严一。 娴妃娘娘因此,给严一设了个计。 皇上已经许久都未曾去过娴妃娘娘宫里了,这花无百日红,后宫之道,可不是光靠着一张脸就能混的下去的。 娴妃娘娘这计策说来也简单。 平日里翠花公公藏着掖着严一,生怕严一被外人知晓,可翠花公公千防万防,防不过身边之人。 娴妃娘娘收买了红豆。 严一与翠花公公的关系,便是红豆透漏出去的。 实则红豆也不知多少,只知晓翠花公公确确实实养着那么一个黑影子。 还带着些稚气的小红豆,当着娴妃娘娘的面儿抱怨,“翠花公公总是对那团黑影子好上几分,那黑影子也甚是会欺负人,总抢奴才的点心。” 娴妃娘娘笑起来,向着那时还尚在的小芽招了招手。 随即,一匣子热乎着的点心,便收买了懵懵懂懂的小红豆。 可娴妃娘娘到也不敢确信红豆,小太监红豆被搜出龙袍那晚,不是睡了。 禁军搜罗刺客那么大的动静,哪怕红豆是被人敲昏了过去,也不可能睡的那般香甜。 那是被度儒下了药。 小太监度儒,才是娴妃娘娘真正拿捏在手中的棋子。 设了个小红豆的套,翠花公公一向心疼小红豆,不可能不去救他,如此一来,那所谓的黑影子,也就不得不露面。 九王爷府上的暗卫都养到宫里来了,这可是个多大的把柄! 娴妃娘娘想的清楚,若是她抓到了严一,便交由皇上处置,以此,再夺皇上恩宠。 紧接着,母凭子贵,皇上自然也会对着她家小五多多看顾几分。 算不得什么好计策,却丝丝入扣。 只是娴妃娘娘不曾想到,严一如今根本就不在宫中。 早在怀疑严一暴露之时,莫冬儿就已经差人将严一唤回了府上。 这事儿,怪只怪莫冬儿今儿一大早就被太后娘娘唤进了宫,一拖就是大半日。 不然小姑娘就算是带着人闯进宫里来,也非得救下翠花公公不可。 琉璃阁可是个买卖情报的地方,江湖之上,愿意让琉璃阁欠个人情,甘做琉璃阁打手之人,数不胜数。 但凡是莫冬儿有一点准备,也不至于如今落得个如此被动的局面。 皇上眼盯着面前这凤眸发红的小姑娘,终是叹了口气,向着于公公挥了挥手。 于公公立即会意,退出御书房,遣散了门外侯着的诸位禁卫军头领。 于公公心里门清儿,知晓皇上如今被人拿捏着命脉,再多说那无用的,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时辰罢了。 倒是他们都看走了眼,本以为那九王妃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理应是个好拿捏的,不曾想,是个硬茬。 还是个,皇上都动不得的利茬。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臣 莫氏 御书房里突的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传来,也不知是谁砸桌子之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子小姑娘叫骂之声。 声线软糯,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可那话里却句句带刺儿,扎人的很。 若是光听句子,如同一个泼妇骂街一般。直骂的薛统领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公公,您看这……”薛统领不禁多问了于公公一句,“这我们如何能走?” 于公公叹了口气,悄声道,“圣上有旨,薛大人回。” 紧接着,里面又是“轰”的一声,皇上怒斥之声,径直的闯入外面几人耳中。 再接下来,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之声。 软糯的小姑娘紧跟着道:“身为一国天子,如今就只有摔几样东西的本事了吗?” 直让薛统领听的一怔一怔的,愣是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于公公也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头顶的汗,悄声劝薛统领,“您回去,若是让皇上知晓了,怕是不好。” 不好? 薛大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见着于公公那模样实在是不像作假,便只得作罢。 “既如此,那微臣便告退了。” 薛统领后退三步,随即带着人,大步离去。 其实那御书房里面的人是谁,薛统领心里清楚。 今儿个来领着人看一眼,也不过是因着翠花公公与他有恩,他自个儿没本事护着翠花公公,如今出了一个能真心实意的为着翠花公公着想的小姑娘,他没有理由不护着。 既然如今看起来九王妃不想是落了下风的模样,他倒是也放了心。 见着薛统领一副心不在焉的某样,他身后的禁卫们互相捅咕几下,最终悄声几句,猛的推了个小兵出来。 这小兵身后突的吃力,一个不察险些撞到薛统领身上,这番动静,倒是让薛大人回了神。 “发生了何事?” 小兵摸了摸鼻尖,盯着身后几道灼热视线,硬着头皮问,“大人,您,您怎么了?您可是担心皇上?” 薛统领猛的紧了紧手中佩剑。 这模样落在几个小兵眼底,便是极为担忧的模样了。 这小兵就试探着问,“大人,若是您实在是不放心,不如我们回去?” 还有小兵跟着应和,“是啊大人,到底,到底还是皇上的安危更重要些,不如我们……” 薛统领手中长剑又紧了几分。 “大人……” “你们回,本统领回去便是。” 薛统领再未理会这几个小兵半分,手捏着长剑,径直往御书房走。 小兵们就眼瞧着薛统领大步离开,除一句薛大人属实精忠报国,忧心圣上以外,倒也再无话可说,只纷纷打了个招呼,各自巡逻去了。 毕竟平日里御前配剑,不过唯有薛统领一人,再多唤人来,也是无用。 可惜他们不知,薛统领哪里是什么忧心皇上,他实在担忧那屋里跟皇上吵的正凶的小姑娘。 这世间,若真还有人能给翠花公公讨回个公道,约摸着,就只有那个小姑娘了。 九王妃,莫冬儿。 可惜,等着薛统领急急忙忙的赶回御书房,立在御书房门前,却直听见一句话。 “臣,莫氏,愿为靳皇赴汤蹈火。” 薛统领脑中突的一片空白,手中长剑“咣当”一声落了地。 正将耳朵贴在御书房门前的翠花公公吓了一跳。 “薛大人!您怎的又回来了。” 薛统领赶紧弯腰捡起了长剑,“微臣心下担忧,唯恐皇上有个什么闪失,一路跑来,不想竟是有些晕眩了,惊扰了公公……” “哎,不妨事不妨事。”于公公摆摆手,“您放心罢,这还是在宫里呢,皇上能有什么事儿?” “这边儿啊,您就安安心心的将心放到独自里去。当下之急,还是要去寻那刺客的踪迹。” 薛统领低了头,“于公公说的极是。” “咱家知你一片好心,只是薛大人,这皇上的心思猜不得的,皇上的命令啊,咱们这做下人的,违抗不得。” “是,是在下莽撞了。” “薛大人快些回去罢,若是让皇上知晓了,怕是不妥。” “是,是,多谢公公。” 于公公正想点头,却突的如同想起来什么一般,压低了声音唤:“诶!薛大人留步。” “于公公还有何事?” “薛大人,今儿这御书房内之事,您可知晓几分?” 薛统领愣了愣。 于公公见状,甩了甩手中拂尘,甚是贴心的道:“想来大人应当明白,这御书房乃是重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去说得上话儿的。” “这里头啊,也尽是些机密之事。薛大人可明白?” “这……”薛统领一拱手,“公公放心,今日之事,在下一概不知。” 于公公闻言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大人就先回。” 薛统领略一点头,抱拳一礼,转身便欲离去。 可这刚转了身,身后御书房的门,却是“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于公公赶紧低了头,立于一侧,给这开门的人让了路。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事莫冬儿。 薛统领亦是回过头来,恭恭敬敬的道一声:“九王妃。” 莫冬儿点了头,并向着于公公道了句,“公公请进。” “是。” 于公公听闻皇上传召,赶紧的猫着腰进了御书房内,顿时外头,只余下了莫冬儿与薛统领。 薛统领始终低着头,除了开头的问安外,未曾说出半句话来。 “薛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王妃娘娘,男女有别,微臣不敢。” “你敢违抗本妃?” 薛统领薄唇微抿,“微臣不敢。” “薛统领请。” 这方于公公进了御书房内,一抬眼就瞧见,眼睁睁看着莫冬儿远去的皇上。 “皇上。” “你瞧啊,到底是苏家的女儿,就连这性子,都跟苏家人一模一样。” 听闻皇上此话,于公公一愣。 苏家一向是皇上不愿意提及的,怎的如今竟是提起了苏家来? 也怪苏家人尽是些忠良之人,为人处世,也惯不会油腔滑调阿谀奉承,怎能不惹人生厌? 于公公就劝道:“皇上,如今收复了琉璃阁如此臂膀,您应该高兴才是。” “朕高兴什么?”皇上摇了摇头,“她说要效忠的,是靳皇。” 于公公顿时禁了声。 皇上面露疲惫,看起来甚至还有些颓废的往龙椅上一靠,低声喃喃道:“靳皇,靳皇,但凡是姓靳之人,都能被她以君臣之礼相待。” 于公公眨眨眼,这意思,不就是说那琉璃阁此生,只不过不会叛国罢了? 如今这周边小国虽是不大安稳,可万万比不了这钺安盛世,琉璃阁不过一个情报之所,没有理由帮着别的小国来欺瞒钺安呐! 九王妃这保证,跟没有保证有什么区别? 还没等于公公想明白呢,皇上突的狠狠拍了一把桌子,怒道:“也包括那个孽子!” 于公公被惊的一跳,赶紧的跪了下来,口中之呼,“皇上息怒。” “息怒,朕要如何息怒!若是他不姓……” 于公公猛的抬了头,满面惊恐。望向皇上的一双眼底,亦满是惊愕。 皇上侧颜凌厉,一双鹰眸之中,尽是暴虐。 看在于公公眼里,却极是可怖。 若是他不姓?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 还未等于公公细想下去,皇上便冲着于公公招了招手。 随即,皇上在于公公耳侧低声吩咐了几句,一双鹰眸里,极为深寒。 外头,莫冬儿正眼瞧着面前这七尺有余的禁军统领,明明眼中满是不屑,可愣是不得不低着头听命的模样。 “你是在怪我?” “微臣不敢。” “那便是本妃面容丑陋,你不敢看?” 薛统领心知眼前这位曾是那琉璃阁名满天下的花魁,相貌极为惑人,可薛统领依旧未曾抬头,只道一句,“微臣不敢。” 莫冬儿:这玩意这么闷,怎么当上的禁军统领。 “王妃娘娘,微臣还有要事在身,若是王妃娘娘无事,微臣便告退了。” 莫冬儿深吸了一口气,“翠花公公一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薛大人这才抬了头,眸光微怔。 面前年纪不大,却生的极为魅惑的小姑娘,带着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一本正经的道:“你放心罢。” 软软糯糯的承诺,听起来不靠谱的紧,就如同那小孩子的玩笑话一般,可小姑娘那双眸子里,满是认真。 “这仇,我记着呢。你不要冲动。” 薛大人张了张嘴,“微臣……” “因此搭上你的前程,不值得。” 这下子,薛大人倒是真真切切的冲着小姑娘抱拳一礼,“微臣,微臣明白。” “不早了,大人请回。” 莫冬儿转身便走,徒留了薛统领在那小路边站了许久,终是低喃一声,“多谢王妃。” 不枉翠花公公鞠躬尽瘁一场,好歹还有人记得他。 不管这小姑娘话里是真是假,跟皇上在御书房中吼了半晌还可全身而退的小姑娘,他这辈子,也就见着了这么一个。 不信她,又能信谁呢? 难不成还真如自个儿刚才所想一般,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杀上那娴妃娘娘宫里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厚葬是怎么葬 薛统领不禁摇了摇头。 倒是他太过激进了,伴君如伴虎,他万万不该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也幸好九王妃提点了他,薛统领捏着剑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松了那冰冷的长剑。 若不是九王妃特意来告诫他一声,他还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薛统领独自思量了一阵子,也不敢再多留,匆匆忙忙便回去办差去了。 小姑娘也没径直回九王府,反倒是自己转来转去,在这宫里愣是转了好几圈。 于公公先前得了消息,可也只当这位是闲着无聊逛着玩儿,再加上皇上还未曾发话呢,他一个奴才,哪能管得了九王妃? 可直到时辰再晚些,某个小太监将九王妃在宫里转圈圈,状似魔怔了一事告知于公公,于公公才惊觉这事儿可能有些蹊跷,赶紧的叫了人跟着自个儿亲自去寻九王妃。 “王妃娘娘。”等到于公公寻到小姑娘时,太阳都快落了山,也不知小姑娘是怎么走的,就算是要在这宫里打探消息,也不至于绕到冷宫这犄角旮旯里。 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赶过来的于公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直捏着兰花指喘气道:“王妃娘娘,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您,您怎的走到这儿来了?” 莫冬儿:“我迷路了。” 于公公:“……” 若是您还如往日一般一脸傻样的,咱家兴许还能信,可如今都撕破了脸皮,您说这话有啥用? 琉璃阁阁主,不说比咱家还熟悉这宫里,起码也不可能迷路啊! 可这话于公公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唾弃小姑娘两句,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是咱家该死,咱家思虑不周,竟是未曾差人送王妃出去。” “王妃娘娘,您请随我来。” 莫冬儿摇了摇头,“我不出去。” 听闻此言,于公公竟是生出了一股子果真如此的感觉来。 果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于公公弯着腰道:“王妃,您看如今这天色也不早了,您这是想在宫里面将就一晚?” 于公公身侧的度儒眨了眨眼。 在宫里将就一晚?于公公还真是敢说,谁人留在宫里不是莫大的福分? 于公公难不成是糊涂了?竟是口不择言,说让九王妃在宫里将就? 莫冬儿却还是摇了摇头。 于公公:“您……” “我想去寻翠花公公,可我迷路了。” 小姑娘声线软糯,听上去还有几分可怜巴巴。 于公公真是觉得自个儿差一点就信以为真了! 还是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眼前眼前这位的身份,这才勉勉强强回了神。 “王妃娘娘,皇上已经吩咐下去,说要厚葬翠花公公。 莫冬儿顿时反问,“怎么个葬法才叫厚葬?” 于公公一愣。 一向都是皇上说什么,底下人依着皇上的令照着去办就是了,还头一回听见人问,这厚葬是个怎么葬的。 于公公掐着兰花指,有些怔愣的道,“厚葬便是……” “带我去看。” 嘎? 就把人埋了,有什么可看的? “王妃娘娘,您这身份岑贵,可去不得那等污秽之处。” “宫里头都来了,还怕什么污秽?”小姑娘嗤笑一声,“带路。” 若是先前,于公公瞧着这小姑娘张扬的模样,理应是道一句傻。 光是凭着九王爷护着,一个小姑娘罢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能活多久呢? 可如今于公公眼瞧着毫不遮掩自个儿身份的小姑娘抬脚往前走,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小姑娘,的的确确是有着肆意妄为的本事。 从那花街柳巷里出来,自成一身媚骨,却了然正气,有情义的紧。 不怪皇上看走了眼,是这莫冬儿,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于公公暗自叹了口气,尖着嗓子唤前方铆足了劲儿往前走的小姑娘,“王妃娘娘!您,您走错了,是这边儿!” “噢。”莫冬儿答应一声,停下脚步,转头乖乖的跟着于公公走。 于公公突然就莫名的觉得这姑娘讨人喜欢。 乖巧是真的乖巧,可折腾也是真能折腾。 前头于公公给小姑娘引着路呢,原本紧跟在于公公身后的度儒默默地落后了几步。 拐角处,再落后了几步。 等度儒不动声色的落到队伍的最后,趁着再一转角,度儒转身便走,匆匆忙忙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可没等他跑几步,前头的莫冬儿便问于公公,“刚刚那小太监是什么人?” 于公公一愣,赶紧的回头瞅了一眼。 果真身后宫女太监的队伍里,少了一人。 “这……这身后这么多小太监们,不知王妃娘娘说的是哪一个?” 莫冬儿抬了抬凤眸,漫不经心的往后扫了一眼。 “公公该知晓我问的是哪一个,您瞧,生的最特别的那个,怎的走着走着就丢了?” “王妃娘娘,许是那小子内急罢,王妃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问他?咱家这就派人去寻?” 这方跟小姑娘低头哈腰的赔罪,转头于公公便直起了腰杆,捏着公鸭嗓子呵斥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还不去找?” “罢了,随他去。” 莫冬儿凤眸眯了眯,“带路。” “是。” 另一头的度儒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偷偷离去,径直就跑去了娴妃娘娘的宫里。 赶巧今儿五皇子也在,还没等进那宫院,便听得五皇子在里头怒吼,“儿臣用不着您替儿臣做主!” 紧接着是一道尖利的女声,“那你也不该看上跟那小安府有关联的女儿!” “你愿意纳了谁做侧妃,母妃都依你,就是她不成!” “母妃,您这是要逼死我吗!” “逼你?好,我今儿当真就是逼你了!你若是非要娶她,本宫今日就死在你面前!” “母妃!” 殿内,顿时一片嘈杂。 度儒停了步子,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殿外侯着了。 可就连度儒都想不到,他这一等着,便等到了夜里。 五皇子总算是负手而去,度儒没敢抬头看五皇子的表情,只依稀觉得五皇子情绪颇为低落。 度儒眸光闪了闪。 “度儒,娘娘唤你进去。” “哎,多谢你。” 大殿之内,娴妃娘娘半靠在软塌之上,殿内整齐,丝毫看不出下午还经历过一波波折的模样。 度儒也只当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他说知晓的事情托盘而出。 娴妃娘娘沉默了许久,直到长长的护甲刮过漆色饱满的雕花梨花木桌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娴妃娘娘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度儒低着头,将刚刚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如此。”娴妃娘娘点了点头,再抬首去看窗外的一轮明月,低声问道:“翠花死了?” “是。” “那黑衣人没出来?” “是。” “计划失败了?” “……是。” “你回去罢。” 度儒一愣,“娘娘?” “许是小芽被发现了,你小心着些,万不可让他们查到你身上。” 娴妃娘娘摇了摇头,“本宫还以为是多深厚的情谊呢,不曾想,竟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 “娘娘,九王妃今儿在翠花公公跟前闹了一场。” 娴妃娘娘这才转头看了眼垂头跪着的度儒,可不消片刻,便又转过头去看天外那轮明月。 “是吗?他们倒的确是九王爷的人。” “可闹一场又有什么用?”娴妃娘娘低声喃喃,“保不准还要将她自个儿搭进去。皇上此回,倒是理应念本宫个好罢。” “娘娘,九王妃她……”度儒稍微顿了些许,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最后却是硬着头皮道了一句,“甚是安好。” 娴妃娘娘皱了眉,“什么意思?” “九王妃如今颇得于公公敬畏。” 敬畏! 除了皇上,还有谁人能得于公公敬畏? “此话当真?” “奴才不敢妄言,九王妃今儿个在翠花公公处很是闹了一场,随后便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以后的事儿,奴才便不知道了。” “御书房?”娴妃娘娘脑子里突的灵光一闪,“他们呆了多久?” “呆了许久。” 娴妃娘娘狠狠的揉了揉手中锦帕,咬着牙道,“这个贱人!” 度儒就感觉娴妃娘娘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对了娘娘,听闻在御书房里,九王妃跟皇上亦是闹了一番,动静极大,摔了不少御书房内价值连城的宝贝。还,还惊动了禁卫。” 禁卫? 摔宝贝? 娴妃娘娘松开了手中被揉的不成样子的帕子。 那九王妃竟还有本事能引得禁卫出动? 难不成莫冬儿还真跟皇上在御书房摔着东西打了起来? 度儒接着道:“娘娘,您不防问问今儿白日值勤的禁卫?许是他们知晓的多些。” “于公公可在御书房内?” “奴才听人说,于公公先前是在的,可等着禁卫们来了,于公公便在外头守着了。” “度儒,于公公是何时对着九王妃起了敬畏?” “奴才听闻那禁卫们讲,于公公出来那时,便已是帮着九王妃说话了。” 度儒低着头,掩了眼底那抹精光,“娘娘,许是在那御书房内,九王妃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病吧 九王府。 灯火辉煌。 竹儿正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千盼万盼的,总算是把莫冬儿给盼了回来。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快些进来,忙活了一天,还饿着呢?” 莫冬儿抱着怀里的小匣子,未曾说话。 “王妃?怎的了?您先进来。”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进了府。 九王府上,也都是些会察言观色的,见小姑娘这般低落的模样,顿时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王妃,您怎的了?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您不开心?” 小姑娘瘪了瘪嘴。 “果真如此?” “是哪个不长眼的,您尽管说,说出来,俺们叫上爷,给您报仇!” “是啊,王妃娘娘,什么事您尽管说。” “就没有爷摆平不了的……” “……” 竹儿不禁摇了摇头,这手中灯笼一摇一摆间,竹儿眼尖的瞥见了莫冬儿手中的小匣子,不禁发问道:“您这抱着的是什么?” 小姑娘垂着头低喃一声:“翠花公公。” 竹儿没听清,往小姑娘身旁侧了侧头,“什么?” “是翠花公公。”莫冬儿吸了吸鼻子,“竹儿,翠花公公没了。” 不远处的树上,一团黑影“砰”的一声落了地。 “没了?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莫冬儿瘪了瘪嘴,小姑娘压抑了一整日的情绪突的就炸开了花,直冲着那黑影子道:“翠花公公死了!” 死了? 严一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明明当日让他出宫之时还活生生的,怎的今儿,就死了呢? 小姑娘鼻尖微红,紧了紧怀里的匣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他。” 严一喉结上下滚了滚,也不知傻愣愣的站了多久,才上前两步,静止走到莫冬儿跟前,冲着莫冬儿伸出手来。 看起来,是要莫冬儿怀中匣子的模样。 莫冬儿没给。 “皇上说要厚葬,可我想着,那片腌臜地儿,翠花公公定是不愿意多待的。” “我就把翠花公公带回来了。”小姑娘抬了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你说,若是送翠花公公回乡,他会不会稍微开心一点?” 严一依旧冲着小姑娘伸着手,薄唇微抿,紧接着道:“那帮乡人皆不是些什么好东西,翠花公公许是不喜的。” 嗓音清冽,还带了些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 莫冬儿先是愣了愣,随即一双凤眸暗淡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给我。” 小姑娘如同护着自己心爱东西的小孩子一般,将小匣子抱得更紧了些。 “翠花公公最喜京郊的那棵大槐树。”严一顿了顿,说道:“他虽是只有进京当日才看过一眼,可他希望,希望自己老去以后,能埋在那棵大槐树下。” “给我,我明日,去葬了他。” 凤眸发红的小姑娘昂着头,“我们一起去。” 严一面色不改,“您是九王妃,您该知道什么才是您应做的。她们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的确,在场的这几人里,唯有严一一人常年浸淫在深宫。论后宫之事,的确是无人比严一更熟知了。 莫冬儿也不是不明白,低着头盯着小匣子看了半晌,这才不情不愿的伸了手,把怀里的匣子放到严一手上。 “多谢你将他带回来。” 话落,严一便如同红豆口中的黑影子一般,闪身消失。 “王妃,他一直都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您,您别往心里去。”严八眼瞧着严一离去,也实在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只干巴巴的解释一句,便再没了下文。 “不妨事。他就算怪我也是应当。怪我没本事,护不了你们周全。” 九王府,沉辉居的烛火,摇曳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果真如严一所言,宫里的人,可不是什么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大早,便有人找上了门来。 只是莫冬儿未曾想到,这一早拿到手里的,竟是东宫的帖子。 更是想不到,这帖子还不曾来得及看,圣旨便下到了九王府里。 莫府次女莫楚楚,以冲喜之名,嫁予东宫。封莫侧妃。 还没等于公公念完这圣旨呢,莫冬儿却突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有病!” 于公公被狠狠地噎了一噎。 “大胆!口出狂言,成何体统!” 于公公吼完,不禁往身后环视一圈,见身后下人皆是低了头默不作声,手捏着圣旨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王妃,您这……您好歹给皇上留着点面子不是?” “答应了的事儿,本妃就不会食言,大可不必整出这些来,平白的让人恶心。” 于公公也心知皇上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可主子下的旨意,他一个做奴才的,只得照做不是? “王妃娘娘,接旨。” 于公公再次贴近了小姑娘,低着嗓音道:“总归您与那莫二小姐没什么亲近的关系,有了莫二小姐在前头出头,您这身份,也好掩着不是?” “娘娘,这可是皇上一番苦心啊。” 莫冬儿一句“苦心个屁。”险些脱口而出。 小姑娘懒懒散散的抬了抬凤眸。 于公公的话虽是在莫冬儿眼里如同放屁,可确确实实有一句话戳中了小姑娘。 她的确犯不上为了太子暴露了竹儿。不如就让那莫楚楚依着冲喜的名头嫁过去,如此一来,就算是太子突的好了,也好歹有迹可循。 更何况莫楚楚那添妆的香囊,她可未曾忘记。既然人家先动了手,她还犯不上去做那等慈悲的菩萨。 前方到底是狼窝,还是火坑,总得让莫楚楚自个儿跳一把不是? “本妃知晓了,你且回。” “娘娘,咱家告退。” 眼瞧着于公公走了,莫冬儿眸光渐冷,“去查查,昨儿夜里,到底是谁按奈不住了?” “是。” 也只忙活了一早上,再加上皇上愿意帮她遮掩,莫冬儿也算是省了心。 东宫递来的烫金帖子,也是为了太子纳妃一事。 这下莫冬儿倒是不急给太子治病一事了。至于那莫楚楚,就算是冲喜得了些许好,也不过是个侧妃罢了。 那小太孙还在太子妃肚子里呢,总归是越不过花倾城去。 九王府上清静下来,众人也算是各司其职,都各自去忙活去了。 琉璃阁的消息极快,没过多少功夫,昨儿夜里宫里面的消息便送到了莫冬儿手中。 娴妃娘娘的名号,赫然出现在宣纸的正上方。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莫冬儿只扫过一眼那纸,便烦躁的甩手一扔。 正在一旁处理药材的竹儿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洗了手,弯腰捡起了那张纸来。 “哟!王妃,你说那五皇子,是如何看得上莫楚楚的?” 小姑娘皱了皱眉,“无非就是些小女儿家的把戏。” 竹儿呲笑一声,“莫楚楚倒是别的不会,勾搭权贵,可是一勾一个准。” “竹儿。”莫冬儿如同突的想起来什么一般,往竹儿身侧靠了靠,神神秘秘的道:“她没守宫砂。” “您是如何知晓的?” “我看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在莫府,她跟莫罗北撕扯之时,我亲眼瞧见的。” “嫁进宫里,可都是要层层把关的,没有守宫砂,她可如何嫁的进东宫?” “还有这等规矩?” 竹儿不禁翻了个白眼,“也就是您当时成亲匆忙,才省了那等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可是听人说,嫁进皇家的姑娘,成亲前一月,就便要开始学什么礼仪规矩了呢。” “幸好我成亲匆忙。”莫冬儿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 突的,懒趴趴靠着墙的莫冬儿坐直了身子,“你说,那莫楚楚会使什么法子瞒过那些嬷嬷们?” “无非就是收买。” 竹儿一脸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中的纸,“王妃,这人要怎么处置?” “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娶莫楚楚,便将人家姑娘推去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冲喜,也亏她想得出来。” “正是她害了翠花公公。”莫冬儿站起身来,眸色微冷,“竹儿,我知你不喜见人死,到那时,你莫要怪我。” “王妃?” 可莫冬儿却背着手踏出了小药房,步伐略快,像是生怕身后之人追上来一般。 竹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子做事儿,还得跟丫鬟报备一声的,她们家主子,怕是头一份。 低头慢腾腾的将被小姑娘霍霍了一地的草药捡起来,捡着捡着,竹儿盯着自个儿一双手就不动了。 指若削葱根,白皙修长,不知这双手上,挽救过多少人的命。 可这双手,沾的血还少吗? 神医青竹,活死人肉白骨。 琉璃初夏,地狱罗刹转生。 可我这一身的干净,还不是因为有你们给我遮风挡雨? 若不是当初被自身都难保的小姐捡回去,她早就在那街头冻死饿死了,还哪有什么福分做这神医? 还哪有本事定什么不见血的规矩? 我的小姐,我是不喜这世家草菅人命,见不得活生生的生命自我眼前消逝。可您不一样,您若是要说杀谁,只管知会一声就是了。 递刀子,我都乐意。 还生怕染脏了您的手啊。 第一百四十章 太子爷! 时隔半月,莫楚楚冲喜之事,也总算是准备完毕。 可半月的准备,到底是太仓促了些。 更何况,不过是个冲喜的侧妃罢了,新郎官儿如今还躺在床上卧床不起,就算是大婚,莫苍穹也实在是不敢大操大办。 莫楚楚成婚之日,比起莫冬儿的盛世大婚,差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为了这事儿,莫楚楚没少和安姨娘闹。 可安姨娘辛辛苦苦给莫楚楚备下的嫁妆,早就几乎被安轻云二人耗去了大半,莫府里老太太还住着,莫楚楚又只是个庶女,老太太怎么可能多给莫楚楚嫁妆? 再说那东宫也不缺这点嫁妆。到最后,莫楚楚也只得了几抬嫁妆罢了,寒酸的紧。 可哪怕莫楚楚有千百般怨言,都不敢表现出半分来。 圣旨赐婚,哪里是她不愿就能免去的? 更何况,嫁入东宫,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粉红嫁衣,粉红花轿。 入眼处,便是满天的粉红。 身为侧妃,出嫁时,连正红色都不配用。 这身嫁衣,亦是匆匆忙忙赶出来的,穿在身上,还扎人的紧。 一抬花轿,从侧门抬入东宫,也就算是礼成了。 花轿上的莫楚楚紧了紧手中的苹果。 别家的嫡女,都是打小便开始准备着嫁妆,嫁衣也是早早便开始准备的。哪像她这般,未曾及笄便出嫁也就罢了,偏生那嫁妆,也寒酸的紧。 跟莫冬儿根本比不得。 大婚之日的姑娘着新家娘的妆容,娇艳万分,可那眼中,却如同淬了毒一般。 她可不愿再活成安姨娘的模样,虽如今只是个侧妃,可等她入住了东宫,冲喜唤醒了太子爷,这万千宠爱,还不是她的? 只要抓住了太子的心,等着太子爷继位,再暗中使些手段,皇后娘娘之位,保不准也是她的! 这方莫楚楚想得极美。 那方娴妃娘娘,也极是欣慰,欣慰的一张脸都险些笑出了褶子来。 把这小妖精送去了东宫,也算是了却了心中的一桩大事儿。 她倒要看看,这小妖精成了已嫁之妇,还要怎么勾引他家小五? 一场大婚,有人欢喜有人愁。 冲喜之日,莫冬儿也是在场的,毕竟今儿个冲喜不过是个掩护。 皇上若是真想要让太子好起来,这场大婚,少了谁也不能少不了她。 这不一大早上,莫冬儿便接了旨,被叫去了东宫。 太子纳妃,太子妃子是不能闲着的。可眼瞧着太子妃脸上,虽带着掩不住的黑眼圈,依旧笑着挺着大肚子招待宾客的模样,莫冬儿还是忍不住暗自骂了皇上一句。 皇上坐在主位,本就是隔三差五的扫一眼莫冬儿,莫冬儿一举一动,皇上皆是看的真切。 虽是在场人多嘈杂,可皇上亦是将莫冬儿骂他的这句话看在眼里。 再依着小姑娘唇边动弹的模样,将这句话在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皇上顿时怒瞪了一双鹰眸。 皇后倒是只一心沉浸在太子身上,未曾感觉到皇上的情绪。 可皇上身侧的于公公却是察觉到了,赶紧的往皇上这边凑了凑,询问道:“皇上,可是出了事儿?” 皇上略一摇头。 于公公躬了躬身,便退回了原位。 实则于公公刚刚见着了那小姑娘骂皇上的模样,可有些事儿都算见着啦,他也得只当做没看见。 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道理他苟活了这么久,临老了混上个太监总管的位置,就为了这一点儿小事,便不明不白的把脑袋给丢了咯! 这事说起来,实在是怪不得那小姑娘骂她。也确实是他不厚道,陷害这小姑娘不成,转头便是把手伸到了她妹妹身上。 姐姐还未曾及笄呢,嫁了人已是特殊,这转头又再来一道圣旨,把妹妹也给许配了人。 就算是冲喜,在京城里的名门贵族那么多,何至于选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呢? 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只薅一家啊! 如此这般,您皇上的威严可在? 可于公公到底是不敢劝皇上,先是娴妃娘娘去吹了耳边风,这头皇上还犹豫着呢,转头暗卫就扒出了莫楚楚与太子有染的消息。 一头是娴妃娘娘,一头是皇上,外头还有个琉璃阁的主子。 于公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整日装聋作哑。 只是今儿这婚宴,注定不能只是场普通的冲喜。 太子妃倒是极其贤良的,一场纳妃宴,宾客尽欢。 尤其是诸位大人冲着摸苍穹的道喜声,不绝于耳。 “恭喜莫大人,莫大人当真是上了两个好女儿!” “是啊,莫大人,真是生女当如莫家女才是啊!” “莫大人如今可是飞黄宏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兄弟几个啊。” “张兄说的是什么话?您就放心。莫大人可最是重情义,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您啊。” “……” 莫苍穹只得端着酒杯,跟着应和两声。 若是那太子,还如当初一般模样,府上出了个太子侧妃,他自是欣喜万分。 可如今,太子正半死不活的躺于床上,他莫家的女儿嫁过来也不过是做个冲喜的侧妃,他要高兴个什么? 更何况着眼前诸位冲他道喜的大人,恭维的怕不是他这新嫁入东宫的二女儿,而是当今的九王妃,莫冬儿! 可这恭贺,是丞相开了头,诸位朝臣,亦不是他都能得罪的起的。 无奈之下,莫苍穹也就不得不受着这诸位大人们的恭贺。 可莫苍穹这心里,可憋屈的紧。 眼瞧这时候差不多了,莫冬儿站起身来,只冲着上方略一点头,便悄然离了席。 皇上赶紧冲着与公公打了个手势,于公公立即会意,亦是跟着小姑娘悄然离了这喧嚣的地儿。 “公公不必跟着,答应了的事儿,我自会做到。” 莫冬儿忍不住嘲讽道:“绝不会如同你家主子一般,竟是使些什么阴损计谋。” “王妃娘娘,您误会了。”于公公止不住的就想给自家主子正名,“您误会了。这可不是我家主子的主意。” 于公公往前上了几步,挨着小姑娘悄声道:“王妃,这可都是娴妃娘娘的主意。” 莫冬儿凤眸眯了眯,转身便走。 于公公赶紧迈着小碎步跟上。 花倾城早就被知会过,早派了花嬷嬷在太子寝殿前等着了。 “王妃娘娘,您来了。”花嬷嬷见了莫冬儿,顿时如同见了救命恩人一般迎了上来。 “娘娘请跟奴婢来。” 内殿早就被清理的干净,四周窗前,也都是挂上了黑帘子。就连那屏风旁炉子上的铜盆里,都温着热水。 每一处,都极是妥当。 殿内空无一人,除了几位大人,便没人知晓九王妃竟是在太子纳妃当日,来了太子爷的寝殿里。 莫冬儿稍微点了头,带着竹儿进了内殿,眼看着绕过屏风,便能瞧见太子爷了,莫冬儿却突的停了脚步。 花嬷嬷一愣,“王妃,您……” “于公公就此止步罢。” “王妃娘娘,咱家是得了皇上的令,要亲眼见着太子好了,才好回去复命啊。” “公公是个明白人,自会知晓应如何去做。” “本妃这治病救人的手法,是本妃幼时无意间得高人指点所成。本妃可是答应了他老人家,此等秘术,万万不可被外人所见。” 莫冬儿顿了顿,再接着道:“更何况,太子是否安好,公公大可等着本妃治完再去瞧。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这……罢了,只要王妃您能救得了太子爷,奴才等在这里就是。” 莫冬儿甚是满意,冲着花嬷嬷略一颔首,“也请花嬷嬷在此等候。” 花嬷嬷咬了咬呀,见着于公公一副安安分分等在原地的模样,亦是应了声:“好。” “多谢二位。” 莫冬儿抬脚领着竹儿拐进了屏风之后。竹儿还甚是有眼色的端了那放在小炉之上的铜盆。 实则莫冬儿哪里懂什么医理?到了这卧床不起的太子跟前,就算是堂堂九王妃也只落得了个给竹儿打下手的活计。 也没让外头的两位多等,银针入穴,不消片刻,竹儿便收了银针。 冲着莫冬儿点了点头,竹儿再借着铜盆中的温水洗净了手。 莫冬儿等着她收拾妥当,懒懒散散的领着竹儿又走了出来。 于公公一惊,“王妃,太子可有什么事?” “无事了。” 花嬷嬷也是一愣。 这前前后后才用了多少功夫?东宫请便了各处名医神医,那帮子留着白胡子的老医师,见了太子这模样都是直摇头。 眼前这位还没及笄呢,怎的就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完事儿了? “无事了?”于公公重复一遍,忍不住的就觉得,屏风后的太子怕不是没事了。 依他之见,这无事了可还有一层含义呢。 要人生难,要人死可容易的紧。这短短的功夫,太子爷莫不是,惨遭不测了? “二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看看。” 这二人也一时顾不上其他,赶紧的都往屏风后头冲。 竹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紧接着,屏风里传来一声惊呼,“太子爷!”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救太子妃 莫冬儿眨巴眨巴了一双大眼睛。 竹儿亦是跟着眨了眨眼。 能嚎出这等动静来,难不成是里面那人干出了啥惊心动魄的事儿? 正手扶着莫冬儿好心给他端来的茶碗,在里面喝水的太子爷亦是被这嗓子唬了一跳,手上一抖,险些摔了茶碗来。 “太子爷,您,您还好吗?” 太子:“……” 老子差点被你一嗓子吓出魂儿来! “太子爷,您总算是醒了!” “殿下,您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太子面色如常,满面高冷的将茶碗递给了于公公。 紧接着,太子殿下一手握拳抵至嘴边,眼神飘忽,轻咳了一声,“……本宫,有些饿了。” “奴婢这就去给您取些吃食来。” 花嬷嬷赶紧答应一声,转头便往外跑。 这方于公公还是嘴不停歇的嘘寒问暖,就在太子双耳听的险些起茧子之时,屏风外头,突的想起了一道声音来。 说不上宛若天籁,却是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奶娃娃。 “嬷嬷,太子昏迷许久,如今醒来,去煮些清淡的粥便是,切记不可大鱼大肉。” “哎,哎,好嘞,多谢……” “不必忙着谢我。嬷嬷快去。” “奴婢告退。” 太子不禁想坐起来,可着实是高估了自己。 卧床不起这么些天,手脚早都不灵便了,在才刚刚醒来,端着碗喝口水已是不易,哪能这么快就坐起来? 这猛的一起来,太子顿觉头昏眼花。 险些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地上去。 可给于公公吓了一跳。 “太子爷,您这才将将醒过来。可做不得那些大动作。你有什么需要,吩咐奴才便是了,奴才定会为您打点妥当。” 太子抬手捏了捏眉心,试图驱散刚才脑子里的昏昏涨涨,皱着眉问:“外头说话的人是谁? 于公公一愣。 外头? 岂不就是刚刚那个老嬷嬷? 那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太子没有理由不认得啊。 难不成是太子殿下这病情拖了太久,如今一醒过来,失忆了不成? 于公公扶着太子,试探着问:“这……殿下,外头是太子妃的奶嬷嬷啊,您,您不记得了?” “谁问你这个?”太子抬手甩开了与公公扶着他的手。 “本宫问,刚刚是何人在外头跟花嬷嬷交谈?” 于公公眸光闪了闪,“是九王妃。” “九王妃?” 太子又是用力捏了捏眉心,“她来我这东宫做什么?” “太子爷,今儿正是九王妃救了你呐。” 太子一愣,这才想起来,那日他在宫里,似乎是着了别人的道。 太子不禁往于公公那边侧了侧身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是。” 莫冬儿总归也是无事,也不急着出去。 更何况,就凭她这个认路的德行,若是无人领着,根本找不到回那宴席上的路。 至于竹儿,只安安本分的扮演一个小丫鬟的角色也就够了,省的被卷进这堆肮脏的事儿里来。 如此想着,莫冬儿反倒是是悠哉悠哉的在外头坐下了,任由屏风里头,于公公给太子殿下细细道来这段时日所发生的前因后果。 于公公也算是混迹在深宫里头的老油条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公公心里明白的紧。 故此,莫冬儿由着于公公讲完了事儿。 也由着于公公悄声在太子殿下耳边告诫:“太子殿下,外头那九王妃,可不是个好惹的。” 太子眸光冷了冷。 他此次病重,应有两人是脱不开干系的。 一个是他的好侧妃安轻云。 能从东宫地牢里逃出去,也算那个女人当真有几分本事。 另一个,便是他临昏迷前,身有异香的小太监,红豆。 至于外头那个九王妃,太子倒是真没放在心上。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罢了,听着声音,还没有他妹妹有几分姿色呢。 当真有本事救他? 依他之见,怕是他的楚楚当真身怀福气,前脚刚嫁入这东宫里来,后脚他便好了。 这九王妃,八成就是捡了个便宜。 “行了,你退下,本宫明白了。” “是。” “慢着。” 于公公刚刚抬起来的脚顿时不敢动了,“太子有何吩咐?” “扶本宫起来,本宫亲自去答谢九王妃。” 不管是真是假,人家既然是领了圣旨而来,他身外太子,礼数总得周全不是? “是。” 于公公猫着腰上前,边感叹九王妃医术当真惊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殿下扶了起来。 早被这些时日缠绵病榻消磨了一身血色的太子,身着一身白色寝衣,更显单薄了几分。 太子爷刚拐过这扇屏风,第一眼瞧见的,却不是莫冬儿。 此刻外面的两个姑娘,皆是坐着,同分着一盘点心。 莫冬儿正背对着他们而坐,那背影懒趴趴的,没有一丝端庄可言。 于公公猛的一抬头,瞧见的也不是那莫冬儿,反倒是一身青衣的竹儿。 怪也怪莫冬儿极是护短,她身侧的青衣小丫鬟,穿着举止,可都不像是个丫鬟的打扮。 再加上容颜清秀,说她是那花魁倒是有些高攀了,可到底也是个美人模样。 更何况光是论这坐相,这青衣小婢,反倒比那九王妃还像个堂堂正正的大小姐。 故此,太子殿下便径直冲着竹儿一抱拳,“本宫多谢九王妃相救。” 于公公也是不曾想太子会认错,眼瞅着太子抱拳答谢,竟是连拦都没来得及。 竹儿赶紧站了起来,想着太子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奴婢? 太子愣了愣。 紧接着那背对着他的姑娘站了起来。 眼本懒趴趴的姑娘转过头来,容颜着实是晃了晃太子的眼。 太子喉咙一紧,一时间,竟是将那皇位权谋,皆是抛在了脑后。 当今太子突的就明白,那朝中大臣们,为何一个个府上妻妾无数,却都不屑一顾,单单喜爱那花街柳巷。 一楼花魁,名不虚传。 光是那双凤眸,就不是这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们有的,特别的让人移不开眼。 于公公赶紧跟太子道,“太子殿下认错了,这位才是九王妃。” 莫冬儿福了福身,“太子。” 音色软糯,听起来的确像是个小姑娘。 只是不曾想,容颜竟如此绝色。 与那莫楚楚,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姿色。 太子再施一礼,“多谢九王妃。” “应该如此。” 二人也算得上的是打了招呼,只是自打莫冬儿刚刚回头之时抬了头,扫过太子一眼之后。 身量尚小的小姑娘就再未抬过头,也再未抬眸看过那太子一眼。 任凭太子千般万般寒暄,都是微微低垂着眸子,乖巧的紧。 于公公看的眼疼。 就是这乖乖巧巧的模样,再加上那般绝色,直让多少人心里打起了那等主意? 偏生这姑娘还真真切切的就是不打算与人家有关联,就是喜欢装傻充愣的,也不知唬了多少人! 就连皇上,也是被这姑娘给骗了。 如今这太子殿下,于公公瞧着,指不定这位就要成第二个皇上呢! 将他千叮万嘱的告诫话,尽是当了耳旁风。 真是一个个的,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这方太子正东扯西扯的聊着,莫冬儿不咸不淡的应着,聊的倒也算是和谐。 突的外头“碰”的一声,像是这内殿的门,被人用力的从外头撞开一般。 紧接着,花嬷嬷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粗着嗓子道:“王妃娘娘,不好了!” 太子皱了皱眉,“何事如此惊慌?” 花嬷嬷没来得及回太子,只“噗通”一声跪倒在莫冬儿身前。 “王妃娘娘,您救救太子妃。” 莫冬儿赶紧伸手扶她起来,“怎么了?嬷嬷,您慢慢说,到底怎的了?” 花嬷嬷满脸都是急出的泪,“太子妃,太子妃见了红!” “什么!” 于公公大惊。 这可是,第一个皇太孙啊! 莫冬儿亦是心里一紧,“嬷嬷,快带我去!” 太子虽是不太喜欢太子妃,可心里对这个孩子倒是极为看重的。 可如今,他也不知怎的,竟是有些不喜这突然插进来的太子妃来。 太子也不知自个儿是抽了哪门子风,竟是突的伸手拉住了莫冬儿。 花嬷嬷心知太子不喜太子妃,心中警铃大作! 太子这架势,该不会是,不想让九王妃救她家太子妃! 于公公却是眼睛一闭,不再言语。 小姑娘回了头,“太子还有何事,不妨等我忙完了再说。” “你,你……” “若是要我尽力,我自会竭尽所能。嬷嬷,带路。” 花嬷嬷只盯着太子拽着小姑娘衣袖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敢动作。 “本宫不是那个意思。” “太子有话不妨以后再说,今儿太子妃若是出了事儿,我要你陪葬。” 太子突的盯紧了小姑娘一双凤眸。 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对着他这一国储君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可一双小姑娘凤眸冷冽,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假的。 太子那捏着小姑娘长袖的手松了松。 “你还真是,口出狂言。” “来人,给本宫将她拿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留香持久的小香囊 于公公:“……” 得,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会惹事儿。 都跟你说人家惹不起惹不起的,就差跟你耳提面命了,咋的还不明白呢? “太子,这……”于公公在太子耳边悄声道:“这九王妃可动不得啊。” “出言不逊,大逆不道!本宫身为太子,难不成还不能拿下一个小小的九王妃。” 莫冬儿没工夫搭理他,只跟花嬷嬷道:“救人要紧,嬷嬷带路罢。” “哎,哎,王妃请随我来。” “慢着,谁让你们走的?”太子根本就没把翠花公公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悠哉悠哉的坐到了小姑娘原先坐的位置。 “花嬷嬷,你可知罪?” 听闻太子此言,话妈妈心里咯噔一声。 人,亦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直呼:“奴婢该死!” 倒是她莽撞了。 眼前这位到底不是别人,这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太子的命令,哪里是她一个奴婢敢视而不见的? 果不其然,太子接着道:“本宫不过是病了几日,这东宫的主子便换了人不成?怎的连本宫的命令,都能当成耳旁风了?” “花嬷嬷,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花嬷嬷以额触地,到是没有半分怨言。 “太子殿下,奴婢知罪。可太子妃却是无辜的,奴婢请您救救太子妃。” 太子眉头一挑,不紧不慢的问:“太子妃到底出了何事?” “太子妃她……”花嬷嬷不禁看了一眼莫冬儿,紧接着道:“她被莫侧妃推倒了!” “什么!”太子突的坐直了身子,“莫侧妃可有事儿?” 说实话,太子也不是普通人情世故的。 相反,能坐上太子这储君之位,他通晓的紧。 莫楚楚在他心里也算不得什么受不受宠,更让他看重的,是莫府。 太子殿下可清楚地记得,眼前这位九王妃,也是莫府出身的姑娘,更是他那位新侧妃的姐姐。 太子殿下就觉得,今儿无论是拉拢莫府也好,收拢眼前这姑娘也罢。于情于理,他都应先问一句,他那冲喜的新侧妃是否安好? 怪也只怪他在这病榻上躺了太久,平日里,也未多关注莫府的那点儿破事儿。 便也不知这莫府嫡长女的遭遇。 如此一遭,可不是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莫冬儿当时就急了眼,“您身为太子,不应当不明白到底谁才是你的结发之妻!” “您宠谁我管不着,可当今太子若是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名声,怕是面上不好看。” 太子脸色有些不虞:“本宫不是喊了人来将她拿下吗!人呢!” 于公公双眸一瞪:“太子使不得啊。” “来人!” 不愧是父子两个,对付人的法子都一模一样。 莫冬儿眯了眯一双凤眸,眼瞧着东宫的侍卫陆陆续续的闯了进来。 “您若是非要如此,本妃便第一个豁出了脸去,状告到皇上面前,告您个宠妾灭妻,祸害良家姑娘之罪,也让天下人瞧瞧,这一国太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放肆!本宫何时祸害过……” “本妃今儿没工夫跟你废话。”莫冬儿上前两步将花嬷嬷扶了起来,“还请嬷嬷带路。” 花嬷嬷就觉得,眼前这身量尚小的姑娘,怎么看怎么高大。 于公公也跟着劝,“殿下,您这才刚好,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凡事还要以小太孙为重啊。” “怎的本宫……” “这是在做什么?” 突的外头一声厉喝,打断了太子的话。 这声音,于公公是在熟悉不过了。 太子亦是熟悉的紧,赶忙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 紧接着,屋里除了莫冬儿和竹儿,其余人皆是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本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过来通报一声,心中焦急。 那边太子妃又是出了事儿,太医众臣,皆是在那边儿侯着呢。 可这东宫里的侍卫们,一个个的却都往这边赶。 皇上虽是担心小太孙,可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个未出生的孩子罢了,到底比不过太子重要。 权衡之下,皇上便也摆驾来了这太子的寝宫。 不曾想,刚进了门便听见了太子跪安之声。 皇上心中大喜。 紧随皇上而来的皇后娘娘更是惊喜万分,若不是身后有小宫女扶着,都险些昏厥了过去。 “皇儿。”皇后娘娘稍微稳了稳心神,甩开了小宫女扶着她的手,径直向着里头冲了过去。 “皇儿,你,你这是好了?” “儿臣叩见母后。” “好,好。” “母后。”太子呲牙笑了笑,“让父皇母后费心了,儿臣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皇上亦是心中欢喜,却只掩嘴咳了两声,沉着声问:“这里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大张旗鼓?” 于公公赶紧溜到了皇上身侧,却不敢多话,只由着太子将什么目中无人,藐视皇权的大帽子往九王妃脑袋上扣。 不知者无罪。 太子这回,怕是踢到了硬板子。 莫冬儿只听了两句,不等太子说完,便向着皇上福了福身,“太子妃还等着呢,臣妾便先告退了。” 太子:“……” 这人哪是什么心急太子妃,这人分明就是在藐视他这个太子! 太子:“慢着!” “胡闹!”皇上突的厉喝一声,“人命关天,自然要当以救人为重。” “你身为太子,怎可如此滥用私权,简直胡闹!” “父皇!” “朕看,你……” “……” 接下来莫冬儿可没那个心思陪着他们周旋,已经耽误了这些时辰,若是再晚些,太子妃当真出了事儿,可就不好了。 路上,说是莫冬儿正跟着花嬷嬷疾步往前跑都不为过。 花嬷嬷一路小跑,身后的小姑娘亦是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的跟在花嬷嬷身后。 若是慢了一点,怕是就会被落下。 “嬷嬷,倾城到底如何了?” “奴婢也不知怎的了,今儿都好好的,还去接了莫侧妃的茶,可这手刚刚挨上茶盏呢,便肚子痛,还跌了一跤!” “不是莫楚楚推她?” “这……”花嬷嬷心下一横,干脆伸了手拽着莫冬儿往前跑。 “王妃,您原谅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撒了谎。” 花嬷嬷拉着小姑娘边跑边道:“确实不是,可当时只有奴婢与两位主子三人在场,不是莫侧妃,又能是谁!” “奴婢知晓莫侧妃是您妹妹,可……” “嬷嬷不必多说,我明白的。” 花嬷嬷一愣,回头看了一她拉着的小姑娘。 说是她拉着,实则她根本就使不上几分力。 后面的小姑娘一手乖乖巧巧的送到她手心里,一手费力的提着繁琐的长裙,一路从太子的寝宫跑到东宫最里头的内院,跑的鼻尖上都沁了汗。 还要昂着头,软糯糯的问:“我给倾城送去的安胎丸,可给她吃了?” “吃了吃了,奴婢生怕今儿人多,有哪个不长眼的挤了太子妃,今早便给太子妃服用了一丸。” “刚刚见太子妃出了事儿,情急之下,又给太子妃吃了一丸。” 花嬷嬷却突的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顿了顿。 随即转过头,小心翼翼的发问:“王妃,您说那是应急之用,可今早以前都是好好的,会不会是奴婢今早给太子妃的那……” 莫冬儿眨了眨眼。 这事,她还真没想到。 小姑娘头盯着花嬷嬷的注视,缓缓回头去寻身后的竹儿。 花嬷嬷见小姑娘回头,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无事的,说是应急,也不过是因着此药方子药材难寻,甚是金贵。怕平日里服用了,到了应急的时日无药可用罢了。” 竹儿提着药箱笑:“嬷嬷莫急,您这提前给太子妃服用的安胎丸,怕是起了大用处呢。” 还没等花嬷嬷谢天谢地呢,小姑娘先是道了句:“那就好。” 花嬷嬷楞了楞。 还没等花嬷嬷回过神来,小姑娘接下来的话,直惊的花嬷嬷险些喊出来。 “嬷嬷猜的不错,这事儿八成是莫楚楚干的。” 莫冬儿嗤笑一声,“那莫楚楚可是随身带着能使人滑胎的香囊呢。直带了一个多月,身上难免带了什么不干净的味道。” “什么!她,她竟是为了害我们太子妃,阴毒至此吗?” “是不是为了太子妃倒说不准,她这招数,可是见了人就使呢。” 莫冬儿眸光渐冷。 莫楚楚那香囊,可也对付过她呢。 如今天天在莫府里头转悠,怕是想害那安姨娘腹中胎儿。 可如今也没听那安姨娘腹中的“小少爷”有个什么好歹。 若不是安姨娘防的严实,便是安姨娘怀孕一事,是假的。 至于太子妃那头,也幸好莫冬儿心知莫楚楚不会干出什么好事儿来,早就给东宫送来了安胎丸。 不曾想,竟是莫楚楚进门头一天便整出了这事儿来。 也不知是来冲喜的福星,还是来害人的扫把星。 也幸好花嬷嬷是个机灵的,今儿怕东宫人多眼杂,早给太子妃服了那药。 可如今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那帮庸医到底能不能保得了母子平安。 思及此,小姑娘脚下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太孙还是小太女 只希望那太医里,可别混了什么不识时务的有心人。 而诸位大人们,先前是齐刷刷跟着皇上等在太子妃殿外的。 可这皇上却突的走了,诸位大人们再候在人家太子妃寝殿外,可就不像话了。 可这方丞相都未走,其余人,也实在是不好意思离开。 丞相哪里可能离开? 这里面的人,可是他的亲闺女! 若是他先回了,别说他媳妇儿能掐死他,他自个儿都得弄死他自己。 故此,一帮子朝堂重臣,也只得陪他等着。 只是等着等着,有一位大人,眼尖的瞥见了不远处跑过来的人。 “那人是谁?” 一众无聊的重臣们不禁都往那处扫了一眼,见着那看不清容颜的小姑娘提着裙摆,疯疯癫癫跑过来的模样,大多都收回了视线。 “怕是哪家不懂事的丫鬟罢,在这东宫里,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大人说的极是。竟还提着裙摆,简直有伤风化!” “可……大人,这人,这人怎的看着有些眼熟?” “哎!那不是九王妃吗?” “九王妃来了?” “九王妃?她来做什么?” 莫苍穹顷刻间成了诸位大人口中的焦点。 “莫大人,您瞧,那不是您府上的嫡长女吗?她来此做什么?” “她身边那嬷嬷是何人?九王妃怎的拖着那嬷嬷就过来了?” 莫苍穹原本还没认出来那人,可听闻周遭同僚们一说,顿时虎目微瞪,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小姑娘几分。 这才确认了,那光天化日之下提着裙摆的小姑娘,正是他那嫁予九王爷的嫡长女。 莫苍穹当即黑了脸,紧接着,便是顿时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恨不得与莫冬儿就此断绝了父女关系,恨不得不认识这当众提起裙摆的小姑娘。 身侧的同僚被莫苍穹这黑脸唬了一跳,“莫大人,您……” “九王妃!” 还没等这人把话说完,那方丞相却是突的嚎了一嗓子。 “九王妃,您可算来了。”花丞相几欲老泪纵横。 莫苍穹愣了愣神。 不怪花丞相如此激动,他可是未曾忘记,太子妃那脸上的疤,可就是眼前这九王妃给送的药。 九王妃到底会不会医术先暂且不提,可手里有药,便定是人脉极广的。 眼看着这太医都跑了好几趟了,黑乎乎的汤药倒是一碗接一碗的往里送。 空碗一碗一碗的往外端,也没见那太医说出一句真真切切能保得住母子二人的话儿来,想来太子妃这一难,怕是极难过的。 如今这般,花丞相是除了九王妃,再也想不到别人可以救的了他家闺女了。 实则他刚刚也遣人去寻了九王妃,可着实是未曾寻到。 正想豁出这张老脸去九王府求救呢,不想九王妃竟自个儿跑来了! 一向迂腐的老丞相,满嘴挂着之乎者也礼义廉耻,挂了一辈子,却突的发觉,那小姑娘提着繁复裙摆跑来的样子,恍若天神。 带着希望一般的小姑娘,就这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还容不得花丞相多想,莫冬儿抬脚便往内殿里头进。 莫苍穹却是厉喝一声,“站住!看看如今你这模样!丢人现眼,成何体统!” 莫冬儿没理。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火急火燎的往里头冲! 莫苍穹嘴巴不停:“你一个姑娘家,怎可进……” “莫大人!”花丞相抖了抖胡子,“莫大人莫非是对太子妃有什么意见!” “这……臣不敢。只是臣那女儿偷懒耍滑倒是一把好手,若是进去给太医们添了乱子,可如何是好?” “丞相大人,臣这是担忧那还未曾出世的太孙啊!” 太孙太孙,花丞相气的胡子抖了又抖,一个个皆是担忧那太孙! 若是先前,他亦是觉得太孙乃是一国之重,自家闺女怀上太孙,是闺女的福分。 可结果这些人,皆是恭贺他即将要做什么小太孙的亲外祖,是要接着小太孙,飞黄腾达的。 上头也因此多防备了他几分,就连他想给闺女悄悄送些闺女平日里喜欢的吃食去,都得被严查! 下面的人还卯足了劲儿来巴望着他,就没有一个人口中说他闺女不易!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个个的,俱是忧心那小太孙。 唯独他们这一大家子,忧心他的女儿! 到也不是只有他们,花丞相突的又想起一人来,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还有,那提着裙子,毫无一个王妃模样的小姑娘啊。 可这小姑娘,怎的就摊上了莫苍穹这么一个爹! 那小姑娘,怎的就不是自家闺女呢! 思及此,花丞相是越看莫苍穹越觉得不顺眼。 “老夫活这么大岁数,倒是头一次见着有人不遗余力诋毁自己女儿的!” 花丞相冷哼一声,“莫大人,您今儿,可真是让老夫长了见识!” 莫苍穹面上顿时挂不住了,“丞相,臣那女儿,极小便离了府,当真是不识大字,更不通医理。您让她进去,岂不是添乱子?” “莫大人不必多言,老夫自有决断。” “您……唉。”莫苍穹见着丞相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一甩长袖重重叹息一声,不再吱声了。 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丞相,一个是如今正获盛宠,曾经威风凛凛的镇北侯。 一个女儿是身怀小太孙的太子妃,一个女儿是九王正妃。 这二人属实是谁也得罪不起,众臣见着二人模样,赶紧纷纷打着圆场,又成群的低声说起话来了。 大声谈笑是万万不敢的,可保不准这里头的小太孙有没有个万一来。 若是没事还好,若是有事,真惹着了丞相,他们起码也得落得个藐视皇家的罪名。 殿内倒是未曾有什么大事儿。 一帮子太医,皆是围在屏风前的小桌上商讨着药房,一个个唾沫横飞,也不曾商讨出什么好法子来。 这群太医也是无奈的紧,皆是身为男子,又怎好去碰那太子妃金贵的身子?除了一碗一碗黑乎乎的药往里头送,也别无他法。 花嬷嬷刚进了殿便唤,“太子妃,九王妃来了!” 花倾城手里的药碗“咣当”一声落了地。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亦是染脏了日日被人精心擦拭过的地面。 “娘娘!”花倾城身侧的小宫女被这药碗落地之声吓了一跳,“娘娘,您可曾……” 这小宫女还没问玩呢,花嬷嬷倒是听闻里头的声响,扯着嗓子便吼开了。 “娘娘!” 外头顿时寂静下来,尤其是花丞相,身子突的一歪,险些没站稳。 站在花嬷嬷旁边的莫冬儿更不必多说,小姑娘直被吼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里头的太子妃声音极低,却还是能让外头听见,“只是手滑了。” 还是竹儿眼疾手快的往小姑娘嘴里塞了一片薄荷,小姑娘突的被嘴中薄荷冰的一抖,这才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 莫冬儿抬手按了按双耳,迈着小短腿就往屏风里头走。 太医们见着这小姑娘,赶紧起身施礼,虽是觉得这姑娘多半是来添乱的,可一个个毕竟是在宫里头呆了不少年头。 皆是知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闻太子妃说了无事,皆是假装没看见这小姑娘,接着唾沫横飞的商讨着药方。 屏风里头,花倾城几个心腹小宫女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碎瓷。 “娘娘,九王妃来了。” 花倾城一骨碌坐了起来。 花嬷嬷吓了一跳,“我的祖宗诶,您可慢着点。” “我无事的,冬儿呢。” 莫冬儿:“……” 我看你也没啥事!没事整出这么大动静来干啥! 还是竹儿轻轻推了推身前的小姑娘,莫冬儿由着被她推开,腾出地儿来,让竹儿给太子妃把脉。 花嬷嬷看的眼直,这到底谁才是主子! 不对,到底是谁会医术? 难不成那会医术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跟九王妃差不多大的姑娘? 像是为了验证花嬷嬷的猜想一般,一身青衣的姑娘收回了手,竟是张嘴就道出了几个太子妃平日里的小习惯来。 花倾城呆愣愣的一一应了。 紧接着竹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着花嬷嬷福身一礼,“嬷嬷,请借一步说话。” 花嬷嬷:“好,好。姑娘请随我来。” “冬儿。”花倾城眼巴巴看着花嬷嬷带着竹儿走了,也一摆手挥退了身侧下人。 “她是谁啊?” “就是你想的那样。”莫冬儿也不客气,径直坐在花倾城床边,“先说说你,感觉如何了?” “我好多啦。她,她当真是……” “先说说你。” “噢!”花倾城嘟了嘟嘴,面上带了些小女儿家的娇俏,“冬儿,我说了你可莫要生气。” “你说。” “今儿本来还是好好的,可就去接莫侧妃茶水的时候,也不知怎的,我一闻见莫侧妃身上那味道,就,就腹中……” “八成是她做的。”莫冬儿眸光微闪,“可依着竹儿那模样,你这殿里,怕是还有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今儿个让竹儿帮着你通通清理一番,也正好接着这个机会,给你好生调理调理身子。” “毕竟你这腹中的小太孙,出来还得叫我一声婶婶不是?” “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偏生你们一口一个小太孙的叫,若这是个女儿,可不得让你们失望?” 花倾城如同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直拉着莫冬儿道:“冬儿,你不知道,自从怀了这个孩子,上到皇上太子,下到黎民百姓,都盼着这是个小太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寝宫里藏龙卧虎 “尤其是父皇,我看父皇那模样,都几乎认定了这是个男孩儿!