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战神狂妃不好惹》 第一章 重生 “烟织,北狄来犯,我需要你领兵出征,护我大魏疆土。”说这话时,他亲手为她披上那沉重的盔甲,眼中算计多于情思。 “好。”她笑了笑,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却还是忍不住答应他的请求。 披上战甲,她又成了那个威名赫赫的女战神,而不是他的妃子。 此刻,她的姐姐南烟巧正身怀六甲,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果然,当太监传来南烟巧身体不适的消息后,他眉头蓦地一皱,有些难以抉择地看向她。 “烟织” 她爽朗一笑,豪迈地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去,孩子更重要。”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南烟织收回脸上的笑意,淡淡地看了眼前方的路。 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她牵着高头大马,一步一步远离这深宫,不再留恋。 记不清是第几次为他出征,战场刀剑无眼,她甚至为他在这兵荒马乱中失掉过一个孩子,只是他浑然不知。 南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南烟织,不爱红装爱武装,将南老将军一身的武功学了个青出于蓝胜于蓝,偏偏看上了那冷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从此开始了为他人做嫁衣的一生。 本以为嫁得良人,实际却是一厢情愿,魏长轩从始至终看中的,只是她的家世和武艺罢了。 北狄来犯,她领着南老将军生前留下的部下,势如破竹收复失地,甚至,只要她想,再往外扩张一点也不是问题。 只是,她倦了,最后一场战役,有些索然无味地丢下手中的剑刃,敌军见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向她射来箭支。 许是箭矢汇聚有些刺眼,她缓缓闭上眼睛,却笑着解脱,耳边回想起已故娘亲说过的话。 “织织,一入宫门深似海,娘其实觉得,你与魏长轩并不相配。” “织织,这一身武艺,娘倒希望你以后再也用不上。” “织织织织”恍惚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唤她,声音悲恸,肝肠寸断。 那人抖抖索索地擦着她唇角溢出的鲜血,生怕触碰到她身上的箭支,轻轻地将她揽在怀中,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没想到,爹娘死后,竟然还会有人为她这样痛哭。 只不过,再也没机会知道,那人是谁了。 意识归于虚无,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一抹白光乍现,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 入目是出嫁之前的闺房,此刻她正躺在床上,床边坐着记忆中早已过世的娘亲。 “娘?”南烟织有些惊疑地坐起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稚嫩白皙,再望向不远处的铜镜。 镜中人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樱桃小口微张着,看起来有些吃惊,眉宇之间满是稚气未脱的英气。 她,不是已经战死了吗?怎么会 看到娘亲,南烟织忍不住眼眶湿润,一头扎进夫人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南夫人心疼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佯装生气道:“让你别和你爹去打猎,非不听,这下好了,从马背上摔下来知道疼了。” 第二章 再见南烟巧 听完南夫人的话,她这才发觉,浑身上下尤其是胸腔中隐隐作痛,记忆也不由得随之飘远。 十二岁那年,她硬要跟着父亲外出打猎,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自此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南夫人都不同意她再骑马。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回到十一二岁的年纪,但周围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娘,织织以后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这话完全是出于真心,若是她前世听从母亲的话不嫁魏长轩,往后的十几年便不会如此凄惨。 闻言,南夫人心疼不已地摸了摸她的脸,就在这时,仆人进来通报。 “夫人,徐姨娘和大小姐过来看小小姐了。” 南夫人收回脸上的情绪,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 仆人退下,不一会儿,一大一小母女二人便出现在南烟织眼前。 徐姨娘,本名徐佩环,曾是南府中的一名洒扫婢女,长相颇有几分姿色,有一段时间南将军连连打胜仗,心情愉悦,和几个副官喝起了庆功酒,酩酊大醉,才被其趁机爬上了床,生下长女南烟巧。 而南夫人,官家小姐出身,南将军明媒正娶的原配,两人琴瑟和鸣,却迟迟未曾怀上孩子,吃了好几年的药,以至于等到南烟织出生时,南烟巧已经三岁,好端端的嫡女只能是二小姐。 南烟巧,这个巧字并非是心灵手巧,而是她娘爬床爬得巧,她落地时候掐得巧。 “烟织怎么这样不小心,心疼死姨娘了。”徐姨娘见南烟织靠在床上,抬手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手中紧紧捏着手帕,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 “妹妹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床上休息,切莫走动。”南烟巧一双柳叶眉蹙起,眼含担忧地看向她,柔声说道。 南烟巧身上没有半点南将军的影子,长相完完全全随了徐姨娘,一副柔柔弱弱、弱柳扶风的样子,看着便惹人怜爱。 若论长相,南烟巧自然是比不上南烟织,但胜在表面上性子温婉,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再加上模样也秀丽,所以如今才刚刚满十五岁及笄,求亲的人便踏破了将军府的门槛。 南夫人让她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便没再说什么。尽管她对徐姨娘当年爬床的事仍心有芥蒂,但十几年过去了,南将军也依旧是偏爱她和南烟织母女,她便也从不苛刻待她和南烟巧,给徐姨娘的例银比得上县官的正室夫人,给南烟巧的例银更是按照四五品京官家嫡女的标准。 重来一世,尽管她并不恨南烟巧,却也知道,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柔弱良善的姐姐,并非是人们所看到的模样。 上辈子的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让给南烟巧,只在魏长轩一事上坚定地拒绝过。只是她没想到两人早已暗通款曲,珠胎暗结,将她蒙在鼓里。 等她凯旋归来时,看到的便是南烟巧小腹微微隆起,柔柔地靠在魏长轩怀中的模样。 听到南烟巧关心的话语,南烟织纯真地笑了笑,一副听话又不谙世事的样子。 “谢谢姐姐关心,织织以后会注意的,只是那天小花太反常了,我也没想到它会让我摔下来。”说完,她皱皱眉,似是有些不解。 小花是南烟织亲自喂大的小马,身上有棕白两种颜色,因此取名叫小花。 “说起来也是奇怪,打猎前一天姐姐替我领着小花去换了蹄铁后,它便一直不对劲。” 第三章 马蹄铁 南烟巧听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般,惊愕地向后退了几步,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 “妹妹莫非觉得,姐姐会害你?” “不不不,”南烟织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可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又不免觉得好笑。 “姐姐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凑巧。”说到巧字时,她语气微微加重了一点点,只有坐在她附近的南夫人能听到。 见南烟巧还是一副伤心的模样,南烟织无奈准备下床,想去握住她的手道歉,却又因为身上伤还没好,重重地倒了回去。 南夫人心疼不已,按住不准她再起身,回头皱眉看向南烟巧母女二人,声音威严:“看也看过了,织织需要休息,你们先离开。” 尽管当了十多年当家主母,南夫人自始至终保持着官家小姐的涵养,今天这个语气已经是隐隐有些发怒的征兆。 徐姨娘身体一僵,很有眼力见地拉着南烟巧告退,不敢再多留片刻。 “娘,我总觉得今日南烟织有些不对劲。”走出房间后,待到四下无人时,南烟巧咬了咬唇,眉头微蹙,疑惑不解。 私底下她都是直接叫徐姨娘“娘”,只有周围有其他人时才会喊一声“姨娘”,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以往她怎么可能会想得到我带她去换蹄铁一事,定是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巧儿不用担心。”徐姨娘一改方才战战兢兢的模样,面色沉着,眼睛微微眯起,里面藏着算计。 “南烟织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在一朝一夕之间有所改变。”说着,她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她娘可不是好对付的主,方才她当着她娘提到这事,虽说是误打误撞,我们也要有所防备。” “之前料想她不会想到这件事,那钉歪了的马蹄铁还未来得及更换,趁着她娘还未起疑,我会尽快找人将那蹄铁换下来。” 听她这样说,南烟巧总算放下心来。 徐姨娘也是动作迅速,趁着这几天南烟织卧床,南夫人忙着照顾,便悄悄办妥了此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也是在这几日,南将军不在家,南夫人又一心扑在南烟织身上,徐姨娘终于得到机会好好体验了一把当家主母的滋味。 南烟巧虽是南将军府的庶女,但作为南将军的第一个孩子,模样出众,性子比南烟织温婉不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年仅十五岁,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 也是由于这几日南府两位主事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徐姨娘才得以亲自看一眼求娶南烟巧之人的名帖。 她趁着南夫人不在,粗略看了看,心中越看越满意。 工部尚书家的庶长子,虽不是嫡出,但工部尚书一共就两个儿子,身份也算尊贵。 礼部侍郎的嫡次子,虽然官衔比尚书低一级,但胜在嫡出,嫁过去之后很有可能便是今后的当家主母,到时候她也能跟着享福。 可当她兴冲冲地回去将这些告诉南烟巧时,后者却并不怎么在意。 “巧儿还不满意?”徐姨娘有些吃惊,在她看来,这些官家子弟的条件已经足够好,足够她们娘俩享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因此她不太能理解南烟巧为何会看不上。 她当初冒险爬床,可不就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能过上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日子。 “娘。”南烟巧手中搅着手帕,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在提到嫁娶之事时,眼中却迸发出一丝与模样不符的异样光彩。 “不要心急,女儿将来要嫁的人,定会比这些人显赫上百倍。” 第四章 灵山寺 对于南烟织的事情,南夫人一直极为上心,她躺在床上的这几日没少去寺庙祈福,几天后,南烟织身体渐渐好转,于是南夫人便提议带着她一同去寺庙还愿。 灵山寺香火鼎盛,建在离京城仅有几里路的灵山上,京中不少权贵家的女眷都会去朝拜,也算是官家夫人们的另一处社交场所。 “娘,我可以骑着小花去吗?”南烟织扯了扯南夫人的衣袖,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看向她,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 “还嫌摔得不够惨?”南夫人一把甩开她的手,嗔怒道。 南烟织面上委屈,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上次她提到马蹄铁,南夫人似乎没往那处想,因此她不得不再提醒一下。 索性现在只有她母女二人在一块,她一脸祈求地看向南夫人,认真道:“娘,小花是我亲手养大的,平日里真的很乖,许是上次钉马蹄铁的匠人走了神,换双蹄铁小花一定不会再让我摔下去的。” “蹄铁?”南夫人皱皱眉,想起她上次说的那蹄铁是南烟巧领去换的,不由问道:“不是才换过吗?” “可是我感觉得到,小花跑起来很不舒服,蹄子偶尔会一拐一拐的,娘。”南烟织看着南夫人的眼睛,认真说道。 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要求,南夫人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说什么,临行前准许南烟织带着小花去换了马蹄铁。 更换蹄铁的匠人卸下小花之前所换的蹄铁,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 “这蹄铁原本无需更换,是才换好了的。”说罢,他再仔细检查,这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马蹄中间怎么有个血窟窿,显然是之前钉蹄铁钉歪了,专门干这个怎么会犯这个错,若是骑行时马儿吃痛,岂不是要出人命?” 南夫人越听越心惊,忍不住上前查看,马蹄中间果然有一钉子大小的血窟窿。 “织织,你之前说这蹄铁是南烟巧领着去换的,可有记错?” 南烟织摇摇头,这时,匠人再次开口:“还好更换得即使,希望没出什么事。” 听完这话,南烟织猜到那母女二人已经早做防备,将事发之时的蹄铁换了下来,歪歪脑袋状似不解道:“奇怪,这段时间我并未差人给它换蹄铁呀。” 主持内务多年,到了这时,南夫人岂能不明白其中缘由,尽管仍有些不信,她缓了几口气,没再说什么,待匠人换好蹄铁后径直带着南烟织上了马车。 一路上,南夫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眉心中挂着一丝浅浅的忧虑,手中佛珠不停转动,南烟织也乖巧地没再出声。 灵山寺香火旺盛,不仅因为它位于京城边上,更是因为它灵验,许愿心诚则灵,多半都能实现。 南夫人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南烟织学着她的样子跪拜,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观。 佛像高大,慈眉善目却不失庄严,她看得有些失了神,待回过神来时,已不知不觉站起身来。 南夫人依旧在跪拜,并未发现她已经起身。 南烟织转身,目光透过门窗,落到不远处的山峦上,思绪飘远。 前世她只来过一次灵山寺,那时她满心欢喜即将嫁给魏长轩,只盼着能与他琴瑟和鸣恩爱不疑,可结果却... 想到这些,她忽然觉得有些胸闷,想要出去走走。 第五章 被绑的少年 走过小径,绕过庭院,渐渐地,香客越来越少,入目是一片竹林,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灵山寺的后山。 这里环境清幽,想来是极少有人来,竹子都长势极好,见心情缓和了一些,南烟织准备折返,却无意间瞥见几排脚印,正通向竹林深处。 鞋印很新,看起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这后山人迹罕至,莫非还有人和她一样来透气? 来灵山寺朝拜的几乎都是女眷,而这鞋印看起来并不像女子的脚印,那便只有可能是僧侣。 若有能朝拜的地方,官家女眷们定是不会放过,只是她回想前世,并未听说过灵山寺后山还有什么玄妙之处。 因此,脚步一抬,她竟不由自主地顺着那鞋印走了过去。 “大哥,这几日城中人都多有防备,小弟我可是费尽心思才弄到这小子。” 说话者面上有一处狰狞的刀疤,身材干瘦但似乎力道极大,在他身边绑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几缕碎发自眉间垂下,叫人看不真切面貌。 被称作大哥的人伸出壮实粗黑的手,捏起少年的下巴,强迫少年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的容貌,露出满意的笑容。 “模样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少年眸色淡淡,全然不将两人看在眼里,即便被绑着,依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你不怕我们?”为首的绑匪面露凶狠,企图震慑住他,谁知少年只是闭上眼睛,轻轻靠在亭子的木梁上,语气中隐隐有些催促。 “横竖我已经得了肺病,时日无多,死在哪里不是死,你们再不动身,要是我死在路上,钱可就拿不到了。” “你有肺病?”闻言,两个汉子纷纷捂住鼻子,一脸嫌恶。 模样上好的一个少年郎,居然是一个病秧子,两人皱了皱眉,心中只觉得晦气,又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顿时拍了拍大腿,立马说到道:“我们得赶快把他卖到北狄去,省得他死在路上,还能大赚一笔。”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准备将少年带走。 少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站起来乖乖跟着。 躲在暗处的南烟织目睹了几人间的交流,只觉得惊骇,恍恍惚惚想起前世似乎也有相同的事件。 也是在她十二岁那年,京城中来了一拨神出鬼没的人贩子,专门拐卖城中长相俊俏的少男少女,卖到与大魏最为相邻的北狄,因他们是民间团伙,朝廷无法向北狄寻仇,所以苦恼了好一阵子。 那段时间,她仍有印象,年轻一点的男女都不敢出门,人心惶惶。 “怪不得当初朝廷怎么也抓不到这伙人,竟是藏在了灵山寺后山。”南烟织微微蹙眉,口中嘟囔一声。 想不到,连这些贼人也懂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灵山寺每日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他们将人虏至此处,任谁也想不到。 眼见贼人即将要把那少年带走,南将军的教导浮现在她心头,南烟织咬咬牙,在几人离开之际,猛然出声: “放开他!” 贼人脚步一顿,向后看去,原本还觉得有些晦气,见到南烟织又不由得喜上眉梢。 “竟然是个标致的小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六章 死期将至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身形一震,瞳孔微微颤动,却又立刻稳住。 他微微抿唇,没想到她会在此刻出现。 “还真是送上门的鸭子,不要白不要。”干瘦的绑匪脸上笑得皱成一团,犀利的眼神从眼皮的缝隙中透射出来,在南烟织身上一阵逡巡。 在他说这句话时,为首的绑匪已经向着南烟织缓步靠近,不时张望,再三确认她身后没有人后,这才放开胆子向她扑过来。 南烟织眼疾手快,侧身躲过即将套在她身上的绳子,心中同时思考着对策。 现在她年纪尚幼,且男女力道本就悬殊,空有一身武艺只怕还是打不过这两个绑匪联手,因此不能靠武力,只能智取。 刚才她确实是冲动了,此处离灵山寺并不远,她可以回去呼救,但方才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她想那么多。 虽然离的不算太远,但竹林严密,呼救的声音仍是无法传到帝庙中的,忽然间,她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亮。 绑匪不停地向她扑过来,南烟织一直躲闪,同时眼神不离开绑匪,聚精会神地找着他身上的破绽,终于,在他动作的间隙,南烟织找准机会,一脚踹中贼人的下腹,用了十成的力道。 “啊!”贼人惨叫,双手紧紧捂住下腹,面容痛苦扭曲,手中绳索顺势掉落在地。 南烟织将绳索捡起,准备将面前的贼人五花大绑,却未注意到另一位干瘦的绑匪早已是又惊又怒,悄无声息向她靠近。 那绑匪手中拿着一块破布,破布上洒满了迷药,悄悄来到南烟织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南烟织正努力绑着那个壮实的绑匪,那绑匪虽被制服却痛得满地打滚,以至于她不太好下手去绑,这才让另一名绑匪钻了空子。 迷药刺激的气味入鼻,她猛烈地咳了几声,眉头紧皱尽力想挣开身后人的束缚,却无济于事,意识渐渐模糊。 见她被迷晕,地上的绑匪恨得双目通红,狠狠的啐了一口,恶声道:“等到了北狄,老子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做最下等的妓子!专给地痞乞丐玩弄!”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恶毒,少年忍了又忍,拳头紧紧握起,终又无可奈何地松开。 他身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了,散落一地。 “我劝你们,别对她动手。”少年蓦地出声,声音森冷,竟听得绑匪心中有些发毛,这才回头看去,只见那人身上的禁锢已经消失不见,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你,你这小子,都快死了,我还怕你不成?”想起他刚刚所说的肺病,尽管被少年这莫名的气势弄得有些发怵,两个绑匪对视一眼后,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的确,”闻言,少年顿了顿,动了动被绑得有些发酸的手腕,缓缓走出亭子,面容也从阴暗处缓缓浮现开来,变得明朗。 尽管只有十四五岁,周身的气度却给人一种君子天成的感觉,一双桃花眼含情潋滟,眉如剑锋出鞘,乍泄的锋芒欲露未露,隐藏于眉目间,纵使俊俏得不似凡人,却不让人觉得好欺负,反而是给人以一种压迫之感。 少年微微抬首,精致的下颌线展露无遗,肤色白皙,但并不像患了绝症的样子。 他勾唇一笑,看着软软倒下的南烟织,呼吸一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冷。 “你们,死期将至。” 第七章 获救 说完这句话,绑匪们还未回过神来,少年动作飞快,径直来到几人面前,一把抱过昏迷不醒的南烟织,小心翼翼将她放到一旁的安全地带。 绑匪回过神来,又气又怒,指着少年威胁道:“你要干什么?信不信到了那边连你也卖到窑子里去?” 少年嗤笑一声,淡淡起身,声音冷沉:“想好,怎么死了吗?” “我看你才是找死。”干瘦的绑匪彻底被激怒,拔出腰间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着少年扑过来,少年头也不回,在他即将靠近之时,反手擒住了他的胳膊。 绑匪一脸惊愕,竟是再也动弹不得。想不到,这个自称病弱的少年,竟有如此大的力道,手上被擒之处升起一阵剧痛。令他心中一阵胆寒。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怎样的人物,开始连连讨饶,只可惜为时已晚。 “刚才迷晕她的,是这只手?”少年神色一凛,冷冷睨了绑匪一眼,内力凝聚,手中力道加大,绑匪顿时痛得面目扭曲身体倾斜,手中的匕首也应声倒地。 “痛!痛!我错了,我放了你们行?”绑匪痛得龇牙咧嘴,少年冷哼,只听关节传来咔嚓一声,绑匪的手腕立马耷拉下来。 又是一声惨叫,少年抢过他另一只手中抓着的绳子,转身迅速将绑匪绑了起来,不给他逃跑的余地,另一名倒在地上的绑匪见状,强忍着下腹的剧痛想要逃离,却被少年发现,两名绑匪就这样被绑在一处动弹不得。 做完这些,少年有些嫌恶地拍了拍方才触碰到绑匪二人的手,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回身将南烟织打横抱起。 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儿,眼中的情绪被碎发遮挡,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喉间不可遏制地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笨蛋。” 他抱着她走出竹林,脚步沉稳坚定,身上甘冽的松雪香传入南烟织鼻尖,后者眉目轻轻皱起,看上去不太安稳,但一时半会仍旧无法醒过来。 少年并不想露面,他将南烟织放到寺庙 不远处偶尔会有香客经过的地方,便立刻飞身离开,不做停留。 南夫人虔诚跪拜后,发现女儿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找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旧不见南烟织,整个灵山寺顿时乱作一团。 一名僧侣最先发现了她,连忙叫人来将她抱回去,见她昏迷不醒,南夫人顾不得其他,赶忙带着南烟织下山找大夫,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明明之前找了好几遍都不见踪影的地方,南烟织究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好在她只是被迷药迷晕了,未等找到大夫,在马车上便悠悠转醒。 见她醒过来,南夫人一路上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连忙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南烟织醒来,见自己躺在马车内,南夫人就坐在她身边,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张口询问。 “那个人呢?” 见她第一句话莫名其妙,南夫人不由得愣住。 “谁?” 南烟织只好将方才的遭遇和盘托出,南夫人听得阵阵后怕,赶忙握住她的手。 第七章 获救 说完这句话,绑匪们还未回过神来,少年动作飞快,径直来到几人面前,一把抱过昏迷不醒的南烟织,小心翼翼将她放到一旁的安全地带。 绑匪回过神来,又气又怒,指着少年威胁道:“你要干什么?信不信到了那边连你也卖到窑子里去?” 少年嗤笑一声,淡淡起身,声音冷沉:“想好,怎么死了吗?” “我看你才是找死。”干瘦的绑匪彻底被激怒,拔出腰间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着少年扑过来,少年头也不回,在他即将靠近之时,反手擒住了他的胳膊。 绑匪一脸惊愕,竟是再也动弹不得。想不到,这个自称病弱的少年,竟有如此大的力道,手上被擒之处升起一阵剧痛。令他心中一阵胆寒。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怎样的人物,开始连连讨饶,只可惜为时已晚。 “刚才迷晕她的,是这只手?”少年神色一凛,冷冷睨了绑匪一眼,内力凝聚,手中力道加大,绑匪顿时痛得面目扭曲身体倾斜,手中的匕首也应声倒地。 “痛!痛!我错了,我放了你们行?”绑匪痛得龇牙咧嘴,少年冷哼,只听关节传来咔嚓一声,绑匪的手腕立马耷拉下来。 又是一声惨叫,少年抢过他另一只手中抓着的绳子,转身迅速将绑匪绑了起来,不给他逃跑的余地,另一名倒在地上的绑匪见状,强忍着下腹的剧痛想要逃离,却被少年发现,两名绑匪就这样被绑在一处动弹不得。 做完这些,少年有些嫌恶地拍了拍方才触碰到绑匪二人的手,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回身将南烟织打横抱起。 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儿,眼中的情绪被碎发遮挡,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喉间不可遏制地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笨蛋。” 他抱着她走出竹林,脚步沉稳坚定,身上甘冽的松雪香传入南烟织鼻尖,后者眉目轻轻皱起,看上去不太安稳,但一时半会仍旧无法醒过来。 少年并不想露面,他将南烟织放到寺庙 不远处偶尔会有香客经过的地方,便立刻飞身离开,不做停留。 南夫人虔诚跪拜后,发现女儿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找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旧不见南烟织,整个灵山寺顿时乱作一团。 一名僧侣最先发现了她,连忙叫人来将她抱回去,见她昏迷不醒,南夫人顾不得其他,赶忙带着南烟织下山找大夫,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明明之前找了好几遍都不见踪影的地方,南烟织究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好在她只是被迷药迷晕了,未等找到大夫,在马车上便悠悠转醒。 见她醒过来,南夫人一路上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连忙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南烟织醒来,见自己躺在马车内,南夫人就坐在她身边,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张口询问。 “那个人呢?” 见她第一句话莫名其妙,南夫人不由得愣住。 “谁?” 南烟织只好将方才的遭遇和盘托出,南夫人听得阵阵后怕,赶忙握住她的手。 第八章 南将军回府 “织织有没有受伤?”南烟织摇头,但南夫人还是不放心,将她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娘,爹爹今日不是要回来吗,若是将此事告诉爹爹,说不定能抓住那些人贩子。” “你啊,和你爹一个德行,老想着别人,还是先将自己顾好。”南夫人佯怒,刮了刮南烟织的鼻头,母女俩会心一笑。 待大夫检查过后,确认南烟织没什么大碍,两人便启程回到南府。 远远地望见将军府的牌匾,南烟织拉开轿帘,便看见那一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正驻足在她家门前,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南将军。 “爹!”下了马车,南烟织朝着南将军飞扑过去,眼中隐隐有热泪,南夫人还未来得及下轿子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唇角微弯,轻轻捂嘴笑了起来。 看到好端端坐在马背上的父亲,南烟织不由得想到前世,父亲战死沙场,父女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中一阵酸涩。 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南将军从马背上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南烟织,张开双臂,任由她猛地扑了进来,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南峥慈爱地摸了摸南烟织的头,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笑意:“爹身上的盔甲有没有把织织撞疼?” 南烟织摇摇头,乖巧地缩在南峥怀中,父女俩都十分享受眼前这一刻,南夫人也默默走到两人身边,三个人的画面看起来其乐融融。 然而片刻过后,推门声响起,硬生生打破了此刻的美好一幕。 南烟巧和徐姨娘出现在门内,南将军回来,她们都很高兴,可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徐姨娘自是不敢多说什么,简单喊过一声“将军”后,便退居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乖巧靠在南峥怀中的南烟织,南烟巧眼底的嫉妒呼之欲出,但还是被她掩藏住,只是手中的绣帕忍不住握紧。 “父亲。”她微微行礼,落落大方,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姿态,与南烟织风格迥异。 南峥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她这声“父亲”,随后牵着南烟织走向府中,南夫人紧随其后,南烟巧和徐姨娘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望着前方父慈女孝的画面,南烟巧内心充满了不甘和嫉妒,绣帕被她攥出了褶皱,徐姨娘看在眼中,但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凭什么父亲从来都只对南烟织笑,凭什么对她一直只有疏离,她哪点不比南烟织强? “织织近日武艺可有进步?”进了房间,南将军低头,慈爱地看着南烟织,只见她小脸扬起笑意,语气中隐隐有些骄傲。 “爹爹教得太少了,织织早学会了,要不是最近老躺在床上,甚至想去军营找爹爹请教呢!” 南峥被她的话逗得爽朗一笑,心中对小女儿也更加喜欢。 如果南烟织是个男子,凭着她在武学方面的天资,将来的成就定不会输给他这个做爹的。 南烟织看穿他的心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了看南夫人,打趣说道:“爹娘还这么年轻,织织想要个弟弟,不知道爹爹愿不愿意成全呢?” paoshuba.com 南夫人羞红了脸,忍不住拍了一下南烟织的头,南将军则是哈哈一笑,回应道:“只要织织想,爹爹一定尽量满足。” 笑过之后,南烟织想起正事,把在灵山寺后山的遭遇说给南将军听,后者听过之后,面上的表情几经变化,并未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南夫人心中也有忧虑,加上坠马,南烟织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她欲言又止,最终没将马蹄铁的事说出口。 仅仅是钉歪了的蹄铁,南烟巧本就不懂这些,也不能因此断定她是故意为之,再加上南峥近日在朝中本就不顺,她还是决定不把后院的这些事情说给他,以免让他徒增烦恼。 南烟织看出南峥或许有什么困难,抿了抿唇,并未追问,沉默片刻后,南峥出声:“爹爹也不希望京中再有人口失踪,等这几日过后,爹会上报朝廷。” “爹爹怎么了?”南烟织关切询问,她想不起来前世这个时间南将军遭遇了什么,那个时候的她并不关注朝廷,也就不曾过问。 不过这一世,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守护爹娘,自然要为他们分担压力。 “织织。”南夫人皱眉,轻轻呵斥一声,想要将南烟织从南将军身边拉过来,谁知道南将军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无妨。” “织织想知道的,爹都会告诉你。” 南烟织转头看向南峥,眼中尽是孺慕之情,南峥声音沉了沉,缓缓道来:“近日,宰相似乎对我颇有微词。” “我只是一名武将,虽然手握重兵,却也知道避嫌,并不过问朝中事务,可尽管如此,依旧要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前些时日我曾提拔过军中一名颇有才干的副将,宰相得知后便上书陛下,意指我僭越,提拔之事未征得陛下的意见。” “只是那所谓的僭越并不成立,我有意提拔那名副将,近日来多将他带在身边,却未曾私自授予过他一官半职。” 南将军叹了口气,官场之事,他不愿多管,只求皇帝能明鉴,等这几日风头过去便好。 南烟织听后,英气的眉宇微微皱起,眼神中有自己的考量。 如此小的一件事,宰相竟然要拿出来说,必然不是诚心要作对。朝野之下所有人都看得清,宰相其实就是皇帝用来监视朝中事务的另一只眼睛,他的意思多半就是皇帝的意思,而他这样做,基本可以确认是出于皇帝的授意。 只是,这些年战事吃紧,皇帝为何会对南将军有意见?这一点南烟织想不通,前世皇帝在魏长轩登上皇位之前便已病重,因此她和皇帝并未有过多的接触,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根据魏长轩的性格,她也能推断一二。 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的皇帝绝非一个念旧情的人,哪怕当初魏长轩是他的亲生骨肉,依旧老老实实在冷宫待了十多年。 方才南将军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想必就是这个原因,皇帝现在恐怕对他有些怀疑。 第十章 计策 “织织不会让爹爹为难的。”南烟织伸手,抚平南将军眉间的皱褶,惹得他心中一阵宽慰。 只是灵山寺后山的绑匪已经暴露行踪,若是再不上报朝廷,恐怕以后再难抓住他们,还会继续为祸民间。 这样想着,南烟织仔细搜寻着前世的记忆,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六月初六是皇帝的寿辰,官家嫡女们都会准备自己的才艺,往年南烟织是不会参与的,毕竟她只爱习武,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因此往年都是由南烟巧代为参加。 最得皇帝欣赏的小姐,皇帝都会满足她们一个愿望,若是她有能力争得这个位置,便可以趁机将自己的请求说出,那伙贼人也能尽快落网。 后日就是六月初六,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告诉了南夫人和南将军,两者皆是一惊。 “织织,真的想参加?”南将军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若真是让她上表演琴棋书画,搞不好真会贻笑大方。 南烟织心中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水平,尽管自己也有些怀疑自己,但重活一世,她面皮也厚了许多。 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总要试一试的。 见她如此肯定,南将军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她本就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就算真演砸了,难道还有人敢笑话他们将军府? 看着很快便达成共识的父女二人,南夫人好气又好笑,转念又想到南将军今日还没怎么吃上东西,连忙催促父女二人出门,准备上桌吃饭。 父女二人乖乖听话,房门打开,谁知,不小心碰到一个人,那人没站稳踉跄几步,不慎打碎了走廊边上的花瓶。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入耳,南烟织抬眼一看,正是南烟巧。 南烟巧连连后退,眼中充盈着委屈的泪水,瘦弱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 她咬着唇,泪水欲落未落,倔强地看着南将军,颤声道:“父亲,真的决定让妹妹替我去了吗?” 她声音柔弱,字里行间满是绝望无力的控诉。 往年都是她去的,凭什么南烟织一开口就变成了她的?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她的及笄之年,南烟织却还要抢这个在皇帝生辰宴上献艺的机会,岂不是要断她的路? 她本来还想着,若是能在这次生辰宴上一鸣惊人,与哪个皇子一见倾心凭什么南烟织连这个机会也要剥夺,凭什么? 徐姨娘找了南烟巧许久,当看到她大着胆子质问南将军时,魂都快吓掉一半,连忙上前拉住她。 “将军,是妾身没管好烟巧,还请将军千万别怪罪,烟巧也是您的女儿啊。” 南烟织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本来皇帝的生辰宴只有嫡女可以参加,她前些年没兴趣去,南烟巧代替她去了,今年她想自己去,怎么反倒成了她抢她的? 南烟织冷了冷眉目,这个姐姐,前世也是这般,似乎她的所有东西,她都觉得理所应当归她所有。 她不在意,能给的便给了,可她还嫌不够,以至于爬上了魏长轩的床。 和她娘一样,只是魏长轩并不如南将军这样好。 而南烟织之所以不恨南烟巧,便是因为后来的她,已经不爱魏长轩。她看清了她的面目,看清了自己多年的付出是何等的荒谬,于是毅然决然奔赴黄泉。 可是不恨,并不代表不厌恶,南烟巧的本性始终是自私自利,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第十一章 负气出走 \"烟巧,陛下的生辰宴原本就只有嫡女可以参加。\"南将军看着南烟巧伤心欲绝的模样,有些诧异与无奈。 南烟巧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模样,仅仅是一个生辰宴,没想到她会这样在意。 虽然都是自己的女儿,南烟织像他,又是南夫人所出,不免更疼爱一些。 况且那名额本就是南烟织的,将军府从来没有少过南烟巧母女的吃穿用度,此刻南将军也只当南烟巧是耍起了小性子。 他伸出手,想要落到大女儿的肩膀上,毕竟是做父亲的,见自己的女儿落泪也想要哄一哄,可谁知,南烟巧却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神倔强含泪地看着南将军与南烟织母女三人,脚步后退。 南烟织见到她的这一举动,错愕不已,面上看不出来,南烟巧胆量竟然大得出奇,敢对南峥做出这样的举动。 “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不偏心。”说完这句话,南烟巧语气颤抖,泪水终于落下,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徐姨娘心疼不已,掏出手帕想要替她拭泪,却被南烟巧躲开。 “巧儿!”南烟巧看着瘦弱,力道却也不小,转身跑开的时候撞到了徐姨娘的肩膀,撞得她踉跄几步。 见南烟巧表现得如此反常,南峥的脸色也是难得地冷下来,冷声呵斥住徐姨娘:“不许去找她,让她自己想清楚!” “将军”徐姨娘目露祈求,然而南将军因为方才南烟巧的不敬,此刻正是在气头上,当即扭头离去,不作理会。 徐姨娘唉声叹气,看着南烟巧跑开的方向,哪怕心中担忧,也是不敢违抗南将军的意思,只能暗自垂泪。 南烟织在心中啧啧两声,此刻竟有些佩服南烟巧的勇气。 南将军可是大魏的镇国将军啊,就算是亲爹也不能是这样的态度。南烟织不明白南烟巧为何会如此看重此次的生辰宴,但为了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与南峥闹别扭,实非明智之举。 南烟巧跑开后,见身后并没有人跟上,心中更为委屈,一气之下改变了原本要回房间的路线,趁着看门的仆人不注意,一把溜出了将军府。 跑出几丈远后,她愤愤地看向身后将军府的牌匾,眼中满是怨念。 都是女儿,为什么南将军总是和南烟织有说有笑,偏偏要忽略她? 为什么她连着参加了好几年皇帝的生辰宴,只因为南烟织想去便要剥夺掉她的资格? 南烟巧越想越难过,同时心中也暗暗较劲。 是不是她不见了,南将军才会多关注一下她?这样想着,她咬咬唇,转过身来,不再看将军府一眼。 南烟巧虽然心思深沉,此刻却也只有十五岁,加上之前一直被养在闺阁,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熟悉。 京城繁华,很快她便迷失在车水马龙中,有些分不清方向。 但她依旧赌气在街上走着,耳边全是商贩的叫卖声,她置若罔闻,一心只想在此刻远离将军府,好让南将军后悔今天的举动。 第十二章 天生凤命 将军府的小姐,扔在人堆中自然而然的扎眼,更何况南烟巧身姿纤细窈窕又面容姣好,看起来与周围的平民格格不入。 她一脸郁色,行色匆匆,路边两个身着平民服饰,样貌普通的男子很快注意到她,暗中对视一番,比了个手势。接着,原本在一旁摆着摊无人问津的瞎子算命先生忽然站起身来,南烟巧正好撞上他,肩膀被撞得有些生痛,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皱眉看向他。 见对方是个算命瞎子,南烟巧不打算理会,侧过身想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南烟巧正在气头上,嫌恶地甩开,恶狠狠喝斥道。 瞎子不以为然,一脸堆笑,眼神空洞却依旧面朝着她,故作高深道:“老朽自然知道,姑娘非富即贵。” 南烟巧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看,确认他是真看不见,心中不免有一丝疑问:“你怎么知道?” 瞎子嘿嘿一笑,捋了捋胡须,手做掐诀状,声音神秘:“自然是算出来的,我不但算出姑娘非富即贵,还算得出,姑娘因何负气出走。” 听到这里,纵使心中依然有气,南烟巧也不免有些好奇,这瞎子竟然知道她离家出走。 “因何?”难道算得真有那么准?南烟巧试探问道。 又是捋了捋胡须,瞎子停顿片刻,确认南烟巧已经上钩后,这才神神叨叨说道:“姑娘所求得不到满足,更怕因此错失良缘,不知老朽可有说错?” 这下南烟巧是彻底惊住,这算命瞎子所说的居然和她心中想的分毫不差,难不成真有些本事? “瞎子”将南烟巧犹疑的面色收尽眼底,依旧装作眼神空洞的模样,心中已是十拿九稳,乘胜追击道:“姑娘若是好奇自己的姻缘,还请与老朽去往陋巷中详谈。”