你说我这万一是个姑娘……” “你还怕这个?”莫冬儿笑起来。 “可不是。”花倾城忍不住叹了口气,“太子可醒了?” “嗯。” 花倾城低头扶了扶已经显怀了的小腹,“那若这真是个女孩儿,本太子妃这地位啊,怕是难保了。” “那你怕是摆脱不了太子妃这地位了。” 花倾城愣了愣,美人檀口轻启,一双琉璃般的双眸微瞪,呆愣愣的模样,哪像是个已嫁了人的妇人? 没了脸上那道疤痕,花倾城,确确实实能担得上倾城之称。 倾城的美人迟疑着问:“你是说,我这腹中,的确是个小太孙?” 莫冬儿耸耸肩,点了头。 竟真是个小太孙! 这腹中,当真是个男孩儿! 可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现如今,她可如何护得住这个孩子? 如今正赶上皇上已老,太子成年,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 而这个孩子,身为小太孙,那得是又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啊! 若要想安稳无忧的成长起来,可得多难啊! 花倾城正胡思乱想见,莫冬儿却一把抓住了花倾城的手。 再往花倾城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紧接着,小姑娘低了低头,附耳道:“可避百毒。” 花倾城却一把攥紧了小姑娘即将抽出去的小手。 手中这小小的香囊,可是多少人都想不来的东西。 这小香囊四周,都有些起了皱,想来是被人带了许久的东西。 这香囊,许是就连那神医,也只给眼前这小姑娘缝了一个。 这么珍贵的东西,怎能说送人就送人了? 花倾城到底还是松了手,“这太珍贵了,我不能……” “这可不是给你的,算是我给咱小太孙的见面礼。” “你是九王妃,盯着你的人不必我少,这东西,还是你带着。” 莫冬儿抬了头,“你怕不是看不上我这破旧的东西?” “不是。”花倾城坐的直了直,“如今九王爷不在京城,九王府上你是唯一的主子,你得好生守着九王府,你可不能出了事儿。” “放心。”莫冬儿笑的眯起了一双凤眸,“我还有竹儿呢。” 花倾城:“……” 倾城的美人儿顿时收了一脸担忧,面部表情的将小香囊揣进了自己怀里。 是她白担心了。 眼前这人身边常年跟着一位神医呢,她还担心个屁。 花倾城不禁敲了敲自己脑袋。 真是一孕傻三年,傻的她都恨不得敲开自个儿的脑袋,好生往里面添点她记不得的东西才好。 突的外头一声轻唤,打破了屏风里头的寂静。 “娘娘,该喝药了。” 花倾城顿时如若无骨一般,扶着小腹往床上一躺,便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莫冬儿看的目瞪口呆。 瞬间娇弱的花倾城还不忘病恹恹的唤了两声疼,紧接着伸手接了拐进屏风里头的小宫女手上的药碗。 还暗自伸了手,在锦被底下不轻不重的掐了莫冬儿一下。 莫冬儿秒懂,赶紧替花倾城端过来药碗,“行了,你出去罢。” “可王妃娘娘,奴婢还得服侍着太子妃用药呢。” 小姑娘皱了皱眉,“我自会服侍她喝药,你下去罢。” “王妃娘娘身子岑贵,怎能做这等粗活儿,还是让奴婢……” “怎的伺候太子妃就是粗活了?你是哪里来的宫女?竟是目中无人至此,敢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 “滚。” “可奴婢是奉……” 莫冬儿凤眸眯了眯,“听不懂话吗?还不快滚!” 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极注重自己名声的,谁不想讨个温婉贤淑的名头? 一个个就算是装,也皆是装出贤良的模样。 私下里是如何,未有自己的心腹知晓,面上皆是没有一个能明目张胆的去做那等尖酸刻薄之人。 这小宫女,也属实是没见过如同莫冬儿一般在外头便给人下脸子的主子。 只觉这九王妃,委实是戾气重的很。 可到底是她们这些下人招惹不起的,小宫女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便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莫冬儿见小宫女绕过了屏风,将那黑乎乎的一碗药凑进鼻尖闻了闻。 花倾城轻咳了几声,“九王妃,扶我起来喝药罢。” 莫冬儿没好气,“人都走了,你还装什么?说罢,你凭着这法子,躲了多少药?” “也……没多少。” 花倾城眨了眨眼,“只不过是一口没喝。” 莫冬儿:“……” 得了,她还是好生闻药。 小心谨慎些也好,这药里一股子怪味儿,谁知这里头有没有被人加了些什么进去? 见莫冬儿闻药,花倾城顿时一骨碌坐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莫冬儿问:“怎样?你可闻出来了些什么?” “我哪有那个本事?”莫冬儿随手把碗放在一边,“等竹儿回来了,让她看看罢。” “倒是你,怎的太医里头,竟是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吗?” 花倾城叹了口气,“到也不是信不过。” “只是生怕有什么人见不得我这腹中孩儿,借此来害我也就罢了,可这孩子,到底无辜。” “可你不喝药,怎的会好?” “这不是有你吗?”花倾城热切的凑上来,“你家神医那安胎丸真是神药!我感觉现在都能下地蹦几下!” 花倾城说着就要下床蹦哒几下,莫冬儿刚想伸手去拦,耳边突的又闻一声大吼。 “娘娘!” 花倾城刚探出去的小脚丫子突的收了回来。 莫冬儿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花嬷嬷这嗓门,真是不减当年威风。 “娘娘,您刚刚是要做什么!” 花倾城吐了吐舌头,一双玉指,甚是不安分的在被子底下又轻捏了下莫冬儿。 莫冬儿瞟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竹儿,你来看看这个。” “对,竹姑娘,请您来帮我瞧瞧,这药里可曾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竹儿也只当不知道这两位主子的小心思,接了药碗,细细钻研起来。 “这药,太子妃可曾喝过?” “没喝过,没喝过。”花倾城笑的一脸谄媚,“什么太子妃的,叫着生分,竹儿姑娘叫我倾城就好。” 莫冬儿只觉得这话耳熟。 花嬷嬷:“……” 这谁家的傻姑娘,讨好人也不至于如此明显,简直让人没眼看。 竹儿却是眸光轻闪,“好。” 这太子妃不愧是能跟自家小姐走得近,就连这搭讪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如那年,都来不及顾及自身的小姐将她捡回去一般。 当年看起来脏兮兮的,却身着锦缎的莫冬儿,站在她跟前,眯着一双凤眸笑,“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我叫冬儿,你叫什么名字?” “……” “你没有名字?” “……” “那我给你取个,你瞧你这身衣裳,绣着竹纹呢,你便叫竹儿可好?” 竹儿忍不住笑了笑,当年她身上那身破烂衣裳,脏的都看不出模样来了,哪里能看得出有没有竹纹来? 八成是蹭了什么脏东西,蹭了条灰扑扑的印子出来,被那小姑娘看走了眼罢。 现如今跟着莫冬儿这么多年,她这身上的衣裳倒是愈来愈贵重,亦是整日里干干净净了,却也再未缺过竹纹。 思及此,竹儿笑意愈发深了些,伸出指尖微微蘸了些药渣,入口一尝,却立即变了脸色。 “这药喝不得,倒了罢。” 花倾城顿时瞪大了一双眸子:“当真如此?” 自个儿怀疑是一回事儿,可亲耳听见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竹儿点了头。 花倾城不禁攥紧了手中的被褥。 这也算不得她谨慎,如若不是那花嬷嬷给她服下的第二枚安胎丸起了作用。 她也不会咬着牙硬挺着不肯喝药。 这前前后后不知多少碗药,也不知那黑乎乎的药汁当中,到底都混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想要置她与死地啊! “那药里,到底是什么?” 竹儿随手把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倒进了身侧的花瓶里,“无非就是些能使人小产的东西。” “还有你这花儿,是什么人送的?” 花倾城愣了愣,“是娴妃娘娘送来的,这宫里,也就只有她一人喜爱这些花花草草。” “可以吩咐人处理了,这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倾城:“这花也有问题?” “你可别小瞧了你这太子妃的寝宫。这儿,可是藏龙卧虎呢。” 竹儿轻轻歪了歪脑袋,“我写了张单子,交给了花嬷嬷,尽快处理。” “多谢竹姑娘。姑娘大恩,我,我这……”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听着生分,叫我竹儿便是。” 莫冬儿亦是跟着歪了歪脑袋,“要不把竹儿借你两天?也好帮着花嬷嬷好生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花倾城眸子亮了亮:“好!” 花嬷嬷:“……” 这不要脸的姑娘不是她家的。 花倾城:“何时还你?” 莫冬儿却摆了摆手,“留到你出了月子再说罢,不过你平日里可少压榨着我们竹儿!”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随爹! 小姑娘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两手撑在花倾城床上,义正言辞。 “我家竹儿可还得给阿轩配药的。” 花倾城一个愣神都没打,“成!保证不耽误你家九爷!”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你可得照顾好她。” “放心。”花倾城拍着胸脯保证,“您老就请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在我这宫里头,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断不会短了竹儿的!” “那本妃,也只好信你一回了。” 莫冬儿站起身来,向着竹儿笑,“照顾好自己。” 竹儿眉间微蹙,只觉心底有些发毛,“王妃,您要去做什么?” “我很快就回来。” 莫冬儿抬脚便走,眸光微冷。 她去做什么? 她要去处理,那早就该解决的人。 怪她拖得太久了,一个个都长了能耐,敢在她在意的人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这回,莫府,娴妃,安轻云。 一个都逃不掉。 一次解决个干净也好,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花倾城也觉得莫冬儿模样不对,赶紧唤道:“嬷嬷,您快去跟着她。“ “是,奴婢这就去。” “拿我太子妃的牌子去!伤了人不打紧,她那小胳膊小细腿的,可别让人把她给伤了!” “哎!奴婢明白。” 竹儿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她家王妃啊,虽是身量小了些,可那力气却不小。 太子妃许是白担心了。 真要惹急了她们家王妃,还不一定是谁伤了谁呢。 殿外,一个白胡子老太医正手舞足蹈的跟花丞相比划。 “您是不知道,这边热腾腾的药刚送过去,还没等端到太子妃手里呢,便被九王妃拦了下来!” 众位大臣:“……” 摊上九王妃这么个闺女,莫大人真是不容易! 老太医接着道:“丞相大人,不是微臣几个不尽力,您说,这药都被人截了,微臣几个可如何还能治得了病?” “若是太子妃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莫冬儿脚步不停,径直的走向那滔滔不绝于的老太医跟前。 “啪。” 一巴掌,干脆利落,直直的冲着老太医的脸扇了过去。 “若是太子妃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人的性命,都不够赔的!” 众位大臣:“……” 花丞相:“……” 老太医捂着半边脸怔了怔。 入宫这么多年来,谁不知他是这太医院里叫得上名号的?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太医?就算是眼前这诸位大人,也都敬着他半分。 皆是生怕得罪了他,等到自己某日生了什么病痛,请不得他出手。 可这小姑娘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不是在下他的脸面吗? “你!你虽身为九王妃,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打人啊!如此刁钻刻薄,老夫不治了!” 花丞相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为医者,枉顾太子妃性命。你简直枉为医者,你简直就是给这些辛辛苦苦忙着医病救人之人蒙羞!” 老太医白胡子抖了抖,“黄口小儿休要胡言!老夫一辈子钻研医术,何时枉顾了太子妃性命!” “那碗药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自己心里清楚。” 莫冬儿凤眸微眯,“此事,我一定如实禀报父皇!状告你这谋害太子妃,谋害小太孙之人。” 花丞相一听这话还得了? 可花丞相还没来得及唤人查清此事呢,那头莫苍穹倒是不甘示弱的发了话。 “胡言乱语!”莫苍穹直指着莫冬儿道:“孽女!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明明是你拦下了太子妃娘娘保命的药!还不快向傅大人赔礼!” 众位大臣:“……” 摊上这爹,九王妃也是不好过啊。 莫冬儿直接无视了莫苍穹,转身就走。 由着莫苍穹在她后头跳着脚骂:“孽女!孽女!” 众位大臣:“……” 这父女俩上辈子定是冤家! “莫大人,您莫要生气,这事儿,还得查清楚了才能做定论不是?” “是啊,大人。” 若您为此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当了。” “莫大人……” 老太医:“……” 重点不在他身上吗? 老太医胡子抖了抖,趁着没人在意他,背着手悄悄走了。 被发现了也好,他实在是昧着良心做了太多对不起自个儿良心的事了。 早该有这被发觉的一天了。 总算是,解脱了。 老太医也没跑,一步一步,慢腾腾的走回了太子妃侧殿。 静等着他该得的那道旨意, 花丞相却来不及搭理那身后嘈杂,学着小姑娘的模样撩着衣裳下摆,紧赶慢赶的赶上了小姑娘。 “九王妃。” “丞相大人放心,太子妃好的很,已经无事了。” 花丞相顿时大喜,拱手弯腰道:“多谢九王妃。” “快起来,不必谢我,是太子妃身子极好,我并没帮上什么忙。” “九王妃谦虚。”花丞相站直了身子,是越看眼前这小姑娘越顺眼。 只是想到那害了他女儿之人,花丞相面色不禁冷硬了几分。 “王妃,不知是什么人害了我家女儿。” “是莫侧妃。” 花丞相一噎。 本以为这小姑娘能稍微护着些莫侧妃呢。 他都想好了,若是这小姑娘口中有半分维护之意,他就放心大胆的提条件。 可人家小姑娘如此实诚的卖了自个儿妹妹,他这话还咋接。 得了,花丞相可不是什么面子薄的人。 花丞相干脆实说:“王妃娘娘,老夫不是信不过王妃,只是莫侧妃这才刚刚进了这东宫,就闹出了此等大事儿来。” “老夫深以为太子妃与她腹中孩儿十分危险,还请王妃娘娘为小女多多费心。” 莫冬儿眯了眯凤眸,“莫侧妃所作所为,一查便知,手段拙劣的很。想来是在这东宫呆不长久了。” 花丞相接着不要脸,甚至还跪了下来。 “祸根已起,小女又是个温吞的。还请王妃娘娘为老夫那不争气的小女保驾护航一番。” 花嬷嬷目瞪口呆。 原来不是自家太子妃不要脸,这分明就是……随爹啊! 哪有如此明目张胆跟人开口要神医的! 莫冬儿显然是跟花嬷嬷想到一块去了,不禁轻笑出声。 “起来罢,丞相大人放心就是。” “您那精明的女儿啊,早就从我这儿要了人留在她身侧。” 嘎? 花丞相老脸红了红。 自家闺女真是,咋也不说一声呢。 可到底是老丞相了,脸红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花丞相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刚刚染上的尘土。 边拍还边咧着嘴乐,“那就好,那就好。” 花嬷嬷:这人她不认得。 “丞相大人可还有事?” “无事了,无事了,王妃娘娘请。” 莫冬儿微微一福身,转身离去。 花丞相捋了捋胡须,一回头就瞅见了被那众人围着的莫苍穹。 “啧。”花丞相摇了摇头。 多好一姑娘啊,咋就成了他家的呢! 简直可惜了人家姑娘。 那头莫冬儿冲着花嬷嬷笑了笑,“嬷嬷不必跟着我的。” 花嬷嬷对付自家太子妃都一套一套的,哪能搞不定这个小姑娘? “王妃娘娘,奴婢身上揣着太子妃的牌子呢。奴婢跟着你,您要去哪儿,也好方便着些。” 果不其然,原本想着劝花嬷嬷回去的莫冬儿听了这话,小手往自己袖袋里一摸,当即把劝人的话憋在了喉咙里。 她自个儿的牌子,在竹儿身上呢,确实光凭她一个人进不去那内宫门。 “后宫。” 花嬷嬷抬头瞅了瞅天色,这一整日,折腾完大婚,便出了太子妃那档子事儿。 如今皇上还在东宫里头等着小太孙的消息呢,您若是要去状告那太医,这时候去后宫做什么? 不是应该直接去太子爷的寝宫里寻皇上吗? 可花嬷嬷虽是心有疑惑,却是没问出声。 该问的不该问的,她可分的清楚。 更何况,九王妃要去哪,她只管跟着就是了。 眼瞅着就快到了,她问出来做什么?平白的惹人厌烦。 只是这路,看起来怎的也不像是去后宫的路啊! 也不知跟着小姑娘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多久,花嬷嬷终于问道:“王妃,您这到底是要去哪?” 莫冬儿歪了歪脑袋,“后宫啊。” “嬷嬷,你觉不觉得这路都长得一个样啊!” 您到现在才发现吗! 花嬷嬷险些老泪纵横。 光是这条石子路,您都走了第四回了! “王妃,要不,让奴婢来带路?” 小姑娘应的干脆:“好!” 花嬷嬷叹了口气,走在了小姑娘跟前。 也幸好是她跟着,若是这位主子若是没个带路的,也不知能原地转圈多久。 花嬷嬷领着小姑娘七拐八拐,总算是跨过了那内宫门。 可这才将将跨过内宫门,没走多远呢,莫冬儿脚下突的一顿。 身后的花嬷嬷险些一头装上了小姑娘。 “您,您怎的停了?” 莫冬儿深吸了一口气,小姑娘问的分外真诚:“嬷嬷,您可还认得这后宫里的路?” 花嬷嬷眨眨眼:“认得。” “带我去娴妃娘娘宫里。” “哎!” 走在前头的花嬷嬷突的听见身后小姑娘轻叹。 “宫里的路竟是全认得,倾城身侧果真是藏龙卧虎。” 花嬷嬷突的哭笑不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哀家就是看不上你 这小姑娘,不识路还要一股脑的往前冲。 真是跟她家太子妃一个模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身边半刻都离不得人。 可偏生一个个还讨人喜欢的紧,让人止不住的想去帮她们打点。 后宫明显的要比前头繁花的多,后宫三千,似乎连空中,都带了些脂粉味儿。 青砖石阶皆是纹着繁琐的纹路,一花一草,也都是被人静心修剪过的。 娴妃宫里,正是一片花草繁茂的模样。 平日里也只有这娴妃喜爱花儿,这宫里耐寒的花花草草,绝大多都在这娴妃娘娘宫里。 哪怕冬日,百花不生的寒冷天里,这片地方也是腊梅竞相开放,自成一番风景。 后宫三千,唯有这一宫,常年都徜徉在花海里。 莫冬儿跟着花嬷嬷,再一次踏进了这花团锦簇的宫里。 小姑娘似乎天生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无感,径直伸了脚踢开宫门,目不斜视的冲进去,惊的一个正修剪花枝的小宫女尖叫了一声。 随即,这小宫女扔了手中修剪花枝的大剪刀,抬腿就跑。 生的魅惑的小姑娘眨眨眼,莫非是她面容狰狞,吓到了人家不成? 那小宫女急匆匆的闯进了内殿,口中直嚷:“娴妃娘娘!” 这小宫女是娴妃新提拔上来的,远不能跟小芽相比。 前头自家主子办了亏心事儿,祸害了人家府上的庶妹,这小宫女突的见了正主,立即手忙脚乱了起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 娴妃秀眉微蹙,“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你的规矩呢!” “娴妃娘娘,九王妃来了!” “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 娴妃从软塌上起身,玉手微抬,“九王妃这等贵人,可不常来我这宫中,到也算得上是稀客了,还不扶本宫过去?” “是。” 小宫女悄悄抬眼看了眼那画着精致妆容的娴妃娘娘。 肌肤赛雪,墨发高束,妆容精致,原本就生的好看的双眉,也被这张脸的主人细细的描绘过。 出身将门,比起那些古板的大家闺秀门来,她们家娴妃娘娘,是这宫里头,最明媚娇艳的一个。 这份明媚跟刚刚的九王妃相比,不值一提。 到底是五皇子的生母,岁月蹉跎之下,到底不复当年娇艳。 而那外头还未及笄的九王妃,无论是年纪,还是容貌,才是真真正正的好颜色。 雕花木廊,繁花似锦之间,凤眸微眯,侧颜妩媚的姑娘颔首轻嗅那葱白指尖上的一朵开的正艳的花儿。 当真是,人比花娇。 娴妃娘娘眸光闪了闪。 “九王妃可是稀客,怎的有空到我这来了?” 莫冬儿这才抬了头,“来看看你。” “顺便,做个了结。” 娴妃娘娘倒是笑了笑,径自坐在廊下小桌旁的的木椅之上,“怎的,您这是要为您那庶妹讨个说法?” 莫冬儿摇了摇头,“她不配。” 娴妃娘娘笑意深了些,“九王妃既然找上门来了,想必便是知晓了些什么。” “王妃请。”娴妃点了点身前的小石桌,“王妃也是个聪明人,不如我们好生谈笔交易?” 莫冬儿没点头,也没摇头。 只是走进前来,懒趴趴的往娴妃娘娘对面的木椅上一靠,朱唇轻启。 看起来无害的小姑娘,一张嘴就把娴妃气了个半死。 “你不配。” 娴妃娘娘身子往前倾了倾,“你如今可是还不明白?你们不过都是被本宫握在手里面的棋子罢了!” 小姑娘懒趴趴的抬了抬眼皮,“太后也是?” “本宫甚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难怪。 莫冬儿点了点头。 难怪那日太后娘娘大张旗鼓的闹腾,却到头来给了她一个塞人的理由。 想来这里面,还有猫腻。 莫冬儿干脆直接问道:“你要什么?” 娴妃娘娘抬手,往御书房那边指了指,低声道:“本宫要那个位置。” “你如今已经陷入这滩浑水里,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个死了,想来是不好受的。” “九王妃是个聪明人,我们手上皆有兵权,只要我们合作,本宫定保你九王府荣华富贵。” “而不是像如今一般,腹背受敌,处处皆是阴谋算计。依你这般,许是等九王爷回来了,你那九王府,怕就成一个空壳子了。” 说完,娴妃也不急着莫冬儿立即给她答复,“你好生想想罢。” 莫冬儿只道一声:“知道了。” 紧接着小姑娘站起来,袖中突的寒光一闪,“当啷”一声,一把匕首,便直愣愣的被甩在石桌上。 花嬷嬷被吓了一跳。 莫冬儿却是不咸不淡的抚了抚长袖,“后宫嫔妃,竟是肖想那等九五至尊的位置,还满嘴胡言,妄图结党营私,你自行了断。” “九王妃,你别不知好歹!” 小姑娘抬着下巴点了点小桌上散着寒光的匕首,“动作快些。” 娴妃只觉得这莫冬儿是疯了。 带着利器进宫,就不怕人反咬你一口? 这黄毛丫头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思来想去,娴妃娘娘也没想出来这小姑娘除了一个九王爷,还有什么可张扬的。 可如今九王爷远在北疆呢! 只留下来一个王府,还得靠着眼前这小丫头片子守。 这九王妃,莫不是近几日被逼得狠了,被逼的失常了不成? 娴妃娘娘越想越觉得自个儿想的不错。 “来人!九王妃私带利刃进宫,意图谋害本宫,还不将其拿下?” 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宫女婆子太监,皆是闯入了这小花廊里,乌泱泱的聚了满廊。 “慢着!”花嬷嬷突的厉喝一嗓子。 甭管九王妃扔匕首此举傻不傻,就冲着九王妃留在东宫里的神医,她今儿个就得陪着九王妃傻! 算是丢了命,也甘愿。 花嬷嬷从袖中掏出了那太子妃的宫牌来,“太子妃亲令,我看谁敢造次!” 娴妃:这主仆俩怕不是傻子。 莫冬儿亦是扶了扶额。 “太子妃亲令?”娴妃嗤笑一声,“也不过就唬唬那些奴才罢了,嬷嬷可别忘了,今儿就算是太子妃在这儿,也得恭恭敬敬唤本宫一声母妃!” 莫冬儿:“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我帮你一把就是。” 小姑娘面色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作势就要捡起匕首,惊的娴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谋害嫔妃,你疯了吗?” “后宫嫔妃,谋权篡位。娘娘,疯了的是你。” “是吗?”娴妃笑了笑,“可有谁看见了本宫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九王妃可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本宫身上扣。” “太后娘娘驾到!” 忽的外头一声唱喏,紧接着,娴妃也算是眼疾手快。 竟是“哎呀!”一声,倒了下去。 立即便有太监掐着兰花指喝道:“大胆娴妃,竟是在太后娘娘跟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赎罪,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这招数,花嬷嬷可见得多了。 可花嬷嬷还没来得及瞪眼呢,莫冬儿发了话:“是本妃推她的。” 花嬷嬷只得把刚到嘴边儿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儿这位就是来找茬的。 非得把宫里搅和的一团糟,才算完事儿。 太后娘娘这刚进来,打眼一瞧,就瞧见一院子的宫女婆子太监跪了一地。 再往里头瞅,唯一一个站着的小姑娘,明明处在繁花当中,墨发顺着风维扬,本该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小姑娘。 却偏偏容颜妖冶,手里闪着寒光,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满身戾气。 太后皱了眉,“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一个王妃!” “若是哀家生的你这模样,定是干干脆脆的自我了结,哪敢如你这般!” “莫氏,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无辜的莫冬儿:“……” 得了。 真是看不上一个人,就咋看这人都不顺眼呗。 小姑娘扔了手里的匕首。 也没乱扔,只扔在了地上跪着的娴妃娘娘眼前。 匕首尖儿直插入地里,没入半寸有余。 娴妃娘娘吓到差点叫喊出声。 太后亦是骇了一跳,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勾心斗角的手段她都见过,可唯独没见过这真刀真枪的比划。 “私带利刃进宫,九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莫冬儿却是眯了眯一双凤眸,细细打量了太后半晌。 直盯得太后后颈发凉,心里发毛。 “太后娘娘,臣妾瞧着您印堂发黑,许是被人下了毒。” “你还敢咒哀家中了毒!” “臣妾只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不管您信不信,都大可唤几个太医来一查便知,臣妾觉得傅太医的医术便好的很。” 太后本还想骂,可听了这后半句,却突的消了声。 前几个月,傅太医的确是给她换了那一直给她调理身子的方子。 可傅太医昨日还给她请过平安脉,能被九王妃点了名,想来是傅太医做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事儿,多注意着些,总归是没错的。 在这宫里,没有一个是傻子。 “还有一事。”莫冬儿往娴妃身前走了几步。 “太后娘娘,娴妃刚刚可是对着臣妾威逼利诱,一个劲儿想要拉拢我家王爷,助她谋权篡位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荒唐至极 “满口胡言!” 还没等娴妃辩解呢,太后娘娘便自顾自的把娴妃摘了个干净。 “后宫一向不得干政,你怎的有脸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来污蔑这后宫嫔妃!” “你莫不是觉得,是皇后打理不好这后宫!莫不是觉得哀家打理不好着后宫!” 莫冬儿不禁瞅了一眼地上的娴妃,也算是赶巧,娴妃娘娘此刻也抬了头,跟莫冬儿对视了个正着。 莫冬儿:娴妃你到底给这老太后灌了些什么迷魂汤。 娴妃:本宫不是本宫没有本宫没灌。 都是太后娘娘看不上你,与本宫无关! 莫冬儿:你说的甚是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娴妃:“……” 不趁着这机会反咬莫冬儿一口是她傻。 “母后说的极是,臣妾不过是个弱女子,幸得皇上赏识封了妃位。” “还有九王妃说什么拉拢,那都是她拿着这匕首,抵着臣妾的喉咙威胁臣妾。还说什么,若是臣妾不肯说服娘家与她合作,便要杀了臣妾!” 娴妃磕了个头,口中直呼:“母后,臣妾冤枉,请您明查。” 花嬷嬷都数不清今儿是第几回目瞪口呆了。 九王妃这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如此睁眼说瞎话之人,今儿个还真是让她开了眼了。 可这名头,万万不能让九王妃担着。 花嬷嬷刚想跪地求饶几句,跟娴妃娘娘争辩一番,可这双膝才刚刚弯了弯,便有一只小手,牢牢地扶住了她。 扶的极稳,也不知这小姑娘哪里来的力气。 小姑娘小手从袖中掏了掏,就在娴妃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小姑娘从袖中掏了快金牌出来。 阳光打下来,照在金牌之上,耀耀生辉,直晃的娴妃眼前一花。 可娴妃临闭眼之前,还是瞧见了那金牌之上,一条九爪金龙腾云驾雾。 这可是皇上的金牌! 这东西,可是等同于玉玺一般的物件儿! 见此物等同于圣上亲临。 玉玺放于御书房之中,而这金龙令牌,理应是被皇上随身携带,怎的会在她一个小小的九王妃手中? 金牌一出,周遭人等顿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就连太后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都不例外。 众人皆是以额触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片花廊,顿时就剩下了莫冬儿花嬷嬷与太后三人站着。 花嬷嬷顿时就感觉手里太子妃的牌子不香了。 太后微微一愣,随即指着莫冬儿叫骂:“大胆九王妃,竟敢偷皇上的令牌!你这是大不敬!” 嘎? 众人皆是静谧了一瞬。 就连那最靠后跪着的小太监,都情不自禁抬头悄悄瞄了一眼太后。 皇上身侧跟着多少人呢,谁能从皇上手里头抢下令牌啊! 太后娘娘今儿这是怎的了? “这令牌,乃是皇上亲赐。”小姑娘高举着金色牌子,“是皇上早先便听闻后宫动荡,有妃嫔怀图谋不轨之心,准本妃查明真相,特赐此令,以正后宫!” “太后娘娘,您是怀疑我,可您不能怀疑皇上啊。” 听闻九王妃独自一人闯进了后宫,连忙匆匆跑过来的于公公从宫门口站住不动了。 于公公:没听说过皇上下了这令啊! 不过他倒是知晓,那日九王妃跟皇上大闹一场过后,确实是要了这么个牌子。 可就算于公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九王妃要了这么重要一牌子,竟是只为了娴妃?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能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小姑娘再伸了小手,往袖子里摸了摸。 众人视线不自觉的都聚集在了小姑娘袖口。 随即,一院子的人,眼睁睁的见那小姑娘摸了个空。 面无表情的莫冬儿:“……” 出门太急,忘带了。 可小姑娘也不慌,伸着小手冲着院外勾了勾。 站在院外偷偷往里瞅的于公公悄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颇为不信邪的往身后瞅了一眼。 身后,空无一人。 九王妃真是在叫他? 他这刚来就被发现了! 这人什么眼神!骗人的! 可于公公还不得不承认,自个儿就是被发现了,此刻还得被指使着去干活儿。 依九王妃的性子,保不准就是什么假传圣旨的活计。 果不其然,那小姑娘一开口就是,“公公,我今儿个圣旨忘带了,您帮我再写一份儿。” 于公公险些一个跟头栽到地上去。 咱家就是一老太监,您别难为咱家成吗? 于公公一路小跑到莫冬儿跟前,弯着腰跟小姑娘商量:“王妃,这圣旨都是皇上亲笔所书,上头还要盖上印的,咱家,咱家不过一个奴才,哪能写的了圣旨?” “写不了便先记着,回头说给皇上听就是了。” 太后:“你好大的口气!于公公,此人偷盗皇上金牌,还不快差人来,将此妖女拿下!” 妖女? 莫冬儿嗤笑一声。 妖女至于拿一整个琉璃阁换一块破牌子? 若她真是个妖女,早就杀进了这宫里来,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除个干净。 小姑娘甚是不在意的将手上金牌扔进了于公公怀里。 惊的众人皆是暗自吸了口冷气。 好在于公公眼疾手快的接了那令牌,才没落得个直接扔去地上的后果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花嬷嬷看的眼角直抽,心中直道:这都是些什么祖宗! 也不怪九王妃看不上这令牌,琉璃阁本就属于江湖。 自古以来,江湖朝廷互不干涉,也互看不对眼,莫冬儿前头能兢兢业业的装出个王妃模样,已是很给这朝堂面子了。 于公公只觉手中金牌烫手,可到底,还是暗自叹了口气,好生收了手中金灿灿的牌子。 怪也只怪这些人眼拙,皆是些势力的,惹毛了人家姑娘,姑娘能不反击吗? 都是深宫里一步一步踩着人血踏上来的,怎的就当他人都是些无害的白兔? “公公。”莫冬儿清了清嗓子。 在太后惊愕的眸光里,于公公甚是恭顺的弯了腰,“九王妃请讲。” 太后:“于大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哀家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 “太后娘娘。”于公公没敢抬头,只腰杆有弯了弯,“咱家只听皇上吩咐。” 莫冬儿:“现已查证,后宫嫔妃娴妃,暗自结党营私,觊觎皇位,意图行大逆不道之事,特赐匕首一把。” “娴妃娘娘,你自行了断罢。” 众人:这哪门子的旨意? 谁家圣旨这么写? 您赐白绫赐鸠毒……赐什么不好,您赐一把匕首? 好歹给人家留个体面啊!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污了一地,像什么样子? 再说了后宫妃嫔使什么匕首啊!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让人活生生捅死自个儿,这像什么样子? 可那于公公还偏偏就一副认了的模样,还甚是严肃的将匕首从地上拔起,送至娴妃娘娘跟前。 众人:您老是如何忍住不笑的? 不是,您老怎么还当真了呢! 好歹去问皇上一声啊! 莫冬儿:“于公公,你看着她照办。” 紧接着,于公公竟是一甩拂尘,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太后突的尖声厉喝:“你们是当哀家不存在吗!” 莫冬儿一把拉过花嬷嬷,抬脚就走。 “给哀家站住!来人,九王妃,目无尊长,赐白绫三尺!” 太后娘娘身侧的亲信们对视一眼,皆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窝蜂的,把小姑娘围住了。 小姑娘步子顿了顿,“本妃奉劝太后一句,您所中之毒,若是再不解,怕是就回天乏术了!” “太后娘娘有这闲工夫留我,还不如好生照看着自己。” 凤眸微扫过那地上一脸难以置信的娴妃,莫冬儿笑了笑,“免得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太后,您说是不是?” “你!” “烦请让让,本妃还急着去寻再皇上下一道旨意呢。若是耽误了圣旨,你们这些奴才,可担当不起。” 于公公亦是迈着小碎步走至太后身侧,“太后娘娘,九王妃医术当真高超的很……” “啪!” 太后一巴掌甩在于公公脸上,小指上长长的护甲,顿时在于公公那粉白的面皮上刮出一道血印子来。 “就连你也帮着她!你可别忘了,你是皇家的奴才!” “奴才不敢忘。” 于公公身子弯的更低了些,“只是太后娘娘,今儿奴才亲眼所见,九王妃医好了太子爷!” “什么!” “奴才口中不敢有半句假话。奴才这,是为了您好啊!” 太后指着于公公的指尖微颤。 最近,她却是觉得身上有哪些不对。 可这宫里头,最鱼龙混杂的地儿,便是那太医院。 她这半辈子,都只召一个太医为她请脉。可如今无论如何那傅太医,都查不出她有半分病灶来。 明明她自个儿能感觉到,这身子一如不日一日了,却偏生如何探脉,都探不出半分不妥来。 反常,必有妖。 再兀自思量了半晌,太后终是一甩长袖,转身离去。 这头太后刚走,后头娴妃却如同刚反应过来一般,惊叫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求您给臣妾做主啊!” 只是一个两个正主,都未曾理会她的叫嚷。 一个下的令,一个忙着自个儿活命,谁有功夫搭理她? 娴妃喊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竟是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冷嘲一声:“真是荒唐至极。”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把他怎么了 于公公:“娘娘,请奉旨自行了断罢。” “这等荒唐事儿,于公公自个儿玩下去,本宫可没那个心思陪你们玩这小孩子一般的游戏。” “大胆!”于公公腰板直了直,“还不掌嘴!” 娴妃娘娘宫中,无人感动。 “怎的?咱家说话不好使了?” 于公公手上捏着兰花指,嘴角微扬,“你们可得想清楚了,你们眼前这位,是罪妃!不过一个倒了台的女人罢了!” “从今往后,你们该去往何处,可就她能说的算的了。” 到底是总管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这宫里头,最不少的,便是那等妄图攀龙附凤,想要往上爬之人。 皇上身侧的红人跟一个妃子比起来,孰轻孰重,这帮人自会判断。 这头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爬了过来,更是有一个婆子,一把薅住了娴妃娘娘的头发,抡圆了胳膊,一巴掌便甩在娴妃脸上。 娴妃怒极:“你这奴才!你怎么敢!” “娘娘,得罪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娴妃娘娘猛的从那老婆子手中挣扎起来,“圣旨没下,本宫到底是妃!于公公,你假传旨意,你就不怕本宫告到皇上面前去吗!” “娘娘您就别挣扎了,这最后一程啊,您好歹给自己留个体面不是?” “你们没有证据,便想这种法子来害本宫?” “荒谬至极!”娴妃尖声道:“只因那黄毛丫头一言,你们便私自勾结,妄图害死本宫!你们是当我将军府是吃素的不成!” “娴妃娘娘许是还没明白?” 于公公往前走了几步,低头在娴妃娘娘耳边道,“今儿九王妃手里,可拿着皇上的金牌子呢。这旨意就算是再荒唐,您也得照办。” 于公公捏着兰花指,公鸭嗓里的调调亦是拐了好几个弯儿,“不然啊,您就是抗旨不尊!” “若是背上了抗旨不尊的名头,别说您了,就连那将军府,亦是保不住的。” “娘娘,您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呐。您就听咱家一句劝,好生去了,也能放给五皇子一条生路。” “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娴妃娘娘眸光惊愕,“于公公,您这是怎的了?她不过就是一个……” “娴妃娘娘!”于公公摇了摇头,“小心祸从口出啊!” “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忌惮!”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若是真想知晓,便去地府里问。” 不知何时折回来的小姑娘,慵懒的靠在墙边儿,手里举着一枝刚折下来的,娇艳欲滴的花儿。 人比花娇,不过如是。 小姑娘身后还跟着那老嬷嬷,低眉顺眼的,极是恭顺。 娴妃其实认得这老嬷嬷,太子妃的奶娘,她私下里给太子妃使的绊子,多半都是被这老嬷嬷挡了回来。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怎的一个一个,都站在莫冬儿那边呢! “九王妃,你若是为了你那妹妹,对本宫使了那皇上金牌子,怕是不值当!” “你拿着那牌子求地位求权势,求什么不好,怎的偏生要跟本宫过不去?” “更何况,本宫可是亲耳听你说,莫楚楚根本就不配你大动干戈。” “你今儿个不如收了那牌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坐下来好生谈谈。你要什么,本宫若是能给,便给了你就是。何必如此?” 靠在墙边儿的妩媚姑娘,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我要你死。” 虽说这话语气平淡,可声线软糯,还带着小奶音的姑娘说出来,倒像是在跟大人撒娇讨糖一般。 偏生那双眸子如同淬了冰,直扎进了娴妃心里。 扎的娴妃生疼。 这小姑娘说话虽是懒懒散散,可在院内的奴才都听的明白,这话不是假的。 拿那快刻着九爪金龙的牌子,换她死。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疯子? “您既然不是为了莫楚楚,又是因何针对本宫?” “九王妃不妨明说,本宫到底哪里得罪与你?就算是死,你也总得让本宫死个明白不是?” 莫冬儿垂着一双凤眸,盯着手里的花儿,朱唇微启,道一声:“翠花公公。” 翠花公公? 娴妃娘娘愣了愣,紧接着道:“他果真是九王府的奴才!” 莫冬儿却摇了摇头,“不是奴才,翠花公公待我甚好。” “可他死了。” 小姑娘抬了头,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娴妃,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偿命。” 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长发的小姑娘,在这渐渐暗下去的天里,状似鬼魅。 娴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那明明是太后下的令……” “你别当谁都是傻子,到底谁害的人,你心知肚明。” 娴妃突的叫嚷起来,像是为了打破这鬼魅般的气氛一般,“你一个九王妃,怎可拿着堂堂皇上的金牌子作威作福。不好生关着你那九王府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插手后宫!” 娴妃心知这宫里头,若是莫冬儿当真接着圣旨的由头想杀死她轻而易举。 那块牌子,不是她一个后宫妃嫔能违抗的。 现如今能救得了她的,唯有于公公。 思及此,娴妃接着道:“若是为了翠花公公一事,那本就是你们九王府安插了探子进宫,本宫不过是无心发觉,不想你却是随意寻了个由头,就要灭口!” “于公公,你还不……” 于公公却掐着嗓子厉喝一声:“够了!” 娴妃一怔。 瞬间,这院子里便安静下来。 静谧里,莫冬儿走进几步,拿脚踢了踢被娴妃扔到一边儿的匕首。 小姑娘看起来散漫的紧,就连走路都是慢腾腾的。 “你不必不甘心。” “你祸乱超纲,不贞不洁,以我给你安排这个的名头死,已经是便宜你了。” 于公公目瞪口呆! 祸乱朝纲他是知道,可这咋的,连不贞不洁都出来了呢! 反观娴妃,却是急红了脸:“你!你胡言乱语!” 小姑娘将脚边匕首踢到娴妃跟前,“人在做天在看,娘娘,有些事儿你自以为做的隐蔽,可那些,都有人看着呢。” 似乎是想压垮娴妃一般,小姑娘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轻声道:“看的清清楚楚。” 花嬷嬷身子突的一抖,只觉身后有些凉。 于公公却不能只当个壁花了,赶忙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了几步,颇带了些讨好的问:“王妃,您这话里的不贞不洁是何意?” “疯言疯语,岂可当真!” 娴妃娘娘说着就要扑上来,“于公公,您可不要被她骗了!” 于公公却侧身躲开了娴妃,“娘娘,请您自重。” 莫冬儿却只盯着娴妃道:“无非就是些男女之事,巫山云雨,夜夜良宵。” “这……”于公公腰身弯了弯,“王妃您,可否告知具体时日?” “公公,我还未及笄呢,怎好提人家日夜笙歌之事?”小姑娘似笑非笑,“您问我这些,怕是不合适。” 于公公老脸一僵。 “奴才明白了。” 娴妃却是咬了咬后槽牙,“九王妃!你何故如此污蔑我!” “你有本事做下那等事,怎的还怕人说?” “你这分明就是污蔑!” “莫冬儿,你可别忘了,本宫可是亲眼瞧见了,前儿夜里九王府墙根儿底下,你可是在与一男子幽会呢!” 于公公:“……” 花嬷嬷:“……” 这两位爆的都是些什么劲爆消息? 莫冬儿却撩了撩长发,“您哪只眼睛瞧见了?娘娘大晚上不睡觉,去我九王府墙根底下做什么?” “娘娘,您这要不就是私逃出宫,要么,就是满口胡言。” 娴妃冷笑:“怎的就许你污蔑本宫,本宫就不能污蔑你了?” 小姑娘轻笑一声,半抬了手,指尖微微勾了勾。 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一道黄影子,紧接着,小姑娘手上就多了一摞纸来。 “证据。”莫冬儿甩了甩手上的东西,紧接着,不算薄的一摞上好宣纸,尽数甩在了娴妃脸上。 娴妃心中警铃大作赶忙随便接了一张纸来,定睛一看,顿时脸上惨白了大半。 于公公见状,也赶紧拾起一张纸来,细细研读。 花嬷嬷:她也有点想看。 但是九王妃的气势不能矮! 刚刚那来送证据的,不过也是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也没比她们家太子妃大几岁。 她得好生在九王妃身后站着,就算是凭着这身量充充场面,也算是好的。 “不,这是假的,这全都是假的!九王妃,这都是你为了害我而编造出来的!” “你有能耐干出这等事儿来,却没本事承受这后果?”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一身黄衣,匆匆赶过来送证据的初夏撇了撇嘴,“你那姘头功夫可真是不咋地,三两下就被我……” 娴妃顿时瞪大了一双眼:“你把他怎么了!” 初夏摸了摸鼻子,可还没等说话呢,便被莫冬儿拉住了。 莫冬儿转了身,“公公,如此证据,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奴才自是满意。” 莫冬儿抬脚就走。 身后,是娴妃娘娘的怒喝。 “你把他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依她 可身后喊着喊着,就变成了嘶嚎。 “他到底怎么了!你将他怎么了!” “九王妃!若是他出了事!本宫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欺人太甚!” “九王妃!……” “你说话啊,是死是活你说句话!” “你倒是,说句话啊。” 娴妃突的就有些哽咽,“我知我有愧于你,你大人有大量。他是死是活,你便是知会我一声,又能如何?”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娴妃吸了吸鼻子,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辈子,当真就什么都没了。” 见娴妃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于公公是真心觉得当初皇上宠这娴妃不值得。 娴妃是得过皇宠的,还宠极一时,几乎是宠冠六宫。 那风头,简直都要盖过了皇后去。 就连如今,也是不管得了什么宝贝花儿,都往娴妃宫里头赏。 可这才过了多久,娴妃就寻了个姘头!简直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于公公吩咐了人收拾好散落一地的娴妃证状,再吩咐了几个身形壮硕的婆子看着。 于公公自顾自领着人走出了这娴妃宫门。 进走前,还不忘再这道宫门上落了锁。 娴妃娘娘只顾着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像个破布娃娃一般。 倒是有原先娴妃身侧的几个心腹亲信看不下去,暗自互相推搡了几把,这才有一个老婆子,壮着胆子上了前。 小芽姑娘都死了,这婆子也为难的紧,只敢小心翼翼的劝。 “娘娘,您,您可得振作起来啊!” “娘娘,地上凉,您起来罢。这圣旨还没下,圣旨下来之前,都有转机不是?” “您还有五皇子呢。” 是了,娴妃紧紧的闭了闭眼。 她不能死,她还有小五呢。 “于公公!”娴妃突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宫门口跑。 “无论如何,小五是无辜的!” “于公公,您信我一回,小五他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可于公公早就走了,别说是没听见,就算是听见了,也不可能回头。 花无百日红,新人变旧人,这些事儿于公公见得多了。 风水轮流转,娴妃得宠的时日里,也算得上是风头无量。 这宫里头,有多少亡魂,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就没了的。 于公公叹了口气。 今儿夜里,注定不清闲。 娴妃宫里,也徒留一个落魄女子,独自拍打着上了锁的宫门。 嗓音嘶哑。 “本宫是五皇子的生母,是皇上最宠的妃嫔,本宫怎能死呢?” 怎的就能,被一个拿着块破牌子的黄毛丫头给莫名其妙下旨处死呢? 那九王妃,也不过是个刚刚回了京的小丫头罢了,平日里都是不声不响的,顶多也就是聪明了些。 可怎的今儿夜里就发了疯呢! 若是早些时日便知她是这么一个疯子,她还怎会去招惹她? 娴妃突的唤了一声:“小芽!” 宫院里一片寂静。 也不是过了多久,才有一小宫女怯弱的唤了声:“娘娘?” “娘娘,小芽姐姐早就死了,您……” 娴妃双手顺着宫门滑落,径直摊坐在地上。 也曾荣宠一时的贵妃,双眸微垂,坐于花海之中。 哪怕五皇子已经成年许久,这妃子的容颜,亦是含娇带怯的。 却再也无人欣赏了。 娴妃坐了许久。 “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可是娘娘,如今出不去这……” “无需多问。”娴妃眸子冷了冷,“给本宫宽衣便是。” “是。”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初夏正一路跟着小姑娘出了宫。 路上,还不忘跟着花嬷嬷打了个招呼,黄衣的姑娘笑起来尽是洒脱,“有劳嬷嬷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嬷嬷了。” 花嬷嬷受宠若惊,“姑娘真是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还是得多谢嬷嬷。”初夏挠了挠头笑:“天晚了,再耽误嬷嬷便是我们的不是了,嬷嬷早些回。” “这……”花嬷嬷犹豫了半晌,“你们这两个小姑娘家回去实在是不方便,还是让老奴送你们一程。” “这样老奴回去,也好复命不是?” 莫冬儿:“嬷嬷,今儿我们不回去。” “不回去?那王妃要去哪?” 话刚出口,花嬷嬷又道:“老奴没有打听的意思,只是这天色渐晚,王妃您……” “我知道嬷嬷没有那等心思。”莫冬儿笑了笑:“只是怕耽误了嬷嬷,如今到底还是太子妃那头需要的人多些。” “不妨事不妨事,王妃放心罢,我们家太子妃皮糙肉厚的很!您的人又那般厉害,保准是万无一失的!” “倒是您如今,才让人不放心啊。奴婢还是得了太子妃的令跟着您的,若今儿不能将您好生照看着,老奴心不安呐。” “成,那便辛苦嬷嬷了。” “不辛苦,不辛苦。” 莫冬儿微微笑笑,便紧接着闷头的往前走。 倒是初夏,无论跟谁都极其容易打成一片,这才没一会,跟花嬷嬷都快结成了忘年交。 只是这两位的对话,让莫冬儿无语至极。 初夏:“嬷嬷,太子妃平常都喜欢玩些什么?我这些年可是淘了不少小物件儿,可我家主子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都搁在我家主子那落灰呢!” “若是有太子妃喜欢的东西,尽管跟我家主子说就是了。要不放着蒙尘,岂不可惜?” 花嬷嬷倒是知晓莫冬儿是个什么性子,也不推辞。 “太子妃倒是很喜欢江南那头的雪丝锦,我们太子妃女红极好,前儿还说,要给九王妃绣方帕子呢。” 初夏双眸亮了亮:“当真如此?只是可惜了,嬷嬷,你可不知,我们家主子平日里根本都用不上帕子!” “怎的用不上?” 初夏甚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前头的小姑娘,小声嘟囔道:“我们家主子哪有什么捏着帕子的大家闺秀样子。” 一个姑娘家,又是个嫡出的小姐,没个闺中密友给绣的帕子,像什么话? 以前竹儿也是会给莫冬儿绣帕子的,可这位主子,每回都愣是拿袖子抹。 几年下来,最初的那块帕子还是新的! 初夏忍不住烦躁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小石子轱辘轱辘,直滚到了前头的莫冬儿脚下。 莫冬儿磨了磨牙,身后这个不只说我坏话,还踢到我了! 罢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计较。 花嬷嬷却忍不住笑了笑,“奴婢本以为太子妃就够让人糟心了,不曾想九王妃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可不是。”初夏如同寻到了知音一般,“嬷嬷,您可不知,这些年为了打理我们家主子,我跟竹儿两个费了多少心思。” “若是如此,那老奴便告知太子妃一声,别做什么帕子了罢,倒不如给九王妃绣个荷包,绣身衣裳。” 初夏忙道:“那也好!太子妃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嬷嬷,我先替我们家主子谢过太子妃了!” “这可不成,就是要谢,也得是太子妃谢过九王妃。” 花嬷嬷眯着眼,边打量着前头的小姑娘,边道:“可惜在这京里淘不到什么上好的布料。依老奴之见,九王妃啊,得衬着正红色才好看。若要再精细些,得郞洲的缎子配。” “嬷嬷果真厉害!我们王妃的确是穿红色才最好看!” “那是自然,老奴可是带大了太子妃!” “……” 莫冬儿:“……” 这两个越聊越欢的,能稍微看一下路吗,她好像又迷路了。 那头于公公从娴妃宫里出来,打发了身后的人好生看着这宫院免得娴妃逃出以后,急匆匆的拐去了御书房。 “皇上,九王妃她……” “由着她去。”皇上只管盯着眼前八百里加急的捷报,眸子都未曾转动半分。 “尽管让她闹去。” “让她痛痛快快的闹一场,换一整个琉璃阁,到头来还是朕赚了。” “闹够了,就得给朕办事了。” 于公公眨眨眼,“皇上,九王妃用您的牌子下了道旨意,吩咐奴才转述给您。” 皇上这倒是稍微来了些兴趣:“什么旨意?” 于公公跪下来,双手奉上那道刻着九爪金龙的令牌。 “后宫嫔妃娴妃,暗自结党营私,觊觎皇位,不贞不洁。妄图行大逆不道之事,特赐匕首一把,令其了断。” 皇上听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九王妃当真这么说?” 于公公点了点头。 虽是他暗自加了几个字,可加上去的也是九王妃的原话。 等等,这人家九王妃都朝自个儿女人头上动刀子了,皇上这反应不对啊! “皇上,您看这?” 皇上伸手拿起了那在烛火下闪耀的牌子,“依她。” “传旨下去罢。” “是。” 于公公爬了起来,正欲后退,便被皇上叫住了。 “怀里揣的什么?” 于公公一怔,低头才发觉,怀里揣着的几张宣纸竟是漏了出来。 皇上这态度,竟是让他忘了将这怀里的东呈上去。 于公公赶紧将那几页纸取出,细细的抹平了,猫着腰递了上去。 那上边记载的不是别的,正是娴妃跟她那姘头相约的罪证。 皇上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还给了于公公。 面色都未曾有过一丝波动。 第一百五十章 接旨接旨,接旨就死 “皇上?” “朕知道了,去。” “是。” 于公公是咋瞅,都没瞅出来皇上面上有半分变化来。 难不成,皇上早就知道? 心里想着,于公公也就问了出来,“皇上,您知晓这事儿?” 皇上略微点了点头,“朕确实早就知晓了。” “只是碍着大将军的面子未曾拆穿罢了,到是要多谢九王妃帮朕铲了这对奸夫。” “皇上圣明。” 虽是嘴里这么说,可于公公却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宫里头,皇上眼线密布,虽说是本就不该有瞒着皇上的事儿。 可也不能如此算计人家九王妃! 前头拿着九王妃当枪使,后头觊觎着人家的琉璃阁。 就连于公公也不禁觉得,皇上这百般算计的样子,还哪有一个一国之君的模样? 可于公公也不敢多想,匆匆忙忙退至御书房外,还没等于公公吩咐人去把圣旨下到娴妃宫里去呢,远远的竟是走来了一个女子来。 这人,还眼熟的紧。 竟是娴妃娘娘。在这夜里,娴妃身着从一品妃装,亦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急急忙忙的,赶到御书房这边来了。 于公公:您这不是来送死的吗! 就您那档子事儿,皇上早就想收拾您了,您如今还亲自送上门来了,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娴妃从哪能得知皇上早就知晓她与外男有染一事? 娴妃娘娘这回可是花了大代价,收买了那外头守着的所有婆子,几乎散尽了所有私产,好说歹说,这才出了那宫门,可就是为了见皇上一面。 女人家的本事,依娴妃之见,无非就是娇气的哭诉几声。 娇声软语,软玉温香,红纱帐暖。哪还能有男人把持得住? 于公公没拦。 见于公公都不曾拦住她,娴妃娘娘更是信誓旦旦的往御书房里头闯。 刚推开了门,娴妃清了清嗓子,“皇上!” 嗓音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气,如黄莺般悦耳,是原先皇上最喜欢的声色。 只可惜,世事无常,新旧更迭。 御书房里只传出一声:“出去。” 虽是听不出喜怒的,可话里话外的冷漠,甚是明显。 娴妃愣了愣,“皇上,是臣妾啊!臣妾是……” 皇上头都没抬,只低着头敲了敲案桌。 不知打哪儿闪出来的黑衣人影,顿时捂了娴妃的嘴,将人丢了出去。 于公公闭了闭眼。 这是何必呢?前头九王妃都拿着皇上的牌子爆出您的那些腌臜事儿了,您又何必再来自取其辱呢? “娴妃娘娘,接旨。” “接旨?”娴妃娘娘心下百转,也想不出这道旨意里头,究竟会写出些什么来。 可紧接着,随着于公公念一句,娴妃的脸,就不自觉的阴沉了一分。 这圣旨上,跟莫冬儿所说,根本就没差几分! 简直就是那九王妃的原话! 皇上竟是真把那还未及笄的丫头片子所说的话当了真! 尤其是最后一句,赐把匕首,让她自行了断。 简直欺人太甚! 娴妃娘娘暗自咬紧了一口银牙。 可那于公公好像看不见娴妃的脸色一般,翘着兰花指道:“娴妃娘娘,接旨。” 接旨接旨,接了这旨,她就得死。 “臣妾,接不得这旨。” 于公公顿时瞪大了眼:“娴妃娘娘!您……” 顿时这宫里头,又是一阵子鸡飞狗跳。 后宫热闹暂且不提,这头莫冬儿却踩着月色映衬下地上纷杂的树影子,自顾自的在街巷里绕来绕去。 也不知绕了多久,好歹倒是绕到了莫府门前。 瞅见莫府高高耸立着的大门,小姑娘下意识的就想挥鞭子。 莫冬儿干脆扶了扶额,赶紧将脑子里那等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一边去。 踩着斑驳月色的小姑娘,老老实实的迈步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漫漫夜色里,耳边唯有几阵风声打着旋儿拂过。 叩门声,尤为明显。 睡眼惺忪的门房起了身,冲着外头大声嚷:“谁啊!” 莫冬儿:“九王妃。” 门房又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睡着了。 这门房,是府上新招进来的,是莫二老爷一家子招进来的人。 这人,没见过竹姑娘一鞭子甩得莫府大门只剩渣渣的模样,也没见过小姑娘在莫府里闹腾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模样。 他只见过,莫老爷莫苍穹跳着脚叫骂九王妃不是东西的模样,见过莫苍穹怒吼着喊九王妃不配做他女儿的模样。 所以这九王妃进不来,在他眼里,等明儿个,倒是还能借着这由头去跟老爷讨个赏。 莫府,门里一片寂静。 小姑娘皱了皱眉。 也不知门房是不是进去报信去了,门里头好像空无一人一般,再无动静。 莫府门前灯笼随着带了些寒气的风摇曳,摇的小姑娘打了个喷嚏。 花嬷嬷忙上前几步,“王妃,这天儿寒凉,您看……” 九王妃跟莫府的那点事儿,京城里头谁人不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花嬷嬷也是心疼眼前这小姑娘。 本是侯府的嫡小姐,竟是因着一个姨娘,跟家中人闹成了这般模样。 那小安府出来的女儿,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唯有一个安三小姐安似月,倒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年纪轻轻落得了那般下场。 莫冬儿摇摇头,接着叩了叩门。 这回,别说门房了,竟是连个人影子都未曾出来吱个声。 花嬷嬷这头正心疼小姑娘呢,身后站着的初夏却是闭了闭眼。 得了,她估摸着今儿这大门是保不住了。 这回啃门的,是御花园的蚂蚁,还是被她家主子拿糖粉喂了半个月的。 想来这门,怕是脆弱的紧。 初夏心里头想着,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还不忘拉着花嬷嬷一同往后退了几步。 花嬷嬷瞪圆了一双眼,你家主子还在前头,你退后做什么! 哪有主子在跟前冲锋陷阵,奴才连连往后头退的! 可初夏也不跟花嬷嬷解释,任由花嬷嬷怒瞪着,还拿下巴点了点那莫府的门,示意花嬷嬷去看。 花嬷嬷将信将疑的看向了那门。 黑漆,铜钉的高门,看起来甚是巍峨。 紧接着,跟大门比起来甚是娇小的小丫头往后退了两步。 小姑娘个子矮,腿也不长。 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只小短腿夹杂着风声,重重的往门上一踢。 表面光鲜,内里却腐朽了快大半的木门应声而碎。 各家各户,皆是纷纷亮了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难不成是山神发威了?” “这声响,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不是……” “……” 木头跌落下来的巨响之中,花嬷嬷没顾得上周遭人家皆开了门议论纷纷,只顾得上目瞪口呆。 这,这是门吗? 这刚刚还巍峨大气的门,去哪了? 不是,这还是腿吗? 那门,是被眼前九王妃一脚踢碎了? 被一个未曾及笄的小姑娘踢碎了? “这,这……”花嬷嬷语无伦次,“这门……” “嬷嬷怕是不知道。”初夏随意从地上捡了块碎木,声音也扬了扬。 “莫府啊,早就被安姨娘败成了一个空壳子,如今这莫府,就连大门,都只得用这等烂木来装门面。” “不信您瞧。”初夏将手中碎木递给了花嬷嬷。 花嬷嬷这定睛一看,手中这块碎内里,还真是被虫子一类的小动物啃了快大半。 莫府竟是已经落魄到,连大门都要偷工减料用朽木的地步了吗? 堂堂镇北侯,怎的就成了这般模样? 真是不跟着九王妃,花嬷嬷都不曾想过,这世间之事,竟是离奇至此! 不只花嬷嬷觉得离奇,各户人家开了门,见着满地的碎木渣渣,第一反应,是九王妃身侧跟着的那力大无穷的姑娘来了。 可这仔细一瞧,一片废墟之上,竟是只有九王妃一人。 再听闻黄衣姑娘那番话,有胆子大的,亦是上前拾了块木头来。 “果真是烂木头!都被虫蛀成这副模样,还怎能拿这木头来做正门?” 还有一老人家道:“娶妻当娶贤,哪怕是莫府这等高门大户,看来,亦是家宅不宁啊。” 这老人家捻着白花花的胡须,若是忽略那乱糟糟的头发,跟嘴边还未曾擦净的哈喇子,还颇有些道风仙骨的模样。 周遭立即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 花嬷嬷:就没人问为何九王妃又拆了自个儿娘家的大门吗? 初夏恍若知晓花嬷嬷心中所想一般,甚是俏皮的冲着花嬷嬷吐了吐舌头。 花嬷嬷怔了怔。 九王妃身侧,她见过的小丫头并不多。 不管是去东宫,还是进宫,九王妃从不像那娇生惯养的京城名门闺秀一般,身后仆从总是成群结队。 自从九王妃回京,依打听来的消息而言,九王妃怕是身侧只有这黄衣姑娘跟竹姑娘二人。 一动一静。 这三人,如闺中密友一般,极是亲密。 可就算是稍许富贵些的人家,府上小姐身侧都不会只有两个小丫头。 偏生这九王妃,打眼一瞧,身侧只有两人,穷酸的紧。却活的比谁都肆意张扬。 就连这仅有的两位下人,也皆不是什么普通人。 一个是深居简出,踪迹难寻的神医青竹。 另一个,便是眼前这黄衣的姑娘。 凭一块烂木头,便将九王妃深夜拆了娘家门面一事轻松揭过。 这位怕也不是个简单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惨兮兮的门儿 初夏却早转了头,向着废墟里的莫冬儿伸了手。 紧接着,花嬷嬷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只搭了把初夏姑娘的手,自己从木头渣子里蹦哒出来,毫无大家闺秀模样,一身乡野姑娘做派的小丫头,是九王妃? 这都有人上前去扶了,怎的就不能轻移莲步,款款而行呢? 再在看初夏姑娘那模样,这明摆着就不是头一回了。 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是心累。 花嬷嬷头一回觉得自家那不省心的太子妃甚是乖巧。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莫府里自然不会不知晓。 尤其是门房,愣是被这声巨响给惊的没了睡意,只披了件衣裳,匆匆忙忙的便跑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难不成是地动了?” “莫得。”小姑娘面无表情,“你家门踏了。” “……”门房提着灯笼扫了一眼,入眼便见着这满地碎木,顿时一愣:“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初夏冷笑一声,“谁知你们吃过一次亏了,还使着这等破门,就这破木料,不塌你家门,难不成还塌别家的吗?” “我说大叔,你刚刚怎的不早些开门?莫苍穹没告诉过你,你这莫府的破门不经敲吗?” “大胆!你这贱婢,怎可直呼老爷名姓!” “贱个屁!”莫冬儿眯了眯凤眸:“刚刚怎的不开门?死了?非得整出个动静儿,你才回的过魂来?” “我,我没听见!”眼瞧着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门房急着反驳。 “我刚刚没听见!反倒是你,怎的突的出现在莫府门前,还砸垮了我们莫府大门!” 门房咬了咬牙,骂道:“妖女!” 莫冬儿眨眨眼,软糯糯的小姑娘踮了踮脚尖,直视着门房道:“妖个屁!” 花嬷嬷:“……” 不是,这咋的正一品的王妃,还口出污言秽语骂人呢!骂一次也就罢了,咋还跟上瘾了似的每完了! 还跟一个下人骂上了! 虽是解气,可这不是一个王妃该干的事儿啊! 主子上前去骂人了,还要下人做什么? 还没等花嬷嬷上前去拦,初夏便先上前一步,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妖个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你们莫府以次充好,没钱还楞要冲门面,拿这等烂木头做门!” “我们家王妃来敲你这门,是看得上你!你不开也就罢了,还敢将我们王妃晾在门外!我家王妃可娇贵着呢!惊着了我们王妃,你赔得起吗!” 门房微微挺了挺胸脯,“我,我没听见!” “听不见外头有人敲门?你是聋吗!”初夏冲着门房大吼,直将口水都喷到了门房脸上。 “若是你娘生你时忘了生你耳朵,你就趁早辞了这门房位置,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每长耳朵,就自觉些滚,别白白抢了别人吃饭的营生!” “你,你这丫头好生没有教养,怎可说此等污秽之言……” 花嬷嬷:别光说这丫头了,这主仆俩一个德行! 尤其是九王妃! 倒不是没有教养,就是这上能斗后宫妃嫔,下能撕势利眼奴才的架势太过凶悍。 总显得她们这做奴才的没有存在感。 “哟!敲门声听不见,却听得见本姑娘骂你?别整那些没用的,九王妃在外头自报家门,你身为门房,装傻充愣是什么道理!” “你……” 那门房,本就是个踩高捧低的小人物罢了,再加上大人们平日里谈吐都是极为严谨的,哪怕是武将,在这莫府里,都没有一个出口不逊的。 更何况这些大人们,很本就无人将他这小小的门房放在眼中。 可门房是怎么想都未曾想到,今儿个竟是遇上了这么两个姑娘来! 一个跟娘家门房对骂的皇家王妃,估计这整个钺安,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门房情急之下,竟是提了那灯笼杆儿,就想往初夏身上招呼。 再能叫嚣,也不过是个姑娘家罢了,又是个奴婢,给她点颜色看看,不会怎么样的。 更何况,自个儿身后的主子,可是莫府! 只是这门房怕是想不到,眼前这叫嚣的正欢的弱女子,是曾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暗卫。 身为柔骨,巧笑嫣然。 也曾为了身后的这个小姑娘,踏过尸山血海。 “你什么你!”初夏也不躲,伸手就抢了那灯笼杆儿,双手一使力,细细的灯笼杆便被拦腰折断。 初夏扔了那灯笼,也不管那灯笼里头的火苗能不能点燃了周遭的木头,“还不滚去告诉你们家老爷,九王妃亲临!” 这门房眼见着那被扔到地上的灯笼里头,火苗跳跃,眼见着就要烧了灯笼纸,不禁一跺脚。 可他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一溜烟的跑了。 莫府里头的主子们,自然都被这外头“轰隆”一声给惊醒了。 尤其是老太太,年事已高,猛的这么一惊,险些没昏厥过去。 “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莫要惊慌,奴婢已经遣人去看了。” “如今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老夫人您喝口茶,压压惊。” 紧接着,莫苍穹大步撩开了房帘,微微躬身,“祖母。” 老夫人挥手让他起来,问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莫苍穹咬了咬后槽牙,“是儿臣那孽女!” “谁?”老夫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惊了太子妃的那个莫楚楚?她倒当真是个晦气的,这三更半夜的,竟是还敢回我莫府的门!” “是九王妃。” “什么?九王妃?那还不快请进来?怎的闹得如此大的动静?若是惊了九王妃,可是不好!” “祖母,那等孽女怎还有脸进我莫府!” 老夫人皱了皱眉,“若不是你当初做的那等事儿亏欠了她,你们父女二人,也不至于落得此般下场!” “可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你们就好生坐下来谈谈,苍穹啊,她今儿个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姐了。” “能坐稳九王妃之位,想来对你,还是十分有用处的。” 莫苍穹怎能不知这道理,只是他还记得上回好心好意去寻莫冬儿,却被那小姑娘讽刺一番。 “祖母无需多言。” “你好生跟祖母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好生解决的!还有今儿夜里,外头那么大动静,到底是怎的了!” “那九王妃拆了我莫府的门!还等着让我这个爹去跪迎她!” 老夫人一惊。 “祖母,孙儿今儿过来,就是想来告知您一声,孙儿不见那九王妃,并请祖母留在屋中,不要妄动。” “她,她当真使唤人拆了莫府的门?” 这不应该啊。 先别说那莫冬儿不至于大半夜的干此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但说出嫁的女儿,拆了娘家的门,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更何况莫府门楣高耸,是实打实的硬木,上头还打着铜钉呢! 就算是拆门,也是将将动手就能被发觉的,怎么说也不可能等到门倒了才被发觉! 可莫苍穹,还偏生就盯着她怀疑的目光点了头。 “那门房是做什么吃的,瞎了眼不成?看不见外头有人在拆莫府正门?” 莫苍穹叹了口气,“祖母怕是不知,那孽女身侧有一丫鬟,天生神力,力大无比!” “莫冬儿刚回京那日,便是这丫鬟一鞭子抽碎了莫府的门。这才得以让莫冬儿进府来。” “怎的有人会力大到如此程度?这,这等人若是用在你们军中,岂不是……” 莫苍穹眉心紧皱,“可那丫鬟是个死心眼儿,也不知九王妃用了什么法子,愣是让那丫头死心塌地的跟着,恼人的紧。” “那倒是可惜了。” 这里头正是温馨,可外头却不然。 那门房吵起了莫苍穹,再眼睁睁的见着莫苍穹被老夫人的人请走。 紧接着,门房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们家老爷出来。 门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也干脆不再回那大门处,倒是装傻充楞的站在内院门口处等着。 墙根底下,睡眼惺忪的一群小丫鬟皆是陪着主子起了身,正叽叽喳喳的搭着话。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我家老夫人才刚睡下呢,这下倒好,又起来了。” “可不是,主子起来了,咱们这做下人的,还哪有睡着的理儿?也不是是哪个挨千刀的……” 这小丫鬟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捂了嘴。 “嘘,快别说了,那位可不是咱们下人能说的起的。” 小丫鬟挣脱了那人的手,“怎的就不能说了?三更半夜扰人清静,说两句还不成了?” “哎哟,祖宗诶,你可快别说了。我可是有姐妹说了,这是莫府的门倒了!” “门倒了?不是人干的?” “哎呀。”这人一拍大腿,也不知该怎么说,思虑半晌,最终悄声道:“跟上回一样。” “上回?” 这一股脑抱怨的小丫鬟,是跟着老夫人进莫府来的,见周遭几人皆是闭了嘴不做声了,甚是不解。 “上回?难不成莫府这门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背后乱议九王妃,你这命,怕是不想要了。” 那小丫鬟身旁几个莫府的小婢女忙往后退了两步,跟那小丫鬟拉开了距离。 实在是说话人这音色,她们太熟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姨娘福大命大 说话这人,还担得上是她们曾经的噩梦。 大小姐身边的初姑娘。 初夏。 才跟着大小姐回京没多久,就带着九王爷的人,将莫府翻了个底儿朝天。 实则莫府下人,起先怕的是竹儿,毕竟人家一鞭子甩过去,击碎了莫府的大门。 可相处久了,竹姑娘的脾气,可远比眼前这位好的多。 竹姑娘好歹待人还算是亲和,眼前这位,可真是不讲理。 竹姑娘被安姨娘关起来那会儿,这位主,那是真刀真枪的将府上折腾了个鸡飞狗跳,半点都不留情面。 一个莫府的家生子慢腾腾的站直了身子,随即福了福身,“九王妃,初姑娘。” 另几个小婢女紧跟着福了福身子。 “九王妃,初姑娘。” 只有那先前询问着上回发生了何事的小丫鬟未动。 “见过九王妃,王妃万福金安。王妃可是来找我们家老夫人说话的?” 不怪这小丫鬟不知晓莫冬儿的事,实在是自打老夫人进了莫府,莫冬儿就再也未曾回来过。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世道,也确实没嫁出去的闺女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理儿。 莫冬儿不回来,倒是让莫府清净了不少。 可今儿个,莫冬儿回来可不是为了跟这等闲人扯那些没用的事儿的。 绕到这老夫人的院门口来,纯粹是小姑娘迷了路。 莫冬儿略一摇头,转身就走。 “初夏,带我去安姨娘的院里。” “是。” 花嬷嬷:您这是,在自个儿家里迷路了吗? 有人领路,莫冬儿极是顺畅的行至安姨娘院子,这回没用的上小姑娘动手,初夏抢先一步,一脚踹开了院门。 “搜。” 初夏撸了撸袖子,道一声:“好嘞!” 紧接着,花嬷嬷便有幸瞧见了这位初姑娘的拆家本事。 先不说这大半夜里将那丫鬟婆子住的地儿扫荡了一番,惊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就连那小厨房,都被折腾的乱七八糟,锅儿碗儿瓢儿盆儿,散了一地。 直到这院里的主子匆匆披了件衣裳出来,初夏也未曾停手。 安姨娘也未曾早歇,今儿是莫楚楚出嫁的大日子,虽是嫁妆简陋了些,可到底是好生的嫁出了府。 安姨娘心里虽是不舍,可到底是送闺女去东宫里头享福的。 庶女做太子侧妃,这是多少人家都眼红不来的好事儿! 就是太子那身子,着实是让安姨娘忧心了许久。 不过太子如此也好,也省的东宫那后院里头乌烟瘴气的,平白让自家闺女吃了亏。 安姨娘这头思绪正活泛着,直从今儿莫楚楚嫁出了门,想到了深夜里。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正打算歇着呢,外头却突的一声巨响,惊的莫府众人皆起了身。 紧接着没过多久,外头乒乒乓乓的,不知是什么人闯进了她的院子。 得了,看起来今儿个夜里,是睡不成了。 安姨娘这才吩咐人给取了衣裳,披着件秋袄便出了门。 上回初夏带着人折腾这莫府时,安姨娘没瞧见,这回,还是她头一次亲眼瞧见这阵仗。 出来一瞧,眼见着这满庭杂乱的模样,安姨娘险些昏了过去! “这,放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抄家吗!” 莫冬儿抬了抬下巴,“本妃得了密旨,特来捉拿朝廷命犯!” “这里哪有什么朝廷命犯!” 安姨娘这话才刚说出口,就突的想到了自己后院儿里,赖着不走的那两人。 安姨娘微微顿了顿,可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莫冬儿,你这是私闯民宅!是犯了当今律法,要见官的!” “就算你是当朝九王妃,也是要进大理寺给个交代的!” 莫冬儿嗤笑一声,“安姨娘,你莫不是年纪大了,这记性也跟着差了?” “你可得认清楚了。这儿是莫府,本妃可还姓莫呢,怎的就算是私闯民宅了?” “倒是姨娘你这个外姓人,住着我莫府的宅子,拿着我莫府的银两养着外人,这可不是谁家的姨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小姑娘眸色冷了冷,“安姨娘,您说是不是?” “你怀疑我?”安姨娘负在身后的指尖微勾,“分明是你,不忠不孝,老爷早就将你赶出家门,你还有什么脸回来!” “你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你别忘了,我的女儿还是太子侧妃呢!” “大半夜的来翻查自个儿姨娘的院子,莫冬儿,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放肆!”花嬷嬷双眸一立,“九王妃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说得的!” “想不到教导出莫侧妃的,竟是这等不识礼数之人!有娘如此,到也不怪莫侧妃坐出那等下作之事了!” 平白无故被一老婆子说教的安姨娘愣了愣,刚想反驳这老嬷嬷,说这老奴才妄议主子,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子呢。 可突的身后一小丫鬟提着灯笼奔过来,接着这灯笼的光亮,安姨娘突的看清了这原本隐在黑暗之中的老嬷嬷。 正是常年跟在太子妃身侧的老嬷嬷。 这可不妙,楚楚可还得在东宫里头混下去呢。 怎的能让她这个做娘的给闺女丢脸? 安姨娘顿时顾不上这院子被人糟践的不成样子了,忙上前几步,面露焦急,问道:“楚楚怎的了?” 花嬷嬷却不再愿意多言,只冷哼一声便别过了头,满脸甚是看不上那莫侧妃的模样。 安姨娘手忙脚乱的从腕上褪下来一个成色甚好的玉镯子来,拉起花嬷嬷的手,就想往老嬷嬷的手上套。 “嬷嬷,楚楚。不是,侧妃她怎的了?” “您跟我说说罢,侧妃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儿,若是在东宫里头犯了什么错,冒犯了太子妃,您只管骂她两句。” 安姨娘脸上堆起了笑来,“能得您两句提点,是她的福分……” “老奴可没那等本事去提点莫侧妃。” 花嬷嬷甩开了安姨娘卯足了劲儿套镯子的手。 上好的碧玉镯子,被花嬷嬷这么猛的一甩,从安姨娘手中飞出,直砸在地上。 “当”的一声,晶莹剔透的镯子应声而碎。 安姨娘眼睁睁的看着玉镯脱手而出,直砸在地上碎裂,恍若砸进了她心头。 直砸的她心尖尖生疼。 若是平日,安姨娘倒不会心疼这么一个玉镯,可如今这随身带着的镯子,却算得上是她身侧最值钱的物件儿了。 “你这……”安姨娘刚想骂,可又想起她那还在东宫的女儿,愣是将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 “嬷嬷,您看我这不过只是个落魄姨娘,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宝贝来,您就高抬贵手,多照看着莫侧妃些。” “你要什么,我一定……” “区区一个姨娘,也敢在外人面前夸下海口来?看来这莫府的规矩,着实是差的紧。” 花嬷嬷端起了那东宫里呵斥奴才们里下人的架子来,直看的莫冬儿一愣一愣的。 到底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在宫里头虽是不中用了些,可在外头唬一个姨娘,倒是绰绰有余的。 初夏百忙之中往那边瞅了一眼,见花嬷嬷一人足以镇住场子,便放心的回了头。 可这一回头,眼角余光恰巧瞥见了小姑娘瞅着花嬷嬷一脸崇拜的模样。 初夏顿时嘟囔一声:“没出息。” 原本是守在莫冬儿身旁做暗卫,却硬是被初夏从暗处揪出来做苦力的严八歪了歪脑袋。 “初姑娘,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干你的活去!” “噢。”严八搓了搓自个儿脑袋,又埋头忙着翻院子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莫府的下人们都习惯了,这回见着严八这外男进了院,就连许嬷嬷都只是象征性的拦了拦。 至于其他的人,那更是不敢多加阻拦。 可许嬷嬷到底是不能看着自家姨娘被人家如此挤兑的,“这位嬷嬷,各府自有各府的规矩,我们莫府的姨娘,还轮不到你这老奴才来插嘴!” “闭嘴!”安姨娘厉喝了许嬷嬷一声,紧接着跟花嬷嬷陪笑道,“嬷嬷,实在是莫府对贱妾太过关照,这才使得贱妾忘了本分。” “可侧妃娘娘打小便是请了许多先生来教,亦是在老爷身侧长大,侧妃娘娘可比贱妾要好的多……” 花嬷嬷皱了皱眉,冷声道:“想来姨娘是不知晓莫侧妃今儿个在东宫里头干的那等子腌臜事儿。” “您那好女儿,可是怀揣着有药的荷包,意图害我们太子妃跟太子妃腹中的小太孙呢!” 安姨娘惊了惊,“什么!” 她自己教养出来的女儿,咋说也不至于蠢到嫁进别人府上头一天,就明目张胆的谋害人家嫡妻腹中孩儿的啊。 更何况,那可是被多少双大人物们的双眼盯着的小太孙啊。 花嬷嬷想起这事儿就来气,还不禁往下扫了一眼安姨娘还不甚明显的小腹。 “姨娘这胎还能活到现在,可真是福大命大!” 安姨娘猛的单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小腹。 “这不可能,这定有什么误会罢!嬷嬷,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侧妃娘娘。” “人证物证皆在!”花嬷嬷瞪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便是你们莫府教出来的女儿!” 花嬷嬷从袖中,再一次掏了那太子妃的牌子来,“今儿你们险些害了小太孙一事,太子妃定要差个水落石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侧妃 见了这太子妃的牌子,安姨娘只觉不好。 若是莫楚楚当真做了什么蠢事,惊了太子妃,害了小太孙。 那岂不是还没等太子爷醒来,她那女儿便先活不成了! 若是莫楚楚活不成,她还指望着谁来帮衬? 难不成这辉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要被一个莫府老太太压的死死的? 这可不成! 如今那老不死的已经开始物色新夫人了! 只是安姨娘倒是不担心什么新夫人,老夫人到底在莫府是住不长的,一个新夫人罢了,她有的是本事让新夫人跟那苏便嬛一个下场! 安姨娘如今,只忧心莫苍穹! 同床共枕数十载,安姨娘心知,那莫苍穹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 若是自个儿威胁了他的前途,他是断不会留着自己的命! 要想着彻彻底底的翻身,她唯一能指的上的,就是莫楚楚。 身为太子身侧得宠侧妃的亲娘,莫苍穹好歹还会顾及她几分,不至于某日人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给害死。 如今凭她自己,怕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安姨娘捂着小腹的手指紧了紧。 还有她自己腹中这个,只暂时保的了她几个月的性命罢了,根本就指望不上! 安姨娘心思百转,突的问了声:“嬷嬷,太子妃可还好?” 花嬷嬷白她一眼,“有劳姨娘惦记,我们太子妃还活着!” “那,那小太孙可……” “你这姨娘好生不知规矩!天家之事,岂是你这等贱妾可嚼舌根的!” “贱妾知错!” “可是嬷嬷,莫侧妃今儿刚进了东宫的门儿,就算是给莫侧妃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去谋害太子妃娘娘啊!” “她敢不敢,可不是你能做的了主的!” “可嬷嬷,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自毁前程啊!” “你还敢狡辩!” 安姨娘:“嬷嬷,贱妾……” “咳咳。” 这边正斗的起劲儿呢,后头初夏突的轻咳了两声。 初夏手里还提溜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想来又是哪个睡得死的小丫鬟,被这人从床上提溜起来了。 花嬷嬷也没多看,却是忽的记起来,今儿这场子,是九王妃的,倒是她喧宾夺主了。 “王妃,老奴……” 莫冬儿看的正起劲儿,“嬷嬷只管……” 初夏这回咳的重了些,“咳咳。” 安姨娘:“我……”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安姨娘,“初夏你怎的了?不舒服便先回去歇着,我自己来也成。” 说罢,小姑娘也不管身侧是否有外男,径直撸起了衣袖,就要帮着初夏接着翻这院子。 一截白皙的小臂,在深夜灯笼的映照下,如同散着点点华光。 严八默默的转了头。 安姨娘:“嬷……” “哎哟喂,我的祖宗诶!” 花嬷嬷赶紧扑过去把小姑娘乱七八糟挽上去的衣袖放了下来。 边放着衣袖,边在小姑娘耳侧念叨,“祖宗,这,这可使不得啊。这女子当以贞……” 安姨娘:“……” 得了,今儿就是不想让她说话是。 莫冬儿:“……” 她也不知道为啥,谁跟她待久了都会变成老妈子。 无论老少男女,都是絮叨个没完的那种。 就连一向话少的冷面战神九爷,在给她寄来的信里,也是絮叨个不停。 莫冬儿求救的向着初夏眨眨眼。 初夏叹口气,“王妃,人在这儿呢。” “嬷嬷先来帮着我认认人,我们王妃估计就那德行了,说教也是没用的。” 花嬷嬷:有这么说自个儿主子的吗? 哪怕是事实如此,也不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 “孽女!孽女啊!” 花嬷嬷没来得及多想,就瞧见这院子外头,有一大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紧接着,挥手就想往莫冬儿脸上打。 树上飞身下来一团黑,在这深夜里,几乎捕捉不到这人的身影。 这黑衣人愣是在男人那粗糙的巴掌几乎挨到莫冬儿的脸时,给拦了下来。 紧接着,那黑影子甩手一挥,接着莫苍穹往回抽回手的力道,径直将莫苍穹挥推了几步。 “啧。”小姑娘摇了摇头,“莫大人好大的威风,竟是连当今九王妃都敢肆意辱骂责打。” “怎的,莫非是您自个儿不去那北疆,还看不得九王爷去北疆?便拿我这九王妃来出气?” “您这是故意要针对我,使得九王爷心绪不宁啊!非得让九王爷倒下了,你才高兴?” “我告诉你,莫苍穹,九王爷倒下了,那北疆也就破了!这钺安百姓,都将沦为亡国奴!也包括你!” “你这孽女!你……” 可莫苍穹还没骂出声呢,花嬷嬷却悄悄的被初夏拉了拉。 那父女俩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去折腾,反正初夏不担心他们家王妃会吃亏。 就算是一个不查吃了亏,再打回去就是了。 今儿主要的,还是她手里这人。 花嬷嬷被她拉了拉,狐疑的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花嬷嬷顿时被初夏手里钳制着的人吸引了注意。 这在黄衣姑娘手里挣扎着的人,不正那搜查了半个京城都没寻出来的安侧妃吗! 竟是躲到这里来了! 花嬷嬷双眉一挑,顿时吼道:“安侧妃!” 直震得安姨娘耳中心里咯噔一下。 吼得莫苍穹愣是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安轻云微微抬了抬头。 白色衣裳的姑娘,虽是未施粉黛,可生在小安府,就没有姑娘不是美人。 “放开。”安轻云微微挣扎两下,可那双手愣是被初夏捏的极紧,哪怕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莫冬儿扫了安轻云身后的安琳一眼,“初夏,放开。” 初夏这才松了手。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九王妃的奴才。” 莫苍穹皱着眉,“你是什么人?” 家里头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人,这大半夜的,还穿着寝衣! 看着也不像是什么丫鬟仆从,如此装束,像什么样子! 长得倒是颇为好看,只是这模样,莫苍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莫苍穹本就是听了那门房来报,说九王妃闯了进来,还直闯进了后宅里头,这才慌忙赶过来的。 九王妃进莫府后宅能做什么?这后宅里头,除了老夫人,也就住着安姨娘一个。 就依莫冬儿那性子,哪回进府不是闹得鸡飞狗跳? 莫苍穹唯恐莫冬儿对安姨娘腹中孩儿下手,这才匆匆忙忙从老夫人那头出来,唯恐晚来一步,这个孩子,便会被莫冬儿害了。 莫冬儿冲着安轻云点了点下巴,颇为好心的告知,“安轻云,安侧妃。” “什么!” 罪妃安轻云,可是大街小巷里传遍了的谋害太子之人! 莫苍穹大惊,也顾不上莫冬儿,只向着安轻云一叠声的问,“你是如何溜进我莫府的!” 莫冬儿,“问你的好姨娘,这可是人家亲姑姑,怎能不帮衬帮衬?” 这下莫苍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姑娘那嘴还接着一张一合,愣是不肯停歇,“只是就算是帮衬,给些银两吃食也就罢了,邀人常住,不知到底是姑姑心慈,还是……” 容颜本就妖媚的姑娘,在这深夜里,在安姨娘眼中,更如鬼魅。 “还是被人抓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如此啊?” 恍若这辈子都跟自个儿身侧这闺女犯冲的莫苍穹,头一回跟小姑娘站到了同一阵线。 莫苍穹指着安轻云问安姨娘,“安氏,一直以来,这罪妃都住在我莫府里?” “什么罪妃?”安轻云揉了揉被初夏捏的生疼的手腕,一身白衣的姑娘,甚显单薄。 “莫大人这话可就难听了,我只不过是受姑姑相邀,在这院子里头小住几日罢了。” 安轻云伸手将一绺被风吹到前头来的长发别到耳后。 “本来只是住几日便罢了。” “可没想到,东宫里头竟出了那等事儿,我也实在是心疼太子妃姐姐。想来太子妃姐姐也是不愿意见我的,我又怎好此时回去给太子妃姐姐添麻烦?” “莫大人,您说是不是?” 辉煌灯笼下,说话的姑娘不同于其余大家闺秀般尽是刻版,反而容颜娇艳,妩媚多姿。 哪怕是如今这等劣势局面,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自成风景。 “啧。”莫冬儿却晃了晃小脑袋,“搔首弄姿。” 安轻云脸上一僵。 莫冬儿:“你们小安府出来的女儿家,难不成都是这个德行?” 莫冬儿指了指安姨娘,“安侧妃你瞧,你年轻时若便是这般四处勾引,等你老了,就是这幅模样。” “容颜渐老,皱纹横生,独守空房,无人问津。” 这话,就连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止不住好生瞅了一眼安姨娘。 莫苍穹更是看了安姨娘一眼,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脑袋。 刚刚出来的那点端倪心思,更是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安琳更是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行了。”小姑娘拍了拍手,“既然人也抓到了,那我便先回了。至于这罪妃要杀要剐,可就不是本妃这等柔弱女子能管的了。” “哦!对了姨娘,你肚子里那个,可是太过福大命大了些,还是早些吩咐医师看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毕竟……” 小姑娘似笑非笑,“毕竟你的楚楚可是日日夜夜挂着那害人的药囊在你跟前转悠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这脉象 “药囊?” 莫冬儿不紧不慢的点了头,“是呢,也不知莫楚楚哪里来的恶毒方子。” “姨娘不知,莫侧妃带着那药囊,刚靠进了太子妃一点,便险些害了那还未出世的小太孙!” “姨娘这……”莫冬儿朝着安姨娘腰身看了两眼,只看得安姨娘心底发毛。 “楚楚定是被人陷害的!她一个姑娘家,怎会随身带着那等危险的东西!她,她难不成也不要命了?” 安姨娘干脆伸手去拉莫苍穹的胳膊,“老爷,您可要为楚楚做主啊!楚楚打小便心地善良,怎能干出那等事儿来!这定是……” 小姑娘笑了笑,“姨娘先别忙着解释啊,太医可是说了,光是莫侧妃身上沾染的那剂量,可不是一日两日便熏的出来的。” “少说,也得一月有余了。” 这话,顿时让安姨娘犹如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一月有余。 那不正是之前,莫楚楚突的转了性子,开始贴身伺候她的时日吗! 当初她自以为是女儿大了,要出嫁了,也懂事了,懂得来照顾她了。 这遭罪的日子里头,她那女儿,是唯一可以给她慰藉的。 可如今再细细想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哪什么懂不懂事,那莫楚楚分明就是想害了她这腹中的孩子。 是要害了她的亲弟弟! 她真是养的好女儿啊!竟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出来! 安姨娘指尖微微收拢,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道:“楚楚,她定是被人陷害的。” “老爷,您要给楚楚做主啊!” “一月以前,楚楚如何能得知今日要嫁去东宫?这定是有什么心怀叵测之人,将那害人的药囊放到了楚楚身上。想借这楚楚的手,来害太子妃,来害我们莫府!” 安姨娘说着,还不忘瞟了莫冬儿一眼,双眸之中,暗示意味十足。 莫苍穹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他可正愁着如今没有办法,将莫府从太子妃这事儿里头撇开呢! 安姨娘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可到底东宫的老嬷嬷还在,莫苍穹稍加掩饰了几分他那小心思,故作正直道:“你有何证据?” 性命攸关之时,安姨娘脑子转的飞快。 “老爷!楚楚一个女儿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哪儿来这药囊?” “说不准便是有什么心术不正之人,见不得我们莫府的好,特地拿这害人的东西来……” 莫冬儿:“姨娘还是多关照着些自己。” “与其有功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到不如请太医来好生瞧瞧,瞧瞧您那腹中,饱受了那药囊折腾的胎儿,是否早已变成了个死胎。” 安姨娘:“你!” 莫苍穹亦是抖了抖胡须,“孽女!哪家的女儿如此跟姨娘说话!你娘当初就没教过你规矩吗!” 小姑娘凤眸微眯,暗地里扯了扯花嬷嬷。 “本妃有没有规矩,自会有宫里的嬷嬷评判,本妃如何跟一个卑贱的姨娘说话,还用不得莫大人来教。” 花嬷嬷觉得此话不错,甚是配合的点了头。 “九王妃乃圣上亲封一品王妃,莫大人,您确实是逾越了。” “嗯。”小姑娘紧接着话锋一转,向着安姨娘道:“况且本妃只是忧心本妃这未出世的弟弟罢了。” “罢了,想来莫大人也是不在意这个孩子的。” 莫冬儿面露怜悯,紧接着向刚刚抓了安琳,便隐在半空中的严八招了招手。 “取本妃的牌子,速去给姨娘请几个太医来。” “是。”半空之中黑影子一晃,便再没了动静。 莫苍穹看的眼直:这丫头出来一趟,眼看着没什么阵仗,可身边竟是带了暗卫! 花嬷嬷就觉得,带了这么些暗卫出来也能走丢,九王妃也算得上是个奇人了! 花嬷嬷哪里知道,莫冬儿这身侧有几个暗卫,连她自个儿都不甚清楚。 都是九王爷留下来的,倒是能保证她身侧时时刻刻有人,可暗卫的职责,也不过就负责保护主子。 人家暗卫也不知晓主子到底要去哪,莫冬儿又不是个爱多话的,暗卫们便只能任由小姑娘瞎走,他们再跟着小姑娘瞎转悠。 “慢……”安姨娘刚说了一个字儿,这头暗卫便掠了出去,快的让安姨娘心底发毛。 “不麻烦的,安姨娘只管等着就是。对了,这夜里头天寒,姨娘可别冻出个什么好歹来,还是快些回去歇着!” “那个嬷嬷。”小姑娘指了指许嬷嬷,连声道:“还不快扶着你家姨娘回去?” “算了,瞧着你也不像是个腿脚利索的。”小姑娘撇了撇嘴,“初夏,还是麻烦你陪着姨娘回去罢。” “不麻烦,不麻烦!姨娘这边请。” 安姨娘:你倒是不麻烦!可我麻烦大了! “你可小心着些。”莫冬儿紧跟着叮嘱道:“可别磕着碰着了姨娘,姨娘可娇气着呢,不小心挨她个边儿,她都是会反咬你一口的!” 莫苍穹:“孽女!休要胡说八道!” 初夏没搭理莫苍穹,只高声应和着,“哟,那可请安姨娘小心着些!” 安姨娘瞪了瞪眼。 如今她到算是看明白了,这腹中孩子因何不受那药囊影响,莫冬儿定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莫冬儿定是知晓,她这腹中,分明就是个假胎! 可这初夏偏生掐着她的一只胳膊,还没等她说话呢,莫冬儿紧跟着就把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堵死了。 安姨娘顿时憋了一肚子闷气。 莫冬儿却在外头,自顾自的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了,单手捂着嘴巴,秀秀气气的打了个哈欠。 莫苍穹顿时皱眉道:“简直有失体统!” 小姑娘没搭理他,反倒是冲着安琳勾了勾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怎的跟安侧妃混在一起?” 安侧妃眸色暗了暗。 “奴婢安琳。” “倒是个好名字。” “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安侧妃威逼利诱,勾到她那去卖命的?” 这话,就连院内稍许聪明些的丫鬟婆子都听的明白。 九王妃这话说,分明就是想放了这安琳一马。 正被众人羡慕着的安琳却摇了摇头,“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是奴婢甘愿服侍侧妃娘娘。” 莫冬儿挠了挠脑袋。 “你到是个衷心的。” “谢王妃娘娘。”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 人家不领情,她也没办法。 反倒是初夏从里屋里走出来,也不管什么主仆有别,径直坐在莫冬儿身侧。 小姑娘还极其自然的往旁边让了让。 花嬷嬷看的眼直。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这主仆两个,都拿着规矩当摆件儿呢! 九王妃长成如今这德行,绝对跟初姑娘脱不开干系! 初夏坐在莫冬儿身侧,甚是痞气的敲了敲小石桌。 “姑娘是哪里人士?我见姑娘生的这般水灵,可不像是生来就该伺候人的。” 安琳认得眼前这初姑娘。 正是这位初姑娘,初见面便断了她的去路,还监视了她许久,害得她不得回东宫。 只是不曾想,这人竟是九王妃的奴才!且还能与九王妃平起平坐! 思虑再多,安琳还是道:“不劳姑娘费心,奴婢如今甚好。” 莫冬儿耸耸肩,不再言语了。 人家甘愿去死,她能怎么着? 本来也是想着安似月予她捎来了鲛人泪,想给安似月留个姐妹为伴的。 再加上安琳又替她瞒着安似月还活着这事儿,她便顺手拉安琳一把送个人情,救她一命便是。 可人家明摆着不领情,她又有什么办法? 初夏亦是跟着摇了摇头,小声跟莫冬儿嘟囔道:“竹儿怕是会……” 安琳正支棱着耳朵听呢,那头严八却已经把老太医拎了过来。 口中还咋咋呼呼的道:“王妃,太医来了!” “哟,这不是傅太医吗!”刚看见这太医,莫冬儿就乐了。 “快请过来,请傅大人给我家姨娘好生探探脉。” 傅太医微微颔首,只当自个儿没看见这满地狼藉。 东宫也是,莫府也是。 这九王妃,几乎是去了哪儿都得闹腾个天翻地覆。 就没个整齐的地儿! 可这话傅太医可不敢说,只低着头见了礼,便跟着小丫鬟进了里屋。 小丫鬟挨在傅太医身侧,瞧瞧的往傅太医的袖里塞了一包银子进去。 傅太医没拒绝。 跟在他们后头的莫冬儿只当没看见。 小姑娘还掀了掀帘子,冲着外头笑道:“莫大人也一起来瞧瞧。” 里头的小丫鬟,向着安姨娘点了点头。 莫苍穹冷哼一声,却还是背着手大步踏了进去。 这毕竟是自己头一个即将见着的儿子,莫苍穹自然是忧心的紧。 可紧接着,傅太医就给莫苍穹浇了一盆冷水。 直淋的莫苍穹透心凉。 “姨娘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这身子倒像是被什么药给坏了底子,日后怕是受孕有些难。” 安姨娘脸色骤白。 小姑娘眯了眯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傅大人,什么日后不日后的,如今我们姨娘肚子里,可就有一个呢!” “什么!” 傅太医惊呼一声,再伸手去探那脉搏。 长袖里头,沉甸甸的银子随着傅太医的动作晃荡。 “你这脉象……”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就知道你欠揍 傅太医好生探了探安姨娘的脉象,直探了许久,才终是松了手。 莫苍穹上前两步,询问道:“傅太医?” “这……”傅太医又看了一眼大半个人都隐在纱帐后头,仅露出一只白皙皓腕的安姨娘。 安姨娘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傅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恕老夫愚钝,实在是听不出喜脉来。” “傅太医可是听仔细了?” “千真万确。” 莫苍穹脸色突的暗了暗,直冲着帐幔里头吼:“你这贱人!” 安姨娘亦是道:“你这太医,胡言乱语!这莫府可不是你这等人可诓骗的!” “莫府可容不得你开玩笑!” “安姨娘!”小姑娘眯着凤眸道:“这莫府也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安姨娘却好像突的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一把掀了纱帐。 “老爷,如此大事儿,妾身怎敢骗您?倒是这位太医,您这袖子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 傅太医微微往后躲闪了几分,躬身不语。 安姨娘向着屋内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太医莫不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特地来此害我的!” “这赃物还在袖子里头……” “闭嘴!”莫苍穹突的怒喝一声,“无知妇人,傅大人岂是那等不识……” 可紧接着,还没等接了安姨娘眼色的小丫鬟动作,初夏就捞起傅太医一只衣袖。 初夏倒也干脆,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匕首尖儿抵着袖袋,使力一划,袖子里头,一包沉甸甸的银两便滚了出来。 莫苍穹:“……” 生养了这么个爱打他脸的闺女,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一天不打他这张老脸,就难受是不? 安姨娘顿时叫嚷:“老爷!您瞧,这……”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可还没等莫苍穹骂呢,外头的老夫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拄着拐杖迈进了屋子。 莫苍穹皱了皱眉,“祖母,您怎么来了?” “不来,难道要看着你们造反吗!” 傅太医只管躬身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老夫人此话可是严重了。”莫冬儿嗤笑一声,“造反?您也不问问您那孙儿敢吗?” “莫府乃是百年的清正世家,怎么可能造反?老婆子说要造反的人,是你!九王妃!” “怎的?老夫人这是不把本妃当做莫家人?” 莫冬儿点点头,“那倒也好,不过今儿个您倒是抬举本妃了,今儿要造反的人,在那呢。” 实在是莫冬儿投过来的眼神太过扎眼,安姨娘脚下不禁暗自动了动。 “安姨娘?”老夫人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面,“果真是下贱胚子,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闻言,小姑娘不禁好生瞅了安姨娘一眼。 也算不得衣衫不整,兴许是刚刚掀帘子动作有些大,外衫稍许有些不平整。 这副模样,在莫冬儿眼里,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衣衫不整的。 可莫冬儿就是嘴贱的跟了句:“是呢,安姨娘怎的如此不修边幅?” 老夫人不禁高看了莫冬儿一眼。 这丫头,竟是连这等嘲讽都当做耳边风,属实是段数高深。 初夏:“……” 她现在只想摇醒她那傻乎乎的主子。 祖宗诶!老夫人说衣衫不整的是安姨娘吗!她说的是你!你也不看看是谁不修边幅! 是你打打杀杀折腾了一日,衣裳都折腾皱了!你瞅你那裙边,还蹭着两道灰印子! 花嬷嬷亦是忍不住扶了扶额,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花嬷嬷端起了东宫里头训斥小宫女的架子,“老夫人,王妃娘娘今儿可是来帮着你们莫府的。” “您府上这姨娘,模样说不上多好,可胆子倒是不小。怀的是个假胎不说,还私藏朝廷钦犯,教唆女儿谋害太子妃!” “光是这窝藏朝廷罪人,你们莫府怕是就要被抄家灭族!如今王妃好心来提点,不曾想这莫府里头一个两个的,竟都是些不领情的东西!” “真是白瞎了王妃一番好意!” 花嬷嬷摸了摸手上的太子妃牌子,略一躬身道:“王妃娘娘,奴婢定会将今日这事儿如实禀报给太子妃。” “成。”莫冬儿点点头。 见事情都被花嬷嬷都抖搂明白,小姑娘也不愿多待,抬脚就走。 还不忘好心跟莫苍穹道一声:“莫大人,好自为之。” “你当我这莫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夫人再一次拿拐杖重重的点了点地。 “你也不必躲着我这老婆子,九王妃,今儿不把话说明白,你就别想走。” “那老夫人便是抬举自个儿了,本妃还用不着躲着你。” “老夫人,您也算是个过来人,安姨娘这等小把戏都瞧不出来,您这大半辈子,怕是都白活了。” “孽……” “莫大人除了孽女,还会骂什么?” 小姑娘指了指外头被人看着的安轻云主仆两个,眯着凤眸道:“得了,那两人,我便先带走了。” “慢着!”莫苍穹突的打了个手势,紧接着,突的冒出了几个人来,拦住了即将跨出门去的小姑娘。 莫苍穹此刻到也顾不上安姨娘,跟一个未出世的儿子比起来,自然还是保住他的性命要紧些。 安轻云二人,若是被这九王妃带走,依着九王妃对他的厌恶,定是会把什么脏水都泼到莫府头上。 反正她是外嫁之女,就算是诛九族,也算不到她头上。 莫苍穹算盘打的精细,高声道:“九王妃,将那二人留下!” “怎的,姨娘窝藏罪人不成,换老爷来窝藏?” “你!”莫苍穹瞪了瞪眼,却终是摆了摆手,“罢了,我不跟你吵,你将那二人留下,老夫自会带着她们二人与安姨娘,面见圣上请罪去。” “老爷!您不能如此……” 安姨娘伸手就想去抓莫苍穹的一只胳膊,只是莫苍穹长袖一甩,侧了侧身子,让安姨娘扑了个空。 倒也算巧,安姨娘这一扑也是使了几分力的,不曾想半途莫苍穹侧了身,这力道一个没收住,安姨娘便扑到了桌沿儿。 小腹顿时实实在在的磕在了桌上。 老夫人心里猛的一紧。 若真是怀胎几月有余,这一磕,怕是要见红的! 可安姨娘顾不上那些,竟是自个儿爬了起来,哭道:“老爷!她们跟妾身可没有关系!” “都是她们逼妾身的啊!” 老夫人拄着拐杖,在身侧丫鬟的搀扶下,往前凑了几步。 “你,你这腹中……你当真没怀上侯爷之子?” “老夫人!”安姨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老夫人,妾身,妾身这都是被逼的啊!” 安姨娘紧紧抓着老夫人的裙摆道:“都是她们逼我的!都是安轻云!” “是她逼我服了药,还逼我如此行事。” 姨娘泪眼婆娑,虽是不比那年轻鲜活的姑娘们,可也到底是陪了莫苍穹多年的枕边人。 可这也不过就是个姨娘罢了。 莫苍穹面色阴沉。 有什么是比自己前途,比自己如今这荣华富贵还重要的? 更何况,这姨娘还骗了他,甚至还将他这镇北侯当做傻子一般,玩的团团转! “安姨娘,老夫自认待你不薄,不曾想你竟是做得出此等事来,如今若不是事情败露,你还想瞒多久!” “妾身。”安隐瞒目光躲闪,“妾身本也不想瞒着,先前不说,是因为妾身怕……” “你怕什么!” “妾身是怕耽误了楚楚的婚事啊!老爷,妾身知道错了。更何况,这只是权宜之计啊!” “妾身早就想好了。”活成多年的老妖精,安姨娘就算是泪眼模糊,依旧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老爷,妾身原本便打算好了,等着楚楚出嫁,妾身便一五一十的跟老爷说清楚,绝不敢欺瞒半句!” “夫君,您就再……” 老夫人拿拐杖重重的戳了戳地面。 “权宜之计!那你欺瞒侯爷,说你腹中早已怀胎之事,也算是权宜之计吗!” “自然!”安姨娘点了头。 老夫人:你可真不要脸! 可安姨娘依旧是振振有词,“若是妾身先前便有个这个孩儿,等到老爷抓了安轻云,交去官府,便可说……” 安姨娘指着门外叫嚷:“便可说是那安轻云暗闯我莫府,还害了我腹中孩儿!如此一来,夫君便可撇的干净,亦不会再有日后顾虑!” “啧。”小姑娘晃了晃脑袋,“真是难为安姨娘,竟是导出如此一番大戏来。” 安姨娘现在就不想听见莫冬儿的声音! “冬儿,姨娘知晓你不喜姨娘,可你也不能如此设局来害我啊!” “害你?区区一个姨娘,还不值得本妃放在眼里。安姨娘,这是你自掘坟墓。” “本来本妃也想卖莫大人一个面子,可安姨娘这出戏实在是精彩,精彩到让本妃不把外头那两个带走都不成了呢。” 小姑娘半眯着凤眸,慵懒的抬了抬手,轻拍两下,四周顿时黑影浮现。 足有十来个。 莫冬儿:呦嘿!人好多! 莫苍穹瞳孔微缩。 旁人兴许是只道这黑影子是一众暗卫,可莫苍穹却是知晓这些人的。 那烫金的袖口边儿,分明就是这裸的宣告,这群暗卫,是九王爷手底下的直属暗卫。 这贱丫头,怎的能使唤九王爷的暗卫!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收拾东西滚蛋 莫苍穹一边顾虑着九爷暗卫们,心底还不忘暗骂这出来一趟给莫冬儿配备如此众多暗卫之人。 严八暗自揉了揉鼻尖儿,想打喷嚏。 可终究还是忍住了,还暗自挺了挺胸脯,望向初夏的一双眼底,尽是邀功之意。 这帮兄弟是他刚刚叫过来的,骄傲! 他就知道,跟着王妃进莫府,不是拆家,就是揍人! 有报复莫苍穹这等好事儿,可不得多叫几个兄弟来乐呵乐呵! 莫苍穹这老东西,就是欠揍! 初夏暗自向严八伸了个大拇指。 半路回王府喊人这事儿,虽是缺德了些,可实在是怪那莫苍穹太欠揍了! 都来来回回骂了自家王妃几回了!今儿个就算不揍他,也得好生招待一番莫苍穹的人! 省的某些老东西蹬鼻子上脸。 莫冬儿也不客气,仗着人多,更是放肆了些。 小姑娘昂着小脑袋,甚是张狂,“揍他!” “好嘞!” 初夏松了松筋骨,抬手就想揍莫苍穹。 忍这老东西好久了,要不是因为这是自家主子的亲爹,她保准趁着那天月黑风高的,揍的他连老夫人都不认得! 可初夏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忽的被人从后头一扯,捏紧的拳头便打了个偏。 紧接着,初夏也不知晓到底发生了啥,只觉被人一阵拉扯,转转悠悠的,愣是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眼见着自个儿离那混战圈子越来越远,初夏刚要怒,就听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声。 “来人呐!遭刺客啦!” “有人追杀九王妃啦!” 声音软糯,若是再尖利些,听起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初夏:“……” 主子,您说实话,您要干啥。 九王爷一向积威甚重,毕竟长久以来,北疆战火不断,更有几次,北疆的难民竟是硬生生被逼的跑上京城里来,给京城里的百姓也是折腾的苦不堪言。 可自从九王爷去了北疆,便再无战火涉及到京城。 如今九王爷好不容易娶了王妃,家家户户的百姓,皆是盼望着九王府早些开枝散叶,再填个小世子接着保家卫国呢。 再加上莫府这般百年世家,临近的人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更何况,今儿夜里,九王妃砸门动静不小,多少双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莫府呢。 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这条街上,保准是第一个知晓。 如此一来,听了九王妃遇刺,家家户户纷纷亮了烛火,招呼着家丁侍卫丫鬟婆子,皆是踏了出来。 哪怕是平头百姓,也都各怀了小心思,巴望着能搭上九王妃,哪怕是让九王妃混个脸熟也成。 富贵险中求,就算是搭不上那皇家的边儿,混个几两真金白银,也是好的。 家家户户皆是心怀各样心思,举着火把赶了出来。 更有心的,竟是大半夜的敲开了京兆尹大人的府门。 京兆尹得了消息,都没顾得上叹息一声,便匆匆披衣起身,趁着夜色,匆匆忙忙往莫府里头赶。 别人许是不知九王爷待他这位新王妃的心思,可京兆尹可是亲眼看着过这两位主子相处的! 九王妃虽是年纪小,却是九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 遇刺这等大事儿,可耽误不得! 莫府大门又是碎成了渣渣的,众人先前还碍着莫大人不敢往里头闯,可京兆尹却顾不上那些,一头就冲了进去。 众人便也跟着进了莫府里去。 这百年世家府邸里头,也算得上有史以来头一回畅通无阻,任由什么官府人家,平民百姓出入。 这巍峨的府邸里头,入眼处,一片狼藉。 莫冬儿还甚是慢腾腾的叫嚷:“有刺客!” 小姑娘个矮,叫完之后还蹦哒了两下,冲着外头找人的京兆尹招了招手。 “京兆尹大人!这里!” 京兆尹眼角微抽。 眼前的小姑娘,眸中带笑,双颊还鼓鼓囊囊的,不知含了些什么在嘴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遭了刺客的模样! “大人来的好慢,您瞧,那帮刺客都快被我家王爷留下来的人打死了呢。” 京兆尹:那是刺客吗!我咋瞅着那像是莫府上雇来的侍卫打手? “王妃,下官来迟了。您这……” 您能不能让那打成一球的人先散开? 您自个儿瞧瞧,您这哪是遇上了刺客?您这是单方面的虐打刺客! 莫冬儿从善如流,“起来,这地儿就交由京兆尹大人处理。” 严八得了令,还不解恨的踢了地上哀嚎的侍卫两脚。 紧接着,严八也不知打了个什么手势,一众袖边儿带着烫金绣纹的黑衣人顿时隐匿了踪迹。 “还有一事。” 莫冬儿眨巴眨巴大眼睛,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安轻云,“大人,您瞧。” 京兆尹回了头。 白衣姑娘?挺好看的,这人谁啊? 好像看着还有点眼熟? “这位是……” “大人不认得!”莫冬儿愣了愣,“那是安轻云啊!” “噢!安轻云。” “她刚刚还想跑来着,被……” “等等!”京兆尹先前还没想起来这安轻云是谁,可突的一想,这人姓安! 小安府的安轻云! 太子侧妃! “您先等等!” 莫冬儿被京兆尹这突的一嗓子唬了一跳,“怎的了?” 京兆尹只觉自个儿后背上沁出一身冷汗来,不禁弯了弯腰,小心翼翼的问小姑娘,“您说,这是谁?” “安轻云。”小姑娘一本正经,“太子殿下的安侧妃,安轻云。” 安轻云! 京兆尹脑袋里“哄”的一声炸开。 前儿皇上还召他进了宫,勒令他三日内抓住安轻云,否则便要治他个失职之罪! 丢了官帽都是小事,一个不好,这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可这眼看着时辰快到了,他正愁着呢,安轻云竟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王妃,这位真,真是……” “嗯。”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咋啦?” 京兆尹语无伦次,“王妃,您看您能不能,能不能把她让给下官,不是,是交由下官,由下官把她交……” “您要亲自把她带给皇上?为啥呀?” “这,那个是皇上……” 还没等京兆尹说出个理由来呢,莫冬儿甚是大方的摆了摆手,“你带去。” 嘎? 安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当她说的那些都是耳旁风吗! 码垛,白哭了! 莫苍穹瞪了瞪眼。 这贱丫头! 交由官府,还不如让他带着安姨娘去找皇上认罪! 京兆尹却如同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昏了头一般。 竟是惊的久久没回过神。 安轻云:你们好歹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好吗? 别当我是个摆件儿啊喂! 莫冬儿发了话,京兆尹大人还生怕小姑娘反悔,忙招呼着身后的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带走!” 安轻云觉得,若是落在布衣出身的京兆尹手上,好像还能挣扎一下。 “放肆!京兆尹大人,本宫好歹也是太子侧妃,岂是你说能带走便可带走的!” 这……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这话也就只能唬唬不经事儿的衙役们罢了。 京兆尹在这京城里,什么大人物没见过,都混成老油条了,岂会怕一个戴罪之身的妾? “不过是个太子侧妃。”小姑娘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今儿要拿你的,可不是京兆尹大人,是本妃!” “别说你是戴罪之身,就算你还是东宫里头宠极一时的侧妃娘娘,本妃照样敢指着朝堂律法捉拿你!” 京兆尹跟着道:“还不快将这罪妃拿下,即刻便送往宫中!” 花嬷嬷不禁多看了京兆尹大人一眼。 这人能坐得稳京兆尹的位置,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可却要靠着九王妃罩着,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京兆尹倒是不知晓花嬷嬷那心思,否则必定得振臂高呼一声冤枉。 可这却是京兆尹头一回无须自个儿冒着风险办差。 京兆尹咂咂嘴,身后有个靠山的滋味儿,确实不错! 得了,以后就跟着九王妃混! “还有那头的刺客,麻烦大人尽快处理处理。”莫冬儿指着莫苍穹道:“走哪都不安生,这不是逼着本妃远走他乡吗!” “自个儿家里都能遭了刺客,还有莫府那门,莫大人,你可得好生修修!” “就算再穷,你也不能用那烂木头啊。” 小姑娘一脸嫌弃的甩甩长袖,一手扯着初夏,一手拉着花嬷嬷,挑挑捡捡的寻着一片狼藉中下脚的地儿。 就跟这一片乱七八糟的地方不是她整出来的似的! 就连花嬷嬷都看得眼直! 前脚折腾的鸡飞狗跳,后脚又是一副乖巧小姑娘的模样。 这丫头,简直就将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招数诠释到了极致。 也未免将自己人与旁人分的太过明显了些。 还有拉着她这老嬷嬷的那只小手,软乎乎的,甚是讨人欣喜。 花嬷嬷想着想着就有些羡慕初姑娘,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般回护,怕是死也值了。 想来九王府,定是其乐融融一片。 可不曾想,回到了九王府,花嬷嬷还没站住脚跟儿呢,小姑娘刚进门头一句话,便唬了花嬷嬷一跳。 莫冬儿:“收拾东西,我们离开。” 九王府的规矩,主子有令,无须废话,立即行动。 眼见着小姑娘下了令,这府里上上下下就动了起来,花嬷嬷愣了愣。 “王妃,您要去哪?”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封了九王府与琉璃阁 “京城甚是危险,本妃要去苏家避避风头。” 花嬷嬷突的生出一种理应如此的感慨来。 的确如此,如今京城已经能嗅到动荡了,九王妃孤身一人,也确实该去苏家坐上一坐。 “还请王妃路上小心。” “嗯,嬷嬷放心罢。” 小姑娘笑起来,笑的凤眸微眯,迎着月色,在这夜里头,晃了花嬷嬷的眼。 花嬷嬷只可惜没人能观赏到此般绝色。 笑给她一个老嬷嬷看,又有什么用呢? 小姑娘玉手微抬,捂着嘴秀秀气气的打了个哈欠。 “嬷嬷先回罢,天晚了,再不回去,倾城怕是会担心的。” “您还有功夫管我这老婆子?王妃,您若是不嫌弃,便让我这老婆子帮您收拾罢。” “您这身侧只有一个初姑娘,也忙不过来不是?” 小姑娘也不推辞,“那便有劳嬷嬷了。” “不麻烦,不麻烦。” “嬷嬷,您能来帮忙就太好了!”初夏拉起花嬷嬷就往里走,还笑道:“我一向不大擅长这些。” “光是看见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我头都大了!” 花嬷嬷亦是笑起来,“那可不成,若是不会打理东西怎么成!难不成还要让你们主子自个儿打理去?” “我们主子也不大会打理这些。”初夏摇摇头,“以前都是竹儿吩咐,我跟主子两个都是打打下手,做做苦力活儿就成了。” 花嬷嬷惊道:“哪有主子做苦力的!” 初夏忍不住偷笑两声,悄声跟花嬷嬷说道,“嬷嬷,竹儿那丫头可会使唤人,从小到大,一马车一马车的草药,都是压榨主子给她搬的呢!” 花嬷嬷突的就感觉自家太子妃可能不太好。 初夏却拍了拍花嬷嬷肩头,一脸促狭,“嬷嬷,太子妃可是请了个祖宗回去呢!” 花嬷嬷哪能不知初夏是在逗她,“罢了,起码能抱住她跟小太孙的性命,就算是祖宗,奴婢也供着!” 初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嬷嬷,竹儿那德行就是我家主子宠出来的,您要是也这般宠着她,想来她可是要在东宫里头无法无天的。” 花嬷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被你家主子宠出来的吗? 九王府一向甚是高效,众人亦是几天以前就收到了跟随王妃回娘家的吩咐。 一个个皆是卯足了劲儿,全府上下顿时忙活起来。 花嬷嬷与初夏两人,虽是嘴上不闲着,可手底下也未曾闲下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衣裳首饰小物件儿,愣是给莫冬儿塞了满满一大箱子。 莫冬儿:“……” 只是去呆几天,免得皇上跟她要琉璃阁,咋整得像去逃难一样呢? 小姑娘脱口而出,“这一大车,还咋逃难。” 花嬷嬷:“……” “不是。”小姑娘揉了揉自己脑袋,“只是去苏家几日,不用带这么……” “得带上!王妃,这都是你能用上的。出门在外,多了些什么不要紧,就怕短了些什么!” “您把这些都带上,保不准就用上了呢!” 莫冬儿:“……” 成,带着就带着。 紧接着小姑娘接了初夏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就像上马。 花嬷嬷瞧见小姑娘那架势,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妃,姑娘家怎能……” “嬷嬷可是忘了您当初瞧见我的模样了?” 是了。 花嬷嬷突的放宽了心。 当初她们家太子妃还是个闺中小姐的时候,这小姑娘便已经能单挑诸多山匪了。 这姑娘,不能被这复杂沉重的规矩束缚。 她理应是自由且散漫的。 “王妃,保重。” 小姑娘笑笑,“嬷嬷放心,耽误您一夜了,快些回去歇着罢。” “哎,好。” 莫冬儿瞅了瞅身后,见着大家伙都是准备好的模样,一夹马腹,娇喝一声,“出发。” 初阳之下,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在马上甚是肆意,亦如当年。 发间红铃微扬,尽显朝气。 花嬷嬷突的笑了起来。 真好。 皇宫,早朝。 皇上自然是一大早就知晓了昨儿晚上莫冬儿的那档子事儿。 哪怕是皇上,都禁不住同情了莫苍穹一把。 “生了个这么能折腾的姑娘,属实是心累的很啊。” 于公公正给皇上打理着龙袍,闻言未曾答话。 皇上紧接着自言自语,“到底是莫爱卿欠下的债,也怪不得九王妃折腾他。” “行了,走。” 于公公这才收了手,“是。” “京兆尹倒是捡了个便宜。” “皇上,人各有命,这也是京兆尹的福分。” “嗯。”皇上略一点头,率先踏出门外。 于公公本以为皇上许是会下了早朝便去问九王妃,只是未曾想,竟是时隔两日,皇上都未曾提起过九王妃。 直到第三日午时,皇上才在御书房里头唤了声,“来人,唤九王妃进宫一叙。” “是。” 皇上扔下了手里头的奏折,揉了揉眉心。 如今太子醒来,这朝上,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倒也幸好,赶在那几个小子前头先寻到了琉璃阁阁主。 是时候抽出手来,好生打压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番。 皇上倾身,给自己倒了被茶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的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皇上思索几分,再取了茶盏来,又添了杯茶,再静坐与皇案之后,安安心心的等着小姑娘将琉璃阁双手奉上。 紧接着,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皇上!九王妃跑了!” “什么!”皇上拍案而起。“跑了?你这话是何意?” “皇上,如今那九王府,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里面就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皇上一愣。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朕倒要看看,她如何跑的了!” “来人,传朕旨意,查抄九王府!” “皇上三思啊。”于公公忙劝,“如今那捷报刚传回京里来,正是九王爷名声鼎盛的时候。查抄九王府,可万万使不得啊。” 皇上双眸有丝发红,“她跑去哪儿了!” “这……奴才不知。九王府里头的人,就跟瞬间消失了一般。” “怎么可能无故消失!”皇上气急,“给朕封了那琉璃阁!” “还有那一条花街柳巷,败坏民风,都给朕封了! “使不得啊,皇上,那琉璃阁虽是花楼,可身后却是实实在在的江湖!” “皇上,自古朝堂与江湖便不相往来,若是封了琉璃阁,定是会引着两方相斗,还请您三思啊!” “这也使不得,那也使不得!” 皇上突的回身大步踏入里头的屏风,走到供他临时歇着的龙床边儿,手上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顿时弹出一个雕花空隙来。 皇上微微弯了腰,从空隙里头,掏出了一小块玉佩来。 “拿着这个,去给朕封了那琉璃阁!” 于公公愣了愣,却也是伸着双手接了,只觉这手里头轻飘飘的一块玉佩如有千金重。 “是。” 可于公公刚迈出屏风来,突的大惊道:“皇上,您瞧!” 御书房里,堆着奏折的案子最上方,赫然压了一摞厚厚的宣纸。 “什么?” 皇上往前走了几步,手指捏着那最上头的一张宣纸,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上头,尽是些贪官污吏的罪证。 倒也有不少他想要的消息。 可这贪官污吏也不过只是寥寥几笔,这几张纸上,多半都记着些小安府的罪证。 什么贿赂官员,搜刮民财,应有尽有。 皇上不禁往下翻去,这越往下翻,皇上的脸色越发青黑。 底下厚厚一摞,尽是记载了他手底下所有官员昨儿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事无遗漏,就连几时上的茅房,一日内去了几次,都记的清清楚楚。 最底下,是莫冬儿的亲笔。 只有二字,“回礼。” 皇上指尖微颤,突的跌坐在身后的龙椅上。 这哪里是什么回礼!这分明就是警告! 警告他休要去碰那琉璃阁! 简直欺人太甚! 可手里这份极是详尽的纸张,愣是让他这个皇上都心存顾虑。 本以为不过是个情报稍许快捷的江湖组织罢了,朝堂江湖愿意敬着琉璃阁,也不过是因为这地方或多或少的知晓了些他们的秘密。 可今儿他才算是见识到,琉璃阁竟是恐怖如斯! 这分明就是在监视! 良久之后,皇上才慢腾腾的站起来,腰杆微弯,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罢了,随她去。” 一个娴妃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安府,换来这厚厚的一摞,倒也算是值了。 于公公双手还捧着玉佩,可如今瞧着皇上那模样,于公公实在是不敢将手里头的玉佩递上去。 罢了,虽然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这琉璃阁的玉佩,他一个奴才,还是少碰为妙。 于公公将那雕着桃花的血色玉佩双手呈上,轻轻唤了声,“皇上。” 皇上倒是没恼。 反倒是伸了手,将那小小一块玉佩拿到手里,把玩半晌。 “玉佩这等私密物件儿,想来对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于公公觉得此话还真有可能是对的。 就凭九王妃那德行,还真不是一般人,一般物件儿就能收的住的。 那分明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 这刻着灼灼桃花的玉佩,若真是送去了琉璃阁,想来是不大好使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每天都在糊弄九爷 最新网址: “小九倒是有福分。” 皇上捏着玉佩的大手紧了紧,还暗自使上了几分巧劲儿。 直硌的皇上手心生疼,玉佩依旧完好无缺。 皇上这才松了手。 “罢了。”皇上眸色阴沉,喃喃道:“你应当更有用才是。” 莫冬儿的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北行。 “王妃,您快下来瞧瞧,这河里头还有鱼呢!这鱼生的好丑!” 严八:“……” 这河里头有鱼,有什么可稀奇的。难不成鱼还能生在地上? 还有,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嫌弃人家鱼丑就算了,哪怕人家确实是丑了些,可你也不能当着那鱼的面儿说出来不是? 严八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了河中那鱼。 呦呵,真挺丑的。 初夏愣是没有一点姑娘家的觉悟,还挽了挽袖子,就想伸手去抓那丑不拉几的鱼。 “哎!” 严八赶紧一把抓住了姑娘即将浸入河水之中的手。 这番动作大了些,惊的水中鱼儿尾巴一甩,便逃离了这处。 “我的鱼!喂!你做什么!” 严八脸微不可见的红了红,“这都冬日了,河水多冷啊。你若是想要那丑鱼,招呼我一声便是了,怎的能自己碰水去抓!” 初夏抿了抿唇,冷哼一声,回身便走。 徒留身后的严八摸了摸鼻尖。 初夏却直唤闷在马车里的莫冬儿,“王妃,可要下来歇会儿?” “你们玩罢。”小姑娘缩在马车里不肯出来,软糯糯的道:“我在给阿轩写信呢。” 初夏:您这都写一天了! 就您那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写的德行,就算是憋一天,您能给九王爷写出啥来? 被初夏十分唾弃的小姑娘独自在马车里头挠了挠头。 “到底写点啥呢?” 小姑娘烦躁的抓了把身侧的点心,只啃的点心渣子都掉了一信纸。 信纸上,寥寥几句,将最近的事儿简介的写了个明白。 