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附近的巷子,南烟巧望过去,只觉得那巷子有些阴暗偏僻,与周遭的繁华格格不入。 她皱了皱眉,尽管心中很想知道答案,却也不是毫无防备之心,于是问道:“这里不能说?” 瞎子点头,老神在在地略微俯下身子,用仅有他二人能听清的音量说:“姑娘命格极贵,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导致姑娘的命格出了差错,将来不能母仪天下了,岂不损失惨重?” 算命瞎子的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正中南烟巧心坎,她瞳孔地震,耳畔回荡着方才他所说的“母仪天下”四个字,良久才回过神来,愣愣说了声“好”。 母仪天下若这真是她的命运,区区南烟织,她又何须放在眼里?将来便是给她提鞋都不配! 南烟巧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之前在南府的不愉快此时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不等算命瞎子提醒,她主动转身走进一旁不远处的陋巷,眼中满是欢欣。 “瞎子”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与一旁的两个男子打了个眼色,这才不慌不忙地拄杖跟上。 为了避免被旁人听见,南烟巧还特意往里面走了些,这样二人说话的声音便不会传出去。 第十三章 春桃 此刻她心中迫不及待想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有凤命,待瞎子跟上后,立刻追问道:“你方才所言,可否属实?若是敢骗我,当心你这条狗命!” 听她这样说,“瞎子”一边维持着表演,一边用空洞的余光瞟着南烟巧身后,特意拉长语气道:“自然是” 南烟巧焦急地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神色期盼,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身后正有人步步逼近! 后半句话还未来得及听见,南烟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块散发着刺鼻异味的破布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慌忙挣扎几下,却不小心吸入更多,意识很快模糊,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出现在南烟巧身后的,正是方才街上的那两名男子。确认她已经晕倒之后,两人面上露出一脸淫笑,忍不住在南烟巧身上摸来摸去,半晌才停手。 摸完后,顺手扔给瞎子一个钱袋,瞎子掂了掂,分量足实,看样子是比较满意。 “模样不错,年轻漂亮,又是个雏儿,到了北狄那边肯定能卖不少钱。”其中一名男子将南烟巧打横抱起,语气愉悦,仿佛钱财已经得手。 “瞎子”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南烟巧,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将钱袋收进怀中,这才假意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出身是富贵,只是这命,可就不一定配得上这出身喽。” “小姐,你这都练了一下午了,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春桃一脸为难地看着南烟织,她已经被小姐拉着看了一下午的舞了,毫不夸张地说,她都已经能将舞步熟记在心中。 可是南烟织跳出来,总是差了点感觉。 南烟织多年习武,虽说跳了一下午,却并不觉得累,只是忍不住有些沮丧。 “后日就是生辰宴了,这样的舞步,距离魁首恐怕还很遥远。”也许是年岁影响到了心性,南烟织毕竟又回到了十二岁,忧愁的心绪都写在了脸上,春桃叹了口气,拿起绣帕替她擦拭起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小姐一定可以的!”春桃一脸信任地看着她,南烟织受到鼓舞,不由得握住春桃的手,令其受宠若惊。 这个前世对她最忠心的婢女,因为看不惯南烟巧压着她而忍不住替她抱不平,便被魏长轩发配到边塞,她一直都记得。 前世春桃被发配后,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她怎么寻找都始终不能取得联系,最后听说是早已被边塞的官兵折磨致死,尸骨无存。 一想到这,南烟织忍不住又湿了眼眶,春桃见状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练不好舞步,赶忙安慰,谁知南烟织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眼神坚定。 这一世,她同样也要保护好她。 “春桃觉得,我的问题出在哪里?”南烟织发问,春桃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心中再三考量之后,这才说道:“这支舞很柔,是官家小姐中最时兴的舞,可在我看来却是不怎么适合小姐您。” 第十四章 新意 “哦?”南烟织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 春桃得到鼓舞,于是便畅所欲言。 “小姐练了十多年的武,长相又比寻常女子英气一些,这样柔和的舞跳着反倒显得生硬,奴婢觉得,小姐或许更适合舞剑。” “舞剑?”南烟织点点头,春桃说的不无道理,她回眸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面容精致中带着一缕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英气,的确不适合这样柔和的舞步。 但是舞剑似乎也行不通,皇帝的生辰宴不宜出现刀剑这样的物品。 那该如何是好?南烟织皱眉,向春桃说出自己的顾虑。 春桃听后,歪歪脑袋,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小姐不一定要拿着剑呀。” 南烟织抬眸,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只听她继续说道:“小姐可以拿着其他东西,像什么木剑啊毛笔啊之类的,然后像舞剑一样舞出来,奴婢觉得也是可以的,至少比现在要好。” 春桃的一席话让南烟织醍醐灌顶,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也随之从心底冒出。 她忍不住用力抱了抱春桃,许是动作太过热情,竟惹得春桃忍不住红了面颊,乍一看真像个粉扑扑的桃子。 “春桃!你真是我的好春桃啊。”南烟织忍不住扑到春桃怀中蹭了蹭,随后再次起身看向她,眼中闪烁着兴奋,浑身也充满了力量。 她向春桃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后者听后眉目中也流露出赞叹,还隐隐约约有一丝崇拜。 “我可以将这支舞中的几个舞步换成剑式,融合在舞蹈中,手中再拿上一支特制的紫毫,一舞一动间挥毫着墨,为陛下作一副寿图。” “小姐您真的太有才了!”春桃连连发出赞叹,她似乎已经能想象到这支舞由南烟织呈现出来将会是何等的惊艳。 只是,高兴之余,她又不免多虑,看向南烟织的眼神中有些犹豫。 “小姐,后日便是生辰宴了,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仓促啊,毕竟您之前也没有作画的底子。” 南烟织听后,扑哧一声,伸出食指点了点春桃的脑门,解释道:“傻春桃,舞步我已经熟练,剑式也是我熟悉的,至于作画,京中人皆知南将军的小女儿习得了一身武艺,琴棋书画却样样不会——” 南烟织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唇角微弯,春桃听过点了点头,面上的粉雾是消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摸不清头脑的疑虑。她还是不明白小姐为何看上去并不心急,甚至还笑得出来。 南烟织被她这副样子逗得哈哈一笑,便也不再卖关子,将剩下的话如实告知:“正是因为知道我琴棋书画不行,所以我画得差强人意也在情理之中,这支舞的精髓不在于舞步和绘画,而在于整体的新意,绝对是官家小姐中独树一帜的。” 说罢,她想到什么,笑了笑补充道:“陛下每年新纳那么多妃子,想必也是个喜欢新意的人,届时我上台,只要将这支舞完整地展现出来便成功了,当然,书画方面我也会尽力做到最好。” 第十五章 寿比南山 被南峥呵斥后,尽管徐姨娘内心无比担忧南烟巧,却还是忍住没有去找她。 她一脸哀切地回到房中,即将进屋时看了一眼南烟巧紧闭的房门,心中不是滋味,却也只能叹口气,随后将自己的房门关上。 饮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心思稍微沉下来后,徐姨娘回想了这些年南府对她们母女的态度,虽然让人挑不出不是,却也没有什么家的感觉。 吃穿用度上虽不曾少过,也愿意花钱培养南烟巧,甚至南峥偶尔回来几天,也会分出一两天留宿在她房中。 可只有徐姨娘自己清楚,自从十多年前爬床之后,南峥便再也没碰过她,留宿几日纯粹是为了维持内院关系, 从来都是和衣而眠。 一想到这些,她便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胸中郁结不得纾解。 春桃痴痴地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人,眼中全是她的倒影。 一舞终了,南烟织停下动作,回眸看向春桃,只见她微张着嘴,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南烟织轻声笑了笑,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春桃这才回神,看着一身白衣的南烟织,言语中满是赞叹。 “小姐这舞由您舞出来,真是美极了。”从她的神态便可以看出,这句话完全不夸张。 “光看舞去了?”南烟织点了点她的脑门,春桃于是又看向一旁泼墨绘成的寿图。 山势险峻,重峦叠嶂,点点墨汁化作云雾缭绕,画虽不算太惊艳,寓意却是直截了当。 寿比南山图,便是在这舞间绘制而成。南烟织手上拿着一支特质的紫毫,比寻常用笔要大上数倍,舞步柔美中又不失飒爽,这样的舞,这样的笔,碰撞出来的画,即便是不够出彩,那飘渺和不拘流俗之感也足够秒杀众人了 春桃见南烟织身上沾染了些许墨汁,虽不是太扎眼,但皇帝生辰宴这般重大的场合,还是不要出什么差错的好,不由询问。 “小姐要不要换一身衣服,这白衣裳虽然好看,却也容易被墨汁染脏。” 南烟织摇了摇头,反问道:“那春桃觉得,我这样显脏吗?” 春桃仔细看了看她,虽然此刻的南烟织只有十二岁,正是豆蔻年华,但由于常年习武,身姿已经初具少女模样,玲珑有致,配上一袭白衣显得衣袂翩翩,恍若月上仙子,几滴墨汁在白衣上晕染开来,不仅不显脏,反而恰好增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显得整个人更加灵秀通透。 春桃摇摇头,南烟织接着说:“我很少穿白衣,但总有感觉,穿这身衣服准是没错。”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南烟织在家刻苦练习了一番,直到做到滴水不漏后,才安心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春桃已经替她将所有东西准备妥当,南夫人和南将军同坐一马车,她则跟在二人的后面。 马车里只有她一人,前世的南烟织早已走过皇宫的每一处角落,她随手掀开轿帘,眼神掠过那深红的宫门,随后便不再看一眼。 第十六章 他的令牌 南府离皇宫不算太远,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南烟织被佣人搀扶着下车,却不见南将军和南夫人。 想来是已经先行进去了,南烟织摇头,叹了口气,唇角却忍不住泛起笑意。 爹娘感情好,忘了有她这个女儿跟在后面,不过好在她对皇宫熟悉,自己也能找到宴会的位置。 春桃此刻正带着东西往皇宫赶,南烟织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因此两人没在一起。 她依据前世的记忆找到一处宫殿,若是没记错的话,皇帝曾经办寿宴都是在这里。果不其然,当她走近时,已经能听见宫殿内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 南烟织提起裙子,刚想走进,却被看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南烟织连忙解释:“我是将军府的小姐。” 在她表明身份后,侍卫依旧不愿放过,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她,追问道:“南将军怎么可能不带着自己的女儿?令牌拿出来看看!” 南烟织没法解释,只好在身上找起了令牌,只是她此刻穿着接下来跳舞要用到的一袭白衣,又怎么随身带着令牌呢? 她皱了皱眉,看向宫殿内,也不知道南将军和南夫人什么时候能想起她。 她如实说自己没有令牌,侍卫则是尽职尽责,表示没有令牌不准许入内,南烟织叹了口气,乖乖在殿外等候,希望南夫人能早点来找她。 此刻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全被那人收紧眼底。 南烟织微微垂首站在一边,却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这令牌管不管用。”少年的声音清朗,不带什么感情,南烟织听见,默默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郎颀长清瘦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并不扎眼,可不知为何,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让人感觉此人周身的气度不凡。 或许是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少年适时转过头,淡漠的眼神掠过她的身体,很快又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仅仅是这一眼,南烟织只看清少年面上带着的银质面具,以及流畅精致的下颌,并未认出他是谁。 侍卫接过令牌,对视一眼后,立刻放行,少年大步流星,南烟织乖乖从侍卫手中拿过令牌,跟着他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少年忽然停下来,南烟织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他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僵硬,但很快又缓和过来,面具下的脸依旧不带表情,像是在酝酿什么,南烟织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便听见前面的人薄唇轻启,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笨蛋。” 南烟织:若是她现在说她不是故意不带令牌的,也不是故意撞上他的,不知这人可会相信? 少年转过身,向她伸出手,南烟织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令牌放到他手上。 令牌上还带着少女的余温,那人接过后,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下,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南烟织原地愣了片刻,并非是因为他的手修长好看,而是因为当她再次看到他戴着面具的脸后,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熟悉之感,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第十七章 再见魏长轩 南将军和南夫人进了宴会,落座之后,才发现南烟织没有跟上。 南夫人着急,忍不住皱眉看向一旁的南将军:“织织不在,她第一次进宫,我怕她会迷路。” 南将军也是觉得大意…了,南烟织没有跟上,他们居然才发现,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担忧:“有劳夫人了。” 南夫人点点头,赶忙起身准备去寻南烟织,却见她正从不远处缓缓走近,竟是自己找到地方了。 看见南将军和南夫人后,南烟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身边。与此同时,刚才的黑衣少年也落座在他们对面。 “川儿,怎么才来?”陆明羽皱了皱眉,看向姗姗来迟的陆羡川,语气严厉中带着一丝责备。 陆羡川浑不在意,轻笑一声径直落座,拈起桌上的酒杯,视线淡淡扫过对岸正和南将军他们有说有笑的南烟织。 “路上遇见一个小笨蛋,耽搁了片刻。” 听他语气有些轻佻,陆明羽皱了皱眉,但碍于场合,并未多说什么。 宰相的嫡子由于生母难产而死,自小体弱多病,因此像皇帝生辰宴这样的盛会,都是陆羡川陪着来。 别的坐席上,文武百官都是带着自家的女眷出席,就他们这桌坐了两个大男人,不免显得有些孤寂。 南烟织和南夫人说话之余,隐隐感觉有人看向自己,抬眸一看,正巧看见刚才帮了自己的黑衣少年坐在对岸,只不过那人似乎并未发现她,视线并未落到她身上。 南烟织刚想和南夫人说明是他帮了自己,却看见坐在他身边的陆相,心下略微惊讶,即将出口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他竟然,是陆相的儿子? 陆相一共就两个儿子,嫡子常年卧病,那方才那个少年,很显然就是他的庶子了。 陆羡川,这个人,南烟织不熟悉,却是有些印象。前世魏长轩一直想要铲除的人,似乎正是他 他具体做过什么事,南烟织不清楚,但既然是能让魏长轩头疼的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南烟织不禁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陆羡川喝着酒,有面具作为遮挡,余光时不时落到南烟织身上,见她忽然看向自己,手中动作一顿,杯中酒水险些洒了出来。 陆相一个老古板,见不得这些,当即想要训斥一句,却被打断,正在这时,皇帝带着皇后和几名贵妃进入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汇聚到上首。 皇帝正值壮年,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皇后站在他身边,身后跟着贵妃们和几位皇子。 南烟织一眼便看见人群之中的魏长轩,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周身的气息却忍不住发冷。 魏长轩想不到,这时的他竟然有资格出席皇帝的寿宴。南烟织敛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想过魏长轩会出席,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手段争取到这次机会,不过眼下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她今日还有要事,万不能受他影响。 第十八章 登台献艺 皇帝看了眼殿内来贺寿的文武百官,面上露出笑意。今日他显然心情很好,便告诫众人不用行礼,和皇后一同坐到高位上,皇子和贵妃们也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南烟织看了一眼,见魏长轩自觉坐到最边缘的位置,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谁又能将眼前这个卑微的皇子,与日后君临天下的帝王联系在一起呢?当初的魏长轩为了皇位,可谓是不择手段。 “众爱卿来贺寿,朕心甚慰。”皇帝开口,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陆相听后,适时起身接过皇帝的话头,冲着高位先行作揖:“恭贺陛下四十大寿,愿陛下龙体安康,天佑真龙,保我大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群臣见状,也纷纷起身,学着陆相的样子说起寿辞,皇帝笑得合不拢嘴,龙颜大悦,随即挑了几位马屁拍得最好的大臣下发了封赏。 南峥作为一界武夫,口才自然比不上文臣,封赏也就落不到将军府头上。 不过将军府不差这一点封赏,没必要去争,南将军对皇帝的衷心天地可鉴,这才是最重要的。 “众爱卿平身。”皇帝发话后,所有人纷纷坐下,觥筹交错间,宴会的重头戏开始。 官家小姐们依次献上自己的才艺,弹琴者众多,大多技艺精湛,可惜听多了让人感觉有些千篇一律。跳舞的也不少,舞姿翩跹婀娜,只不过令人尴尬的是,有几位小姐撞了同一支舞,让人看得有些腻味。 南烟织手心布满了汗水,心中比前世第一次上阵杀敌还紧张。她之前几乎没学过跳舞,之所以能在两天内准备好也是因为有习武的底子,殿内少说一百多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起舞,前世今生都是头一遭。 不过很快,她便不紧张了。不远处的春桃向她使了个眼色,表示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模样俏皮可爱,南烟织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织织不紧张吗?”坐在身边的南夫人听见南烟织的笑声,不由得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当娘的已经紧张到手心全是汗水了,南烟织竟然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南烟织莞尔一笑,握住南夫人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汗水,心中有些感动,同时也觉得身后有了后盾。 若说刚才确确实实有些紧张,此刻是一点也不了。 “织织不紧张,织织要给娘亲和爹爹争光。”南夫人和南将军听到南烟织的话后,心中均是一暖。 很快,其他小姐们都表演完毕,轮到了南烟织,太监宣读着名册,声音尖细:“镇国将军府,南烟织——” 宣读的声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她身上,南烟织神情自若,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陆羡川饮下最后一口酒,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一抹白色倩影,面具下的容颜也随之柔和下来,好看的唇形微张,默念出那两个字,只有他自己知晓。 “织织” 南烟织走到大殿中央时,春桃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放置妥当。在场的官员们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 第十九章 一舞倾城 “这,不是要跳舞吗?笔、墨,还有这么大一张宣纸,是何意思?”有人低声议论,声音虽小,却还是传入了皇帝耳中,原本对宴会中的表演提不起兴趣的魏长轩听见了这样的言论,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待看清大殿中央少女的容貌后,魏长轩心头一震,呼吸有些发窒。 这个少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曾在梦中见过。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台上的道具,目光落到南烟织身上,只见她神情不卑不亢,行礼过后,便开始自己的表演。 她右手握着紫毫,神情专注。舞步先是柔和,转而又变得凌厉,仿佛锋芒毕露的剑招,手上的紫毫如同有灵性般沾上墨汁,衣袂纷飞间,墨汁溅染到宣纸上,落笔之处峰回路转,勾勒出重山之妙。山形既显,舞步又变得柔和,点点墨汁落到画卷上,竟化作那虚无缥缈的云卷。 台上的人儿白衣胜雪,舞姿优美,身形玲珑,在场之人均看得如痴如醉,皇帝也不由得看痴了。这样别出心裁的舞蹈,简直将之前所有的表演全部比了下去。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宣纸上,竟然渐渐呈现出一副山水图,画得虽然不算太过出彩,但在这样的场合,寓意却是极好的。设计出这支舞蹈的人,必然是冰雪聪慧。 南将军和南夫人也是惊得对视一眼,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一舞终了,南烟织微微喘着气,看着众人的反应,只见众人仿佛被震慑住一般,殿内一时间没了声响,随后是皇帝开口,边鼓掌边连说了三个好字,雷鸣般的喝彩声便后知后觉一般在殿内爆发出来。 陆羡川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人儿,桃花眼中流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 “南爱卿果真是教女有方啊,庶女本就极为出色,想不到这第一次露面的嫡女,居然是更胜一筹啊。”皇帝投来赞许的目光,南峥起身作揖谢过,心中也是为南烟织感到骄傲。 南烟织回到席间,南夫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她累不累,感动之余又不由得有些好笑。 此时她略微有些渴了,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却不由得对上一个人的视线。 是魏长轩。 他坐在角落处,见被她发现,也不隐藏,目光打量着她毫不避讳,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南烟织被看得直犯恶心,将杯子放回桌上,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却还是难掩嫌恶,英气的眉毛小幅度地蹙起,倒不至于被旁人发现。 可即便是这样细微的表情,陆羡川却如同她肚里的蛔虫般,很快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魏长轩离他不远,就坐在陆相旁边的席位,陆羡川转头凉凉地看过去,作势要拿陆相身边的酒,却“不小心”碰倒了瓶身,酒水倾泻而出,好巧不巧全落在了魏长轩身上。 魏长轩下身的衣裙很快湿透,面色阴沉下来,陆相见状赶忙斥责陆羡川,可后者有面具作为掩藏, 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啊,没注意到六皇子在这里,实在对不住。” 第二十章 请命 魏长轩面色阴沉,没说什么,起身去换衣服。 这一幕恰好落在南烟织眼中,她再次打量了一眼对面席位上戴着银质面具的少年,不知为何,明明身处在宴会中,她却忽然觉得那少年好像不羁的烈鸟,本该自由翱翔在大漠广阔的天空。 此念头一出,南烟织摇摇头,对方可是陆相的儿子,她想得有点多了。 在她之后,又有几位官家嫡女登台献艺,不过再也没人能比她更惊艳。所有人表演完毕后,皇帝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看样子心情十分愉悦。 “众爱卿家的女儿,无一不才貌双全,今日的表演都精彩绝伦,不过,要说朕最钟意的——”皇帝语调拉长,眼神扫视一圈,最终落到镇国将军府的席位。 “还数南爱卿的小女儿。” 南将军听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有多高兴,身体反应却是很迅速,立马拉着南夫人和南烟织起身谢恩。 “小女顽劣,多谢陛下抬爱。” 皇帝看向南烟织,让她抬起头,待看清她的容貌后,微微眯了眯眼。 南烟织的美,不同于寻常女子。尽管她现在只有十二岁,面容已经初具倾城之姿,眉眼随了南将军,英气之余又不失女子的柔美,让人一见难忘。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发问,南烟织走出席位来到殿前,向着高位行了行礼。 “回陛下,臣女名唤南烟织。”她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全是将门嫡女的风范,皇帝眼中划过一丝赞赏,随后问道:“今日你得了魁首,可有什么想要的?” 趁此机会,南烟织大方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臣女不才,前日偶然撞见近日京中日益猖獗的人贩子,地址正是在灵山寺的后山。”说罢,她主动跪下,看着上首的帝王,眼含坚定:“当时还有一位少年,正要被绑匪押送到北狄,可惜臣女势单力薄未能救下他。臣女不要封赏,只求陛下能尽快派兵捉拿贼人,以免更多的人遭受无妄之灾。”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叫人挑不出错,那人贩子也是最近朝廷一直头疼的问题,只不过这地址灵山寺,皇帝信佛,每隔一段时间也会亲自去灵山寺祭拜,当听到她说出灵山寺时,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前不久,他还曾亲自上过灵山,若是绑匪真藏在灵山寺后山,岂不是意味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纰漏?那到底是绑匪猖獗,还是他这个做皇帝的眼瞎? 帝王心思百转千回,更何况他本身就不喜别人说自己的不是,因此尽管南烟织并没有那个意思,皇帝此刻的面色也是有些不虞。 “朕若是因你一面之词便派兵直上灵山,岂不是对佛陀不敬?若你真的肯定贼人就藏在后山,拿出证据来,朕便应了你的请求。” 南烟织皱眉,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帝是这个反应。捉拿人贩子,不应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吗?怎么反倒还要她拿出证据? 第二十一章 面具之下 南烟织跪得笔直,此刻所有人都看着她,想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说。南将军和南夫人看在眼里,却没法帮忙,毕竟他们没有亲身经历那日的事情。 南烟织心下沉了沉,同时也清楚,她拿不出证据。那日在场的,只有她和那个少年,而现在,那名少年说不定已经被卖到北狄去了。 皇帝直直地瞧着她,眼底不带什么感情,见她许久没有拿出证据,正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川儿!” 陆羡川从坐席上站起来,陆相阻拦无果,面色带着些焦急。 他不慌不忙走到殿前,南烟织转头看向他,杏眼睁大,眼中流溢着一丝困惑。 陆羡川心中叹了口气,面具下的脸没什么表情,径直来到南烟织身边,单膝跪下,声音清朗: “回禀陛下,我就是那个证据。”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南烟织目露惊愕,却无法透过面具捕捉到他的表情,只好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 “你” 陆羡川略一勾唇,并未看向她,而是在等皇帝发话。 果不其然,本以为没有证据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谁知突然冒出个陆羡川,皇帝狠狠地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陆相,眼神凌厉,陆相明白皇帝心中所想,可陆羡川举动突然,他也没能拦下。 “莫非,你就是她口中那名被绑的少年?陆爱卿,可有此事?” 陆相不知该如何作答,陆羡川神态自若,从容回应道:“在下确实曾被贼人绑去了灵山寺后山,却是故意为之。” 说着,他语气中似是带了些懊恼,解释道:“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去贼人老巢探个究竟,满足一下好奇心,谁知正好被南姑娘撞上了。” 他这番话一经说出,所有人都是一副略微吃惊的模样,不少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相,只见他脸色铁青,着实有些被气着。 想不到,一本正经的陆相,竟然会养出这样肆意妄为的儿子? 陆相闭眼深吸了几口气,脑海中一直想着陆羡川的娘,试图平息心中的怒火。 皇帝听了他的解释,同样觉得匪夷所思,当即说道:“若你正是那名少年,因何戴着面具?摘下面具看看。” 在他决定为她站出来时,便已料到皇帝会这样说。闻言,陆羡川没有犹豫,修长的手指覆上那银色的面具,顷刻间,面具缓缓落下,他的面容也渐渐浮出水面。 南烟织不是一个看重皮相的人,却还是忍不住晃了神。 这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呢?前世魏长轩已经足够俊美,可放在这张脸面前,仍是不够看。 他眉眼比之寻常人要深上一些,肤色白皙,剑眉根根分明,墨色浓重,如远山入鬓,偏又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中盛着波光粼粼的清明,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好看,唇色比寻常男子偏红一些,仿佛三月饮露初开的桃花瓣。 如此俊逸到让人有些失神的长相,略带一丝女气,可再看陆羡川整个人,这一丝女气又不由得让人忽略。 身量颀长挺拔,明明是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第二十二章 三娘 这是陆羡川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摘下面具,除了陆相面色中带了些焦急,其他人俱是有些吃惊。 其俊美的程度,比之皇帝年少时更盛。高位上的帝王仔细打量了下殿前跪着的二人,声音威严:“你且仔细看看,他可是你那日所见的少年?” 南烟织闻言,微微抿唇,陆羡川低头瞧见她思索的样子,面色不由得更加柔和。 那日少年被绑于亭中,她看得并不真切,可如今见到陆羡川的模样,那少年的眉目也渐渐清晰起来。 真的是他。 可是,她明明记得,那少年似乎说过自己有肺病?眼前这人龙姿凤章,一点不像身染绝症的样子。 “回禀陛下,的确是他。”南烟织压下心头的疑虑,如实回答。 尽管摘下了面具,她却觉得眼前这人越发神秘,身为宰相之子,为何会被人贩子所抓?明明此前素不相识,又为何要站出来替她说话?她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陆羡川绝非简单之人。 皇帝眯了眯眼,见她神色肯定,不像是有所欺瞒,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略一沉思后,还是允了她的请求。 “南爱卿,此事既然是由你的小女儿提出,那便由你来负责。”见皇帝松口,南烟织欣喜,模样落到陆羡川余光中,眼底又是一阵柔和,忍不住轻叹一声: “笨蛋。” “啊?”南烟织沉浸在欣喜中,待回过神来时,身边人已经回到了坐席上,再次戴上了那银色的面具。 一路上,马车内气压极低,陆相铁青着脸没有说话,陆羡川一直看着车窗外,待见到南府的马车远去后,才淡淡收回视线。 陆相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回到陆府后,他拂袖下了马车,陆羡川紧随其后,两人来到后院,房间内隐隐有咳嗽声传来,陆相听后,眉心一皱,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推开门,一股药香扑面而来,陆相连忙走进,床榻之上,一女子正虚弱地靠着,婢女手中端着药碗,女子却皱着眉不愿喝下。 “三娘。”陆相唤了一声,来到床边,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此刻房中仅剩陆羡川、陆相与女子三人。 “明羽。”女子虚弱地撑着身子坐起来,眉目也终于得以显现。 深目高鼻,肤色白皙,唇色因为身体虚弱而略显苍白,鬓边有几根若隐若现的银丝。 虽然看着有些苍老,却难掩面容精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异域美人。 “三娘快喝药。”陆相盛了一勺药汁,放到唇边吹了吹,女子却笑得无奈,推拒着不愿喝下。 “明羽,你知道的,这些药没用。”说着,她咳嗽几声,看见陆相身后的陆羡川,眼神中流露出欣喜。 “川儿。”她唤了一声,陆羡川摘下面具,乖乖走近。 “川儿越发像她了。”女子抚摸着他的脸,口中喃喃,思绪有些飘远。 陆相闻言,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是啊,越来越像了,也不知他今日在殿前摘下面具,陛下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第二十三章 南烟巧失踪 女子听后,手臂一顿,缓缓落下。 “川儿,你让皇帝看见你的面容了?” 陆羡川点头,解释道:“事出有因,今日确实冲动了,还望父亲母亲不要怪罪。” 他诚恳认错,单膝跪下,陆相和女子俱是一愣。 陆相很快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古怪:“南家的小女儿,你是为了帮她?” 陆羡川没有立刻回话,但他沉默的这片刻,陆相已经能够猜到大概。 “她以前曾救过我,今日只是为了报恩。”见陆相还想问什么,陆羡川赶忙回应 ,却也不再多说。 “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并非长情之人,只怕早已不记得那位公主。今日露面不会造成什么后果,还请父亲母亲放心。” “至于母亲的药,皇帝已经派兵捉拿人贩子,我会再想其他的办法。” “爹爹这次捉拿人贩子又是有功,此次过后陛下应当不会再猜疑了。” 生辰宴上南烟织表现如此出彩,又给了他立功的机会,南峥心中愉悦,对小女儿的喜爱也更甚。 “多亏了有织织,织织就是爹爹的小福星。”南峥慈爱地摸了摸南烟织的头,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氛围很是美好,却在回到南府之后立刻被打破。 “将军!”徐姨娘守在府门前,哭哭啼啼,看上去等待许久,见南将军三人从马车上下来,顿时声音凄厉哀切,很快便吸引了南将军的注意。 “怎么了?”见她这副模样,南将军觉得奇怪,微微皱眉,但因为此刻心情大好,并未斥责。 “将,将军。”徐姨娘抽抽噎噎,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把事情说清。 “巧儿不见了!” 闻言,南烟织微微睁大眼睛,似是有些吃惊。 南烟巧不见了?在她印象中,前世可没有这一出。 莫非是与她参加生辰宴有关?这样想着,南烟织忽然恍然大悟! 今年是南烟巧的及笄之年,所以她才会格外重视这次的生辰宴,也就是说—— 南烟织眯了眯眼,袖中拳头悄悄握紧,心中泛起一阵冷意。 前世她这个时候并未参加生辰宴,也就是说,南烟巧很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已经结识了魏长轩!比前世她与魏长轩相识早了整整两年! 原来,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是她太傻,一直未曾看清。 “将军,自从那日烟巧顶撞过您之后,妾身便再也没见过她。”徐姨娘抹着眼泪,声音颤抖。 “还以为她是心中有气,将自己关在房中,加上您说过不准妾身去找她,就一直未曾发觉。没成想,烟巧竟然不在房中!” “将军!”许是担心南烟巧心切,徐姨娘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南将军的衣袖,哀声恳求。 “烟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现在不见了,事关终身大事啊,还请将军马上派人去找她 ”徐姨娘哭得身子颤抖,竟险些晕了过去,还好被南将军一把扶住。 南峥猛地皱眉,刚才的好心情此刻已是烟消云散。 南烟巧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此刻不见了,如何能不担心。 第二十四章 灵山寻人 “眼下不是正好要去捉拿人贩子,有没有可能?”南夫人适时出声提醒,南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夫人说得有理,只是,烟巧一个女儿家,切莫声张出去。” 南夫人点了点头,几人回到府内,开始吩咐下人。 留了一部分下人在府中搜寻南烟巧的下落,安顿好徐姨娘后,南峥领了一队人马,准备前往灵山寺后山。 那一队人马中,正好有南将军这几日有意提拔的那位副将。 南烟织见到那名副将,觉得有些眼熟,脑海中回忆了片刻,恍惚中忆起似乎是前世为了救南烟巧母女而死的那名副将。 “楚远,原本捉拿人贩子我一人过去便可,但事关小女名节,军中最得我信任的便只有你了,切记莫要泄露只言片语。” 南将军神情严肃,楚远点头,模样很是忠心,抱拳回应:“定不负将军所托。” 南烟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副将,虽是一名武将,周身却有一股读书人的气度,模样看着也算温和,并不粗狂。 两人说好后,即刻准备出发,南烟织见状连忙跟上。 “织织,爹爹有正事要做,切莫胡闹。”南将军皱眉,目光落到她身上,带了些许斥责。 大女儿现在下落不明,他可不想南烟织跟过去再出什么差错。 “爹爹,上次是我最先发现那人贩子所在,带上我或许能节省一些时间,也能尽早找到姐姐。” 南烟织语气诚恳,眼下南烟巧失踪,很有可能也是因为那伙人贩子。 不过,她可不是因为关心南烟巧才要跟上,若是她能亲眼见到南烟巧被绑的场景,也算是掌握了她一个把柄,日后和南烟巧对上也能多一分胜算。 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心思单纯,一心将她当作自己好姐姐的南烟织,而南烟巧曾作下的孽,今生也该一一偿还回来。 “跟在爹爹身边,织织绝对不会有事的。” 听她这样说,南峥面色稍稍缓和下来,只是声音依旧严肃。 “也好,但是织织,一定要时刻跟在我身边。” 尽管南夫人心中有诸多不愿,但为了尽快找到南烟巧,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时隔多年,南烟织终于再次骑上了小花。 这匹马是她亲手喂养大的,前世因为魏长轩不喜欢,便只好忍痛送人,后面再也没有音信。 她轻轻抚摸着小花背上的鬃毛,眼中有些许热意。 为了方便骑马,南烟织换上了一身较为利落的衣衫,几人迅速出发,并且为了不引人注意,避开人群,抄了偏僻的近道。 很快,南将军一行人来到灵山寺,越过后山的竹林,南烟织带着他们来到那日人贩子所在的地方。 “爹爹,就是这里。”南烟织下马,目光搜寻了片刻,终于在亭子里发现了那日的两名人贩子。 那两名人贩子还是被绑在一起的姿态,看样子这几日这里没有人来过,地上有少许泥土印记,应当是他们自己挪到这亭中留下的。 南将军见到地上被捆作一团的两人,眼神一冷,立刻拔出佩剑。剑光闪过,绑匪身上的绳索应声落下。 第二十五章 庆来客栈 天色渐晚,几名将士燃起火把,两个绑匪连着两天滴水未进,原本有些奄奄一息,等看清南烟织的容貌后忽然精神一振。 “姑奶奶,那日多有得罪,我兄弟二人也是替别人做事的,还请姑奶奶放一条生路啊。” 绑匪哆嗦着跪下,见南烟织身边跟着南将军和不少将士,还以为是来寻仇的,立马开始求饶。 南烟织没有理会,只是暗暗思忖着。 听娘亲说,她那日莫名其妙昏倒在寺庙内,被僧人发现,而刚才过来时,这两名绑匪又被绑作一处。 很显然,有人救了她,至于那人是谁,南烟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人的面容,咬了咬唇。 莫非,是他? 南将军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是你们绑走了我的女儿?”南将军声音威严,绑匪以为他说的是南烟织,身体更加抖如筛糠,支支吾吾着不敢回话。 南峥握着佩剑的手发紧,耐心快被耗尽,见两人说不出什么,身后的楚远忽然出声。 “这几天,你二人就一直被绑在这?你们的同伙呢?” 南烟织看了一眼楚远,只见他面色沉着,思路清晰,看上去便是一副有勇有谋的样子,难怪能得到南将军器重。 “回,回禀大人。”绑匪不敢耽搁,连忙回话:“同伙只有在新货到手之后才会来这里交接,一般都是晚上过来,昨天晚上没人过来,大人可以在此等候,说不定今晚能等到。” 南峥将佩剑收回剑鞘中,没有说话,楚远再次问道:“你们绑了人之后,一般会先带往何处安置?” “庆,庆来客栈,那里的老板也是我们的同伙” 听到这里,南烟织想到了什么,楚远先她一步,抱拳向南将军请示道:“将军,若大小姐真的被绑,很有可能还在这个庆来客栈,下官愿先去查探。” “我也去。”南烟织连忙附和。 南峥此时救人心切,心烦意乱,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同意。 夜色渐沉,街上没了行人,南烟织和楚远很快来到绑匪口中的庆来客栈,只见伙计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快便要打烊了。 “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伙计打起精神,热情招待,楚远不废话,直截了当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来问问那批新货。” 见对方来者不善,伙计收了笑意,深深看了南烟织几人一眼,转身回了内间。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面色精明的中年男子便走了出来,见到几人,脸上堆砌出笑意。 “几位客官,怕不是来挑货的,是来挑事的。” 男子声音粗哑,听得南烟织忍不住皱眉,楚远冷了脸色,掏出军令,男子见状立刻跪倒。 “货在哪,别废话,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是,是。”男子低头称是,起身为众人带路。 背对着众人,南烟织看不见男子的神色,只是回想到他方才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六章 受困庭院 男子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起初还是正常客栈的模样,越往里走,场景发生变化,南烟织微微睁大眼睛,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客栈,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小木门,推开门,里面赫然是一处小庭院。 借着月光,南烟织隐隐看清这庭院内有一处池塘,只是天色已晚,看不出有多深。 院子内静悄悄的,墙角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朵,一阵风吹过,花香拂过南烟织鼻间,味道有些奇特,却又让人忍不住吸入。 男子背对着众人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很快又隐藏起来。 “就是这里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到小木门旁,楚远皱眉,刚想说什么,可他视力极好,恍然间看见男子目露凶狠,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恶狠狠道:“想挑事?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活着出来!” 说着,木门很快合上,楚远神色一冷,拔剑向着木门砍去,没成想,看似不堪一击的小木门竟然无比坚硬,剑刃落下之处,木块掉落,露出里面精制的玄铁。 这哪是小木门?分明是坚不可摧的铁门! 南烟织和楚远皆是一惊,对视一眼,明白绝无可能从这门出去,又看了一眼这四周高高的围墙,饶是楚远武功好,要想徒手翻过这高墙也绝非易事。 “见过军令居然还敢耍诈,这帮贼人简直藐视王法!”楚远气愤不已,南烟织点点头,意识却不由得开始有些模糊。 她伸出手,微微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只可惜没什么用。准确来说,不只是她,眼下除了楚远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开始皱眉,不少将士的身形已经开始踉跄。 楚远注意到众人的不对劲,神色变得惊疑,他们进来时并未动过这客栈内的东西,不可能被下毒,唯一的可能便是 他思索着,猛然转头,看向墙角处盛放的奇异花朵。 莫非 “所有人,捂住口鼻!”南烟织神智尚算清醒时,楚远下达命令,众人照做,头昏脑胀的症状顿时有所缓解。 南烟织也很快明白了过来,这花的香气会令人神智涣散,而楚远因为内力深厚,受到的影响便会慢一些。 虽然南烟织的武功并不逊色,但还是年纪太小了,内力不如楚远深厚,这才和其他将士一样中了这花粉的毒。 继续捂着口鼻待在此处并不是长久之计,庭院深处有两间房间,若是进入房间中,受到花粉的影响便会小一些。 只是这两个房间,若是贸然进去,是否又会横生波折?楚远担心那房间中又会有什么危险,再加上眼下众人都中了花粉的毒,提不起精神来,便谨慎思考着对策,没有马上下令。 然而,就在他思考之际,南烟织注意到,墙角花开之处,根茎处的土块正渐渐松动,寂静的夜色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自墙角之中传出。 霎时间,无数条黑蛇涌动而出,吐着鲜红的信子,向着众人飞速游来! 即便黑蛇与黑夜近乎融为一体,南烟织瞳孔猛然收缩,依旧看出,这蛇群至少有上百条,且都是剧毒的毒蛇! 第二十七章 围蛇 蛇群密密麻麻,很快就将众人包围起来,将士们纷纷强撑着意志,拔出佩剑挥砍,无数黑蛇被砍成两段,掉落的身躯依旧在地上蠕动。 可是,这蛇群不知为何,仿佛斩不尽也杀不完,将士们本就中了花粉的毒,体力已经有些不支,而斩过一批黑蛇之后,墙角处又会涌现出新的一批。 不能继续呆在这了!南烟织此时无比沉着,看了一眼庭院深处两个房间的方向,命令道: “楚副将,快领着将士们进房间!” 楚远面色焦急,手中动作不停,挥砍着飞涌过来的毒蛇,另一只手正扶着一名将士,已是接近昏迷。 他无法再腾出一只手来护着南烟织,只好大声喊道:“二小姐,一定要跟上。” 南烟织点头,她好歹得了南将军一身真传,虽然年纪尚幼没法完全发挥出来,但还是不至于让毒蛇伤到。 楚远下令过后,所有人都朝着房间所在之处飞奔过去。南烟织没有佩剑,无法斩杀毒蛇,因此刚才一直都在尽力躲避。 此刻她虽然体力不支,但还是强撑着意志跟上众人。 将士们边迅速撤离边斩杀着黑蛇,忽然,一条黑蛇被斩成两段,蛇首那一段好巧不巧,正好砸到了南烟织小腿上。 小腿处瞬间传来强烈的痛意,南烟织强忍疼痛低头看去,尽管隔着衣物,毒蛇的尖牙还是刺进了皮肉,哪怕只是半截蛇身,这一口的力道依旧不轻。 南烟织用力扯下蛇身,嫌恶地扔到一边,然而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她已经脱离了大部队,楚远很快带着将士们到了房间外面。 情况紧急,没有人发现她此刻落在了后面。蛇群吐着鲜红的信子向她逼近,若是再不离开,待蛇群围攻上来,她必定会葬身蛇腹! 南烟织头脑飞速运转,目光搜寻着附近能够暂时躲避的地方,前往那两个小房间的路已经被蛇群堵死,忽然,她看到了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几乎是一瞬间,身体跟着做出反应! 庭院中的小池塘现在离她仅有一丈远,而在黑蛇数量如此多的情况下,水面竟然一丝涟漪也没有,可见没有蛇类下去过。 若她当机立断跳入水中,是否能避开蛇群,获得一线生机? 不容多想,南烟织拼尽全身力气,奋力跳入水中! 冷水没过头顶的一瞬间,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许多画面,那是前世未曾注意过的细节。 魏长轩登上皇位后,迟迟未履行约定封她为后,理由是江山社稷未能稳固。 那时的她并不在乎后位,只是傻乎乎地想为心上人分忧,于是便领兵,为他一次又一次亲征。 一晃几年,母亲病重时,父亲回家照看,她还在为了他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在战场上挥汗如雨。 拼死提前结束战争,回去见到了南夫人最后一面,孝期未尽,魏长轩又催着她上战场,丝毫不顾及她已有身孕。 父亲强行替她出征,却因此丧了性命。 第二十八章 三个人情 她亲自去往战场为父收尸,可敌军来犯,军中无首便如同一盘散沙,双亲尸骨未寒,她被迫提剑拼杀,腹中的胎儿也在这场战役中流失 往事浮上心头,如同利刃再次掀开血淋淋的伤口。 大概也是在那之后,她才真正看清了魏长轩的真面目。 当她拖着残破的身体,领着南将军的遗物班师回朝时,南烟巧已经小腹隆起,成了魏长轩的枕边人。 她战功赫赫,他江山稳固,全是她一战又一战打下来的,可还是抵不过南烟巧与他先结识的那两年。 魏长轩再次拒绝立她为后,理由是,无子。 讽刺至极。 冷水呛进肺部,呛得肺管生疼,南烟织神智渐渐涣散,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可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环上了她的腰间,阻止了下沉的动作,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迷迷糊糊间,紧闭的牙关被撬开,源源不断的鲜活气息传输至她口中。 南烟织如同涸辙之鲋,紧紧抓住这救命稻草,贪婪地攫取这突如其来的气息。 那人任由她索取,同时施展功力将她带离水中,连楚远也难以跨越的高墙,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而易举便越过。 双唇分离,衣衫湿透,南烟织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同时不忘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半晌,腾空的感觉逐渐消失,她缓缓睁开眼,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南小姐这是,不愿离开了?” “是你?”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南烟织连忙从他怀中出来,后退几步保持一定的距离。 正是陆羡川。 “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是你救了我?”她杏眼圆睁,定定地看着眼前同她一样湿透了的少年郎,心中有万千疑问。 陆羡川没有回答,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视线,看得她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方才在水中南烟织懊恼地跺跺脚,耳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很快被陆羡川捕捉到。 “南小姐深夜不睡,跑来客栈浅泳,陆某恰好路过,随手救下罢了。” 南烟织无言以对,她当然不是没事找事跑到庆来客栈,只是原因她没法细说。 “那,之前在灵山,你又为何要谎称自己有肺病,为何要救下我?” “生辰宴时,为何要帮我?” 前世真心错付,南烟织再也不信这世间还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而对方的回答,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皆在情理之中。 陆羡川淡淡看着她,月色映衬下,南烟织浑身湿透,可在他眼中,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杏眸中的猜疑让他呼吸一窒,面上却不显,只是陈述道: “灵山上,顾及陆府南府的关系,我救你是迫于无奈,这是南小姐欠我的第一个人情。” “生辰宴上,无论换做何人,既是举手之劳又能拉拢人心,我都会出手相助,这是人情之二。” “至于刚才,水中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南小姐应当不会不认账?” 南烟织咬唇,他说的,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 第二十九章 约定 她的反应落入陆羡川眼中,惹得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快又被掩藏下去,接着说道:“至于我有没有肺病,今后是死是活,这些都不劳南小姐费心,只是,三个人情摆在眼前,南小姐准备如何偿还?” 尽管知道她断然不会说“以身相许”这几个字,可还是按捺不住心中有期待,果然,南烟织的回答如他预想的一般,陆羡川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却也懂得来日方长。 “你想怎么样?”虽是欠了人情没错,但她并不了解陆羡川,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陆羡川略一勾唇,声音清朗:“不如,南小姐答应我三个要求。” “这第一个要求,劳烦南小姐为我采来两生花。” “两生花?”南烟织皱眉。 “就是方才庭院中乱人心智的花。”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采?” “南小姐可是欠了我人情,别忘了。” “好。” “那第二、第三呢?是什么?”南烟织接着问,陆羡川却并不回答。 “后面的,想到了我自会告知。” 深夜时分,长街泛着冷意,一阵风吹过,南烟织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陆羡川皱眉,只是他现在身上也湿透,没法脱下衣衫为她披上,担心她着凉,他转身将小花牵到她面前。 “方才与你一同进去的那行人,现在恐怕有危险,赶快去找南将军,顺便,找件衣服披上。” 说完这话,眨眼的功夫,南烟织再向前看去时,陆羡川已不见踪影。 看着乖乖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小花,南烟织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说是顺手救下的,小花都牵过来了,怎么会是顺手? 但是,顾不得许多,她飞身上马,向着灵山寺疾驰而去。 方才被蛇咬过的地方已经不痛了,昏沉的头脑也变得清醒,除了是池塘中水的作用,没有别的解释,只是楚远他们并不知道。 南烟织快马加鞭,尽早通知南将军,就能尽可能减少伤亡。 为了南烟巧牺牲将士的性命,不值得。 楚远推开房门,将士们纷纷进入房间,在蛇群即将涌入房间内的一刹那,楚远眼疾手快地关上门,蛇群就这样被阻隔在外,众人暂时安全。 屋内一片昏暗,搜寻了片刻,楚远找到一盏油灯,用火折子点上,总算有了些微弱的光亮。 方才在屋外时,他神智还算清醒,许是由于方才动作太过剧烈,血气翻涌加速了毒素扩散,此刻头脑也渐渐昏沉,因此并未发现此刻南烟织不在房中。 但他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不过要是再不解毒,别说将士们,就连他自己都随时有可能昏倒,不能及时找到南烟巧,她就会多一分危险。 还好目前众人也只是觉得头昏脑胀,可见花粉的毒性并不剧烈,若是在这房间中仔细搜寻,或许能找到解药。 楚远强打起精神,举着油灯开始查探屋内的情况。 房间内空荡荡的,器具很少,不像是藏着解药的样子,楚远搜寻片刻后,无果,头脑中的昏沉之感也愈演愈烈。 paoshuba.com 在他找解药的这会儿, 不少将士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少数几个还在强撑着,但身形踉跄,情况也不容乐观。 楚远皱眉,继续打起精神,恍惚间,他想起什么,抬手试探性地在墙面上敲打。 方才进来之前,他记得,是有两间房间。他择了其中一间带着众人进入,那另外一间,会不会藏着解药? 本来只是猜想,死马当活马医,谁知道,楚远敲了几下,却发现,墙体是空心的。 疑惑之余,他敲了敲其他几面墙,传来的声音却不一样。 别的墙面都是实心的,只有两个房间共用的这堵墙是空心的。 一个大胆的假设渐渐浮现在他心头。 庆来客栈并不是什么大客栈,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前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所有的房间都是正常普通的客房。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便只有这处庭院,而庭院中,仅有这两个房间! 至于为什么中间这堵墙是空心的,楚远只有一个猜测,或许这原本只有一个房间,中间这堵墙则是临时加上的,为了方便关押。 绑来的人有男有女,且不是每个都会安分听话,将男女分开,又或是将听话与不听话的分开,对人贩子来说,都会更加便于管理。 他们所处的这间房空无一人,若是南烟巧真是被人贩子绑来,是不是有可能 ,现在正被关在隔壁的房间? 楚远沉下眼神,再次抬手敲了敲空心的墙面,这次,他听到了回音。 这是南烟巧被关的第三天。 那日她轻信算命瞎子蛊惑,跟着他来到偏僻的巷子中,很快便被人迷晕,再一睁眼,人已经被关在了这间小房子里。 房门紧锁,她惊慌失措地找寻着一切逃出去的方法,可这个小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扇窗,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她拼命地哭喊,拍打着房门,可是无人应答,只有在饭点的时候,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会前来送饭,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货物一般。 “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还不快放了我!”南烟巧死死地抓着床单,眼眶泛红,声嘶力竭,拒不接过男人手上的饭菜。 而那男子,也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发出粗粝的笑声。 “哈哈哈哈,就你还是将军府的小姐?我还是南将军呢!我怎么不曾听说,将门小姐会独自跑出来?” 男子笑得轻蔑,透过他的神色,结合近日坊间的传闻,南烟巧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内心一阵绝望。 她这是,被人贩子绑了?如果没人来救她,她是不是要被卖到北狄去? 一想到这,南烟巧顿时打了个寒颤,神色也更为慌张。 不!她是天生凤命,怎么可能被卖到北狄去!北狄人个个相貌粗陋茹毛饮血,她就是死也不要被卖过去! 在南烟巧心中,如果被卖过去,便只有死路一条。此刻,她也不再端着小姐的架子,神色仓皇地扑倒在地上,朝着男人爬去,紧紧抓住他的衣摆,竭力哀求。 “求求你,放了我,我真的是将军府的小姐!只要你答应放了我,不管你要什么,将军府都可以给你!” 第三十一章 怨恨 男子粗笑一声,不为所动。 “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我管你是什么人,进了我这院就等着被卖!” 房门再次落锁,南烟巧倒在地上,干净的衣裙变得褶皱,染上了灰尘,指甲用力扣住地面,美目中满是绝望和怨恨。 南烟织,凭什么要抢走她参加生辰宴的机会,就因为她是尊贵的嫡女,而她,只是个卑贱的庶出女儿? 若是她真被卖到北狄,那便是做鬼,也不可能会放过她! 看着散落一地的饭菜,南烟巧擦干脸上的泪水,神情木然地坐回床边。 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她隐约听见房门外传来交谈声,似乎是马上就要将她带出去。南烟巧神经紧绷,取下头上的发簪藏于袖间。 果然,当天晚上,房门打开,一名男子在她即将入睡时潜进了她的房间。 正是将她掳来的两名男子其中之一。 南烟巧双眸紧闭,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袖中握住发簪的手越发收紧。 男子露出一脸淫笑,黑暗之中,一双眼睛亮得怕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南烟巧身上逡巡。 “好一个细皮嫩肉的美人,与其让北狄那边的蛮子糟蹋了,倒不如让我来尝尝鲜。” 他搓着手,迫不及待地靠近,双手即将碰到南烟巧的一刹那,后者终于忍不住,猛地缩到床边,大声嘶吼:“你别过来!别过来!” 男子不以为意,看她如此害怕,反而更加激起内心的征服欲。 “美人儿,事已至此,从了我不比被北狄人糟践了好?你就认命!” 男子淫笑着,猛地扑上来,任凭南烟巧如何推搡也挣脱不开。 他粗鲁地撕扯着她的衣衫,终于,南烟巧脑海中紧绷的弦断掉,她眸色骤然锐利发恨,手中的簪子狠狠落下,扎到男人的脖颈间! 血液喷涌而出,男人到死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能要了他的命。 血液渐渐凝固,咸腥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房间,南烟巧眼神空洞,衣衫凌乱,颓然地坐在床上,天色渐渐破晓,她看了一眼地上男人的尸体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太久未进食,她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只能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细数着南烟织的罪行。 从小到大,她作为将军府的长女,可逢人介绍时总要加上一个庶字。 庶女仿佛一个屈辱羞耻的烙印,烙在她身上最显眼的位置,她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南将军的宠爱,从来都只在南烟织身上。 她不是没有怨恨过徐姨娘。甚至背地里都直接叫她“娘”,为的就是她能争口气,哪怕是被抬为平妻,她也能落得个嫡长女的身份,不再被人瞧不起。 可徐姨娘却对正室夫人的位子并不上心,甚至是不敢肖想。在她看来,南府每月给的例银够多,这样的日子已是足够。 可是她南烟巧,并不甘心做一个庶女!她的样貌才情,哪样不是京城中最出众的!凭什么琴棋书画样样不精的南烟织要压在她头上! 若是这次参加生辰宴的机会不被抢,她必定会夺得魁首,结识皇子,一切都会照她预想的进行,哪会像现在一样被人贩子拐走,管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中生不如死!还险些被夺去清白! 第三十二章 肖似故人 楚远破开空墙时,迎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得到回音后,他当机立断挥剑破开阻挡在眼前的空心墙,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一具倒地的男子尸体首先映入眼帘。 男人双目圆睁,面色惨白,脖子上插着一根女子的发簪。 顺着血迹,楚远朝床上看去,只一眼便愣在原地。 南烟巧失神地坐在床上,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即使楚远破墙的动静很大,她也只是木然地转头,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她。 往事一幕幕浮现,楚远只觉得胸仿佛被钝器击打过,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少女,实在太像那位阔别已久的故人。 当初为了心上人,他投笔从戎,沙场拼搏十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可当他再回去寻时,故人早已没了踪影。 纵使内心万般感概,楚远却始终记得来这的目的,他眼神死死盯住床上的少女,试探性出声。 “大小姐?” 南烟巧听见,无神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光亮。她踉跄起身,赤脚走在地上,滴水未进导致声音有一些沙哑。 “你是来,救我的?” 男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她看都不看一眼,径直略过,走到楚远面前。 “是!”楚远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南烟巧此刻衣衫凌乱,因此他垂下视线,并不直视她。 下一秒,南烟巧高抬右手,巴掌重重地落到楚远脸上,声音清脆响亮,楚远身后少数几个还在强撑着的将士,也被她的这一举动惊得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作。 “来的这样迟,你好大的胆子。”南烟巧声音幽怨,即使被打了一巴掌,或许是因为眼前人是将军的女儿,又或许是因为那与故人过度相似的容貌,楚远只是跪在原地默不作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几天没吃东西,再加上活在胆战心惊中,南烟巧发泄过后,身体松懈下来,很快便倒了下去。 楚远连忙将她打横抱起,但始终谨记男女有别,并不看向怀中的人,视线扫过地上的男子,落到窗外,蛇群正在渐渐散去。 再过一会,等将士们醒过来,说不定可以冲出去。 唯一的床上沾染了血污,楚远便一直这样抱着南烟巧,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庭院内传来动静,楚远透过窗看去,铁门已经被打开,来了一帮人,正是南烟织和南将军! “楚副将!”南烟织叫了一声,楚远听后,立刻让将士把门打开。 “二小姐!你怎么会”南烟织竟然好端端地和南将军一起过来,楚远惊讶支援,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失职,神情懊恼,不过南烟织并未计较,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南将军见到楚远怀中的南烟巧,眼中闪过心疼,将南烟巧接过来抱在自己怀中。南烟织给每个将士都喝了池塘中的水,包括楚远,不少人喝下没多久便悠悠转醒,楚远眼神中也流露出赞叹。 “二小姐是如何发现的?” 南烟织摆摆手,表示不算什么。 “碰巧而已。” 第三十三章 两生花 南峥看了眼怀中一脸虚弱,昏迷不醒的南烟巧,眼中心疼之余,更有对人贩子的愤恨。 灵山寺后山的绑匪,加上庆来客栈的人已经被拿下,他会亲自为他的女儿讨回这公道。 众人稍作休整之际,南烟巧悄悄来到庭院中,采下几朵两生花放入怀中。 除了满地的黑蛇尸体,之前的黑蛇群便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院子里悄无声息。南烟织本想多摘几朵,可等她准备去采时,不少花朵已经由盛开转为凋落。 南烟织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诧异,但南将军的呼唤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织织,回府了,你姐姐需要看大夫。” 闻言,南烟织看了一眼南将军怀中的南烟巧,这才发现对方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是,爹爹。”她乖巧应道,南烟巧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却也属实怪不得别人,只能怨她自己咎由自取。 “夜已深,楚副将不如来府中歇息一下,军营路途实在遥远。” 经过庆来客栈这一遭,南烟织也看出来,楚远是个靠得住的人,怪不得能得南将军欣赏。对于这样的人,她向来是愿意善待。 “多谢二小姐好意,只是,军中事务繁忙,将军这几日不得空,属下应当早些回去操持。”楚远婉拒了南烟织的好意,但还是领着将士一路护送他们回到南府,南烟织对他的印象不由又好上几分。 南烟巧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本来南将军也是一直守着,但架不住徐姨娘哭哭啼啼惹人烦,便只能抽些空子出来教南烟织练武。 上辈子的南烟织已经得了南将军的一身真传,对于这些武功招式自然是熟记于心,对于她来说,眼下更重要的是修炼内力。 有了充足的内力,一招一式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否则使出来就会像弹棉花一样,空有其表而无内劲。但在南将军看来,此刻的她连招式都没有学全,因此,修炼内力这事,不能急于一时。 南烟织也只能装作不会的样子,跟着南峥重新学。父女俩刚练了一会,只听见下人说南烟巧已经醒过来,南将军便放下南烟织这边,连忙过去探望。 南烟织松了一口气,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桌上摆放着一只白玉花瓶,瓶中插着几朵鲜艳的花,正是陆羡川让他采的两生花。 许是被采下来了的缘故,花香味淡了许多,哪怕没有池塘水解毒也不会再致人晕眩。 南烟织端详着眼前的花朵,想起那天的一幕,杏眼中浮上层层迷雾。 虽然她每日都会换水,但这花朵已经被采下来一天一夜了,竟然丝毫没有要枯萎的迹象。 可是那天其余的花朵分明未来得及采摘便枯萎了,南烟织心中疑惑,不知道陆羡川要这东西做什么。 “莫非,他真的有肺病,而这花刚好可以治他的病?” 一个猜想应运而生,只是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身患绝症的样子。 按理来说,患了肺病的人往往气虚,可他明明不知怎的,水中的遭遇再次浮上心头,南烟织拍拍脑袋,试图压下心头的浮躁,可是脸上的热意却久久不曾消散。 第三十四章 转醒 “南烟织啊南烟织,除了爹爹以外的男人没什么好东西,这陆羡川搞得如此神秘,也好不到哪去。” 嘴上这样安慰自己后,面上的热意总算消散了些。不过,刚刚的猜想却是给她提供了思路。 就算不是用来治肺病,制成药物的可能性也极大,况且这花本就古怪,南烟织一下来了兴趣,喊来春桃去为她寻一些医书。 “啊?小姐想学医了?”春桃一脸懵懂,不知道她要医书干嘛,南烟织伸出食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娇嗔道:“才不是呢,我的好春桃,别好奇了嘛,记得不要告诉别人,待会我让厨子多为你做一盘蜜桃酥。” 听到吃的,春桃眼神发亮,一下子来了精神:“小姐,包在我身上!” 南烟巧虚弱地睁开眼睛,入目是自己的闺房,床边徐姨娘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入耳朵,她有些吃力地转头一看,只见徐姨娘正坐在她床边,拿出手帕抹着眼泪。 可是,也只有徐姨娘一个人。 南烟巧心中泛起一阵冷意,被子下的手悄悄握紧,苍白的嘴唇张开,声音因为长时间未进水变得异常沙哑。 “娘。” 徐姨娘闻声,哭声立马止住,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中满是激动和惊喜。 “巧儿!你,你醒了!”说完,她一把握住南烟巧的手,转头叫仆人:“快去告诉将军!” 南烟巧眼中越发冰冷,自己都成了这副模样了,南峥此时怕是还在陪着南烟织,丝毫不关心她。 在他眼里只有南烟织才是女儿,而她对他来说,就和府里的丫鬟没什么两样。 任凭徐姨娘说了什么,南烟巧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丝毫没有听进去。 “将军一回来便带兵连夜地找你,巧儿,待会见到将军一定要认错。”徐姨娘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抹着眼泪,也不知道南烟巧到底听进去了没。 南峥得到消息后很快便赶过来,这些天他也是花了很多时间守在南烟巧身边,没怎么休息过,眼底有一抹青黑。 但在进房间之前,他脚步顿了顿,将眼中的心疼收好,维持好平日里威严的形象,这才进了房门。 南烟巧转眼看见南将军走进来,见他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心中冷意更甚。 “这次的事情是个教训,以后别再偷跑出去,叫别人看笑话。”话中虽带了点指责,南峥却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心中只有关心。 南烟巧垂下眼睫,没有回应,南峥也只当她此刻虚弱,便小声吩咐仆人为她端来药汁。 “妾身来喂。” 南峥本想亲自喂南烟巧喝药,尽一下父亲的职责,徐姨娘见后心中惶恐,不敢让南峥做这种事,赶忙端到自己手中。 “巧儿已经醒过来了,将军这几日劳累,先去休息。” 徐姨娘一勺一勺地喂,南烟巧神色木然地将药吞下,见此场景,南峥心中放下心来一些,看了一会后便转身离开。 待南峥走后,南烟巧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咳嗽几声,徐姨娘连忙伸手为她顺气,却被她一把抓住。 南烟巧眼神发狠,她已经杀过一个人了,心境与之前大不一样。徐姨娘被她这眼神看得古怪,不由出声询问。 南烟巧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娘,你想不想做南府的当家主母?” 第三十五章 金鸟 徐姨娘大惊,连忙转头看向后方,见房间内此时只有她和南烟巧二人,这才心有余悸道: “巧儿!小心说话,若是让将军和夫人听见,南府哪里还有我们母女二人容身之处!” 南烟巧冷笑:“即便是不说,他们又何曾对我们上心?” 徐姨娘刚想说什么,却被南烟巧打断,她继续说道:“娘,就当是为了我,若是我没有嫡女的身份,以后哪来荣华富贵的日子?必定要被南烟织处处压着!” “巧儿,我上次去夫人房中看过,前来说亲的都是” “娘!”南烟巧厉声打断,眼眶泛红,情绪有些激动,徐姨娘只好缄口不言。 “难道我就只配嫁给那些人?我是将军府长女,才貌双全,比得过全京城所有的官家小姐,凭什么就因为一个庶字,我就要下嫁那些平庸之人?” 南烟巧死死地抓住床单,盯着徐姨娘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对天发誓般,将自己的心声吐露出来。 “我,南烟巧,日后必定成为大魏最尊贵的女子!” 军中堆积了不少事务,待南烟巧醒过来之后,南将军没有选择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回到军营中操持。 南烟织这几日得空,将春桃寻来的典籍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有关两生花的记录。 “春桃,这些医书上全没有关于这花的记载。”南烟巧指着桌上成堆的书籍,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 “小姐,坊间流通的医术我已经全为您找过来了。”春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大魏的所有植物,医书上都会有所记载,如果不是看漏了,那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花根本不是生长于大魏。 南烟织口中嘟囔着,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打起精神来准备再翻一遍,却听见春桃将自己的心声那个说了出来。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看着这桌上多日不曾枯萎的花朵,南烟织恍然大悟。 前世她活了近三十年,从未见过这种花,或许,这花根本就不是大魏的品种?她蓦然想起,这货人贩子拐了人之后,都是卖到北狄去,莫非这花就是产自于北狄? 可若真是北狄的,她怕是无法得知更多的信息了。北狄与大魏常年水火不容,有关北狄的书籍只有宫内的藏书库内才有。 她倒也没有必要因为好奇心跑这一趟。 春桃收拾走了满桌的书籍,南烟织撑着头坐在桌边,窗外忽然飞来一只金色的鸟,立在她床边不停啄食。 那鸟儿生的可爱,一身金色的羽毛,身形小巧,顶上还有少许红冠。南烟织被吸引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打开窗户。 鸟儿见她出现,也不扑腾,乖巧地站在窗户上,任由她抚摸身上的羽毛。 南烟织越看越觉得熟悉,盯着鸟儿头顶上的红冠一阵出神,思绪飘远,猛然想起,这鸟儿,前世她曾见过。 不知是为魏长轩出征的第几次,那次她以少敌多,身边的将士纷纷倒下。她拼尽全力突破重围逃了出去,胸口却被刺了一剑,血流不止。 本以为那次便要命丧疆场,谁知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只金色的鸟儿忽然出现在她身边,足上还衔着药瓶。 鬼使神差的,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取下药瓶,涂抹在伤口上,血终于被止住,而她也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援军就起,可问起那只鸟儿,却无人说见过。 第三十六章 皇后娘娘 南烟织揉了揉眼睛,有点不相信眼前的景象。 前世的鸟儿,今生居然再次出现了?还早了那么多年? 鸟类的寿命并不长,她很庆幸,眼前这只和当初救她的并非是同一只,可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抬手轻轻抚摸着鸟儿的羽毛,这时,她忽然发现,鸟儿足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张字条。 南烟织连忙取下字条,打开一看,纸条上龙飞凤舞,翩若惊鸿,只写着四个大字。 “西南桃林。” 这是,约她见面?即便没有署名,陆羡川三个字却立刻浮现在她脑海。 南烟织将纸条握在手心,鸟儿在她取下纸条后很快飞走,她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花,微微抿了抿唇。 他没有说是什么时间,不过这个时候收到,显然不是今日要她过去,那她便明日抽空过去看看。 南烟织将纸条毁掉,以免被旁人误会什么。就在这时,春桃忽然急匆匆地推开门,南烟织被吓得一愣。 “怎么了春桃,为何这样大惊小怪的。” 南烟织嗔怪道,春桃气喘吁吁,也不等喘口气,立刻回话道:“小、小姐,您快收拾一下。” 南烟织神色一愣,立马问道:“怎么了?” “夫人要进宫一趟,说是要带着您一起去。” “进宫?”前日才刚去过生辰宴,怎么又要进宫了。南烟织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去换衣服。 春桃一脸神秘,悄声说道:“小姐,您知道是谁召夫人进宫吗?” 南烟织摇头:“不清楚。” “是皇后娘娘。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夫人去灵山寺祭拜时遇见的官家太太,竟然就是当今皇后娘娘。” “哈?”南烟织惊讶,正在这时,南夫人走了进来,春桃赶忙退到一边。 “织织,换好衣服了没。”南夫人笑意盈盈,南烟织动作迅速,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裙,整个人显得灵动俏皮。 她皮肤白皙,面容英气,一身红衣显得英姿飒爽又不失秀气。 见南夫人进来,南烟织赶忙拉住她的手,撒娇道:“娘,您什么时候认识的皇后娘娘?竟然不告诉织织。” 南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娘娘平易近人,我与她在灵山寺遇见过不少次,彼此聊得投机,只是她一直不曾表露自己的身份,我也是之前在生辰宴上见到了她,这才得知了她的身份。” 南烟织一愣,脱口而出:“娘亲以前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吗?至少应该在陛下以往的生辰宴上见过?” 南夫人摇摇头,解释道:“未曾。皇后娘娘近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极少露面,这次是我第一回在生辰宴上见到她。” “这此召我进宫,似乎是有什么喜事要对我说。她平日里一直身处深宫,偶尔出门上灵山寺祭拜,相对熟识的也只有我了。织织快些收拾,娘带你一起去见皇后娘娘。” 南烟织点头,收拾妥当后便和南夫人一同出门。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对这个皇后娘娘的印象少之又少,可以说是从未见过。魏长轩登基之后,这位皇后娘娘也早已隐居寺庙,不问世事。 前世南夫人也从未带她进宫见过皇后,南烟织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些什么。 若是前世的南夫人认识皇后,无论如何也会带着她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面,可是她印象中却并没有这回事,难道说,前世的南夫人根本和皇后娘娘没有交集? 第三十七章 收养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南烟织想到了一个更深层的东西。 如果她刚才的猜想没错,那便说明,今世和前世的轨迹正渐渐偏离,很有可能正是因为她与前世不同的行径而改变。 南烟织愈发坚定决心,今生,她一定要守护好至亲至爱,不让他们受半点伤害! 马车驶进深宫,大约半个时辰后,轿子停下,南烟织随着南夫人走进宫殿,皇后娘娘所在的坤宁宫内,装饰素净淡雅,柱子都是由古朴的檀木做成,悠悠泛着檀香,整个宫殿透露着佛性。 皇后娘娘坐在殿中小院内的石桌边上,正品着清茶,见到南夫人过来,脸上带了笑意,放下手中的茶杯,让南夫人坐到她身边。 “素琴,快来坐下。”虽然是面对一国之母,或许是因为皇后和蔼,再加上两人熟识,南夫人依旧姿态大方,笑着坐到石桌的另一边。 “妾身把女儿带来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南夫人身边乖乖站在一旁的南烟织,眼中透露着赞赏:“今年宴会的魁首来了,本宫怎会见怪,素琴有这样的好女儿,旁人羡慕还来不及。” 两人叙了会旧,南烟织在一旁听着,大概了解了一些。 皇后娘娘因为体弱,多年以来一直膝下无子,这才时常上灵山寺去祭拜,也因此和南夫人熟识。 一来二去,皇后娘娘越来越深信佛门,就连宫殿的布置也透露着佛性,只是,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子,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前些日子,我去御花园里散心,手中的佛珠不慎落入荷花池中,身边没有一个会水性的人,那孩子见状终于从角落里出来,二话不说跳入水中替我将佛珠寻了回来。” 说着,皇后娘娘晃动了一下手腕上系着的佛珠串,颗颗莹润,一看就是平日里一直带在身边的。 “娘娘的意思是?”南夫人微微有些惊讶。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想。 皇后听后,莞尔一笑,说道:“那孩子模样端正,品性也纯良,本宫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若是命中实在没有这样的缘分,那便将这个孩子收养在膝下,素琴觉得如何?” “这”南夫人面露犹疑,她未曾见过皇后娘娘口中的那个孩子,因此不能妄下定论。不过冷宫中的皇子,又恰好在佛珠落水时出现,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皇后看出她心中所想,知道她所担心的在理,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所见。 那孩子那日如此奋不顾身地为她在水中搜寻了近两个时辰,直到佛珠找到之后才离开水面,回去之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她不信这样纯良的孩子,仅仅是因为算计才为她做这些。 皇后叹了口气,握住南夫人的手:“素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我和这孩子实在投缘,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他。收至膝下这件事,我心中已有定论。” 既然这样,南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着祝福皇后。 两人谈笑一会后,皇后娘娘差人叫那位皇子出来。南烟织并不好奇,紧紧是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却惊得她站立不稳,险些石化当场。 第三十八章 厌恶 那位皇后娘娘口中将要收养至膝下的皇子,竟然是魏长轩! 南夫人敏锐地感受到身边的女儿有些气息不稳,皱眉询问,南烟织强颜欢笑,故作镇定称自己没事,指甲却险些陷进肉里。 来人一双风眼,眼中是一贯的凉薄,虽是少年时,却依然是那副冷心冷清模样。 即便南烟织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但魏长轩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 “轩儿,这位是南将军的夫人,旁边那位是她的女儿,今年宴会的魁首。” 魏长轩点头,虽是皇子,却还是向着南夫人抱拳行了礼,皇后看在眼里更为满意。 “织织,还不快见过六皇子。”见南烟织杵在一边没有动作,南夫人赶忙催促,南烟织咬着唇,闭眼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见过” “不必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魏长轩出声,南烟织不愿承他的情,生硬行过礼。 “见过,六皇子。”她明显的不情愿,声音听着也有些咬牙切齿,皇后娘娘和南夫人没当回事,魏长轩却是挑眉,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织织,我和娘娘有话要说,你和六皇子先出去会。” “皇宫太大,轩儿多照看一下南姑娘,不要迷路。” “是。”两人得了令,一前一后走出坤宁宫,南烟织才不想和魏长轩独处,步子走得急,惹得身后的人狠狠皱了皱眉。 “你似乎,很讨厌我?” 魏长轩蓦地出声,南烟织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冷冷回应道:“六皇子多虑了。” “皇后娘娘要我看好你。”他抿唇,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拉近距离,南烟织又同时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将距离拉开。 “怎敢劳烦六皇子陪着我,南家小姐不至于那么没见过世面,在宫中还能走丢。”说完这话,南烟织自顾自走开,依旧是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魏长轩面色阴沉下来,这里没有旁人,他无需伪装什么,眼前这名少女虽不像其他人一般轻贱他,却也似乎不愿和他待在一起。 准确来说,是厌恶。冷宫中生活了多年,魏长轩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哪怕南烟织尽力掩藏,依旧是被他看了出来。 只是,两人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为何要不喜他?难道就因为他还没被皇后收养,还只是那个冷宫中无人在意的皇子? 魏长轩越想,周身的气压越低,再往前看去时,南烟织已经不见了踪影。 本来因为梦境,心中是对她存着一些好感的魏长轩心烦意乱地摇摇头,顺着南烟织离去的方向跟上。 若是她真的走丢,徒增麻烦,他可不希望因为她影响到自己被皇后收养的计划。 南烟织好歹前世在皇宫生活过多年,怎么可能会迷路。本来只想着将魏长轩甩开,却不想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藏书库这边。 藏书库离坤宁宫不远,南烟织犹豫片刻,停下,想到那花瓶中一直不曾枯萎的花朵,鬼使神差地朝着藏书库大门走了进去。 第三十九章 多管闲事 “来者何人?”侍卫将她拦下,这次南烟织可是带了令牌的,她不慌不忙从口袋中掏出令牌,举到侍卫眼前。 “我是镇国将军嫡女,母亲正和皇后娘娘交谈,因此想来藏书库看看。” 侍卫对视一眼,将她放行,南烟织得以进入。 穿过走廊,偌大的藏书库彻底展现在她面前,藏书规模比将军府里的不知大了多少倍。 前世南烟织从未踏足过这里,今生第一回走进,总算明白了浩如烟海四个字的涵义。 好在各种书籍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找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南烟织在他国志那一栏找了许久,却惊讶地发现没有北狄相关的书籍。心中暗自惊疑,手上的动作加快,可寻遍整个书架,除了少数书籍记载了有关有北狄的只言片语,根本找不到其他文献资料。 作为大魏最大的对手,偌大的一个漠上民族怎么可能会毫无记载,一定是被人刻意隐藏了。 眼下找不到,却不意味着别的地方也没有,即便是记载北狄风土的书全部消失了,但她要找的是有关两生花的介绍,医药类书籍那边说不定会有记载。 这样想着,南烟织很快跑到另一边,翻找许久,终于找到有关两生花的记载。 书籍上落了些许灰尘,她并不在乎,翻到两生花那一页时,墨笔浅浅勾勒的花朵图案很快引起她的注意。 正是她要找的东西! 南烟织看得细致入神,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两生花,性属阴,十二株为一族,黑蛇盘根,主蛇亡则花蕊枯。”难怪那天不少花朵当场便枯萎了,竟是由于那些黑蛇被斩杀。 “花凋前采置于水中,可保七七四十九日不败。” 南烟织继续向下看去,正要看到药性那一栏,手中的书却突然被人夺走。 “你来到藏书库,就是为了找这个?” 南烟织转身,身后,魏长轩紧挨着她,面色阴沉,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记录着两生花的医书。 “和你有什么关系?”南烟织连忙退开,伸手要将书拿回来,奈何两人身量相差太多,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魏长轩!”她忍无可忍,大声喊出他的名字,魏长轩一愣,手中的书籍不慎掉落在地,南烟织此时也没了兴致,不管那掉落在地的书,转身就要离开。 前世他整日与南烟巧待在一起,除了让她去打仗便不会多说一句话,今生怎么变得爱多管闲事起来了? 而她那一声“魏长轩”,对他来说,却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梦境中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待我君临天下,你便是我的皇后,后宫永远只有你一人。” 那女子的面容朦胧看不真切,像是萦绕着一层薄雾,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满腔爱意,而梦中的男子,口中说着甜言蜜语,眼底的算计却远大于情丝。 这个梦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但是没有后文,梦中的男女后面的结果如何,梦中的男子是否是他自己,这些都不得而知。 可那一声“魏长轩”过后,心脏处却猛然传来一丝疼痛,将他钉在原地。 第四十章 只愿她平安喜乐 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籍,翻回她刚刚看得入神的那一页。 “两生花”魏长轩低语出声,眼神暗了暗,将后两页撕下来,这才将书本放回原处。 这花产自于北狄,他很清楚,而他的生母,正是多年前远赴大魏和亲的北狄长公主。 那位公主在生下他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他不记得她的容貌,却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世。因为这个身份,他被迫在冷宫生活多年,其中的辛酸苦楚,只有尝过的人才懂。 南烟织,镇国将军南峥的嫡女,为何对两生花感兴趣? 南烟织出来后,估摸着南夫人也该出来了,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正好看见南夫人从坤宁宫出来,身后还跟着皇后。 “娘。”她一路小跑过去,拉住南夫人的衣袖,夫人和皇后皆是一笑。 皇后看了看她身后,没发现魏长轩的身影,不由询问。南烟织扯出一个笑容,乖巧回话:“六皇子勤奋好学,此刻正在藏书库中博览群书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随着皇后的一声“轩儿”,魏长轩的身影从后方出现,南烟织顿时有些尴尬。 “素琴可要好好考虑我们今日所说的话。”皇后莞尔一笑,南夫人福了福身,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妾身定会仔细考量。” 拜别皇后之后,母女二人打道回府,摆脱了魏长轩,南烟织总算松懈下来,同时也好奇皇后究竟和南夫人说了些什么。 “娘,您和皇后娘娘独处了那么久,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微微仰着头,一脸纯真和好奇,南夫人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底满是慈爱。 “织织觉得,六皇子如何?” “他?” 听到南夫人问起魏长轩,南烟织立刻坐直了身体,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不如何,娘亲为何要提起他。” 南夫人有些诧异,但想起皇后说的话,还是接着说道: “六皇子冷宫长大,心性比一般皇子要坚韧,未来或许能成大事。” 南烟织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有些紧张,英气的眉宇微微蹙起,杏眼中满是忧虑。 “娘,您该不会”前世娘亲对于她和魏长轩的婚事并不赞成,如今重活一世,难道娘亲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可是今世,她只想离魏长轩远远的,越远越好。 母女连心,到了这个时候,南夫人岂会看不出来南烟织不喜魏长轩,心中虽然有惊讶,不明白第一次见面的两人为何会不对付,但总还是爱自己的女儿的,她尊重南烟织的一切决定。 南夫人回握住南烟织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皇后确实有意撮合你和六皇子,原因是将军府的势力可以成为六皇子的筹码。” “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拳拳爱子之心可以理解,但是织织不愿意,娘也会和皇后娘娘说清楚。” “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强行撮合,日后也只能成为一对怨侣。” “娘只要织织这辈子平安喜乐,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第四十一章 西南桃林 南夫人的一席话触动了南烟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鼻头一酸,尽力忍着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另一边,正躺在床上修养的南烟巧,在得知南烟织跟着南夫人进宫去见了皇后之后,怒气攻心,打翻了婢女手中的药碗,自己的手腕也被烫红了一块。 纤细洁白的手腕上,那一抹红色极为显眼,南烟巧忍下痛意,吩咐婢女搀扶自己起身,拿来笔墨纸砚,在桌边细细作画。 她画得格外认真,脑海中仔细回忆着那人的样貌,每一处落笔都极为考究,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副人像显现出来。 南烟巧落笔,吹干纸上的墨迹,那宣纸上,赫然是那日哄骗她去到陋巷中的算命瞎子的画像。 “竹叶,带着这幅画像,找到这个人,若是他有什么软肋,一并抓起来。” 侍女点头称是,将画像收入囊中,重新端了一碗药来,南烟巧一口口喝下,脑海中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她那日虽受到算命的哄骗,却也因此萌生出一个计策。当今帝后信奉鬼神,举国上下也沾染了风气,因此灵山寺的香火才会如此鼎盛。 那日哄骗她的算命瞎子虽然只是一个无良神棍,却也因此有了把柄在她手里。若是她能控制住他,用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在京城中塑造出一个活神仙的形象,届时他所说的话,在旁人心中,便是上天的旨意。 到时候,只要她胁迫他说她是天生凤命,而南烟织命带不详,再公之于众,只要皇帝皇后愿意相信,还怕堵不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南烟巧死死盯着前方虚无,眼中流露出狠意。 南烟织,就算你如今面见了皇后又如何,就算你娘是皇后的闺中密友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第二天一早,南烟织早早起床,将桌上的两生花带走,骑着小花去了纸条上所说的西南桃林。 这片桃林离陆府不远,前世南府陆府几乎未曾有过交集,她便从未踏足过那里。而今生,她阴差阳错与陆羡川相识,倒是得了机会前去一看。 南烟织骑着马,小花在她身下跑得格外卖力,这次没有人刻意将马蹄铁钉歪,小花也绝不会让她摔下来。 很快经过陆府,南烟织远远的便闻见一阵桃花香。此时是六月中,桃花本该全部凋谢,但陆府的这片桃林不知为何,仍旧有桃花开放。 南烟织骑马靠近,桃林并没有守卫,她将小花系在最边缘的桃树上,便只身走进。 刚一进入,浓郁的桃花香味扑面而来,纵使南烟织不是什么爱赏花之人,还是被眼前的美景弄得有些怔忡。 粉白的桃花瓣扑簌着落下,铺满了整片土地,桃林的风泛着丝丝凉意,落下的花瓣仿佛从天而降的粉雨,不一会便铺满了她的肩头。 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传来,南烟织忍不住向上看去,只见桃树枝头,粉白的花丛间,一只只金色的鸟儿正在啼鸣,数量不多,约莫十几只的样子,却衬得整片桃林如同人间仙境。 第四十二章 岁寒金 那是救过她命的鸟儿,竟然不止一只,在这桃林中自在穿行。鸟儿见她进来,四散开来,带动了一片桃花雨落下。 南烟织忍不住摊开掌心,花瓣落到她掌心,柔软皎洁。 忽然,一只鸟儿飞到她身边,衔走了那片桃花瓣。南烟织视线跟随鸟儿而动,虽然这些鸟儿都长得一样,她却有感觉,刚才飞到她身边的那只就是昨日送纸条的那只。 鸟儿飞了一会,终于飞到另一人掌心,抖动了一下翅膀,随即吃下那一片桃花瓣。 南烟织的视线也同时落到那人身上,愣了片刻。 那人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长身玉立,头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整个人面如冠玉,仿若翩翩佳公子,桃花落在他的肩头,相得益彰,只是他一开口,便破坏了这整体的美感。 “没想到你这小笨蛋,也能懂我的意思。” 南烟织额上一阵黑线,懒得理会,双手抱胸,直到陆羡川自己走过来,这才正眼看向他。 几片桃花落到南烟织头上,再配上这严肃的表情,陆羡川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却装作不知道,只是开口问道: “两生花,你可带了。” 南烟织点点头,并不急着将东西交给他,而是看了眼树林间穿行的鸟儿,问道:“这些鸟儿,都是你养的?” “还有这桃林,为何六月中旬了,还有桃花盛开?” 陆羡川挑眉,学着她的样子,双手环胸,背靠在桃树上,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微晃动。 “我为何要告诉你。” “好奇罢了,若是你不说,我就我就吞了这两生花。”说着,南烟织从口袋中拿出两生花,鲜红的花朵依旧保持着盛开的模样,不曾枯萎。 陆羡川被她的话语逗得轻笑一声,声音清朗悦耳,如同上好的玉石碰撞。 他笑起来的时候,周身的空气仿佛在流动,身体微微抖动,南烟织忽然便有些气馁。 “你笑什么。” 陆羡川咳嗽一声,视线落到她脸上,问道:“你难道,不怕有毒?” “有什么好怕的。”南烟织将两生花收回囊中,不再看着他,而是看向一旁的桃林。 “虽说你可能不信,但我已经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区区两生花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说这话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的头微微低下,头顶上的花瓣也随之掉落。 陆羡川听后,忽然觉得呼吸发窒,心脏处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脸别过一边,声音低沉。 “我信。” “啊?” 南烟织有些惊讶,抬起头,他没有再靠在树上,而是看着一旁的金色鸟儿,自顾自说道: “此鸟名为岁寒金,喜阴凉,以桃花瓣为食,这片桃林便是为它们种下。” “桃林地势偏高,地底有岩层吸走了热量,因此花期要比普通的桃花长。” 他伸出手,接下空中飘落的花瓣,便有几只鸟儿飞来,在他手心啄食。 南烟织第一次见他眼神如此温柔,不由得有些愣神。 “可花期再长,也总有凋落的时候,到了冬日,没有了食物来源,岁寒金的数量便会少上一半。” 第四十三章 玉佩 南烟织看着在林中无忧无虑穿行的鸟儿,思绪飘远,回到了前世的那场战争。 北狄多荒漠,大魏与其交界之地也是十分荒凉,那里不会有桃花,更不可能是岁寒金的生长之地。 所以,有人时刻关照着她,并且在她危难之际,及时送来伤药。这人是谁? 南烟织忽地看向身旁的人。 那人负手而立,粉白的花瓣扑簌着落下,她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心悸。 重生之事,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因此并没有问他。只是,若是前世真是他救了她,出于什么原因,又为何从不露面? 前世的陆羡川,她只知道是宰相之子,却几乎从未在人前露面,而今生的陆羡川,似乎与前世大相径庭。 “看够了吗?”早就察觉到她的视线,陆羡川低头,南烟织还未来得及将目光移开,两个人的眼神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 不知为何,南烟织看着他的双眼,心中升起熟悉之感。 他眉眼深邃,睫毛长而翘,眉骨比寻常人要挺上一些,让她不禁想起前世对战过的北狄士兵,似乎也是这样深邃的眉眼。 只是同样是深邃,那些人却远不及他精致。 南烟织回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姿势似乎有些暧昧,慌乱移开视线。陆羡川轻笑,冲着她摊开掌心。 “两生花,这下该给我了。” 南烟织将花朵放到他手上,刚想问他要这花做什么,却又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决定不问。 笼统就见过几面的人,问了大概也不会说。 陆羡川不慌不忙将两生花收入囊中,不着急离开,两人就这样比肩而立,共同赏这园内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南烟织再转头看去时,陆羡川已不见踪影。 “这人怎么每次都走得悄无声息的。” 南烟织嘟囔了一句,拍拍身上的花瓣准备离开,刚迈出步子,却发现脚下似乎踩着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忙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玉佩。 南烟织弯腰拾起,小心抹去上面的尘土,仔细端详了会。 玉质通透莹润,呈浅淡的绿色,表面篆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指腹覆在文字上略微感知,南烟织心中大致有了结论,将玉佩收入囊中。 这玉有些年头了,大概是他刚才不慎遗失的,只是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只能等下次见面再还给他。 南烟织离开后不久,陆羡川回到刚才两人所在的地方,面色带着焦急。 只是,目光搜寻了很久,也不见玉佩的影子。 “若是知道玉佩不见了,母亲该有多难过。” 他忽然有些颓丧,脚步凌乱,眼底也带了些失落。 那是那位公主唯一留下的东西,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一直带在身上,为何说不见便不见了? 金色的鸟儿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不住地在他身边盘旋,陆羡川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停留在自己肩头鸟儿的羽毛,笑着说没事。 若是实在找不到了,那是他的宿命,就如同前世,他从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最终的结果便是失去。 第四十四章 三年期限 只是今生,他断然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 收拾好心情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陆府,将南烟织交给他的两生花丢入炼丹炉中,随后便开始漫长的等待。 在这期间,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炉火,若是火灭了,药性便会全失。足足三个时辰,他聚精会神,只听得“嗡”的一声,一阵药香自炉中散开,陆羡川连忙查看。 三株两生花,炼成了三颗药丸,刚好可以管三年。 他细心地将药丸收入锦盒中,亲自送去后院,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女人吃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川儿从哪里弄来的药丸?” 三娘看见他手中的锦盒,美目微睁,心中甚是惊讶。吃下药丸后,她的病情立马得到了控制,只是由于长时间卧病在床,精神状态还需要慢慢恢复。 “碰巧寻到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便做成了这药丸,母亲放心。”知道他是不想说,三娘没有再追问,只是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看得出神。 儿相随娘,而他的眉眼最能看出那位故人的影子,想起以前还未来到大魏时,在皇宫中的快乐时光,三娘的眼中不禁有些湿润。 陆羡川眼神暗了暗,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这一声,彻底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她勉强冲着他笑了笑,笑容之下,却是几分苦涩。 “川儿幸苦了。” 陆羡川没说什么,两人松开手,他站起身,脚步顿了顿,随后转身离开。 这些年,大魏与北狄的关系越发交恶,幸好有这几株两生花,否则他还着不知该如何去北狄寻药。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需要早做准备。另外,那边曾给过他五年期限,如今也恰好剩下三年。 大魏崇尚女子温婉贤良,因此哪怕出身将门,南烟巧依旧是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但南烟织不一样,南将军的小女儿,不爱红装爱武装,这在大魏都是出了名的。 她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衣英姿飒爽,官道宽阔,明明未曾触碰到任何人,恣意潇洒的马蹄声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这些目光或惊叹或赞许,南烟织统统不放在心上,她只想快些回到家中,免得南夫人发现她独自偷跑出来,又要挨骂。 只是,策马途中,眼角余光中忽然闯入一个人影,南烟织有些惊讶,刚想要回头看去,只是小花跑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开数丈远,还未来得及看到便不见了踪影。 是南烟巧的侍女竹叶。 前世直到南烟巧进了宫中,这名侍女都一直跟在南烟巧身边,因此南烟织对这名侍女有些印象。 只是南烟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侍女怎会出现在外面?又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刚刚她分明看到竹叶和一个算命先生在一块,或许是长得像,看走眼了也不一定。 南烟织没有多想,径直回到南府。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婢女们,试图不让南夫人发现,但还是听到了那一声熟悉的呼唤。 “织织!” 南夫人的声音略带责备,看起来已经找了她一会了,与此同时,另一个娇俏的声音也一并传入她的耳朵。 “表姐!” 第四十五章 孟香菱 南烟织身体一僵,下一刻,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便巧笑着挽上了她的胳膊。 \"表姐去哪玩了,香菱也想一起。\"说话者正是她的表妹,孟香菱,南夫人亲弟弟的女儿。 南烟织的外公是上一任户部尚书,在朝廷兢兢业业干了许多年,直到花甲之年才告老还乡。 而南烟织的舅舅,也就是南夫人的弟弟,前户部尚书唯一的儿子,虽然出身书香世家,却对从政不感兴趣,反而是爱看一些商贾之类的书籍。 老尚书虽然遗憾唯一的儿子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但还是尊重南烟织舅舅的意愿,舅舅也很争气,自己闯出了一片天下,如今经营着江南赫赫有名的孟氏商行。 只是前世见到孟香菱,南烟织眼神暗了暗,拳头握紧又松开,遏制不住自己想到以前的事情。 前世魏长轩刚刚即位,那时大魏才结束与其他国家的战争,国库空虚,孟家几乎捐了半个孟氏商行来帮助魏长轩稳固政权。 然而在南烟巧上位后,魏长轩的真面目渐渐显露出来,不仅丝毫不念雪中送炭之情,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整个孟氏! 她的舅舅和外公被斩首,而她的表妹孟香菱,为了报仇委身于北狄将军,成为众多小妾之一。 那样如花似玉天真活泼的表妹啊,等她再见到她时,却是大着肚子,容貌尽毁瘦骨嶙峋,倒在她怀里含恨而终。 “表姐?” 等她回过神来时,眼角已不知不觉淌下一滴泪水,南烟织有些尴尬地擦干眼泪,孟香菱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南夫人除了疑惑,更有心疼。 “织织怎么了?”见她莫名其妙哭了,南夫人也不再过问她为何一大早出去,而是关心起她来。 南烟织破涕一笑,解释道:“这不是见到表妹来了,太高兴了嘛。” 孟香菱俏皮地嘟嘟嘴,随后将头埋进南烟织怀里。 “香菱也甚是想念表姐的。” 南烟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面上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京城距离江南这么远,香菱怎么会突然过来?” 南夫人及时解释:“这丫头啊,就是想你了,你舅舅来信中就说,香菱在家时就天天嚷嚷着想看你舞剑。” “少时香菱身体不好,需要在京城看病,你们姐妹朝夕相处了几年,感情也是深厚,此次你舅舅有意来京城发展,说不定你们姐妹日后又能整日在一起了。” 南烟织点点头,前世她舅舅确实也尝试着在京城发展,只不过失败了。京城商圈多和官场绑定,舅舅不愿与官场打交道,这才没发展起来。 这一世,哪怕她已经事先知道结果,恐怕也没法改变,舅舅性子固执,香菱就是随了他这一点。 不过好在孟氏家大业大,即便是在京城发展不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阻碍,所以南烟织才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别看孟香菱小时候身子弱,性子却是格外跳脱,以前闯祸了南烟织没少给她擦屁股,如今身子养好了,恐怕更是磨人。 一想到这,南烟织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四十六章 麻袋之中 孟香菱感受到,适时抬头,一张小脸委屈巴巴:“怎么,我住在南府表姐不高兴吗?” “哪敢啊,当然是求之不得。”南烟织这样说着,孟香菱总算被哄过去,随后便嚷嚷着自己几年没来过,南府都有些眼生了,要南烟织带她四处走走看看。 南烟织拗不过,再加上有南夫人帮着,于是孟香菱说想去哪,她便带着她去哪。 两人向着南府深处走去,谁知孟香菱随手一指,便是南烟巧的住处。 南烟巧此时还在修养,南烟织不可能带着孟香菱去她院子中,况且这两人打小就不对付,小时候孟香菱看不惯南烟巧装模作样,没少给她使绊子。 那时候南烟织还当南烟巧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好姐姐,便只能苦兮兮地当个和事佬夹在中间。如今想来,她当时应该同孟香菱一起给南烟巧找麻烦。 印象最深的一次,约莫八岁的时候,孟香菱小她一岁,七岁,冬日里两人在南府中的荷花池边嬉戏,南烟巧碰巧经过,后面的事南烟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是自己不慎跌进了荷花池里,因此高烧不退,好些天才捡回一条命来。 南烟织眯了眯眼,那时孟香菱哭喊着是南烟巧推她下水的,南烟巧哭哭啼啼抵死不认,再加上是小孩子的一面之词,大家便都相信了看起来柔弱善良,与南烟织关系极好的南烟巧。 可是如今看来,孟香菱性子虽然跳脱,却绝不会撒谎,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 南烟巧的坏,是骨子里天生的。 南烟织告诉孟香菱那是南烟巧的住所,谁知后者听后嗤笑一声,反倒是更加好奇。 “她的地盘?那我更要拜见拜见这位好姐姐了,这几年不见,也不知她的心肠黑成了炭没有?”说罢,便作势立马要走进去,惹得南烟织忍俊不禁。 孟香菱诧异,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以往我说这些,表姐可是会帮着她的,这次怎么反而笑得如此开心?” 南烟织莞尔一笑:“笑自己以往识人不清罢了,表妹见笑。” 孟香菱眼中有欣赏,更有一丝隐隐的崇拜,一把将她抱住。 “我就知道表姐多聪明!迟早有一天也能看清她的!” 南烟织哭笑不得,刚想摸摸她的头,却只听“砰”的一声,南烟巧院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习武之人的听觉更为灵敏,南烟织似乎还听见,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隐约有一记闷哼。 南烟织皱眉,下意识拉着孟香菱躲进一旁的假山洞中,同时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孟香菱点点头,两人一同透过假山的缝隙朝着南烟巧院中望去,只见南烟巧的侍女竹叶,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便吃力地拖着一个灰色麻袋朝着南烟巧房中走去。 那麻袋里不知装了什么,里边不停挣扎,终于,在一番剧烈的动作下,男人从麻袋中探出头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只是嘴上还缠着不少布条,无法呼救,就这样被生生拖进了南烟巧房中。 第四十七章 算命先生 南烟织和孟香菱对视一眼,俱是一惊,半晌,孟香菱有些结巴道: “她她她,为何要将一个男子掳到自己房中?” 南烟织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沉默不语,孟香菱不知她正在想些什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南烟织这才看她一眼。 “表姐不觉得奇怪?” “奇怪。”南烟织抿抿唇,只是,方才那名男子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然,南烟织眼神发亮,走出假山,孟香菱赶忙跟上。 “香菱,那个男的,我好像见过。” “啊?是谁?南烟巧为什么要绑她?” “是街上的一个算命先生,似乎是个瞎子,至于南烟巧将他绑来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南烟织看了眼南烟巧紧闭的房门,内心实在疑惑。 要不是她回来时恰好看见了竹叶,也不会知道这名男子的身份。只是,南烟巧为什么要绑他,又是出于什么打算? 今年可是她的及笄之年,私自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到闺房中,名声可就毁了,她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 “表姐,要不我们去”孟香菱伸出食指,指了指南烟巧紧闭的房门,面上好奇之色尽显。 南烟织自然是同意,毕竟私自将一个算命先生绑到房中,她也想知道南烟巧又有什么算计。 都是在南府中,各自的院门并不会落锁,只是进门之前往往会通报一声,偶尔有仆人经过,南烟织皆是示意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一旁徐姨娘的房门紧闭,这个点将门关着,应当是不在房中。 进入院内,两人放缓了步子,渐渐靠近南烟巧那边,还未完全靠近便听见有争执的声音。 “听说,你有一个徒弟,这些年一直养在身边,是吗?”南烟巧压抑住怒火,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说的话却让门外的二人摸不着头脑。 “你,你要对他做什么?”男人听后,显然有些情绪激动,也不装瞎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南烟巧,眼中总算带了些恐惧。 南烟巧很满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男子,面容中尽是无情: “只要你把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听进去了,我自是不会对他怎么样。” “倘若你敢泄露半分,抑或是做不到,那他的性命还保不保得住,可由不得我说了算。”语毕,南烟巧眼神一凉,对上男子的视线。 “毕竟,不是谁人都担得起哄骗拐卖镇国将军长女的罪名。” 后面南烟巧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两人听不到更多信息,又怕被她发现,只好先行离开。 二人离开后不久,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这一次,男子是自己走着出来的,一起出来的还有徐姨娘。 “方才巧儿说的话,你可全记住了?” 男子并不理会她,只是面色阴沉,徐姨娘不以为意,再次叮嘱道: “你那徒弟现在由我管着,若是你乖乖听话,自是不会亏待了他。”说罢,徐姨娘不再看他一眼,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男子有些浑浑噩噩,沉默半晌后,走到院墙边翻出南府,随后消失不见。 第四十八章 灵山还愿 从南烟巧那里出来后,孟香菱便对南府的景观失去了兴致,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话。 “这南烟巧之前被绑架过?从她说的话看来,似乎正是遭了那男子哄骗才会有此一劫。”孟香菱拧着眉毛,很是不理解。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那男子绑过来,为何要带到自己房中?直接告诉姑父让他解决不行吗?” 南烟织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答案,只是她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南夫人。她的一面之词,南烟巧必定不会承认,有可能还会倒打一耙。 虽然上次马蹄铁事件已经让南夫人心中对南烟巧有了些忌惮,但还是不足以改变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 南烟巧私自处理这件事,显然是不对,南烟织却不能贸然行动,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所有人对南烟巧改观的契机。 前世魏长轩之所以能夺得帝位,有三个原因。一是皇后扶持,二是将军府势力支撑,这第三,南烟织曾以为是她,毕竟在战场上为他拼杀的是她,只是功劳却是算在了南烟巧头上。 毕竟,在魏长轩看来,自己先爱上的是南烟巧,也是出于南烟巧的缘故,他才有机会接近南烟织。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便是带着算计,所以南烟织才会沦陷得那样快,只是现在看来,魏长轩绝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刚愎自用 ,内心最爱的永远是自己,前世南烟巧以为自己受尽宠爱,只是基于有南烟织上战场,替他们摆平一切麻烦罢了。 南烟织早已将魏长轩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前世这两人你侬我侬,今生却还没有机会相识,不如由她来做这个红娘,替这两人牵牵线? 南烟织勾唇,一个计策在心底油然而生。 多年无子的皇后,将冷宫中的皇子收至膝下,这样的消息无疑是轰动的,尤其是选在皇后自己生辰的这一天,足可见对其的重视。 正式收养的这一天,皇后难得兴师动众,带着魏长轩上灵山寺还愿。作为皇后娘娘的知交好友,南夫人自然是受邀一起前去,只是破天荒的,南烟织提出要带着南烟巧一起。 南夫人一脸诧异,只有孟香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捂着嘴在一旁偷笑,只可惜由于是商贾出身,南夫人没法带着孟香菱一起。 南烟织以前确实是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南烟巧,只是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后,南烟织便有些变了,南夫人能隐约感觉到她对南烟巧的不喜,这次怎么会主动说起要带上南烟巧? “姐姐上次在人贩子那里受了惊吓,如今休养得差不多了,织织想趁此机会让她出门散散心。” 这解释在情理之中,也许南烟织并没有不喜南烟巧,是自己多虑了,这样想着,南夫人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叫春桃去通知南烟巧。 春桃得了令,一路小跑这来到南烟巧院中,正巧碰见竹叶在打扫院落,眼神顿时焕发出光彩。 第四十九章 算计 “竹叶竹叶,快通知大小姐打扮打扮去灵山寺了!” 竹叶手中动作一顿,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去灵山寺做什么?” “皇后娘娘带着六皇子去灵山还愿,我们夫人即在受邀之列,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春桃说着,面上的神情忍不住有些得意。 竹叶抿了抿唇,将扫把放到一边,快步走到南烟巧房中通知。 南烟巧听后,先是愣了几秒,随即便是一阵狂喜。 “你是说真的?六皇子也会去?” 竹叶点点头:“二小姐的婢女是这样说的。” 毕竟才只有十五岁,南烟巧的心思还不如日后缜密,再加上之前本就失去了参加皇帝生辰宴的机会,此番受了邀请,并不怀疑南烟织会不怀好意,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任由她设计的南烟织,于是赶忙收拾打扮起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南烟巧终于从房中走出来,南府大门口,南烟织和南夫人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有余,南夫人没说什么,见她出来后便和南烟织上了马车,南烟巧则是自己上了另一辆马车。 见到南烟巧的打扮,南烟织略一勾唇,看得出来她是下了些功夫的。 今日南烟巧特意穿了一身鲜艳明丽的桃色衣裙,她想得没错,对于皇后和魏长轩来说,今日是喜日,理应要穿得鲜艳些。 只是南烟巧不知道的是,皇后喜欢素净,而前世魏长轩比起南烟织,还是要更倾向于南烟巧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那多出来的两年情分,更是因为南烟巧整日穿着素净,看着娇弱惹人怜爱。 南烟巧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上了马车,怀中揣着的小药瓶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失去了生辰宴的机会,她能再接触到皇子的机会少之又少,对于六皇子的了解,也只知道对方十六岁,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但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即便是皇子,也难克制住身体的本能。 她带的这个药,药性不烈,不至于会发生什么,但绝对能让魏长轩记住她。 与此同时,南府内,春桃将竹叶约了出来,孟香菱在暗处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事。 见春桃永远是这么一脸单纯快乐,竹叶羡慕之余,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同样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遇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不由得吐露心声。 “二小姐平日待你应当是极好,真让人羡慕。” 春桃听出她话里有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头,同时拍拍胸脯,仗义说道:“我俩一同进的南府,虽然服侍不同的主子,但情分一直在的,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和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旁人。” 竹叶听她这样说,同时也知道春桃是什么样的人,脸上愁云散去了一些,在春桃的鼓励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春桃你是孤儿出身,在外面没有牵挂,可我不一样,我娘还在外边”竹叶咬了咬唇,眼神中又布满了忧虑。 “娘身体不好,当初我进南府也是为了攒一些银钱,等钱攒够了,便为自己赎身,然后将娘的病治好。” 第五十章 竹叶 “只是大小姐说习惯了我服侍,将卖身契改为了死契,然后差人将我娘弄到乡下安置,每年只许见上几面。” 竹叶眼中隐隐有泪光,春桃于心不忍,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见时机成熟,孟香菱从角落处出来,心中对南烟巧也是更加厌恶。 竹叶见到孟香菱,手忙脚乱擦干脸上的泪水,连忙起身行礼。 “表,表小姐。” 孟香菱摆摆手,目光如炬盯着竹叶,说道:“刚才你们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南烟巧为了一己私欲这样胁迫你,实在不对,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这表小姐,我”竹叶有些语无伦次,并不知道自己抱怨几句竟然会被孟香菱听见,这下更加害怕南烟巧会责罚她。 孟香菱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把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南烟巧她只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以后我罩着你,还怕她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被南烟巧欺压多年,竹叶不知道眼前的二人是否真的可以相信。不过,事已至此,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们绝对比南烟巧要好。 竹叶重重地点了点头,孟香菱松开她的手,春桃替她擦干眼泪,两人相视,破涕为笑。 等到竹叶心情平复了一些,孟香菱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实不相瞒,昨日我刚回到南府,便撞见你拖着一个大男人进了南烟巧的房间,她的目的是什么?” 孟香菱问得直截了当,竹叶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愣了片刻,想到南烟巧那日所说的话,心中仍有一丝后怕。 “但说无妨。” 竹叶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 “那人是街上一个算命瞎子,之前正是他哄骗大小姐,才导致她被人贩子所抓。” “大小姐抓他过来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事先将他的徒弟关了起来,以此来胁迫他为自己做事。” “按照大小姐的计划,不久之后,这个算命瞎子会在京城中名声大噪,等到皇上立太子之时,便会假借上天的旨意,说她是天生凤命。” ! 孟香菱心头一惊,脱口而出:“南烟巧她胆子这么大?” 竹叶点点头,继续说道:“这还没完等到那时,还会污蔑二小姐,说她命带不详。” 大魏有多信奉鬼神之说,孟香菱无比清楚,一个女子若是被说成命带不详,即便是将军嫡女,后半生也基本算是毁了。 孟香菱怒极反笑,袖中手帕捏得死紧。 “这歹毒的女人,表姐对她难道不够好?南府对她不够好?真是狼心狗肺!” “不行,等表姐回来,我一定仔细和她说,断不能让这毒妇如愿。” 孟香菱气冲冲地准备离去,谁知竹叶却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面色惨白,拉住了她的衣摆。 情急之下,竹叶赶忙出声阻拦,以至于忘了用尊称。 “若是就这样告诉二小姐,大小姐一定会知道是我泄露的,到时候我娘只怕性命不保啊!” 第五十一章 缘空 孟香菱停下几步,面带犹豫。 竹叶说的不错,若是走漏了风声,她娘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她们可不像南烟巧一样心狠手辣,不会置她娘的性命于不顾。 春桃面露关切,将竹叶从地上拉起来,细心地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竹叶你放心,我们二小姐日后可是要成为大魏女将军的人,一定会帮你的,你娘的事情不用担心。” “对对,这件事只会有我们几个还有表姐知道,连姑姑都不会说。”听了春桃的话,孟香菱即使表示赞同,同时不忘给竹叶吃一颗定心丸。 “这件事事关表姐声誉,必定得让她知晓,不过我孟香菱向来都是说到做到,既然竹叶你肯告诉我们,日后也一定会替你救出你母亲!” 看着一脸肯定的孟香菱,以及身旁一直陪在身边的春桃,竹叶感动得无以复加,再次想要下跪,却被拦下,只得噙着泪说道:“表小姐和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竹叶一辈子都不会忘!” “缘空住持,本宫能与轩儿结下缘分,实在多亏了灵山寺香火灵验,这些薄礼乃是本宫的一片心意,一定要要收下。” 皇后亲临,今日的灵山寺不复以往热闹,朝廷官兵拦住了进山的香客,整个寺庙显得庄重又冷清。 众多官家太太中,皇后仅仅邀请了南夫人,此时南烟织一行人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皇后带魏长轩还愿。 南烟巧站在南夫人身后,悄悄探出视线打量着皇后身边的魏长轩,仅仅是一眼,她便觉得心跳如擂鼓,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盈盈秋水。 魏长轩长身玉立,站在皇后身边,面容沉静,虽然贵为皇子,如今更是皇后的养子,可面对缘空住持时,举手投足间仍旧能看得出对出家人的尊敬。 他面容温润俊美,虽然在冷宫中长大,周身的气度依旧是矜贵。 这位六皇子刚从冷宫中被接出来时,便有不少人私底下称赞起他的容貌,想必南烟巧也听说过。因此,当她看见魏长轩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被迷住。 南烟织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却是带着几分嘲讽。 魏长轩嘛,长得的确还行,她承认自己前世也曾被他的面容蛊惑过,以为他真如看上去那般温润如玉。 只不过,若是她前世便见过那人,魏长轩又如何能与他相比? 不知为何,当心底升起这个念头后,南烟织自己都愣了下,神情微怔,恰好被魏长轩收进眼底。 