直盯着信纸的小姑娘甚是纠结,还觉得点心有些干。 “初夏!” “来啦,来啦。”初夏掀开帘子往里一瞅,顿时会意,“主子,啃一天点心干不干?” 初夏将腰间挂着的小水囊解下,甚是随意的往里头一递。 眼睛还不忘往小姑娘面前的信纸上瞟。 “主子,您都写了啥呀?” 小姑娘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侧了身给她看。 可入眼,就是满纸的点心屑。 初夏:“……” 您不是在写信吗? 这是信纸!不是给你垫点心屑的! 可小姑娘却捧着水囊问,“咋样?” “还缺啥不?阿轩上回还说我的信敷衍了事,你瞅这回还敷衍不?” 初夏:“……” 我觉得王爷说的敷衍跟你这个可能没啥子关系。 跟着莫冬儿久了,初夏到是能明白王爷为啥说他们家主子写信敷衍,毕竟那一封信上绝不多出一个字的德行,也让她心塞过许久。 可在琉璃阁那等地方待久了,初夏觉得,九王爷可能根本就不太想看这比战报还要简洁的信。 自个儿媳妇写的信,本是满怀激动期待欣喜,可颤抖着手一打开。 哦哟!这玩意半个废话都没有! 比那密信还简练! 初夏觉得,都是过来人,自个儿能想到九王爷看见信件时那脸色。 啧,这事儿还得怪她跟竹儿,从未让自家可爱的主子沾染那琉璃阁里头的娇声媚语。 初夏揉揉眉心,“主子,您要不写点……” “嗯?写啥?” “写些您想他的话啊!”初夏干脆坐进马车里头,“主子,您想啊,您收到九王爷那饱含情愫的信件,您高兴不?” “没有饱含情愫。”莫冬儿撇了撇嘴反驳,“都是严青代笔的,话里话外尽是些叮嘱。” 初夏:“……” “那主子,您想,若是九王爷回了京,跟您说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心似妾心,不负相思意之类的,您可会高兴?”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高兴!” “是了,您再想想,若是远在北疆的王爷受到了京城娇妻含情脉脉的信件,他得有多高兴!” 小姑娘立即坐直了身子,“那怎么样才含情脉脉?” 初夏眨眨眼。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说两句给九王爷加油鼓劲儿的话吗?” “嗯……”小姑娘放下水囊,“那便写百战沙场碎铁衣,寒冬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北齐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初夏:您还真去歌颂九王爷啊?咋就不能跟个新媳妇儿似的,整点相思入骨之类的呢? “主子,您要不给九王爷写些郎情妾意一点的?” 小姑娘想了想,沉吟道:“诸如,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初夏:这都哪跟哪啊!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可你也不看看,你跟九王爷大婚第二日便分离,您再往信上写这些,岂不是带了些故意埋怨?这不是勾的九王爷分心吗! 不是,这小姑娘到底从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莫不是有人背后乱嚼了舌根子? “等等!主子,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话本上就这么说的啊!”小姑娘振振有词,“就是……” 眼瞅着小姑娘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起了话本子,初夏揉了揉眉心。 罢了,自个儿娶的媳妇儿,还是让九王爷自个儿糟心去。 她是没那个本事遭受了。 倒是外头赶着马车的严八挠了挠头,插了话儿。 “王妃,您要不也别写这有的没的了,不如就写些您平常的趣事儿。那样爷肯定会高兴的!” “那不是更敷衍?” “王妃,您可不知,咱爷心里头啊,巴不得知晓您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呢。” 严八笑道:“爷虽是人在北疆,可那心早就奔到您这儿来了!” “您可别不信,爷平日里可最烦写信了,可您瞧现在,这信件是三天两头的往京城里头送。” “您也不必为了写信烦恼,就多多提提自个儿的事儿,爷怕是那嘴就要乐的合不拢喽。” “当然了。”严八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松了松,有些腼腆的笑,“您要是捎带着能多提我们家爷两句,就更好了。” 莫冬儿向着初夏眨眨眼。 九王爷这么好糊弄? 初夏眨了回去,你别看我,我不知道。 “成。”小姑娘应了声,“我知道了,多谢你。” 紧接着,小姑娘斗志昂扬的挽了挽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初夏却掀了帘子坐到了外头去。 还是走,她总觉得接下来好像不会看见什么好事儿。 马车里头,小姑娘撸着衣袖盯着面前落着点心渣渣的宣纸思索半晌。 说干就干! 等到小姑娘捏着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件出来,郑重其事的交由严八手中,已是月上柳梢。 莫冬儿还极其严肃的道:“交给你了。” “哎!王妃放心,一定交到王爷手里。” 马车慢腾腾的往前赶,一行人拖家带口的,也不低调,游山玩水一般,直到下起了蒙蒙初雪,才慢悠悠的赶到了爻洲。 爻洲。 四面环山,算得上是钺安中,最为安逸的一座城。 年纪大些的朝中官员乞骸骨,都喜欢退了那年少时的一身张狂,来此安度晚年。 年头久了,这爻洲里头,便尽是些书香门第,百年世家的老宅子。 苏家,亦是在其中。 就在这初雪蒙蒙的天气,莫冬儿的马车,踏着零星的雪花,行进了爻洲。 只一辆同体漆黑的马车,毫无标识。 早些时候,莫冬儿便派着人先前带着的九王府下人们遣回了。 这一路甚远,带的人多也不方便,先前也只是怕皇上一时冲动误伤了人,这才拖家带口的都领了出来。 如今自然是要再将他们送回去的。 都是些在九王府做了许多年的人,此次领他们出来玩乐一把,也算是她这个当主子的给他们放了假,带着他们潇洒一把了。 等进了爻洲,原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只剩下了初夏严八,以及数名暗卫罢了。 爻洲这地方,早对各地的大人物提不起兴趣,见着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慢腾腾的行在街道上。 哪怕这拉车的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车厢亦是重金难求的香木,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周边人不惦记,严八也就慢悠悠的赶着车,由着马车里头的小姑娘懒趴趴的躺着,少经受着些马车颠簸。 跟着王妃没多长时间,却将小姑娘懒散的性子摸了个透。 初夏却轻敲了敲车厢,“主子,是先找地方歇息,还是直接便去苏府?” “先去歇着,一路上也都累了。好生洗洗歇着,明儿一早再去拜访苏府也不迟。” “是。” 初夏伸手接了严八赶车的活计,直领着一行人迈去早些时候便给自家主子备下的地儿歇脚。 一路游山玩水,也未曾见得有多风尘仆仆。 可等着洗漱完毕,换了衣裳,天色也倒不早了。 远在北疆的九王爷,就是今儿个,收到了小姑娘寄去的信。 北疆大雪都压弯了树枝,外头天寒地冻,唯有烧着炭盆的大营里,能稍微有点热乎气儿。 靳辰轩正在大营里听着严青念密报呢,外头突的一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最新网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舅舅安 营帐被人从外头掀开,风雪顺着缝隙打着旋儿钻了进来,冷的严青一个激灵。 “爷,王妃的信!” “快拿过来。” 严青放下了手中京城里头传来的加了急的密报,转头任劳任怨的接了王妃的信。 信件还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严青没敢拿自个儿的手捂热乎这封信,急急忙忙的送到了靳辰轩手上。 入手便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 靳辰轩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随即,摸索着拆开,里头一封整整齐齐折好的薄薄信纸。 还有一个纸折的小包,捏着软软的,里头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的展开,严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靳辰轩戳了戳那信纸里头包着的东西。 油腻腻的,像是什么吃食。 还有一股子怪味儿! 男人嘴角抽了抽,“什么?” 严青憋着笑道:“爷,这像是点心屑。” 还像是王妃啃剩下的。 靳辰轩:“……” 千里迢迢寄点心屑,自己家王妃也算得上是头一人了。 男人轻笑一声,“哪家点心铺子?若是王妃喜欢,买来送她便是。” 说罢,一身冰冷甲胄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沿着折痕将那装着点心屑的小纸包折好,揣入怀中。 一向冰冷的眉眼间,带着不经意的柔和。 严青:“……” 成,人家愿意宠媳妇儿,他们能咋说。 靳辰轩折好小包,拿食指关节叩了叩桌,“还不读信?” 严青认命的拿起那薄薄的信纸来,老老实实的读信。 那怀里的点心渣渣,一揣就揣了一整日。 直到忙完一日公事,临就寝前,靳辰轩才又从怀了掏出了那包着点心屑的小纸包来。 男人止不住笑了出来。 这的确是他的小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他的小姑娘好像忘了,路途遥远,等这点心送到他手里头,都变味了。 还让严青那帮兔崽子暗自笑话了许久。 可小姑娘的意思,他却是懂的。 折一纸细碎道安然,免君心系免君扰。 寄一寸微渺睹妾心,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吃好吃的也要思君。 男人嘴角愈发上扬。 “冬儿,我也念你。” 在这天寒地冻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唯有你,是我的慰藉。 爻洲。 第二日一大早,严八便套了马车,载着小姑娘晃晃悠悠行至苏府。 辅佐了一任帝王的大家,苏府却除了宅子稍微大了些,与其他府邸再无什么不同。 看起来倒是个清廉世家的模样。 初夏上前敲了敲门。 不同于莫府,这回几乎是刚敲了门,里头便有门房应和,紧接着,便来人开了门。 开门的婆子亦是慈眉善目的,“姑娘,您找谁?” “嬷嬷,我家主子近日得闲,特回外祖家来小住。” “外祖?”后头突的冒出来个小少年来,看上去比莫冬儿大不了几岁,生的唇红齿白,一双凤眸,俊秀的紧。 慈眉善目的老嬷嬷忙福了福身子,“小少爷。” 小少年亦是拱了拱手,极为乖顺:“管家嬷嬷安。” 老嬷嬷眼角笑意更深了些。 紧接着,凤眸的少年背着手,故作老成的问初夏道:“你家主子是谁?” “小少爷,我家主子姓莫。” 老嬷嬷一怔。 “莫?”小少年变了变脸色就要关门,“不见!我苏家不见莫姓人!” “哎!”初夏惊道:“你们怎的……” “初夏,罢了,不见便不见。” 娃娃音软糯糯的,虽是语调平缓,却偏生让人听出来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来。 那小少年许是没想到马车里头是个姑娘,不禁皱了皱眉,“你……” 老嬷嬷却抢先一步问道:“里头的可是小小姐?” 初夏笑笑,“正是。” “哎呦,老奴眼拙,不知是小小姐大驾,小小姐快请进,外头天寒,快请进来暖暖身子。” “是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竟是没发觉……” 老嬷嬷说着就要跪下请罪,看得身旁的小少年眼直。 初夏赶紧扶住了老嬷嬷,“嬷嬷不必如此。” “管家嬷嬷快起来。”小少年也忙伸手去扶那老嬷嬷。 少年还不忘嘟囔道:“这位是谁啊?平日里都是别人跟您见礼,您今儿怎么还给她行礼呢。” “嬷嬷快些起来。” 马车帘子动了动,紧接着,一身红衣的姑娘,低着头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发还未梳上去,估摸着顶多也就是刚及笄的年纪。 老嬷嬷也顾不上扶她的人,只顾着使劲儿的瞅那刚下马车的姑娘。 如她所愿,小姑娘抬了头。 一张跟苏便嬛极其相似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唯独跟苏便嬛不大相似的,是苏便嬛美则美矣,只是一身的端庄,那凤眸亦是透着一股子凌厉。 人虽温柔,却看着就不好相处的紧。 而面前这小姑娘一双凤眸微挑,眼尾处尽是妖媚。 妩媚,却没有那勾栏院里头的风尘模样。 反倒是带着张扬,一身红袄,如同罂粟。 老嬷嬷有些哽咽着道:“真真是比你娘亲还好看几分。” “嬷嬷过誉了。” 看起来妩媚妖冶的,霸气非凡的姑娘,一开口竟是软软糯糯的,乖巧到老嬷嬷心坎里头。 管家嬷嬷极热情的牵起了莫冬儿的,“小小姐快进来,外头天冷。” 小少年目瞪口呆。 “管家嬷嬷,这位是谁啊!苏府怎能什么人都能往里进!更何况,她还说她姓莫……” “胡说什么!”管家嬷嬷瞪了瞪眼,“小少爷,这是小小姐,是您的妹妹!” “妹妹!” 苏珵惊呼一声,还没等下一句喊出来,管家嬷嬷便拍了苏珵一把。 “瞎叫唤什么!大呼小叫的,别吓着了小小姐!还不快去告诉老爷!” “哎!哎!我这就去!” 苏珵拔腿就跑。 “慢着点跑!小小姐又不能丢了。” “哎!”苏珵随意应了一声,还不忘边跑边连声叫嚷,“祖父!祖母!爹!娘!妹妹来了!” 完全将管家嬷嬷的叮嘱抛在耳后。 莫冬儿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见小姑娘笑了,老嬷嬷亦是忍不住跟着笑道:“小小姐莫要见怪,那位是小姐兄长家的小少爷,一向毛毛躁躁的,不知规矩。” 话虽是这么说,可老嬷嬷的眼中,分明无半丝厌烦。 想来这位小少爷,在苏家是极受宠的。 可还没进内院去呢,莫冬儿就听里头一个男子连声呵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你怎么不跟你大哥学学!” 还有人在劝,“爹,想必珵儿是有极重要的事儿,您也别光顾着训斥他。” “他能有什么事儿!整日不是捉蛐蛐斗鸟就是出去疯跑,正事不干,只知在外头败坏我苏家门风!” 苏珵:“不是,爹……” “爹什么爹!你有这喊爹的功夫,不如去你那屋子里多念几句诗,多读几本书!” 苏珵:“爹您听我……” “还不快去!今儿赶巧我空闲,看我不好生治治你这无法无天的毛病!” 苏珵:“不是,您……” “你还敢与我争辩!” “爹,爹您莫要冲动,珵儿他还小,您先消消气儿。” “他还小!皇上可是下了旨!等开了春儿,他就要去国子监了!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是人呆的地儿吗!我苏家儿郎,怎能不赶紧学完课业滚回爻洲!” “爹!我不愿读书!我要习武!” “你……” 紧接着,院子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莫冬儿:这算不算是她引发的大战? 管家嬷嬷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拉着莫冬儿的手未松,一手轻轻叩了叩院门。 紧接着,管家嬷嬷清了清嗓子唤道:“老爷!” “管家嬷嬷。” 正追着苏珵跑的苏老爷微微向着管家嬷嬷点了头,也没多看莫冬儿一眼。 小姑娘长发未束,苏老爷只当是新来的小丫鬟。 苏家男儿,向来是择一人终老,不再多看旁人半眼的,苏老爷只红着眼道:“您先忙您的,今儿我就是要好生教训教训这小子,谁也别拦我。” “老奴不拦您。可您瞧瞧,老奴身侧这位,您可眼熟?” “嗯?” 苏家老爷这才好生打量了一番莫冬儿。 眸光刚落在那双凤眸上,便再移不开眼。 凤眸向来是苏家人独有,整片钺安,除了苏家都再难寻半个。 更别说眼前这小姑娘,眉眼之间像极了他那风华绝代的妹妹。 “这,这位是……” “老爷,这是小小姐。” 莫冬儿福了福身子,“舅舅。” 软糯糯的小闺女,让苏老爷突的涨红了脸。 “哎!好,好。”苏老爷语无伦次,想上前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可手伸到半空,却突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在自个儿身上一阵乱翻。 可翻遍了全身,苏老爷也没从身上这青布衣裳里翻出什么来。 刚刚还怒吼的汉子,略带着丝为难的道:“舅舅今儿没带什么宝贝,见面礼等舅舅回头补给你成吗?” 说话亦是轻声细语的,唯恐惊了眼前这白嫩嫩的小姑娘。 第一百六十章 受了委屈要说出来 “不必补的。”小姑娘笑起来,软软糯糯的,煞是讨人喜欢。 “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舅舅不必如此客气。” 多好看的小闺女哟! 苏老爷只觉这心底里头都要化了。 一向自诩读书人,却是个大老粗的苏老爷,头一回刻意放底了声音,唯恐惊了软乎乎的小丫头。 “那不成,见面礼等舅舅回头给你补上。” 说罢,还不忘回头怒吼一声:“都怪这臭小子!不早些来告诉老子!还竟知道耽误功夫!” 苏珵:看见什么是差别待遇了吗!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可就算是苏珵再有意见,也不敢当着苏老爷的面前发脾气。 苏珵正想着跟他大哥悄声抱怨两句,却一抬眼就见他那一向如同高岭之花一般的大哥,一双要掉到那小姑娘身上去了! 苏珵试探着轻唤道:“大哥……” 苏家老爷闻言,突的像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忙指着他大哥跟小姑娘一脸讨好的道:“丫头,这位是你大哥……” 苏珵:“……” 清秀的公子温温柔柔的施礼道:“在下苏琛。” 小姑娘亦是乖乖巧巧的唤:“大哥。” “嗯。”苏琛点了头。 紧接着,苏珵就看见他一向抠门的大哥,从腰间解下来那块旁人动一下都不可的透亮白玉来,亲自交由小姑娘手上。 白玉触手温润,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明显能感觉到这是主人家的心爱之物。 “大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拿着便是,大哥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这块玉跟了我许久,想来这块玉应是生了几分灵智,你带在身上,佑你平安。” “是了。”苏老爷也劝道:“丫头,你收着罢,这可是你大哥的稀罕物儿,快些收好了。” 苏珵:“……” 何止是稀罕物儿! 前两年苏家正院走了水,若不是这块玉那日突的断了绳,大哥为此出门去寻新的绳子,他大哥今儿个恐怕是非死即残! 苏琛眼看着小姑娘接了玉佩,再乖乖巧巧的带在身上,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小姑娘的头。 毛绒绒的! 面色并无什么变化的苏琛心中大叫:这是妹妹! 活的! 香的! 自个儿的妹妹! 好软,好想捏捏脸。 苏琛发誓,是手先动的手! 这手也不知怎的了,就轻轻的掐上了小姑娘的双颊。 莫冬儿没躲,只是怔愣着眨了眨眼。 你在干啥?为啥掐脸? “咳咳。”苏老爷忍不住在一旁咳了两声。 这臭小子!怎能如此不识礼数! 他也想捏捏! 活生生的小闺女啊! 若不是碍着面子,他早上手了! 苏琛极自然的收回了手。 “你二哥哥今儿上街采买,还未曾回来。”苏琛朝着小姑娘笑:“你二哥平日里,吵着闹着想要个妹妹,若是你二哥见了你,指不定能有多高兴呢!” “你小子还不是一样!”苏老爷毫不留情的揭了苏琛的底,转过头跟小姑娘抱怨:“只可惜这命运弄人,我跟你舅母本想全了你大哥与你二哥那份心思,却不曾想竟又给他们哥俩添了个臭小子。” 苏老爷接着跟小姑娘道:“那不成器的,是你三哥。” 臭小子苏珵:他怎的就不成器了! 这苏家的小少爷正欲跳着脚争辩呢,那小姑娘却甚是乖巧的唤了声:“三哥。” “哎!” 事实证明,家中人是什么德行,这家孩子也不会是个例外。 身为苏家小少爷,苏珵心里头,同样是对妹妹心怀期待的。 这一声软糯糯的三哥,顿时让苏珵乱了阵脚。 “三哥的见面礼,等你得了空儿,去三哥的私库里头挑!” 苏老爷却一把将苏珵挤开,恶声恶气道:“得了,就你说的好听!碍手碍脚的,快让开,当着路了。” “丫头。”苏老爷转头轻言细语道:“京城到爻洲可不近,你特地从京城赶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小姑娘摇了摇头,“是那边的事儿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才来拜访的。” 苏老爷: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处理什么事儿? “丫头,你不必不好意思开口。”苏老爷弯下腰来直视着小姑娘,“这是你外租家,我们不是外人,不管你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事儿,这儿都是你的家。” “我知晓了。”小姑娘笑笑,“舅舅放心,我一切都好。” “成。” 苏老爷挠了挠头,“都好就成,有事儿你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都告诉舅舅,管他什么天王老子地痞流氓,舅舅都能帮你摆平!” “还有你这大哥二哥,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指使他们就是。” “还有三哥!”苏珵鼓了鼓腮帮子。 苏老爷:“得了,你小子能干点什么?” 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顿时急红了眼。 眼看着父子两个又要打起来的架势,苏琛忙趁机上前一步牵起了小姑娘空着的小手。 严八脑中警铃大作! 干什么玩意呢!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哥哥,可不能牵我们王妃的手啊! 苏琛没功夫搭理严八,满心都挂念着手里的这只小手。 软软的,小小的,有些凉。 苏家的嫡长子,想来是如沐春风,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主。 可今儿这面上一本正经的男人心中大叫:妹妹的小手! 何德何能拉上了妹妹的小手! 苏珵:“……” 啊啊啊!大哥太狡猾!凭什么大哥能去牵妹妹! 苏老爷:“……” 臭小子!老子也想拉拉自个儿亲妹妹的闺女的小手! 苏琛没理身后抽风的那二位,低着头问小姑娘,“妹妹可曾去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小姑娘摇了摇头,“还没。” 一进门就被迫看你们仨打架了,自然没来得及。 “大哥带你去可好?” “好。” 苏琛向着管家嬷嬷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领着小姑娘往内院里头走。 还不忘边走边问:“一路行来是否疲乏?要不要先去歇着?梳洗一番再去拜见外祖?” 莫冬儿眨眨眼,大哥想的好生周到。 “无须,我昨儿便到了爻洲,先去寻了个落脚地儿好生整顿了一番,第二日才来拜访的。” 苏琛不免多看了小姑娘一眼,默叹一声,小姑娘想的好生周到。 “从京城赶来,一路上可有遇见什么趣闻?” “有的!”小姑娘歪着头仔细想了想。 可小姑娘想了半晌,却苦着脸道:“趣事到是不少,只是我满脑子想着如何寄信,未曾得空多看四下风景。” 小姑娘一脸懊恼。 都怪阿轩! 那信可是白白耽误了她大半月! 早知道阿轩那么好糊弄,她早些时候就寄些零碎的小东西过去了! 苏琛:“寄信?往莫府寄去的信?” “不是,莫府那老东西还不值得我寄信回去。” “是给阿轩的信!” 提起自己心爱的人来,小姑娘一双眸子都亮着光。 苏琛:“阿轩是何人?” “大哥不知?”小姑娘歪了歪头。 紧接着,像是宣告自己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般,小姑娘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道:“九王爷,靳辰轩。” “我的夫君。” 苏琛:我瞧着你还没及笄呢!你就有夫君了! “妹妹已经及笄了?” 小姑娘眨眨眼,“过完年才可行笄礼。” 苏琛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莫府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是把自个儿还未及笄的闺女往火坑里推! 九王爷!是个王爷又怎么样! 娶他妹妹! 问过他们苏家人了吗! 这正走的好好的,身侧领路的人却突然停了,莫冬儿不禁问一声:“大哥?” “无事。” 苏琛稳了稳心神,接着道:“如此说来,妹妹如今是九王妃?” 一向沉稳的苏琛发誓,如果不是正妃,反而是个乌七八糟的侧妃妾室之流,他保证立即杀上京城去,给他软乎乎的妹妹讨一个公道! 幸而小姑娘点了头。 “那九王府住着可舒心?” “甚是舒心。” 严八默默流了一把辛酸泪。 王妃能不舒心吗? 整个王府就围着这么一个小王妃转,上到自家爷,下到扫茅房的下人,谁不是供着这位主子的? 他们爷娶个媳妇儿不容易。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总不能趁着爷不在,便把王妃给赶走了不是? 苏琛握着小姑娘的手紧了紧,“若是受了委屈,万不可独自憋着,一定要告诉大哥。” “好。”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应和,甚是乖巧。 就是不大明白为啥苏家人一直觉得她受了委屈。 难不成,亲人便是如此? 琉璃阁后院库里那厚厚的一沓废纸里头,到是有人如苏家这般,百般担忧着家人安危,宁愿在外头流干了血汗,也生怕自个儿家里人受了委屈。 只是琉璃阁里头是不会有人如此的。 那里头的风尘女子,都是遭了这世间的百般苦难,再不愿为任何人过活的姑娘。 这还是自从娘亲死后,莫冬儿头一回尝到长辈的关怀。 只是苏家人想来是将她当做了那寻常人家那受不得苦的闺阁女子罢。 其实若是受了委屈,她可以自己报复回去的。 十倍百倍报复回去的那种。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私房钱都给你 内院里头,入眼处便是极多的老旧物件儿。 虽这陈设大多数都是旧的,却都是些贵重的物件。 古朴世家,看来并非浪得虚名。 小丫鬟见了人,亦是向着苏琛福了福身,一个个也不多话,哪怕是见着大少爷手里头牵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孩儿,亦是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这一大家子,皆是极为守礼。 再在往屋里头走,苏琛牵着小姑娘道:“这个时辰,祖父想来是在书房里头忙活,先带你去见外祖母可好?” “好。” 苏家老夫人的内院,守门的老嬷嬷见了大少爷,亦是福了福身子,连半句都未曾过问过莫冬儿。 苏琛却是先开了口问:“嬷嬷,我今儿来此,是有要事寻祖母,祖母可空闲?” “大少爷尽管进去便是了,今儿一大早,老夫人就听外头书上的喜鹊儿叫,便跟老奴道今儿个许是有喜事儿呢,一大早便吩咐了老奴梳妆打扮了。” “您瞧,果不其然,竟是大少爷来了!大少爷快些进去罢,再过些时辰,老夫人怕是都要等急咯!” “祖母当真是神人!”苏琛笑笑,“只是嬷嬷却猜的不对,今儿这喜鹊儿唤来的,可不是我。” “嬷嬷您瞧。”苏琛轻轻拉了拉身侧的小姑娘,“这才是我苏家真真正正的宝贝呢!” 老嬷嬷早先便见着了大少爷牵着的小姑娘。 男女授受不亲,在这爻洲里,能得苏家大少爷屈尊降贵的拿手拉着的姑娘,这可是头一个! 虽是看起来年纪小了些,可既然是大少爷看上的,小些便小些罢。 大不了他们苏家先去提亲,将人定下来,待到及笄了,再娶回府就是了。 本以为这是他们家一向沉稳的大少爷看中的姑娘,可老嬷嬷定睛一瞧这小姑娘,原本预祝这二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儿。 脱口而出的,是一声:“小姐!” 先别说这小姑娘长的什么样,单就是那一双凤眸,就让这老嬷嬷哽咽了半晌。 “这,这位是……” “莫冬儿。” 苏琛:“……” 原来妹妹叫莫冬儿! 天!他这一路上竟是忘了问妹妹叫什么名字! 只是苏琛面上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嬷嬷,这是姑姑的女儿。” “小姐的女儿!竟是都这么大了……” 老嬷嬷本是伸了手想拉小姑娘,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把两人往屋里头推搡。 “快,快些去见老夫人,她若是知晓,定是会开心的不得了!” “哎!我们便先去见祖母了。” 老嬷嬷赶忙挥手赶他们,口中直道:“快些去罢。” 眼看着一高一矮两个掀了帘子进屋去了,老嬷嬷忍不住伸手抹了把眼睛。 小姐的女儿,苏家的小小姐。 当真是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可惜了这个孩子。”老嬷嬷忍不住轻叹,“自幼娘亲不在身边,这些年,可得如何过来!” “嬷嬷若是不嫌弃,我倒是能讲给嬷嬷听。” 老嬷嬷回了头。 说话的姑娘笑得娇俏,一身衣料子,瞅着就不凡。 “姑娘是?” “是夫人留给我家小姐的人。”初夏笑意不减,“亦是暗卫。” 暗卫? 真以为她老婆子见识浅薄,没见过世面? 谁家的暗卫不是左三层右三成黑布裹着的,唯恐让人家发现了去? 哪有暗卫穿着如此明艳,还身处在阳光底下的? 这奴才莫不是瞧着小姐早逝,仗着自个儿是小姐留下来的人,就可劲儿的欺压她们家小小姐! 哼,到了我们苏家,可容不得你这等奴才继续欺压我们小小姐了! “姑娘说罢,老奴这心里头好奇的紧!” 初夏也不在意这老嬷嬷阴阳怪气的调调,自顾自的,将莫冬儿之事娓娓道来。 反正到了苏家,苏家人定是会问莫冬儿这些的。 她们家那懒主子不爱说这些琐碎事儿,倒不如让她来一次说个干净。 而那兄妹二人直走到了里间儿,里头的老夫人半眯着眸子,手拿着一串佛珠,坐在躺椅上,腰身笔直。 一身华服,纹丝不乱。 当真如老嬷嬷所说,明显是精心梳妆打扮过的。 屋里头,袅袅青烟朦胧,混杂着一股子书卷气,闻着让人甚是舒心。 苏琛轻唤了声:“祖母。” 老夫人这才睁了眼,一眼见着了苏琛,笑意顿时爬上了眼角,“琛儿啊,你今儿个不忙了?” “不忙,祖母,孙儿给你带了个人来。” 苏琛把小姑娘往身后藏了藏,“您猜猜是谁?” “你这小子。”老夫人拿手点了点苏琛笔尖,故作呵斥道:“你真当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不成!快些让那姑娘出来,给祖母好生瞧瞧。” “瞧瞧是谁家的姑娘,竟是被你这臭小子看中了!” 苏琛一愣,“不是!祖母!” 还没等苏琛反驳,莫冬儿便从长身玉立的苏琛身后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小姑娘软糯糯的唤:“外祖母。” 凤眸的姑娘,让笑意当即从老夫人脸上凝固。 “姑娘,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莫冬儿,给外祖母请安。” 苏家老太太颤巍巍的站起身,哽咽着问:“冬儿?” “我是莫冬儿。” “好,好,好孩子。快过来给外祖母看看。”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走到老夫人跟前。 走动间,看起来也不像是京中贵女那般轻移莲步规规矩矩的,却极是乖巧。 看的老夫人眼底发酸。 “冬儿啊,你别怨你娘。她没陪你长大,定是有她的难言之隐。” “这名字是你娘当初给你取的,莫冬儿,愿你一声无冬,没有严寒,活在温暖之下。” “我明白的。”莫冬儿微微低了低头,“娘亲的心意,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瞧你这瘦的,定是吃了不少苦罢!可曾用了早膳?” 莫冬儿点点小脑袋,“用了。” 现在打嗝儿还是早上的包子味儿呢! “在外面吃的像什么话!哪有在自己家里吃得好?琛儿啊,快去吩咐厨房,好生给冬儿备份饭菜来!” “孙儿这就去。” 可苏琛还没出这门儿,外头便有人大步踏了进来,两人险些撞上了。 “毛毛躁躁的这是要做什么去?” “祖父,您怎么来了?” “怎的?”苏老爷子挑了挑眉,“就许你们说些悄悄话儿,还不许老爷子听了?” “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孙儿……” “罢了,要走赶紧走,别妨碍老夫去看外孙女儿。” 苏琛:“……” 得了,又多了一个抢妹妹的。 “哎!老夫那外孙女儿,还在里头!” “在的,祖父只管进去便是,待会儿妹妹怕是还要在此用午膳的,祖父可要一起?” “成。”苏老爷子摆摆手,“去准备罢,给老夫添一双碗筷。” “你这小子可得好生吩咐厨房,让他们什么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今儿小小姐回来,这可是大事!” “孙儿明白。” “嗯。”苏老爷子甚是随意的摆摆手,再转过头来好生正了正衣领,拍了拍平整的衣裳,迈着大步,踏入屋内。 哎哟,活生生的小闺女哟。 苏家可是多少年都没见过软乎乎的小闺女了! 小闺女哟,外祖父来喽! 苏家下人极少,就连这老夫人的屋里头,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的。 苏老爷子就这么畅通无助的走了进来。 里头祖孙两个正温存着呢,突的苏老爷子大步踏了进来,粗声粗气,阴阳怪气儿的唤一声:“小闺女!” 险些把莫冬儿吓了一跳。 “哎呦!”苏老夫人忙一把揽住了莫冬儿,口中呵斥:“老不正经的!可别吓了孩子!” 突然被揽了个满怀的莫冬儿:“……” 啥子情况? 苏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不是苏老大家的臭小子,软乎乎的女娃娃可经不住如此吓。 老爷子忙堆了一脸褶子赔笑:“都怪外祖父,是外祖父考虑不周,小闺女,你可千万不要怕。” “你若是怕,打外祖父两下消消气也是成的。” 小姑娘却摇摇头,从老夫人怀里钻出来,乖乖巧巧的给苏老爷子问安。 “冬儿见过外祖父。” “好,好。” 老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来,“外祖父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外祖父这些年瞒着你外祖母攒下的私房银子,都给你。” “女孩子家,不管是在这自个儿家里头,还是出门在外,都得有银子傍身!” “外祖父也没攒多少,你别嫌少,留着顺手打赏给下人些碎银,也是好的!” 莫冬儿:“……” 沉甸甸的。 您这些年许是攒了不少银子。 老夫人只瞟了老爷子一眼,便将软糯糯的姑娘拉到身旁来。 紧接着,老夫人当着苏老爷子的面儿,将她桌上的梳妆匣子打开。 窗外的阳光打在匣子上,随着匣子被打开,里头一时间花花绿绿金光闪烁的,晃的莫冬儿闭了闭眼。 这比安姨娘那金碧辉煌的私库还闪眼呢! 苏老爷子亦是被晃的闭了闭眼。 随即老夫人“啪叽”一声,关了匣子。 “冬儿,外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这些年轻时收来的物件儿。” “里头有些老旧的款式,你若是不喜欢,便自去打了换新的便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凤钗好像不值钱 最新网址: 沉甸甸的首饰匣子,被强硬的塞到了莫冬儿手上。 一匣子的首饰,从女儿家的珠花到贵重的发簪,从姑娘家镶着铃铛的缠丝银镯到完美无瑕的羊脂白玉镯子,物件儿虽小,却几乎囊括了老夫人的大半辈子。 “这些太贵重,我……” “收着。”老夫人笑道:“你们这些姑娘家才能用的上这些东西。” “外祖母年纪大了,留着也无用。” “那冬儿谢过外祖父,谢过外祖母。” “你这孩子,谢什么。” 苏老爷子站起身来,弯着腰笑:“丫头啊,外祖父还有事儿,你先跟外祖母聊着可好?” 小姑娘眨眨眼,“好。” 祖孙两个,这一唠就唠到了晌午。 老夫人头一回没去正院儿里用膳,反倒是拉着小姑娘在自个儿的屋里头开了小灶。 还是指使着大厨房给开的灶。 直到今儿过了晌午,小姑娘才抱着俩沉甸甸的匣子,挺着撑得溜圆的小肚子从这院里迈了出来。 初夏似乎极是会讨人喜欢,早跟外头那老嬷嬷成了忘年交。 老嬷嬷还直拉着初夏去跟着她用了午膳,这一上午,老嬷嬷几乎将苏家小姐年幼的事儿讲了个遍。 里屋门帘突的动了动,紧接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初夏,帮我,嗝,一下。” 见了小姑娘打着嗝出来,初夏一愣,忙上前去帮着小姑娘拿匣子。 初夏直盯着小姑娘明显鼓起来的小肚子问:“主子,您这是怎的了?” “吃多了,嗝。” 莫冬儿皱了皱眉,“嗝。” 初夏:“……” 您这是吃了多少能吃成这样? “主子,管家嬷嬷给您收拾了个院子出来,您先去歇一歇。” “不用。”小姑娘摇摇头,“我得去寻外祖父。” “你可用过午膳?” “早用过了,放心罢主子。” “嗯,那你便先过去好生歇着。” “那怎么行!主子,万一你迷了路……” 小姑娘回过头瞧她一眼,凤眸微扬,面无表情的。 看起来像是不大好惹的模样。 紧接着小姑娘张了嘴:“嗝。” 初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老嬷嬷亦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莫冬儿:“……” 身为主子莫得威严可怎么整! 小姑娘皱了皱眉,“我寻个人带我去就是了,这一路就你和严八最是辛劳,还不快去歇着!” “得了,初姑娘快歇着去罢。”老嬷嬷忙道:“我领着小小姐去寻老太爷就是了。” “嗯,你们先回去歇着罢,我跟嬷嬷走就是了,保准不会走丢的。” 初夏:“……” 行,您是主子,您说啥是啥。 “那便有劳嬷嬷了。” “初姑娘客气,这是老奴应该的。” 小姑娘点点头,“嗝。” 得了,她还是闭嘴。 去老太爷书房的一路上,老嬷嬷有心跟这府上的小小姐多唠几句。 “小姐在京里,受了不少苦罢。可如今既然回了苏家,这边便是小姐自个儿的家!小姐可千万不要见外,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我知晓了,多谢嬷嬷。” “哎!小小姐如今去老太爷书房,可是有什么正事儿?”老嬷嬷似乎察觉此话不对,又紧跟着补充到:“不是老奴多嘴,实在是这个时候,正是老太爷忙着的时辰。” “平日里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儿,怕是没人敢去打扰老太爷的的。” 莫冬儿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多谢嬷嬷提醒,是外祖父让我去寻他的。” 还是悄咪咪的趁着外祖母不注意时,附耳在她耳边说的。 许是为了那凤钗罢。 正巧,她亦是有问题想去请教一番外祖父的。 “那便好,那便好。”老嬷嬷直连着说了两声,“小小姐,我们老太爷的脾气可倔得很,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就连老夫人都拉不回来,还得劳烦您您多担待这点。” 莫冬儿:我觉得外祖父脾气挺好。 还把私房银子一股脑的都塞给我了呢。 虽是这么想着,可小姑娘还是软软糯糯的应:“嬷嬷放心,我不过是个晚辈,定是要听凭外祖父吩咐的。” 老嬷嬷先是点了点头,可又仔细思索了一阵,道:“小小姐还得坚持自己的想法才是,也不能任由老太爷处置!” 小姑娘乐了,“成,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那便好,有数便好。 老嬷嬷这才勉勉强强放了心。 可这老嬷嬷总觉得她是忘了点什么,具体忘了些什么,还想不起来了! 街头闹市。 苏家二公子苏钰正吊儿郎当的跟那摆摊的小贩讲着价钱呢。 锦衣华服的玉面公子哥儿,一双凤眸上挑,眼尾还略微泛着红,模样跟小姑娘极像。 一身红衣,骚包得紧。 生为男儿身,虽是某样生的妖媚,却丝毫不带半分女气。 更像那张扬妖冶的妖魔。 一张薄唇正喋喋不休的跟人家米贩子讲价,“你们出来做这一行的,做的不就是个诚信?自古无尖不商,今儿我从你这买米,你随手再给我填个尖儿,得了苏家这么一个回头客,您还怕您家的东西不好卖吗?” “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米贩子还属实是想不出什么话能反驳他,无奈之下,还真就给苏二公子添了个尖儿。 苏二公子甚是满意。 生的俊秀的公子哥儿,一路挑挑拣拣还不忘耍嘴皮子,采买了一条街,愣是给苏府省出了不少银子出来! 苏二公子捏着手里头的银两,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给苏老爷子充私库的! 老爷子年岁大了,平日里也就窝在书房里,也不知晓具体是在做什么,却极费银子! 老夫人掌着苏家大权,老爷子平日里好面子,不好开口去账上支取银子,他这孙儿,就得想方设法的帮着祖父多攒些。 苏二公子低着头笑笑,直晃了面前摊贩的眼。 更有那街边儿犯花痴的小姑娘,苏二公子都不用多话,凤眸略微挑了挑,果子吃食,便成堆成堆的往苏二公子身后奴仆的筐篓里头堆。 热情的不像话。 苏二公子也不推辞,只是见着有人家摊贩给他多添了点什么稍微贵重些的东西,便抓把其余的小零嘴儿还回去。 直逛了几条街,苏二公子逛的正起劲儿呢,却突的被人喊住了。 正是急匆匆跑出来的苏珵:“二哥!二哥!快回府去!” 苏钰一愣,“怎的了?出什么事儿了?” “妹妹!” “妹妹?”苏钰手里头的苹果险些没拿住,“哪里来的妹妹?你慢些说。” 苏珵猛地喘了两口气,这才直起了腰杆儿道:“妹妹!姑姑家的妹妹来了!” “姑姑家的?真是妹妹来了?” 苏二公子一双凤眸微闪,晌午的阳光映照下啦,打的男子容貌闲的少许柔和。 苏珵突的愣了愣。 他就说为啥所有人一眼看见妹妹,都没有半分怀疑呢。 原来是有他二哥这么个模子在这摆着呢! 这二人,若是站一起,怕是被人说成亲兄妹两个,都有人信? 他大哥长身玉立,就如同那高岭之花似的,看着温润,却是寻常人半点都近不得身的。 可他二哥,跟那妹妹生的极像! 都是妖冶的不像话,微微挑眉,都能勾了人家魂儿似的! 唯独他这个苏家小少爷,半分都比不上俩哥哥! 苏珵忍不住撇了撇嘴。 “苏珵?我在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呢!” 苏珵忙抛却了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念头,回了神来,“是妹妹!二哥,外大哥让我来唤你。” “到底是何事如此焦急?可是妹妹出了事儿?” “不是,妹妹好得很,家里也好得很。”苏珵挠了挠头,“只是二哥,妹妹跟你长得好像啊!” “像我!”苏二公子一双凤眸里,忍不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紧接着,苏二公子扔了手里的苹果便往苏府里头跑。 管他什么采买呢,他得回去看妹妹了! 像他的妹妹! 那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啊! 苏府,老太爷书房之中,莫冬儿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凤钗看了半晌。 这小小一只凤钗的秘密,今儿她总算是弄明白了。 这东西倒也算不得什么珍惜的物件儿,不过是能换先皇的一道密旨罢了。 在小姑娘眼里这东西,除了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东西以外,一文不值。 莫冬儿撇了撇嘴,却还是将那木制的凤钗揣入怀里。 到底是娘亲留给她的,总不能弄丢了。 苏老爷子:你这嫌弃的眼神儿是怎么回事! 是老爷子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这可是能抵得上先皇一道密旨的东西! 往大了说,那着这个写道旨意,让高坐上那位下来都成! 虽是说做了那事儿兴许能让你活不长,可无伤大雅的旨意,上头那位都得给你办!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好歹当回事儿啊! 若是寻常人知晓了,不都得激动的蹦起来,更甚者,不得激动个十天半月睡不着觉的? 这丫头怎的,咋看都是一脸嫌弃呢! 难不成如今先皇的圣旨都不值钱了? “多谢外祖父告知。” 最新网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家小妹 “这本就该是外祖父告知你的。”苏老爷子摆了摆手,“丫头,你不必如此。” 苏老爷子想了想,说道:“你也不要怪老夫多嘴,这凤钗虽是有如此权利,可外祖父却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动用它。” 虽然你看起来好像不大能看得起这凤钗。 小姑娘昂着头笑,“我明白的,多谢祖父提醒。” 苏老爷子:你果然就是看不上! 现在京城都已经混乱到圣旨都不值钱了吗? “丫头,你跟外祖父说实话,你一个闺中女儿,是因何独自离开京城那地方,舍了京城权贵,跑来这爻洲的?” “只不过是京城里头的事儿都忙完了,好不容易倒出功夫来,自然要来拜访一番。” “正巧也来问问这凤钗的缘故。” “你跟外祖父还客套什么!”苏老爷子弯了弯腰,直视着小姑娘一双凤眸。 “你当外祖父是傻子不成?冬儿,你身为莫府嫡女,应当是一辈子无忧,你又是如何拿到这凤钗,得知这凤钗不是寻常物的?如今那京城里头,到底怎么样了?” “你说出来,不管外头是什么,外祖父这把老骨头,给你撑个七八年的,还不成问题!” “就算是外祖父撑不住,还有那帮混小子呢!” “你尽管说就是了,当年怪外祖父看走了眼,亏欠了你娘。可你放心,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这辈子,苏家都罩定了你。” 小姑娘眨了眨眼,颇为真诚的问:“您真想知道?” 都是家人,倒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只是苏老爷子清正了一辈子,如今要她从头讲起来她干下的那些事儿,她怕老爷子受不住啊。 毕竟她可是个挑拨离间,谋害姨娘,往亲爹身侧插探子,啥都干过的主。 就连祸害贵妃,威胁圣上的事儿都做过。 这万一招出来,指不定老爷子得怎么看她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快说!” 小姑娘略微往前倾了倾身。 罢了,大不了把老爷子的私房银子再给送回来就是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罢。 “外祖父可曾听说过琉璃阁?” 苏老爷子一愣。 紧接着,苏老爷子就觉得,眼前这小姑娘说个不停的一张小嘴,是越说越冲击他的脑海。 直惊的他脑袋发昏。 完,苏老爷子竟是后退了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你,你等等啊!” 苏老爷子一手撑着头道:“让我先捋捋。” 莫冬儿:“成。”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甚是安分。 可苏老爷子越捋越觉得哪里不太对。 眼前这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咋跟苏老二一个德行呢! 不只长得像,性情也像! 都是看着人畜无害的主,可凌厉起来,别人都得乖乖的洗干净了等着被宰! 眼前这个还是打宫里头混出来的,比那苏家老二还要凌厉几分。 苏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是老爷子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做的好!” 莫冬儿被吓了一跳。 “外祖……嗝。” 突如其来的一个饱嗝,让屋里头的两人都愣了愣。 小姑娘默默的闭了嘴。 吓出嗝来了。 好生尴尬。 苏老爷子笑意爬了满脸,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头上唯有一根发带,发带上系着一颗红铃。 也没有繁复的发簪发饰,揉起来,甚是方便。 “莫府简直欺人太甚!” “丫头,你做的好!我苏家的闺女,合该如此!不然那些老东西,还真当我苏家无人了不成!” 莫冬儿:“……” 您不是一向清正的苏老爷子吗! 听说您在那朝堂之时,可是清正得很!手底下的官员,贪了人家一个铜板都不成! 可如今,她都把莫府霍霍成那样了,别的不说,单是窝藏罪人这一条,就够莫府喝上一壶的了。 还说不准等她这头刚走,那头皇上从她这儿受的气就全撒在莫苍穹头上了呢! 克您这护短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不过这护短的外祖父,莫冬儿甚是喜欢。 “丫头啊……” 这话还没说完呢,外头突的有人高喊一声:“妹妹!” 莫冬儿歪了歪头。 这是在叫她? 苏老爷子却是跺了跺脚,“八成是老二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整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得了,你守着我这老爷子也是无趣,快去宰你那二哥哥去罢,他钱财地契,可多的很!” 莫冬儿眨眨眼。 苏老爷子脸上略带了些谄媚,接着道:“冬儿,你也顺便从老二身上,给祖父讨点银子来罢。” “您要多少?”实诚的小丫头昂着头道,“爻洲到也有人常年关注着京城里头的事儿,我赚了不少银子,都给您。” 有好几家,常年高价买琉璃阁的第一手消息,出手可大方着呢。 苏老爷子胡子一颤:“那怎么行!外祖父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外祖父的银子,还要留给你呢!” 莫冬儿:从二哥那里要银子给她,您这是什么逻辑? “罢了罢了,你快去找那小子去,不然那毛手毛脚的,又要闯进我书房里头来了!” “祖父!您怎么能在妹妹跟前说我的坏话呢!” 门帘一掀。 红衣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 凤眸微微上挑,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红,生的如同画中人一般。 “这便是妹妹。” 苏钰眼尖的瞥见苏老爷子身后,被苏老爷子挡着看不清面容的小姑娘,收了先前在街上的吊儿郎当,躬身一礼,“在下苏钰,排行第二。”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小姑娘福了福身,“冬儿见过二哥哥。” 待到莫冬儿从苏老爷子身后绕出来,刚刚抬了头,苏钰呼吸一窒。 苏珵那小子说的果然不错。 这妹妹,确实是跟自己极像的。 甚好! 他今年二十有余,总算是听得见有小姑娘唤他一声哥哥了! 还是个如此可心的妹妹。 值了。 瞧着这极其相似的兄妹,苏老爷子不禁哼冷一声,“男生女相,像什么话!” “祖父,您可别嫉妒!能生的像妹妹,我可是偷着乐呢!” “赶紧走!一个个的就知道碍眼!” “得了,那我们可不碍着您的眼了。”苏钰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来,放到身侧的桌沿上,回身拉了小姑娘就走。 也不知是不是袖子太长,桌边被放的好好的瓷花瓶被长袖边儿带下了桌。 “啪叽”一声,瓷器顿时在地上碎开。 小姑娘眼睁睁的看着那花瓶在地上炸开,碎瓷片片弹起,散落一地。 这花瓶应该还挺值钱的。 还刻着皇家的官印呢。 突的手上被人拉了一把,莫冬儿只顾着道一声:“外祖父,冬儿告退。”便被身侧的苏钰拉到了外头。 紧接着,书房里头,便传来苏老爷子厉声咆哮:“臭小子!不整坏了些什么你难受不是?” 莫冬儿:看来旁边这个还是个惯犯! 怪不得连跑路都如此轻车熟路。 “二哥,你这还带我去哪?” “上街去。”红衣公子笑得凤眸潋滟。 “我苏家的宝贝好不容易来趟爻洲,可得让二哥带着你好生玩玩。” 顺带着也给爻洲中人瞧瞧,认个脸熟,免得日后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冲撞我苏家的小公主。 莫冬儿乖乖巧巧的点了头,“好,那便劳烦二哥哥了。” 苏二公子一低头,便见那跟他如出一辙的凤眸里头,尽是乖巧。 软乎乎的妹妹,一眼便撞进了苏二公子的心里头。 突的一股子自豪感,从苏二公子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他的妹妹,乖乖巧巧的,跟身边弟兄们家中那面黄肌瘦,调皮捣蛋的妹妹们都不同! “妹妹,这爻洲上下鱼龙混杂,你若是在府上待的闷了,尽管来找二哥,二哥陪你出来便是,你可千万不要自己出来。” “好。” “妹妹想去什么地方,喜欢什么尽管跟二哥说,二哥都带你去,都买来送你。” “好。” “妹妹,这是爻洲最大的胭脂铺子,我们去逛逛可好?” “好。” “妹妹,给。” “好。” “妹妹……” “好。” “……” 一天下来,逛的小姑娘双颊红扑扑的,一双凤眸里,满是笑意。 苏家的宝贝外孙女儿回来了一事,也几乎是爻洲上下,都知晓了。 是个极好看的小姑娘,一个跟苏二公子生的极像的小姑娘。 这般结果,苏钰甚是满意。 爻洲不同于京城,京城大多是些权贵,利益制衡间,倒不会生出什么过激的事端。 可爻洲不同,爻洲这地方,大多数都是些乞骸骨的官员安家定所之处。 几乎遍地皆是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各府之中,难免有什么不长眼的子弟,竟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平日里他们不来招惹苏家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们苏家小公主初来乍到,若是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扰了兴致,可得不偿失。 苏钰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 总归这爻洲是无人不认得他的,苏钰直牵着自家妹妹,高调逛了一大圈。 莫冬儿却极是喜欢如此相处,也不用她操劳,行程自会有人帮她安排妥当,只顾着跟着二哥走便好。 且还无须她走几步,稍微多走了一阵子,二哥便会极为贴心以各种理由让她停一停。 第一百六十四章 百花晃眼 早便想要一个妹妹的苏钰,亦是头一回跟软乎乎的妹妹相处。 自是小心翼翼的处处照看小姑娘,陪着小姑娘蹦哒了一整日。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小姑娘凤眸亦是微微垂了几分,估摸着小姑娘累了,苏二公子也不顾街上人多,背上小姑娘便回了府。 一路上,又被不少人看了去。 半日的功夫,苏家宝贝外孙女儿的名声,沸沸扬扬的传便了整个爻洲。 第二日,一早便有那脑袋灵活的人家,带着自家女儿孙女儿,上门来拜访苏家。 还振振有词,说是听闻苏老爷子家的小外孙女儿回来小住,怕她在府里头孤单。特地领着自个儿家里跟小姑娘年纪相仿的姑娘来,寻思能给莫冬儿做个伴。 毕竟人家是爻洲苏家,哪怕能搭个边儿,也是好的。 实则苏家先前,在爻洲这地儿,虽是显赫,也算不得数一数二,甚至还隐隐有落败的架势。 毕竟是书香世家,门风清廉,在爻洲这片鱼龙混杂的地儿,又没了上头撑腰,混不下去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众人都眼巴巴等着看苏家的笑话之时,苏家长子长身玉立的一个公子哥儿,看起来分明是个不识柴米油盐的贵公子哥儿,却愣是撑着苏府不倒! 可让爻洲好生惊叹了一回。 再往后,也不知怎的了,又出了个苏家二少爷这么个怪胎来。 自打那整日里不做那正经事儿,偏生爱逛街的苏二公子成了年,似乎是一夜之间,爻洲这街边摊铺,红楼客栈,便大多数都成了苏家的铺子。 把他们这些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得到,书香门第里头好端端的少爷,竟是有朝一日出来行商了! 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的如此风生水起! 一个不查,竟是吞了小半个爻洲去! 只是事已成定局,哪怕爻洲中人再是震惊,人家苏家也是靠着商铺崛起,再也不是他们能阻拦得了的。 从那以后,苏家二少爷亦是跟着苏家,声名显赫起来。 至于苏家小少爷有什么动静,爻洲亦是等着看呢。 总不能两位哥哥如此名气,这弟弟是个孬种。 只是不曾想,等来等去没等着苏三公子的光辉,却等来了苏家的小公主! 京城来的九王妃,莫冬儿。 听人说,还是个乖巧的! 这可是攀上苏家,攀上皇家的大好机会! 倒也有不少人知晓苏二少爷昨儿领着九王妃上街是什么意思,知晓苏家态度,那便更不能怠慢了人家九王妃不是? 这不一大早,众人便带着各种由头,登门拜访九王妃。 小姑娘正懒趴趴的在原先苏家小姐的闺房里头窝着呢,听闻外头吵闹,小姑娘也不理。 只顾着埋头给阿轩折小纸包。 这回可不是什么糕点,反倒是一颗小小的苹果种子。 还是新鲜的,刚从小姑娘嘴里吐出来的苹果种子。 直让初夏看的眼直。 一个敢送,一个敢接。也不知这两位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相处方式,怎么就跟旁人不一样呢? 也不知道九王爷能不能知晓你送的这东西都是什么意思。 初夏挠了挠头,反正她是不知道的。 “主子?你包个这个是什么意思?” “平安呀。”小姑娘头都没抬。 初夏嘴角抽了抽,“那您纸上写平安二字不就够了?怎的还包上这个了呢?” “不是说告知阿轩一些平日里的小事?今儿啃了苹果啃出了个种子,自然是要告诉他的。” 初夏:您是主子,您说的都对! 但愿九王爷能知晓你的意思。 “主子,苏家今儿怎的这么多人来拜访?” “许是知晓我来了。” “都是些眼高手低的东西。”初夏忍不住呲笑一声,“您来苏家,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不知道呀。” 初夏一口老血顿时憋在了喉咙里。 您不知道都有鬼了! 这世上还有你这琉璃阁主子不知道的事儿? 您是自己懒得搭理他们,还是说我们几个做属下的消极怠工? 可到底是自家主子,初夏揉了揉鼻尖,瓮声瓮气道:“那我去看看?” 小姑娘软糯糯的敷衍,“去。” 初夏:您果然就是懒得搭理外面那群! 遇上个懒主子,初夏除了宠着也别无他法,只得自个儿慢吞吞的蹭出了房门。 其实,她也不太愿意搭理外头那几个的。 可事关自家主子,怎么说也得出去看看。 这往大厅出一走,初夏险些被晃了眼! 那厅外花园里头,莺莺燕燕花里胡哨,满脑袋还插着一堆五颜六色亮闪闪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 初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咳咳。” 这隔着八丈远都能闻见的脂粉味,简直直冲脑壳! 花园里头五颜六色的几坨闻声转过头来,一眼就瞥见了正咳个不停的黄衣姑娘。 长的倒是不错,可看起来虽是年轻,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啊! 相貌也不大像苏二公子,就连苏家特有的凤眸都没有。 可这身衣裳却是上好的。 黄衣小袄,许是江南一带的华锦,就连头上发钗,亦是爻洲见不着的好东西。 “呀!”突的一个花里胡哨的姑娘指着初夏的耳饰直拍身侧的姑娘,“你瞧。” 初夏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摸到了一条红色的宝石小耳坠。 这咋了? 昨儿她主子给她挑的。 有什么问题? 可那花里胡哨的姑娘们却突的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直盯着她,向着她福了福身。 初夏没躲。 虽是暗卫,可平日里她也很少隐在暗处。 无论是去哪,别人也都是向她福身,唤一声“初姑娘”。 有时候她还会拉着竹儿,戏称自个儿是那丫鬟身,却偏生得了个小姐命。 直让竹儿戳着她额头骂:“你就是被小姐宠坏了!” 可那群姑娘们见她神色自如的某样,如同确定了她的身份一般,呼啦一下子把她给围住了。 初夏不禁往腰间摸了一把,摸了个空。 今儿主子说不出府,她忘了带剑了。 可这抚至腰间的手还没收回来呢,顿时被一个浅紫衣裳的姑娘给按住了。 姑娘的头面直晃的人眼疼,偏生这姑娘还不自知,直拉着初夏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姑娘昨儿才到了爻洲罢。” 初夏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此热情的,在姑娘扑上来的瞬间,险些一巴掌呼过去。 可初夏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微微点了点头。 浅紫衣裳的姑娘见状,眸光微闪,捏着初夏衣裳的手,还不自觉的蹭了蹭。 果真爹爹说的不错,这九王妃果真是个乖巧的。 什么乖巧,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废物! 真是白瞎了这一身江南的好料子! “哟,瞧我,竟是光顾着惊叹妹妹的美貌了!”浅紫衣裳的姑娘笑了笑。 “姑娘初来爻洲,定是不认得我的,我是柳阁老家的嫡女,妹妹唤我素素便是了。” 柳素素? 初夏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哎呀妈呀! 姑娘,您知道您跟寻花楼家的花魁撞名字了吗! 等等,你们俩长的好像还几分点像! 莫不是什么亲戚? 初夏正自顾自的想得开心,可那头得不着回应的柳素素却等不及她乱想,“妹妹?” “叫谁妹妹呢?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姐姐。” 柳素素:“……” 刚刚不还挺好的吗? 这人咋说翻脸就翻脸? 仗着自己是苏家的外孙女,就了不起了吗? 另一位姑娘尖声道:“姑娘,你怎能如此对待柳小姐!她可是……” 初夏瞟她一眼。 得了,这也是个满脑袋金银的。 看起来像是柳素素的小跟班。 “无妨。”柳素素忙道:“无妨的,妹……姑娘不喜我唤姑娘妹妹,那我不唤就是了。” “大家都是姐妹,你们可千万不要因为我伤了和气。” 初夏:我就是一暗卫,谁跟你们是姐妹。 “柳小姐真是太善良了,某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外姓人,也敢在别人府上,仗着别府名头作威作福。” “那人家也是苏家的外孙女儿啊,不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可是连苏家的边儿,都够不着呢。” “可不是。也就是柳小姐,身份高贵,貌美如花,还不嫌弃这等来投奔亲戚的落魄女!” “……” 一群花里胡哨的千金小姐,各自捏着帕子,捂着嘴咯咯直笑。 话里话外,尽是嘲讽。 初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哟,您瞧,她还翻白眼呢!” “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副样子,哪里是从京城来的?怕不是从哪个草堆里头爬出来的破落户,冒充人家千金小姐!” “……” 初夏:我家主子比我还不拘小节。 得了,初夏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一团团花枝招展的,今儿应该是来寻她主子。 若是我家主子有你这等姐妹,我保准冒着与主子闹翻的风险,也要趁着主子睡了,将你弄死。 免得你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往我们家主子背后捅刀子。 “都是闺中千金小姐,竟是在此嚼舌根子,真是不识大体,不知礼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子承父业的姑娘 最新网址: 柳素素眸光闪了闪,“你是什么意思?“ 初夏从莺莺燕燕当中大步迈了出来。 “口出狂言,背后嚼当九王妃的舌根子,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柳素素愣了愣。 不是说这新来爻洲的九王妃是个甚是乖巧的小姑娘吗? 乖巧的小姑娘,应当是极好拿捏才是。 可眼前这个,怎的如此尖利?丝毫看不出乖巧的模样来。 难不成,这人不是九王妃? “你不是九王妃?” 柳素素猛的反应过来,“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九王妃,在苏府作威作福,你好大的胆子!” “在背后嚼舌根子做那等长舌妇,你这阁老家的女儿,倒也算是子承父业?” “你!”柳素素伸手直指着初夏鼻尖,怒道:“胆敢侮辱我柳家,真是不识抬举!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可休要怪我无情!” “来人,将这冒充九王妃的小贱人拿下!” 只是这苏家,又哪里会有人听柳素素的? 唯有柳素素身侧几个千金小姐犹犹豫豫的,也不敢当真上前捉人。 到是这几家小姐身侧的小丫鬟往前蹭了两步。 几个弱不禁风的小丫鬟,初夏都未曾放在眼里。 “别忙着拿下我啊。”初夏掏了掏耳朵,突的伸了手。 紧接着,动作犹如鬼魅一般的姑娘,竟是一把抓住了柳素素伸出来的胳膊。 “柳小姐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说来也是有缘,我有个朋友,跟柳小姐生的极像。” “什么?” 紧接着,看起来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姑娘,俯身在柳素素耳边问道:“这位姑娘,你可认得素柳?” 素柳。 柳素素浑身一震。 “素柳是什么人?你休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你冒充九王妃,该当何罪!” “不认得便罢了。” 初夏笑笑,慢腾腾的放开了正抓着柳素素的手。 “许是我认错了。只是姑娘,你跟我那位友人长得可真像呢!” “尤其是这双眼睛,足足像了个十成十。” “你说,世上怎会有如此巧事?既然如此有缘,不如我邀我那友人过来,让你们好生熟识一下可好?” 柳素素瞪大了一双犹如秋水般的桃花眸,“用不着姑娘假好心!” “姑娘既然满口胡言,也就休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装做九王妃前来苏府,所为何事!” 柳素素微微提了提裙摆,“我这便去告知苏伯伯,揭发你这冒充九王妃的贱人!” 从后头看,姑娘家层层叠叠的袄裙,五颜六色的,跑动起来,在寻常人眼里,跟那天仙下凡似的。 可初夏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花枝招展的一大坨,扑腾着花里胡哨的裙摆,一个个跟那扇着翅膀的缤纷扑棱蛾子似的,跟着柳素素跑了。 初夏:“……” 我还没说为啥呢,你咋就跑了? 你再问两句,我就告诉你实话了。 苏府正厅。 