缘空住持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却不知是心态年轻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看着和善富态,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 虽然看着年轻,却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只知道他是灵山寺最德高望重的住持。也只有皇后这样的人物来了,缘空住持才会亲自出门迎接。 “贫僧谢过皇后娘娘。”缘空双手合十,笑容可掬,眼神并不落在皇后所带来的金银珠宝上。 第五十二章 为何在她门前 得道高僧自然不会贪图这些银钱,但这是皇后的谢礼,缘空住持没有拒绝,吩咐小沙弥将这些东西换成粮食,准备赈济百姓。 皇后就在一旁看着,住持愿意收下,她已经很满意,大魏的国风便是尊重佛门,她也尊重住持的决定。 “皇后娘娘请进。”缘空侧身为皇后让出一条道,皇后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魏长轩一起进去,南夫人也在后面跟上。 原本这没什么,只是魏长轩从南烟织身边走过时,她似乎感受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视线。 南烟织皱皱眉,心底泛起一丝厌恶。 南烟巧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魏长轩身上,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凭什么,凭什么连这六皇子也要多看南烟织一眼?难道就是因为她上次随着南夫人进了宫? 南烟巧心底升起浓浓的厌恶,袖中的小药瓶被她紧紧捏在手中,她微微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怨毒,快步跟上众人的步伐。 缘空住持淡淡地看了南烟巧一眼,依旧是笑容和善,没有说话。 跪拜过佛像后,所有人来到各自的禅房中稍作休息。灵山寺虽大,僧侣却是不多,能进来的都是佛心最虔诚的弟子,因此即便作大魏最宏大的寺庙,闲暇之时却是格外清净。 禅房精致典雅,里面有一方木桌,木桌上摆着沏好了的龙井。 茶香四溢,南烟织忍不住端起来尝了一口,灵山寺环境清幽,再配上这龙井,最能涤荡心中的污秽。只是这一趟灵山之行,却不仅是简单来品个茶。 这一次,可以说是南烟巧为数不多的可以接触到皇子的机会,她断不会就此放过。 加上今天,皇后一共会在灵山寺待上三天,这三天时间,她会时时“关照”着南烟巧,等她出手之时,便是南夫人对她改观之时。 灵山寺禅房众多,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禅房之间隔得不近不远。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悠长婉转,像极了她那日听到过的岁寒金的啼鸣。 不知何时能再见到那人南烟织垂下眼睫,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莹润的玉佩,放在手中看得出神。 这玉佩上的字迹与大魏的文字相差甚远,看了许久,她也没能看出什么,刚想收回玉佩,却听得禅房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魏长轩注意到了灵山寺山门前,南烟织神情微怔。苦心经营多年,他终于走出冷宫成为皇后养子,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将这样一件小事放在身上。然而,未经细想,身体却是已经来到了南烟织门前。 “你在看什么?”眸光扫过她的掌心,魏长轩视线一紧,冷不防问出声。 南烟织收回玉佩,动作迅速,以至于他还未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我这房间有什么稀奇之处,竟惹得六皇子大驾光临?” 南烟织淡定起身,神情肃穆,仿佛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走廊拐角处,南烟巧手中紧紧捏着小药瓶,手心全是汗水,面上却隐隐含着期待。 六皇子此时就在灵山寺中,她有意接近,即便不能一见钟情,她也有办法让他对她生出好感。 只是南烟巧原本欢欣的脚步猛地顿住,眼中流露出惊愕,同时下意识地将自己隐藏在长廊暗处。 六皇子,为何会出现在南烟织的房门前? 第五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石子 猜疑和惶恐涌上心头,南烟巧心中满是不甘,躲在暗处频频观望魏长轩的身影,直到魏长轩走进了南烟织的房中,她才麻木地收回视线,身躯无力地靠在墙上,指甲险些陷进肉里。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南烟巧眼底闪过怨恨,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看了一眼掌心的小药瓶,快步往回走去。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南烟织居然还要勾搭六皇子?很好,这笔帐她若是不还回去,从此她便不叫南烟巧! “我们不过才见过两面,本皇子何时招惹过你了?” 他进一步,南烟织便退一步,直到她无路可退,魏长轩眼中隐忍的怒火终于迸发。 “六皇子,麻烦自重。”对于魏长轩,南烟织是多看一眼都嫌恶心,现在的她是压根想不明白自己前世为何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魏长轩有些气急败坏,伸手想去抓南烟织的手腕,原本不想这么早便动手,但南烟织实在被他的这一动作惹得忍无可忍,抬手准备在他脸上来一巴掌。 然而未等她出手,窗外忽然飞进来一粒石子,正中魏长轩的眉心。 石子掉落,魏长轩眉心瞬间红了一块,原本心中有气的南烟织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了声,抓住机会,她当然得适时嘲讽: “原是佛陀也见不得六皇子行经如此粗鲁,特地警告来了。” 听了这话,魏长轩顿时到羞成怒,原本温润的面上此时一阵青紫。 他惊疑地朝她身后看了看,然而窗户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影,那刚刚那发石子如何解释,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南烟织,你” “我什么?六皇子还是请回,早些涂药消消红肿,要是皇后娘娘看见了兴师问罪起来,我南烟织向来都是实话实说。” 魏长轩面色铁青,他才刚得到的身份,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皇后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于是只能咬咬牙,深深看了南烟织一眼,撂下一句狠话后拂袖离去。 “南烟织,我记住你了!” 她自然是不会在意这句话,前世战场刀光剑影九死一生她都不怕,还会怕他这一句小小的威胁? 只是魏长轩走后,南烟织转过身,皱着眉看向窗外,杏眼中有些疑惑。 刚刚那枚石子,应当不会是巧合。她习武多年,听觉敏锐,方才石子掠过耳畔带来的风声强劲有力,根本就是人为发出的。 南烟织将半个身子探出窗户,窗外是片片竹林,一个人影都没有。 又是谁在暗中帮她?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南烟织拍拍脑袋,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人居然是陆羡川。 “这三日灵山寺不准外人进入,他又如何会在此时出现。”南烟织闭闭眼,摸索出怀中的玉佩,放入衣柜中。 南烟织啊南烟织,这几日好好注意着南烟巧,可别再想什么不相干的人了。 魏长轩走后,这一日,南烟织便只在晚膳上见过他一次。 第五十四章 怎么这么咸 见他额头上的红肿消失了,便知道他已经自己处理好了,南烟织也就没再看他一眼。 这次上灵山寺,她的目标不是魏长轩,而是南烟巧。 然而,直到晚膳结束,南烟巧都一直安分守己,连话都很少说。 奇怪,接触到皇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南烟巧居然能不为所动?南烟织一度怀疑这还是不是她记忆中的南烟巧。 第一天过去,魏长轩没再找过她,而南烟巧也一直安分地呆在房中。 南烟织挑眉,和她比耐心?她征战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晨起诵经时,灵山寺后厨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南烟巧巧笑倩兮,招呼着做斋饭的小沙弥们休息,自己则是挽起袖子忙碌起来,一点没有将军府大小姐的架子。 “女,女施主这样不妥。”小沙弥们比南烟织大不了多少,俱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此时见到南烟巧露出手腕虽然忍不住羞涩红了面庞,但始终佛心坚定,只想让她放下手中的事情。 “小师傅们放心,我虽然是小姐,却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才晨起晚了错过了诵读,便想着来后厨分担一些事情。” 南烟巧眼神真诚,手上的动作麻利,看上去真心想帮忙的样子。小沙弥们以为她真的人美心善,纷纷双手合十朝她行过礼。 “劳烦女施主了。” 南烟巧笑着,没说什么,眼中闪过算计,趁着小沙弥们不注意,往锅中丢了双倍的盐。 晨读结束,饭菜也差不多做好,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几乎每道菜都有南烟巧的手笔。 吃着青菜,皇后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素琴不觉得,今日的菜似乎咸了些?以往本宫吃过不少灵山寺的斋饭,都不似今日这般。” 南夫人夹起一筷青菜,细细品味之后,附和道:“确实是盐加多了些,不过尚可以接受。” 皇后也没再说什么,咸是咸了点,但还是能吃的,佛门忌讳铺张浪费,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她身为皇后也当做起表率。 南烟巧见状,不经意间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眼角余光还特意观察了一眼南烟织。 南烟织倒是觉得这些饭菜没什么,她当初行军时,粮草短缺了与将士们同食,吃过比这难吃数百倍的东西。 只不过,重盐的东西吃着让人有些渴,吃完饭后,南烟织放下碗筷,和南夫人道别后便匆忙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实在有些渴了,这时,南烟巧也称自己吃完了,跟在南烟织的后面回屋。 南烟织发现了身后的南烟巧,也不觉得此时她会耍什么伎俩,便不理会她,快步回到自己房中,门也懒得关了,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见南烟织一口气喝下茶壶中二分之一的茶水,南烟巧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彩。 此时魏长轩也准备回屋,从这里经过,南烟巧连忙低下头,匆匆离开。 一路上她步履匆匆,直到回到自己房中,关上房门后,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五十五章 燥热 “哈哈哈哈”南烟织,后面将要发生的一切,可都是你自找的! 南烟巧身子靠在紧闭的房门上,伴随着笑声,身体抖动,房门也跟随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原来,晨起晚了是假的,帮僧人做饭是假的,下药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昨天带来的小药瓶今天已经见底,瓶中四分之三的药量全被下进了南烟织的茶水中,剩余四分之一便是下在了魏长轩的茶水里。 这种药是青楼中妓子拉客的常用手段,放一点进入酒水中,给路边的行人喝上一杯,那人便会乖乖做她的恩客。药性并不烈,量少会让服用者对眼前之人产生好感,但用量若是多了便是十足十的春药。 而她给南烟织的用量,便是柳下惠来了也难坐怀不乱! 南烟巧眼神微眯,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静静等待着时机。 若非昨日她亲眼看见魏长轩走进南烟织房中,她也不会急着这样做,南烟织这个小贱人,占了她的嫡女身份,连六皇子也多看她一眼,她也配?今天她便让她身败名裂! 她只需等上一炷香的时间,无论是南烟织去找了魏长轩,还是魏长轩主动来找她,她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又或者她实在饥渴难耐,勾搭了寺庙中的小和尚南烟巧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意。 大魏的国风有多崇尚佛门,南烟织便会死得有多惨! 另一边,大半壶茶水下肚,南烟织口渴的症状稍稍缓解。 她静坐在桌边,晨间的灵山寺凉风习习,窗户微张着,舒缓的晨风吹进屋子 南烟织却并不觉得凉爽,相反,坐了一会后,她只觉得再次口干舌燥,体内也隐隐泛着燥热。 此时她并未意识到是茶水的问题,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南烟巧会带着那种药物上灵山寺。 很快,白皙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粉雾,南烟织踉跄着去将房门关上,腿脚已经有些发软。 桌上的茶水成了此时唯一能缓解她体内燥热的东西,她再次端起一杯一饮而尽,谁知这一杯下肚,体内的火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熊熊燃烧、愈演愈烈。 南烟织此时有些无力地双手撑在桌边,她不是傻子,很快便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英气的眉宇紧紧蹙着,面上却是粉面桃花,一双杏眼中隐隐泛着波光粼粼的水晕。 她,被人下药了。 南烟织双拳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尽量保证自己神智清醒。 谁会给她下药?灵山寺的僧人不会这样做,皇后不会,南夫人更是不可能。 魏长轩?他才刚刚成为皇后养子,并且,现在的他根本没有理由给她下药,若是被发觉,反而会影响到他自己。 答案呼之欲出。 头脑变得昏沉,南烟织站起身,身子有些踉跄,胡乱扯着自己的衣领。 “热” 仅存的一丝神智告诉她,不能再待在房间里,否则,过不了多久,南烟巧便会带着人来抓现行。 若是在灵山寺,并且有皇后在场的情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她重活一世,又还有什么意义? 第五十六章 肌肤相贴 紧紧咬住嘴唇,南烟织克制住自己不要发出,红润的嘴唇被咬得泛白,唇角渗出丝丝鲜血。 剧烈的痛感并不能缓解多少,药效一阵一阵上来,她的身体热得发烫,同时忍不住轻轻战栗。 但她还是咬着牙向着窗边走去。 南烟巧要害她,可她是南烟织,是大魏的战神,她绝不会让她得逞! 翻过窗户,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此刻的她不管不顾,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那日在灵山寺后山发现人贩子时也有一片竹林,似乎是此时她所身处的竹林的一部分,郁郁葱葱的竹子苍翠挺拔,竹林中的空气泛着凉意,南烟织大口喘息着,因为药性,此时她衣衫凌乱,支撑着双腿行走的全是意志。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走了很久,神智已经被体内的已经被体内熊熊燃烧的欲火吞噬殆尽,此刻行走的动作,更像是完成一种使命。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不再是茂密的竹子,她仿佛突破了某种幽闭的结界,潺潺流水声响彻耳畔,意识濒临灭绝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般,整个人一头倒进了沁凉的泉水中。 水花四溅,泉水一下子包裹住了她的肌肤,体内的欲火稍稍被安抚,她却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南烟织下意识地解开自己的衣物,衣服在水面上四散漂浮开,直到身躯完全接触到泉水,一声喟叹自喉间溢出,她满足地伸开四肢,手心却不小心触摸到一片冰凉的肌肤。 似乎是在水中浸泡了许久,那片肌肤竟如同温凉的美玉般,比那泉水还要寒凉。南烟织不由自主地靠近,试图将身躯全部贴合上去,手腕却蓦地被人抓住。 她皱皱眉,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本能地探寻着那一丝冰凉。 手心触碰到的肌肤结实细腻,线条流畅分明,南烟织忍不住靠近,鼻尖散发出的热气扑到那人脸上,心中越发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眼前是心心念念的人,即便是身处在冰凉的泉水中,他体内也不可遏止地升起燥热,可是,理智却叫嚣着让他将她推开。 陆羡川闭了闭眼,将头转向一边,躲避了她的亲吻。 “醒醒。”不知不觉,他的声音已经暗哑。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撇了撇嘴,内心不大满意,又想再靠过去。 陆羡川忍无可忍,克制住自己不要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再这样下去,他要发疯了。 “南,烟,织。” 明明只是三个字,由他说出来,竟全是隐忍。 南烟织顿了顿,似乎听见有人叫她。 药性还未消退,她之所以能听见,全是因为那声音近在咫尺,却又试图将她推距于千里之外。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那人的眉眼映入眼帘,深邃寂静,她的视线却被他额间的水滴吸引,水滴划过锋利的面庞,越过滚动的喉结,来到胸膛上,最终隐没于水中,她的视线也随之一路向下。 耳边传来水声,陆羡川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眼神落到她小巧红润的嘴唇上,寂静无声。 第五十七章 轻功如何 “你就在水中待着,等到药性过了再出来。” 南烟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陆羡川迅速抽身,等她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换好衣服。 神智在此刻回笼,体内的药性渐渐消退,南烟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只有一片肚兜,连忙抬手护住胸前。 陆羡川没有看她,径直走到池水的另一边,一件件拾起散落在水中的衣物,南烟织眼神一直追随在他身上,只见他拿起衣物,催动内力,不一会儿衣服便全干了。 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睁大眼睛,面上全是出乎意料的神情。 宰相长子不过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他竟然能有这般内力?能达到这个程度的,恐怕也只有前世十六七岁时的南烟织。 烘干衣物后,陆羡川将衣物放在池水边,随后便转过身子背对着她,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 尽管他尽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身体却还是能看得出来有一丝紧绷。 感觉到体内的药性被控制住,南烟织从泉水中起来,带动的水花声惹得少年眉头轻颤。 她穿好衣服后,陆羡川也适时回头,四目相对,两人一同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 “谁给你下药的。” 突如其来的默契让南烟织愣了一秒,见她头上还滴着水,陆羡川走近,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拭去水滴。 “我知道皇后来还愿封锁了上灵山的路,只是,我比你们更早到灵山寺。”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多说什么,显然是不愿说出方才为何会泡在这泉水里。 这是别人的私事,她无权再过问,既然他说了一些,那她也该回答一下他的问题。 “下药之人应当是我那庶姐,只是我没想过她会带这种东西上灵山寺,这才着了她的道。” “她?”陆羡川眯了眯眼,手上的动作停下,南烟织观察着他的神情,有些不确定。 “你认识她?” 陆羡川停下手上的动作,收回手,南烟织这才注意到他袖子打湿了一块,而自己的头发已经是干得差不多了,抿了抿唇,心底忽然升腾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不认识,只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是她亲手将我至爱之人推向万丈深渊。”说起南烟巧,陆羡川面上神情淡淡,南烟织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气压变低。 挚爱之人?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失落。 “我今天,算不算又救了你一次。”少年眉目精致深邃,眼中只能容得下她一人的倒影,只可惜南烟织没有看向他,未曾发觉。 “我明明是自救。”想起身上干爽的衣物,她顿了顿,还是再补充上一句。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陆羡川淡笑一声,并未表示领下她的谢意,而是说了句与此情此景无关的话。 “不知南将军的女儿,轻功如何?” 南烟织皱了皱眉,没有领会他的用意:“战场上无需飞檐走壁,我爹只教过我如何杀敌,并未传授什么轻功。” 第五十八章 第二个要求 陆羡川点点头:“又不知南姑娘还记不记得,那日庆来客栈欠在下的三个人情。” “自然记得。” “若是我帮你惩治庶姐,那么今后你便跟着我学轻功,如何?” “这便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又是帮她拆穿南烟巧,又要教她轻功,还怕她不同意要用掉一次约定,这人到底图什么?南烟织实在想不通。 陆羡川勾唇轻笑,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眼中似有朗朗繁星。 “你就当我,最喜欢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南烟织沉默,而他不由分说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南烟织被他这一举动惊住,不住地挣扎,前世到现在,哪怕是魏长轩也没有这样对她。 怀中少女躯体柔软温热,不停挣扎也带动着衣物摩擦,陆羡川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发动内力纵身一跃。 南烟织停止挣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少年仿佛足下生风,抱着她腾空而起,南烟织向下望去,竹林俨然成为踏板,而他足尖踏着竹枝梢头,正向着寺庙疾驰而去。 晨风吹得他发丝微动,抬头的一瞬间,南烟织好似闻见了他身上冷冽的桃花香。 那应该是岁寒金最喜欢的味道,但不知为何,此刻她似乎也有些沉醉其中。 “你那庶姐狠毒归狠毒,却始终缺了一点脑子。”陆羡川蓦然出声,南烟织下意识地听着。 “方才耽搁了这么久,此刻她应该已经带着人去了你房中,若是发现你不在,又会带着人去另一个房间。” “若是我猜得不错,她要害你,应当不止给你一人下了药。” “现在我带你去找住持,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以出来拆穿她。” 南烟织一愣:“你还认识缘空大师?” 陆羡川不以为意,轻笑一声,声音清朗道:“私交甚笃。”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南烟巧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走出房门,正好碰见南夫人要去找皇后。 “母亲。”她连忙唤了一声,南夫人停下,看向她出声询问:“烟巧有什么事吗?” 虽然南夫人待徐姨娘母女还算不错,南烟巧却很少会和她私底下有什么交流,此刻被南烟巧叫住,内心也有一些诧异。 南烟巧面上乖巧,福了福身子,娓娓说道:“晨起晚了未能赶上晨读,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南夫人点点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她不说,她都未曾发现。 见南夫人又要离开,南烟巧赶忙跟上,路过南烟织的房间时,她看了眼前边的南夫人,停下开始敲南烟织的门。 “织织在吗?姐姐早上没有赶上晨读,如今想去佛前跪拜一会,织织要不要一起?” 她一连敲了数下门,敲门声清晰地传入南夫人的耳朵,南夫人果然停下了步伐。 “织织?”南烟巧声音不算太大,却很有穿透力,附近的小沙弥听见了也忍不住朝这边望了一眼。 “寺庙之内不要喧哗。”南夫人皱了皱眉,走到她身边来,制止了她的行为。 第五十九章 找南烟织 南烟巧面上带了些委屈,满含歉意道:“母亲,烟巧只是想找织织一同去礼佛。” 南夫人没再责怪她,抬手轻轻敲了几下南烟织的门,轻声呼唤。 “织织?” 然而奇怪的是,屋内一直无人应答。 南夫人面上有些疑惑,南烟巧观察到她的神情,假意推了推房门,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这若是织织出去了,房门怎么会锁着?推起来纹丝不动。” 南夫人听了她的话后,眉头更加蹙成一团,抬手更加用力地敲了敲房门,声音听起来也更加急迫。 “织织?”敲门声持续了片刻,而房门始终紧闭,一看就是有问题。 南夫人爱女心切,却又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情急之下,南烟巧眼神一转,喊来附近的小沙弥。 “小师傅可知如何将这房门打开?我妹妹可能出了些事情。” 南烟巧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况且小沙弥认出这是早上帮着做斋饭的女施主,欣然前来查看。 只可惜门是从里面锁了的,他也无能无力,查看一番后,便只能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或许只能借助外力了。” 说完后,他匆匆告辞,说是要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僧人。南烟巧内心窃喜,而南夫人因为担心南烟织,一时间忘了找皇后的事情,一直都在这门前守着。 上次在灵山寺也是,自己一会没看着,织织便不见了踪影,最后昏倒被僧人发现,这次若是又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趁着这个空档,想到魏长轩的房间离这里不远,南烟巧便趁着南夫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南烟织身上时,悄悄来到魏长轩门前。 她伸出手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出声:“六皇子?” 房间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南烟巧不由得皱眉,这个时候,他们两人不是应该抱在一处吗?房间内怎么会如此安静?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担心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于是像刚才推南烟织的房门一样,也试探性地推了一下。 她手上稍稍用力,谁知这一推,房门竟然开了一条缝隙。 原来魏长轩的门一直是虚掩着的,南烟巧正想探头查看一下里面的情况,却不想忽然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强行拉了进去! 南烟巧连声音都还未来得及发出,房门便被关上。 魏长轩衣领拉开,此刻衣衫和发冠都有些凌乱,面色发红身体滚烫将南烟巧抵在门上,声音暗哑得不成样子。 “南烟巧?灵山寺门前,我见过你。” “为什么来找我?” 说着,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滚烫的温度惹得南烟巧身子战栗,只能柔弱地依附在他身上。 此时她心跳如鼓,耳边回荡着魏长轩的话语。 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能早就注意到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南烟巧顿时将南烟织抛到九霄云外,伸手轻轻环住魏长轩的腰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六皇子气度不凡,面容亦是当得上这世间最俊逸的男子,早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唔。” 第六十章 药性发作 南烟巧还未说完的话被悉数吞没,魏长轩的唇覆了上来,两人气息交融,忘情拥吻。 和南烟织一样,早上的饭菜太咸,回到禅房后魏长轩近乎将桌上的茶水喝干,因此尽管南烟巧只在他茶水中下了四分之一的药量,药性上来之后魏长轩还是克制不住情动。 但毕竟用量不如南烟织多,他还能克制住自己待在房中。 身体的本能让他停止了思考,不再去想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她如藤蔓一般,而他便任由她缠绕。 南夫人还在南烟织门前焦急等候,无心管南烟巧的去向,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迟迟不见南夫人的踪影,皇后便从房中走了出来,见小沙弥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僧人朝着另一边的禅房走去,不由得跟上。 远远的,皇后见到南夫人一脸焦急地守在南烟织房前,连忙加快脚步。 “素琴。” 僧人赶到,南夫人退居一旁,发现皇后也朝着这边过来,面上担忧的表情还未收回便被收进眼底。 “这是”皇后站在南夫人身旁,也是在此刻,几位僧人一用力,南烟织的房门便被强行打开。 南夫人第一时间冲进房中,却没能发现南烟织的身影,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皇后见此情景,心中猜到了几分,吩咐僧人们去寻南烟织。 “素琴不要担心,也许只是恰好不在房中。” 皇后将手搭在南夫人肩上,尽管她这样说,南夫人的神情还是没能放松下来。 “若是出去了,房门怎么会是从里面锁着唉。”忽然,她想到什么,站起身来看向皇后。 “六皇子的住处离织织最近,娘娘,臣妾可否去找六皇子问一下?兴许他能给出一点线索。” 皇后点点头,说道:“轩儿此时应当就在房中,素琴,本宫与你一起。” 另一边,陆羡川抱着南烟织,径直来到灵山寺内的菩提树下,而缘空住持正在那处等候。 “你们来了。”陆羡川飘然落地,缘空看向他们,双手合十,面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南烟织有些不自然,连忙从他身上下来,软玉温香从怀中消失,陆羡川有些怅然若失。 此处是灵山寺内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但据说这株菩提树已有千年历史,因此每每有香客上山时,不少人会来此许愿,求的多半是姻缘。 树梢上挂了许多红绳,风一吹,红绳飘舞,便随着金色的树叶晃动,场景美不胜收。 只不过这几日皇后命人封锁了山门,香客进不来,这里也就稍显冷清,除了他们三个再无旁人。 “缘空大师。”面对灵山寺最德高望重的僧人,南烟织赶忙行礼,缘空面带微笑,等她再一回头时,陆羡川却不见了踪影。 “他去为你寻一样东西。” 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在她回头望时,缘空出声提醒,恰在这时,树上掉落一根红绳,被风吹到南烟织脚边,她弯腰拾起,上面却没有任何字迹,只是打了一处结。 第六十一章 无字姻缘结 “既然是求姻缘,这上面为何没有字迹。”不知不觉,南烟织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吐露出来,缘空淡然一笑,抬头看向树枝上挂着的诸多红绳。 南烟织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红绳随风飘荡,半晌,缘空开口:“施主仔细看,并非所有的红绳都没有字迹。” 南烟织凝神望过去,还真是。多数的红绳上都有人写下心愿,却还有一些无字的混杂在其间。 “施主能否看清,无字的共多少条。” 南烟织有些眼花缭乱,摇了摇头,缘空淡淡回应:“正好七十条。” 南烟织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些,开口问道:“这些无字红绳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缘空转身,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和蔼的面容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执念在心中,便无需落笔,一年一载姻缘结,有人连挂七十年,原是相思无解。” 缘空接过她手上的红绳,再次系上枝头,口中喃喃: “前尘随风而逝,施主更应珍视眼前。” 南烟织不懂他是何意,正想继续问下去,却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是陆羡川。 缘空看着两人的互动,笑而不语。 陆羡川示意她伸出手,南烟织照做,随后,手上便多了一个药瓶。 南烟织不由挑眉:“这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来到菩提树边,背靠在树干上,姿势有些漫不经心。 “我都帮你做到这了,南姑娘到时可别忘了我的好。”话虽是调笑,当视线触及满树红绳时,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愣怔。 “放心,竹林中说的话我都记得。”南烟织将药瓶紧紧捏在手心,转过身没再回头,陆羡川勾唇一笑,淡淡吐出两个字。 “去。” 闻言,南烟织不做停留,朝着禅房那边走去,只剩陆羡川和缘空静立在原地。 “原来你提前叫我上山泡灵泉,竟是这个意思。” 看着南烟织的背影,确保她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后,陆羡川挑眉看向缘空,话间有些出乎意料。 缘空还是那般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样子,并不回他的话,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体内的子蛊日益膨大,二十岁前若不取出,多泡一日灵泉怕是远远不够。” 听他说起这个,少年眉眼低垂,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那时再说,我没那么容易死,上辈子不是还活了九十多。” “你知道的,这一世和上一世并不一样,上一世子蛊始终没有在你体内发作,这世若不是有灵泉压制,你的五脏六腑早已被啃光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陆羡川起身,不再靠在菩提树上。 “我会尽量让自己活久一点。” 走向禅房途中,南烟织见许多僧人正在四处找寻,知道有可能是在找她,南烟织特意隐藏好自己,免得被发现。 若是被僧侣发现,南烟巧的脸便不会被打得那么响了,她得要不动声色悄然出现,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第六十二章 好大的胆子 皇后和南夫人不敢耽搁,很快来到魏长轩门前,听着屋内传出细微的糜糜之声,南夫人面色发白,险些站立不稳。 灵山寺内,白日宣淫皇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也不打算敲门了,直接令僧人破开房门。 “娘娘!”南夫人面色煞白,拉住皇后的手,几欲跪下,然而此时的皇后却不再是那般和善,一想到自己刚收下的养子此刻正与人颠鸾倒凤,她只觉得一阵气血攻心。 虽然她有意撮合南烟织与魏长轩,要的却是明媒正娶,而不是寺庙内苟合! 破开房门的一瞬间,众人只看到地上凌乱散落一地的衣衫,床上之人正是情动时,少女的身子顿时暴露在门外的人面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 “啊啊——” 这一声也彻底叫醒了魏长轩,看着自己身下的南烟巧,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 “烟巧?”南夫人睁大眼睛,不久前还和自己在一起的南烟巧,此刻为何会出现在魏长轩床上?不过还好,不是南烟织。 看样子两人似乎还未做到最后一步,但此刻南烟巧身子暴露在众人面前,若是事情传出去,那她这辈子便毁了,再无翻身的余地。 往后余生,只能做魏长轩的妾,还是最不受皇后待见的那种,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魏长轩眼神一凛,不管床上的南烟巧会如何难堪,迅速抽身穿好衣服冲着皇后跪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魏长轩咬着牙,低下头神情阴鸷,一字一句道:“儿臣罪该万死,辱没皇室名声,请母后责罚。” 也许是老天派人来看他的笑话,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南烟织的声音立刻传来。 “娘,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脸懵懂朝着这边走过来,南夫人连忙回头看去,见她安好,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却因为不想让她看见这污秽的一幕,没有立刻去到她身边,还让她先不要过来。 “织织,你先回房去,娘过会再来找你。” “啊?”南烟织装着没听见的样子,很快便来到众人身边,南夫人连阻止都来不及。 南烟织一声惊呼,看向床上的人,眼中满是惊愕。 “姐姐?你怎么会在六皇子床上?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南烟巧发丝披散瑟缩在床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听见她的话后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上。 “织织!”南夫人立刻训斥,南烟织心中轻笑一声,亮出手上的药瓶,面露关切,作势要走进去。 “姐姐,我刚刚去你房间找你,不见你的人影,只见桌上放着这个药瓶,姐姐有没有受伤?织织这就来为你上药。” “慢着!”皇后余光中瞥见药瓶,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将药瓶夺过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尽管已经一心向佛多年,但皇后是什么人?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嫔妃之间各种争风吃醋的手段,一见这药瓶,瞬间便勾起了某种回忆,顿时冷笑一声。 “啪!”的一声,皇后用力将药瓶摔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面上的神情是怒极反笑。 “南烟巧?” “你好大的胆子!” 第六十三章 改观 “不择手段下药爬上皇子的床,这便是将府大小姐的风范?” 皇后此时是真的发怒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南烟巧更是瘫坐在床上,不敢动作也不敢吱声。 她她最初的目的不是这样的!南烟巧忽然想到什么,死水般的眼神中泛起波澜,死死地盯着南烟织,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是她!是南烟织设计害了她! 面对南烟巧如此瘆人的目光,南烟织自然是不会怕,坦荡与之对视。 偷鸡不成蚀把米,万般因果,皆是怨不了别人。 南夫人就在南烟织身边,同是南峥的子女,爱屋及乌,本还想帮南烟巧求求情,只是注意到她这目光后,心中一阵不舒服。 “轩儿,随本宫回宫!至于这南烟巧,素琴,你们南府也该好好管教!果然是庶出,眼界品行一律低贱不堪!” 看清药瓶的那一刻,魏长轩心中也有了定论,临走之前,他深深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目光中尽是深意。 若非南烟织拿出这药瓶,皇后必定会认为他自愿与南烟巧在寺内苟合,届时他在皇后心中树立的形象便会功亏一篑,皇后也就不会再替他争夺储君之位。 一个南烟巧,差点坏了他的好事不过这南烟织,出现得是不是太过及时了些? 原本要在灵山寺待上三天,只是出了这么一件事后,皇后执意要回宫,南夫人也只能带着南烟织她们下山回府。 一路上,南烟巧想到方才寺庙内的场景,只觉得羞愤怒交加,同时心中对南烟巧的怨恨也越发浓烈。 若是这件事在京城中传开,她的名声便毁了,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如果魏长轩不要她,那她便只能做低等官员的妾室, 高官世家谁会要一个身有劣迹的女子! 魏长轩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他。同时,她还需尽力说服南夫人替她将此事压下来。 临近七月,京城中下雨的频率也肉眼可见地增加了,刚下马车,南烟织便发现空中飘来几朵乌云,便催促着南夫人回房。 她并未马上回到自己房中,而是跟随着南夫人来到她的卧房。经过灵山寺这一出,相信南烟巧在南夫人心中的形象应该已经改观。 “娘。”南烟织替南夫人将椅子拉开,南夫人坐下,面上却依旧是凝重。 “娘是不是在忧心南烟巧的事情?”南烟织坐到她身边,握住南夫人的手试图让她稍微宽心。 南夫人叹了口气,或许是想不通南烟巧为何要那样做,面上满是愁容。 “织织,我会命人将这件事压下来,毕竟传出去对南府的声誉有极大的影响。” “只是,烟巧会这样做,也是因为我管教不当,将军那里我会如实告知。” 南烟织摇了摇头:“娘,她这样做完全是咎由自取,况且日常也是徐姨娘对她的管教较多,只能说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罢了,和您没什么关系。” 第六十四章 没有证据 后面的话,南烟织仔细斟酌了下,看着南夫人的眼睛认真道:“经过这件事,您也该意识到,南烟巧的为人并不是您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那次马蹄铁事件,就算她是不懂才会犯下那种错误,可是若非有人交代,钉蹄铁的匠人又怎会那样做。这次灵山寺勾引六皇子,不仅毁了她自己,更是害得将军府受牵连。” 南烟巧下药给她一事,南烟织并没有说出来,否则便会牵扯出陆羡川,很难解释清楚,但是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也足够南夫人改观了。 果然,在她说完这些话后,南夫人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烟巧并非看着那般良善,多亏织织提醒,我以后会注意。” 看着自己的女儿,南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中隐隐有欣慰: “我的织织啊,长大了”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京城的雨并非是江南那边的绵绵细雨,南烟巧快步走回自己房中,不知不觉间,头上出现一把油纸伞。 “香菱。”不用转头,她也知道撑伞之人是谁。 孟香菱走到她身边,两人共用一把油纸伞,很快便来到南烟织房中。 春桃就在门外等候,见到两人过来立刻将门打开。 进门之时,孟香菱吩咐道:“春桃,快去把竹叶叫过来。” “竹叶?”南烟织挑眉,反问一声,谁知春桃却是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可奈何。 “方才小姐刚回来时我便已经去过大小姐院子那边了,还没走进去便听见各种砸东西的声音,竹叶现在怕是不得空过来。” “这样啊,那也没事,表姐,我来和你说。”孟香菱坐在南烟织身边,将前两天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南烟织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孟香菱耐不住性子,赶忙说道: “表姐,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姑母?”从小她便看不惯南烟巧装模作样的样子,如今她敢谋划这样的事,孟香菱最先想到的便是告发。 “香菱,我们没有证据。”明明南烟巧预谋要害的人是自己,南烟织却还反过来安抚孟香菱,只因她性子比较急。 “即便娘亲选择相信我,她也做不了什么,我们拿不出证据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那该怎么办啊,表姐。”孟香菱忧心,多给南烟巧一天,她总觉得后患无穷。 “距离立太子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先弄清楚她们把人藏哪儿了。” 