原本用来接客的正厅,在闲置了数年以后,再一次接见了如此多的大人。 温润如玉的苏家长公子,正混迹在肥头大耳满面油腻的大人们里头。 直看的初夏忍不住闭了闭眼。 真是白瞎了人家如玉的公子哥儿,混在这么一群穿金戴银肚满肠肥的大老爷们里头,真是扎的人眼疼。 这群大人们里头,唯一还算入的了初夏眼的,是坐于苏琛身侧,身形略微有些纤瘦,却依旧生的是歪瓜裂枣的老爷子。 初夏挠了挠头。 爻洲这地界儿,若不是有苏家这颜面撑着,兴许这地方都是些丑八怪。 前头一窝花花绿绿的扑棱蛾子,兴许是在家中骄横惯了,也不管里头谈的是不是正事儿,直愣愣的便冲了进去。 苏琛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纤瘦的老爷子见状,忙道:“素素!怎的如此不知礼节!” 初夏:哟呵,这歪瓜裂枣的,居然就是那被这一大群扑棱蛾子吹上天的柳阁老。 柳素素赶紧福了福身,“小女柳素素,见过苏公子。” 身后的姑娘们也都忙着福了福身,口中道一声:“见过苏公子。” “苏公子,我这孙女儿打小莽撞,惊扰了公子,还请苏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才是。” 初夏歪头想了想,突的拿脚尖戳了戳地,径直飞身上了房顶。 与那房顶上原本守着的苏家暗卫看了个眼对眼。 初夏也不尴尬,还甚是哥俩好的拍了拍原先那暗卫的肩。 苏家暗卫:“……” 你这姑娘过分了啊! 别以为你是小小姐家的暗卫,我就怕你啊! 可事实上,苏家暗卫不止不敢跟初夏叫嚷,还颇为憋屈的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给人家姑娘腾了个地方出来。 毕竟见这姑娘是小小姐身边的人,还有刚才上房顶的那一手,看着像是同行。 还有先前抓柳阁老家闺女的手法,想来他是打不过这黄衣姑娘的。 苏家暗卫甚是憋屈。 初夏倾耳趴在房上,没理暗卫的小心思,只顾着听正厅里头的动静。 底下的苏琛,半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柳素素,只对着柳阁老道一声:“无妨,柳姑娘如此匆忙,想必是有什么要是来寻柳大人的。大人请便。” “不是,苏公子,我是来寻你的。” “寻我?所为何事?” “苏公子,昨儿进了苏家的九王妃,是假的!” 苏琛:“……” 开什么玩笑! 说人家是假的? 光凭着那张脸和那双凤眸,也不可能有人想出如此造谣的话来! 说他妹妹是假的,你是双目有疾吗? 面如冠玉的公子倒是说不出来这话,可也不知是不是兄弟连心,旁边的苏珵,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怕不是瞎?” 出口犀利,不禁让苏琛自叹不如。 柳素素:“……” 苏琛轻咳了两声,“苏珵,不可无礼!” 苏珵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一句:“别说那双凤眸,光凭着妹妹那张跟二哥如出一辙的脸,还能说出妹妹是假的人,可不就是瞎?” 柳素素没听见,可在苏家兄弟身侧的柳阁老,却是听了个真切。 柳阁老一双混浊的眸子转了转。 另一个花枝招展的扑棱蛾子:“不是,苏公子误会了,柳姐姐是见着了一位姑娘,骗我们说她自个儿是九王妃,在苏府花园里头作威作福,好不嚣张!” “是了,苏公子,那人还辱骂柳姐姐不识礼数呢!” 初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素素不识礼数,这不是众人皆知的事儿吗? 谁家姑娘能干出领着小姐妹冲进别人家议事的厅里? 就算是自己府上,身为闺中小姐,也不能如此莽撞。 柳素素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咬牙道,“苏公子,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今儿有人闯进苏府里来冒充九王妃,明儿便可能有人来害……” 柳素素突的闭了嘴,咬了咬牙,不再细说下去。 可接下来的话儿,在座几位到是都能想明白。 苏琛瞟了苏珵一眼。 苏珵即刻会意,向着苏琛微微颔首,向着诸位大人抱拳一礼,紧接着,便退了出去。 苏琛:“柳小姐说那位姑娘冒充九王妃,有何证据?” 柳素素抬了抬头:“那姑娘未曾长着一双凤眸!” “那可有什么特点?” “身着黄衣,耳坠子正是昨儿苏二公子与九王妃去珠宝阁买下的那条,想来是接触过九王妃的人。” “如此想来,怕是九王妃身侧被人安插了探子!”一个姑娘讲的头头是道:“这黄衣的姑娘接触了九王妃身侧的探子,反过来要跟黄衣姑娘合起手来陷害九王妃呢!” “幸好柳姐姐足智多谋,先前一步发觉了那害人的落魄户。” 初夏掏了掏耳朵。 姑娘您还真敢想! 苏琛却是低声念了一句:“黄衣。” 黄衣。 苏琛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能当众出言嘲讽柳阁老家的女儿不识礼数,想来若不是无知胆子大,便是什么身份极其尊贵,丝毫无须将柳阁老放在眼里的主。 也幸好昨儿夜里,外祖父找他们兄弟三人告知了妹妹身份。这世间能带的起琉璃阁阁主亲自挑选的物件儿之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再加上常穿黄衣,不就是那一直都跟着小妹的初姑娘吗? 小妹身侧的人,头一天来便招惹上了柳阁老,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柳阁老见苏琛许久未曾做声,不由得问:“苏公子可是心中已有怀疑之人?” “无须怀疑,本姑娘在呢。” 黄衣小袄的姑娘,不知何时依在雕花栏柱边,笑意浅浅,煞是好看。 扑棱蛾子一号:“对!就是这女人!” 扑棱蛾子二号:“就是你,冒充九王妃侮辱柳姐姐还敢出来,我看你是活腻了。” 扑棱蛾子三号:“你这贱人……” 扑棱蛾子四号:“……” 柳素素:“苏公子,此人胆敢冒充皇亲国戚,罪不可赦,定要将她押下去处死才好给皇上一个交代!” “姑娘如此急着处置我,可是落了什么把柄在本姑娘手上?生怕本姑娘抖搂出来?” “事已至此,你竟还满口胡言!” “够了!” 最新网址: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吭哧吭哧啃果果 突的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从外头响起来。 “本妃的人,也是你们可乱议的?” 小姑娘抬脚跨过了高高的石阶,红衣的姑娘,未施粉黛,一头墨发之间,亦是只坠了一个小小的红铃。 看着一身装扮还不比那黄衣姑娘岑贵。 可这凤眸微眯的小姑娘,足足跟苏二公子像了个八九分。 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一厅的大人们,皆是跟着苏琛站起了身,向着九王妃见了礼。 柳素素愣了愣,紧接着福了福身道:“小女见过九王妃。” 小姑娘发间红铃轻响,“就是你说有人冒充本妃?” 柳素素感觉好像那里不对,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正是小女。”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柳素素一番。 这姑娘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看着有点眼熟。 还眼熟的有点儿想揍她。 偏生柳素素还不自知,“就是那身着黄衣的姑娘,她……” “等等,你是何人?” 柳素素突的被噎了一噎。 柳阁老见状,忙站起身来道:“王妃娘娘,这正是我家孙女儿。” 小姑娘皱了皱眉。 这干瘦的老头子又是谁? 莫冬儿只顾着问柳素素:“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柳素素。” 这名字听着也耳熟! 初夏忍不住将一只手握拳抵在嘴边,在莫冬儿耳边轻道一声:“素柳。” 得了。 莫冬儿想起来了。 可素柳不是在京城里头,被京兆尹大人看着吗? 怎的还跑到这爻洲里来了? 难不成是这干瘦的老头子买了素柳? 柳阁老:九王妃这眼神咋好像有点儿诡异。 初夏:求别乱想。 一眼就看出了主子那点小心思的初夏,忙悄咪咪戳了戳莫冬儿。 “这是柳阁老家的,名唤柳素素。” “柳阁老家的女儿?” “正是老夫嫡孙女。” “柳阁老家的嫡孙女儿幼时可曾走失过?” 初夏默默捂了捂脸。 您怀疑咱私下里查就是了,琉璃阁查这些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哪有人一张嘴就揭人老底的? “九王妃高见!” 柳阁老却是极为配合。 实则柳阁老只当人家小姑娘做了没几天九王妃,忽的身份岑贵起来,正变着法的寻人开心呢。 到底是伺候了京城里头权贵多年的,柳阁老若是真想捧起人来,那话都不带重复的。 家中孙女儿走失一事,想来是苏公子告知九王妃的。 如此一来,自个儿心中所想,怕是离成事不远了。 可柳阁老这边还未曾来得及展示他的口才呢,那头小姑娘却干脆利落的一锤定音,直把柳阁老砸了个天昏地暗。 “您家这孙女儿,怕是个假的。” 苏琛:“……” 苏珵:“……” 花花绿绿的扑棱蛾子们:“……” 还算镇定的初夏暗自咳了两声,悄咪咪扯了扯小姑娘身上厚实的披风。 知晓你怀疑人家是假的,可这还没查呢,你万一猜的不准可咋整! 那得多尴尬! 更何况如今没有证据,您被人反咬了一口都是小事儿,丢了面子可大事儿! 果不其然,柳阁老发了话:“王妃何出此言?” 小姑娘颇为高冷的睨了柳素素一眼,“这话不妨日后再说。” “今儿个还是谈谈,柳姑娘因何背后嚼本妃的舌根子。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柳素素:“王妃怎可只听旁人片面之词,明明是她……” “她是本妃身侧护卫,本妃忙时,都是她帮着本妃打理事务。今儿这事,本妃护卫分明未曾多说半句,反倒是柳姑娘见人就咬,状似疯狗。” “你……” “本妃岂是你可指着的?柳姑娘如此目中无人,可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 柳素素皱了皱眉,“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叹一声柳府不幸罢了,真作假时假亦真,姑娘,好自为之。” “就算你是王妃也不可如此胡言!” “姑娘无非是怕藏了多年的秘密被揭露罢了,可姑娘也得清楚,不是什么人都是姑娘招惹得起。” “我有什么秘密?王妃莫不是要包庇那奴才,随便寻个由头来害我?” “啧。”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神情间,甚是不屑。 紧接着,小姑娘冲着苏琛笑笑,“大哥与诸位大人可还有要事相商?” 软软糯糯的,几乎是瞬间收起了满身尖利。 乖巧的让苏琛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那便请柳阁老待商谈之后,再略微坐一坐罢,本妃瞧着柳姑娘甚是招人喜欢,忍不住想留她一留。“ 柳阁老一愣,上了年纪的干瘦老头子,略微躬了躬身应声:“是。” 柳素素:这人吵一半走了是什么德行? 难不成还真要随便寻个错处便要硬插在她头上? “王妃你……” 初夏却讥讽道:“柳姑娘还等什么?在别人府上打搅主人家谈正事儿,真真是乡野村姑之举,简直不识礼数!” 柳素素感觉今儿说她不识礼数的人有点儿多。 柳素素眸光暗了暗。 这一个个的,她都记在心底了,早晚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全程围观的苏琛却忍不住笑了笑。 苏家一向和善,想来世人便都以为他苏家好欺。近些年更是如此,似乎是无论什么人,都想着来分苏家一杯羹。 若不是苏钰再外头顶着一张狐狸面皮,硬生生的撑起了苏家铺子,苏家怕是早便落魄了。 可不曾想这些人,竟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尤其是柳家,野心昭昭,更是妄图一口吞了苏家去! 如今见小妹亦是生的乖巧,这些势利的东西,便忍不住都想来搭这九王妃的边,想着借九王妃之势平步青云,当真是不识好歹。 只可惜这些人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他们苏家这一辈里头,就没一个是和善的主。 别说看着乖乖巧巧,实则是那琉璃阁主子的小妹了,就连苏珵那小子,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实则也是个心黑的主。 爻洲,怕是要折腾一阵子了。 罢了,弟弟妹妹们愿意折腾,他总不能拦着不是。 大不了折腾的一团糟,他这做大哥的,再出来收拾烂摊子就是了。 总归老二有银子,放着也是占地方,不如他这做大哥的帮着老二分担着些。 思及此,苏琛嘴角忍不住愈发扬了扬。 紧接着,诸位大人皆是心知没有什么商谈的必要了,本来也就是指望自家女儿孙女儿傍上九王妃这棵大树。 可如今那本来好好的事儿,竟愣是被这几个丫头给搅和了! 诸位大人们也不敢埋怨柳阁老,眼见着事情告吹,一个个只得拘偻着身子,领着自家姑娘回府去了。 等到柳阁老站在小姑娘面前,已是午时。 赶巧今儿雪花飘落,小姑娘正坐在树底下赏雪呢。 如此一来,柳阁老进不得屋,只得拖着一把老骨头,脚踩着咯吱咯吱的一层雪地,向着九王妃见了礼。 “啧。”初夏晃了晃脑袋,“柳阁老怕不是还以为自个儿是那叱咤朝堂的阁老。如今既已乞骸骨卸了任,便是平民百姓之身,怎的见了一品王妃,只弯弯腰便做罢了?” “这……” 柳阁老抬眼看了坐在树下的九王妃一眼。 小姑娘半眯着凤眸,“吭哧”一口,啃了一口苹果。 “草民叩见九王妃。” 膝盖沾了地,顿时被雪沁进了长裤,凉飕飕的,极是冷硬。 小姑娘又是“吭哧”一口,含着苹果道:“柳阁老坐。” “草民身份低贱,当不起王妃这声阁老。” “那你跪着。” 柳阁老:“……” 领着柳阁老过来的苏琛见状,不禁轻咳一声,“冬儿。” “大哥。”小姑娘顿时站起身,乖乖巧巧的又拿了一个苹果,塞进苏琛手中。 苏琛接了苹果,温声道:“外头天冷,回屋里可好?” 小姑娘甚是好说话,“好。” 苏琛伸手,将小姑娘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头。 折腾柳家的机会多的是,他们苏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用不着为了给他报仇,背上个虐待曾经朝中大臣的刻薄名声。 苏家的小姑娘,平日里只需开开心心的就好。 外头的风风雨雨,便由哥哥们给她当着。 刚进了暖烘烘的厅里,小姑娘便伸出两只小爪子来,向着半空之中拍了拍。 一摞宣纸,顿时整整齐齐的被人摆在柳阁老身前。 “柳阁老,你自己看看罢。” 柳阁老将信将疑的捏着宣纸,可一页一页翻下去,柳阁老原本便不太平稳的双手,愈发颤了几分。 “这……这是真的?” “本妃骗你做什么?” “可,可这……” “是真是假,柳阁老去京城一探便知。” 小姑娘手上的苹果已被啃了大半,便啃还边觉得自己明智。 幸好当初琉璃阁刚有起色,花魁争相斗艳之时,为了抢饭吃,她可是花了大功夫让人好生查了那素柳姑娘,从头到脚查了个底朝天,才将那寻花楼花魁素柳给比了下去。 只是当初琉璃阁也只能顾得上楼中姑娘们温饱,素柳的身份,也未曾查明白,一直都是隐隐约约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身玉立苏罕琢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依琉璃阁的本事,将一个小小花楼的花魁素柳查个遍,还是极容易的。 祖宗三代都能给她查出来。 素柳,柳素素。 真是一出大戏。 只是不知,那导出这场大戏之人是谁了。 柳阁老颤着手拿起那一叠宣纸,哆哆嗦嗦的塞进袖中,深施一礼,“草民多谢九王妃告知,草民回去,定当查明此事。” “嗯。” 嗯? 没了? 您光应一声,是什么意思? 柳阁老愣了愣,试探着问:“王妃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小姑娘摆了摆手,“柳阁老是个聪明人,定是能将所有事儿打理妥当,回去。” “草民告退。” 柳府动作也不慢,再加上苏家暗中帮了些小忙,不出三日,爻洲上下,便爆出了一则惊天秘闻出来。 柳府嫡女柳素素,竟是个冒牌货! 可这传言却未曾传多久,不过半月,便似乎是被什么人给压下去了。 眼见着一天天愈发冷了起来,茶楼酒肆日渐热闹,可这些人话里话外关于柳素素的传言,竟是愈来愈少,多半都是些京城热闹。 还多半都是些八卦秘闻。 虽是爻洲与京城两地相距甚远,可抵不过爻洲大人们多,知晓的事儿也多。 由此一来,京城的热闹,爻洲上下也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街头巷尾,论起京城乱子来,具是谈的热火朝天。 像什么娴妃娘娘突的得了急病暴毙,野心昭昭的小安府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愣是被抄了家,莫府也因着包庇罪妃,被京兆尹大人带着人翻了个底朝天。 还翻出了安逸娘的地室! 再往前追溯些,也将当年莫夫人之事给查了个清清楚楚! 这可让苏家好生气恼了一回!若不是九王妃拦着,都能找上京城说理去! 莫府这事儿一揭露,报复紧跟着就来了,莫苍穹丢了官帽不说空有一个侯爷名头不说,新嫁进东宫里头的莫侧妃,亦是紧跟着被一纸休书送了出来。 说到那莫侧妃,爻洲中人还听闻莫侧妃进府当日,便怀揣着有毒的药囊,饱含祸心,新嫁去东宫,便要害那小太孙! 莫府一朝落魄,莫苍穹原本还想着寻九王妃求救,可不曾想,九王妃早就不在京城,愣是让莫大人扑了个空! 九王妃如今在他们爻洲呢! 还有不少旁门左道打听来的消息,据说那娴妃娘娘还不是得了急病,是在宫里头养了外男,就连那五皇子,怕也不是堂堂正正的皇子! 如今那五皇子,想来是已经在被打发出京的路上了! 这事儿一出,听闻太后娘娘当即被气的昏厥过去。 偏生好事不成双,坏事儿赶一起。赶巧那日不是傅太医当值,给太后娘娘请脉之人换了人。这一换人倒好,竟是被查出来有人常年给太后娘娘喂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可刚查到傅太医头上,就发现傅太医躺在家中床上,嘴角含血,身子早已冷硬。 爻洲中人纷纷叹一句多事之秋。 看来如今那京城里头,不只是朝堂一团乱,后宫里头,照样乱的很! 苏琛听着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甚是好笑的瞧了一眼身侧的始作俑者。 那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抱着糕点啃的甚是舒心。 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这些事儿跟她有关系。 再过些天,便已近年关。 京城乱子还没看完,今儿爻洲,竟是从京城来了一人。 还是一个姑娘。 也不知是何等身份,竟是让柳阁老亲自去城门口接的。 也赶巧儿那时平民百姓各府下人都在采买过年所需的东西,瞧见有热闹,顿时一个个的打起了精神,直盯着那马车,目送它行至柳府门前。 紧接着,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马车上下来的姑娘,眉眼精致,一双桃花眸潋滟着水光,举手投足间,尽是勾人。 只是不经意间却带了些轻佻,像是个风月场上的花楼戏子。 且这人,怎么看都跟柳府嫡女柳素素像了个八九分。 眼见着柳阁老将这人领回了府,爻洲顿时炸了锅。 柳府在爻洲可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见了如此热闹,出来采买的家丁奴仆,皆是拎着菜篮子就往自家府上跑。 如此热闹,怎么不得跟主子分享? 说不定还能讨到些赏钱呢! 苏家得知这等消息之时,小姑娘正窝在书房里头跟苏老爷子下棋呢。 苏老爷子落下一子,“丫头,是你干的好事儿!” “嗯。”小姑娘甚是真诚,“帮人帮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你这丫头!怎的对柳府如此上心?” “看柳素素不顺眼。” “别跟外祖父扯那些有的没的,若是你真看她不顺眼,只招呼一声,你哥哥们就给她办了!还用得着你如此大费周章?” “柳家嫡女柳素素,无缘无故的被别人顶替了,我琉璃阁正巧也闲着,倒不如查着玩玩。” “说实话!” 苏老爷子屈指轻敲了一下莫冬儿的脑袋,“就你这性子,还能有主动揽活儿的时候?” 小姑娘撇撇嘴,揉着脑袋小声道:“这爻洲离北疆也算不上太远,又是大人们云集之处,若是北寒想动点什么手脚,自然首选爻洲。” 苏老爷子皱了皱眉,“你是说……” “嗯。柳家嫡女走失之时,年岁已是不小,冒充柳素素之人不可能不知晓自己是谁。” 小姑娘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若是故意替代人家嫡女,这里头的猫腻,便不得不查了。” 苏老爷子沉吟半晌,突的跳了起来。 “好你个小丫头,来爻洲竟不是为了看外祖父的!你竟是为了那混小子来的!” “哎!外祖父手下留情!冬儿是真心实意来探望外祖父的!只是顺带着帮着阿轩几分!” “外祖父!外祖父手下留情呀!冬儿头硬,可别碰疼了您的手!” 书房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房顶上的初夏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那被初夏硬生生从原位挤走的暗卫,被初夏压榨了多日,总算是找到了机会憋憋屈屈的讽刺一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哪里还有个姑娘样子?” 初夏:“……” 大家都是暗卫,你好意思说我吗? 初夏指了指屁股下的房顶,“兄弟,说本姑娘之前,你最好想想柳素素的下场。” 柳素素? 最近传遍了爻洲的那个? 顶替真正柳家嫡女,妄想一辈子攀附柳家的柳素素? 得了,这暗卫想起来了。 柳素素如今这德行,全是这位姑娘的主子闹腾出来的。 小暗卫憋憋屈屈的缩了缩脑袋,还又往角落里挪了两步。 果真世风日下,如今出门在外,混的全是靠山! 他这一没靠山二没本事的,还是闭嘴。 年前,不负众望的,柳家堂堂正正的嫡女认祖归宗。 而那假冒的,却被扒下来一身金银华裳,逐出府外。 有人在街头见过她一回,独自蹲在街角,冻的瑟瑟发抖。 却也没一个人去可怜她。 再过了没几天,人就不见了。 兴许饿死了,也兴许是冻死了。 可初夏却早出晚归起来,有时候连着好几日都看不见她人影。 苏家夫人见莫冬儿总是孤身一人,还变着法的想往莫冬儿身侧塞几个小丫鬟。 苏夫人也是书香门第里头出来的女儿,嫁入苏府,上头婆婆也不拘着她,下头三个儿子也无须她费心思。 挺大一个苏府,虽是她管家,可外头有苏琛,账房铺子都是苏钰管着,这苏夫人整日喝喝茶赏赏花,可给她憋闷坏了。 这突的出来一个小闺女来,可让她喜欢极了!恨不得晚上都要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睡! 莫冬儿也是个好脾气的,舅母有时候大半夜悄悄溜进她房中来,小姑娘还能起来给舅母盖盖被子。 可把苏夫人感动的不像话。 可假冒柳素素之人,过的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多年穿金戴银,走到哪都是一众丫鬟婆子围着的富贵生活,一朝被打入地狱,浣央一双眸子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怨念。 “我要让九王妃,碎尸万段!” 紧接着,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浣央脸上。 “主子的大计都被你给毁了!” 浣央捂了捂脸,“如今你打我有什么用处!毁了主子大计的,分明是九王妃!” “呵,你还真把自己当做什么千金小姐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山里的野鸡!别整日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 男人抬脚踹翻了一把木椅,“你最好收起来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整日里九王妃,九王妃,你以为杀了九王妃你就能攀上九王爷了吗!”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浣央拳头紧了紧,手上指甲,几乎都快被嵌进肉里。 可浣央到底还是低了声,“未能办好主子的差事,是我失职,可此事当真是九王妃……” “你有本事看不上她那张脸,那你寻个机会去划花了便是!她一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她能成什么事!” 男人气急,“你这蠢货!折扇开合温非墨,长身玉立苏罕琢。你当真以为苏琛是像你一般的蠢货吗!能与温白齐名之人,怎么可能是蠢货!” 浣央抿了抿唇,“你说,是苏家?”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阿轩,叫二哥 男人抬腿又踹了一脚凳子,口中亦是恶狠狠的,“除了苏家,还哪有人会管这等闲事!” “可柳家跟苏家一向不和,他们怎会帮着柳府寻女儿?除去九王妃帮着她那奴婢出气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苏府费尽心力去查!” 男人沉吟半晌,突的发问:“一个冒充的嫡女,和一个沦落成风尘女子的嫡女,你若是柳家,你会选哪个?” 浣央愣了愣。 在柳家做了多年的千金小姐,别的她兴许不知,可这世家大户的嘴脸,她却是瞧了个十成十。 若是好面子的世家遇上了这等事儿,想来宁愿养着一个无亲无故的,也会舍了那真正的嫡女罢。 哪怕柳阁老再疼爱他那嫡孙女儿,想来也只是花些银子,在外头给柳素素置办个像模像样宅院罢了。 女儿悲,大好年华,终究是红颜枯骨。 浣央皱眉道:“怕是上头有苏家活生生的例子压着,柳家不好行那等弃女之事,才硬要换回真的柳素素罢。” “行了。”男人一把将先前被他踢的不成样子的椅子拉起来。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想那等有的没的,若坏了主子的大事,我饶不了你!” “你如今就住这儿,吃穿我自会吩咐人给你送过来,在主子命令下来之前,你最好哪都不要去!” 男人起身便走。 “你这是圈禁我?” “是又如何。” “你!你怎可如此对我!你这过河拆桥的……” 男人脚步不停,径直在房门上落了锁,任由女子在屋里头叫骂。 里头的姑娘口齿伶俐,直骂的让外头树上蹲着的初夏暗赞奇才! 可哪怕里头的浣央骂上了男人祖宗十八代,男人亦是不予理会,大步离去。 树影摇曳,可定睛一看,树上却再无半点人影。 真假柳素素的事儿闹过了,还没清闲几天,爻洲便家家户户筹备着大年,又是好生热闹了一阵子。 苏家众人,老的少的亦是忙活起来。 查账的忙着查账,准备送礼的备着礼单,还有府上年节的洒扫装扮,大到年底的商铺账本,小到盘儿碗儿红灯笼,忙活的事儿数不胜数。 若是以往,都是自家人,随意些也就罢了,可今年却是小小姐头一回来苏家过年,一帮子奴仆亦是干劲儿十足,整日里直忙活的脚不沾地。 苏夫人亦是跟着忙碌起来,也不再缠着莫冬儿不放。 莫冬儿闲着无事,便窝在房里头给九王爷憋信。 卯足了劲憋一天,能憋出俩字儿来。 就连被苏夫人硬塞过来的小丫鬟都看着心焦。 也不知这小小姐写个信,怎的就那么难呢? 莫冬儿烦躁的揉了揉脑袋,扔了手上的笔。 严八:“……” 您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呀! 也算是小姑娘争气,年前,小姑娘总算是不负众望的,将那载着严八期待着的,满满相思情的信件给寄了出去。 严八暗自掂量一下鼓鼓囊囊的小信包。 还挺有分量! 莫冬儿:若是告诉严八,那里头的字还不超过十个,不知道严八会不会伤心。 紧接着,便是大年。 京城里头是否热闹莫冬儿不知,可今儿这爻洲,却是处处张灯结彩。 一大早外头就尽是孩童欢声笑语。 苏府亦是喜气洋洋。 苏夫人早便给莫冬儿备下了一筐小荷包,里头尽是塞着碎银子,留给小姑娘今儿打赏下人用。 可这头小姑娘还没花完那一筐银子呢,那边便又从长辈兄长那里得了不少压岁银子,直收得小姑娘荷包鼓鼓。 直乐的小姑娘一整日笑意都未曾落下。 等到夜里,苏钰更是带着小姑娘飞身上了房顶,带着小姑娘看了一场爻洲的烟火。 直看的小姑娘眸光晶亮。 苏夫人却急道:“苏钰!还不快带你妹妹下来!坐那么高,多危险啊!” 蹲在角落里的暗卫:“……” 夫人,您是没看见小小姐上房揭瓦的时候! 那身形,比苏长公子都要溜呢! 苏夫人:“快些下来!” “好嘞,娘,我们这就下去!”苏钰耸了耸肩,正想带着小姑娘下去,小姑娘却突的凤眸一瞪,从房顶上站了起来。 苏钰吓了一跳,“慢着点,小心脚下。” “阿轩!” 苏钰一愣。 一个不查,莫冬儿足尖一点,红铃轻响,小姑娘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从他身侧掠过。 苏钰觉得自己被妹妹抛弃了! “阿轩!” 等到苏钰转头,小姑娘已经稳稳的落在了一人怀中。 瞧着倒是高大,墨色披风罩下来,将小姑娘遮的严严实实。 黑夜间,几乎看不着小姑娘身上的红衣。 苏钰磨了磨后槽牙。 就是这禽兽,抢了他们家软乎乎的小妹? “冬儿。” “嗯。”小姑娘吸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道:“阿轩,你臭了。” 靳辰轩:“……” 跟着自家爷没日没夜的跑了几天的温白:“……” 爷这一路上就光着赶在这天过来见您一面,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马都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还哪有时间顾得上打理自己? 甚是高冷的九爷,硬是寻着铃铛声,把小姑娘脑袋摁在怀里。 紧接着,男人摸索着往小姑娘手里塞了东西,“压岁礼,你可喜欢?” 红铃响了响,莫冬儿从男人墨色的披风底下探了个头出来,借着满天烟花看了看手上的东西。 是一块暖玉。 通体剔透,好看的紧。 莫冬儿将玉塞进怀里,摸遍全身,摸出了一只苏夫人给她用来打赏下人的小荷包。 苏夫人双目微瞪。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好歹是九王爷,冬儿她不至于干那等事儿! 可偏生那小姑娘就如她所想的,将小荷包郑重其事的放在了九王爷手里。 “压岁礼。” 苏夫人欲哭无泪。 您拿打赏下人的东西给九王爷算是怎么回事儿! 就算九王爷看不见,他身侧那公子却是能看见的啊! 苏钰:妹妹干得漂亮! “这是什么?”九王爷却掂量了下小荷包,低着头问:“莫不是打赏下人的?” 苏夫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嗯。” “你就拿打发下人的东西来打发你夫君?” 厚厚的披风底下,莫冬儿沁凉的小手不客气的探入男人长衫,贴在男人腰间,直凉的靳辰轩皱了皱眉。 顺毛小能手眯了眯凤眸,甚是舒服的暖着手。 “我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 “可你不给我寄信。”男人语气有点酸,“你还给莫年那小子捎冬衣。” “你也想要?”小姑娘歪着头,“可我不会做衣裳,要不我跟舅母学学罢,舅母可会做衣裳了!” “罢了。”男人突的叹了口气,把小姑娘揽紧几分,“府里养着裁缝,用不着你做那些。” 小姑娘笑的如同偷了腥的猫儿一般。 “可你得给我写信。” 男人咬着牙,也不知是在跟谁置气,可说起话来,却偏生带着一股子低声下气。 “哪怕你只写平安二字也是好的,你总得让我知晓,你是平安无事的。” “好。” “你也别光写平安。” 杀神九爷低声下气的跟小姑娘咬耳朵,“你还得关心我。” 莫冬儿笑了笑,“好。” “你还得念着我才行,本王不准你跟别的男人看烟火。” 温白摸了摸鼻尖。 苏夫人:“……” 瞧瞧,绕了一大圈子,竟是绕到这儿来了! 还一代杀神呢,不想竟是个小心眼儿的! 莫冬儿却极是坦然,“阿轩,那是我二哥。” 苏钰抱了抱拳:“在下苏钰。” 冷面九爷抬了抬头。 “靳辰轩。” “久仰九王爷大名,在下时常听小妹提起九王爷。外头天冷,九王爷不如进寒舍稍坐?” “苏公子请。” 软糯糯的小姑娘歪了歪头,“阿轩,你该叫二哥。” 靳辰轩从善如流:“二哥。” 苏钰:“……” 答应的如此快,大过年的,难不是他还得给这妹夫红包? 果真生的极像之人,想的也差不离,九王爷开不了这讨要红包的口,莫冬儿却毫无负担。 小姑娘软糯糯的昂着头,“二哥,红包呢?” 苏钰瞅了他妹夫一眼。 九王爷没动。 苏钰不甘不愿的招了招手,招来下人吩咐一声,“去将那东西取来。” “是。” 啧,送礼一向大手大脚的苏二公子今儿觉得有点亏。 挺好一把剑,虽是早早就备下来,想当做妹夫的见面礼,可如今真见着了妹夫,苏钰是怎么看,都觉得妹夫碍眼。 还想从他怀中把自家小妹扒拉下来。 小姑娘家家的,当众抱着一个男人,像什么样子。 今儿个大年夜里,九王爷突的大驾光临,属实是让苏家措手不及。 尤其是连苏府下人,简直是胆战心惊。 可小姑娘愣是没把人家当冷面杀神看,拉着九王爷在正厅下首坐下,愣是忽略了上首苏老爷子特意给九王爷留的主位。 苏家三兄弟就态度坚决的很,一致觉得自家小妹长在那男人身上碍眼! 苏琛更是命人备下了热水,连声催着九王爷去洗洗换换。 靳辰轩本是不大想放开小姑娘,可转念一想,先前小姑娘可是嫌自个儿身上臭了。 那可不成,可不能让小姑娘嫌弃自个儿! “冬儿。”靳辰轩弯了弯腰,“陪我去沐浴可好?” 苏琛“嗖”的站了起来,“这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让冬儿陪你去沐浴!” 靳辰轩只顾着跟小姑娘咬耳朵,男人还压低了声线,甚是委屈的唤了声:“冬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裤腿不一样长啊 苏琛磨了磨牙。 这人,竟是对着他们冬儿使美男计! 简直无耻! 偏生莫冬儿还就吃这一套,见自家阿轩委屈巴巴的模样,小姑娘顿时点了头,“好。” 小姑娘当即站起来,乖乖巧巧的道:“外祖父,我们先下去了噢。” 苏家三小子就直拿眼盯着苏老爷子,暗示意味甚是明显。 苏老爷子却跟没看见似的,乐呵呵的一挥手,“去。” 苏家三位公子:“……” 我们暗示的不是这个意思。 九王爷倒是真心实意的道了声:“多谢外祖父。” “哎!去,去。” 苏珵还想再挣扎一下,“九王爷!我找冬儿有些要事相商。” “你这小子!”苏老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人家小两口儿许久不见,你偏要在这时候凑什么热闹?” 苏珵:“外祖父!” “有什么事儿偏要今儿个谈!天也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去!” “可……” “让你回去歇着,废什么话!” 眼瞅着要吵个没完,九王爷赶紧拉着自家小姑娘溜了。 大婚第二日他便离了京,跟媳妇儿分别至今,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了跟小姑娘接触的机会,自然是要好生耳鬓厮磨一番,哪有功夫跟苏家这群男人周旋! “阿轩。”路上,小姑娘昂着头软糯糯的问:“你怎么过来了呀?” “回来过年。” 这样啊,小姑娘想了想,“北疆可好?” “嗯,都好。” 莫冬儿头上的红铃微响,“阿年可好?” 男人脸色黑了黑,“嗯。” “可有受欺负?” “没。” “那你呢?” 男人:“嗯?” “你可好?有没有天冷加衣,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本王都好。” 小姑娘眨眨眼,这人突的自称本王,莫非是不高兴了? 为啥不高兴呀? 温白忍不住往边上躲了躲。 求助之人躲了,莫冬儿只得接着道,“阿轩?” “嗯。” “其实年礼我给你送过去了,不曾想你竟跑回来陪我过年,许是跟那送信之人错过了。” 男人脸色稍许缓和了些。 小姑娘又拉拉男人衣角,“一路跑回来,定是极辛苦的?只可惜你好不容易跑一趟,也待不了多久。你是主帅,兴许明儿个你就得回去了。” 靳晨轩:“……” 他还确实呆不长,北寒蠢蠢欲动,恐怕光凭着严二莫年还压不住北疆,明儿一早,他得起早赶回去。 本来还想着明儿一早,趁着小姑娘睡着的时候独自离开,不惊动小姑娘,倒不想这小丫头心里清楚得很。 可小姑娘也没失落多久,“罢了,我去给你烧些热水来,你定是好些天没睡好了,今儿好生洗洗,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靳辰轩:“明日,还得早起。” “你放心的睡,想什么时辰起来,睡前告诉我一声,我叫你就是了。” 温白抬头看了看天色。 好像已经快天亮了,就算是睡也睡不上几个时辰,还不如好生聊聊天呢。可温白摸摸鼻尖,没敢吱声。 “用不着你费心。”九王爷叹了口气,将小姑娘揽在自个儿怀中,“你也别忙活那些了,就陪陪我可好?” 可九王爷到底拗不过小姑娘,被推着赶着,到底是去屏风里头换下了一身满是风尘的衣裳,好生洗了个热水澡。 小姑娘在屏风外头,窸窸窣窣的也不知在翻找着些什么。 紧接着,小姑娘的脚步声近了几分,“衣裳给你放这儿了,也没寻到什么好衣裳,这起码是新的,你先将就着穿。” “嗯。” 伸手拿新衣裤之时,男人一向清冷的面上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入手衣裳,虽是上好的布料,可沿着针脚摸去,却是错杂无序。 九王爷细细摸了一回,还发觉两条裤腿还不一样长。 好歹是个王爷,他长这么大,敢给他穿这般衣裳的,也只有一个莫冬儿了。 这衣裳,想来是小姑娘给他做的。 确实是不大会做衣裳的模样。 穿着这身不大好看的衣裳,靳辰轩刚出来,便听见小姑娘偷笑了两声,笑得红铃发颤。 九王爷也不揭穿她,由着小姑娘推他去床上歇着,还不忘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被子里枕头上,尽是小姑娘身上的馨香。 紧接着,小姑娘也钻了进来,直钻进他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阿轩,睡。” 靳辰轩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周身尽是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怀里亦是抱着软乎乎的小姑娘,也不知怎的,就感觉眼皮发沉。 满心安稳,一夜好眠。 门外的小丫鬟听了许久,见屋里的两位主子实在没声了,这才悄声溜去了外院。 苏家三位公子,早已等候多时。 “睡了?”苏琛皱了皱眉,“当真睡了?” “是。” 别说苏家三位公子面面相觑,那小丫鬟也纳闷呢!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这两位主子,一个正血气方刚,一个还未及笄,也不知怎的,竟硬生生过成了老夫老妻一般的生活! 可这两人分明大婚第二日便分别许久了啊! 这般相处,简直跟看着小小姐费劲巴拉憋信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是苏钰先开了口,“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 “是。” 今儿想不明白这两个孩子是如何过出老夫老妻般日子的,可不止苏家三位少爷,就连苏老夫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老夫人还直拉着苏老爷子问:“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九王爷难不成是看不上我们冬儿?” “净瞎扯!我们冬儿多好一孩子!他凭什么看不上!” “那这小别胜新婚的,怎的就……”苏老夫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惊愕的瞪大了一双眼:“难不成是九王爷他,他……” “别瞎想!”苏老爷子胡子抖了抖,“冬儿才多大!人家是九王爷,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可不是什么满脑子污秽之人。” “你这意思,是说我满脑子污秽?” “不是。”苏老爷子忙道:“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苏陆离,你如今长本事了,都敢拐弯抹角的骂我了!” “哎!夫人,别,别动手!大过年的,别动手!” “苏陆离!有能耐你别躲……” “……” 没过几个时辰,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 莫冬儿悄咪咪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再给熟睡着的男人盖好了被子,走出了屋子。 温白早拴好了马,就等着九王爷出来了。 “你们现在就走?” “王妃!”温白被小姑娘吓了一跳,“您这么出来了?” 温白往小姑娘身后瞅了瞅,“爷呢?” “睡着呢,天才刚亮,正是冷着的时候,你们在北疆军里定下这个时辰回去?” 温白到不担心王妃如同寻常妇人一般拦着自家爷不让走,直道:“那倒不是,只是越冷北疆越乱,爷怕耽搁的时辰久了,军里会生变故。” 小姑娘想了想,“那成,我去喊他罢。” “有劳王妃。” 屋里烧着炭盆,暖呼呼的,小姑娘临出门前,还特意给男人掖了被脚,直捂的男人面色微红。 “阿轩。”小姑娘坐在男人床边轻唤,“该起来了。” 九王爷没动。 “阿轩?” 莫冬儿又唤了一声。 九王爷睡得正香。 小姑娘不禁把头塞进被子里,还往里面拱了拱。 “我知道你醒了。” 靳辰轩:“……” 莫冬儿:“天都蒙蒙亮了,我答应你要叫你起床的。” 小姑娘突的撇了撇嘴,“我不想让你走怎么办?” “可温白等着呢,北疆也在等着你回去,没了你坐镇北疆,那群将士们可该怎么办?” 装睡不成的靳辰轩掀开了一角被子,把小姑娘抱了上来,“可我不在,你又该怎么办?” 小姑娘眨眨眼,“那你说该咋办呀?” 靳辰轩:我觉得苏府不大好! 等他这会回北疆,可就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苏府里头,小姑娘三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且都瞅他不顺眼,若是他许久没回来,那苏家三位少爷整日里带着小姑娘鬼混,让小姑娘沉迷吃喝玩乐,忘了想他可怎么办! 可思来想去,九王爷最终还是叹息一声:“你就留在苏家。” “京城里头乱起来了,你答应我,就留在苏家,哪也不去可好?” “好。” “冬儿,我得走了。” “我去送你。” 九王爷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站起身来。 穿着一身不大好看的里衣,外头再一层一层套上冬袍披风。 莫冬儿本想开口让他换下来那身奇奇怪怪的里衣,可转念一想,这人定是知晓他身上衣裳有多难看的。 既然人家愿意穿着,她也没啥意见。 只是小姑娘暗自立下了个目标,有生之年,怎么也得给九王爷穿上一身像模像样的衣裳来! 一大早的,谁也没惊动苏府里头的人,小姑娘独自一人,裹着厚厚的披风,目送九王爷跟温白二人绝尘而去。 直到看不见了,才手握着一块小石头,慢腾腾的蹭回了苏府。 这块小石头,是温白嘱咐莫冬儿交给竹儿的。 小姑娘直盯着这块石头瞅了半晌,都没瞅出什么门道来。 第一百七十章 小二帮我查账啦 最新网址: 开了春,莫冬儿依旧整日窝在苏府里,不是跟着苏夫人学做衣裳,便是闷在屋中给九王爷写信。 偶尔倒也会被苏钰领着出府逛逛,只是小姑娘不懒的时候甚少,大多时候,小姑娘懒趴趴的窝在软榻上晒太阳。 晒完太阳晒月亮,一晒就能晒一天。 还有实在什么都不愿做的时候,便窝在屋里看琉璃阁送来的各府秘辛。 一家一个故事,跟话本子似的,让莫冬儿看的有滋有味。 可直到某一日,莫冬儿偶然间,见着了她二哥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查账本事。 莫冬儿也不客气,次日就把琉璃阁堆积的厚厚一摞账本堆积倒苏钰书房里。 “冬儿?你这是做什么?” “二哥,我开了一家青楼,劳烦二哥帮冬儿顺手查查帐可好?” 苏钰:账本子那等私密的东西,哪是别人能插手帮忙的! 还有你这一摞账本,看上去怎么也不止一家青楼! 可小姑娘偏生眼巴巴的盯着苏钰,直盯得苏钰无奈至极,只得任劳任怨的接了手,替妹妹查起账来。 琉璃阁向来是初夏打理,账本是没有什么问题,可苏钰这账本一翻,可把他惊的不行。 小妹倒却是只开了一家青楼,可这若只是一家青楼也就罢了,这琉璃阁的账本上头,前一页还是寻常青楼的出账入账,可下一页,什么商户阴险,官家秘辛,皇家秘闻应有尽有。 每一则秘闻后头,还都对应着一笔不小的数目。 什么十万雪花银,百万黄金……每一笔进账,都多的令人咋舌! 还有些多的,都赶得上他累死累活好几年赚出来的银子了! 苏钰觉得自个儿手上这账本有些沉。 “二哥?” “没,没事。”苏钰默默吞了口口水,“冬儿,你这账本子怎能随随便便交给外人!若是万一人家起了歹心,那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歪了歪头,“二哥又不是外人。” 苏钰:“……” 他其实差点就起了歹心。 不过起歹心这事儿是肯定不能让小姑娘知晓的,苏钰顶着诱惑,帮着小姑娘查起账来。 这查账之时,还顺便将京城上下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京城九位皇子,除去远在北疆的九王爷与被打发出京的五皇子,其余几个,这几个月倒也算得上在京城里头各显神通了。 尤其是太子与大皇子,一嫡一长,各自结党私营,斗的甚是激烈。 皇上年岁已大,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京城纷争,亦是瞅准了时机,各家皆是阴毒手段都层出不穷。 也不知等小妹回京之时,还能斗剩下几个。 不过眼下苏家却顾不上京城了,如今已快阳春三月,莫冬儿的生辰快到了。 这可是苏家小小姐的及笄礼,得大操大办起来。 及笄前一天,苏老夫人还特意吩咐人喊莫冬儿过去一叙。 小姑娘一进门,就见满屋子的金贵盒子,从桌上堆到地面,再从地面摞到床边。 每个盒子里头,都静静地躺着一直发钗。 苏夫人站在其中,更是左手拿着碧玉瓒凤钗,右手举着白玉玲珑簪,还口中直嫌弃道:“这支不够金贵,不好,不好。” 苏老夫人亦是手中握着一把,细细挑选。 “外祖母,舅母,你们这是?” “冬儿快来,来瞧瞧,这些发簪你喜欢哪个?” 莫冬儿:“这……” 小姑娘瞧着满屋子琳琅满目的精贵盒子,觉得自己有些眼晕。 “冬儿,及笄礼可是大事儿,这事儿本是用不着你来插手,可我跟你舅母实在是挑花了眼,这才唤你来挑选。” “你别瞧这些多,你就从这些里头,选一个你最喜欢的,明儿让你舅母亲手给你带上。” 莫冬儿:“可……” “冬儿,你瞧着这个如何?这个是……” “舅母!”莫冬儿扒拉扒拉衣袖,扒拉出来苏便嬛给她留下的木钗来,“这个可好?” “这……”嫁进苏家多年,苏夫人自然知晓这是什么东西,“冬儿,这支凤钗,你还是好生收着。” 小姑娘眨眨眼。 既然这个不行,她还有一个! 莫冬儿清了清嗓子,唤道:“初夏!” 房顶上顿时应了声:“在呢!” “去将我那只发钗取来。” “好嘞!” 初夏动作极快,这头小姑娘刚给屋中两位解释了这发钗来历,后脚就将九王爷赠与小姑娘那支血玉的发钗取了过来。 九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算是双目不便,可稍微一过手,好东西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这支发钗能被九王爷精挑细选出来当做送给小姑娘的信物,想来也不是什么平常物件儿。 苏家这三位,就这么将小姑娘及笄的发钗给定了下来。 两位过来人还硬是拉着小姑娘说了一堆什么为子应当如何如何的话来。 莫冬儿心下暗自比较一番,觉得这二位说出来的,跟丞相夫人和她家竹儿时常在她耳边念叨着的大同小异。 只是可惜,莫冬儿的及笄礼虽是办的热热闹闹,却直到笄礼结束,九王爷都未曾出现。 苏家三位少爷不禁对妹夫怨念几分。 可莫冬儿却如平日一般,面无表情的,丝毫看不出小姑娘喜怒来。 夜幕时分,莫冬儿收到了从北疆捎来的书信。 小姑娘这才笑了笑,在烛火下看完书信,摸了摸头上的血玉发钗,小声嘀咕一句:“既然你忙,便原谅你。” 再过几月,京城里头传了书信来。 京城动荡,有人对太子妃腹中孩儿下了手,天子震怒。 经查,竟是三皇子早有谋逆之心,挑唆几位皇弟,买通东宫下人,往太子妃日常服用的汤药里头加了料。 竹儿是日防夜防,也不曾想到太子妃身侧的小丫鬟能有这等心思,她不过转了个头的功夫,太子妃便出了事儿。 太子妃早产,所幸竹儿妙手回春,母子平安。 小太孙呱呱落地,三皇子一党也算是落了空。 莫冬儿放下信纸,叹了口气。 还煞有其事的摇头道:“家贼难防呀。” 初夏:知晓家贼难防,就请您自个儿看账本好吗! 苏二公子隔三差五的打着查账本的幌子打听京城消息,这事儿我不信你不知道! 再过一月,倒是又有人来了爻洲,直奔苏家而来。 还引的苏家小小姐出府迎接,可算得上是轰动了一瞬。 只是那下了马车之人,却不是什么大人,而是个装束普通的姑娘。 正是竹儿。 竹儿还给莫冬儿带了个惊喜来。 “小姐!您瞧。”竹儿手拿着小瓷瓶,在莫冬儿眼前晃了晃。 莫冬儿:“这是啥呀?” 竹儿弯腰,在小姑娘耳边低语几句。 小姑娘一双凤眸,突的亮了起来,“当真!”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竹儿把小瓷瓶放到莫冬儿手里:“小姐,去。” 莫冬儿猛的扑过去:“谢谢竹儿!” “行了行了,你快去。” “哎!我这就去!” 眼看着小姑娘一溜烟儿的跑了,初夏好奇的凑上来,“竹儿,那是啥呀?” 竹儿眸子弯了弯,“给九王爷的。” 初夏怔了怔。 给九王爷的?啥玩意啊? 竹儿拉着初夏,指了指自己双眼。 初夏突的嗷了一嗓子,直惊起了树上飞鸟。 竹儿忙捂了她的嘴,“你小声些!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不是。”初夏把竹儿的手扒拉下去,“竹儿,那东西可真能……” “自然。” 初夏险些又一嗓子喊了出来。 “别嚷,你还要嚷嚷的天下都知道不成?” 初夏忙捂了嘴。 可没过多久呢,初夏悄声问,“我憋着甚是难受,能否将这事儿再去告诉一人?” “谁?严八?” 初夏点点头。 “哟,可以啊初夏。真没想到,这半年不见的,你们进展还挺快。” “别乱说!”初夏脸上可疑的红了红,“什么进展不进展的,你可不要乱说。” “成,我不说,你还不快去?” “得嘞,我这就去。” 见初夏蹦蹦哒哒的跑了,竹儿不禁笑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竟发觉自己又一次不自觉的摸上了袖中的一块小石头。 竹儿突的跟摸到了什么烫手的物件儿一般,忙将小石头扔回袖中,接着着手帮莫冬儿收拾起行李来。 苏府,书房。 苏老爷子严肃的瞅了莫冬儿半晌,苏老爷与苏家三位公子亦是在边上盯着小姑娘。 也不知跟莫冬儿对视了多久,苏老爷子终是叹了口气。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你当真要去?” “我得去。” “可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山高水远的,你如何去得那种地方?” “我是个女儿家不假,可我也是九王妃,那里有我心心念念的人,如今他需要我。” “那你这丫头也不可独自一人去!”苏老爷子胡须抖了抖,“你,你起码也得带上你身边那初姑娘!” 苏钰:“还有竹神医!” 苏老爷觉得自个儿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苏老爷:“二儿,你说谁?哪个竹神医?” 不是神医青竹,他们苏家好像还没那么大的脸面请青竹出现。 苏老爷子亦是愣了愣,“小二,你可是有什么能请得神医出山的门路?” “若是有门路,你可别藏着掖着!老夫就算豁出了这张老脸,也得请神医照看冬儿一路!” 最新网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里寻夫记 苏钰:“……” 他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莫冬儿:“外祖父,神医青竹便是前两天来府上寻我的竹儿。” 苏老爷子有点懵。 “竹丫头?她不是个女娃娃吗?” 莫冬儿笑了笑,”她的确是青竹,只是行医之时,总是身着男装。外祖父,她平日里走南闯北的,男装行走江湖能略微方便些。” “这话倒是有理,那冬儿,你可否能劳烦神医与你一路?” “不了,她还有别的事儿呢。京城凶险,太子妃与小太孙还需要她。” “可她不是你的侍女?你怎的还使唤不动人家?” 莫冬儿:“……” 竹儿本来也挺想跟着她的,就是她不干,还硬是不让竹儿跟着,不知说了实话,外祖父会不会生气。 “太子妃与我相交甚好,我不能把她与小太孙扔在京城里不管。”小姑娘甚是真诚,“外祖父,她们比我更需要竹儿。” “竹儿身为医者,不悬壶济世也就罢了,怎能扔下需要她的人不管,只跟着我疯跑呢?” 苏老爷子顿了顿。 这话就严重了,苏家向来清正,确实干不出那等只顾着自个儿弃他人于不顾的事儿! 可眼前这个,是他们苏家的小公主啊! 就算耽误了别人,也得护好他们家冬儿啊。 苏老爷子又张了嘴,“你……” “祖父,事有轻重缓急,我苏家不是那等置他人与水火之人,神医的确该回京城里去。”苏琛站起身来,“依孙儿之见,不如就由孙儿陪小妹走这一趟罢。” 苏钰:“那怎么行!大哥还得帮着父亲管家呢。我闲人一个,让我去。” “小二,你手底下的那些铺子不管了?” 苏钰:“……” 还真不能不管,柳家年前出了那档子事儿,这刚消停了一阵子,最近又如同缓过来了一般,卯足了劲儿打压他们苏家的铺子。 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倒是让他略微损失了些。 要不是最近初姑娘明里暗里吩咐琉璃阁帮着他,想来还能有好几家铺子需暂时关门歇业休整一番。 苏珵突的站起身来,险些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我陪妹妹去!” 莫冬儿上下打量一番这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苏家三少爷。 啧,有些嫌弃。 带上这么个岑贵的小少爷,还说不定是谁照看谁呢。 不只莫冬儿如此想,苏家其余几个,眸光亦是里带了几分嫌弃。 苏珵:“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祖父年纪大了,父亲与大哥要忙着家事,二哥还得去忙着铺子,自然只有我陪着妹妹走一趟最为合适。” “你莫不是想趁此机会去北疆,免了去国子监一事?” 苏珵摸了摸鼻尖儿。 被揭穿了。 不说实话,你就还是我亲大哥。 可大家都有正经事要忙,小姑娘又不愿意带人,也确实没有其他法子。 放任小姑娘一人去北疆,苏家当真是不放心。 最终还是苏老爷子一拍桌子下了令,命苏老爷往京城里递了折子,免了苏珵今年开春去国子监一事。再勒令苏珵一路上要看顾好妹妹,不可偷懒不可懈怠。 苏珵极是响亮的回:“是。” 也没准备多长时间,今儿二人便定了时辰,打算今儿收拾行李,次日一早便出发。 莫冬儿本想把初夏留着帮苏家打理铺子,琉璃阁向来是只认人不认令牌,能指使动琉璃阁的,要么是莫冬儿与她身边两位姑娘,要么,就是银子。 留下初夏,苏家有琉璃阁帮衬着,生意上到底能方便些,可苏二公子死活不答应。 小姑娘好说歹说,最后还唤了九王爷给她安排的一溜暗卫出来现了身,这才勉为其难的让苏家人放了心,由着小姑娘留下了初夏。 次日一早,眼瞅着两个孩子绝尘而去,苏老爷子摸了把脸。 这天下,是时候交给这些羽翼渐丰的孩子们了。 也就靠这些孩子们去守着了。 这两个一路上也不清闲,一个是卯足了劲儿的往心心念念之人身边赶,一个不想落后于小妹使着劲儿的追。 二人说不上像九王爷没日没夜的跑回来跟小姑娘过年一般拼命,却也算得上是除了吃睡,剩下时间都用来赶路。 可给苏珵这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儿折腾的苦不堪言。 莫冬儿也不是不体谅他,时不时的还问一句:“三哥可需要歇一会儿?” 一向好面子的苏三少爷瞅着小姑娘容光焕发的模样,一句话脱口而出:“无须!” 严八扶了扶额。 您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就这么你追我赶着,总算是赶到了北疆。 军营里头不许女子出入,小姑娘也知道规矩,刚想差人先去通报,却突的听闻不远处一人喊道:“眼睛都瞪大点!别跟没睡醒似的!” 莫冬儿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不禁回了头。 不远处,早已在这北疆大雪中洗去了一身青涩的少年眉眼精致,却偏生时时绷着个冷脸,看着与那冷面杀神颇有几分相似。 引得他手底下的小兵都不自觉的有几分打怵。 若是别日,无论如何,巡逻之时,这些小兵都是不敢分神的,可今儿个却不大相同。 “莫大哥,您,您看……” 莫年:“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小兵就使劲的给莫年使眼色:“莫,莫大哥,您看那边。” 那边有一个红衣的姑娘,美的如那雪地里的妖精似的,他们这一大早的,莫不是遇上什么雪妖了! 那边?莫年狐疑的回了头,定睛一瞧,莫年一双冷脸顿时满是惊喜。 冷面的少年,笑的一双璀璨夺目的双眸都弯了起来。 莫年手底下的小兵们就感觉眼睛要瞎。 难不成,莫大哥被妖精迷住了? “阿年!”莫冬儿也笑起来,向长高了不少的少年挥了挥手。 莫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嗓音微扬:“莫年见过小姐,请恕莫年甲胄在身,无法大礼参拜!” 莫冬儿虚扶了他一把,笑的凤眸轻眯:“阿年长高了。” 莫年由着小姑娘扶他起来,还傻愣愣的笑:“小姐,你怎么来了。” 小姐? 诸位小兵有点懵。 “来看看呀。”小姑娘眯着凤眸笑,“你可好?北疆可呆的习惯?这刀剑无眼的,你可有受伤?还有吃穿用度,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说就是了。” “属下都好。” 属下? 诸位小兵面面相觑。 还有莫大哥这稍许带着些腼腆的模样,是认真的吗? 难不成这位红衣姑娘,是莫大哥的主子? 更有可能是……心上人? 那这位姑娘身侧那男的是谁啊!怎的能跟他们莫大哥的心上人挨得如此近! “北疆极好。”莫年挠了挠头,“只是,九王爷受了伤。” 莫冬儿一怔。 “小姐放心,只是皮外伤,如今并无大碍。” “九王爷先前还不让我告诉您,可初夏姐姐交代要如实禀报来着。”莫年咬了咬牙,“都是北齐那小人,专做那背后捅人刀子的……小姐!您去哪?” “严八!”莫冬儿翻身上马,“放出消息去,今儿个九王妃来北疆探夫,孤身一人,途径碎马脊。” “是。” 诸位小兵:“……” 严八? 严姓?跟严二爷一般的大人? 还有九王妃行程? 这人怕不是九王妃! 莫大哥的主子是九王妃? 假的! 可紧接着,就跟特意验证他们的幻想一般,莫年抢了苏珵的马,急急的充他们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告诉九王爷,九王妃往碎马脊去了!” 还真是九王妃! “阿年,依北齐的性子,会带多少人来?” 骑着马飞奔的莫年吞了口口水,“北齐虽惜命,可极是自大。只是王妃身份不同寻常,想来会多带些人来。” “那你送我去碎马脊之后,便先回,只派个暗卫跟着便成。” “可……” “你照做便是。” “驾。” 小姑娘凤眸微眯。 她还记得当初被枕头砸哭的阿轩。 从那时起,九王爷在莫冬儿心里就是个瓷娃娃,哪能受得了如今这分疼。 小姑娘不大懂得情爱,可小姑娘却知晓,自个儿的宝贝,别人动不成。 果不其然,北齐得了如此消息,当即点兵三千,赶去了碎马脊。 碎马脊,顾名思义,地势险要的很,马屁一不留神蹄下踏空,便会跌到两侧的悬崖底下去。 这地方也实在没什么遮掩,北齐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九王妃怎的就选了这么一条路来。 许是九王妃一介妇人,不只不识路,脑袋也不大好使。 不好设下埋伏,北齐也干脆不设了,光明正大的等着九王妃路过此处。 没过多久,北齐就见一身红衣的小姑娘,驾着马从那头晃晃悠悠的赶了过来。 不像是赶路的,倒像是游玩的。 北齐就感觉这其中好像有诈。 可九王爷那人,他最是了解不过,总是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不像是会拿自己女人性命冒险之人。 莫冬儿一直溜达到山脊边儿,高声问道:“是何人在此挡路?” 软糯糯的,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姑娘打哪儿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里寻夫记 苏钰:“……” 他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莫冬儿:“外祖父,神医青竹便是前两天来府上寻我的竹儿。” 苏老爷子有点懵。 “竹丫头?她不是个女娃娃吗?” 莫冬儿笑了笑,”她的确是青竹,只是行医之时,总是身着男装。外祖父,她平日里走南闯北的,男装行走江湖能略微方便些。” “这话倒是有理,那冬儿,你可否能劳烦神医与你一路?” “不了,她还有别的事儿呢。京城凶险,太子妃与小太孙还需要她。” “可她不是你的侍女?你怎的还使唤不动人家?” 莫冬儿:“……” 竹儿本来也挺想跟着她的,就是她不干,还硬是不让竹儿跟着,不知说了实话,外祖父会不会生气。 “太子妃与我相交甚好,我不能把她与小太孙扔在京城里不管。”小姑娘甚是真诚,“外祖父,她们比我更需要竹儿。” “竹儿身为医者,不悬壶济世也就罢了,怎能扔下需要她的人不管,只跟着我疯跑呢?” 苏老爷子顿了顿。 这话就严重了,苏家向来清正,确实干不出那等只顾着自个儿弃他人于不顾的事儿! 可眼前这个,是他们苏家的小公主啊! 就算耽误了别人,也得护好他们家冬儿啊。 苏老爷子又张了嘴,“你……” “祖父,事有轻重缓急,我苏家不是那等置他人与水火之人,神医的确该回京城里去。”苏琛站起身来,“依孙儿之见,不如就由孙儿陪小妹走这一趟罢。” 苏钰:“那怎么行!大哥还得帮着父亲管家呢。我闲人一个,让我去。” “小二,你手底下的那些铺子不管了?” 苏钰:“……” 还真不能不管,柳家年前出了那档子事儿,这刚消停了一阵子,最近又如同缓过来了一般,卯足了劲儿打压他们苏家的铺子。 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倒是让他略微损失了些。 要不是最近初姑娘明里暗里吩咐琉璃阁帮着他,想来还能有好几家铺子需暂时关门歇业休整一番。 苏珵突的站起身来,险些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我陪妹妹去!” 莫冬儿上下打量一番这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苏家三少爷。 啧,有些嫌弃。 带上这么个岑贵的小少爷,还说不定是谁照看谁呢。 不只莫冬儿如此想,苏家其余几个,眸光亦是里带了几分嫌弃。 苏珵:“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祖父年纪大了,父亲与大哥要忙着家事,二哥还得去忙着铺子,自然只有我陪着妹妹走一趟最为合适。” “你莫不是想趁此机会去北疆,免了去国子监一事?” 苏珵摸了摸鼻尖儿。 被揭穿了。 不说实话,你就还是我亲大哥。 可大家都有正经事要忙,小姑娘又不愿意带人,也确实没有其他法子。 放任小姑娘一人去北疆,苏家当真是不放心。 最终还是苏老爷子一拍桌子下了令,命苏老爷往京城里递了折子,免了苏珵今年开春去国子监一事。再勒令苏珵一路上要看顾好妹妹,不可偷懒不可懈怠。 苏珵极是响亮的回:“是。” 也没准备多长时间,今儿二人便定了时辰,打算今儿收拾行李,次日一早便出发。 莫冬儿本想把初夏留着帮苏家打理铺子,琉璃阁向来是只认人不认令牌,能指使动琉璃阁的,要么是莫冬儿与她身边两位姑娘,要么,就是银子。 留下初夏,苏家有琉璃阁帮衬着,生意上到底能方便些,可苏二公子死活不答应。 小姑娘好说歹说,最后还唤了九王爷给她安排的一溜暗卫出来现了身,这才勉为其难的让苏家人放了心,由着小姑娘留下了初夏。 次日一早,眼瞅着两个孩子绝尘而去,苏老爷子摸了把脸。 这天下,是时候交给这些羽翼渐丰的孩子们了。 也就靠这些孩子们去守着了。 这两个一路上也不清闲,一个是卯足了劲儿的往心心念念之人身边赶,一个不想落后于小妹使着劲儿的追。 二人说不上像九王爷没日没夜的跑回来跟小姑娘过年一般拼命,却也算得上是除了吃睡,剩下时间都用来赶路。 可给苏珵这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儿折腾的苦不堪言。 莫冬儿也不是不体谅他,时不时的还问一句:“三哥可需要歇一会儿?” 一向好面子的苏三少爷瞅着小姑娘容光焕发的模样,一句话脱口而出:“无须!” 严八扶了扶额。 您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就这么你追我赶着,总算是赶到了北疆。 军营里头不许女子出入,小姑娘也知道规矩,刚想差人先去通报,却突的听闻不远处一人喊道:“眼睛都瞪大点!别跟没睡醒似的!” 莫冬儿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不禁回了头。 不远处,早已在这北疆大雪中洗去了一身青涩的少年眉眼精致,却偏生时时绷着个冷脸,看着与那冷面杀神颇有几分相似。 引得他手底下的小兵都不自觉的有几分打怵。 若是别日,无论如何,巡逻之时,这些小兵都是不敢分神的,可今儿个却不大相同。 “莫大哥,您,您看……” 莫年:“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小兵就使劲的给莫年使眼色:“莫,莫大哥,您看那边。” 那边有一个红衣的姑娘,美的如那雪地里的妖精似的,他们这一大早的,莫不是遇上什么雪妖了! 那边?莫年狐疑的回了头,定睛一瞧,莫年一双冷脸顿时满是惊喜。 冷面的少年,笑的一双璀璨夺目的双眸都弯了起来。 莫年手底下的小兵们就感觉眼睛要瞎。 难不成,莫大哥被妖精迷住了? “阿年!”莫冬儿也笑起来,向长高了不少的少年挥了挥手。 莫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嗓音微扬:“莫年见过小姐,请恕莫年甲胄在身,无法大礼参拜!” 莫冬儿虚扶了他一把,笑的凤眸轻眯:“阿年长高了。” 莫年由着小姑娘扶他起来,还傻愣愣的笑:“小姐,你怎么来了。” 小姐? 诸位小兵有点懵。 “来看看呀。”小姑娘眯着凤眸笑,“你可好?北疆可呆的习惯?这刀剑无眼的,你可有受伤?还有吃穿用度,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说就是了。” “属下都好。” 属下? 诸位小兵面面相觑。 还有莫大哥这稍许带着些腼腆的模样,是认真的吗? 难不成这位红衣姑娘,是莫大哥的主子? 更有可能是……心上人? 那这位姑娘身侧那男的是谁啊!怎的能跟他们莫大哥的心上人挨得如此近! “北疆极好。”莫年挠了挠头,“只是,九王爷受了伤。” 莫冬儿一怔。 “小姐放心,只是皮外伤,如今并无大碍。” “九王爷先前还不让我告诉您,可初夏姐姐交代要如实禀报来着。”莫年咬了咬牙,“都是北齐那小人,专做那背后捅人刀子的……小姐!您去哪?” “严八!”莫冬儿翻身上马,“放出消息去,今儿个九王妃来北疆探夫,孤身一人,途径碎马脊。” “是。” 诸位小兵:“……” 严八? 严姓?跟严二爷一般的大人? 还有九王妃行程? 这人怕不是九王妃! 莫大哥的主子是九王妃? 假的! 可紧接着,就跟特意验证他们的幻想一般,莫年抢了苏珵的马,急急的充他们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告诉九王爷,九王妃往碎马脊去了!” 还真是九王妃! “阿年,依北齐的性子,会带多少人来?” 骑着马飞奔的莫年吞了口口水,“北齐虽惜命,可极是自大。只是王妃身份不同寻常,想来会多带些人来。” “那你送我去碎马脊之后,便先回,只派个暗卫跟着便成。” “可……” “你照做便是。” “驾。” 小姑娘凤眸微眯。 她还记得当初被枕头砸哭的阿轩。 从那时起,九王爷在莫冬儿心里就是个瓷娃娃,哪能受得了如今这分疼。 小姑娘不大懂得情爱,可小姑娘却知晓,自个儿的宝贝,别人动不成。 果不其然,北齐得了如此消息,当即点兵三千,赶去了碎马脊。 碎马脊,顾名思义,地势险要的很,马屁一不留神蹄下踏空,便会跌到两侧的悬崖底下去。 这地方也实在没什么遮掩,北齐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九王妃怎的就选了这么一条路来。 许是九王妃一介妇人,不只不识路,脑袋也不大好使。 不好设下埋伏,北齐也干脆不设了,光明正大的等着九王妃路过此处。 没过多久,北齐就见一身红衣的小姑娘,驾着马从那头晃晃悠悠的赶了过来。 不像是赶路的,倒像是游玩的。 北齐就感觉这其中好像有诈。 可九王爷那人,他最是了解不过,总是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不像是会拿自己女人性命冒险之人。 莫冬儿一直溜达到山脊边儿,高声问道:“是何人在此挡路?” 软糯糯的,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姑娘打哪儿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揍哭你哦 小姑娘:“过路之人。” 北齐还是感觉这其中有诈。 堂堂九王妃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也就罢了,顶多就是九王爷好这一口。 可他听说钺安里头,多的是数不尽的规矩,这九王正妃,好歹也得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眼前这位,若是什么千金小姐,见着他身后这三千精兵,怎的一点都不害怕呢。 难不成这真是九王爷设下的计? 眼前这一览无余的山脊,当真有埋伏? 眼瞅着小姑娘漫不经心的接着往前走,北齐忙道:“慢着!” 莫冬儿抬了抬一双凤眸:“好狗不挡道。” 北齐身侧,身着甲胄的兵将怒喝一声:“放肆!你可知这位是何人!” 小姑娘不甘示弱,“那你们可知我是谁?” “黄毛丫头,我管你是谁!” “慢着!”北齐眼珠一转,“姑娘,我们几个今儿可是来接贵人的,还请姑娘另寻他路。” “否则,可别怪我们几个不客气。” 小姑娘歪了歪头,“你们要接谁?” “贵人之名,可不是尔等小丫头片子可打听的。” 莫冬儿:“……” 你去年没听说过九王妃是个未及笄的吗? 一口一个黄毛丫头,笑话谁年纪小呢! 你这北寒太子也没大到哪去! 小姑娘昂着小脑袋,甚是娇纵的道:“什么小丫头!本妃才不是什么小丫头!” 本妃。 莫冬儿扯了扯缰绳,这暗示够明显了。 北齐:这丫头还真是九王妃。 可孤身一人的,莫不是不受宠? 一不受宠的九王妃,抓回去有用吗? 罢了,管她有没有用,到嘴边儿的肉可不能丢了,就算威胁不了钺安九王爷,借此羞辱九王爷一番,倒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这九王妃,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瞧着这九王妃一副不大聪明的模样,糊弄糊弄领回去得了。 思及此,北齐面上顿时带了丝笑:“赎小人眼拙,一时竟没认出九王妃来,请王妃赎罪。王妃娘娘,王爷早命我在此恭候王妃大驾,还请王妃随我来。” 莫冬儿甚是敷衍的应了声,“嗯,带路。” 北齐:难不成钺安姑娘都如此随便? 也不问一下他是谁就敢跟他走? 这也太顺畅了! 您这是自个儿胆子大,还是格外信任九王爷? 或是这其中有诈? 可任凭北齐瞅了半天,也没从小姑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瞅出花儿来。 虽是碎马脊距北疆大营还有段路程,可北齐也不敢多呆,将小姑娘哄着骗着带上马车,转头便吩咐三千精兵加紧了马速,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可给莫冬儿颠簸的一阵反胃。 等着九王爷得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到这碎马脊,早就没了半个人影。 “莫年,若是冬儿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小姐不会有事。”少年眸色发红,“我是小姐的人,听从命令是我应当做的。” “若是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不用你说,我自会自刎谢罪。” 这还是北疆里头,头一次有人敢顶撞九王爷。 只是九王爷如今却没功夫理他。 “驾。” 九王爷驾着马转头往北寒那头跑,给温白都惊了一跳。 若是以前,别说这北寒军营,就连那狼山,小九都能带着十来个人给挑了,可如今却不是杀神九王爷正鼎盛的时候了,他如今双目不便,可容不得他胡闹。 北寒军营里头,因着小姑家身份特殊,北齐暂时也不敢多做些什么,只将小姑娘关在一个营帐里头,命几个人严防死守着,也就罢了。 甚至都没查人来搜小姑娘的身。 主要是九王妃也未曾反抗,就算是知晓落入了北寒手中,竟也只是一副乖乖认命的样子,可给北齐疑惑了半晌。 疑惑归疑惑,可这事实在眼前摆着呢,他今儿还真是确确实实的没费半点儿功夫便擒住了九王妃。 北齐挠了挠头,突的想起来一事来,他倒还能借此机会,问问九王妃他那颗鲛人泪的下落! 这么一想着,北齐更是把搜查小姑娘一事忘在了脑后。 已近午时。 刚用过午膳的北齐自个儿呆在大营里头,刚下了令,派人去告知九王爷,他抓了九王妃一事,正等着九王爷收到他们去信的反应呢,营帐外头,突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 听着不重,像是个姑娘家的脚步声。 许是有亲信知他所想,先将九王妃带了上来,由他询问鲛人泪下落的。 紧接着,帘子被人从外头掀了起来。 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踏了进来。 北齐皱了眉,“怎的只有你一人!他们呢?” “谁?看守我的人?”小姑娘歪了歪头,突的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太子殿下,午膳可好吃?” “你!”北齐突的站了起来,却猛地一阵无力感席卷了北齐周身,一个不查,险些撞翻了桌案。 这下北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下了毒!你这毒妇!你是如何下的毒!” 小姑娘甚是无辜,“本妃堂堂九王正妃,身侧还不得带着百八十个暗卫?” 除了九王爷给她留的,还有苏老爷子暗搓搓给她塞的。 她一向不管那些事儿,暗卫一事都是初夏或是严八负责,她也是今儿才知晓苏老爷子给她塞了那么多暗卫! 还给她吓了一跳呢。 北齐突的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来人!” “太子殿下只管叫,能叫出人来算我输。毕竟您那大军都压在寒城边缘呢,想来太子殿下是想不到,有一天竟是被人从后头掏了窝。” 北齐:是没想到!他更没想到他竟有一天蠢的引狼入室! 实在是这丫头先前又乖又蠢,竟是骗得他掉以轻心! “你们都讲什么兵行诡道,本妃不懂那些,却也知晓你这帐子是特制的,外头的人,保准听不见里头的机密事儿。” 小姑娘从一旁兵器架子上,挑挑拣拣的取了支长刀,“就算能听见,估计也被本妃的暗卫拿药给放倒了。” 见着小姑娘拿了刀,北齐只觉不妙,“你要做什么!” “太子殿下以为我要做什么?” “你!我,我可是北寒太子!杀了我,难不成你想开战吗!我与你有什么仇怨,能让你对我起了杀心?” “想什么呢?”小姑娘蹲下来,“本妃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跑过来用这等法子对付你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本妃不能砸了我们家九爷的战神招牌不是?” 小姑娘手上的刀尖儿贴在北齐脸颊,直冷的北齐一个哆嗦。 “放心罢,本妃不杀你。” 北齐眸光闪了闪,雪地里跟雪狼摸爬滚打了小半辈子的北寒太子,突的趁小姑娘不注意翻身而起,右手径直往小姑娘后颈处砍。 眼看着就要挨近了小姑娘纤细的脖颈,北齐突的感觉右肩胛骨一阵剧痛。 正是莫冬儿不知从哪儿翻出了把匕首来,直刺入肉里,深可见骨。 一招制不了敌,北寒太子平生头一次落成了被人宰割的羔羊。 莫冬儿紧接着一拳打在北寒太子的腹部,也不知软糯糯的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手劲儿,打的北寒太子闷哼一声。 “太子爷还是省着点力气罢,您如今这模样,可不是我的对手。” 莫冬儿也没拔出那匕首,扔了还握在手里的长刀,捏着小粉拳就往北齐脸上招呼。 直折腾的北齐一张俊脸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小姑娘才想起来,竹儿闲来无事,倒是教了她几处穴位。 还说揍人的时候,挑着那几处下手,准没错儿。 莫冬儿决定今儿个试验一番。 这下原先还硬气的不吭声的北齐招架不住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何如此待我!” “我家九爷,我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说,生怕磕了碰了,你可倒好,居然将他伤了!”莫冬儿越想越气,下手也愈发狠厉起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哪个男人不受伤!” 莫冬儿:不得了,这人还顶嘴呢! 定是她下手还不够狠! 气急的小姑娘,从兵器架子里头拎出了一根足足跟小姑娘差不多高的木棍子来,直看的北齐发懵。 这还不算,小姑娘还从怀里掏了一把辣椒面来,往北齐身上一扔,接着专挑痛处揍! 北寒太子这下是真的哭了,也不知是被辣椒面儿辣哭的,还是被小姑娘打哭的,直哭的抽抽搭搭的。 一双肿得直剩下一条缝隙的熊猫眼里,溢满了水迹。 还边抽泣边讨饶道:“女侠饶命。” 呜呜呜,为什么一个王妃随身带着辣椒面儿啊! 这九王妃一瞧着就不是常进后厨的,一把辣椒面撒的到处都是,还有些都进他眼睛里头来了! 守在帐子外头,悄咪咪掀开了帘子一角偷看的暗卫们:“……” 严家暗卫:打的好!王妃好生英勇!想给王妃递茶! 苏家暗卫:小小姐怎的能亲自动手打人呢?这等粗活儿,当然得由他们这群人来做,累着了小小姐可怎么办? 外头突的一阵喧闹,紧接着匆匆驾着马而来的靳辰轩被暗卫接应着,避开了外头层层守卫赶了过来。 靳辰轩:“……” 怎的这么安静? 跟着七拐八拐进来的温白:“……” 这群人在干啥? 看不到的靳辰轩有点慌:“温白?” “爷,我瞧着他们倒像是在看热闹。” “冬儿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揍哭你哦 小姑娘:“过路之人。” 北齐还是感觉这其中有诈。 堂堂九王妃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也就罢了,顶多就是九王爷好这一口。 可他听说钺安里头,多的是数不尽的规矩,这九王正妃,好歹也得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眼前这位,若是什么千金小姐,见着他身后这三千精兵,怎的一点都不害怕呢。 难不成这真是九王爷设下的计? 眼前这一览无余的山脊,当真有埋伏? 眼瞅着小姑娘漫不经心的接着往前走,北齐忙道:“慢着!” 莫冬儿抬了抬一双凤眸:“好狗不挡道。” 北齐身侧,身着甲胄的兵将怒喝一声:“放肆!你可知这位是何人!” 小姑娘不甘示弱,“那你们可知我是谁?” “黄毛丫头,我管你是谁!” “慢着!”北齐眼珠一转,“姑娘,我们几个今儿可是来接贵人的,还请姑娘另寻他路。” “否则,可别怪我们几个不客气。” 小姑娘歪了歪头,“你们要接谁?” “贵人之名,可不是尔等小丫头片子可打听的。” 莫冬儿:“……” 你去年没听说过九王妃是个未及笄的吗? 一口一个黄毛丫头,笑话谁年纪小呢! 你这北寒太子也没大到哪去! 小姑娘昂着小脑袋,甚是娇纵的道:“什么小丫头!本妃才不是什么小丫头!” 本妃。 莫冬儿扯了扯缰绳,这暗示够明显了。 北齐:这丫头还真是九王妃。 可孤身一人的,莫不是不受宠? 一不受宠的九王妃,抓回去有用吗? 罢了,管她有没有用,到嘴边儿的肉可不能丢了,就算威胁不了钺安九王爷,借此羞辱九王爷一番,倒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这九王妃,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瞧着这九王妃一副不大聪明的模样,糊弄糊弄领回去得了。 思及此,北齐面上顿时带了丝笑:“赎小人眼拙,一时竟没认出九王妃来,请王妃赎罪。王妃娘娘,王爷早命我在此恭候王妃大驾,还请王妃随我来。” 莫冬儿甚是敷衍的应了声,“嗯,带路。” 北齐:难不成钺安姑娘都如此随便? 也不问一下他是谁就敢跟他走? 这也太顺畅了! 您这是自个儿胆子大,还是格外信任九王爷? 或是这其中有诈? 可任凭北齐瞅了半天,也没从小姑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瞅出花儿来。 虽是碎马脊距北疆大营还有段路程,可北齐也不敢多呆,将小姑娘哄着骗着带上马车,转头便吩咐三千精兵加紧了马速,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可给莫冬儿颠簸的一阵反胃。 等着九王爷得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到这碎马脊,早就没了半个人影。 “莫年,若是冬儿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小姐不会有事。”少年眸色发红,“我是小姐的人,听从命令是我应当做的。” “若是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不用你说,我自会自刎谢罪。” 这还是北疆里头,头一次有人敢顶撞九王爷。 只是九王爷如今却没功夫理他。 “驾。” 九王爷驾着马转头往北寒那头跑,给温白都惊了一跳。 若是以前,别说这北寒军营,就连那狼山,小九都能带着十来个人给挑了,可如今却不是杀神九王爷正鼎盛的时候了,他如今双目不便,可容不得他胡闹。 北寒军营里头,因着小姑家身份特殊,北齐暂时也不敢多做些什么,只将小姑娘关在一个营帐里头,命几个人严防死守着,也就罢了。 甚至都没查人来搜小姑娘的身。 主要是九王妃也未曾反抗,就算是知晓落入了北寒手中,竟也只是一副乖乖认命的样子,可给北齐疑惑了半晌。 疑惑归疑惑,可这事实在眼前摆着呢,他今儿还真是确确实实的没费半点儿功夫便擒住了九王妃。 北齐挠了挠头,突的想起来一事来,他倒还能借此机会,问问九王妃他那颗鲛人泪的下落! 这么一想着,北齐更是把搜查小姑娘一事忘在了脑后。 已近午时。 刚用过午膳的北齐自个儿呆在大营里头,刚下了令,派人去告知九王爷,他抓了九王妃一事,正等着九王爷收到他们去信的反应呢,营帐外头,突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 听着不重,像是个姑娘家的脚步声。 许是有亲信知他所想,先将九王妃带了上来,由他询问鲛人泪下落的。 紧接着,帘子被人从外头掀了起来。 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踏了进来。 北齐皱了眉,“怎的只有你一人!他们呢?” “谁?看守我的人?”小姑娘歪了歪头,突的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太子殿下,午膳可好吃?” “你!”北齐突的站了起来,却猛地一阵无力感席卷了北齐周身,一个不查,险些撞翻了桌案。 这下北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下了毒!你这毒妇!你是如何下的毒!” 小姑娘甚是无辜,“本妃堂堂九王正妃,身侧还不得带着百八十个暗卫?” 除了九王爷给她留的,还有苏老爷子暗搓搓给她塞的。 她一向不管那些事儿,暗卫一事都是初夏或是严八负责,她也是今儿才知晓苏老爷子给她塞了那么多暗卫! 还给她吓了一跳呢。 北齐突的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来人!” “太子殿下只管叫,能叫出人来算我输。毕竟您那大军都压在寒城边缘呢,想来太子殿下是想不到,有一天竟是被人从后头掏了窝。” 北齐:是没想到!他更没想到他竟有一天蠢的引狼入室! 实在是这丫头先前又乖又蠢,竟是骗得他掉以轻心! “你们都讲什么兵行诡道,本妃不懂那些,却也知晓你这帐子是特制的,外头的人,保准听不见里头的机密事儿。” 小姑娘从一旁兵器架子上,挑挑拣拣的取了支长刀,“就算能听见,估计也被本妃的暗卫拿药给放倒了。” 见着小姑娘拿了刀,北齐只觉不妙,“你要做什么!” “太子殿下以为我要做什么?” “你!我,我可是北寒太子!杀了我,难不成你想开战吗!我与你有什么仇怨,能让你对我起了杀心?” “想什么呢?”小姑娘蹲下来,“本妃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跑过来用这等法子对付你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本妃不能砸了我们家九爷的战神招牌不是?” 小姑娘手上的刀尖儿贴在北齐脸颊,直冷的北齐一个哆嗦。 “放心罢,本妃不杀你。” 北齐眸光闪了闪,雪地里跟雪狼摸爬滚打了小半辈子的北寒太子,突的趁小姑娘不注意翻身而起,右手径直往小姑娘后颈处砍。 眼看着就要挨近了小姑娘纤细的脖颈,北齐突的感觉右肩胛骨一阵剧痛。 正是莫冬儿不知从哪儿翻出了把匕首来,直刺入肉里,深可见骨。 一招制不了敌,北寒太子平生头一次落成了被人宰割的羔羊。 莫冬儿紧接着一拳打在北寒太子的腹部,也不知软糯糯的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手劲儿,打的北寒太子闷哼一声。 “太子爷还是省着点力气罢,您如今这模样,可不是我的对手。” 莫冬儿也没拔出那匕首,扔了还握在手里的长刀,捏着小粉拳就往北齐脸上招呼。 直折腾的北齐一张俊脸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小姑娘才想起来,竹儿闲来无事,倒是教了她几处穴位。 还说揍人的时候,挑着那几处下手,准没错儿。 莫冬儿决定今儿个试验一番。 这下原先还硬气的不吭声的北齐招架不住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何如此待我!” “我家九爷,我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说,生怕磕了碰了,你可倒好,居然将他伤了!”莫冬儿越想越气,下手也愈发狠厉起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哪个男人不受伤!” 莫冬儿:不得了,这人还顶嘴呢! 定是她下手还不够狠! 气急的小姑娘,从兵器架子里头拎出了一根足足跟小姑娘差不多高的木棍子来,直看的北齐发懵。 这还不算,小姑娘还从怀里掏了一把辣椒面来,往北齐身上一扔,接着专挑痛处揍! 北寒太子这下是真的哭了,也不知是被辣椒面儿辣哭的,还是被小姑娘打哭的,直哭的抽抽搭搭的。 一双肿得直剩下一条缝隙的熊猫眼里,溢满了水迹。 还边抽泣边讨饶道:“女侠饶命。” 呜呜呜,为什么一个王妃随身带着辣椒面儿啊! 这九王妃一瞧着就不是常进后厨的,一把辣椒面撒的到处都是,还有些都进他眼睛里头来了! 守在帐子外头,悄咪咪掀开了帘子一角偷看的暗卫们:“……” 严家暗卫:打的好!王妃好生英勇!想给王妃递茶! 苏家暗卫:小小姐怎的能亲自动手打人呢?这等粗活儿,当然得由他们这群人来做,累着了小小姐可怎么办? 外头突的一阵喧闹,紧接着匆匆驾着马而来的靳辰轩被暗卫接应着,避开了外头层层守卫赶了过来。 靳辰轩:“……” 怎的这么安静? 跟着七拐八拐进来的温白:“……” 这群人在干啥? 看不到的靳辰轩有点慌:“温白?” “爷,我瞧着他们倒像是在看热闹。” “冬儿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最难过的 “爷,王妃在里面。” 紧接着,本来只露了个缝儿的帘子被暗卫掀开,里头场景,顿时让温白“噗嗤”一乐。 而映入九王爷耳中的,却是一声抽抽搭搭的哀嚎:“女侠饶命!” 靳辰轩大步踏入了营帐里头。 外头的阳光突的透过原本帘子遮掩的地方映照下来,北齐觉得有些丢人。 接着讨饶的话,也憋了回去。 可下一瞬,莫冬儿挥棍子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冬儿莫气。” 莫冬儿眨眨眼。 北齐:更丢人了怎么办! “本太子还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莫冬儿想都没想,抬腿便踹了他一脚,“闭嘴!” 北齐咬着后槽牙,亲自透过一双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儿的双眼见到,原本还如同母夜叉似的,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见了来人之后,突的收了一身锋芒,扔了手里的“凶器”,乖乖巧巧的扑进了他视为一辈子敌人的钺安九王爷怀里。 略显狼狈的北齐:女人都是骗子! “阿轩。” “嗯。” 九王爷由着小姑娘扑,还不忘伸手揽住了小姑娘腰间,虚扶了小姑娘一把。 北齐:你媳妇儿虎的跟个母夜叉似的,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 人家还用得着你扶? “你怎的跑这来了呀?” “我听暗卫说你跑这儿来了。”靳辰轩低着头问小姑娘,“怎的如此动气?” 只是只有莫冬儿一人听见,九王爷还在她耳侧悄声道:“本王是不是说过,不许你以身犯险。” 莫冬儿:“……” 有吗? 她忘记了。 靳辰轩:“回去再跟你算账。” 莫冬儿:“……” 这叫什么?秋后算账? 小姑娘瘪了瘪嘴 ,反客为主道:“他伤了你,你怎的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靳辰轩指了指地上喘着粗气的北齐,叹了口气,“也怕你寻到他这儿来。” 北齐用尽全力瞪大了眼。 你知道自个儿媳妇是个什么德行,还放任她一个人跑过来? 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就是故意要整本太子的! 小姑娘发间红铃响了响,略带着些娇纵的别回头去。 “人我打了,你也寻来了,回去。” 北齐:“慢着!打了本太子,你们就想这么走了?” “怎的?偏让人杀了你,你才满意?” 北齐:“……” 请九王爷立刻把这母夜叉带走!立刻马上! “北寒太子,告辞。” 北齐磨了磨后槽呀,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战场上见。” 不出莫冬儿所料,九王爷虽是将她放在马前,二人共乘一匹马回去,可这一路上,就没怎么跟她说话! 看起来颇有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莫冬儿悄咪咪伸长了脖子,向着身后的温白眨眨眼。 小姑娘:你家爷怎的如此爱闹脾气呢? 温白:这可不是闹脾气!爷这是担心您。 莫冬儿:那也不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温白:王妃您可愿望我们家爷了!我们家爷也就对着您有个好脸色,平日里可都是这模样的。 莫冬儿:对着我才没好脸色!你瞧瞧他这模样!都冷出冰碴子来了! 温白:……王妃,您这稍微哄哄就成了,不信您试试? 莫冬儿:不试! 温白:“……” 您不试,我也不敢试。 那就这样。 可没过多久呢,小姑娘又坐不住了,连连伸头去寻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莫年。 却突的被一双大手遮了眼,挡的严严实实。 “坐好了。” “噢。”莫冬儿只得乖乖靠在男人怀里,抬头望天。 嗯,这男人近日想来是挺忙的,都疏于打理自个儿了。 瞧着胡须都长出来了。 闲的发慌的小姑娘在男人怀里昂着头,默默数着男人的胡须玩。 马速不快,漫无边际的北疆,男人驾马护着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昂着头,盯着男人的下巴。 眸光专注,如有实质。 盯得九王爷都有些扛不住了。 “冬儿。”靳辰轩终是叹息一声,“我最难过的,是你在难过。” “嗯?”小姑娘歪了歪头,“所以你怕我难过,才不告诉我你被北齐伤了!” “嗯。” “你不告诉我,我也未打声招呼便去揍北齐。”小姑娘眸光清亮,“我们便算是扯平了。” 温白:是这样吗?好像莫得问题! 靳辰轩:“可你事先答应过我,再不以身犯险。” 莫冬儿:“……” 没完没了是不是? “好。”小姑娘软糯糯的点了头,“那是我的错。” “可你有事儿瞒着我,便是你的错了!” 周遭的小兵们不禁走的慢了些。 当着九王爷的面儿说爷错了,九王妃当真英勇! 可九王妃他们是不敢瞅的,于是这一个个的,都不自觉的瞟了一眼莫年。 莫年面无表情。 紧接着,他们听见他们家英明神武固有冷面杀神之称的爷,略带着些低声下气的道:“是,我认错。” 众小兵怀疑自个儿幻听了。 “本王下次绝不会瞒着王妃。”冷面杀神揽着小姑娘诱哄,“那冬儿也要保证,不再闯什么危险的地方可好?” “好。” 不闯危险的地方,那不危险的地方便可以随意乱闯了? 小姑娘甚是愉快的与九王爷达成共识。 而北寒太子北齐,眼看着这一帮人走远,才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听清楚了?” “回殿下,听清楚了。” “嘶。”北齐扯了扯肿起来的嘴角,一双眸子满是阴郁,“去寻!” “是。” 帘子一角,轻轻摇曳几分。 不久,便恢复了原样。 “莫冬儿。” 北齐冷笑一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总归本太子这顿打,算是值了。 比起这头的冷清来,北疆却是热闹的很。 向来军营里头,是不许女眷出入的,可北疆军里头却知,这九王妃愣是凭着一己之力,狠狠揍了那北寒太子。 一时间九王妃风头无两,就连九王爷都给盖了过去。 这事儿,还得亏于严八好一阵子的吹嘘。 只是九王爷到也不在乎这些,只顾着伺候着自家小姑娘。 还有点想扔了那一地的军务,跟着小姑娘远走高飞。 正在专心听严青念军务的九王爷,今儿个又走神了。 严青无奈的瞅着自家爷手里头的小瓷瓶,实在是忍不住问:“爷,您手里面是什么?” 靳辰轩:“王妃给的。” 严青:我也知道是王妃给的!给的啥啊!您都走神一天了! 还有您那嘴角,再往上翘一点儿,我就能瞅见您笑了! “严青。”靳辰轩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王妃说有了这个,我很快便能看见她了。” 嗯? 真的! 那敢情好啊! 被扑面而来的惊喜冲昏头脑的严青,突的放下了手里的一摞纸,直向着九王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还不忘念叨,“爷!您娶了王妃,真是赚大了!” 靳辰轩:“……” 你这是恭喜人的法子吗! 别以为本王瞎,看不见你在干啥,可本王听得见你干了啥!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啥的严青:“……” 糟了! “你……” “呦呵!你们这是在干啥?” 严青见了莫冬儿,险些喜极而泣,“王妃,您……” 靳辰轩:“滚出去。” 严青忙爬起来就跑。 眼瞅着严青跟被狗撵了似的跑远,莫冬儿眨眨眼,“你们在干啥?” 靳辰轩轻咳一声:“他听闻本王能看见,正激动着呢。” “噢。看起来是挺激动的。”小姑娘捧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笑的凤眸微弯,“阿轩,这是今儿掌勺的婶子特意给我留的呢,快来尝尝。” 小姑娘放下碗,回身去拉靳辰轩,“快来,那婶子做菜可好吃了,想来这莲子羹也一样好吃!” “你先吃,留一口给我就是了。” “那我不客气了噢。” 莲子羹还温热着,小姑娘本想着第一口给阿轩来着,可闻着莲子羹诱人的香味儿,小姑娘吞了吞口水。 勺子还没挨近男人嘴边儿,便拐了弯,被小姑娘塞进了自己嘴里。 莫冬儿甚是舒适的眯了眯凤眸。 只是这莲子羹好吃是好吃,不知为何入口有些酸,还有些苦苦的药味。 药味? 这怎么可能会有酸味和药味? 莫冬儿一愣,顿时小手往自己身上一扒拉,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十来个小瓷瓶来。 紧接着,小姑娘甚是豪气的打开所有瓶子,将瓶子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往自己嘴里塞。 瓷器噼里啪啦与桌子碰撞的响声传来,靳辰轩不禁询问一声,“冬儿?” 莫冬儿正咽下了瓶子里头的最后一颗小药丸,回头正想跟靳辰轩说她没事,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莫冬儿愣了愣。 小姑娘歪着头,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咚咚”两下,听起来甚是明显。 “冬儿?怎么了?” 莫冬儿确定自己能听见声音,接着张了张嘴,可依旧是一声未出。 靳辰轩没听到回应,心里一慌:“冬儿,你别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说不出话的莫冬儿一手按住了靳辰轩的大手。 另一只小手,往散了一桌的瓷瓶里扒拉,最终手里捏着一个瓷瓶,鼓着腮帮子,禁不住吐了个泡泡。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最难过的 “爷,王妃在里面。” 紧接着,本来只露了个缝儿的帘子被暗卫掀开,里头场景,顿时让温白“噗嗤”一乐。 而映入九王爷耳中的,却是一声抽抽搭搭的哀嚎:“女侠饶命!” 靳辰轩大步踏入了营帐里头。 外头的阳光突的透过原本帘子遮掩的地方映照下来,北齐觉得有些丢人。 接着讨饶的话,也憋了回去。 可下一瞬,莫冬儿挥棍子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冬儿莫气。” 莫冬儿眨眨眼。 北齐:更丢人了怎么办! “本太子还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莫冬儿想都没想,抬腿便踹了他一脚,“闭嘴!” 北齐咬着后槽牙,亲自透过一双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儿的双眼见到,原本还如同母夜叉似的,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见了来人之后,突的收了一身锋芒,扔了手里的“凶器”,乖乖巧巧的扑进了他视为一辈子敌人的钺安九王爷怀里。 略显狼狈的北齐:女人都是骗子! “阿轩。” “嗯。” 九王爷由着小姑娘扑,还不忘伸手揽住了小姑娘腰间,虚扶了小姑娘一把。 北齐:你媳妇儿虎的跟个母夜叉似的,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 人家还用得着你扶? “你怎的跑这来了呀?” “我听暗卫说你跑这儿来了。”靳辰轩低着头问小姑娘,“怎的如此动气?” 只是只有莫冬儿一人听见,九王爷还在她耳侧悄声道:“本王是不是说过,不许你以身犯险。” 莫冬儿:“……” 有吗? 她忘记了。 靳辰轩:“回去再跟你算账。” 莫冬儿:“……” 这叫什么?秋后算账? 小姑娘瘪了瘪嘴 ,反客为主道:“他伤了你,你怎的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靳辰轩指了指地上喘着粗气的北齐,叹了口气,“也怕你寻到他这儿来。” 北齐用尽全力瞪大了眼。 你知道自个儿媳妇是个什么德行,还放任她一个人跑过来? 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就是故意要整本太子的! 小姑娘发间红铃响了响,略带着些娇纵的别回头去。 “人我打了,你也寻来了,回去。” 北齐:“慢着!打了本太子,你们就想这么走了?” “怎的?偏让人杀了你,你才满意?” 北齐:“……” 请九王爷立刻把这母夜叉带走!立刻马上! “北寒太子,告辞。” 北齐磨了磨后槽呀,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战场上见。” 不出莫冬儿所料,九王爷虽是将她放在马前,二人共乘一匹马回去,可这一路上,就没怎么跟她说话! 看起来颇有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莫冬儿悄咪咪伸长了脖子,向着身后的温白眨眨眼。 小姑娘:你家爷怎的如此爱闹脾气呢? 温白:这可不是闹脾气!爷这是担心您。 莫冬儿:那也不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温白:王妃您可愿望我们家爷了!我们家爷也就对着您有个好脸色,平日里可都是这模样的。 莫冬儿:对着我才没好脸色!你瞧瞧他这模样!都冷出冰碴子来了! 温白:……王妃,您这稍微哄哄就成了,不信您试试? 莫冬儿:不试! 温白:“……” 您不试,我也不敢试。 那就这样。 可没过多久呢,小姑娘又坐不住了,连连伸头去寻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莫年。 却突的被一双大手遮了眼,挡的严严实实。 “坐好了。” “噢。”莫冬儿只得乖乖靠在男人怀里,抬头望天。 嗯,这男人近日想来是挺忙的,都疏于打理自个儿了。 瞧着胡须都长出来了。 闲的发慌的小姑娘在男人怀里昂着头,默默数着男人的胡须玩。 马速不快,漫无边际的北疆,男人驾马护着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昂着头,盯着男人的下巴。 眸光专注,如有实质。 盯得九王爷都有些扛不住了。 “冬儿。”靳辰轩终是叹息一声,“我最难过的,是你在难过。” “嗯?”小姑娘歪了歪头,“所以你怕我难过,才不告诉我你被北齐伤了!” “嗯。” “你不告诉我,我也未打声招呼便去揍北齐。”小姑娘眸光清亮,“我们便算是扯平了。” 温白:是这样吗?好像莫得问题! 靳辰轩:“可你事先答应过我,再不以身犯险。” 莫冬儿:“……” 没完没了是不是? “好。”小姑娘软糯糯的点了头,“那是我的错。” “可你有事儿瞒着我,便是你的错了!” 周遭的小兵们不禁走的慢了些。 当着九王爷的面儿说爷错了,九王妃当真英勇! 可九王妃他们是不敢瞅的,于是这一个个的,都不自觉的瞟了一眼莫年。 莫年面无表情。 紧接着,他们听见他们家英明神武固有冷面杀神之称的爷,略带着些低声下气的道:“是,我认错。” 众小兵怀疑自个儿幻听了。 “本王下次绝不会瞒着王妃。”冷面杀神揽着小姑娘诱哄,“那冬儿也要保证,不再闯什么危险的地方可好?” “好。” 不闯危险的地方,那不危险的地方便可以随意乱闯了? 小姑娘甚是愉快的与九王爷达成共识。 而北寒太子北齐,眼看着这一帮人走远,才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听清楚了?” “回殿下,听清楚了。” “嘶。”北齐扯了扯肿起来的嘴角,一双眸子满是阴郁,“去寻!” “是。” 帘子一角,轻轻摇曳几分。 不久,便恢复了原样。 “莫冬儿。” 北齐冷笑一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总归本太子这顿打,算是值了。 比起这头的冷清来,北疆却是热闹的很。 向来军营里头,是不许女眷出入的,可北疆军里头却知,这九王妃愣是凭着一己之力,狠狠揍了那北寒太子。 一时间九王妃风头无两,就连九王爷都给盖了过去。 这事儿,还得亏于严八好一阵子的吹嘘。 只是九王爷到也不在乎这些,只顾着伺候着自家小姑娘。 还有点想扔了那一地的军务,跟着小姑娘远走高飞。 正在专心听严青念军务的九王爷,今儿个又走神了。 严青无奈的瞅着自家爷手里头的小瓷瓶,实在是忍不住问:“爷,您手里面是什么?” 靳辰轩:“王妃给的。” 严青:我也知道是王妃给的!给的啥啊!您都走神一天了! 还有您那嘴角,再往上翘一点儿,我就能瞅见您笑了! “严青。”靳辰轩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王妃说有了这个,我很快便能看见她了。” 嗯? 真的! 那敢情好啊! 被扑面而来的惊喜冲昏头脑的严青,突的放下了手里的一摞纸,直向着九王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还不忘念叨,“爷!您娶了王妃,真是赚大了!” 靳辰轩:“……” 你这是恭喜人的法子吗! 别以为本王瞎,看不见你在干啥,可本王听得见你干了啥!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啥的严青:“……” 糟了! “你……” “呦呵!你们这是在干啥?” 严青见了莫冬儿,险些喜极而泣,“王妃,您……” 靳辰轩:“滚出去。” 严青忙爬起来就跑。 眼瞅着严青跟被狗撵了似的跑远,莫冬儿眨眨眼,“你们在干啥?” 靳辰轩轻咳一声:“他听闻本王能看见,正激动着呢。” “噢。看起来是挺激动的。”小姑娘捧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笑的凤眸微弯,“阿轩,这是今儿掌勺的婶子特意给我留的呢,快来尝尝。” 小姑娘放下碗,回身去拉靳辰轩,“快来,那婶子做菜可好吃了,想来这莲子羹也一样好吃!” “你先吃,留一口给我就是了。” “那我不客气了噢。” 莲子羹还温热着,小姑娘本想着第一口给阿轩来着,可闻着莲子羹诱人的香味儿,小姑娘吞了吞口水。 勺子还没挨近男人嘴边儿,便拐了弯,被小姑娘塞进了自己嘴里。 莫冬儿甚是舒适的眯了眯凤眸。 只是这莲子羹好吃是好吃,不知为何入口有些酸,还有些苦苦的药味。 药味? 这怎么可能会有酸味和药味? 莫冬儿一愣,顿时小手往自己身上一扒拉,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十来个小瓷瓶来。 紧接着,小姑娘甚是豪气的打开所有瓶子,将瓶子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往自己嘴里塞。 瓷器噼里啪啦与桌子碰撞的响声传来,靳辰轩不禁询问一声,“冬儿?” 莫冬儿正咽下了瓶子里头的最后一颗小药丸,回头正想跟靳辰轩说她没事,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莫冬儿愣了愣。 小姑娘歪着头,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咚咚”两下,听起来甚是明显。 “冬儿?怎么了?” 莫冬儿确定自己能听见声音,接着张了张嘴,可依旧是一声未出。 靳辰轩没听到回应,心里一慌:“冬儿,你别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说不出话的莫冬儿一手按住了靳辰轩的大手。 另一只小手,往散了一桌的瓷瓶里扒拉,最终手里捏着一个瓷瓶,鼓着腮帮子,禁不住吐了个泡泡。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快恨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想,竹儿明明说看见闻见尝见不对的东西,将瓷瓶里的药往嘴里塞就完了。 可竹儿没说这一堆瓶子里装着失语丹啊! 还是那瓶被压了箱底的! 也不知道竹儿啥时候扔进了这堆解毒丹里头。 莫冬儿挠了挠头。 咋的竹儿能做出来这等蠢事儿呢? 也不是那失语丹不好,那倒也算得上是解毒妙方,可竹儿当初配药的时候,往里头加了清言草啊! 这下可好,她可要有好几天说不出话了。 也还好竹儿心知自己主子是个什么德行,放在莫冬儿身上的都是些疗伤解毒的好药,就算是些别的,也不过是什么昏睡粉,辣椒粉之类的。 若真是放了些什么毒,那还得了? 别说放倒别人了,莫冬儿许是能先给自己放倒了! 莫冬儿拉了拉靳辰轩的大手,示意她还在。 接着小姑娘在男人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叫严青。 靳辰轩一愣,随即喊了声:“严青。” “在呢,不是。”严青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这嘴都跟王妃学坏了,严青正色道:“爷,属下在。” 靳辰轩没工夫理他:“进来。” “是。” 严青掀了帘子进来,一眼就看见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状似一只小青蛙的姑娘。 这小青蛙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指着一边的笔墨,眼巴巴的瞅着他。 严青憋住没笑,把笔墨纸砚给小青蛙端了过来。 小青蛙一只手还塞在男人的大手里,一只手提笔,鼓着腮帮子写:我中毒了。 严青大惊:“王妃,您,您还好。” 靳辰轩握着莫冬儿的手紧了紧。 小青蛙瞪了严青一眼,提笔接着往下写。 严青识趣的念了起来。 “爷,王妃说她中了毒,已经服下了竹儿姑娘带过来的解毒丹,只是……” 严青眼角抽了抽:“只是竹儿姑娘给王妃的瓷瓶太多,王妃误服了失语丹。” 靳辰轩刚松下来的一口气顿时又提了上去。 小手轻轻反握住靳辰轩的大手,拉着他晃了晃。 严青又道:“王爷放心,是给用过的娴妃娘娘的失语丹,过几日就会恢复的,对身子不会有影响。” 靳辰轩皱眉:“那也不成。冬儿,我让严青送你回京,让你身边那个神医好好给你看看,千万别有了什么闪失。” 莫冬儿眨巴眨巴眼睛,猛的扔了笔熊扑过去,赖在男人身上,大有一种随你怎么说都不走的模样。 “严青,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医师来!” “哎!” 莫冬儿突的捂住了靳辰轩的嘴,另一只小手,狠狠地敲了敲桌沿。 严青不敢动了。 靳辰轩将莫冬儿的小手扯下来,颇显焦灼,“你如今这般,不寻医师来给你瞧瞧,我如何放得下心?” “寻个本得过的,来给你瞧瞧可好?”男人手下还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背,拍的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嗝。 紧接着张了嘴的小姑娘趴在男人的身上就吐了口污血出来。 尽吐在了男人肩头。 严青瞳孔一缩:“王妃!” 血腥味近在咫尺,靳辰轩一下就慌了神,一向温热的大手瞬间一片冰凉,“冬儿?” 莫冬儿小手往严青那边招了招,严青赶紧将笔墨递了过来。 “爷,王妃,王妃说,她在排毒。” 排毒? 那有这般排毒的! 这都呕血了! “冬儿,还是让医师来看看罢。” 靳辰轩手忙脚乱的扶着小姑娘,扯着袖子就想给小姑娘擦脸。 于是乎,小姑娘被糊了一脸污血。 严青:“……” 本来挺严肃的,可他不知为何,瞧着王妃这张花猫脸,有些想笑。 莫冬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姑娘趴在男人身上,伸着小手指了指莲子羹。 严青:“王妃,您的意思是,这碗莲子羹里头有毒?” 小姑娘点了头。 “查!给本王查清楚!” “是!” 王妃来军营没几天,可上上下下都知晓王爷待王妃极是宠溺,不说别的,单是二人分食一物便是常事儿,就连王妃吃剩下的什么点心,只要王妃往王爷嘴边儿送,王爷定是不会嫌弃推辞。 而这碗被人下了毒的莲子羹,哪里是要害九王妃?这分明就是要害了九王爷! 严青急匆匆的招了两个暗卫来,简单交代一番,又急匆匆的跑进了营帐里来。 这两个主子,如今是一个都离不开人! 莫冬儿自然也是想到了,北疆战事吃紧,眼瞧着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北寒正憋足了劲儿想跟阿轩一较高下呢,如今这时候,她总不能成了阿轩的拖累。 小姑娘趴在男人怀里蹭了蹭,终是答应了男人回京。 小姑娘还不忘暗搓搓的思量,等查出这下毒之人是谁,她定要让那人好看! 这头急三火四的查真凶,北寒那边,也是热闹的紧。 北齐脸上消肿了不少,唯有几处重的,还能依稀看出青青紫紫的痕迹来。 到底是北寒太子爷,不好太过不注重颜面,北齐还特地为了脸上这几处命下人寻来一副面具遮了脸。 如此,夜幕里头,刚被下人带上来的姑娘,抬头第一眼就瞧见了一副银制面具。 在月色底下,森寒且慎人。 单薄的姑娘忍不住瑟缩几分。 见状,北齐忍不住皱了皱眉,“跟你说的,你可都记得了?” 姑娘低着头,话音里还带着颤音:“记,记得了。” 北齐呲笑一声:“看来是没好。” 姑娘身后的嬷嬷,顿时“啪”一巴掌打在了姑娘脸上,直将姑娘打的一个踉跄。 “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还如此唯唯诺诺的,你……” “罢了。”北齐半抬了手,“总归这副嗓子也是无用的,来人!” 满身黑衣的糙汉子,手里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浓汤,从外头走了进来。 五月的天气,北疆亦是不怎么暖和,还能依稀见着那碗黑乎乎的汤汁冒出来的热气。 热气里头,还带着浓厚的苦药味儿。 那老嬷嬷甚是殷勤的接了那人手上的苦药汤。 姑娘瞳孔微缩,“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老嬷嬷阴阳怪气的道:“还请公主喝了这碗汤。” “不!” 求生的本能,使得姑娘头一次反抗起来,“我不喝!” “这可由不得公主做主!” “不要!” 比起五大三粗的老嬷嬷,姑娘的挣扎,根本不值一提。 “皇兄,求你!” 银制面具底下的脸,纹丝未动。 也不用别人帮着,老嬷嬷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一把抓起来姑娘的长发,迫使姑娘昂起头来。 紧接着,滚烫的药汁,便顺着姑娘的喉咙流淌进去。 直呛的姑娘眼中含泪。 一碗药灌下去,姑娘跌坐在地上,扣着喉咙咳了半晌,却咳哑了嗓子,也什么都未曾咳出来。 辛辣的汤药,入口便带着烧灼,直烧进喉咙里头。 一阵咳嗽过后,接下来,便就是疼痛。 喉咙里头似乎有一把火正烧着一般,痛的姑娘想喊叫出来,却任凭姑娘张大了嘴,也什么都喊不出来。 姑娘猛地知晓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的声音,彻彻底底的不见了。 她这北寒最小的公主,被她的太子皇兄,一碗药毒哑了。 北寻一双眸子里,平生第一次涌上怨毒来。 北齐突的皱了眉,“不是这种。” 那个姑娘该是张扬的,鲜活的,该是如同阳光一般,硬生生的照进每一寸黑暗里。 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而不是如眼前这个,带着些什么不值钱的悲怆与怨毒,低微如蝼蚁。 北齐往前走了几步,抬腿,踢了姑娘一脚。 力道极大,直踢的姑娘嘴边溢出些血迹来,姑娘眼底那在北齐看来可笑的悲怆怨毒,也散的一干二净。 北齐蹲下来,细细瞧着姑娘的眸子,只觉里头隐约还带了些绝望? 北齐念叨一句,“不该是这样的。” 老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北寻,你恨我吗?” 恨! 怎能不恨! 她不过是个埋没在皇宫里头的小公主,无依无靠的,平日里受些奴才们的委屈也就罢了,和亲也好,在这宫里头孤独终老也好,她只盼着能安安稳稳了此余生。 可偏生就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皇兄,将她从皇宫最底下翻出来,将她从泥潭里扯出来,硬是派了老嬷嬷来,逼着她去模仿别人不说,还一碗药灌下来毒哑了她! 可恨又能如何? 她这么个空有个公主名头的废物,恨一个众星捧月的太子殿下,不是自取灭亡吗? 逆来顺受惯了,恨一个人,也恨不了几时。 转瞬便忘了要去恨。 小公主北寻低垂了眉眼,摇了摇头。 “你怎的不恨我!”北齐却突的伸手伸手捏起了北寻的下巴,迫使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咬着牙道:“你该恨我!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来咬我!恨不得杀了我!” 被迫近距离直视着一双阴郁的眸子,北寻眼底带了几分惊恐。 “把你的怯懦收起来!我告诉你,你不是北寻,你是莫冬儿。” “从今天起,从即刻起!你就是莫冬儿!” 男人吼道:“你听清楚了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快恨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想,竹儿明明说看见闻见尝见不对的东西,将瓷瓶里的药往嘴里塞就完了。 可竹儿没说这一堆瓶子里装着失语丹啊! 还是那瓶被压了箱底的! 也不知道竹儿啥时候扔进了这堆解毒丹里头。 莫冬儿挠了挠头。 咋的竹儿能做出来这等蠢事儿呢? 也不是那失语丹不好,那倒也算得上是解毒妙方,可竹儿当初配药的时候,往里头加了清言草啊! 这下可好,她可要有好几天说不出话了。 也还好竹儿心知自己主子是个什么德行,放在莫冬儿身上的都是些疗伤解毒的好药,就算是些别的,也不过是什么昏睡粉,辣椒粉之类的。 若真是放了些什么毒,那还得了? 别说放倒别人了,莫冬儿许是能先给自己放倒了! 莫冬儿拉了拉靳辰轩的大手,示意她还在。 接着小姑娘在男人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叫严青。 靳辰轩一愣,随即喊了声:“严青。” “在呢,不是。”严青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这嘴都跟王妃学坏了,严青正色道:“爷,属下在。” 靳辰轩没工夫理他:“进来。” “是。” 严青掀了帘子进来,一眼就看见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状似一只小青蛙的姑娘。 这小青蛙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指着一边的笔墨,眼巴巴的瞅着他。 严青憋住没笑,把笔墨纸砚给小青蛙端了过来。 小青蛙一只手还塞在男人的大手里,一只手提笔,鼓着腮帮子写:我中毒了。 严青大惊:“王妃,您,您还好。” 靳辰轩握着莫冬儿的手紧了紧。 小青蛙瞪了严青一眼,提笔接着往下写。 严青识趣的念了起来。 “爷,王妃说她中了毒,已经服下了竹儿姑娘带过来的解毒丹,只是……” 严青眼角抽了抽:“只是竹儿姑娘给王妃的瓷瓶太多,王妃误服了失语丹。” 靳辰轩刚松下来的一口气顿时又提了上去。 小手轻轻反握住靳辰轩的大手,拉着他晃了晃。 严青又道:“王爷放心,是给用过的娴妃娘娘的失语丹,过几日就会恢复的,对身子不会有影响。” 靳辰轩皱眉:“那也不成。冬儿,我让严青送你回京,让你身边那个神医好好给你看看,千万别有了什么闪失。” 莫冬儿眨巴眨巴眼睛,猛的扔了笔熊扑过去,赖在男人身上,大有一种随你怎么说都不走的模样。 “严青,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医师来!” “哎!” 莫冬儿突的捂住了靳辰轩的嘴,另一只小手,狠狠地敲了敲桌沿。 严青不敢动了。 靳辰轩将莫冬儿的小手扯下来,颇显焦灼,“你如今这般,不寻医师来给你瞧瞧,我如何放得下心?” “寻个本得过的,来给你瞧瞧可好?”男人手下还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背,拍的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嗝。 紧接着张了嘴的小姑娘趴在男人的身上就吐了口污血出来。 尽吐在了男人肩头。 严青瞳孔一缩:“王妃!” 血腥味近在咫尺,靳辰轩一下就慌了神,一向温热的大手瞬间一片冰凉,“冬儿?” 莫冬儿小手往严青那边招了招,严青赶紧将笔墨递了过来。 “爷,王妃,王妃说,她在排毒。” 排毒? 那有这般排毒的! 这都呕血了! “冬儿,还是让医师来看看罢。” 靳辰轩手忙脚乱的扶着小姑娘,扯着袖子就想给小姑娘擦脸。 于是乎,小姑娘被糊了一脸污血。 严青:“……” 本来挺严肃的,可他不知为何,瞧着王妃这张花猫脸,有些想笑。 莫冬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姑娘趴在男人身上,伸着小手指了指莲子羹。 严青:“王妃,您的意思是,这碗莲子羹里头有毒?” 小姑娘点了头。 “查!给本王查清楚!” “是!” 王妃来军营没几天,可上上下下都知晓王爷待王妃极是宠溺,不说别的,单是二人分食一物便是常事儿,就连王妃吃剩下的什么点心,只要王妃往王爷嘴边儿送,王爷定是不会嫌弃推辞。 而这碗被人下了毒的莲子羹,哪里是要害九王妃?这分明就是要害了九王爷! 严青急匆匆的招了两个暗卫来,简单交代一番,又急匆匆的跑进了营帐里来。 这两个主子,如今是一个都离不开人! 莫冬儿自然也是想到了,北疆战事吃紧,眼瞧着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北寒正憋足了劲儿想跟阿轩一较高下呢,如今这时候,她总不能成了阿轩的拖累。 小姑娘趴在男人怀里蹭了蹭,终是答应了男人回京。 小姑娘还不忘暗搓搓的思量,等查出这下毒之人是谁,她定要让那人好看! 这头急三火四的查真凶,北寒那边,也是热闹的紧。 北齐脸上消肿了不少,唯有几处重的,还能依稀看出青青紫紫的痕迹来。 到底是北寒太子爷,不好太过不注重颜面,北齐还特地为了脸上这几处命下人寻来一副面具遮了脸。 如此,夜幕里头,刚被下人带上来的姑娘,抬头第一眼就瞧见了一副银制面具。 在月色底下,森寒且慎人。 单薄的姑娘忍不住瑟缩几分。 见状,北齐忍不住皱了皱眉,“跟你说的,你可都记得了?” 姑娘低着头,话音里还带着颤音:“记,记得了。” 北齐呲笑一声:“看来是没好。” 姑娘身后的嬷嬷,顿时“啪”一巴掌打在了姑娘脸上,直将姑娘打的一个踉跄。 “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还如此唯唯诺诺的,你……” “罢了。”北齐半抬了手,“总归这副嗓子也是无用的,来人!” 满身黑衣的糙汉子,手里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浓汤,从外头走了进来。 五月的天气,北疆亦是不怎么暖和,还能依稀见着那碗黑乎乎的汤汁冒出来的热气。 热气里头,还带着浓厚的苦药味儿。 那老嬷嬷甚是殷勤的接了那人手上的苦药汤。 姑娘瞳孔微缩,“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老嬷嬷阴阳怪气的道:“还请公主喝了这碗汤。” “不!” 求生的本能,使得姑娘头一次反抗起来,“我不喝!” “这可由不得公主做主!” “不要!” 比起五大三粗的老嬷嬷,姑娘的挣扎,根本不值一提。 “皇兄,求你!” 银制面具底下的脸,纹丝未动。 也不用别人帮着,老嬷嬷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一把抓起来姑娘的长发,迫使姑娘昂起头来。 紧接着,滚烫的药汁,便顺着姑娘的喉咙流淌进去。 直呛的姑娘眼中含泪。 一碗药灌下去,姑娘跌坐在地上,扣着喉咙咳了半晌,却咳哑了嗓子,也什么都未曾咳出来。 辛辣的汤药,入口便带着烧灼,直烧进喉咙里头。 一阵咳嗽过后,接下来,便就是疼痛。 喉咙里头似乎有一把火正烧着一般,痛的姑娘想喊叫出来,却任凭姑娘张大了嘴,也什么都喊不出来。 姑娘猛地知晓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的声音,彻彻底底的不见了。 她这北寒最小的公主,被她的太子皇兄,一碗药毒哑了。 北寻一双眸子里,平生第一次涌上怨毒来。 北齐突的皱了眉,“不是这种。” 那个姑娘该是张扬的,鲜活的,该是如同阳光一般,硬生生的照进每一寸黑暗里。 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而不是如眼前这个,带着些什么不值钱的悲怆与怨毒,低微如蝼蚁。 北齐往前走了几步,抬腿,踢了姑娘一脚。 力道极大,直踢的姑娘嘴边溢出些血迹来,姑娘眼底那在北齐看来可笑的悲怆怨毒,也散的一干二净。 北齐蹲下来,细细瞧着姑娘的眸子,只觉里头隐约还带了些绝望? 北齐念叨一句,“不该是这样的。” 老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北寻,你恨我吗?” 恨! 怎能不恨! 她不过是个埋没在皇宫里头的小公主,无依无靠的,平日里受些奴才们的委屈也就罢了,和亲也好,在这宫里头孤独终老也好,她只盼着能安安稳稳了此余生。 可偏生就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皇兄,将她从皇宫最底下翻出来,将她从泥潭里扯出来,硬是派了老嬷嬷来,逼着她去模仿别人不说,还一碗药灌下来毒哑了她! 可恨又能如何? 她这么个空有个公主名头的废物,恨一个众星捧月的太子殿下,不是自取灭亡吗? 逆来顺受惯了,恨一个人,也恨不了几时。 转瞬便忘了要去恨。 小公主北寻低垂了眉眼,摇了摇头。 “你怎的不恨我!”北齐却突的伸手伸手捏起了北寻的下巴,迫使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咬着牙道:“你该恨我!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来咬我!恨不得杀了我!” 被迫近距离直视着一双阴郁的眸子,北寻眼底带了几分惊恐。 “把你的怯懦收起来!我告诉你,你不是北寻,你是莫冬儿。” “从今天起,从即刻起!你就是莫冬儿!” 男人吼道:“你听清楚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也想要骄阳 “还有这个。”北齐从怀中摸出一颗小小的铃铛来,在姑娘眼前轻轻的摇晃几下。 小铃铛叮叮当当的响起,在这空洞的大帐里,煞是好听。 却也如同那催命的梦魇一般,一声一声敲在北寻心尖儿,敲得她毛骨悚然。 北齐独自听了一阵子,一副甚是享受的模样,末了还点了头,“是这个声音。” “好听吗?” 北寻身子发颤,却不得不点了头。 “戴上它。” 什么? 瘫坐在地上的姑娘,直盯着男人手中的小铜铃许久。 她平生最讨厌这些会发出声响的东西,如今竟要她戴上这叮叮当当的铃铛? 可北寻知晓,那位姓莫的姑娘,是极喜欢这种东西的。 似乎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戴上的,还日日夜夜都不曾离身。 那两人,美好的如同话本子里一样。 北寻咬了咬牙。 凭什么她卑微到骨子里,而她要模仿的姑娘却高高在上,明媚如骄阳一般。 凭什么要告知她,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她原先想都不敢想的美好! 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还怕一个铃铛不成! 姑娘伸了手,想从北齐手里接过那铃铛来。 只是刚刚挨着了北齐的手,北齐猛地一把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好生端详了一番不说,还狠狠地捏了捏。 “怎的还有老茧?” 老嬷嬷立即回:“回太子殿下,公主自幼调皮,什么爬树挖泥,无所不为。这一来二去的,手也就糙了。” “若是太子殿下不满意,老奴这就将公主带下去,再好生教导一番。” 不要! 北寻瞪大了一双眸子。 不是那样的! 明明是那些欺软怕硬的奴才们,自己的活计不做,都丢给了她! 怎的从这老嬷嬷口中,就都成了自己的过错! 她不愿再去被这蛇蝎心肠的嬷嬷教导了! 北齐挑了眉。 莫冬儿是个会武的,想来手上也应有些薄茧。 这倒是不妨事,多留意些变成,只不过…… “寻儿,你恨她吗?” “恨这满嘴胡话的老嬷嬷吗?” 北齐突的站起身来,将一根足足有半人高的棍子扔到北寻跟前。 “若是恨她,便拿着这跟木棍子,杀了她。” 老嬷嬷惊恐的喊道:“太子爷!” 北齐摆了摆手,“堵了她的嘴。” “是。” 北齐指了指跪着的嬷嬷,漫不经心道:“如何打杀,她教过你了罢。” “你今儿若是依着莫冬儿的模样杀了她,我便放过你,如何?” 北寻愣了愣。 放过她? 当真的吗? 熬过了这大半个月的生不如死,自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诱惑。 姑娘家的手,忍不住摸上了木棍子。 是了,只为了能让她更像莫冬儿,这大半个月,老嬷嬷在她身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老嬷嬷确实教过她的,只因着那姓莫的姑娘会武,也会杀人。 还在教导之时,任凭她哭嚎喊叫,也死盯着她,甚至强硬的握着她的手打杀他人。 有些事儿,做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北寻缓缓地站了起来。 木棍一头被姑娘捏在手里,另一头从冷硬的地上慢腾腾的划过。 带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伴着棍棒敲打皮肉之声,缓慢的从帐子里传了出来。 看的北齐身上也有些疼。 斑驳的血迹,染了单薄的姑娘一身。 直到次日天明,筋疲力尽的北寻才扔下了手中的木棍。 北寻微微昂了头。 发间铜铃轻响,动作间,与莫冬儿极像。 只是神情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渴望。 北齐坐在桌案后头,甚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你该记得,你应是倨傲的,她想要的,她都会得到,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北寻眸光闪了闪,紧接着,转身便走。 抡了一宿的棍子,北寻现在只觉脑袋有些发昏,双耳也直嗡嗡作响。 可外头阳光透着缝隙闯进来,就好似在一声声唤着她一般,引诱她前行。 她不能停下,外头的阳光明媚,她实在是太久都未曾见到了。 北寻掀开了帘子。 桌案后头,突的传来一声:“莫冬儿!” 北寻愣了愣,脚下却还是机械的往前走。 紧接着,里面人一句话将她直拉入地狱。 “看来还没教好,来人!” “带下去,好生管教!” 今日一早,北疆便给莫冬儿备好了马车,莫年也不怕得罪了九王爷,硬是亲自驾着马,送了小姑娘几十余里地。 曾经那小小的少年,如今已经竭尽全力的去给他们家小姐遮起一片风雨。 京城里头,早便是满城风雨。 莫冬儿那嗓子,可把九王府里头的人心疼的够呛,尤其是芙蓉厨子,卯足了劲儿的给小姑娘做好吃的,直把小姑娘喂胖了一圈。 这府里头,恐怕唯一一个不将九王妃放在心上的,便是竹儿。 神医青竹都未曾将这小毛病放在眼里,只顾着盯着那些人端给小姑娘的吃食,唯恐这些人给小姑娘补过了头! 九王府里头,顿时上演一出下人们躲着竹姑娘,悄咪咪给九王妃喂食的大戏。 九王府里头其乐融融,而外头,却是风雨飘摇。 依着莫冬儿的话,便是什么杂碎都要趁此机会蹦哒一番,蹦哒好了,出人头地。蹦哒不好,满门抄斩。 真真是富贵险中求。 只不过莫冬儿回来的属实是有些晚,京城里头最热闹的那一阵早已平息。 九王府里头的下人,便一个个的当做了说书的,花了一天时间,将京城里头的事儿,给小姑娘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什么小安府灭亡,官员秘辛,宫中秘闻,也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将自个儿只晓的,都如同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给小姑娘讲。 听完故事的小姑娘意犹未尽的撇了撇嘴,若不是琉璃阁给了皇上些方便,那热闹可还得持续好一阵子呢! 如今现在这京城里头,也只不过是两派相争,太子一党与大皇子一党。 其余的小人物,早晚也会被这二人其中一党纳入其中,不值一提。 小姑娘伸手点了点桌案,突的道:“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安府看看罢。” 竹儿愣了愣:“您还没放过人家小安府?安府早便被抄了家,如今还哪里来的安府?” “是安将军府呀。”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帮着竹儿分拣她永远都捡不完的草药,“安如兰还曾要来抢凤钗呢,可最近也不知怎的,竟没了动静,趁着如今无事,正巧去看看。” “那我明儿个陪您去一趟?”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小姑娘站起身来,随意拍了两下衣裳,抬腿就要走。 “递拜帖!递拜帖!王妃,您得先递拜帖!” 小姑娘歪了歪头,“可我一个王妃,为啥要去臣子家里呢?见安府公子?那会被说闲话的。” 竹儿一怔,“谁说你闲话了?” “拿我青竹的帖子去!如今正是不太平的时日,哪家说您闲话,我这辈子,就是眼睁睁瞧着他们死,也别想让任何医师踏入他们府门一步!” 他们家主子,打小由她与初夏二人守着,从来都是肆意妄为的主,何时顾及过别人的闲话! 出了事儿,自有她们替她收拾烂摊子!凭什么顾及别人闲话! 就算这全天下的人都得顾及着自个儿的名誉,顾及着他人闲话,他们家主子也不需要! 警告不得,便削了那闲言碎语之人的脑袋! “没有谁。”莫冬儿眨眨眼,“竹儿,你是神医呀,身为医者,不该罔顾别人性命的。” 竹儿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竹儿,我们翻墙去,用不着递什么拜帖的。” 竹儿:“……”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主仆两个,也没去换身衣裳,就这么暗搓搓的溜出了门。 一溜烟翻进了安将军府的后墙。 后墙底下,合该是内宅,可安将军府属实没有什么杂七杂八之人,这后宅瞧着空荡荡的。 竹儿领着小姑娘,轻车熟路的找去了安如兰的院子。 安如兰也不知被关在房里多少日子,莫冬儿推门之时,里头尽是些酒气,还隐隐有些发霉的气息。 屋里头,躺着一个男人。 