思虑片刻,南烟织犹豫开口:“既然是说把人藏在乡下我倒是记得,徐姨娘似乎正是乡下出身,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在她的家乡。” “这倒是很有可能。”孟香菱听后,用力点了点头,“我爹那几个妾室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是喜欢送回老家。” “若是我记得不错,徐姨娘似乎是定远镇人氏,那里距离京城有近两天的路程,倒也不算太远。” “表姐要是去的话,一定要带上我一起。” 第六十五章 苦肉计 孟香菱一向爱凑热闹,任何有关揭发南烟巧的事她可是一项都不想错过。 “香菱先别急,我们现在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人是否真的藏在那。这样,那个算命先生不是还在京城吗,过几日我们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线索。” “表姐,我等不及了,咱们明日便去问不行吗?”孟香菱急性子,一听要等几天,顿时有些不乐意。 明日南烟织想到和某人的约定,只能摇了摇头。 “这几日我刚好有些事情,再等几日,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 见她这样说,纵使心中还有些不痛快,孟香菱也只能应下。 “表姐说好了,可不许骗我。” 同南烟织说笑一会后,孟香菱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雨依旧在下,地上隐隐有了些积水,她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生怕打湿了衣裙。 路过南夫人的房间时,孟香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 只见南烟巧跪在南夫人房门前,浑身上下都已湿透,身上还穿着去灵山寺时的那件桃红色衣裙。 孟香菱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但作为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儿,这样的事也不是没见过,显然是南烟巧做了什么坏事惹得南夫人动怒了,这才来求她原谅。 孟香菱嗤笑一声,见南烟巧如此狼狈,心中有些愉悦,提着裙子慢慢走到她身边。 人在狼狈窘迫的时候都是希望没人能注意到自己,可现在跪着的是南烟巧啊,她就是要好好去嘲讽嘲讽。 “哟,这不是南府的大小姐吗?屋檐下又淋不着雨,干嘛要跪在这呀,难不成是故意为了博取同情?” 雨水不停冲刷着南烟巧的身体,她屏气凝神,笔直地跪在南夫人门前,孟香菱的嘲讽让她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却还是一声不吭。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孟香菱啧啧两声,围着她转了两圈,又才开口: “到时候把自己淋出病了,可别怪姑父姑母对你不好。”说完,她也懒得再理会南烟巧,径直离开。 南烟巧死死咬住嘴唇,看着南夫人紧闭的房门,暗中晦暗不明。 雨一直下,她便一直跪着,一连几个时辰,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徐姨娘从房中跑来陪她,就差和她一同跪下。 “巧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娘,再这样淋雨要出事的啊。” 徐姨娘哭哭啼啼,不明白南烟巧从寺庙中回来后,先是砸了自己房中所有的东西,然后又跑来夫人这跪下是何意思。只是,作为南烟巧的生母,她在不忍心见她受这样的苦。 眼见劝说无果,徐姨娘一把丢掉手中的伞,跪在南烟巧身边声泪俱下。 “夫人!纵使巧儿有再大的过错,都是妾身没管教好,您好带出来看一眼,她已经淋着雨跪了几个时辰,如今是诚心悔过了” 即便她这样说,话音却仿佛被雨水吞没,屋内并未传出半点动静。 知道南夫人是动了真怒了,徐姨娘明白自己多说什么也没用,便只能捡起一旁的伞为南烟巧撑上,却被她一把挥开! paoshuba.com 南烟巧唇色苍白,雨水顺着发丝没入衣襟,明明已经很虚弱,方才的动作却又那么果断。 她眼神紧紧盯着南夫人的房门,眼中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 “母亲何时愿意见我,我便淋雨到何时。” 无论徐姨娘在一旁如何说,南烟巧都不为所动。雨势不见消退,她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少女,身形很快开始摇晃,额头也开始发热,显然是受了寒。 徐姨娘急得不行,不再和她一起跪在地上,起身慌忙去找大夫。 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看着南夫人从门内走出来,南烟巧嘴角挂上一抹笑意,随后身体便不堪支撑,重重向后倒了下去。 南夫人站在门外,看着倒在雨水中的南烟巧,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南府的名声,她可以不让此事流传出去,只是南烟巧还希望她不要告诉南将军,这才遭到了她的拒绝。 或许是以往南烟巧将自己伪装得过于乖巧,南夫人不仅想不到她会在灵山寺做出那样的事,更是没有料到她此刻的行为。 此刻她就站在房门外,雨水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而南烟巧,明明再往前几步也不会淋雨,如今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逼她。 织织说的没错,是她从前看走眼了,这个年纪的南烟巧,心思已是深沉,这样的人不宜再留在南府。 她可以如她所愿对南峥隐瞒此事,只是,南烟巧已经及笄,如今她也该尽快为她张罗嫁娶之事了。 同样的窗口,同一只岁寒金,南烟织取下它脚上的纸条,同样是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涧云溪?”她轻喃出声,数不清是多少年了,她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上次去还是小时候和孟香菱一起。 那里本是一处京城近郊的荒地,地势险峻,不知为何有一段时间传闻那山谷中的溪水喝下可延年益寿,再加上时常有云雾缭绕,因此得名涧云溪。 溪水延年益寿是否为真她不知道,对那个地方倒是还有些印象,当初这个传言一经流出,孟香菱吵着要去看,南夫人考虑到她打小身子骨不好,便同意去取那溪水试一试。 从小养在深闺中极少出门,到了那里之后,孟香菱便拉着南烟织要到处看看,这一走便和南夫人走散了。 后面的事情,南烟织记得不大清晰,只隐约记得自己被困在那里整整三天,和谁一起,又是如何走出来的,全无印象。 走散的当日,孟香菱原地哭了很久后便被南夫人发现,因此那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无从求证。 此时是刚下灵山寺的第二日清晨,收到这张纸条的意味不言而喻。和上次一样,避开所有人,南烟织骑着小花去往涧云溪。 传言总有被人淡忘的一天,如今的涧云溪已恢复了冷清,每日仅有三三两两附近的住户来取水,清晨时分更是没什么人。 当她走进山谷时,才发现方才送纸条的那只岁寒金一直未曾飞远,似乎是担心她迷路。 第六十七章 多一个保命的法子 见她停下,鸟儿在她头顶上空盘旋几圈,随后便朝着山谷旁的山林中飞去,南烟织浅笑,将小花系在山脚处,徒步跟了上去。 鸟儿飞一会便停一会,等她跟上后又继续向前,不一会,南烟织来到山谷悬崖附近,岁寒金鸣啼一声,原路返回。 陆羡川站在悬崖边,背对着她,不知在看些什么。 南烟织缓步走近,见他毫无反应,随即开口说道:“如此毫无防备,不怕我将你推下去?” 陆羡川挑眉,转头看向她,目光中尽是不以为意:“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听他这样说,南烟织面上平淡,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的答案。 他们也不算多熟识,怎么他看起来却是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陆羡川轻笑,眸色淡淡: “大魏未来的女将军,怎会害她的子民。” “我也是子民,你保护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将我推下去。” 他说得很泛,将自己说成是她的子民,可她现在并不是将军,他亦不是毫无自保能力之人,此番听来,竟是有些调情的意味。 “无聊。”南烟织面无表情别过脸去,耳根却莫名有些泛红,陆羡川收进眼底,心中一阵愉悦。 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逗弄她,转过身来后,陆羡川收了脸上的笑意,深邃的眼中尽是郑重。 “不说这个了,既然你往后要跟着我学轻功,那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南烟织皱眉:“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自愿跟你学的。” “你能学就好,至于叫不叫我师父,我并不在意。”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陆羡川回应道,同时南烟织心中疑惑更甚。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一定要我学这个。”她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少不愿,但有些疑问还是想要弄清楚。 谁知,听见这话后,陆羡川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眉眼低垂,眼睫遮挡住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南烟织看出他情绪不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动容,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却又惊讶于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良久,陆羡川出声,打破了寂静。 “战场刀剑无眼,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上战场时,能多一个保命的法子最起码,能躲避一下飞来的箭矢。” 心跳忽然加快了些,南烟织只觉得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只能他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 “第一次学习时,屏息,凝神。”清润的声音入耳,南烟织乖乖照做。 “催动内力,气聚丹田。” “轻功没有别的法子,你只需要幻想自己是一只鹰,或者,你就是一只雄鹰。” “准备好了吗。”这一次,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 南烟织闭了闭眼,随后看向悬崖下面,由于高度的原因,此刻的涧云溪看上去犹如一条流动的银蛇,正游走于山谷之间。 未等他出声,南烟织纵身一跃,耳畔的风猎猎作响。 第六十八章 只是她不记得了 亲眼看见她跳下去的那一刻,陆羡川神色出现片刻的慌张,降落速度之快以至于他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下意识地,他也奋不顾身一同跳下去。 南烟织心中没有半分紧张,杏眼中满是镇定,她看着身下的山川溪流,感受着剧烈降落所带来的气流涌动,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畅快。 她试着催动体内的内力,却又或许是内力不足的缘故,脚下的气息无法支撑她腾跃。看来,轻功也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南烟织视线飞速搜寻着附近的树枝或可以缓冲落脚之处,学个轻功而已,她还不至于将自己摔死,只是这悬崖陡峭,崖面上较为光滑平整,并未生长什么植物,她也没能发现落脚点。 眼看着离悬崖底部越来越近,南烟织尽力调整好姿势,准备在落地之前借力落入溪水中,这样虽然脚上会受点小伤,却能够保住命。 然而,未等她有所动作,身躯却已经落入一个有力的臂膀。 少年的怀抱温热,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巨大的冲劲使得他无法带着她安然落地,便只有孤注一掷,奋身落入溪水。 水花四溅,亦如南烟织心底的震撼。 自始至终,陆羡川没有将她松开,即便是进入溪水,依旧是拿自己垫背,将她护在怀中。 高空落下,水面也只是比地面好上一点罢了。他一定很疼。 南烟织被他护得很好,并未受什么伤,因此在冲劲过去后她能第一时间将他拉上水面,而陆羡川的情况却并不怎么好,身上有不少处擦伤,腿骨还隐隐有些错位。 南烟织将他扶到溪流边的石头上坐下,语气有些生气:“为何要挡在我下面,你不要命了吗!”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可望向她的眼中却只盛着她的倒影,俊朗若神的脸上也只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心甘情愿。” 南烟织心下动容,视线落到他错位的退骨上,只是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却直呼痛,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很快败下阵来,忍不住心软,语气也不知不觉柔和许多。 “我要帮你正骨,你忍一下。” 陆羡川点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方才轻轻触碰一下都要呼痛的人,此刻正骨却是一声不吭。 南烟织找来树枝,撕下自己的衣服在他腿上缠绕数圈打结固定,骨头是正好了,但是他身上还有许多擦伤,需要马上去看大夫。 这样想着,南烟织忽然背对着她,蹲下身子: “上来。” 陆羡川一愣,脱口而出:“我可以自己走。” 可是我不想让你再受伤。这句话,南烟织没说出口,陆羡川没有动作,她便强行将他背在了背上,迈着步子向着小花那边走去。 两人一路寂静无声,唯有两颗心跳动不止。良久,陆羡川轻笑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很久以前,也有个人这样背我出去,只是她应该不记得了。” 第六十九章 拉拢 “没有问过他,你怎么知道那人不记得。”南烟织回了一句,身后的人显然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说道: “吃下那种药,我想让她忘记的东西,她一概不会再记得。”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南烟织不想过度窥探别人的隐私,因此当他说起什么药物,她都没有再过问。 找到小花之后,她让陆羡川骑上马背,自己则是牵着马走在下面。 见她没有上马,陆羡川心中小有遗憾,却也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避嫌,便只好说道: “眼下受了伤,后面几日怕是没有办法教南姑娘学习轻功了。” 南烟织静静听他说着,“嗯”了一声。 陆羡川见她反应淡淡,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这损失的几天,他依旧会想办法补回来。 “京城夜市繁华无匹,不知南姑娘可有兴趣择日同游?” 南烟织看了一眼他此刻正绑着树枝的腿,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陆公子好兴致,既然你也不在乎腿瘸,那我又怎会拒绝。”南烟织未曾发觉,自己这句话细品之下竟然有一些亲昵的意味。 陆羡川显然捕捉到了这层意味,朗声一笑,南烟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人,只见他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深邃的眉眼柔和下来,衬得整个人更加俊逸出尘。 皇宫内。 坤宁宫中,魏长轩长跪不起。 皇后始终不愿见他,纵使他是被下了药,是受害者,但灵山寺那一出仍旧足够让他颜面尽失。 皇后替他压下了消息,担心他的名声会收到影响,更不想因为这件事传出去他就非娶南烟巧不可,若是他不娶,南峥绝对会来宫中闹。 但她此刻仍是不愿见魏长轩,礼佛多年,自己刚收养的皇子竟然与人在寺庙内做出那样的事,皇后只觉得怒火攻心。 魏长轩将头磕到地上,语气之中尽是诚恳。 “母后若是不愿见儿臣,儿臣便长跪不起。” 他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皇后怒火再大,此刻也该气消了。 相处的这些时日,他已经将皇后的脾性摸得差不多。 果然,在他磕头之后,皇后终于从内殿走出来,气是消得差不多了,但不满可还是有的。 “轩儿,从前的十多年,我不曾管教过你,但是经过这次的事件,你也该弄清楚,时刻不能丢下防人之心,尤其是对女子。” 魏长轩依旧跪着,皇后走到他身边,继续说道:“你如今既然是养在我宫中,本宫便会倾尽全力助你夺得高位,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不除掉南烟巧,日后便会成为你的污点。” 魏长轩眼神晦暗,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如今陛下最偏爱的是大皇子,十月立储时多半也会倾向于他,在此之前你不光需要除掉南烟巧,还需要得到南府或是陆府的支撑。” “你的生母不受待见,陛下也早已将她遗忘,如今虽然养在本宫膝下,但毕竟不是亲生,陛下不会仅凭你是本宫的养子而放弃多年精心培养的大皇子,如今朝堂上能够分庭抗礼的便是南家和陆家,将军府执掌军权,虽不过问朝政但势力庞大;宰相府追随陛下,永远顺着陛下的旨意,哪方容易拉拢,你且自己斟酌。” 第七十章 南峥出事 魏长轩依旧是保持跪着的姿势,毕恭毕敬,眼神中却隐隐掩藏着野心。 “母后,若是选择除掉南烟巧,恐怕再难拉拢南府,倒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南烟巧那个女人会对我下药,我非就是看中了儿臣的皇子身份,若是我愿意娶她,到时候便可以利用她来拉拢南府。” 皇后嗤笑一声:“她?一个卑贱的庶女罢了,上不得台面,又如何能与你相配” “儿臣自然不会真心待她,只是利用罢了,母后不愿担心。” ta 皇后面上犹疑片刻,说道:“事成之后。你当如何处置她?” 南烟巧贱命一条罢了,若真的想要将军府永远和他在一条船上,将来他要娶的人,必定是南烟织。 想到南烟织的模样,不知为何,魏长轩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她生来本就该属于他。 脑海中有了大致的计策后,魏长轩沉吟出声:“南烟巧,儿臣可以拖着她,利用她接近南烟织,等到南烟织及笄后,南烟巧便失去了利用价值,届时母后想怎么处置她便怎么处置她。” 南烟织回到府中,猛然想起之前桃林中捡到的那块玉佩,这几次见到陆羡川,她竟然一直都忘了带在身上。 翻出玉佩,南烟织将它放入贴身的锦囊中。陆羡川为了救她而受了伤,既然他提出要带她逛一下京城夜市,那她也没理由拒绝。 到那时再把玉佩还给他,不知为何,南烟织心中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南烟巧摔了房内的所有东西,又淋雨染了风寒,春桃见不得竹叶首期,便去帮她一同收拾,此时竹叶要伺候南烟巧,春桃也过去帮忙。 南烟织并未责怪春桃,她这个小婢女单纯憨厚又讲义气,只是想帮助一下自己的小姐妹罢了,毕竟之前听孟香菱说,竹叶在南烟巧那里过得也挺惨的。 南烟巧啊南烟巧,其实她刚刚重生时,并没有那么恨她,毕竟那时候的南烟织早已不爱魏长轩。 若是今生南烟巧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倒真的宁愿不再和她有交集,不过南烟巧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灵山寺下药想毁了她,找来算命先生企图在几个月后散布谣言,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世的南烟织可不再是她能找惹得起的。 天色很快暗下去,夜渐渐深了,南烟织准备睡下,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惊呼,似乎整个南府的仆人都一同开始忙碌起来。 南烟织皱皱眉,她并不是什么喜欢看热闹的人,只是觉得稍微有些吵闹,直到她听见南夫人的声音,这才心头一紧,立马从床上翻身下来。 “将军!”南夫人声音哀切,南烟织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立刻穿好衣服出门。 爹?他此刻不应该是在军营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南烟织来不及细想,心头弥漫上一阵恐慌,当看到楚远背上嘴角流血不省人事的南将军后,南烟织目光寸寸碎裂,只觉得又回到了前世的场景。 前世母亲死后, 南将军执意替她出征,其实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第七十一章 刺杀 那时她刚查出怀有身孕,南夫人又刚刚离世,南将军为了让她安心修养守孝,便决定替她出征。 在她继任镇国将军前,南峥便已经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伤了根基,北狄人狡诈,正面打不过,便使出下三滥的法子,派出细作在南峥的膳食中下了毒。 因此,她才不得已早早女承父业,后来南夫人过世,南将军再次上战场,没想到竟是父女俩的最后一面。 看着楚远背上气息奄奄的南峥,南烟织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扶起悲痛欲绝的南夫人。 她不能哭,她现在是母亲唯一的依靠,她要镇定。 亲眼看着楚远将南将军放在床上后,大夫便立马赶过来进屋救治,南烟织哄着南夫人先坐下休息,自己则是出去问起楚远情况。 “楚副将。”楚远徘徊在门外,面上强装镇定,南烟织走进之后才发现,他的手臂也还在不住地淌血。 看见南烟织,他礼貌地回以一笑,笑容中却是歉疚,朝着她抱拳行礼,头埋得很低。 “抱歉,二小姐,我没保护好将军。” 未弄清事实前,南烟织不会无缘无故责怪任何人,南将军伤成这样,所有人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楚副将,明明最近没有战事,父亲一直在军营练兵,怎会受这样重的伤,个中缘由现在可否告知于我。” 楚远叹了口气,视线一直注视着紧闭的房门,语气中满是悔恨。 “是北狄的细作,事情发生后,我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告知皇上,不久之后,恐怕免不了开战。” “那细作是三月前收编入伍的一名新兵,一直以来表现不错,将军比较欣赏他,便准许他进入营帐,谁知道那人蛰伏多日,见所有人都对他失去防备后,毅然决然动了手。” “他在将军的饮食中下了蒙汗药,属下赶到时,将军已经身中数剑。” 楚远单膝跪下,恳求南烟织的原谅。 “幸好将军当时并未立即失去意识,没让那贼人刺中要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今日之事全因属下未能及时守护在将军身边,请二小姐责罚!” 细作……军队守备森严,每一名将士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细作是如何混进去的?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南烟织目前更担心南将军的安危,便没再多想。 楚远字字铿锵,南烟织能看出他是发自内心的悔过,便扶他起来: “这件事不怪你,楚副将无需自责,你手上也有伤,还是尽快处理一下。” 楚远懊恼:“和将军比起来,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房间内,大夫们正在尽力救治南将军,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结果,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下来,直到徐姨娘的哭声传来,南烟织眉头更皱。 “将军怎么会这样”徐姨娘手帕拭泪,小跑过来,看上去十分担心南将军的处境。 她一直望着房门,模样看上去恨不得将那房门望出个洞来,南烟织不愿看她,眼神一转,却瞥见楚远一脸惊愕。 楚远此刻也不顾手上的伤,目光紧紧粘在徐姨娘身上,神情愣怔,如同当场石化。 南烟织诧异,不由出声询问,徐姨娘闻声也朝这边看了一眼,谁知楚远身体瞬间紧绷,连忙背过身去。 第七十二章 或许相识 “楚副将?”南烟织出声询问,徐姨娘听见声音也朝这边看了一眼,楚远身体紧绷,南烟织音乐能听出他声音颤抖,似乎是在强装镇定。 “属下属下先行告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离开,南烟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目中有探究,再一转头,发现徐姨娘也正望着楚远的身影出神。 “姨娘怎么了?” 除了南烟织之外,其他人都关心着南将军的境况,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异常。 “啊,没没什么。”听见南烟织发问,徐姨娘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一时间忘了哭泣,面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南烟织不确定,心中却有个大胆的猜想。 前世楚远为保护南烟巧母女而死,她本以为只是出于对南将军的忠心,如今看来,说不定他和徐姨娘之间,或许认识。 既然认识,为何不愿相认? 正当她疑惑时,大夫走了出来,南烟织便不再管这二人发情况,开始向大夫询问南将军的身体。 大夫捋了捋胡须,神情有些凝重,南烟织揪心,但好在消息不算太坏。 “将军虽然未曾伤到要害,但右手经脉已断,以后怕是再难握剑了。”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南夫人和徐姨娘皆是后退几步,神魂俱灭。 “你说什么?”南夫人睁大眼睛,泪如雨下,抓住大夫的衣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大夫也是一脸无奈,只能将刚才的话重复: “哎夫人,将军送来是已经是失血过多,老朽已经竭尽全力医治,可这断了的经脉再重新接上,又怎能恢复如初。眼下只能让将军好好调理身子,日后能否再握剑,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大夫说完,急匆匆离开,南烟织搂着南夫人,只觉得她浑身无力,显然是被刚才的消息严重打击到。 南夫人起身,踉踉跄跄走进房中,南烟织也跟上,等看见床上奄奄一息,面上血色尽失的南峥后,坚强如她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南夫人坐到南将军床边,小心翼翼抚摸着他的眉眼。 他们少年夫妻,虽是父母之命,但一路走来,她陪他走过无数征战,直到他成为大魏的镇国将军,南峥在她心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形象,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候。 自从北狄长公主死后,大魏将这消息瞒了近两年,直到纸再也保不住火之后,北狄那边方才知晓,此后便战事不休,南峥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极少归家,几乎整日泡在军营里。 没想到,这一回来,便是出了这样的事,南峥倒下了,大魏怎么办,南家怎么办? “娘。” 南夫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未曾发觉南烟织已经走到她身边。 南烟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等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若是父亲今后再也无法握剑,女儿便做他的剑,斩贼寇护河川,定不会让北狄的铁骑踏进大魏分毫!” 第七十三章 夫人的命令 “主子,咱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南府二小姐真的还会来吗。”容珩皱了皱眉,很不耐烦地看了看身旁的陆羡川。 在他看来,等了这么久还没个人影,必定是爽约无疑了。这南家二小姐究竟是何许人物,勾得他家公子等候多时也毫无怨言? “容珩。”陆羡川面上有些不虞,不是因为南烟织到现在还没来,而是因为感受到容珩的不耐烦。 二人正在揽月楼雅间内喝茶,陆羡川特意挑了靠窗发位置,视线一直盯着窗外,这样南烟织一出现,他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只是这茶都喝了几壶了,却还是不见心心念念的人影,也不怪容珩会不耐烦了。 被斥责之后,容珩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与揽月楼其他人闲谈,只留下陆羡川在原地等侯。 一杯茶接着一杯茶下肚,纵使神色淡淡,不断举杯喝茶的动作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忐忑。 又一个时辰过去,容珩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陆羡川手上的茶杯,表情有些生气道:“主子光风霁月,哪样的姑娘配不上,这南家二小姐这么久还没来,显然是没把您放在心上,您又何必再苦等。” 陆羡川眉眼低垂,纤长的眼睫遮挡住他眼中的情绪。 此刻窗外夜市繁华,人流涌动,明月当空,人间烟火气十足,可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却又显得些许落寞。 头上的玉簪闪烁着细微的光泽,陆羡川神色不改,再次向窗外看了一眼。 她确实没来,应该不会再来了,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南烟织,从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即使是这样小的约定,也一定会履行。 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容珩,把苌依叫来。” 陆羡川面上没什么表情,而容珩虽然心中有气,还是不敢怠慢他的命令,立刻将他要找的人带了过来。 “主子。”青衣女子见到雅间内坐着的人后,眼底涌现出爱慕之意,又很快收回,换成一脸敬重的神情,走了进来。 陆羡川抬眸,只见女子面容绝美,一头青丝如瀑简单地绾了个发髻,身子聘婷婀娜,但在一身素衣的衬托下,却是美而不妖,反而透着些许清冷。 “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陆羡川并不与其多说,而是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苌依愣了片刻,刚想说没有,陆羡川眸光锐利,让她无法说谎。 “是。”犹豫片刻后,她只能说出实情。 “你忘了揽月楼的职责吗?”听见这话,陆羡川早已猜到,并不惊讶,而他越是平静,苌依心中则越是有些惶恐。 她咬了咬唇,揽月楼的职责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时刻关注两国之间动向,若是有什么情况,要要第一时间告诉您。” “可是”苌依蹙眉,看向陆羡川的眼中带了些委屈和迫不得已。 “主子,并非是苌依忘了职责,而是,夫人的命令。” 第七十四章 食言 “夫人?”陆羡川反问出声,有些始料未及。 剑眉微蹙,苌依见他有些不相信,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慌忙解释道:“的确是夫人让我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的,主子,苌依没有撒谎。” 陆羡川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上面,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她究竟隐瞒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很可能与南烟织相关。 “北狄三月前安插的那名细作,昨日动手了。”苌依一边观察着陆羡川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说着。 “原本是想直接将南将军刺杀,怎料护心甲太坚硬,将军中药之后又拼着神智打斗,因而并未成功,只将他刺成重伤,并废掉了右手。” 苌依说完后,大气都不敢出,容珩在一旁听见了,惊讶得嘴巴甚至能塞下一个鸡蛋。 “主子,为何做这种事之前,那边不与你商量?” 陆羡川手渐渐握紧,只觉得无法呼吸,喉咙发紧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夫人为何要你瞒着我,原因呢?” 此刻,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南烟织神伤无助的画面。 她现在才十二岁南将军倒下对南府意味着什么,对整个大魏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瞒着他? “夫人觉得,您与南府二小姐走得太近了,恐怕会耽误复仇的计划。” 陆羡川猛然起身,或许是动作太过用力,带动了桌上的茶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苌依,十年前我收你入揽月楼,许下的誓言便是,除我之外,不得听任何人的命令。” “若你今后再犯,即便是夫人,你我主仆之情,依旧缘尽于此。” 原本他那日腿上受了伤,但经过南烟织正骨后,又不知用了什么药,此刻竟是没什么大碍了。 苌依被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如纸,再抬头去看时,陆羡川已不见了踪影。 她来到窗边,看着天上皎皎明月,美目中有些许不甘。 容珩见陆羡川离去,也要跟上,被苌依叫住。 “容珩,那位南府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物?” 容珩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起南烟织,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对南烟织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不过应该也就那样。”说完,他便急匆匆离开。 苌依望着月色,神色不甚分明。 南将军被送回来后,南烟织和南夫人一直守候在身边,南夫人更是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而南烟巧由于上次淋雨受寒,宣称卧病在床,还一直没有来过。 南烟织也懒得管她是否真的下不了床了,只希望南将军能赶快好起来,便跟着南夫人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只是一天一夜过去,南将军依旧不见苏醒,南烟织见南夫人趴在将军床边好不容易睡着,看着眼前父母相互依偎的场景,想到一些前世的事情,鼻头有些发酸。 不愿打扰到南夫人,南烟织决定出门走走,抬头便望见天边一轮皎月。 南烟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那日他说夜市同游,她确实应下,只是事出突然南烟织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对不起。 她向来信守承诺,只是这次的确要食言了。 不再去想这些,她叹了口气,原本计划的好多事情,还未付诸行动,不知要推到何时去。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稳住南府上下所有人的心态,对外隐瞒南将军的伤势。若是南将军往后不能再握剑的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第七十五章 发誓 另外,军队不能群龙无首,在南将军养伤的这段时间里,若是有战事发生,那她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不能再隐藏自己的实力。 先前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在南将军面前展现的只是前世十二岁应有的水平,而实际上,南家的武功,一招一式她早已熟记于心。 陆府。 陆羡川行色匆匆,用尽最快的速度回到陆府,容珩在后面追了好半天都没跟上,刚一回到府中,他便直奔内院而去。 推开房门,三娘正端坐在桌边,望着桌上的画像出神。 “母亲。”陆羡川沉声,原本不愿打扰她,可是他还是需要问清楚。 三娘转头,望见门边的陆羡川,看着他与故人三分相似的容貌,神情愣怔,仿佛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你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身体不小心撞到桌角,陆羡川连忙去扶,痛觉袭来,她也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不是她。 “这么晚了,川儿,有什么事吗?” 陆羡川眼神掠过桌上的画像,看着眼前和画像中人一样异域风情的女子,终是开口说道:“北狄那边已经有所行动母亲为何要瞒着我?” 他顿了顿,想到苌依所说的话,为了让三娘打消对南烟织的顾虑,再次补充道:“母亲不用担心复仇的计划,区区南家根本无防阻挡北狄的铁骑,但我觉得不应是现在,如今大魏在南将军的培养下,兵力精锐,即便是他倒下了,北狄想在此刻获胜也绝非易事。” “原本按照计划,那名细作不是应该还要待上两年,渐渐摧垮南峥的身体,等到现有的兵力消耗得差不多时再举兵进攻大魏吗,为何现在便要打草惊蛇?” 他说完这些后,三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抬手抚摸上他的眉眼。 “川儿,你自小养在我身边,我怎会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虽然闭口不提那个姑娘,但是心里却一直想着她,不是吗?” 三娘放下手,将桌上的画像收好,重新挂回墙上,面容平静。 “当年她看皇帝的眼神,便和你现在看那个姑娘的眼神,如出一辙。” 陆羡川知道自己现在多说无益了,便只想做最后的挣扎,沉吟片刻,说道:“母亲不用担心,那位公主的仇,我一定会报。”袖中拳头握紧,他只觉得喘不过气。 “但是,以后有什么行动,还请母亲与我商量,我想尽力保护她,但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复仇的进度。” 三娘听后,转过身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画像,嘴角终是扯出一丝笑意。 “川儿,你敢对着她发誓吗?” 陆羡川毫不犹豫,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立刻跪下,眼神坚定。 “孩儿发誓,一定会在约定的时间内报仇,若是做不到,五脏六腑便被子蛊啃食殆尽,绝无生还的机会。” 朝堂上。 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皆是面色凝重,朝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等听皇上的命令。 第七十六章 苏醒 南将军重伤的消息传来,大魏仿佛失去了保护神,即便兵马充足,但无人领兵作战,若是北狄军队此刻发起进攻,不知能否守下。 那名细作见刺杀南将军不成功,又被包围无法逃脱,便拔剑自尽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最起码现在北狄那边对南将军的伤势并不知情,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不愧是生长在北方的野蛮之人!” 龙颜大怒,此时那些平日里高喊着文尊武卑、武夫无用的朝臣一个个像极了鹌鹑,瑟缩着不敢说话,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陆相作为文臣之首,站在朝堂上,见一直无人说话,深知这样僵持下去也无济于事,便只好上前一步,说道: “启禀陛下,如今军队群龙无首,此时的首要任务是选出一位能堪当大任的武将,南将军之仇,我们应当报回去,不能任由北狄人欺辱到头上。” 在他说完后,不少大臣终于出声附和,皇帝生气归生气,却也知道紧要关头首先得要解决问题,便准了他的上奏。 “短时间内如何选出一名堪当大任的武将?可有人有什么好的提议?” 皇帝发问后,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答话。 见此情景。皇帝简直气的要拍桌子,直接怒道:“一帮庸臣!早先说武将无用,只需一名将帅便足矣的是你们,如今朝堂上不敢吭声的也是你们!怎么,科举选了一群哑巴出来,你们是连说话都不会了?” 眼见皇帝怒火更甚,群臣之间交流了一下眼神,还是无人敢上前说话。 陆相迫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微臣以为,将军养伤的这些时日,若是不能尽快选出一名将领,等到北狄率先进攻便为时已晚,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像选拔文臣一样通过科考筛选出国内武艺高强者,倒不如等南将军苏醒后,由将军推荐,再从推荐的名单里选拔。” 皇帝压下怒意,仔细考量了他的话,陆相说的不无道理,留给大魏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便应允下来。 成为皇后的养子后,魏长轩也得了机会参议朝政,见事情定下来,便主动请缨道:“儿臣愿为父皇选拔良将。” 皇帝心烦意乱,魏长轩主动领下这件事,便也没说什么,直接交给他办理。 昏迷了整整两天后,南将军终于苏醒。 南夫人整日陪同在身边,本应疲惫不堪,但因为挂念南峥,迟迟不愿去休息,好在南将军终于醒来,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南夫人终于松口,答应去休息一会。 “爹。”南烟织快步走上前去,握住南将军的手。 南峥尝试动了动右手,发现没有知觉,南烟织急忙说道:“爹爹伤势过重,需要好好修养,右手日后自会恢复的。” 南将军没有多想,比起右手,他更关心战事。 “我昏迷的这些时日,北狄可有发兵进攻?” 南烟织摇了摇头:“未曾。” 南将军稍稍放下心来,接着便是愁容满面。 第七十七章 接圣旨 “即便暂时还未出兵,消息很快也会传出去,若那贼寇真无耻至极,要在此刻发起战役,不知将士们能否坚持到我痊愈。” 南烟织明白南将军在担心什么,早前大魏不重视武官,仅有他这么一位镇国将军,如今他倒下,他担心大魏的子民会无人护佑。 可她并不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有前世的记忆,如今阻碍在眼前的,也只有年龄罢了。 “爹,”南烟织眼神坚定,握住南将军的手,一字一句道:“若这一战避免不了,女儿愿意领兵出征。” 南将军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织织,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战争不是儿戏,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又如何能领兵上战场?” “爹爹,您最初领兵作战的时候,不也未满十五吗?换做女儿,照样可以歼灭敌军,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南烟织的话掷地有声,南将军虽然欣慰,还是避免不了担心她的安危。 “战场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儿家,若是伤到哪里,又或是毁了容貌,又该怎么办?况且南家的武功,你还没有学全。”南将军担心的话不无道理,在他眼中,南烟织还只是个孩子,无法当此大任不说,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为了让南将军相信,南烟织只好全盘托出,除了隐瞒自己重生的事实。 “爹爹,南家的武功,女儿已经学全了。” “怎么会?织织,之前我教导你的时候,明明连以往学过的招式都还未参悟透彻,怎么会学完了?” “爹爹若是不相信,女儿愿意当着您的面与楚副将比试。” 楚远是什么人,南峥一手提拔的副将,军中除了南峥以外几乎没有敌手,如果能打赢楚远,便意味着摸到了做将军的门槛。 南将军看她神情笃定,只能叹了口气。 若说他现在真相信南烟织有这个能力是不可能的,他只当她是一时脑热,也唯有在楚远那里败下阵来,她才会明白打仗并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吩咐仆人去找楚远的同时,魏长轩带着圣旨来到了南府。 “南将军府接旨——”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南烟织跪下接旨,见只有她一个女娃过来,太监有些不满。 “将军重伤,夫人难道不能代为接旨吗?六皇子还在轿中候着呢。” 南烟织神色不改,不卑不亢,解释道:“家母侍奉父亲多日未曾合眼,疲累至极,还望公公海涵。” 她说得情有可原,太监想了想,没再挑刺,正要宣读圣旨的时候,南烟巧拖着病体,娇娇柔柔地过来了,见到南烟织后,跪在她身边,表情好似要和她一同分担苦难。 “这几日伤寒未好,让妹妹独自操劳了,是姐姐的错。” 南烟织没有理会她,心中只有一阵冷意。 南将军伤重时她称病不曾露面,如今魏长轩大驾光临,她倒是艰难拖着“病体”来了,个中深意谁能不懂。 第七十八章 人选 太监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宫中的尔虞我诈,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比谁都清楚,因此见南烟巧如此假惺惺的样子,也是不愿给什么好脸色,直接说道: “自古,还没有庶女来接旨的理。”太监假笑一声,将圣旨递道南烟织手上,说道:“罢了,这圣旨,南二小姐便自行去看,杂家就先回宫了。” 南烟巧面上青白交加,只觉得心头一阵屈辱,袖中的拳头悄悄握紧,南烟织接过圣旨后,并未立刻打开,而是起身去到南将军房中,准备让南将军先看。 许是被屈辱蒙蔽,南烟巧跪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魏长轩走进南府时,看见的便是她跪在地上一脸不甘愤恨的模样。 他没有作声,锦制的长靴踏在地上声音细微,直到他走到南烟巧身边时,她才恍惚察觉到有人过来,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抬头一看,竟然是魏长轩。 “六、六皇子。” 想起那天灵山寺的一幕,纵使屈辱,耳鬓厮磨的温热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心跳有些加速,她这辈子第一次与男子亲近,对方还是俊美无铸的皇子,怎能轻易忘怀。 魏长轩朝她伸出手,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满是关切,南烟巧诚惶诚恐地将手搭在他掌心,借着他的力起身,内心小鹿乱撞,早已将刚才的不堪忘到一边。 “多,多谢六皇子。” 她面上飞起一丝红霞,语气娇羞,丝毫想不起此刻自己的父亲还重伤在床。 “方才太监说的话,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魏长轩嘴角抬起一丝笑意,端的是翩翩公子。 “无论是庶女还是嫡女,都是南府的小姐,理应受到珍视。” 说完,魏长轩朝着府内走去,而他的这句话,也成为南烟巧心头的朱砂痣。 南烟巧看着魏长轩离去的背影,眼中越发狂热。 她一定,一定要抓住他。 南烟织带着圣旨进来,南将军脸色瞬间凝重,左手接过圣旨仔细看了起来,不一会,魏长轩也来到房中,南烟织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半晌,南峥放下圣旨,长叹一声。 “人选如今,除了我之外,尚能领兵作战的,便只有楚远了。” 南烟织及时补充:“爹爹,没有试过,怎么能确定只有楚副将可以。” 闻言,魏长轩暗自挑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南烟织。 南将军皱眉:“织织,六皇子在,切不可胡闹。” 南烟织叹气,认真道:“爹,女儿没有胡闹。” 正在这时,因为南烟织之前就已派人去找楚远,楚远此刻也恰好赶到。 进入房门之前,他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似乎是确认里面没有某些人后,这才郑重进入。 “参见六皇子、将军、小姐。”楚远抱拳行礼,态度恭敬。 南烟织一直觉得比起武官,楚远看着更像一个文臣,若非是那日庆来客栈见识到他的功力,恐怕她也会有所怀疑。 魏长轩第一时间没说什么,但看向楚远的眼神始终有些不相信,便转头看向南将军,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这便是将军推荐的楚副将?看着倒是十分文雅。” 第七十九章 比试 文雅一词若是用在旁人身上,尚可以理解为赞扬,但如果是用来形容一名武将,却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楚远淡淡一笑,并未将魏长轩的话放在心上。 “军中从来不以样貌评判一名武将的优劣。”南烟织神色淡淡,不紧不慢呛声道。 重来一世,他还是改不了以貌取人的毛病,恰如当年南烟巧在他面前扮作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便真以为她柔弱。 魏长轩眯了眯眼,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南烟织。 十二三岁的少女英气勃发,即便是背影也挺直,面容看着虽不同于寻常柔弱女子,却也是另一种绝色。 魏长轩眸色暗了暗,真搞不懂,为何每次见面她都好像不欢迎他,难道他们以前有什么过节? 若真有,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织织。”南将军语气加重了些,身体微微前倾,但由于重伤未愈,引起伤口一阵撕裂疼痛。 南烟织连忙上前扶着南峥躺下,眉目中满是担忧。 “你如今才十二岁,即便是为父当年,在这个年纪上战场,也要再三掂量,这让我怎么放心?” 南将军语重心长,他说的话她都懂,可是这一次,她只能违背他的心愿。 南烟织握住南将军的手,杏眼中满是认真:“爹爹,再有十日,织织便满十三了。” “您十三岁那年已经跟着祖父在战场上闯出一片天地,只要您愿意让我去,织织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南姑娘是否有这个能力,并不是你三言两语能证明的。”魏长轩冷冷出声,南烟织转身与之对视,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面容虽温润如玉,眼眸中却泛着丝丝冷意。 “若是六皇子不信,正好楚副将也在,我可以就地与他比试,方便六皇子看清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南烟织沉声道。 听她这样说,魏长轩面上仍是不信,但由于南烟织方才为楚远说话,即便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他还是同意让她与楚远比试一下,正好挫挫她的锐气。 比试的场地就在南府的院子中,这样南将军也可以透过窗户瞧见。 南府上下得知南烟织想替父领兵出征后,顿时来了不少人围观,南烟巧母女便在这人群之中。 南夫人还在休息,南烟织暗自庆幸,上辈子她十六岁上战场,而这一世她才不到十三岁,南夫人肯定会加以阻拦。 南夫人不在场,她可以发挥得更好。南烟织定了定心神,看向对面的楚远。 上辈子她从未与楚远交过手 ,对方武力深浅她捉摸不透,况且这一世她内力不够深厚,要赢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年龄小也有相应的好处,那便是灵巧,只要她能将这优势完全发挥出来,赢的概率便是十成。 前世她威名赫赫,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杀神,今生她只不过年龄小了些,照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南将军的仇,她报定了,并且是亲自去报;北狄将领的头颅,她也要定了! 第八十章 心事 徐姨娘看着院中的二人,视线落到楚远脸上,只觉得内心惶恐,想要马上逃离。 南烟巧就站在徐姨娘身边,原本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魏长轩身上,但是徐姨娘慌忙跑开,她也只能马上跟上。 “娘,怎么了?”二人快步离开,直至周围没有别人,徐姨娘还是像陷入了魔怔一般不曾停下,南烟巧皱着眉,拉住她的衣袖,二人这才稍作停顿。 “怎么回事?” 徐姨娘不作答,只是面上的神情青一阵白一阵,看得南烟巧心中越发怀疑,遂沉声道: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当她说出这句话后,徐姨娘挣开她的手,面上神情更加恐慌,口中辩解道:“不,不,没有是你想多了。” 说完,徐姨娘扭头想要走开,快步走回自己房中,南烟巧也明白,或许是有什么不能在外面说的事情,于是面色一沉,紧紧跟上。 楚远面容平静,徐姨娘离开后,他内心镇定了很多,手中长剑锐利,向着南烟织颔首。 “二小姐,多有得罪。” 南烟织点点头,拔剑出鞘,剑刃泛着银光,而她亦是面容沉静,并不露怯。 对战军中南将军最为器重的副将,换做他人早已丢盔卸甲,可她是南烟织,她有对峙的资本。 魏长轩看着一脸从容的南烟织,竟有些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眼神交流之后,楚远率先动手,兵刃交接之声顿时不绝于耳,剑刃如同两条游走的银蛇,相互碰撞,而挥剑之人的动作更是引人注目。 作为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将领,楚远显然老练,招式行云流水又杀伐果决,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南烟织的表现更令人惊艳。 楚远的每一次进攻,她都能完美躲过,却又不仅仅采用避让的战术,四两拨千斤之余,每一道剑气都暗藏杀机,若非楚远的反应也够快,换做其他人已经被直指命门。 然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围观的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喘,南烟织脸上却格外轻松。 似乎是有意早点结束,南烟织抓住楚远挥剑的间隙,调动内力回挥动剑刃轻轻上挑,看似漫不经心,楚远手中的剑却应声落地,而她手中的剑,也在这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以及掉落在地上的佩剑,楚远苦笑一声,南烟织也在此刻收回剑刃,目光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楚副将,承让。” “二小姐武艺超群,楚某心服口服。”楚远朝她抱拳行了礼,围观的众人也仿佛此刻才反应过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表姐!你真的好厉害!”孟香菱星星眼,立马跑到南烟织身边拽住她的衣袖,目光中满是崇拜。 魏长轩则是盯着她,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烟织浅笑,回眸看向南将军的房间,目光透过窗户,正好与之对视。 另一边,回到房中后,南烟巧确认四下无人,迅速关上房门。徐姨娘坐到桌边,慌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压惊,面上是心事重重。 第八十一章 秘密 “娘,现在可以说了。”南烟巧转过身,目光如炬看着徐姨娘,好似要将她看穿。 能让她如此慌张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好消息,早说出来,才能早点想到解决的办法。 徐姨娘神色凝重,南烟巧走到她身边坐下,半晌,她叹了口气,说起那些从未对外人说过的话。 “巧儿,有些事情,娘现在不能说,只能等到你出嫁之时再告诉你。” 南烟巧神色不耐烦,催促道:“有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的?娘,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徐姨娘摇了摇头,思绪飘远。 南烟巧现在的性子还不够稳重,若是她现在就告诉她,万一消息泄露,那她们娘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只能避重就轻,告诉她另外一些事情。 徐姨娘艰难开口:“那楚副将,是,是娘曾经的同乡。” 同乡?南烟巧眼神一转,若只是同乡,为何会慌张成这样?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徐姨娘继续补充,而南烟巧听后,只觉得脊背发寒。 “娘曾经与他有一段旧情。” “什么!”南烟巧慌忙起身,衣袖不小心带动了桌上的茶水,茶杯应声倒地,摔得粉碎。 “娘,你在说什么?你确定没有记错?”南烟巧咽了口口水,心中一阵后怕。 还好还好刚才离开得快,要是当场被楚远认出来,她这个南府大小姐还怎么做? 就算两人之间是清白的,但有这么一段过往在这,便避免不了遭人口舌,到时候消息传出,她还怎么嫁皇子?还怎么享荣华富贵? 做南峥的女儿,还是做楚远的女儿,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徐姨娘只说了自己与楚远的关系,更为惊天动地的秘密还未曾说出口,南烟巧便有如此反应,这也更加坚定了她守口如瓶的决心。 “巧儿,是娘不好,这个秘密娘一定会死守下来,不会为难到你的。” 南烟巧摇摇头,目光盯着虚无,心里开始做起打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徐姨娘不说,往后楚远也少不了来南府的机会,总不能每次都避开,她必须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只是,楚远武艺高强,又常年在军中,要想杀他很难,与其杀了他,不如将他收为己用 想到这,南烟巧的眼中顿时焕发出神采,心中隐隐有了计策。 “爹,方才的比试,您应当也看见了,织织有没有上战场的能力,这下您应该清楚了。” “就是就是,姑父,表姐这么厉害,将来也一定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孟香菱抱着南烟织的胳膊,面上的神情与有荣焉。 南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既然南烟织已经凭自己的本事赢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能叹一口气。 “罢了” 孟香菱见南将军松口,高兴得扬了扬下巴,对于这个结果,南烟织并不感到意外,南峥言出必行,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反悔,只是魏长轩却还有诸多顾虑。 第八十二章 梦境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南烟织,少女英姿勃发,根本未往他这边看一眼。 回宫的路上,他一闭上眼,脑海中也全是那人的身影。 挥剑时的动作、神态,还有那永远挺直的背影,明明他一直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这些画面却环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胸腔之中,是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入夜,魏长轩看着帐帷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进入梦境。 “轩哥哥,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他始终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却能察觉出她眉眼中的热切。 “当然愿意,能娶到你,是我十世修来的福气。”梦中的他说着情话,眼底却藏着深沉的算计。 “可是我听表妹说,你喜欢的是姐姐。”女子的声音有些受伤,但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从不自怨自艾,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 他一如既往地否定,直到女子再也没有防备,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暗暗地将那个表妹记在了心里。 差点坏他好事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梦中的女子武艺高强,他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她策马扬鞭,一次次凯旋而归,英姿飒爽,深受所有百姓爱戴,甚至一度盖过了他这个帝王。 真的动过心吗?没人知道,只是在他将另一名女子接进宫后,她再没唤过他轩哥哥,而是冷冰冰地唤他,“魏长轩”。 女子眼中的失望刺得他心痛万分,魏长轩从梦中醒来,大口喘息。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可这一次的梦境格外真实,真实到他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捂着心口,梦中心痛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差点让他缓不过神来。 梦中那女子究竟是谁?思考这个问题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南烟织。 明明他根本看不清梦中女子的容貌,却觉得这两人格外相似。 不过,再相似,也终归不是同一个人,梦中女子会深情地唤他“轩哥哥”,而南烟织,对他只有厌恶罢了。 翌日早朝之前,皇后特意来到魏长轩宫中,询问他战事的人选。 “既然向陛下领了这件事,便一定要做好,若是那名将领立了功,陛下也能连带着高看你一眼。” 皇后语重心长,交待过后,便立马问道:“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魏长轩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到了朝堂,官员上奏之后,皇帝果然问起这件事,魏长轩眸子暗了暗,恭敬回答。 “回禀父皇,南将军一共给出了两位人选,一位是军中的楚远副将,一位是南将军的二女儿南烟织,经过儿臣考核,南烟织能力比楚远更强,更能胜任。”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魏长轩面不改色,静静等待皇帝的批判。 仿佛时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皇帝冷笑一声,看向魏长轩的目光中也多了斥责。 “这便是你选出来的人?可笑至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纵使武艺再高强,又如何能行军打仗?真当朕好糊弄?” paoshuba.com 第八十三章 十三岁生辰 “我大魏精兵数十万,若是拜在一个女人麾下,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皇帝怒不可遏,声音也大了许多,魏长轩面不改色,坦然说道: “儿臣推荐南烟织,并非只看她的武艺,南将军亲自教导出来的人,能否带兵打仗,父皇心中自有定数。” “南烟织年龄虽小,却胆识过人,能力超群,若是父皇能准许她上战场,是功是过,儿臣愿一并承担。” 这番话说完,群臣震惊,却又不敢有人站出来再说些什么,陆相朝魏长轩那边看了一眼,眼底藏着探究。 “好,那朕倒要看看,能被六皇子如此举荐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本领!传令下去,南府次女南烟织,能力出众,德行贤良,赐精兵十万,半月后进攻北狄!” 皇帝拂袖离去,龙座空空,满朝文武也相继离开,魏长轩始终保持方才的姿势,直到金銮殿内只剩他一人。 为何要坚持举荐南烟织?是因为她的能力,还是因为他想要帮她?都不是。 冷宫摸爬滚打多年,魏长轩学会的第一个道理便是,为自己着想。 即便亲眼见识她的本领,但毕竟年龄太小,魏长轩并不完全信她。可是经过昨晚那个梦境后,他却没由来地觉得,她并不是没有凯旋的可能。 但这也不是主要原因,如果南烟织能大获全胜,照他方才说的话,皇帝日后也会更器重他,也更方便他日后拉拢南家 但若是南烟织败了,他虽会受到责罚,有皇后在,必定不会太严重,反倒是南家可能会因此一蹶不振,届时他便无需曲意逢迎向南烟巧示好,自己另外培养一名武将,说不定比拉拢南家更容易,也更为忠心。 这才是他举荐南烟织最重要的原因,无论是输是赢,对他都有益无弊。 当然,输了更好。 十日后,南府。 接到那日皇帝的旨意后,南烟织便即刻前往军营与将士们磨合,而今天回到南府,也是因为一件特殊的事情。 “织织,累不累。”南夫人忧心地摸着她身上的盔甲,南烟织浅笑着摇了摇头。 “不累,一点都不累,能有为爹爹报仇的机会,织织真的很开心。”见她一脸傻笑,南夫人气得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语气不知是怪还是心疼。 “你啊,跟你爹一个德行,提起打仗就来了精神。” 南将军经过十天的修养,身上的伤口正在结痂,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右手尚还不能动,便只能用左手摸了摸鼻子。 “这些年确实很少陪夫人,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南烟织还是头一回听南将军说这种话,再看南夫人,面上也是少见地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羞涩。 “谁要你陪了,你现在只要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好。” 说完这句话后,话题再次回到她身上。 “过了今天,织织就满十三岁了。”南夫人看着她,再看看身上沉重的盔甲,眼中满是心疼。 没错,她今日回来,便是因为今天是她十三岁的生辰。 “十三岁,别人家的姑娘还待字闺中,养尊处优,我的女儿便要为国上阵杀敌,这叫我如何能不担心。” 第八十四章 物归原主 “娘,虎父无犬女,织织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事情已成定局,几日之后南烟织便要领兵北征,南夫人也只能接受。 十三岁虽不是什么重要的生辰,但南烟织即将出征,这个生辰便具有了重大的意义,南府上下包括仆人一起,都聚集在院内。 厨房端上一碟又一碟珍馐佳肴,春桃看得直咽口水,南烟织哭笑不得,吩咐下人去给她拿一副碗筷。 春桃虽然嘴馋,却时刻谨记礼数,坚定地摇了摇头。 南烟织挑眉:“不想吃?” 春桃忽然不那么坚定了,这满桌饭菜飘香实在诱人,她有些愁眉苦脸。 “小姐夫人一家人团聚,我,我怎么可以” 不等春桃说完,下人拿来碗筷,南烟织递到她手中,认真道:“你也是我的家人,怎么就不能吃了。” 春桃感动得热泪盈眶,狠狠扒了两口饭,泪眼汪汪望着南烟织道:“小姐最好了。” “小姐此去,一定要平平安安,早些回来。” “对呀,表姐早些回来,你可说好了要和我讲军中见闻的。”孟香菱及时附和,随后又看了南烟巧那边一眼,一脸神秘地凑近南烟织,小声道:“咱们还有件事情没做呢,表姐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先去探探风声,保准不会让那人散布出任何对你不好的消息。” 南烟织勾唇浅笑,没说什么。 相比于春桃,南烟巧的侍女竹叶就没这么好的待遇,她乖乖垂手站在南烟巧母女身后,态度很是恭敬。 作为南将军最得力的部下,南烟织本来也想叫楚远来吃个饭,顺便可以观察一些他和徐姨娘是否真的认识,却遭到了拒绝。 楚远声称不想打扰一家人团聚,可南烟织敏锐地察觉到,也许并不只是这样,因此,她回来之时,并未让南夫人把消息传播出去,而是等到宴席摆好,才派人去叫南烟巧母女。 不出她所料,最初只来了南烟巧和竹叶二人,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东西后,竹叶又跑回去,这下徐姨娘才姗姗来迟。 无论如何,这二人之间是否有关系,而这关系又是否会对南府不利,她都要弄清楚。 吃完饭后,天色渐暗,南烟织想起了什么,将那块捡来的玉佩放到随身的锦囊中,随后便骑着小花出了南府。 今日之后,明日,她又要回到军营,再过几天便是领兵出征,这捡来的东西,也该适时物归原主了。 除了那次绑匪事件,在其他人眼中,她与陆羡川再无交集,因此南烟织并没有选择从陆府正门进去,而是直接去了西南桃林。 若是恰好能遇见他,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他不在,那岁寒金每次都能找到她的所在,说不定也能将他找出来。 熟练地将马拴在桃林外边,南烟织只身走了进去,这里的景色与上次来时变化不大,只是桃花少了许多,但尚可够岁寒金啄食。 空气中涌动着丝丝凉意,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南烟织加快脚步,想要快点找到他。 第八十五章 今日补上 “陆羡川?” 她喊了一声,空旷的桃林中无人应答,只有几只岁寒金在她出声后不断盘旋。 明白他大抵是不在这,南烟织有些失落,看向头顶的金鸟,有些闷闷地说道:“为什么他找到我轻而易举,换成我要找他却这么难,一点也不公平。” 或许是听懂了她的话,一只岁寒金飞下树梢,停在她的肩头。 南烟织伸手摸了摸鸟儿的羽毛,柔软细腻,遂柔声说道:“小金鸟,可不可以替我将他找来,或者,带我去找他也行。” 鸟儿鸣啼一声,飞离她的肩头,在她身前转了几圈,南烟织会意,立刻跟上。 桃林深处,有一间小木屋,南烟织一靠近,便闻见淡淡的酒气,只是,她要找的人,仍是不在这屋子中。 岁寒金将她带到这里便飞离了,那就说明,他可能就在这附近。 “陆羡川?”南烟织尝试性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只听见身后传来花瓣扑簌落下的声音。 她连忙回头看向树梢,只见那人正躺在树枝上,手中握着一壶酒,月白的袍子倾泻而下,上面零零散散散落了一些桃花瓣。 南烟织皱了皱眉,看向树枝上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酒。 然而,未等她出声询问,那人忽然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欲卖桃花,换酒钱。” “相府长子还会缺银子?” 陆羡川飞身下来,霎那间,衣袍翻涌桃花飞舞,南烟织只觉得有些看花了眼,但仅仅只有一瞬,他便站定在她身前,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要是缺银子,难不成,南姑娘还要给我送来?” 南烟织挑眉,随即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来给他送东西的,虽然不是真金白银,却也能值不少银两。 她这番神情,看在陆羡川眼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我还以为,南姑娘已经将我忘了。” 南烟织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么说,直到想起了什么,这才觉得有些尴尬。 她上次,好像是放了他鸽子。 “呃,我那次并非出于本意,而是家中出了一些事情,想必这些日子你应该也听说过。” 南烟织望着他,语气中满是真诚。 “再过几日我便要出征了,之前一直不得空,今天我来是想”是想将东西归还给他,可还未等南烟织说完,陆羡川便打断了她的话。 “南姑娘记得就好。” 他放下酒壶,弯腰之际,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被拉近,南烟织能清晰地闻见他身上的气息,桃花香掺杂着酒气,许是这味道太醉人,心跳竟不由自主地 漏了一拍。 陆羡川起身,气息远离,她心中忽然又有些怅然若失。 “之间说要教你轻功,也只教过一次,说好的夜市同游也未能完成,倒不如今日补上,南姑娘觉得如何?” 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南烟织点了点头。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在前面,南烟织懊恼地拍拍脑袋,今天是她生辰,待会南夫人肯定会来房中找她,要是发现她不在,明日必定会训她。 可是没办法,答应了别人,她也不会再食言第二次。 第八十六章 无力感 南烟织快步跟上,两人出了桃林,天色在此时也真正暗下来,而夜市才正要开启。 二人走在街上,街市上灯火通明,虽是夜晚,行人却络绎不绝, 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沿路叫卖,街边还有不少摊位,热闹非凡。 南烟织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明明是同一轮明月,此时看去却褪去了清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卖糖葫芦喽,客官,要不要来一串糖葫芦?”小贩笑嘻嘻地叫卖着,南烟织看着那一串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虽然很想尝试,但她出门很急,没有带银钱,便只能摇头婉拒。 谁知下一刻,陆羡川却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小贩手中,然后取下一根糖葫芦递到她手里。 “不用找了。” 小贩高兴得直咧嘴,二人走远后,南烟织与他并肩而立,转头看向他,很认真地问道:“你不是缺钱吗?明日我让春桃给你送来。” 陆羡川哭笑不得,他这一笑,惹得路上许多少女驻足愣神。 “或许,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穷,南姑娘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 俊男靓女的组合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更何况这二人的容貌各有特色,意识到不对,南烟织连忙拉着他来到面具摊位前,本来只想拉住他的衣袖,却无意中两手交握。 陆羡川眸色暗了暗,南烟织没想太多,来到摊位前之后便将手松开,也没注意身后人的神情,只是认真挑选着面具。 不一会,她选好了两个,示意他结账。 “怪不得你之前在生辰宴时要带上面具,果然长得太招摇不是什么好事。” 若不是她反应够快,此刻街边怕是已经水泻不通了。 戴上面具的陆羡川显然有些不情愿,声音也淡了许多。 “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戴着面具。” 南烟织一愣,问道:“为什么?” 她一手握着糖葫芦,面上的兔子面具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娇俏可爱,而面具下的双眼,澄澈宁静,尤如一泓清澈静谧的湖水。 方才围观的少女此刻已经散去不少,陆羡川轻笑出声,声音清朗犹如 玉石碰撞,听的人只觉得悦耳。 “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你的注意力,从来不在这副皮囊之上。” 揽月楼内,苌依正站在窗边,看着街边月下这一对璧人,神色变幻。 跟随陆羡川十多年,她从未见过他那样温柔地对待一名女子。而那名女子,若是她没有猜错,正是南家的二小姐南烟织。 纤细的十指握紧,苌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二人 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十三岁便要上战场的女将军,容貌亦是绝色,有这样的人在,她还会有机会吗? “苌依?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声音,苌依立刻整理好心绪,回头,正是三娘。 自从吃下魏长轩给的药丸后,她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面容看着也不再是之前那般病态的模样,而是美貌中透着坚毅。 第八十七章 生母 毫无疑问,若是放在年轻时,她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貌女子,只可惜这些年,她心中一直充斥着仇恨,也不再关心自己的容貌。 见三娘想往窗边看,苌依不着痕迹挡住,面上却是从容。 上次夫人特意要求她将南将军受伤之事隐瞒,因此她有预感,最好不要让她看见陆羡川和南烟织在一起,否则恐怕会对陆羡川不利。 好在三娘并未深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说道:“大魏即将发兵的消息有没有传过去。” 苌依颔首:“边境防守森严,我已经派人查探,最迟不会超过这两日。” 三娘冷笑一声,坐到椅子上:“那南峥的伤势呢?你查得如何了?” “南府有意隐瞒,从那里得不到消息,近日苌依找到曾经医治过南将军的大夫,威逼利诱之下这才得知,”苌依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才得知,南将军受了重伤,右手经脉被挑断,日后再难握剑。” 三娘听后,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愉悦和嘲讽。 “南峥倒下了,大魏又能嚣张到几时。” 笑着笑着,她忽然觉得有些苍凉,心中压抑了十几年的仇恨,一夕之间有了报仇的可能,她反倒不觉得有多解脱了。 若是可以,她当年和她一同去了,那该多好。 定了定心神,三娘再次看向苌依,眉目中已尽是沉稳。 即便报仇之心愈演愈烈,她还是得要沉住气,确保万无一失。 “得到了消息,也切记不要走漏风声,不然南府和朝廷必定会查到那名医者身上,到时候我们必受牵连。” 苌依点头称是,三娘继续说道:“这则消息,派人一并告知那边,务必要在开战之前传达到。” “若是知道南峥受了这样重的伤,军中定会士气大涨,届时,区区南烟织,又如何能阻挡我北狄的良兵铁骑?” 想起那日陆羡川所说的话,面对三娘的命令,苌依眸色暗了暗,微微福下身去,没有立刻应答,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离开摊位,一时间无言。 南烟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想起玉佩的事,连忙解下锦囊,准备递给他。 “这里面,是上次在桃林捡到的一块玉佩,之前一直忘了还给你,如今总算能物归原主了。” 看着她手心的锦囊,陆羡川没说话,半晌,见他没有接过,南烟织想要塞到他手上,却忽然听得他唇齿轻启,轻轻说了一声: “这玉佩,是我生母留给我的。” 南烟织被他这句话吸引,重复道:“生母?”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宰相仅有一妻一妾,正妻很早便亡故,难道他口中的这位生母,正是那位英年早逝的正妻? 可是,若他是正妻所出,又怎么会是庶子。 这是别人的家事,南烟织也不好过问,在她愣神之际,陆羡川轻轻唤了她一声。 “织织。” “啊?”南烟织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面上戴着狐狸面具,本是狡黠的模样,面具下的双眼却深邃如迷潭,引人沉醉。 “生辰快乐。” “这玉佩,便当作我送你的生辰礼,日后好好带在身上,关键时刻,或许能有用处。” 第八十八章 郎才女貌 南烟织没再纠结他那一声“织织”,而是有些急切,推拒道:“不行,这是你生母留给你的念想,我不能要。”说着便将玉佩塞给他。 锦囊落到手中,有些分量,这重量他再熟悉不过,此刻却是不想收回。 “生母,说来你也许不信,我从未亲眼见过她,她却一直活在我身边人的口中。” “无需玉佩的提醒,我的生活中已然处处是她的影子。” 他静静看着南烟织,平静叙述着事实。 “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拥有这块玉佩。” “这种玉石在大魏并不常见,产于荒漠岩壁之中,稀缺难得,却也坚硬无比。” “这玉佩上雕刻的字迹我看不懂,不过,照你这样说,雕刻之人想必下过苦功夫。”陆羡川再将玉佩放到她手中时, 她没再反抗,只是接过之时,心中泛起一阵悸动。 “二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说话间,一旁有人忽然出声,南烟织转身一看,正是那日被南烟巧绑去的算命瞎子。 她还未主动去找他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算命的摊位前还有不少人围着,看上去小有名气的样子,南烟织只觉得他说的话有意思。 他二人现在正带着面具,哪里看出的郎才女貌,况且又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听他说出这句话后,更加对他深信不疑。 “大师,快帮我算算” 算命先生并未理会周边的人,只是“看”着南烟织二人,面上神情高深莫测。 “姑娘此去路途艰辛,可要万分小心。” 夜色已深,南烟织不想和这算命瞎子纠缠,想到南夫人或许还在家中等候,便向陆羡川辞别。 “今天就到这里,我娘还在家中等我再过几天,我便要出征了,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 南烟织说完,陆羡川听后,浅浅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间静默,南烟织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再次转头,发现陆羡川还在原地看她。 “你,你以后,少喝点酒,还有,若是我这次许久不回来,你不会忘了” 深邃的眼眸中盛着波光粼粼的笑意,陆羡川打断她的话:“不会。” “那好,”南烟织顿时轻松下来,“你说好了要教我轻功的,我可一直记得。” “嗯。”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陆羡川一直站立在原地,知道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身,走上揽月楼。 三娘已经离去,苌依见到他,行礼过后,敏锐地闻道他身上的酒气。 “主子,您喝酒了?”她蹙了蹙眉,美目中满是担忧,伸手想要去扶陆羡川,却被他避开。 纵使心中难过,苌依依旧说道:“主子,饮酒会让您体内的子蛊更猖獗,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陆羡川没回话,只是吩咐她去端解酒汤。 苌依无奈,只能听命。 窗外月色正好,月下人影重重,心事也重重。 这一次,在北狄和南烟织之间,他瞒着所有人,选了后者。 北狄王的来信中有意让他去做军师,上辈子他也的确是那样做的,南烟织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不仅是因为她自身的能力,更是因为有他的功劳。 他做得很隐蔽,未给北狄造成沉重的打击,却又能让南烟织次次获胜,或许,有了这些战功,她能在宫内过得好些,只可惜事与愿违。 第八十九章 没有可比性 万箭穿心,究竟得有多绝望,有多痛 今生,他只想好好守护她。 南烟织回到南府,发现小花已经乖乖待在马厩中,惊讶之余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上次在庆来客栈时,他也替她将小花牵了过去,想得很周全。 不像上一世,魏长轩总是很讨厌这匹马 等回过神来时,南烟织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她怎么潜意识地拿这两人做比较了,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担心南夫人在房中等候,南烟织不作停留,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还是迟了一步,南夫人已经在等着了,眉目间还有些焦急,看到她之后楞了片刻,总算松了口气。 “织织,这么晚了,你面上这个面具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南夫人看向她手中的糖葫芦,有些疑惑。 “啊,这个娘,我就是嘴馋了,然后就上街去买了一串”担心南夫人看出什么,南烟织一边解释着,一边摘下面具,见南夫人没再怀疑,才稍稍松了口气。 “以后晚上还是少出门,不管你武艺有多高强,始终都是娘的宝贝女儿,娘会担心的。” 南夫人没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又同她说了好些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南烟织坐回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鲜艳欲滴的糖葫芦,送到嘴边咬下一口,酸甜生津,唇齿留香。 小孩子吃的东西,她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吃过了,阔别已久的味道让她情不自禁有些沉迷,吃着吃着,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那人的模样。 “南烟织,马上就要上阵杀敌了,别再想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尽管这样告诫自己,那清隽深邃的眉眼却依旧挥之不去。 拿出锦囊,取出玉佩,看着上面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南烟织忽而愣了一下,随即懊恼地拍拍头。 她大抵是魔怔了。 距离行军仅有三四天,翌日清晨,南烟织早早告别了南将军和南夫人,迅速返回军营。 抵达军营时,楚远正在练兵,看见她之后,赶忙向她行礼。 “二将军。” 南烟织摆摆手,示意他以后不用再行礼。 “楚副将,你是爹爹的得力助手,也算是我的长辈,不用每次见了我都行礼,况且爹爹重伤未愈,我只是替他打一仗,算不得什么将军。” 楚远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南烟织叹了口气,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估计又没什么用。 不再管这些,南烟织准备好好看着将士们,和他们一同训练,南将军培养出来的士兵虽然精良,但是和她还需要更多磨合,这样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得更好。 楚远却及时叫住了她:“二小姐,属下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您过来就知道了。” 南烟织皱了皱眉,楚远从来不和她卖关子,既然他会这样说,那只能说明他要带她见的这个人,应当是她先前所不认识的。 出于对楚远的信任,南烟织点点头,快步跟上。 第九十章 宋致 营帐中,已然有一个人在等候。 那人背对着他们,南烟织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他背影挺拔,身姿修长,和某个人很像。 楚远站定,开始为她介绍,而那个人也在这时转过头来,南烟织总算能看清。 五官平平无奇,属于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唯有一双眼睛算得上出彩,倒不是因为生得好看,而是那眼神光华流转,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二小姐,这位年轻人名为宋致,军中缺一位军师,以往都是由将军决策,如今将军不在,前些日子他毛遂自荐,经过属下多日考核后,发现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楚远说得一本正经,南烟织却是有些愣住。 军师?不光南将军是自己决策,前世她行军打仗时也没要过什么军师,她自幼熟读兵法,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 只有在北狄军队中,军师的地位才非同一般。 只是,在楚远眼中,她虽然武功高强,却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心性不够成熟,理所应当需要一名军师。 “这种事情,为何先前不告诉我?”南烟织还想再挣扎挣扎,她从没有在打仗时带着一名军师的习惯,在她眼中,这些人大多武艺不精,若是被敌军抓住,反而是累赘。 “二小姐整日与将士们一同操练已是辛劳,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属下想着替小姐分忧,便自作主张了。” 见南烟织神情犹豫,楚远大概明白她心中所想,顿时有些为难,迟疑道:“若是小姐不想” 这时,未等楚远说完,一直站在一旁的宋致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南烟织的思绪。 “堂堂镇国将军府,已经说好了要收我做军师,莫非此刻要言而无信?” 宋致的声音同他的长相一般,普普通通,并无什么特色,只是着说话的调调,南烟织总觉得很耳熟。 耳熟归耳熟,她没细想,刚想反驳他说的话,思虑之后却又感觉有些不妥。 决定是楚远做的,若是她直说“这和将军府有什么关系”,楚远作为南将军的亲信,本是一片好心,难免会因此觉得冷遇,临近出征,她可不想让楚远的心态受到什么影响。 南烟织仔细看了眼宋致,明明长相普通,说起话来怎么像狐狸一样精。 罢了罢了,军师就军师,到时候她依旧自行决策,这人还不是形同摆设。 南烟织没再说什么,扭头便走,只是冷冷撂下一句话。 “军中不养闲人,若你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军师,你要当便当。” 待她走后,楚远向他交代了一些军中的注意事项,也相继离开,宋致看着南烟织离去的背影,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快步跟上。 还未靠近练武场,排山倒海的呼喝之声便率先传入耳中,知道宋致跟上了,南烟织头也没回,看着认真练武的将士们说道: “这些士兵都是由我父亲亲自教导,武艺均是十分出色,你虽然不用上战场,但也不能拖了后腿。”