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安如兰?” “安如兰你醒醒。” 怎的这么个大少爷不知死活的在这儿躺着,都没个人来管管呢? 莫冬儿费劲巴拉的把人扶起来,“竹儿,快来给他看看。” 探上了安如兰的脉,竹儿手上银光一闪,随便寻了个地方,将银针扎了下去。 疼得安如兰一哆嗦。 “冬儿?”安如兰迷迷糊糊的睁了眼,“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模样,你想把自个儿闷死在这屋子里?” “不是。”安如兰猛地清醒过来,“冬儿,你快走!” “起来,我们换个地儿说。”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冬儿:“咋的了?” “这是个圈套!我爷爷正等着你过来呢!你快走啊,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 莫冬儿甚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别说你爷爷,就算你曾爷爷来了,我也不怕。” “大男人废什么话,赶紧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也想要骄阳 “还有这个。”北齐从怀中摸出一颗小小的铃铛来,在姑娘眼前轻轻的摇晃几下。 小铃铛叮叮当当的响起,在这空洞的大帐里,煞是好听。 却也如同那催命的梦魇一般,一声一声敲在北寻心尖儿,敲得她毛骨悚然。 北齐独自听了一阵子,一副甚是享受的模样,末了还点了头,“是这个声音。” “好听吗?” 北寻身子发颤,却不得不点了头。 “戴上它。” 什么? 瘫坐在地上的姑娘,直盯着男人手中的小铜铃许久。 她平生最讨厌这些会发出声响的东西,如今竟要她戴上这叮叮当当的铃铛? 可北寻知晓,那位姓莫的姑娘,是极喜欢这种东西的。 似乎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戴上的,还日日夜夜都不曾离身。 那两人,美好的如同话本子里一样。 北寻咬了咬牙。 凭什么她卑微到骨子里,而她要模仿的姑娘却高高在上,明媚如骄阳一般。 凭什么要告知她,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她原先想都不敢想的美好! 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还怕一个铃铛不成! 姑娘伸了手,想从北齐手里接过那铃铛来。 只是刚刚挨着了北齐的手,北齐猛地一把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好生端详了一番不说,还狠狠地捏了捏。 “怎的还有老茧?” 老嬷嬷立即回:“回太子殿下,公主自幼调皮,什么爬树挖泥,无所不为。这一来二去的,手也就糙了。” “若是太子殿下不满意,老奴这就将公主带下去,再好生教导一番。” 不要! 北寻瞪大了一双眸子。 不是那样的! 明明是那些欺软怕硬的奴才们,自己的活计不做,都丢给了她! 怎的从这老嬷嬷口中,就都成了自己的过错! 她不愿再去被这蛇蝎心肠的嬷嬷教导了! 北齐挑了眉。 莫冬儿是个会武的,想来手上也应有些薄茧。 这倒是不妨事,多留意些变成,只不过…… “寻儿,你恨她吗?” “恨这满嘴胡话的老嬷嬷吗?” 北齐突的站起身来,将一根足足有半人高的棍子扔到北寻跟前。 “若是恨她,便拿着这跟木棍子,杀了她。” 老嬷嬷惊恐的喊道:“太子爷!” 北齐摆了摆手,“堵了她的嘴。” “是。” 北齐指了指跪着的嬷嬷,漫不经心道:“如何打杀,她教过你了罢。” “你今儿若是依着莫冬儿的模样杀了她,我便放过你,如何?” 北寻愣了愣。 放过她? 当真的吗? 熬过了这大半个月的生不如死,自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诱惑。 姑娘家的手,忍不住摸上了木棍子。 是了,只为了能让她更像莫冬儿,这大半个月,老嬷嬷在她身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老嬷嬷确实教过她的,只因着那姓莫的姑娘会武,也会杀人。 还在教导之时,任凭她哭嚎喊叫,也死盯着她,甚至强硬的握着她的手打杀他人。 有些事儿,做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北寻缓缓地站了起来。 木棍一头被姑娘捏在手里,另一头从冷硬的地上慢腾腾的划过。 带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伴着棍棒敲打皮肉之声,缓慢的从帐子里传了出来。 看的北齐身上也有些疼。 斑驳的血迹,染了单薄的姑娘一身。 直到次日天明,筋疲力尽的北寻才扔下了手中的木棍。 北寻微微昂了头。 发间铜铃轻响,动作间,与莫冬儿极像。 只是神情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渴望。 北齐坐在桌案后头,甚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你该记得,你应是倨傲的,她想要的,她都会得到,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北寻眸光闪了闪,紧接着,转身便走。 抡了一宿的棍子,北寻现在只觉脑袋有些发昏,双耳也直嗡嗡作响。 可外头阳光透着缝隙闯进来,就好似在一声声唤着她一般,引诱她前行。 她不能停下,外头的阳光明媚,她实在是太久都未曾见到了。 北寻掀开了帘子。 桌案后头,突的传来一声:“莫冬儿!” 北寻愣了愣,脚下却还是机械的往前走。 紧接着,里面人一句话将她直拉入地狱。 “看来还没教好,来人!” “带下去,好生管教!” 今日一早,北疆便给莫冬儿备好了马车,莫年也不怕得罪了九王爷,硬是亲自驾着马,送了小姑娘几十余里地。 曾经那小小的少年,如今已经竭尽全力的去给他们家小姐遮起一片风雨。 京城里头,早便是满城风雨。 莫冬儿那嗓子,可把九王府里头的人心疼的够呛,尤其是芙蓉厨子,卯足了劲儿的给小姑娘做好吃的,直把小姑娘喂胖了一圈。 这府里头,恐怕唯一一个不将九王妃放在心上的,便是竹儿。 神医青竹都未曾将这小毛病放在眼里,只顾着盯着那些人端给小姑娘的吃食,唯恐这些人给小姑娘补过了头! 九王府里头,顿时上演一出下人们躲着竹姑娘,悄咪咪给九王妃喂食的大戏。 九王府里头其乐融融,而外头,却是风雨飘摇。 依着莫冬儿的话,便是什么杂碎都要趁此机会蹦哒一番,蹦哒好了,出人头地。蹦哒不好,满门抄斩。 真真是富贵险中求。 只不过莫冬儿回来的属实是有些晚,京城里头最热闹的那一阵早已平息。 九王府里头的下人,便一个个的当做了说书的,花了一天时间,将京城里头的事儿,给小姑娘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什么小安府灭亡,官员秘辛,宫中秘闻,也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将自个儿只晓的,都如同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给小姑娘讲。 听完故事的小姑娘意犹未尽的撇了撇嘴,若不是琉璃阁给了皇上些方便,那热闹可还得持续好一阵子呢! 如今现在这京城里头,也只不过是两派相争,太子一党与大皇子一党。 其余的小人物,早晚也会被这二人其中一党纳入其中,不值一提。 小姑娘伸手点了点桌案,突的道:“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安府看看罢。” 竹儿愣了愣:“您还没放过人家小安府?安府早便被抄了家,如今还哪里来的安府?” “是安将军府呀。”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帮着竹儿分拣她永远都捡不完的草药,“安如兰还曾要来抢凤钗呢,可最近也不知怎的,竟没了动静,趁着如今无事,正巧去看看。” “那我明儿个陪您去一趟?”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小姑娘站起身来,随意拍了两下衣裳,抬腿就要走。 “递拜帖!递拜帖!王妃,您得先递拜帖!” 小姑娘歪了歪头,“可我一个王妃,为啥要去臣子家里呢?见安府公子?那会被说闲话的。” 竹儿一怔,“谁说你闲话了?” “拿我青竹的帖子去!如今正是不太平的时日,哪家说您闲话,我这辈子,就是眼睁睁瞧着他们死,也别想让任何医师踏入他们府门一步!” 他们家主子,打小由她与初夏二人守着,从来都是肆意妄为的主,何时顾及过别人的闲话! 出了事儿,自有她们替她收拾烂摊子!凭什么顾及别人闲话! 就算这全天下的人都得顾及着自个儿的名誉,顾及着他人闲话,他们家主子也不需要! 警告不得,便削了那闲言碎语之人的脑袋! “没有谁。”莫冬儿眨眨眼,“竹儿,你是神医呀,身为医者,不该罔顾别人性命的。” 竹儿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竹儿,我们翻墙去,用不着递什么拜帖的。” 竹儿:“……”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主仆两个,也没去换身衣裳,就这么暗搓搓的溜出了门。 一溜烟翻进了安将军府的后墙。 后墙底下,合该是内宅,可安将军府属实没有什么杂七杂八之人,这后宅瞧着空荡荡的。 竹儿领着小姑娘,轻车熟路的找去了安如兰的院子。 安如兰也不知被关在房里多少日子,莫冬儿推门之时,里头尽是些酒气,还隐隐有些发霉的气息。 屋里头,躺着一个男人。 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安如兰?” “安如兰你醒醒。” 怎的这么个大少爷不知死活的在这儿躺着,都没个人来管管呢? 莫冬儿费劲巴拉的把人扶起来,“竹儿,快来给他看看。” 探上了安如兰的脉,竹儿手上银光一闪,随便寻了个地方,将银针扎了下去。 疼得安如兰一哆嗦。 “冬儿?”安如兰迷迷糊糊的睁了眼,“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模样,你想把自个儿闷死在这屋子里?” “不是。”安如兰猛地清醒过来,“冬儿,你快走!” “起来,我们换个地儿说。”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冬儿:“咋的了?” “这是个圈套!我爷爷正等着你过来呢!你快走啊,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 莫冬儿甚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别说你爷爷,就算你曾爷爷来了,我也不怕。” “大男人废什么话,赶紧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这忘恩负义之人 “你快走啊!我用不着你管!” “放肆!”外头突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紧接着,安家老爷子,曾经镇守一方的安老将军,踏入房内。 身后。了,还跟着一众家丁侍从。 莫冬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刚进来之时,瞧不见几个人影呢。 原来人家在这儿等着她呢! “堂堂王妃,私闯民宅,还与外男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爷爷!九王妃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安老爷子身上,颇有当年指点沙场,运筹帷幄的架势。 若是常人,许是会被这股子久经沙场的铁血气吓住。 可莫冬儿偏偏刚从北疆回来,跟着兵将们足足带了半月,岂会被这安老将军吓住? 莫冬儿站直了身子,“安将军何意?” “何意?”安老将军冷哼一声,“你闯我孙儿庭院,污我孙儿名声,你不想给个说法吗?” 竹儿倒是笑道:“老将军向来正直,如今怎的也学起那等尖酸刻薄的?竟还要在此,平白无故的污九王妃名声,毁九王妃清誉?” “如此也就罢了,安老将军下手也实在是太狠历了些,非要将什么屎盆子都往安公子头上扣吗?” “也对。”竹儿漫不经心道:“老将军将自个儿孙儿糟践成这般模样,想来也是不在意安公子的。” 安老将军老脸僵了僵。 这个孙儿,是他们安家唯一的男丁,他怎能不宠? 自打安如兰出生,安家上下哪一个不是供着这位小少爷? 就连他都拖着一把老骨头,愣是在朝堂里头忙上忙下的,尽可能的给安如兰争得些名头来,竭尽所能的做安如兰身后的靠山,生怕亏待了他这孙儿。 只是他是千算万算,都不曾算计到,这个孙儿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主! 竟是不止一次为了九王妃违抗他的命令! 还想私自毁了他想要的东西! 还是这京城里出了名儿的浪子! 男生女相,整日混迹在脂粉铺子里,简直丢尽了他这张老脸! “九王妃,如今这么多双眼睛都直盯着,臣到要看看,你该当如何。” “爷爷!您怎的……” 安老爷子突的瞪大了一双虎目,“你闭嘴!” 安如兰狠狠的咳了两声,“您,您不是平生最厌恶那等搬弄权势,迂腐之人吗,您如今到底是怎的了?爷爷,您听孙儿一句劝,回……” “大胆!本将让你闭嘴!” “算孙儿求求您了。”安如兰挣扎着下了地,突的“扑通”一声在众人眼前跪了下来。 “九王妃与孙儿有恩,孙儿实在是做不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求求您了,就算是看在孙儿的面上,爷爷,收手。” “本将让你闭嘴!你这孽子!” 眼瞧着安如兰以额触地,当着众人的面儿给他磕了头,老当益壮的安老将军,突的挥起了腰间佩剑。 “你若是瞧不上本将所为,不愿做我安府中人,那你自我了断便是!” 一把长剑,被扔在了安如兰跟前儿。 还不等莫冬儿吐槽安老爷子这招数老套,却下一秒就见安如兰竟是一把抓起了长剑,拔了剑鞘,径直便往自己身上捅。 莫冬儿吓了一跳。 “兰儿!”安老爷子亦是惊了一惊,“你……” 安如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双目却直勾勾的盯着安老爷子。 “她是无辜的,孙儿求您放过她可好?” 本游遍花街柳巷,引得无数姑娘尖叫的贵公子哥儿,竟是满目悲怆。 嘴角染血,气若游丝。 莫冬儿忙道:“去传太医来。” “对,对,快去传太医来!”在马上驰骋大半辈子的安老将军突的慌了手脚,“快去请太医!请最好的来!” 眼瞧着安老将军突的扑过来,直将原本扶着安如兰的小姑娘挤到一边去,小姑娘眯了眯一双凤眸。 “安老将军要什么?” 小姑娘微微抬了头,凤眸微眯,不大的小姑娘,愣是端着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安老将军突的感觉自己所压的赌注有失偏妥。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本将,要你的凤钗。” “就为了一支凤钗,你便将自个儿的孙儿折腾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懂什么!老夫这般,还不都是为了兰儿!” 竹儿此刻已瞧瞧给安如兰探了脉,向着莫冬儿点了点头。 这便是无事。 莫冬儿顿时放心不少。 若真是为了她那一支凤钗,闹得安如兰白白丧了一条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心知安如兰无事,莫冬儿倒也有闲心跟安老将军闲聊几句。 “为了他?您瞧瞧他如今这模样,您扪心自问,您这是在害他,还是为了他好。” “本将……本将也不曾想,他竟是会……” 安老将军扶着安如兰,满眼关切,不像是假的。 莫冬儿挑了眉。 她咋瞅着这事儿还另有隐情呢? 得了,瞧着安老将军这模样,如今也不是个能说正事儿的时机。 事已至此,还是等安如兰醒来之后再说罢。 京城里头安如兰还没醒,可北疆,今儿却是个大日子。 可谁都不曾想到,这边莫冬儿刚回了京,后脚九王爷身侧就多出了一人来。 今儿一早,军营里的老医师,便照着王妃拿来的针法,给九王爷施了最后一次针。 严青满是期待的瞅着自家爷睁开眼睛。 可眼瞧着最后一根银针被取下,靳辰轩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希望落空的严青,忍不住一把拉了老医师,便去一边探讨自家爷这双眼睛去了。 徒留靳辰轩正自个儿呆在帐子里头想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靳辰轩突的从思绪里回过神来,顿时敏锐的察觉营帐内多了一人。 那人似乎也发觉了靳辰轩察觉到她,也不再掩饰,瓷器轻轻碰撞,随即便是一阵水流声传来。 如此明目张胆,且严青也未曾阻拦,想必是熟人。 “你是何人?” 红铃声响了响,似乎是被人特意摇响的。 “冬儿?” 铃铛声又响了一下。 靳辰轩眉心轻皱,正常这时他的小姑娘会理直气壮的把手伸过来,可这个…… 偏生这人脚步声跟他家小姑娘出奇的相像,且这铃声亦是一模一样。 靳辰轩顺着铃声转过头去。 眼前漆黑一片,突的似乎瞧见了一个小光点儿。 靳辰轩愣了愣。 今儿正巧是冬儿给他的药用完的最后一天。 难不成,那药当真好使? 靳辰轩用力的眨了眨眼。 面前的小光点,逐渐扩散开来,直扩散成一个小光斑。 紧接着,愈发扩大。 靳辰轩朦朦胧胧间,看见了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圆圆的脸,眉眼精致,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盯着他,可爱的不像话。 一个看起来就可爱的姑娘。 靳辰轩轻笑,伸出了手:“冬儿。”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将那杯茶水放在了男人掌心。 男人失笑。 如此调皮,倒像是自家小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儿。 等着严青回来,见着的,便是二人“含情脉脉”对视着的模样。 严青愣了愣。 这女的谁啊? 爷!您要抛弃王妃了吗? 不对! “爷,您能看见了?” “嗯。” “太好了!”严青顿时将那帐子里的女人抛在脑后,“爷,我这就去告诉那帮弟兄们!” 严青拿衣袖抹了把脸,“他们肯定都高兴坏了!” 太好了! 自家爷终于也有重见天日的这一日了! 果不其然,听闻这等好消息,严家弟兄几个好生兴奋了一阵子,还是温白忍不住笑道:“你们也别忘了只顾着高兴,还不去告诉莫年这个好消息?” “人家可是一直等着这消息呢。” 严青突的愣了愣,“这事儿……还是先别说了。” “怎的了?” 严青挠了挠头,“我刚刚瞧见,爷的帐子里头……” “里头怎的了?” “严大哥,你可别卖关子啊。” “是啊,到底怎的了?你倒是说啊。” 严青吞了口口水,“爷账子里头,有一个女的。” 温白:“……” 这不可能,王妃远在京城呢。 严家兄弟:“……” 这不可能,爷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暗卫几个暗搓搓的轮了个班,一夜之间,所有暗卫都见着了爷身侧多出来的那个姑娘。 生的很可爱的一个姑娘。 就是好像不会说话。 暗卫几个,围成一桌,昏暗的烛火下,一个两个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最终还是温白一锤定音,“这事儿,咱先瞒着莫年!” “这,这不好。” 温白:“让莫年知晓了,那北疆上下不就知晓了咱爷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可,可……” 温白:“是,咱爷如此是不对,可如今正是北寒等着反扑之时,战事吃紧,实在是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莫年因此被扰了心绪,延误战机,爷失了战神名誉,莫年亦是被……军法处置,那可如何是好?” “那……” 温白:“等风头过后,莫年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一力承担。” 严家暗卫:温军师够义气! 温白:被逼的。 自家爷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他也很没面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这忘恩负义之人 “你快走啊!我用不着你管!” “放肆!”外头突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紧接着,安家老爷子,曾经镇守一方的安老将军,踏入房内。 身后。了,还跟着一众家丁侍从。 莫冬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刚进来之时,瞧不见几个人影呢。 原来人家在这儿等着她呢! “堂堂王妃,私闯民宅,还与外男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爷爷!九王妃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安老爷子身上,颇有当年指点沙场,运筹帷幄的架势。 若是常人,许是会被这股子久经沙场的铁血气吓住。 可莫冬儿偏偏刚从北疆回来,跟着兵将们足足带了半月,岂会被这安老将军吓住? 莫冬儿站直了身子,“安将军何意?” “何意?”安老将军冷哼一声,“你闯我孙儿庭院,污我孙儿名声,你不想给个说法吗?” 竹儿倒是笑道:“老将军向来正直,如今怎的也学起那等尖酸刻薄的?竟还要在此,平白无故的污九王妃名声,毁九王妃清誉?” “如此也就罢了,安老将军下手也实在是太狠历了些,非要将什么屎盆子都往安公子头上扣吗?” “也对。”竹儿漫不经心道:“老将军将自个儿孙儿糟践成这般模样,想来也是不在意安公子的。” 安老将军老脸僵了僵。 这个孙儿,是他们安家唯一的男丁,他怎能不宠? 自打安如兰出生,安家上下哪一个不是供着这位小少爷? 就连他都拖着一把老骨头,愣是在朝堂里头忙上忙下的,尽可能的给安如兰争得些名头来,竭尽所能的做安如兰身后的靠山,生怕亏待了他这孙儿。 只是他是千算万算,都不曾算计到,这个孙儿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主! 竟是不止一次为了九王妃违抗他的命令! 还想私自毁了他想要的东西! 还是这京城里出了名儿的浪子! 男生女相,整日混迹在脂粉铺子里,简直丢尽了他这张老脸! “九王妃,如今这么多双眼睛都直盯着,臣到要看看,你该当如何。” “爷爷!您怎的……” 安老爷子突的瞪大了一双虎目,“你闭嘴!” 安如兰狠狠的咳了两声,“您,您不是平生最厌恶那等搬弄权势,迂腐之人吗,您如今到底是怎的了?爷爷,您听孙儿一句劝,回……” “大胆!本将让你闭嘴!” “算孙儿求求您了。”安如兰挣扎着下了地,突的“扑通”一声在众人眼前跪了下来。 “九王妃与孙儿有恩,孙儿实在是做不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求求您了,就算是看在孙儿的面上,爷爷,收手。” “本将让你闭嘴!你这孽子!” 眼瞧着安如兰以额触地,当着众人的面儿给他磕了头,老当益壮的安老将军,突的挥起了腰间佩剑。 “你若是瞧不上本将所为,不愿做我安府中人,那你自我了断便是!” 一把长剑,被扔在了安如兰跟前儿。 还不等莫冬儿吐槽安老爷子这招数老套,却下一秒就见安如兰竟是一把抓起了长剑,拔了剑鞘,径直便往自己身上捅。 莫冬儿吓了一跳。 “兰儿!”安老爷子亦是惊了一惊,“你……” 安如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双目却直勾勾的盯着安老爷子。 “她是无辜的,孙儿求您放过她可好?” 本游遍花街柳巷,引得无数姑娘尖叫的贵公子哥儿,竟是满目悲怆。 嘴角染血,气若游丝。 莫冬儿忙道:“去传太医来。” “对,对,快去传太医来!”在马上驰骋大半辈子的安老将军突的慌了手脚,“快去请太医!请最好的来!” 眼瞧着安老将军突的扑过来,直将原本扶着安如兰的小姑娘挤到一边去,小姑娘眯了眯一双凤眸。 “安老将军要什么?” 小姑娘微微抬了头,凤眸微眯,不大的小姑娘,愣是端着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安老将军突的感觉自己所压的赌注有失偏妥。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本将,要你的凤钗。” “就为了一支凤钗,你便将自个儿的孙儿折腾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懂什么!老夫这般,还不都是为了兰儿!” 竹儿此刻已瞧瞧给安如兰探了脉,向着莫冬儿点了点头。 这便是无事。 莫冬儿顿时放心不少。 若真是为了她那一支凤钗,闹得安如兰白白丧了一条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心知安如兰无事,莫冬儿倒也有闲心跟安老将军闲聊几句。 “为了他?您瞧瞧他如今这模样,您扪心自问,您这是在害他,还是为了他好。” “本将……本将也不曾想,他竟是会……” 安老将军扶着安如兰,满眼关切,不像是假的。 莫冬儿挑了眉。 她咋瞅着这事儿还另有隐情呢? 得了,瞧着安老将军这模样,如今也不是个能说正事儿的时机。 事已至此,还是等安如兰醒来之后再说罢。 京城里头安如兰还没醒,可北疆,今儿却是个大日子。 可谁都不曾想到,这边莫冬儿刚回了京,后脚九王爷身侧就多出了一人来。 今儿一早,军营里的老医师,便照着王妃拿来的针法,给九王爷施了最后一次针。 严青满是期待的瞅着自家爷睁开眼睛。 可眼瞧着最后一根银针被取下,靳辰轩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希望落空的严青,忍不住一把拉了老医师,便去一边探讨自家爷这双眼睛去了。 徒留靳辰轩正自个儿呆在帐子里头想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靳辰轩突的从思绪里回过神来,顿时敏锐的察觉营帐内多了一人。 那人似乎也发觉了靳辰轩察觉到她,也不再掩饰,瓷器轻轻碰撞,随即便是一阵水流声传来。 如此明目张胆,且严青也未曾阻拦,想必是熟人。 “你是何人?” 红铃声响了响,似乎是被人特意摇响的。 “冬儿?” 铃铛声又响了一下。 靳辰轩眉心轻皱,正常这时他的小姑娘会理直气壮的把手伸过来,可这个…… 偏生这人脚步声跟他家小姑娘出奇的相像,且这铃声亦是一模一样。 靳辰轩顺着铃声转过头去。 眼前漆黑一片,突的似乎瞧见了一个小光点儿。 靳辰轩愣了愣。 今儿正巧是冬儿给他的药用完的最后一天。 难不成,那药当真好使? 靳辰轩用力的眨了眨眼。 面前的小光点,逐渐扩散开来,直扩散成一个小光斑。 紧接着,愈发扩大。 靳辰轩朦朦胧胧间,看见了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圆圆的脸,眉眼精致,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盯着他,可爱的不像话。 一个看起来就可爱的姑娘。 靳辰轩轻笑,伸出了手:“冬儿。”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将那杯茶水放在了男人掌心。 男人失笑。 如此调皮,倒像是自家小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儿。 等着严青回来,见着的,便是二人“含情脉脉”对视着的模样。 严青愣了愣。 这女的谁啊? 爷!您要抛弃王妃了吗? 不对! “爷,您能看见了?” “嗯。” “太好了!”严青顿时将那帐子里的女人抛在脑后,“爷,我这就去告诉那帮弟兄们!” 严青拿衣袖抹了把脸,“他们肯定都高兴坏了!” 太好了! 自家爷终于也有重见天日的这一日了! 果不其然,听闻这等好消息,严家弟兄几个好生兴奋了一阵子,还是温白忍不住笑道:“你们也别忘了只顾着高兴,还不去告诉莫年这个好消息?” “人家可是一直等着这消息呢。” 严青突的愣了愣,“这事儿……还是先别说了。” “怎的了?” 严青挠了挠头,“我刚刚瞧见,爷的帐子里头……” “里头怎的了?” “严大哥,你可别卖关子啊。” “是啊,到底怎的了?你倒是说啊。” 严青吞了口口水,“爷账子里头,有一个女的。” 温白:“……” 这不可能,王妃远在京城呢。 严家兄弟:“……” 这不可能,爷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暗卫几个暗搓搓的轮了个班,一夜之间,所有暗卫都见着了爷身侧多出来的那个姑娘。 生的很可爱的一个姑娘。 就是好像不会说话。 暗卫几个,围成一桌,昏暗的烛火下,一个两个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最终还是温白一锤定音,“这事儿,咱先瞒着莫年!” “这,这不好。” 温白:“让莫年知晓了,那北疆上下不就知晓了咱爷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可,可……” 温白:“是,咱爷如此是不对,可如今正是北寒等着反扑之时,战事吃紧,实在是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莫年因此被扰了心绪,延误战机,爷失了战神名誉,莫年亦是被……军法处置,那可如何是好?” “那……” 温白:“等风头过后,莫年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一力承担。” 严家暗卫:温军师够义气! 温白:被逼的。 自家爷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他也很没面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就是莫冬儿 只是这事儿哪能瞒得住莫年? 人家可是王妃最忠实的眼线,平日里也与他们混的熟,有事无事都爱往九王爷这边溜达两趟。 哪怕严家几个暗卫千防万防,到底还是被莫年发现了这姑娘。 还正巧是午膳时分,年少的冷面少年捧了一摞记载着京城近况的信件,径直踏入了大帐。 “九王爷,这些都是您要……” 莫年刚刚抬了头,这未说出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 给九王爷倒茶那人谁啊? 怎的这军营里头还出现了女子? 等等!九王爷怎能容忍一个女子出现在这军营之中! 莫年脑中突的警铃大作。 这女的,该不会是来挖墙角的! 莫年眸光如有实质,引得白衣的姑娘抬了头。 紧接着,白衣姑娘向着莫年轻轻的笑了起来,梨窝浅浅,甜的发腻,眸光里,满是包容。 包容? 什么鬼? 莫年皱了眉。 刚巧这时靳辰轩微微抬了头,瞧着莫年直愣愣的盯着他身侧的姑娘,九王爷脸黑了黑。 又是这小子! 在京城里头,他就觉着这小子心术不正! 如何竟是毫不避讳的盯着自个儿小姑娘! 真是不识规矩! 靳辰轩:“出去!” 莫年愣了愣。 紧接着,莫年心里头突的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来。 这人竟是瞒着他们小姐,私底下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还如此焦急的赶他出去,莫不是因为被他撞破了事儿,恼羞成怒了! “九王爷当真好兴致。”莫年冷哼一声,一向璀璨的眸子里尽是冰寒,“没想到威名赫赫的杀神九爷,也有金屋藏娇的一日。” 靳辰轩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他金屋藏娇,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吗? 难不成这小子是因见冬儿不顾自己安危,偏要留在北疆陪他一事心生嫉恨? 这人果真对他媳妇儿有非分之想! 还仗着他是自家小姑娘的人,不好让他收拾! “滚出去!” 莫年磨了磨后槽牙,不顾九王爷黑脸,狠狠地瞪了九王爷一眼,讽刺一句:“好自为之!” 冷面的少年将手中信件往桌上一扔,抬脚踏出大账。 北寻见状,轻轻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儿,伸出一只小手,拉了拉靳辰轩的衣角。 靳辰轩还是感觉哪里奇怪,还总觉得被这姑娘触碰的满身不自在。 北寻扯着九王爷的衣角晃了晃。 “无事。”靳辰轩勉强笑了笑,“你也别忙了,去歇着。” 北寻眨眨眼。 白衣的姑娘,满目温柔,举手投足都跟他的小姑娘无二,甚至发间馨香,都确实是小姑娘的味道。 软软糯糯的,也带着小姑娘浑然天成的肆意。 可男人就感觉缺了些什么。 眼瞧着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往屏风后头走,靳辰轩突的唤道:“莫冬儿。” 红铃轻响,北寻回了头。 男人张了张嘴,“小心着凉。” 北寻笑起来,蹦蹦哒哒的去歇着了。 只是姑娘隐在袖中的指尖,直刺入肉里。 紧接着,北寻便松了手。 这副身子,现在是莫冬儿,她不敢破坏。 外头的那个男人,强大且多疑,若是被问起来这伤口是如何来的,她不好答复。 况且,他怀疑她。 北寻摸了摸发间红铃,突的笑了起来。 只是怀疑又如何呢?她这一板一眼的按着那位真正的九王妃演出的戏子,不也骗过了九王爷的眼? 周遭之人,也因着他太过强大,只当做他移情别恋,半个人都不敢质问他一句。 竟是没有一个人去怀疑,是有人冒充了莫冬儿,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九王妃,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质问。 除了那个眸光璀璨的少年。 只是,他也像是落败了。 真是讽刺。 北寻眸光闪了闪,赤着脚下了地,悄悄从屏风后头探出个头来,偷看那正伏案的男人。 低垂着头,专注,高大,锋芒内敛。 比她的太子皇兄还要优秀。 尤其是,在这世间给了她第一份温柔。 满心满眼都容不下第二人的温柔宠溺。 北寻承认自己贪了心。 她想要更多。 想如那个真正的莫家姑娘一般,想要这份富贵,想要这份荣宠,想要眼前这个人。 北寻突的想起太子皇兄,在她被折磨的险些崩溃之时,在那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跟她说的话。 “你就是莫冬儿。” 是了,她就是莫冬儿。 她是莫冬儿,莫冬儿所有的,也应当是她的。 那么这个人,本就是她的。 等她生米做成了熟饭,坐实了他身侧的位置,京城里那个真正的莫冬儿,不足为惧。 接下来的几日,可就苦了莫年手底下的人。 北疆大营,何人不知莫年是王妃的人?可如今王爷身边又多了一个小姑娘,莫年能不着急吗? 心里冒火的莫年,就连操练都是下了狠手。 更别说擂台之上,莫年更是实打实的下了狠手,直揍得近日都无人敢跟莫年搭话儿。 莫年这等冒火的劲儿,直烧到了他第二次见着了那位姑娘。 那日莫年正跟着九王爷回营,策马归来,一眼边看见在门口儿等着他们的白衣姑娘。 莫年皱了眉,紧接着他就见风尘仆仆的九王爷,下了马任由姑娘牵着他的衣角。 冷面的杀神,还低头向着姑娘笑了笑。 “等久了罢,外面风大,快些回去。” 直看得身后的莫年紧了紧拳头。 不能这样,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得仔细想想对策,好让京城里的小姐有所准备。 严家弟兄几个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在爷面前倒是个温顺的女人,可这女人在他们跟前趾高气昂个什么劲? 还带着一股子的骄横气,直挺挺的冲着他们几个自幼便跟着爷驰骋沙场的暗卫们。 别说莫年,就连严青都觉得,他们都没王妃跟前儿都没受过这气,凭什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指使? 于是这天夜里,严家弟兄几个拖着温白,都聚在了莫年的帐里。 眼看着几个大汉都聚到了自己的帐中,莫年甚是怔愣,“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这不是弟兄几个知你心烦,特来劝慰劝慰你?” 严二还提了一壶好酒来,“阿年,来!哥几个知你心中郁结,今儿我们不醉不归!” 莫年:“军中不可私下饮酒。” “还有温公子。”莫年皱着眉,颇显老成,“您向来是守规矩的,怎的也如他们这般?” 温白:“……” 严二:“……” 这小子,怎的就不上道呢! 温白咳了一声,“不饮不饮,阿年啊,你……” “温公子不必多言,九王爷负了我们家小姐,莫年不可不报。” 少年瞪着一双恍若有流光溢彩的眸子,义正言辞道:“莫年承小姐之恩,理应奉命办事,至于后果如何,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严家弟兄几个摸了摸鼻尖,不做声了。 温白:“阿年怎的就以为我们是来做说客的?” 莫年眨眨眼,瞅了他们这一大圈的壮汉,一脸防备。 一时间,帐子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严青:好像这架势属实是大了些。 还是严三挠了挠头,“阿年,咱哥几个也没别的意思,今儿个来,俺就想跟你说句真心话,俺觉得那总穿白衣裳的姑娘,连给王妃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还总穿着一身白衣裳,跟鬼一样,看着就不讨喜!” “说什么胡话!”严青瞪了严三一眼。 爷身侧的姑娘,你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我也觉得……”严五满脸尽是嫌弃,“真是污了她头上的那铃铛!” 铃铛? 温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逝。 “是了是了,尤其是那在爷跟前矫揉造作的模样,装的老子鸡皮疙瘩都抖搂一地!” “阿年,你也不必气恼。我可瞧见了,上回她装模作样不远走路,愣是想往爷身边蹭,可咱爷没准,还避开了她!” “那是她活该!也不看看咱爷是什么身份!” “这事儿我也遇见过一回!我给咱爷送信之时,正巧见她提了个食盒去,可那食盒放了一日,都未曾动过!” “……” 一屋子的大男人,八卦起来叽叽喳喳的,吵得莫年头大。 如今莫年就想知晓,这帮暗卫在他这外人面前透漏这些,真的成吗? 也不怕明儿个九王爷就把他们几个给削了? 严三:“是啊,阿年,许是咱爷听那铃铛声听了个顺耳,这才没把她扔了。” 温白突的灵光一闪。 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温白沉声问:“莫年,你觉不觉得,这姑娘很像一个人?” 莫年跟严家弟兄几个都把脑袋凑了过来:“什么人?”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眉目了。”温白笑:“你们不防闭上眼,再去看一看这姑娘像谁?” “闭上眼?” 众人齐刷刷愣了愣。 紧接着,一屋子的大男人,跟一群幼齿孩儿一般,整整齐齐的闭了眼。 瞧着眼前整齐划一的动作,温白只觉自个儿太阳穴突突直跳。 若此刻他有半分歹心,这屋子里的几条性命,都逃不出他手心里去。 若是这一屋子的人,仅有一人心存半分异心,那他们这群人,一个都逃不掉。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就是莫冬儿 只是这事儿哪能瞒得住莫年? 人家可是王妃最忠实的眼线,平日里也与他们混的熟,有事无事都爱往九王爷这边溜达两趟。 哪怕严家几个暗卫千防万防,到底还是被莫年发现了这姑娘。 还正巧是午膳时分,年少的冷面少年捧了一摞记载着京城近况的信件,径直踏入了大帐。 “九王爷,这些都是您要……” 莫年刚刚抬了头,这未说出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 给九王爷倒茶那人谁啊? 怎的这军营里头还出现了女子? 等等!九王爷怎能容忍一个女子出现在这军营之中! 莫年脑中突的警铃大作。 这女的,该不会是来挖墙角的! 莫年眸光如有实质,引得白衣的姑娘抬了头。 紧接着,白衣姑娘向着莫年轻轻的笑了起来,梨窝浅浅,甜的发腻,眸光里,满是包容。 包容? 什么鬼? 莫年皱了眉。 刚巧这时靳辰轩微微抬了头,瞧着莫年直愣愣的盯着他身侧的姑娘,九王爷脸黑了黑。 又是这小子! 在京城里头,他就觉着这小子心术不正! 如何竟是毫不避讳的盯着自个儿小姑娘! 真是不识规矩! 靳辰轩:“出去!” 莫年愣了愣。 紧接着,莫年心里头突的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来。 这人竟是瞒着他们小姐,私底下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还如此焦急的赶他出去,莫不是因为被他撞破了事儿,恼羞成怒了! “九王爷当真好兴致。”莫年冷哼一声,一向璀璨的眸子里尽是冰寒,“没想到威名赫赫的杀神九爷,也有金屋藏娇的一日。” 靳辰轩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他金屋藏娇,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吗? 难不成这小子是因见冬儿不顾自己安危,偏要留在北疆陪他一事心生嫉恨? 这人果真对他媳妇儿有非分之想! 还仗着他是自家小姑娘的人,不好让他收拾! “滚出去!” 莫年磨了磨后槽牙,不顾九王爷黑脸,狠狠地瞪了九王爷一眼,讽刺一句:“好自为之!” 冷面的少年将手中信件往桌上一扔,抬脚踏出大账。 北寻见状,轻轻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儿,伸出一只小手,拉了拉靳辰轩的衣角。 靳辰轩还是感觉哪里奇怪,还总觉得被这姑娘触碰的满身不自在。 北寻扯着九王爷的衣角晃了晃。 “无事。”靳辰轩勉强笑了笑,“你也别忙了,去歇着。” 北寻眨眨眼。 白衣的姑娘,满目温柔,举手投足都跟他的小姑娘无二,甚至发间馨香,都确实是小姑娘的味道。 软软糯糯的,也带着小姑娘浑然天成的肆意。 可男人就感觉缺了些什么。 眼瞧着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往屏风后头走,靳辰轩突的唤道:“莫冬儿。” 红铃轻响,北寻回了头。 男人张了张嘴,“小心着凉。” 北寻笑起来,蹦蹦哒哒的去歇着了。 只是姑娘隐在袖中的指尖,直刺入肉里。 紧接着,北寻便松了手。 这副身子,现在是莫冬儿,她不敢破坏。 外头的那个男人,强大且多疑,若是被问起来这伤口是如何来的,她不好答复。 况且,他怀疑她。 北寻摸了摸发间红铃,突的笑了起来。 只是怀疑又如何呢?她这一板一眼的按着那位真正的九王妃演出的戏子,不也骗过了九王爷的眼? 周遭之人,也因着他太过强大,只当做他移情别恋,半个人都不敢质问他一句。 竟是没有一个人去怀疑,是有人冒充了莫冬儿,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九王妃,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质问。 除了那个眸光璀璨的少年。 只是,他也像是落败了。 真是讽刺。 北寻眸光闪了闪,赤着脚下了地,悄悄从屏风后头探出个头来,偷看那正伏案的男人。 低垂着头,专注,高大,锋芒内敛。 比她的太子皇兄还要优秀。 尤其是,在这世间给了她第一份温柔。 满心满眼都容不下第二人的温柔宠溺。 北寻承认自己贪了心。 她想要更多。 想如那个真正的莫家姑娘一般,想要这份富贵,想要这份荣宠,想要眼前这个人。 北寻突的想起太子皇兄,在她被折磨的险些崩溃之时,在那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跟她说的话。 “你就是莫冬儿。” 是了,她就是莫冬儿。 她是莫冬儿,莫冬儿所有的,也应当是她的。 那么这个人,本就是她的。 等她生米做成了熟饭,坐实了他身侧的位置,京城里那个真正的莫冬儿,不足为惧。 接下来的几日,可就苦了莫年手底下的人。 北疆大营,何人不知莫年是王妃的人?可如今王爷身边又多了一个小姑娘,莫年能不着急吗? 心里冒火的莫年,就连操练都是下了狠手。 更别说擂台之上,莫年更是实打实的下了狠手,直揍得近日都无人敢跟莫年搭话儿。 莫年这等冒火的劲儿,直烧到了他第二次见着了那位姑娘。 那日莫年正跟着九王爷回营,策马归来,一眼边看见在门口儿等着他们的白衣姑娘。 莫年皱了眉,紧接着他就见风尘仆仆的九王爷,下了马任由姑娘牵着他的衣角。 冷面的杀神,还低头向着姑娘笑了笑。 “等久了罢,外面风大,快些回去。” 直看得身后的莫年紧了紧拳头。 不能这样,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得仔细想想对策,好让京城里的小姐有所准备。 严家弟兄几个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在爷面前倒是个温顺的女人,可这女人在他们跟前趾高气昂个什么劲? 还带着一股子的骄横气,直挺挺的冲着他们几个自幼便跟着爷驰骋沙场的暗卫们。 别说莫年,就连严青都觉得,他们都没王妃跟前儿都没受过这气,凭什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指使? 于是这天夜里,严家弟兄几个拖着温白,都聚在了莫年的帐里。 眼看着几个大汉都聚到了自己的帐中,莫年甚是怔愣,“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这不是弟兄几个知你心烦,特来劝慰劝慰你?” 严二还提了一壶好酒来,“阿年,来!哥几个知你心中郁结,今儿我们不醉不归!” 莫年:“军中不可私下饮酒。” “还有温公子。”莫年皱着眉,颇显老成,“您向来是守规矩的,怎的也如他们这般?” 温白:“……” 严二:“……” 这小子,怎的就不上道呢! 温白咳了一声,“不饮不饮,阿年啊,你……” “温公子不必多言,九王爷负了我们家小姐,莫年不可不报。” 少年瞪着一双恍若有流光溢彩的眸子,义正言辞道:“莫年承小姐之恩,理应奉命办事,至于后果如何,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严家弟兄几个摸了摸鼻尖,不做声了。 温白:“阿年怎的就以为我们是来做说客的?” 莫年眨眨眼,瞅了他们这一大圈的壮汉,一脸防备。 一时间,帐子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严青:好像这架势属实是大了些。 还是严三挠了挠头,“阿年,咱哥几个也没别的意思,今儿个来,俺就想跟你说句真心话,俺觉得那总穿白衣裳的姑娘,连给王妃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还总穿着一身白衣裳,跟鬼一样,看着就不讨喜!” “说什么胡话!”严青瞪了严三一眼。 爷身侧的姑娘,你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我也觉得……”严五满脸尽是嫌弃,“真是污了她头上的那铃铛!” 铃铛? 温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逝。 “是了是了,尤其是那在爷跟前矫揉造作的模样,装的老子鸡皮疙瘩都抖搂一地!” “阿年,你也不必气恼。我可瞧见了,上回她装模作样不远走路,愣是想往爷身边蹭,可咱爷没准,还避开了她!” “那是她活该!也不看看咱爷是什么身份!” “这事儿我也遇见过一回!我给咱爷送信之时,正巧见她提了个食盒去,可那食盒放了一日,都未曾动过!” “……” 一屋子的大男人,八卦起来叽叽喳喳的,吵得莫年头大。 如今莫年就想知晓,这帮暗卫在他这外人面前透漏这些,真的成吗? 也不怕明儿个九王爷就把他们几个给削了? 严三:“是啊,阿年,许是咱爷听那铃铛声听了个顺耳,这才没把她扔了。” 温白突的灵光一闪。 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温白沉声问:“莫年,你觉不觉得,这姑娘很像一个人?” 莫年跟严家弟兄几个都把脑袋凑了过来:“什么人?”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眉目了。”温白笑:“你们不防闭上眼,再去看一看这姑娘像谁?” “闭上眼?” 众人齐刷刷愣了愣。 紧接着,一屋子的大男人,跟一群幼齿孩儿一般,整整齐齐的闭了眼。 瞧着眼前整齐划一的动作,温白只觉自个儿太阳穴突突直跳。 若此刻他有半分歹心,这屋子里的几条性命,都逃不出他手心里去。 若是这一屋子的人,仅有一人心存半分异心,那他们这群人,一个都逃不掉。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好是坏都得给我受着 这帮小子! 温白抬手揉了揉眉心。 严三挠了挠头,头一个睁了眼,“像谁?你们可猜出来了?” “……没。” 严五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温师爷,您干脆就直接告诉我们。” 温白盯着莫年不做声。 莫年皱着眉,甚是真诚的道:“近日光顾着盯九王爷去了,见了那女人也是烦躁居多,没怎么细看,想不出她像谁。” “如此。”温白挑了眉,指尖在身前的小案上轻敲几下。 莫年能盯着自家爷还不被打出去,想来爷心底还是有着王妃的。 那他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 “温公子?” “我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莫年,此事还需要你去确认。” 莫年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来,听我细说。” 一屋子的大男人,脑袋一个挨着一个,也不知是在商谈什么密事,个个紧绷着一张脸,颇有喜感。 次日,莫年一扫前几日一蹶不振。开始了他的监视大计,那白衣的姑娘喜欢什么,不喜什么,甚至连日常作息,杂七杂八的竟整理的比行军计划还要详细三分。 这封信件,被加急送进了京城九王府。 京城。 安如兰只觉身子陡然一轻,恍若游魂一般的独自晃荡。 迷迷糊糊飘荡了一阵,安如兰才发觉,自己竟是身处将军府。 半空之中,安如兰将安将军府尽收眼底。 安将军府还是一片花团锦簇。 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年。 世人皆知安将军府位高权重,安府独子更是含着金汤匙出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倍受宠爱。 殊不知这风头无两的世家大族早已是皇上眼中钉。 若是安将军府一直无男儿出生倒还好,只可惜就在皇上稍稍放松警惕之时,安老将军孙媳怀孕了。 身浮半空之中,眼瞧着诊出喜脉的妇人眉眼含笑,安如兰突的空了眼眶。 “娘……” 底下却恍若见不着半空之中的安如兰一般,个个面带喜色,此番消息,却被安老将军一力瞒了下来。 瞒到怀胎六月,哪怕衣裳再宽大也实在瞒不住为止。 本想着瞒不住,便不再瞒。却不想消息还未等散出去,祸事便已找上了门。 将军府小花园的湖面昨夜里才结了一层薄薄冰面,转眼间就被女子的尖叫声打破。 安如兰发了疯似的下了水,可任凭他如何拉人,一双手都只能从妇人身上穿过。连他的叫喊,也无人能听见。 “娘!” 水下夫人恍若察觉了什么,迷迷糊糊睁了眼,竟是向他看了过来。 “娘,娘您撑住,别睡。” 被闻声而来的人救起之时,安如兰瞧见妇人口中呢喃,不由得倾耳去听。 只听得一句,被妇人反反复复的念叨,“别怕,我儿不怕。” 安如兰险些落下泪来。 伸出手推人的小表妹,还不足十岁。 一时间,府医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此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宫里那位。 紧接着御医便派了下来。 安如兰一惊,猛地想去拦那御医即将搭在妇人腕上的手。 可伸出的手直直的穿过了御医的身子,不得曾阻拦半分。 “夫人身子弱,这胎得好生精养着。” 安如兰眼睁睁的看着头发花白的御医开了药方踏出府门,眼睁睁的瞧着那妇人喝下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娘!” 安如兰昏迷三日,醒来第一眼,一眼便晃进了一双杏眸里。 “竹……” “醒了?喝水。” 安如兰猛地清醒过来,刚想坐起身,却不想扯着了身上伤口,刚想脱口而出的话也汇成了一声:“嘶……” “安家公子竟也有一日混到如此地步。”竹儿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咂了咂嘴,“世事难料啊!” 安如兰:“……” 好丢人。 你能把这事儿忘了吗? 虽说大家都是熟人,可你能不能留点面子。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物件儿,值得你搭上这条命?” 安如兰眸子突的一紧。 竹儿将茶水递到安如兰嘴边,“若是旁人来争也就罢了,我倒是真没想到,第一个下手来抢的竟是安公子。” 安如兰觉得这口水有点呛。 “都说熟人好办事,安公子此举……”竹儿摇了摇头,“啧,真是不拿我们当外人。” 安如兰:“……” 我觉得你在挤兑我。 “别说是神医,就算是神仙,也经不住你这么糟践自个儿。一个两个的,真是不省心。” 安如兰:“……” 突然有点同情莫冬儿。 这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他有点遭不住。 “安老将军已经跟我们王妃交代了,你可要见见他?” 由着竹儿一口气喂了两碗水,安如兰叹了口气,终是点了头。 “那成,我去喊人,你歇着罢。” 安如兰也不勉强,依言躺着不动了。 先皇凤钗,一纸诏令。 眼盯着房顶,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安如兰突的呲笑一声。 也是他想岔了,那位主子本就是泥潭里挣扎着长大的,何时将那些物件儿放在眼里。 一纸诏令在她眼里,许是还不如银子来的有用。 可那圣旨,却关乎着大皇子能否名正言顺登上那至高之位。 门口的脚步声愈加清晰,安如兰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紧接着,房门从外头被推开。 “醒了。” 安如兰转过头去,嗓音嘶哑的厉害,“你……” “我倒不知凤钗还有这等用处。”眉眼如画的姑娘笑了笑,“安如兰,你可是给了我个惊喜。” 安如兰:“……” 我知道是我蠢了,能不说了吗? “凤钗不能给你。” 安如兰:“……” 不给就不给,反正也是您跟老头子商量的,您的东西您说的算。 “行了,多说无益,你……” “房门突的被人从外头使蛮力踹开,竟是初夏灰头土脸的闯了进来。 “初夏!你回来了。” 初夏举起着桌上的茶盏,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这才换过气来,“王妃,北疆传来的信件你可看了?” 莫冬儿猛地站起身来,“北疆出什么事了!” 这就是没看,初夏抿了抿唇,“没啥大事,你们先谈。” 安如兰:“?” 没事你整闯人香闺这一出? 安如兰试探着道:“你们有事便先去忙,我这侧院无人,是个清净的地方,我身子不便,劳烦二位姑娘移步?” “也不是什么事。”初夏挠了挠头,“安公子经验多,听听也是好的。” 安如兰:什么玩意我就经验多,您们今儿能别变着法的挤兑我吗? 可等着初夏掏出莫年那封信来,安如兰没话说了。 等等! 这人家后院里的事儿,他能有什么经验! 瞧着莫冬儿面无表情的脸,安如兰有点发怵,“冬儿啊,他这……” “许是被人算计了。” 安如兰:“嗯…嗯?” 初夏:“主子?” “前脚一碗哑药送过来,后脚送了个哑巴姑娘。”莫冬儿绷着小脸,“我还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呢,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阴差阳错的,还真是遂了他们的愿。” “您说,爷这是被算计了?”初夏愣了愣。 安如兰也道:“那得快回信告诉九王爷,若是酿成大错可就……” 莫冬儿:“告诉什么!连真假都认不出来,酿成错也是活该!让他受着!今儿往后,京里连信都不准送!” 初夏:“!” “我倒是有许久没见着你这份小丫头气性了。”安如兰经不住笑出了声,“不送也好,总归那头是收不着的,也免得落了把柄,给那姑娘添了助力。” “可是……”安如兰又忍不住逗弄莫冬儿:“若那姑娘手段通天,借着你的名头与九王爷同结秦晋之好,你又作何打算?” “!!”初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安如兰眨眨眼,“有何不敢,此事入京便可真相揭露,我若是她,定是趁着如今谁也没反应过来,北疆亦不敢乱嚼舌根之时,赶紧拿下九王爷,最好来个日久生情。” “若来个舍身挡刀,救命之恩便更好,如此一来,便是回京,也有救命之恩。若是九王爷有情,就算王妃善妒,侧妃许不上,也能捞个妾室夫人当当。” 安如兰托着下巴,拿胳膊肘撞了撞莫冬儿,挤眉弄眼道:“九王妃,你觉着呢?” “不如掐死。”莫冬儿单手拂过手中信件,凤眸凛冽。 “嘶。”安如兰打趣她,“你可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你知?”莫冬儿瞥他一眼,咬着牙道:“九王爷从北疆带回来的姑娘,与王爷有救命之恩,本欲入住九王府,却不料此女回京不过几日,竟私底下与安将军府独子私交甚好,私定终身。” “哟,按律法,这水性杨花的东西浸猪笼也不为过啊。”安如兰笑弯了眼,“你这可是毁了本公子的清白。” “可谁让咱是兄弟呢。你安心便是,这女的就算进了我安府,也进不得你的九王府。” 安如兰笑得痞气,眼底的认真却不是假的。 “不必如此。”莫冬儿同样是一脸认真,“这也算得上是我家事,更何况,我信他。” “你这丫头。”安如兰捂着腮帮子嚷嚷,“可真让人牙酸。” “凤钗一事我跟你爷爷商谈过了,有事问他,我先走了,回见。” “成。哎,你真不给你家王爷去信提个醒?” 莫冬儿没回头,“不给,是好是坏,都让他受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好是坏都得给我受着 这帮小子! 温白抬手揉了揉眉心。 严三挠了挠头,头一个睁了眼,“像谁?你们可猜出来了?” “……没。” 严五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温师爷,您干脆就直接告诉我们。” 温白盯着莫年不做声。 莫年皱着眉,甚是真诚的道:“近日光顾着盯九王爷去了,见了那女人也是烦躁居多,没怎么细看,想不出她像谁。” “如此。”温白挑了眉,指尖在身前的小案上轻敲几下。 莫年能盯着自家爷还不被打出去,想来爷心底还是有着王妃的。 那他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 “温公子?” “我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莫年,此事还需要你去确认。” 莫年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来,听我细说。” 一屋子的大男人,脑袋一个挨着一个,也不知是在商谈什么密事,个个紧绷着一张脸,颇有喜感。 次日,莫年一扫前几日一蹶不振。开始了他的监视大计,那白衣的姑娘喜欢什么,不喜什么,甚至连日常作息,杂七杂八的竟整理的比行军计划还要详细三分。 这封信件,被加急送进了京城九王府。 京城。 安如兰只觉身子陡然一轻,恍若游魂一般的独自晃荡。 迷迷糊糊飘荡了一阵,安如兰才发觉,自己竟是身处将军府。 半空之中,安如兰将安将军府尽收眼底。 安将军府还是一片花团锦簇。 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年。 世人皆知安将军府位高权重,安府独子更是含着金汤匙出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倍受宠爱。 殊不知这风头无两的世家大族早已是皇上眼中钉。 若是安将军府一直无男儿出生倒还好,只可惜就在皇上稍稍放松警惕之时,安老将军孙媳怀孕了。 身浮半空之中,眼瞧着诊出喜脉的妇人眉眼含笑,安如兰突的空了眼眶。 “娘……” 底下却恍若见不着半空之中的安如兰一般,个个面带喜色,此番消息,却被安老将军一力瞒了下来。 瞒到怀胎六月,哪怕衣裳再宽大也实在瞒不住为止。 本想着瞒不住,便不再瞒。却不想消息还未等散出去,祸事便已找上了门。 将军府小花园的湖面昨夜里才结了一层薄薄冰面,转眼间就被女子的尖叫声打破。 安如兰发了疯似的下了水,可任凭他如何拉人,一双手都只能从妇人身上穿过。连他的叫喊,也无人能听见。 “娘!” 水下夫人恍若察觉了什么,迷迷糊糊睁了眼,竟是向他看了过来。 “娘,娘您撑住,别睡。” 被闻声而来的人救起之时,安如兰瞧见妇人口中呢喃,不由得倾耳去听。 只听得一句,被妇人反反复复的念叨,“别怕,我儿不怕。” 安如兰险些落下泪来。 伸出手推人的小表妹,还不足十岁。 一时间,府医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此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宫里那位。 紧接着御医便派了下来。 安如兰一惊,猛地想去拦那御医即将搭在妇人腕上的手。 可伸出的手直直的穿过了御医的身子,不得曾阻拦半分。 “夫人身子弱,这胎得好生精养着。” 安如兰眼睁睁的看着头发花白的御医开了药方踏出府门,眼睁睁的瞧着那妇人喝下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娘!” 安如兰昏迷三日,醒来第一眼,一眼便晃进了一双杏眸里。 “竹……” “醒了?喝水。” 安如兰猛地清醒过来,刚想坐起身,却不想扯着了身上伤口,刚想脱口而出的话也汇成了一声:“嘶……” “安家公子竟也有一日混到如此地步。”竹儿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咂了咂嘴,“世事难料啊!” 安如兰:“……” 好丢人。 你能把这事儿忘了吗? 虽说大家都是熟人,可你能不能留点面子。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物件儿,值得你搭上这条命?” 安如兰眸子突的一紧。 竹儿将茶水递到安如兰嘴边,“若是旁人来争也就罢了,我倒是真没想到,第一个下手来抢的竟是安公子。” 安如兰觉得这口水有点呛。 “都说熟人好办事,安公子此举……”竹儿摇了摇头,“啧,真是不拿我们当外人。” 安如兰:“……” 我觉得你在挤兑我。 “别说是神医,就算是神仙,也经不住你这么糟践自个儿。一个两个的,真是不省心。” 安如兰:“……” 突然有点同情莫冬儿。 这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他有点遭不住。 “安老将军已经跟我们王妃交代了,你可要见见他?” 由着竹儿一口气喂了两碗水,安如兰叹了口气,终是点了头。 “那成,我去喊人,你歇着罢。” 安如兰也不勉强,依言躺着不动了。 先皇凤钗,一纸诏令。 眼盯着房顶,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安如兰突的呲笑一声。 也是他想岔了,那位主子本就是泥潭里挣扎着长大的,何时将那些物件儿放在眼里。 一纸诏令在她眼里,许是还不如银子来的有用。 可那圣旨,却关乎着大皇子能否名正言顺登上那至高之位。 门口的脚步声愈加清晰,安如兰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紧接着,房门从外头被推开。 “醒了。” 安如兰转过头去,嗓音嘶哑的厉害,“你……” “我倒不知凤钗还有这等用处。”眉眼如画的姑娘笑了笑,“安如兰,你可是给了我个惊喜。” 安如兰:“……” 我知道是我蠢了,能不说了吗? “凤钗不能给你。” 安如兰:“……” 不给就不给,反正也是您跟老头子商量的,您的东西您说的算。 “行了,多说无益,你……” “房门突的被人从外头使蛮力踹开,竟是初夏灰头土脸的闯了进来。 “初夏!你回来了。” 初夏举起着桌上的茶盏,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这才换过气来,“王妃,北疆传来的信件你可看了?” 莫冬儿猛地站起身来,“北疆出什么事了!” 这就是没看,初夏抿了抿唇,“没啥大事,你们先谈。” 安如兰:“?” 没事你整闯人香闺这一出? 安如兰试探着道:“你们有事便先去忙,我这侧院无人,是个清净的地方,我身子不便,劳烦二位姑娘移步?” “也不是什么事。”初夏挠了挠头,“安公子经验多,听听也是好的。” 安如兰:什么玩意我就经验多,您们今儿能别变着法的挤兑我吗? 可等着初夏掏出莫年那封信来,安如兰没话说了。 等等! 这人家后院里的事儿,他能有什么经验! 瞧着莫冬儿面无表情的脸,安如兰有点发怵,“冬儿啊,他这……” “许是被人算计了。” 安如兰:“嗯…嗯?” 初夏:“主子?” “前脚一碗哑药送过来,后脚送了个哑巴姑娘。”莫冬儿绷着小脸,“我还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呢,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阴差阳错的,还真是遂了他们的愿。” “您说,爷这是被算计了?”初夏愣了愣。 安如兰也道:“那得快回信告诉九王爷,若是酿成大错可就……” 莫冬儿:“告诉什么!连真假都认不出来,酿成错也是活该!让他受着!今儿往后,京里连信都不准送!” 初夏:“!” “我倒是有许久没见着你这份小丫头气性了。”安如兰经不住笑出了声,“不送也好,总归那头是收不着的,也免得落了把柄,给那姑娘添了助力。” “可是……”安如兰又忍不住逗弄莫冬儿:“若那姑娘手段通天,借着你的名头与九王爷同结秦晋之好,你又作何打算?” “!!”初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安如兰眨眨眼,“有何不敢,此事入京便可真相揭露,我若是她,定是趁着如今谁也没反应过来,北疆亦不敢乱嚼舌根之时,赶紧拿下九王爷,最好来个日久生情。” “若来个舍身挡刀,救命之恩便更好,如此一来,便是回京,也有救命之恩。若是九王爷有情,就算王妃善妒,侧妃许不上,也能捞个妾室夫人当当。” 安如兰托着下巴,拿胳膊肘撞了撞莫冬儿,挤眉弄眼道:“九王妃,你觉着呢?” “不如掐死。”莫冬儿单手拂过手中信件,凤眸凛冽。 “嘶。”安如兰打趣她,“你可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你知?”莫冬儿瞥他一眼,咬着牙道:“九王爷从北疆带回来的姑娘,与王爷有救命之恩,本欲入住九王府,却不料此女回京不过几日,竟私底下与安将军府独子私交甚好,私定终身。” “哟,按律法,这水性杨花的东西浸猪笼也不为过啊。”安如兰笑弯了眼,“你这可是毁了本公子的清白。” “可谁让咱是兄弟呢。你安心便是,这女的就算进了我安府,也进不得你的九王府。” 安如兰笑得痞气,眼底的认真却不是假的。 “不必如此。”莫冬儿同样是一脸认真,“这也算得上是我家事,更何况,我信他。” “你这丫头。”安如兰捂着腮帮子嚷嚷,“可真让人牙酸。” “凤钗一事我跟你爷爷商谈过了,有事问他,我先走了,回见。” “成。哎,你真不给你家王爷去信提个醒?” 莫冬儿没回头,“不给,是好是坏,都让他受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昔日神只蒙尘,如今英雄归位 冬去春来,三月的绿芽儿在枝丫上抽了条儿。边塞也总算是迎来了封捷报。 “冬儿!”外头花倾城还没等进门儿就开始喊,“冬儿,我听闻九王爷快回来了,待他回来,你还能帮我带崽子吗?” 竹儿嘴角微抽,自打这京里头略微安稳了些,太子妃就见天儿的往九王府里头跑。甚至还因着天冷,直接把小太孙留在了九王府,她自个儿天天的两头跑。 还理直气壮道:“东宫人杂,我是长了十双八双眼,也盯不住那有心人,怎么敢把小太孙养在那!还是冬儿这安全,我夜里头也能稍稍合下眼。” 莫冬儿寻思着也是,又瞧小太孙也生的软糯,包在小被子里瞧着像个白团子,看着就讨喜。莫冬儿干脆自个儿揽下了这活计,帮着花倾城带娃。 竹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免得自家主子闲来无事去想九王爷。 “带!”莫冬儿正拿着小拨浪鼓在小暖房里逗小太孙,闻言头也不回,“咱小太孙这么讨喜,谁不喜欢呢。” “哎呦小崽崽,想娘亲了没有啊。” “慢着慢着,一身寒气,去一边等暖和了再来抱。” 花倾城委屈:“有了崽崽就是不一样,都开始嫌弃我了,冬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莫冬儿懒得理她,径直道:“也难为你千方百计把小太孙留下陪我解闷,眼瞅着九王爷就快回来,这九王府可说不定还会不会安份,你打算何时接他回去?” “冬儿,他真的……” “是真的,一个仙女儿似的姑娘。”莫冬儿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做个假货,指望什么日久生情,真以为是话本子呢。” “假便假了,还挣扎着想做什么自个儿的模样呢,不伦不类的什么玩意儿,也就瞎了眼的才看不出来。” 花倾城:“……” 小姑娘嘟嘟囔囔的,扔了手里的小拨浪鼓。 花倾城忍不住笑了。 有些人啊,年少不知情之事。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两人瞧着都还凑合,起初还是做戏一般,哪想到底是成了婚。 这段当初她瞧着都不靠谱的姻缘,终究是被月老结结实实的捆在了一起。 小姑娘有福气,一腔孤勇,换来一世深情。 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士,花倾城心想,那便带着她那一份祝愿,接着走下去。 再过一月,北疆将士紧赶慢赶,终究是到了京城。 先是跪谢皇恩,以功封赏,加官进爵。 京里沉闷了一冬的天气也晴朗起来,四下皆是喜气洋洋。 唯独九王府里从上到下皆是严阵以待,好像接下来就要随着九王爷上战场一般。 “王妃,今儿个王爷就回来了,您快起来换衣裳啊。” 莫冬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给我拿一套白色的来。” 白色?竹儿微愣,自家主子多少年没碰过白色了,如今王爷凯旋,自家主子点了白色衣裳,莫不是因为那个北疆的小妖精? 莫年信里倒是说的清清楚楚,北寻,最喜白色。 竹儿捏紧了手里绛紫色的宫装,终是缓缓的松了手:“好。” 可这一身的白衣裳,到底还是未能穿出去。 天刚擦黑,宫里头差了人来传话儿,说今儿个皇上大喜,留了一九王爷在宫里安歇,不回来了。 竹儿莫名松了口气。 “王妃,王爷今日不回来了。” “嗯。” 白衣墨发的姑娘,压了所有的妖媚,看着孤寂的不像话。 第二日,竹儿再备下了一身轻薄的白色衣裳。 可竹儿手中的这身衣裙,初醒还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莫冬儿看了许久,终是皱了眉。 “给本王妃拿正红色的那一套来。”莫冬儿凤眸微眯:“我要着王妃盛装,大开府门,迎他归来。” “是!” 外头初夏轻轻叩了叩门,“主子可好了?莫年传了消息来,王爷只差一条街可就要到了。” “王妃,王妃,王爷就在府外了。” 靳辰轩说不上他是个什么心情,但还是头一回凯旋,府门却不是早早大开相迎。 直到在门前下了马,还未等他差人叫门,隐约听得一声,“王妃有令,开门,迎。” 府门大开。 长阶之上,身着正红色的王妃宫装,凤眸微眯,端庄而立的姑娘,妖而不媚。 惊鸿一瞥,误入眉眼,欢喜多年。 姑娘两侧,一字排开。一侧是严青,身后跟着留驻九王府的所有暗卫侍卫下人,甚至郭芙蓉也提溜着铲子立于当中。而另一侧,则是女眷,以花倾城为首,身后跟着竹儿,初夏,安似月以及一众丫鬟仆从。 这仗势,引得张子骛往莫年身后躲了躲,这一躲,连带着九王爷身后的将士都不自觉的往莫年那侧靠了靠。 温白:“……” 不敢说话。 而前一秒立与前头在粗莽大汉映衬下还空灵似仙的白衣姑娘,周围空了一块,顿时显得单薄起来。 莫年没理身后将士们的小动作,踏前一步高声道:“莫年,见过小姐。” “回来就好。” 红衣的姑娘略一颔首,直直的走过来。 北寻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单薄柔弱的白衣姑娘,本该极是惹人心疼的,可周围这一群人,不是些战场上拼死拼活的糙汉,就是些对弯弯绕绕的手段见多识广的女子。 北寻求助的看向九王爷,只是还未见到她想见到的人,一只小手就探了过来。 莫冬儿直接扯下了她头上的红铃,面无表情的红衣姑娘,昂着头,高傲的不像话,只是一张嘴就毁了气场,软软糯糯的道:“我的东西,也是该还回来了。” 北寻瞳孔微缩,明明那碗莲子羹里下的药能毁了人的嗓子,怎么莫冬儿还能说话? 她当初可是实实在在的灌下去了一碗哑药啊! 北寻一时叶顾不上头皮痛,伸手就想往靳辰轩身上攀。 九王爷没让莫冬儿失望,在北寻的手探过来之时,微微躲了躲。 莫冬儿眸光一亮,伸手就拍下了北寻的手,“放开,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小姑娘昂着小下巴,“他只是看得见了,又不是失忆,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替代的了我?” 北寻身子微微晃了晃。 果真如此,莫冬儿眯着凤眸。 若不是莫年她真是,差一点也被这个女人骗了! “什么破东西,也配装作本妃?”莫冬儿随手将红铃扔给了竹儿:“毁了。” 竹儿响亮的应了声:“是!” 也不知从哪掏了个粗糙的小瓶子出来,将红铃往地上一扔,把瓶中液体撒下去,液体所到之处,红色发带连着小铜铃寸寸融化成水。 周围的人忍不住给神医空了一片地出来,果真神医惹不得! 靳辰轩就盯着面前大发神威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小姑娘就很像一只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非要人顺了毛才甘心。 可爱的不像话。 靳辰轩轻轻张开了手臂。 莫冬儿这才赏了九王爷一个眼神,直盯着他张开的双手良久,才不情不愿的,一头撞了过去。 靳辰轩失笑。 “可出气了?” “一般般。”小姑娘昂着小下巴,满身娇纵。 “不是都给你解释过了?怎就气的连封信都不给?” 莫冬儿怎好说是她憋不出信来?只哼哼两声,转了话儿道:“不是说还需半月?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 “想你。” 男人早摘下了蒙眼的锦带,莫冬儿抬眼就撞进了一汪深潭,不由愣住,任由红晕爬上了耳根。 跟以往的随心率性不同,莫冬儿突的无比清晰的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这钺安的战神,是钺安千千万万百姓的天。 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夫。 昔日神只蒙尘,如今英雄归位。 “阿轩。”小姑娘乐了,拉着靳辰轩进了府,还不忘招呼他身后的将士们,“哎呀都是熟人!客气啥啊都进来,好酒好肉管够!” 周身的汉子们一窝蜂似的你推我搡挤进了门,徒留北寻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冷风肆无忌惮的从白裙子底下打着旋儿往上升,引得北寻一个哆嗦。 “嘿,姑娘。”肩上突的一重,北寻身子一僵,抬眼看去,是站在莫冬儿身侧的黄衣姑娘。 姑娘脸上带着跟莫冬儿如出一辙的肆意,单手勾着她的肩,痞里痞气的模样愣是被站出了一股子腥风血雨的凌厉来。 北寻经不住眯了眯眼,动作间,不说跟莫冬儿像个十成十,也神似个七八分。 “快收了你那一套罢,我家主子可不是你能学得来的。”初夏呲笑一声,“我说,你这几个月过的可舒坦?” 北寻:“……” 初夏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自顾自道:“理应是舒坦的,好吃好喝,且日夜都有人伺候着。” “哎,你打哪儿来的?北疆吗?那你听说过没。北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听说那地儿冷得很,还吃食甚少,就连那北疆公主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昔日神只蒙尘,如今英雄归位 冬去春来,三月的绿芽儿在枝丫上抽了条儿。边塞也总算是迎来了封捷报。 “冬儿!”外头花倾城还没等进门儿就开始喊,“冬儿,我听闻九王爷快回来了,待他回来,你还能帮我带崽子吗?” 竹儿嘴角微抽,自打这京里头略微安稳了些,太子妃就见天儿的往九王府里头跑。甚至还因着天冷,直接把小太孙留在了九王府,她自个儿天天的两头跑。 还理直气壮道:“东宫人杂,我是长了十双八双眼,也盯不住那有心人,怎么敢把小太孙养在那!还是冬儿这安全,我夜里头也能稍稍合下眼。” 莫冬儿寻思着也是,又瞧小太孙也生的软糯,包在小被子里瞧着像个白团子,看着就讨喜。莫冬儿干脆自个儿揽下了这活计,帮着花倾城带娃。 竹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免得自家主子闲来无事去想九王爷。 “带!”莫冬儿正拿着小拨浪鼓在小暖房里逗小太孙,闻言头也不回,“咱小太孙这么讨喜,谁不喜欢呢。” “哎呦小崽崽,想娘亲了没有啊。” “慢着慢着,一身寒气,去一边等暖和了再来抱。” 花倾城委屈:“有了崽崽就是不一样,都开始嫌弃我了,冬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莫冬儿懒得理她,径直道:“也难为你千方百计把小太孙留下陪我解闷,眼瞅着九王爷就快回来,这九王府可说不定还会不会安份,你打算何时接他回去?” “冬儿,他真的……” “是真的,一个仙女儿似的姑娘。”莫冬儿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做个假货,指望什么日久生情,真以为是话本子呢。” “假便假了,还挣扎着想做什么自个儿的模样呢,不伦不类的什么玩意儿,也就瞎了眼的才看不出来。” 花倾城:“……” 小姑娘嘟嘟囔囔的,扔了手里的小拨浪鼓。 花倾城忍不住笑了。 有些人啊,年少不知情之事。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两人瞧着都还凑合,起初还是做戏一般,哪想到底是成了婚。 这段当初她瞧着都不靠谱的姻缘,终究是被月老结结实实的捆在了一起。 小姑娘有福气,一腔孤勇,换来一世深情。 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士,花倾城心想,那便带着她那一份祝愿,接着走下去。 再过一月,北疆将士紧赶慢赶,终究是到了京城。 先是跪谢皇恩,以功封赏,加官进爵。 京里沉闷了一冬的天气也晴朗起来,四下皆是喜气洋洋。 唯独九王府里从上到下皆是严阵以待,好像接下来就要随着九王爷上战场一般。 “王妃,今儿个王爷就回来了,您快起来换衣裳啊。” 莫冬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给我拿一套白色的来。” 白色?竹儿微愣,自家主子多少年没碰过白色了,如今王爷凯旋,自家主子点了白色衣裳,莫不是因为那个北疆的小妖精? 莫年信里倒是说的清清楚楚,北寻,最喜白色。 竹儿捏紧了手里绛紫色的宫装,终是缓缓的松了手:“好。” 可这一身的白衣裳,到底还是未能穿出去。 天刚擦黑,宫里头差了人来传话儿,说今儿个皇上大喜,留了一九王爷在宫里安歇,不回来了。 竹儿莫名松了口气。 “王妃,王爷今日不回来了。” “嗯。” 白衣墨发的姑娘,压了所有的妖媚,看着孤寂的不像话。 第二日,竹儿再备下了一身轻薄的白色衣裳。 可竹儿手中的这身衣裙,初醒还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莫冬儿看了许久,终是皱了眉。 “给本王妃拿正红色的那一套来。”莫冬儿凤眸微眯:“我要着王妃盛装,大开府门,迎他归来。” “是!” 外头初夏轻轻叩了叩门,“主子可好了?莫年传了消息来,王爷只差一条街可就要到了。” “王妃,王妃,王爷就在府外了。” 靳辰轩说不上他是个什么心情,但还是头一回凯旋,府门却不是早早大开相迎。 直到在门前下了马,还未等他差人叫门,隐约听得一声,“王妃有令,开门,迎。” 府门大开。 长阶之上,身着正红色的王妃宫装,凤眸微眯,端庄而立的姑娘,妖而不媚。 惊鸿一瞥,误入眉眼,欢喜多年。 姑娘两侧,一字排开。一侧是严青,身后跟着留驻九王府的所有暗卫侍卫下人,甚至郭芙蓉也提溜着铲子立于当中。而另一侧,则是女眷,以花倾城为首,身后跟着竹儿,初夏,安似月以及一众丫鬟仆从。 这仗势,引得张子骛往莫年身后躲了躲,这一躲,连带着九王爷身后的将士都不自觉的往莫年那侧靠了靠。 温白:“……” 不敢说话。 而前一秒立与前头在粗莽大汉映衬下还空灵似仙的白衣姑娘,周围空了一块,顿时显得单薄起来。 莫年没理身后将士们的小动作,踏前一步高声道:“莫年,见过小姐。” “回来就好。” 红衣的姑娘略一颔首,直直的走过来。 北寻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单薄柔弱的白衣姑娘,本该极是惹人心疼的,可周围这一群人,不是些战场上拼死拼活的糙汉,就是些对弯弯绕绕的手段见多识广的女子。 北寻求助的看向九王爷,只是还未见到她想见到的人,一只小手就探了过来。 莫冬儿直接扯下了她头上的红铃,面无表情的红衣姑娘,昂着头,高傲的不像话,只是一张嘴就毁了气场,软软糯糯的道:“我的东西,也是该还回来了。” 北寻瞳孔微缩,明明那碗莲子羹里下的药能毁了人的嗓子,怎么莫冬儿还能说话? 她当初可是实实在在的灌下去了一碗哑药啊! 北寻一时叶顾不上头皮痛,伸手就想往靳辰轩身上攀。 九王爷没让莫冬儿失望,在北寻的手探过来之时,微微躲了躲。 莫冬儿眸光一亮,伸手就拍下了北寻的手,“放开,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小姑娘昂着小下巴,“他只是看得见了,又不是失忆,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替代的了我?” 北寻身子微微晃了晃。 果真如此,莫冬儿眯着凤眸。 若不是莫年她真是,差一点也被这个女人骗了! “什么破东西,也配装作本妃?”莫冬儿随手将红铃扔给了竹儿:“毁了。” 竹儿响亮的应了声:“是!” 也不知从哪掏了个粗糙的小瓶子出来,将红铃往地上一扔,把瓶中液体撒下去,液体所到之处,红色发带连着小铜铃寸寸融化成水。 周围的人忍不住给神医空了一片地出来,果真神医惹不得! 靳辰轩就盯着面前大发神威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小姑娘就很像一只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非要人顺了毛才甘心。 可爱的不像话。 靳辰轩轻轻张开了手臂。 莫冬儿这才赏了九王爷一个眼神,直盯着他张开的双手良久,才不情不愿的,一头撞了过去。 靳辰轩失笑。 “可出气了?” “一般般。”小姑娘昂着小下巴,满身娇纵。 “不是都给你解释过了?怎就气的连封信都不给?” 莫冬儿怎好说是她憋不出信来?只哼哼两声,转了话儿道:“不是说还需半月?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 “想你。” 男人早摘下了蒙眼的锦带,莫冬儿抬眼就撞进了一汪深潭,不由愣住,任由红晕爬上了耳根。 跟以往的随心率性不同,莫冬儿突的无比清晰的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这钺安的战神,是钺安千千万万百姓的天。 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夫。 昔日神只蒙尘,如今英雄归位。 “阿轩。”小姑娘乐了,拉着靳辰轩进了府,还不忘招呼他身后的将士们,“哎呀都是熟人!客气啥啊都进来,好酒好肉管够!” 周身的汉子们一窝蜂似的你推我搡挤进了门,徒留北寻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冷风肆无忌惮的从白裙子底下打着旋儿往上升,引得北寻一个哆嗦。 “嘿,姑娘。”肩上突的一重,北寻身子一僵,抬眼看去,是站在莫冬儿身侧的黄衣姑娘。 姑娘脸上带着跟莫冬儿如出一辙的肆意,单手勾着她的肩,痞里痞气的模样愣是被站出了一股子腥风血雨的凌厉来。 北寻经不住眯了眯眼,动作间,不说跟莫冬儿像个十成十,也神似个七八分。 “快收了你那一套罢,我家主子可不是你能学得来的。”初夏呲笑一声,“我说,你这几个月过的可舒坦?” 北寻:“……” 初夏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自顾自道:“理应是舒坦的,好吃好喝,且日夜都有人伺候着。” “哎,你打哪儿来的?北疆吗?那你听说过没。北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听说那地儿冷得很,还吃食甚少,就连那北疆公主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重复的别点,作者君还不会删除 北寻脸色骤白。 “大冷天的也得自个儿洗衣裳,做不好活计遭打遭骂都是轻的,更有些嬷嬷……” 初夏压低了声音,凑在北寻耳边,轻声道,“会吃人的。” 北寻:“……” 白紧张了。 您有病! 算我求你了,给个痛快不好吗? 初夏笑一声,往下压了压勾着人的胳膊,“姑娘,咱谈谈?” 虽是疑问,可北寻肩头的分量却愈发变沉。 北寻只得点了头。 九王爷回来的时机,正是太子与大皇子双方紧咬之时。 九王爷战功累累,兵权在握,顿时打破了京中几乎凝结的局面。 又因着太子妃又与九王妃私交甚好,免不得让人多想几分。 一时间天平倾斜,不知愁秃了几户人家。 只是归来第三日,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九王爷,刚下了朝回府便偷偷溜进了沉辉居。 大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里面睡着他软软和和的小姑娘。 男人一向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暖意。 男人褪下外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凑近床边,也没掀开小姑娘的被子,只悄悄的依偎在床上鼓起的小包旁边。 外面天寒地冻,他怕这个小姑娘掀开被子受了寒。 许是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小包动了动,从被子里探了个小爪子出来,胡乱的就想往他脸上抓。 小奶猫一样的姑娘。 靳辰轩一把抓住了莫冬儿带着尖儿的小爪子,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又赶紧的把她的小爪子塞进被里。 “冬儿,是我。” 鼓起的小包动了动,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小脑袋被墨发乱糟糟的盖了大半,正努力的昂着头,一双凤眸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迷茫的瞅着他。 “吵醒你了?” 莫冬儿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脚下却无意识的把被子往靳辰轩身上踢了踢,直踢的大半被子都在靳辰轩身上,小丫头这才满意的嘟囔一声,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接着睡去。 靳辰轩低笑,笑的胸膛一震一震的。 迷迷糊糊趴在人家怀里的小丫头不满的动了动。 靳辰轩安抚的拍了拍小丫头:“睡。” 男人轻轻的吻在小姑娘的发顶,抱紧了怀里暖暖的人。 万物皆寒,只有你,是暖的。 莫冬儿察觉到抱着她的人从冷冰冰开始逐渐回暖,渐渐的越来越热。 莫冬儿满意的用小脑袋拱了拱男人坚硬的胸膛,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莫冬儿猛的抬头,一头磕在男人的下巴上。 “唔。” “阿轩?你回来了!” 靳辰轩捂着下巴,含含糊糊的道了一句:“你这丫头。” 小姑娘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得连声唤:“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无事。”靳辰轩放下手给小姑娘揉脑袋,边揉边笑她,“可撞疼了?本就不大聪明,这一撞可别真撞傻了。” 男人还坏心思的伸了两根手指逗她:“来瞧瞧,这是几?” 小姑娘一脚踢了过去,还扑过去就作势要打他。 男人顺势把小姑娘揽在怀里,捏着小姑娘的手指把玩,“冬儿,我今日早朝,觉得这京里头可热闹的很,这里头可有你的功劳?” 莫冬儿眼睛一亮,“你要下手了吗?” 靳辰轩摇摇头,“那位置无趣得很,冬儿若是想要,本王……” “不要不要!”莫冬儿把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又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琉璃阁,紧接着问:“怎的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还不是那位。”靳辰轩冷嘲,“严青今儿瞧见他那新妃往他水里加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可我看着他早朝那模样,怕是不好。” “什么东西?取来让竹儿一验便知了!” “无需,这点小事,还不值得王妃挂在心上。” “好。”莫冬儿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本妃只把九王爷挂在心上!” 小模样让靳辰轩喜欢的不行。 “今儿个怎么小嘴就摸了蜜?” “乱说!我哪日都……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轩痒痒。” “怎的夸你,你还来闹我呢哈哈哈哈……” “……” 屋里头俩幼稚鬼闹了半晌,后又不知怎的滚做一团。 年岁正当时,外头天寒地冻,我只愿与你做一对暖冬鸳鸯。 可惜风云难测。 “九爷。”没清闲几日,严青突的一大早便叩了门。 “皇上驾崩了。” 惊得靳辰轩匆匆忙忙披了外袍就往外走。 屋檐上的冰棱子结得老长。 莫冬儿只听丧钟叮叮当当的响了许久。 直到这天的黄昏,宫里头都没传出信儿来。冬日里日头短,小姑娘等了又等,眼瞅着外头天黑了,终是坐不住起身道:“进宫。” 京城这天啊,愈发的诡谲。 严青正拖着淑妃头发往先皇床前拖,动作间跟当初九王妃拖莫楚楚一个样,也不知是学得谁。 殿外长阶染血。 莫冬儿着急忙慌的往戒备森严的内宫里头跑,本都做好了硬闯进去的准备,却不想竟是无人拦她。 小姑娘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淑妃,你可知罪?” 淑妃跌坐在地上,甚是散漫地拢了拢被弄散了的长发,闻言只轻笑一声,轻慢姿态一点都不像帝王新纳入后宫的新妃。 反倒像常年浸淫后宫,高高在上早将宫斗模样了然于心的宫妃娘娘。 淑妃抬头看着面前几人,眸光间,甚至还隐隐带着长辈神色。 “先皇驾崩。”她说:“九王爷如此待我,乃是不孝!” 男人冷淡得很,“寻不出谋害先皇之人,害先皇往死,为不忠不孝。” “人死如灯灭。”淑妃眉眼间尽是悲恸,“先皇前脚刚去,后脚九王爷就带人围了宫,除了九王爷的人,如今竟是连只苍蝇蚊子都出不去进不来。九王爷,孰是孰非世人心中有数,而你口中歹人是谁,还不都是你说的算?” “浣央?” 浣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她昂头挑着眉道:“果真是大逆不道之人,本宫位及四妃,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果真是你。”男人眉目冷清,“顶替柳家嫡女被揭穿后,是谁送你入宫为妃?” 浣央瞪大了眼:“什么!” 靳辰轩懒得管她,见她不说,只道一声:“去查。” 见人要走,惊得浣央赶紧抱住了靳辰轩的腿,“等下,你不可,你……” “阿轩?” 莫冬儿站在殿门边儿探头往里瞅,一打眼就看见了先皇生前最宠的那位新妃半个身子都趴在靳辰轩腿上,外衫垂下肩头,两个人瞅起来诡异的不像话。 靳辰轩直觉背后一凉,兴许是从没遇上过此等场景,一向骁勇善战的男人脑瓜子一抽,也不知怎的,先把染了血的长剑往身后藏了藏。也就使得他正想踢出去的一脚卡在半空,本人先回了头。 浣央见此灵机一动忙膝行了两步,昂首道:“王爷,您交代给妾身的事妾身都办好了,您答应过妾身的。” 繁复宫装凌乱的新妃跪在男人脚边,微咬着丰润的下唇,美艳的双颊渐染红晕。 一双眼里尽是倾慕与迷恋,“您……何时娶妾身回去?” 莫冬儿觉得,若是她面前有面铜镜,她或许会瞧见她自己脸上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小姑娘满脸的不可置信:“阿轩,你这……也下得去手?” 浣央一愣。 靳辰轩赶紧一脚把浣央踢了出去,面色严肃得不像话,“冬儿,你怎么来了?” “我滴个乖乖!”小姑娘只顾盯着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浣央,震惊和嫌弃几乎溢于言表,“你长的可还不如柳素素呢,你哪来的脸扒拉我男人啊?” 靳辰轩:“……” 被“我男人”这三个字喊得满足极了。 浣央深吸了一口气,“九王妃此言差矣,王妃年纪小,怕是不知这世间男人皆……” 小姑娘歪头疑惑:“世间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娘娘这么大年纪该是知羞了,怎么平日里竟研究这些?” “一入宫么深似海,妾身一个孤苦女子,若想要在这深宫里头活下去,并助王爷成就大业,不就得依靠着帝王宠爱吗?” 莫冬儿单手背在身后,一双狭长的凤眸微挑,“原来你边讨着人欢欣,边绸缪着杀了此人。”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似乎是从没见过有人会说这种话,浣央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实在是装不下去,怒火止不住的一股脑往头上涌,“莫冬儿!自打爻洲起你就与我过不去,先是害我无家可归,后又害我夫君,本宫,本宫今日就要杀了你这贱……” 严青赶紧冲上前一步把浣央的下巴卸了。 好家伙,他家爷瞧着都快杀人了,这女的不要命不要紧,好歹等她把身后的人交代了再死,省的他们弟兄几个还得查来查去费劲。 可等他卸完了刚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这殿里的殿外的数十双眼睛可都盯着他呢。 严青:“……” 严青倒吸了一口冷气。 “拖下去。”莫冬儿无奈,“都该干啥干啥去,别搁这儿杵着碍眼。” 重复的别点,作者君还不会删除 北寻脸色骤白。 “大冷天的也得自个儿洗衣裳,做不好活计遭打遭骂都是轻的,更有些嬷嬷……” 初夏压低了声音,凑在北寻耳边,轻声道,“会吃人的。” 北寻:“……” 白紧张了。 您有病! 算我求你了,给个痛快不好吗? 初夏笑一声,往下压了压勾着人的胳膊,“姑娘,咱谈谈?” 虽是疑问,可北寻肩头的分量却愈发变沉。 北寻只得点了头。 九王爷回来的时机,正是太子与大皇子双方紧咬之时。 九王爷战功累累,兵权在握,顿时打破了京中几乎凝结的局面。 又因着太子妃又与九王妃私交甚好,免不得让人多想几分。 一时间天平倾斜,不知愁秃了几户人家。 只是归来第三日,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九王爷,刚下了朝回府便偷偷溜进了沉辉居。 大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里面睡着他软软和和的小姑娘。 男人一向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暖意。 男人褪下外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凑近床边,也没掀开小姑娘的被子,只悄悄的依偎在床上鼓起的小包旁边。 外面天寒地冻,他怕这个小姑娘掀开被子受了寒。 许是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小包动了动,从被子里探了个小爪子出来,胡乱的就想往他脸上抓。 小奶猫一样的姑娘。 靳辰轩一把抓住了莫冬儿带着尖儿的小爪子,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又赶紧的把她的小爪子塞进被里。 “冬儿,是我。” 鼓起的小包动了动,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小脑袋被墨发乱糟糟的盖了大半,正努力的昂着头,一双凤眸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迷茫的瞅着他。 “吵醒你了?” 莫冬儿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脚下却无意识的把被子往靳辰轩身上踢了踢,直踢的大半被子都在靳辰轩身上,小丫头这才满意的嘟囔一声,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接着睡去。 靳辰轩低笑,笑的胸膛一震一震的。 迷迷糊糊趴在人家怀里的小丫头不满的动了动。 靳辰轩安抚的拍了拍小丫头:“睡。” 男人轻轻的吻在小姑娘的发顶,抱紧了怀里暖暖的人。 万物皆寒,只有你,是暖的。 莫冬儿察觉到抱着她的人从冷冰冰开始逐渐回暖,渐渐的越来越热。 莫冬儿满意的用小脑袋拱了拱男人坚硬的胸膛,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莫冬儿猛的抬头,一头磕在男人的下巴上。 “唔。” “阿轩?你回来了!” 靳辰轩捂着下巴,含含糊糊的道了一句:“你这丫头。” 小姑娘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得连声唤:“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无事。”靳辰轩放下手给小姑娘揉脑袋,边揉边笑她,“可撞疼了?本就不大聪明,这一撞可别真撞傻了。” 男人还坏心思的伸了两根手指逗她:“来瞧瞧,这是几?” 小姑娘一脚踢了过去,还扑过去就作势要打他。 男人顺势把小姑娘揽在怀里,捏着小姑娘的手指把玩,“冬儿,我今日早朝,觉得这京里头可热闹的很,这里头可有你的功劳?” 莫冬儿眼睛一亮,“你要下手了吗?” 靳辰轩摇摇头,“那位置无趣得很,冬儿若是想要,本王……” “不要不要!”莫冬儿把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又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琉璃阁,紧接着问:“怎的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还不是那位。”靳辰轩冷嘲,“严青今儿瞧见他那新妃往他水里加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可我看着他早朝那模样,怕是不好。” “什么东西?取来让竹儿一验便知了!” “无需,这点小事,还不值得王妃挂在心上。” “好。”莫冬儿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本妃只把九王爷挂在心上!” 小模样让靳辰轩喜欢的不行。 “今儿个怎么小嘴就摸了蜜?” “乱说!我哪日都……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轩痒痒。” “怎的夸你,你还来闹我呢哈哈哈哈……” “……” 屋里头俩幼稚鬼闹了半晌,后又不知怎的滚做一团。 年岁正当时,外头天寒地冻,我只愿与你做一对暖冬鸳鸯。 可惜风云难测。 “九爷。”没清闲几日,严青突的一大早便叩了门。 “皇上驾崩了。” 惊得靳辰轩匆匆忙忙披了外袍就往外走。 屋檐上的冰棱子结得老长。 莫冬儿只听丧钟叮叮当当的响了许久。 直到这天的黄昏,宫里头都没传出信儿来。冬日里日头短,小姑娘等了又等,眼瞅着外头天黑了,终是坐不住起身道:“进宫。” 京城这天啊,愈发的诡谲。 严青正拖着淑妃头发往先皇床前拖,动作间跟当初九王妃拖莫楚楚一个样,也不知是学得谁。 殿外长阶染血。 莫冬儿着急忙慌的往戒备森严的内宫里头跑,本都做好了硬闯进去的准备,却不想竟是无人拦她。 小姑娘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淑妃,你可知罪?” 淑妃跌坐在地上,甚是散漫地拢了拢被弄散了的长发,闻言只轻笑一声,轻慢姿态一点都不像帝王新纳入后宫的新妃。 反倒像常年浸淫后宫,高高在上早将宫斗模样了然于心的宫妃娘娘。 淑妃抬头看着面前几人,眸光间,甚至还隐隐带着长辈神色。 “先皇驾崩。”她说:“九王爷如此待我,乃是不孝!” 男人冷淡得很,“寻不出谋害先皇之人,害先皇往死,为不忠不孝。” “人死如灯灭。”淑妃眉眼间尽是悲恸,“先皇前脚刚去,后脚九王爷就带人围了宫,除了九王爷的人,如今竟是连只苍蝇蚊子都出不去进不来。九王爷,孰是孰非世人心中有数,而你口中歹人是谁,还不都是你说的算?” “浣央?” 浣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她昂头挑着眉道:“果真是大逆不道之人,本宫位及四妃,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果真是你。”男人眉目冷清,“顶替柳家嫡女被揭穿后,是谁送你入宫为妃?” 浣央瞪大了眼:“什么!” 靳辰轩懒得管她,见她不说,只道一声:“去查。” 见人要走,惊得浣央赶紧抱住了靳辰轩的腿,“等下,你不可,你……” “阿轩?” 莫冬儿站在殿门边儿探头往里瞅,一打眼就看见了先皇生前最宠的那位新妃半个身子都趴在靳辰轩腿上,外衫垂下肩头,两个人瞅起来诡异的不像话。 靳辰轩直觉背后一凉,兴许是从没遇上过此等场景,一向骁勇善战的男人脑瓜子一抽,也不知怎的,先把染了血的长剑往身后藏了藏。也就使得他正想踢出去的一脚卡在半空,本人先回了头。 浣央见此灵机一动忙膝行了两步,昂首道:“王爷,您交代给妾身的事妾身都办好了,您答应过妾身的。” 繁复宫装凌乱的新妃跪在男人脚边,微咬着丰润的下唇,美艳的双颊渐染红晕。 一双眼里尽是倾慕与迷恋,“您……何时娶妾身回去?” 莫冬儿觉得,若是她面前有面铜镜,她或许会瞧见她自己脸上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小姑娘满脸的不可置信:“阿轩,你这……也下得去手?” 浣央一愣。 靳辰轩赶紧一脚把浣央踢了出去,面色严肃得不像话,“冬儿,你怎么来了?” “我滴个乖乖!”小姑娘只顾盯着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浣央,震惊和嫌弃几乎溢于言表,“你长的可还不如柳素素呢,你哪来的脸扒拉我男人啊?” 靳辰轩:“……” 被“我男人”这三个字喊得满足极了。 浣央深吸了一口气,“九王妃此言差矣,王妃年纪小,怕是不知这世间男人皆……” 小姑娘歪头疑惑:“世间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娘娘这么大年纪该是知羞了,怎么平日里竟研究这些?” “一入宫么深似海,妾身一个孤苦女子,若想要在这深宫里头活下去,并助王爷成就大业,不就得依靠着帝王宠爱吗?” 莫冬儿单手背在身后,一双狭长的凤眸微挑,“原来你边讨着人欢欣,边绸缪着杀了此人。”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似乎是从没见过有人会说这种话,浣央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实在是装不下去,怒火止不住的一股脑往头上涌,“莫冬儿!自打爻洲起你就与我过不去,先是害我无家可归,后又害我夫君,本宫,本宫今日就要杀了你这贱……” 严青赶紧冲上前一步把浣央的下巴卸了。 好家伙,他家爷瞧着都快杀人了,这女的不要命不要紧,好歹等她把身后的人交代了再死,省的他们弟兄几个还得查来查去费劲。 可等他卸完了刚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这殿里的殿外的数十双眼睛可都盯着他呢。 严青:“……” 严青倒吸了一口冷气。 “拖下去。”莫冬儿无奈,“都该干啥干啥去,别搁这儿杵着碍眼。” 第一百八十章 北寻:您有病吧 北寻脸色骤白。 “大冷天的也得自个儿洗衣裳,做不好活计遭打遭骂都是轻的,更有些嬷嬷……” 初夏压低了声音,凑在北寻耳边,轻声道,“会吃人的。” 北寻:“……” 白紧张了。 您有病! 算我求你了,给个痛快不好吗? 初夏笑一声,往下压了压勾着人的胳膊,“姑娘,咱谈谈?” 虽是疑问,可北寻肩头的分量却愈发变沉。 北寻只得点了头。 九王爷回来的时机,正是太子与大皇子双方紧咬之时。 九王爷战功累累,兵权在握,顿时打破了京中几乎凝结的局面。 又因着太子妃又与九王妃私交甚好,免不得让人多想几分。 一时间天平倾斜,不知愁秃了几户人家。 只是归来第三日,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九王爷,刚下了朝回府便偷偷溜进了沉辉居。 大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里面睡着他软软和和的小姑娘。 男人一向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暖意。 男人褪下外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凑近床边,也没掀开小姑娘的被子,只悄悄的依偎在床上鼓起的小包旁边。 外面天寒地冻,他怕这个小姑娘掀开被子受了寒。 许是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小包动了动,从被子里探了个小爪子出来,胡乱的就想往他脸上抓。 小奶猫一样的姑娘。 靳辰轩一把抓住了莫冬儿带着尖儿的小爪子,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又赶紧的把她的小爪子塞进被里。 “冬儿,是我。” 鼓起的小包动了动,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小脑袋被墨发乱糟糟的盖了大半,正努力的昂着头,一双凤眸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迷茫的瞅着他。 “吵醒你了?” 莫冬儿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脚下却无意识的把被子往靳辰轩身上踢了踢,直踢的大半被子都在靳辰轩身上,小丫头这才满意的嘟囔一声,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接着睡去。 靳辰轩低笑,笑的胸膛一震一震的。 迷迷糊糊趴在人家怀里的小丫头不满的动了动。 靳辰轩安抚的拍了拍小丫头:“睡。” 男人轻轻的吻在小姑娘的发顶,抱紧了怀里暖暖的人。 万物皆寒,只有你,是暖的。 莫冬儿察觉到抱着她的人从冷冰冰开始逐渐回暖,渐渐的越来越热。 莫冬儿满意的用小脑袋拱了拱男人坚硬的胸膛,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莫冬儿猛的抬头,一头磕在男人的下巴上。 “唔。” “阿轩?你回来了!” 靳辰轩捂着下巴,含含糊糊的道了一句:“你这丫头。” 小姑娘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得连声唤:“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无事。”靳辰轩放下手给小姑娘揉脑袋,边揉边笑她,“可撞疼了?本就不大聪明,这一撞可别真撞傻了。” 男人还坏心思的伸了两根手指逗她:“来瞧瞧,这是几?” 小姑娘一脚踢了过去,还扑过去就作势要打他。 男人顺势把小姑娘揽在怀里,捏着小姑娘的手指把玩,“冬儿,我今日早朝,觉得这京里头可热闹的很,这里头可有你的功劳?” 莫冬儿眼睛一亮,“你要下手了吗?” 靳辰轩摇摇头,“那位置无趣得很,冬儿若是想要,本王……” “不要不要!”莫冬儿把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又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琉璃阁,紧接着问:“怎的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还不是那位。”靳辰轩冷嘲,“严青今儿瞧见他那新妃往他水里加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可我看着他早朝那模样,怕是不好。” “什么东西?取来让竹儿一验便知了!” “无需,这点小事,还不值得王妃挂在心上。” “好。”莫冬儿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本妃只把九王爷挂在心上!” 小模样让靳辰轩喜欢的不行。 “今儿个怎么小嘴就摸了蜜?” “乱说!我哪日都……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轩痒痒。” “怎的夸你,你还来闹我呢哈哈哈哈……” “……” 屋里头俩幼稚鬼闹了半晌,后又不知怎的滚做一团。 年岁正当时,外头天寒地冻,我只愿与你做一对暖冬鸳鸯。 可惜风云难测。 “九爷。”没清闲几日,严青突的一大早便叩了门。 “皇上驾崩了。” 惊得靳辰轩匆匆忙忙披了外袍就往外走。 屋檐上的冰棱子结得老长。 莫冬儿只听丧钟叮叮当当的响了许久。 直到这天的黄昏,宫里头都没传出信儿来。冬日里日头短,小姑娘等了又等,眼瞅着外头天黑了,终是坐不住起身道:“进宫。” 京城这天啊,愈发的诡谲。 严青正拖着淑妃头发往先皇床前拖,动作间跟当初九王妃拖莫楚楚一个样,也不知是学得谁。 殿外长阶染血。 莫冬儿着急忙慌的往戒备森严的内宫里头跑,本都做好了硬闯进去的准备,却不想竟是无人拦她。 小姑娘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淑妃,你可知罪?” 淑妃跌坐在地上,甚是散漫地拢了拢被弄散了的长发,闻言只轻笑一声,轻慢姿态一点都不像帝王新纳入后宫的新妃。 反倒像常年浸淫后宫,高高在上早将宫斗模样了然于心的宫妃娘娘。 淑妃抬头看着面前几人,眸光间,甚至还隐隐带着长辈神色。 “先皇驾崩。”她说:“九王爷如此待我,乃是不孝!” 男人冷淡得很,“寻不出谋害先皇之人,害先皇往死,为不忠不孝。” “人死如灯灭。”淑妃眉眼间尽是悲恸,“先皇前脚刚去,后脚九王爷就带人围了宫,除了九王爷的人,如今竟是连只苍蝇蚊子都出不去进不来。九王爷,孰是孰非世人心中有数,而你口中歹人是谁,还不都是你说的算?” “浣央?” 浣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她昂头挑着眉道:“果真是大逆不道之人,本宫位及四妃,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果真是你。”男人眉目冷清,“顶替柳家嫡女被揭穿后,是谁送你入宫为妃?” 浣央瞪大了眼:“什么!” 靳辰轩懒得管她,见她不说,只道一声:“去查。” 见人要走,惊得浣央赶紧抱住了靳辰轩的腿,“等下,你不可,你……” “阿轩?” 莫冬儿站在殿门边儿探头往里瞅,一打眼就看见了先皇生前最宠的那位新妃半个身子都趴在靳辰轩腿上,外衫垂下肩头,两个人瞅起来诡异的不像话。 靳辰轩直觉背后一凉,兴许是从没遇上过此等场景,一向骁勇善战的男人脑瓜子一抽,也不知怎的,先把染了血的长剑往身后藏了藏。也就使得他正想踢出去的一脚卡在半空,本人先回了头。 浣央见此灵机一动忙膝行了两步,昂首道:“王爷,您交代给妾身的事妾身都办好了,您答应过妾身的。” 繁复宫装凌乱的新妃跪在男人脚边,微咬着丰润的下唇,美艳的双颊渐染红晕。 一双眼里尽是倾慕与迷恋,“您……何时娶妾身回去?” 莫冬儿觉得,若是她面前有面铜镜,她或许会瞧见她自己脸上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小姑娘满脸的不可置信:“阿轩,你这……也下得去手?” 浣央一愣。 靳辰轩赶紧一脚把浣央踢了出去,面色严肃得不像话,“冬儿,你怎么来了?” “我滴个乖乖!”小姑娘只顾盯着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浣央,震惊和嫌弃几乎溢于言表,“你长的可还不如柳素素呢,你哪来的脸扒拉我男人啊?” 靳辰轩:“……” 被“我男人”这三个字喊得满足极了。 浣央深吸了一口气,“九王妃此言差矣,王妃年纪小,怕是不知这世间男人皆……” 小姑娘歪头疑惑:“世间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娘娘这么大年纪该是知羞了,怎么平日里竟研究这些?” “一入宫门深似海,妾身一个孤苦女子,若想要在这深宫里头活下去,并助王爷成就大业,不就得依靠着帝王宠爱吗?” 莫冬儿单手背在身后,一双狭长的凤眸微挑,“原来你边讨着人欢欣,边绸缪着杀了此人。”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似乎是从没见过有人会说这种话,浣央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实在是装不下去,怒火止不住的一股脑往头上涌,“莫冬儿!自打爻洲起你就与我过不去,先是害我无家可归,后又害我夫君,本宫,本宫今日就要杀了你这贱……” 严青赶紧冲上前一步把浣央的下巴卸了。 好家伙,他家爷瞧着都快杀人了,这女的不要命不要紧,好歹等她把身后的人交代了再死,省的他们弟兄几个还得查来查去费劲。 可等他卸完了刚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这殿里的殿外的数十双眼睛可都盯着他呢。 严青:“……” 严青倒吸了一口冷气。 “拖下去。”莫冬儿无奈,“都该干啥干啥去,别搁这儿杵着碍眼。” 第一百八十章 北寻:您有病吧 北寻脸色骤白。 “大冷天的也得自个儿洗衣裳,做不好活计遭打遭骂都是轻的,更有些嬷嬷……” 初夏压低了声音,凑在北寻耳边,轻声道,“会吃人的。” 北寻:“……” 白紧张了。 您有病! 算我求你了,给个痛快不好吗? 初夏笑一声,往下压了压勾着人的胳膊,“姑娘,咱谈谈?” 虽是疑问,可北寻肩头的分量却愈发变沉。 北寻只得点了头。 九王爷回来的时机,正是太子与大皇子双方紧咬之时。 九王爷战功累累,兵权在握,顿时打破了京中几乎凝结的局面。 又因着太子妃又与九王妃私交甚好,免不得让人多想几分。 一时间天平倾斜,不知愁秃了几户人家。 只是归来第三日,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九王爷,刚下了朝回府便偷偷溜进了沉辉居。 大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里面睡着他软软和和的小姑娘。 男人一向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暖意。 男人褪下外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凑近床边,也没掀开小姑娘的被子,只悄悄的依偎在床上鼓起的小包旁边。 外面天寒地冻,他怕这个小姑娘掀开被子受了寒。 许是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小包动了动,从被子里探了个小爪子出来,胡乱的就想往他脸上抓。 小奶猫一样的姑娘。 靳辰轩一把抓住了莫冬儿带着尖儿的小爪子,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又赶紧的把她的小爪子塞进被里。 “冬儿,是我。” 鼓起的小包动了动,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小脑袋被墨发乱糟糟的盖了大半,正努力的昂着头,一双凤眸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迷茫的瞅着他。 “吵醒你了?” 莫冬儿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脚下却无意识的把被子往靳辰轩身上踢了踢,直踢的大半被子都在靳辰轩身上,小丫头这才满意的嘟囔一声,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接着睡去。 靳辰轩低笑,笑的胸膛一震一震的。 迷迷糊糊趴在人家怀里的小丫头不满的动了动。 靳辰轩安抚的拍了拍小丫头:“睡。” 男人轻轻的吻在小姑娘的发顶,抱紧了怀里暖暖的人。 万物皆寒,只有你,是暖的。 莫冬儿察觉到抱着她的人从冷冰冰开始逐渐回暖,渐渐的越来越热。 莫冬儿满意的用小脑袋拱了拱男人坚硬的胸膛,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莫冬儿猛的抬头,一头磕在男人的下巴上。 “唔。” “阿轩?你回来了!” 靳辰轩捂着下巴,含含糊糊的道了一句:“你这丫头。” 小姑娘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得连声唤:“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无事。”靳辰轩放下手给小姑娘揉脑袋,边揉边笑她,“可撞疼了?本就不大聪明,这一撞可别真撞傻了。” 男人还坏心思的伸了两根手指逗她:“来瞧瞧,这是几?” 小姑娘一脚踢了过去,还扑过去就作势要打他。 男人顺势把小姑娘揽在怀里,捏着小姑娘的手指把玩,“冬儿,我今日早朝,觉得这京里头可热闹的很,这里头可有你的功劳?” 莫冬儿眼睛一亮,“你要下手了吗?” 靳辰轩摇摇头,“那位置无趣得很,冬儿若是想要,本王……” “不要不要!”莫冬儿把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又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琉璃阁,紧接着问:“怎的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还不是那位。”靳辰轩冷嘲,“严青今儿瞧见他那新妃往他水里加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可我看着他早朝那模样,怕是不好。” “什么东西?取来让竹儿一验便知了!” “无需,这点小事,还不值得王妃挂在心上。” “好。”莫冬儿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本妃只把九王爷挂在心上!” 小模样让靳辰轩喜欢的不行。 “今儿个怎么小嘴就摸了蜜?” “乱说!我哪日都……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轩痒痒。” “怎的夸你,你还来闹我呢哈哈哈哈……” “……” 屋里头俩幼稚鬼闹了半晌,后又不知怎的滚做一团。 年岁正当时,外头天寒地冻,我只愿与你做一对暖冬鸳鸯。 可惜风云难测。 “九爷。”没清闲几日,严青突的一大早便叩了门。 “皇上驾崩了。” 惊得靳辰轩匆匆忙忙披了外袍就往外走。 屋檐上的冰棱子结得老长。 莫冬儿只听丧钟叮叮当当的响了许久。 直到这天的黄昏,宫里头都没传出信儿来。冬日里日头短,小姑娘等了又等,眼瞅着外头天黑了,终是坐不住起身道:“进宫。” 京城这天啊,愈发的诡谲。 严青正拖着淑妃头发往先皇床前拖,动作间跟当初九王妃拖莫楚楚一个样,也不知是学得谁。 殿外长阶染血。 莫冬儿着急忙慌的往戒备森严的内宫里头跑,本都做好了硬闯进去的准备,却不想竟是无人拦她。 小姑娘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淑妃,你可知罪?” 淑妃跌坐在地上,甚是散漫地拢了拢被弄散了的长发,闻言只轻笑一声,轻慢姿态一点都不像帝王新纳入后宫的新妃。 反倒像常年浸淫后宫,高高在上早将宫斗模样了然于心的宫妃娘娘。 淑妃抬头看着面前几人,眸光间,甚至还隐隐带着长辈神色。 “先皇驾崩。”她说:“九王爷如此待我,乃是不孝!” 男人冷淡得很,“寻不出谋害先皇之人,害先皇往死,为不忠不孝。” “人死如灯灭。”淑妃眉眼间尽是悲恸,“先皇前脚刚去,后脚九王爷就带人围了宫,除了九王爷的人,如今竟是连只苍蝇蚊子都出不去进不来。九王爷,孰是孰非世人心中有数,而你口中歹人是谁,还不都是你说的算?” “浣央?” 浣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她昂头挑着眉道:“果真是大逆不道之人,本宫位及四妃,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果真是你。”男人眉目冷清,“顶替柳家嫡女被揭穿后,是谁送你入宫为妃?” 浣央瞪大了眼:“什么!” 靳辰轩懒得管她,见她不说,只道一声:“去查。” 见人要走,惊得浣央赶紧抱住了靳辰轩的腿,“等下,你不可,你……” “阿轩?” 莫冬儿站在殿门边儿探头往里瞅,一打眼就看见了先皇生前最宠的那位新妃半个身子都趴在靳辰轩腿上,外衫垂下肩头,两个人瞅起来诡异的不像话。 靳辰轩直觉背后一凉,兴许是从没遇上过此等场景,一向骁勇善战的男人脑瓜子一抽,也不知怎的,先把染了血的长剑往身后藏了藏。也就使得他正想踢出去的一脚卡在半空,本人先回了头。 浣央见此灵机一动忙膝行了两步,昂首道:“王爷,您交代给妾身的事妾身都办好了,您答应过妾身的。” 繁复宫装凌乱的新妃跪在男人脚边,微咬着丰润的下唇,美艳的双颊渐染红晕。 一双眼里尽是倾慕与迷恋,“您……何时娶妾身回去?” 莫冬儿觉得,若是她面前有面铜镜,她或许会瞧见她自己脸上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小姑娘满脸的不可置信:“阿轩,你这……也下得去手?” 浣央一愣。 靳辰轩赶紧一脚把浣央踢了出去,面色严肃得不像话,“冬儿,你怎么来了?” “我滴个乖乖!”小姑娘只顾盯着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浣央,震惊和嫌弃几乎溢于言表,“你长的可还不如柳素素呢,你哪来的脸扒拉我男人啊?” 靳辰轩:“……” 被“我男人”这三个字喊得满足极了。 浣央深吸了一口气,“九王妃此言差矣,王妃年纪小,怕是不知这世间男人皆……” 小姑娘歪头疑惑:“世间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娘娘这么大年纪该是知羞了,怎么平日里竟研究这些?” “一入宫门深似海,妾身一个孤苦女子,若想要在这深宫里头活下去,并助王爷成就大业,不就得依靠着帝王宠爱吗?” 莫冬儿单手背在身后,一双狭长的凤眸微挑,“原来你边讨着人欢欣,边绸缪着杀了此人。”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似乎是从没见过有人会说这种话,浣央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实在是装不下去,怒火止不住的一股脑往头上涌,“莫冬儿!自打爻洲起你就与我过不去,先是害我无家可归,后又害我夫君,本宫,本宫今日就要杀了你这贱……” 严青赶紧冲上前一步把浣央的下巴卸了。 好家伙,他家爷瞧着都快杀人了,这女的不要命不要紧,好歹等她把身后的人交代了再死,省的他们弟兄几个还得查来查去费劲。 可等他卸完了刚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这殿里的殿外的数十双眼睛可都盯着他呢。 严青:“……” 严青倒吸了一口冷气。 “拖下去。”莫冬儿无奈,“都该干啥干啥去,别搁这儿杵着碍眼。”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结局 “九弟。” 隔着一道殿门,光斜洒下来,光暗分明间竟是如图隔开了两个世界。 外头的铁甲刀剑声嘈杂。 “九弟带兵入宫,不妥。” 门外人琼林玉树,脸上带着笑。 殿内的靳辰轩面色如常,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道一声:“大皇兄。” 外头声音渐消。 禁军层层叠叠拥进来,剑尖皆是转了个弯指向大皇子。 大皇子叹了口气。 “成王败寇,九弟,是我输了。” 大皇子轻声道:“我去看过父皇,他这辈子疑心颇重,又昏庸无能,倒是生了九弟这般的好儿子。” “本想着北齐或许能困你一二,待你归京早已尘埃落定,却不想……” “不提这话。”大皇子话题一转,“如今倒是要恭喜九弟了。” “皇兄。”靳辰轩略微抿了抿下唇,“本王对此并无兴趣。” “什么?” “自古嫡长为先,本王会立太孙为帝。” 门外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你耍我。” “你本不该如此。” 大皇子怔愣,“想我半生谋划,竟是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做了嫁衣?” 他笑了起来,先是讥讽的“哈!”了一声,接着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仰天长笑。 “可笑,竟是这般可笑。”他喃喃道,“我费尽心机所求的,竟有人不屑一顾。” 靳辰轩挥手,差人将他带走。 明黄的先帝遗旨被遗弃在角落不起眼的火盆里,灼热的火舌间,模糊的焦炭中,半个“乙”字明明灭灭。 年幼的小太孙登基。 新帝登,太后垂帘,九王靳辰轩摄政。 四海升平。 … 白驹过隙。 严青匆匆忙忙绕过红绸缠绕的抄手游廊,“小世子!等等属下!” 矮墩墩的小胖娃不理他,口中直嚷:“娘七娘七!” 红衣裳的三头身小姑娘拉住了小胖墩,捏着小帕子给小胖墩擦口水,奶声奶气道:“是娘亲!” 小姑娘手小,擦的也不利索,把口水糊了小胖墩一脸。 小胖墩不生气,凤眼弯弯的笑,“姐姐。” 后头走来一男人,喊人端了水,又矮着身子仔仔细细给小胖墩擦了一遍。 再给小姑娘洗了手。 “爹爹!爹爹!” “嗯。”靳辰轩答应一声,“娘亲在忙,跟在爹爹身边,不许乱跑。” 小姑娘认认真真应是。 胖娃却不,小胖崽封凤眸一转,眨巴着大眼睛“唧”一大口口水糊在靳辰轩脸上。 “爹爹,吃糕糕。” 靳辰轩与他对视。 胖崽接收到爹爹无声的拒绝,一双凤眸里逐渐蓄上泪水。 男人到底是妥协了,“就一块,跟姐姐一起吃。” 胖崽高兴的把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紧接着又往男人脸上糊了一大口口水,“好嗷!谢谢爹爹!” 今儿是张子骛与安似月的大婚,莫冬儿正搁安似月闺房里跟她唠家常。 她刚到安似月就往她身后瞧,“摄政王妃来了,怎的不见小世子与小郡主?” “哟。”莫冬儿拎着个大布口袋哼气,“你是请我来的?还是请他们来的?” 安似月讨饶,“自然是都请。” “可别贫,你倒是不嫌忙乱,他们跟他爹一起,就不进来添麻烦了。” “怎的会是麻烦?”安似月笑她,“早听摄政王宠王妃,我还骂他们乱嚼舌根子,如今一听倒是要笑他们嚼的不厉害,你瞧瞧这哪是宠王妃,简直就是拿王妃当命根子,摄政王出门还得带孩子!” “你这新娘子牙尖嘴利可不得了。” “不敢不敢,拎着的是什么?快放下来歇一歇。” “对了。”莫冬儿掏出个金匣子,“这是倾城给你的添妆。” “这我要不得,太后娘娘的添妆已经给了。” “拿着,她说花家愧对于你,望你莫要记恨。愿你日后与张将军百年好合。” “这……”安似月迟疑一瞬,到底释然一笑,“那我也就收着了。” “哎!还有三皇兄与娉婷夫人的。” “娉婷她如今过的如何?” “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他俩整天游山玩水的,可自在着呢。” “这是竹儿的添妆,她也快嫁人了,最近关在屋子里绣嫁衣呢,实在走不开才托我给你带来。”莫冬儿小声道,“你谨慎些用。一击必中,你若不想如此快,就先留留,等想生了再用。” 安似月只觉脑子里“哄”的一声,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王妃怎的……” 莫冬儿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眯着凤眸笑她,“羞什么羞什么,将军夫人,该盖盖头了,可别误了吉时。” 吉时到! 一拜天地! 莫冬儿悄悄把手塞进靳辰轩的大手里,马上就被握紧了。 闹哄哄的孩子们围做一团,手里攥着喜糖,口里尽是吉祥。 愿你岁岁常欢愉,年年皆盛意。 愿我们所愿皆如愿,所行皆坦途,所爱皆所得。 全文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结局 “九弟。” 隔着一道殿门,光斜洒下来,光暗分明间竟是如图隔开了两个世界。 外头的铁甲刀剑声嘈杂。 “九弟带兵入宫,不妥。” 门外人琼林玉树,脸上带着笑。 殿内的靳辰轩面色如常,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道一声:“大皇兄。” 外头声音渐消。 禁军层层叠叠拥进来,剑尖皆是转了个弯指向大皇子。 大皇子叹了口气。 “成王败寇,九弟,是我输了。” 大皇子轻声道:“我去看过父皇,他这辈子疑心颇重,又昏庸无能,倒是生了九弟这般的好儿子。” “本想着北齐或许能困你一二,待你归京早已尘埃落定,却不想……” “不提这话。”大皇子话题一转,“如今倒是要恭喜九弟了。” “皇兄。”靳辰轩略微抿了抿下唇,“本王对此并无兴趣。” “什么?” “自古嫡长为先,本王会立太孙为帝。” 门外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你耍我。” “你本不该如此。” 大皇子怔愣,“想我半生谋划,竟是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做了嫁衣?” 他笑了起来,先是讥讽的“哈!”了一声,接着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仰天长笑。 “可笑,竟是这般可笑。”他喃喃道,“我费尽心机所求的,竟有人不屑一顾。” 靳辰轩挥手,差人将他带走。 明黄的先帝遗旨被遗弃在角落不起眼的火盆里,灼热的火舌间,模糊的焦炭中,半个“乙”字明明灭灭。 年幼的小太孙登基。 新帝登,太后垂帘,九王靳辰轩摄政。 四海升平。 … 白驹过隙。 严青匆匆忙忙绕过红绸缠绕的抄手游廊,“小世子!等等属下!” 矮墩墩的小胖娃不理他,口中直嚷:“娘七娘七!” 红衣裳的三头身小姑娘拉住了小胖墩,捏着小帕子给小胖墩擦口水,奶声奶气道:“是娘亲!” 小姑娘手小,擦的也不利索,把口水糊了小胖墩一脸。 小胖墩不生气,凤眼弯弯的笑,“姐姐。” 后头走来一男人,喊人端了水,又矮着身子仔仔细细给小胖墩擦了一遍。 再给小姑娘洗了手。 “爹爹!爹爹!” “嗯。”靳辰轩答应一声,“娘亲在忙,跟在爹爹身边,不许乱跑。” 小姑娘认认真真应是。 胖娃却不,小胖崽封凤眸一转,眨巴着大眼睛“唧”一大口口水糊在靳辰轩脸上。 “爹爹,吃糕糕。” 靳辰轩与他对视。 胖崽接收到爹爹无声的拒绝,一双凤眸里逐渐蓄上泪水。 男人到底是妥协了,“就一块,跟姐姐一起吃。” 胖崽高兴的把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紧接着又往男人脸上糊了一大口口水,“好嗷!谢谢爹爹!” 今儿是张子骛与安似月的大婚,莫冬儿正搁安似月闺房里跟她唠家常。 她刚到安似月就往她身后瞧,“摄政王妃来了,怎的不见小世子与小郡主?” “哟。”莫冬儿拎着个大布口袋哼气,“你是请我来的?还是请他们来的?” 安似月讨饶,“自然是都请。” “可别贫,你倒是不嫌忙乱,他们跟他爹一起,就不进来添麻烦了。” “怎的会是麻烦?”安似月笑她,“早听摄政王宠王妃,我还骂他们乱嚼舌根子,如今一听倒是要笑他们嚼的不厉害,你瞧瞧这哪是宠王妃,简直就是拿王妃当命根子,摄政王出门还得带孩子!” “你这新娘子牙尖嘴利可不得了。” “不敢不敢,拎着的是什么?快放下来歇一歇。” “对了。”莫冬儿掏出个金匣子,“这是倾城给你的添妆。” “这我要不得,太后娘娘的添妆已经给了。” “拿着,她说花家愧对于你,望你莫要记恨。愿你日后与张将军百年好合。” “这……”安似月迟疑一瞬,到底释然一笑,“那我也就收着了。” “哎!还有三皇兄与娉婷夫人的。” “娉婷她如今过的如何?” “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他俩整天游山玩水的,可自在着呢。” “这是竹儿的添妆,她也快嫁人了,最近关在屋子里绣嫁衣呢,实在走不开才托我给你带来。”莫冬儿小声道,“你谨慎些用。一击必中,你若不想如此快,就先留留,等想生了再用。” 安似月只觉脑子里“哄”的一声,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王妃怎的……” 莫冬儿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眯着凤眸笑她,“羞什么羞什么,将军夫人,该盖盖头了,可别误了吉时。” 吉时到! 一拜天地! 莫冬儿悄悄把手塞进靳辰轩的大手里,马上就被握紧了。 闹哄哄的孩子们围做一团,手里攥着喜糖,口里尽是吉祥。 愿你岁岁常欢愉,年年皆盛意。 愿我们所愿皆如愿,所行皆坦途,所爱皆所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