说完,她转头看向宋致,杏眼中难得有些狡黠。 第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现在,你可以从这些人中,随机抽一个进行比试,就算赢不了,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这样才算有资格做这十万精兵的军师。” 宋致听后,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照南小将军的意思,若是我赢了,这军师之位,便坐稳了,是吗?” “可以这么说。”南烟织点点头,若他这有这个本领,必然不会成为累赘,多一张嘴吃饭而已,带上也无妨。 只是,这宋致看上去文文弱弱,虽然身量颀长,却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并非人人都是楚远,看着文弱却十分能打,她倒要看看,面上看着这么轻松,他是否真有能力战胜南峥亲自培养出来的兵。 宋致面不改色,走到练武场前,随意选了一名士兵。 被他选中的那名士兵身强体壮,看着要比他强健不少,南烟织没说什么,只是内心隐隐有些惊讶。 宋致看向她,示意已经选定。 “开始。” 话音刚落,士兵举着剑发起进攻,攻势凶猛,宋致背着手,轻轻躲过,看得南烟织皱了皱眉。 方才忘了为他配一把剑了,就算将士赢了,赢得也不光彩,算了,她无意为难他,大不了打仗时多叮嘱他待在营帐内,少添乱就是了。 虽是这样想着,她却没有立刻叫停,心中还是有些好奇这人武功到底如何。 由于没有武器,宋致只能躲,士兵已经满头大汗,他却闪躲得轻松如常。 血气方刚的将士只觉得受到了戏耍,接下来的每一剑都直刺要害,而宋致依旧躲得轻松,虽然不曾进攻,但已然能看出他武功不错,至少比南烟织想象的要好很多。 似乎是想快点结束,宋致一记横踢,将士手中的剑应声落地,而他身上亦是未伤到分毫。 “南小将军满意吗?”宋致转头看向她,南烟织沉默,她确实没有想到他武功居然不弱,既然自己方才应允了他,定是不会出言反悔。 南烟织点了点头,宋致看着她,眼中闪过笑意。 三四日的时间一晃便过,这几日南烟织与宋致相处,倒是对他改观不少。 虽然这人样貌看着平平无奇,却是有几分真本事,做起决策来毫不含糊,偶尔南烟织不得空,叫他帮着处理一下军中事务,也能处理得不错。 看来楚远还是没有看走眼,带上这个家伙去打仗,也不亏。 出征前一天,南烟织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以防有什么遗漏,军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魏长轩。 他来的时候,阵仗并不大,仅有楚远知道他的身份,想来是悄悄过来的。 也对,十月份便要立太子,现如今已经是七月,仅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他堂而皇之地过来,必定引起其他皇子的警惕。 只是,她对他的厌恶,难道表现得还不明显? “六皇子大驾光临,有什么事情?”南烟织冷冷看了他一眼,口中话语不带什么感情。 “军中事务繁忙,临近出征,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招待您。” 第九十二章 疯子? 扔出去 魏长轩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这个女人,说话总是不给他留情面。 不过,看在她目前对他还算有用的份上,他就暂且不计较她的过错。 这样想后,魏长轩心里好受很多,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轻笑出声。 “南烟织,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皇子来看你,只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你可别不领情。”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翻个白眼。 她要打这一仗,一方面是为了隐瞒南将军的伤势,继续撑着南家,另一方面是则是为了给南将军报仇,至于他说的在一条船上,即便他那日不在大殿上举荐她,她也自有办法,不至于没有他便不行。 “六皇子恐怕搞错了一件事情。”南烟织浅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魏长轩一愣,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动。 可下一刻,听清她说的话后,便如同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一般,心中也瞬间迸发出怒火! “这一战,我绝不会输,你却不见得会俱荣。终究只是了个冷宫里走出来的皇子罢了,皇后娘娘还年轻,若是日后怀了身孕,眼中又还会有几分你的地位?真会如您料想的一般,为你保驾护航吗?”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了魏长轩的痛处,令他惊怒之余,又脊背发凉。 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绷不住了,他抬起手,眼中满是震怒。 “南烟织!你怎么敢!” 南烟织冷笑一声,还没当上太子呢,便想出手伤人?果然,十六七岁的魏长轩,曲意逢迎的本领还不够深。 她自然不是个软弱可欺的软柿子,这一巴掌怎会让他打了去,刚要抬手给他来一下,下一刻,却见他的手停顿在半空,被人紧紧制住。 南烟织愣神,转头一看,是宋致。 见自己的手被一个面貌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制住,魏长轩怒不可遏,怒吼道:“你这个贱民,你可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放开!” 可是,任凭他怎么挣扎,却无法挣脱桎梏,看似清瘦的年轻人,力道居然大得出奇。 宋致轻笑,眼神掠过魏长轩涨红的脸,淡淡道:“哪里混进来的疯子,将军觉得,是扔出去,还是军法处置?” 魏长轩来时并未表明身份,因此他现在完全可以“不认识”他。 南烟织挑眉,这宋致,着实有些上道。 “军法处置便不必了,若是扛不住死了,实在晦气。” “丢出去,往人多的地方丢,这人心智不全,省得让他又死在外面。” 宋致眼中盛着细碎的笑意,浅浅回应:“是。” 处理完魏长轩,南烟织继续做着最后的准备,确认兵马、粮草、武器均没有缺失之后,第二天,南烟织领着十万精兵,正式向北出征。 一个十三岁的女子,第一次上战场便是独自领兵出战北狄,这在大魏来说,史无前例。 可她是南烟织,向来都是她创造历史,前世是,今生亦然。 第九十三章 他去了哪里 除了大魏以外,还有两个大国,一个是北边的北狄,另一个则是南边的南渊,其余的弹丸小国加起来也没有与这三个国家的其中一个抗争的能力,可以忽略不计。 大魏与北狄和南渊分别相邻,东面是海,西面是荒原,却只有大魏与南渊邻海,北狄东边有一座巨大的山脉阻挡了海风,再加上土地贫瘠,地处高寒,使得北狄荒漠众多。 大魏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境内平原河流众多,土地肥沃,再加上海风带来的丰富降水,使得百姓生活安居乐业,与北狄的情况大相径庭。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魏在三个国家中实力最强,但又与北狄摩擦不断。 作为唯一与北狄相邻的大国,自然条件好了数倍不止,理所应当会有人眼红,但连年征战不仅耗损国库,还危难民生,为了调节矛盾,北狄曾将尊贵的长公主嫁给大魏如今的皇帝,只可惜安稳了不到三年,那位公主便病逝了,北狄人一直觉得是大魏害死了公主,两国关系再次回到水深火热,开始征战不休。 北狄人擅骑马射箭,大魏擅排兵布阵,南渊擅巫蛊之术,只是从不参与到两国的战事中,一直偏居一隅不问世事。 理论上来讲,大魏与北狄对战,纵使国力雄厚不少,由于兵种不同,真打起仗来还是吃亏的。不过南家世代从军,早已总结出相应的应对之法,南烟织此行也是势在必得。 前世她十六岁开始征战,第一次对战便遇上了赫连珏,今生提前了三年,不知道还会不会遇上那人。 若是那人不在,仅凭达翰尔一人,应对起来应该不难。 南烟织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前路,神色镇定,身上少年将军风采卓然。 前世的每一场战役,都是为了魏长轩。而今生,这一战,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南家,为了守护所有她爱的人,性质截然不同,也让她的内心更加坚定。 陆府。 好几日未曾见到陆羡川,三娘有些忧心,喊来容珩一问究竟。 以往陆羡川若是有事要消失几日,都会提前告诉她,只是这些天来,她不光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也从未见他回来过。 “容珩,这些日子,川儿究竟去了哪里?”两军即将交战,陆羡川却在这样的时候消失,三娘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容珩向她行礼,如实回答:“主子前些日子曾收到王上的来信,让他去做军师,想必是因为这件事。” 说完,容珩摸了摸鼻子,眼底有些心虚,但被他掩饰得很好。 虽然是收到了这封信没错,但陆羡川也没告诉他究竟去了哪里,刚才说的话都是他的猜测,只是为了让三娘放心。 不过,主子那么厉害,也经常不在府中,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 三娘听后,果然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但眼中还是有担忧。 陆羡川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武功高强不必说,一身轻功出神入化,整个大魏鲜有敌手,况且头脑也是聪明通透,有他做军师,北狄的胜算会提高很多。 只是,她也是一直将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如今第一次上战场,却不和她说,尽管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心中还是免不了操心。 “容珩,你赶紧向王上修书一封,务必要达翰尔好好照看川儿。” “是。”得了令之后,容珩赶紧离开,他并不确定陆羡川是否真的去北狄做了军师,因此自然不会乖乖听从三娘的命令写一封信送过去。 陆羡川的实力,他还是很了解的,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此次南将军不在,大魏可以说是败局已定。 那个南烟织,轻而易举就食言的人,他可不认为她有什么真本事。 第九十四章 回忆 容珩走后,三娘坐在长椅上,缓缓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明明那位公主已经死去多年,可在她心中依旧眉眼如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想起了她们还在北狄王宫中的日子,她是她的贴身婢女,亦是她的侍卫,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北狄长公主容貌倾城,风华绝代,三娘比任何人都懂,也曾在心底无数次懊悔过,为何自己生来不是男子。 即便这一世注定没有缘分,但她依旧只想守着她,只要公主这一世平安顺遂,她愿意保护她一辈子。 北狄王后所出的长公主,自小如珠如宝,不曾受过半点苦,原本和亲之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她,可当她看见那画像上的男子后,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沉沦。 “三娘,他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 “三娘,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三娘,我想代替妹妹们去和亲,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每每想到这些,她便心痛不能自制,连呼吸都泛着疼痛。 哪曾想到,来到大魏后,那般明媚娇艳如花的公主,竟会过得那样苦。 “三娘。”陆相走近,见她面上流露出哀伤,眸色微沉。 三娘收拾好心绪,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明羽。” 陆相来到她身边,缓缓坐下,两人静默了一会,沉吟片刻,他终于再次开口。 “你身子” “好得差不多了。” 自从病好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便少了许多,他一心向着大魏,而她心中只有复仇,尽管早已许下承诺互不干涉,但心中难免有一丝隔阂在。 三娘的警惕心很重,他一直都知道。 尝试着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三娘身体微微一僵,但还是没有躲避,陆相心中宽慰许多。 “方才你和容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若是你愿意的话,明日,我可以带你和怀玉一同去灵山寺为川儿祈福。” 三娘看向他,眼波微动。 “我这副容貌,若是被旁人看见”算了,她不想为复仇增添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因素。 “戴上面纱就好。”陆相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三娘突然起身,打断了他的话,相握的手也随之分开。 “川儿武功高强,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定能逢凶化吉,倒是怀玉,他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自幼身体不好,应当带他上灵山寺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三娘不做停留,转身离开,陆相叹了口气,静坐一会不知想了些什么,之后也相继离开。 南烟织离去之时,魏长轩就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兵马,眼神微眯,眼底满是狠意。 昨日她命人将他扔到大街上,害得他出尽了洋相,这笔帐,他迟早会和她狠狠清算! 皇后察觉到魏长轩情绪有些不对,暗中推了他一下,魏长轩领会,掩饰好心绪。 皇帝看着兵马远去,即便他并不看好南烟织,但起码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征战,依旧是不愿意看到她打败仗,便亲自来目送。 “南家的小女儿,希望她别让朕失望。”说这话时,皇帝转头看了魏长轩一眼,魏长轩感觉到,低头沉默不语。 若是她真的败了,即便有皇后保着,也终究是对他不利,南烟织竟然还敢那么对他,简直是可恶至极! 回到宫中后,他越想越气,以至于这口气不能立马发泄的话,便如同抓心挠肝。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第九十五章 合欢香 南府内,南烟巧正盘算着这些日子所要做的事情。 楚远她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只不过要等到战争结束才能提上日程,眼前之事便是那个算命瞎子,她需要好好安排。 幸好之前抓走了他的徒弟,不然这算命瞎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恐怕不好胁迫。 按照她的计划,这人首先会在京城内名声大噪,如今看来已经是小有名气,再过不久这第一步便能完成,紧接着便是散布言论,宣称她是天生凤命,直到被皇帝皇后所重视,这最后一步则是等到南烟织回来,然后随便给她扣上什么不详的帽子,届时就算她立了军功,也不会受皇帝待见。 南烟巧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面上也是露出笑意,眼中更是有得意。 到时候,她便是命定的太子妃,她要嫁谁,谁就最有资格成为太子,区区南烟织,还能拿什么和她斗? 然而,高兴不过半刻,她便被点了穴,身体腾空,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天色渐晚,掳走她的男人身穿一身黑衣,看样子应当是一名暗卫。 南烟巧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又无法呼救,暗卫足下生风,避过南府和皇宫的层层守卫,迅速将南烟巧带到了魏长轩的宫殿中。 南烟巧惊魂未定,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暗卫便将她放下,同时解开她的哑穴,随后快速离开。 南烟巧踉跄了几步,站定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处华美的宫殿中。 而魏长轩,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前。 见到皇子本该欣喜,可南烟巧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发现魏长轩眼神阴鸷,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南烟巧咽了咽口水,害怕得后退几步,也忘了行礼喊他一声“六皇子”。 这人这人不会因为上次灵山上的事,私下要报复她?如今将她掳过来,难不成是是想将她杀人灭口? 南烟巧心头蔓延出一阵恐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几口,后知后觉地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魏长轩冷笑一声,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站起身来缓步向她靠近。 南烟织他目前无法报复,南烟巧不是她的姐姐吗?正好拿她来开刀! 魏长轩步步逼近,面目有些狰狞,不像他平日里装出来的那副温润样子,口中的话语也变得陌生至极。 “见到本皇子还不行礼,莫非你一个低贱的庶女,也看不起我?” 南烟巧拼命寻找着可以藏身之处,可这宫殿内并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体内也不知为何泛起一股不合时宜的燥热,扭头看了看,她已经几乎靠到墙壁上,退无可退。 “灵山寺上你下药勾引,水性杨花的荡妇一个罢了,本皇子今天便如了你的愿!怎么,离我这么远,又想做贞洁烈女了?” 魏长轩一脸疯狂,向着她步步靠近,显然是已经失去理智,而南烟巧此时也忽然明白,自己体内为何会升腾起一股燥热。 是那奇异的香! 见她明白过来,魏长轩阴鸷一笑,下一刻便欺身而上,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合欢香,听这名字你便该明白了,今日,本皇子便好好成全你!” 魏长轩双目泛红,气息不稳,显然自己也受到了这香的影响,一手抓着南烟巧的手腕防止她抵抗,另一只手强迫她抬起头,狠狠吻了下去! 第九十六章 不惜玉石俱焚 仅仅是一瞬间,南烟巧心中闪过许多盘算。 身处深宫中,不会有人来救她,此时此刻她只能选择顺从。 上次在灵山寺其实并未真正和他生米煮成熟饭,而这一次,纵使不是出于她的意愿,她也别无选择。 从今往后,她和魏长轩真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反正他也是皇子,虽说是冷宫出身,但有她的凤命加持,以及皇后撑腰,依旧能够当得起太子之位。 无论以后身边是谁,只要她的身份足够显贵,能够压住南烟织,那便足够了。 魏长轩的吻霸道且不容置喙,而她身上的衣衫也在他的攻势下片片碎裂,合欢香让她的身体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想通之后,南烟巧由被迫变为迎合,逐渐沉沦。 情到浓时,魏长轩低喃着什么,南烟巧听清后,原本动情的双目变得寒凉,整个人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南烟织南烟织” 魏长轩口中唤的名字,和她的仅有一字之差,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一滴泪水滑落,南烟巧低笑出声,细长的指甲在魏长轩的背上划出道道血痕,惹得他眉头轻颤。 南烟织,这一生,倾尽所有,绝不会让你好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香味散去,魏长轩清醒过来,看着身边的人,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怎么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为何每次碰上与南烟织有关的事情,他总会冲动。 看着床单上那一抹刺眼的嫣红,魏长轩定了定心神,丢给南烟巧一套衣服。 南烟巧神情木然,机械地穿上,似乎是看见她心烦,魏长轩闭上眼睛,摆摆手,让暗卫将她送回去。 “六皇子。”临走之前,南烟巧转头,定定地看向魏长轩。 “若是你这辈子负了我,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烟巧都不惜玉石俱焚。” 区区一个庶女,魏长轩自然不会怕她的威胁,说完这句话后,南烟巧被暗卫带离,待她离去之后,魏长轩才突然想起什么,顿时有些恐慌,再叫了一名暗卫进来。 “夜昭。” 魏长轩不胜心烦地唤了一声,随后,那如影子一般的青衣暗卫便出现在他跟前。 暗卫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魏长轩看也不看他,扯了扯衣襟,背过身负手而立,语调不含半分感情。 “去给她送一碗避子汤。” 名唤夜昭的暗卫点头称是,却又犹豫了半分,没有立刻行动。魏长轩感受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 “还有事?” 夜昭单膝跪地,语调如他的人一般没什么起伏,只是口中所说的事,令魏长轩一阵皱眉。 “殿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南峥的伤势传达给北狄一方,只是那边似乎并不惊讶,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哦?”魏长轩挑了挑眉,“那名细作不是自尽了?他们如何知道的。” 他眸光暗暗,眼底尽是盘算。 因着北狄长公主唯一血脉的身份,约莫一年前,在边境防守如此森严的情况下,他终于与母族取得联系。 正如南烟织之前所说,皇后还年轻,若是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尽心尽力帮衬他,因此他不得不未雨绸缪,为自己积攒势力。 刺杀南峥的那名细作,正是他与北狄书信往来后,精挑细选,特意安排。 大魏如今正是靠南将军府御敌,却也仅有这样一位骁勇的武将,将军府倒下了,他便可以趁机安插自己的人顶替这个位置,夜昭便是他培养多年的亲信。 如今,他只需静待南烟织战败归来,却不想忽然传出这样一个消息。 这便意味着,他与北狄之间的来往,或许已经有第三方知晓。 魏长轩心头大骇,却强作镇定。对方并未将他暴露出来,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换句话说,如果是敌,他此刻只怕已经暴露了。 “这件事,我日后自有盘算,如今,你先将避子汤送去,那庶女,还不配怀有本皇子的孩子。” 回到南府后,将南烟巧送回房间内,暗卫也是没有任何停留,快速离去,而南烟巧还未完全消化完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便又有一名暗卫进来,捏住她的下巴给她灌下汤药。 南烟巧拼命挣扎,又怕动静太大被其他人发现,终于,当汤药被全部灌下后,第二个暗卫也相继离去。 南烟巧愣愣地坐在桌边,神情呆滞。 仅仅是几个时辰,她失去清白,被强行灌下避子汤,可她此时才刚及笄不久。 徐姨娘的房间就在旁边,也许是听到了少许挣扎的动静,慌忙赶来查看,正好看见南烟巧这样一副神情。 “巧儿?这发生什么事了?”徐姨娘神关切,发现她身上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衣裙,眼中更是有些疑惑。 南烟巧尽力扯出一个微笑,推说自己没什么,衣服也是新买的才换上。 徐姨娘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奈何南烟巧并不愿意说,只能作罢。 第九十七章 争执 南烟织出征的第二天,原本想着上灵山寺为她祈福,结果谁料那个算命瞎子的名声越发响亮,竟传得有些神乎其神的味道,孟香菱当即起了个大早,叫上春桃一起去看看情况。 刚来到街上,没想到那瞎子的摊位前已经排上了长队,孟香菱无奈只能乖乖排在后面,好不容易快到她了,已经是临近中午,而她还没吃东西,肚子饿得直叫唤,便吩咐春桃去为她买两个包子来。 可就是春桃离开的这一小会功夫,正好轮到她,孟香菱赶紧上前去,却被人拦下。 拦下她的是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略微带些稚气,面貌看着有几分俊俏,说起话来却是冲得很,丝毫不留情面。 “我家公子先来的,怎么,你想插队?” 孟香菱看着那人,只觉得头大。 自己辛辛苦苦排了快两个时辰的队,怎么就成插队了? 男子挡在她身前不让她上前,孟香菱气得双手叉腰,就差与他打起来。 “你家公子在哪?本小姐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蛮横不讲理的主子,才能教出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下人!” 孟香菱故意将“下人”两字咬得极重,对方果然一点就着,作势要与她对骂: “你说谁是下人了?怎么的你养不起下人就要瞧不起下人?我容珩虽然不打女人,但是绝不受女人” 未等他说完,一旁的马车中传来一道声音,逼迫他把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容珩,不得无礼。” 那道声音清润温和,孟香菱虽然在气头上,却还是能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有些气息虚弱,显然身体不大好。 眼神一转,见容珩吃瘪,孟香菱内心窃喜,清了清嗓子道:“哟,原来你家公子是个病秧子啊,早知道,便不与你争了。” “你”容珩气急了,又不知道该说她什么,面色有些涨红。 孟香菱心中无比畅快,就在这时,春桃买完包子回来了,一声声喊着“表小姐”,孟香菱转头看过去,当场只想找个地洞钻下。 春桃看见孟香菱,高兴得扬了扬手中的包子,笑得一脸憨厚,面上还沾了一片葱叶子,显然是刚刚吃过。 春桃一路小跑到孟香菱身边,将两个大肉包子塞到她手上,并未注意到前边的容珩,边塞边说道:“表小姐,我刚刚买了四个包子,实在拿不下了便先吃了两个,现在还热乎,你快趁热吃。” 孟香菱一脸苦兮兮的,并未马上吃下那两个包子,而是伸出手摘掉了春桃面上的葱叶,随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揪了揪她的圆脸。 容珩见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从头到脚都淋漓畅快,愉快地反唇相讥道:“哟,也不知道是哪个嘴馋的主子,养出这么个贪吃的婢女?”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春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容珩这才看清她的容貌,顿时愣在原地。 脸圆圆的肉肉的,好像一颗桃子好,好可爱。 第九十八章 哪家公子 陆怀玉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看向容珩的眼神中有些责备。 少年逆着阳光,皮肤白皙略有些苍白,眼眸漆黑如墨,虽是病弱之姿,容色却极为上乘,孟香菱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眼。 算命瞎子见几人稍稍消停了会,立刻打起圆场来,说道:“几位公子、小姐,先不要争了,相逢即是有缘,后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如果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尽可以问出来。” “就是就是。”他们后面确实还有不少人在等着,此刻听了这话后连忙附和。 “这位姑娘先来的,让她先。”陆怀玉神色淡淡,容珩被春桃吸引了注意,也没再争论起先来后到。 原本想好了许多问题,此刻竟是全忘了,孟香菱张了张嘴,看着在一旁等候的陆怀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本小姐,现在不想问了!春桃,我们走!”孟香菱支吾了片刻,飞快地拉着春桃离开,只留下容珩和陆怀玉在原地。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冒冒失失的,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倒是那个小婢女” 陆怀玉皱了皱眉,轻声呵斥:“容珩,不得背后议论别人。” 说罢,似乎是身体不太舒服,他轻轻咳了几声,身体也随之微微颤动,容珩连忙扶住他。 陆怀玉看着后面还在排队的人,满怀歉意:“容珩,我们先走,返程的时候再来,十分抱歉耽误了诸位的时间。” 孟香菱一颗心,不知为何砰砰直跳。 大概是刚才离开的时候跑得太快了,一定是这样。 春桃跟在她身边,微微喘着气,看见她的面色后很是惊讶。 “表小姐,你,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孟香菱顿时有些结巴,解释道:“哪里了明明就是跑太快,热的,热的。” “哦”春桃心思单纯,没再问什么,只不过 ,她还是想不明白,排了那么久的队,为何好不容易轮到了又要离开。 孟香菱咬了咬唇:“我,方才和那个蛮不讲理的人争论,我一下子忘了要问些什么了,不过没关系,春桃,我们晚上再去看看。” 春桃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事算是过去,不过过了一会,孟香菱还是忍不住,问道:“春,春桃,你可知道方才那位,是哪家公子?” “啊?” “就是那个比较谦和有礼,看着像个病西施的那个!” “唔好像没有见过。” 孟香菱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虽说那人有些对她的胃口,但若是实在没有缘分,那便算了。 陆怀玉由于自幼身体不好,极少出门,因此宰相家的嫡子几乎从未在人前露面。 而这一次,由于陆相昨日说要带他上灵山寺看看,陆怀玉才难得出了一趟门。 只可惜朝政繁忙,最终又只变成了他一个人。 他并不计较这些,毕竟,这辈子说不准能活多久,也许英年早逝,也许苟延残喘个三四十年。 第九十九章 多半是骗子 只是苦了他日后的妻子了他才刚满十五,兄长还未曾娶妻,陆相便有意替他寻一门亲事,一是为了冲喜,二是怕他哪天出了什么意外,连个后代都不曾留下。 不过,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有哪位女子愿意嫁。 大魏崇尚佛门,灵山寺据说香火灵验,不过他依旧不觉得会有什么帮助,只觉得是在完成陆相留下的任务。 从灵山下来后,天色已经接近傍晚,陆怀玉有些胸闷,掀开轿帘透透气,沿路看见街边热闹非凡,忽然想起还得去算命的那里一趟。 这个算命先生近日在京城内传得神乎其神,连陆相也曾有所耳闻,特意叮嘱他一定要去看看。 或许是因为正值晚饭的饭点,摊位前难得冷清了不少,容珩定睛一看,再次发现孟香菱二人。 “公子,又是早上那二人。”说这话时,容珩语气显然有些不耐烦。 陆怀玉淡淡一笑,放下轿帘。 “无妨,在她们后面等着。” 马车渐渐驶过去,停在了她们后面,只是孟香菱和春桃并未察觉。 “说!你到底认不认识南烟巧!”孟香菱双手叉腰,面上气鼓鼓的,试图用气势让这算命瞎子妥协。 “这位小姐,说了不认识便是不认识,你这样妨碍我做生意不妥?” 好不容易等到这摊位前冷清一些了,孟香菱赶紧上来问,结果这死算命的抵死不承认认识南烟巧,直接将她的暴脾气点燃了。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我知道你是受了南烟巧胁迫,那日我都看见了,你为什么不承认?承认了我们才好解决问题啊!”孟香菱气急,就差当场表明身份。 算命先生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面上依旧是不承认。 “这位小姐,在下掐指一算,你应当是认错人了,还是早些请回。” “你!” “就是,”容珩冷不防出声,“这位小姐干嘛一直揪着别人不放,实在有些不讲道理。” 孟香菱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容珩一早就等在身后,后边还停着陆怀玉的马车。 原本还想争论几句,没成想看见那马车后,孟香菱却突然有些紧张。 莫非,莫非她刚才横眉冷对双手叉腰的样子,全被那人看见了?真是丢人丢大了! 陆怀玉轻忍住笑意,柔声道:“姑娘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可以找找别的原因,也许,并不是别人不愿承认,大街上人多眼杂,难免有些顾忌。” 听着轿子内传来的温润声音,孟香菱犹如醍醐灌顶,再看那算命瞎子一眼,对方没说什么,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遂咬了咬唇道: “人多眼杂?也对,只是我找不出什么清净的地方” “若是姑娘不介意,在下府中倒是十分清净。” “公子?”容珩吃惊,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陆怀玉居然会这样说。 春桃一脸警惕,拉住孟香菱道:“哪有一上来便要拉着别人家小姐去自己府中的,表小姐,这人多半是骗子,咱们不要信他。” 第一百章 陆怀玉 陆怀玉哭笑不得,解释道:“即便是我想做什么,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下由于身体原因很少出府,今日碰见姑娘两回,实在是缘分难得,便想要帮一帮忙。” “在下并无恶意,若是姑娘不放心,亦是在情理之中,并不会强求。” 他说得诚恳,孟香菱听后,仔细考量了下,有些纠结地看向春桃:“他说得还挺有道理要不,我一个人去?春桃你先回去,要是我一直没有回府,便通知姑母去找我。” 春桃急得皱眉:“表小姐,这样万一你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要是一定要去,春桃陪着你。” 容珩看了一眼春桃的圆脸,眼神有些不自然地撇到一边。 陆怀玉掀开轿帘,刚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咳嗽,片刻之后,这才满怀歉意地冲着孟香菱二人笑了笑,笑容微微让人有些晃神。 “今日耽误姑娘良久,若是能帮到一点忙,也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孟香菱点了点头,陆怀玉为她们腾出位子,三人便一同坐进马车。 看着轿帘合上,容珩低声吐槽:“这么好拐,真是两个笨蛋。” 马车缓缓驶进陆府,陆相还在朝中处理事务,陆怀玉由于身体原因, 院子一直是独立的,倒真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清净。 一下马车,孟香菱便闻见一阵药香味,显然院子的主人时常喝药,以至于院落中都染上了味道。 一进房间,孟香菱暗暗有些吃惊,一个大男人的房间,竟然比她的闺房还要整洁,房间内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什么装饰。 最重要的是,方才进来时,她透过轿帘,明晃晃地瞥见正门的牌匾上刻着“陆府”二字。 这京城内,还有哪个陆家能拥有这样的府邸? “姑娘请坐。”未等她回神,陆怀玉出声,孟香菱这才愣愣坐下。 她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如今猜到他的身份,也毫不避讳。 “你,你是” 陆怀玉淡淡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面色苍白一阵咳嗽,肩膀微微抖动,身子看上去实在有些单薄,孟香菱都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咳死过去。 好在咳嗽片刻之后,情况有所好转,陆怀玉面上挂了几分歉疚,轻声道:“怀玉身体常年如此,也许今后时日无多,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孟香菱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你是陆相的儿子?” 陆怀玉点点头,这时,容珩从外边进来,看也不看孟香菱,径直对着陆怀玉抱拳行礼道:“公子,人带过来了。” 下一秒,那算命瞎子便被推进门内,踉跄了几步,容珩退出去,仔细将门关好。 孟香菱不再纠结陆怀玉的身份,看见那算命先生进来后,情绪立马有些激动。 “你!现在这里说话只有我们几个听得见了,说,南烟巧到底吩咐你做什么了?” 听见她这样说,与在街上时不一样,他并未立刻否认,而是站定之后,定定地看着她。 第一百零一章 做个交易 孟香菱纳闷,同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不瞎?” 她也不知为什么,莫名觉得这瞎子方才的眼神,看着一点也不像一个双目失明之人。 瞎子没理会她,依旧是定定地看着她,同时用力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啊!放开!”孟香菱挣扎了几下,奈何他握得太紧,始终挣脱不开。 “你和南烟巧,是什么关系。” 此时的他俨然不是大街上那个神棍,眼神紧紧胶着在她身上,似乎是要将她看穿。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孟香菱一时间忘了挣扎,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身份交代出来。 “她她是我姑父的庶女,妾室所出的女儿,姑且算得上是表姐妹。” 算命瞎子眼神一转,松开她的手,孟香菱皱眉,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着了他的道。 “你,你对我使了什么邪术,竟然能套我的话?” 算命先生冷笑一声,自顾自坐到椅子上,陆怀玉轻轻看了眼他,淡淡道: “你不是瞎子。”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事实。 那人不置可否,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依旧是直直地盯着孟香菱。 “看面相,你与南烟巧不合,她工于心计,你性格火爆,喜欢直来直往。”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陆怀玉。 “而你,短命之相。” 简简单单六个字,便不再赘述。 陆怀玉淡淡一笑,他被很多人说过短命,倒是不介意多他一个,可孟香菱听不得这话,指着这算命瞎子道: “哪有你这样刚一见面就咒人短命的?” “并非是刚见面,也并非诅咒,这就是事实罢了。” “比起关心别人,表小姐不应该更想知道,南烟巧到底让我做些什么?” 孟香菱顿了顿,成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她的侍女曾经说,好像要你在这京城中出名,然后说她是天生凤命,最后再往我表姐身上泼脏水是不是?” 那人点点头,并不否认,孟香菱顿时有些生气道:“那你为什么要帮她?且不说这事本就不对,万一败露更是欺君之罪!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给她做这些?” “好处?”那人重复着,仿佛听见什么笑话。 “表小姐,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他神情专注,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道::“我可以让南烟巧身败名裂,但前提是,你要替我救一个人。” “身败名裂…”孟香菱喃喃,随后看向他,问道:“你要救谁?” “我的徒弟。” “他才七岁,被南烟巧抓走了,就关在定远镇。” 说起这些,算命先生的眼中顿时充满愤怒。 “她将我徒弟抓走,胁迫我为她做事,一个月只让我们见一次。” “前面我不按她说的做,等我见到徒弟时,他身上便多出许多伤痕。” “他才七岁!南烟巧这个毒妇,日后必定会遭报应!” 孟香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一个月可以见一次,所以他才得知他的徒弟是被关在定远镇,照上次南烟织所说,那里正是徐姨娘的老家。 第一百零二章 日后再见 而竹叶的娘,与这算命瞎子的徒弟,这两人之间没什么关联,自然也不用特意分开关着,想必也极有可能被关在定远镇。 孟香菱眼神暗了暗,南烟巧还真是对关人情有独钟,惯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法子。 只是,还不到让她身败名裂的地步,若真闹到那一步,南府的名声不好看,南将军一名武将,受了南烟巧的牵连,与欺君之罪扯上关系,反而得不偿失。 想清楚后,孟香菱再次看向他,神情中多了几分沉稳。 “身败名裂就算了,阻止她做这件事然后给她点教训就是,至于你说的徒弟,我会尽力去救。” “当真?你真的会救他?”得了孟香菱的承诺,那人显然有些激动。 许久未曾出声的陆怀玉终于开口说话,看向孟香菱说道:“若是没记错,将军夫人的母族正是前户部尚书家。” 他淡淡一笑,眸子漆黑如墨,明明只是一名病弱少年,说出口的话却分外让人心安。 “今日得见孟姑娘,虽然不算熟识,在下依然愿意相信,孟姑娘绝非言而无信之人。” 听他这样说,孟香菱没有来觉得耳朵有些烫,但还是强装镇定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也不能日日出府,具体的事情择日再谈,如何。” 算命瞎子点了点头,孟香菱看向陆怀玉,忽然有些结巴: “那个,我,能不能…” 陆怀玉轻笑出声:“姑娘若是愿意来,怀玉不胜欣喜。” 门外,春桃凑近木门仔细听着,就差将耳朵贴在门上。 容珩和她一样在外边等候,见她这样,不以为意嗤笑一声。 “主子说话,你怎么还听起墙角了,真是没礼数。” 春桃回头看向他,眼神圆溜溜的,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这是在你府中,你当然不需要听墙角,可是表小姐和你家公子今天才刚认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想了想她说的话,确实也有道理,原本容珩是很少认错的脾性,这次却难得想要道歉。 然而,他踌躇了一会儿,话还没说出口,门却开了。 孟香菱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门外的春桃,熟练地挽住她的手。 “春桃,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春桃重重点头,两人一同往外走,马车正在门外侯着。 看见人要走了,容珩有些焦急,但直到人影消失不见,还是没能叫出声来,只是呆呆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出神。 罢了罢了,以后也不一定还能见面,就当没认识过。 只是,一想到以后不能见面,心中没来由有些堵。 从京城到北方边境有三天的路程,南烟织抓紧赶路,不曾耽误片刻,终于在离京的第三日赶到,随后安营扎寨。 早些到自然是有好处的,十万精兵安营扎寨要费一番功夫,休养好了打起仗来也更有胜算。 这些日子下来,南烟织对宋致的了解也更深刻了些,总觉得他和某个人有些相似。 但也只是偶尔有那么一瞬间,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无法将这两人联系起来,毕竟外形差别太大。 第一百零三章 什么倚仗 “小将军,在想些什么?” 宋致走到她身边坐下,南烟织收回思绪,转头看向他。 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长相,唯有眼神光华流转,偶尔会叫人移不开眼。 “你知道达翰尔吗。” 听她说起这个人,宋致面上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自然要做些功课,这个达翰尔,似乎是北狄最年轻强健的勇士。” “这次征战,也极有可能是他带兵。” 南烟织点点头,看向远方,而他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她却看得出神,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那人空有一身蛮力,武艺确实高,就是不会动脑子,实际上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哦?”宋致尾音上扬,目不转睛地看向她的侧颜。 “小将军的意思是,难对付的另有其人,是吗?” 南烟织没说话,算是默认。 只是,赫连珏是谁,她无法说出来,宋致何等聪明,定然会有所怀疑。 一个还未发迹之人,更何况还是北狄的,她能知道就怪了。 要是那人不在便好,若是在,她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免中了他的圈套。 前世她与他交手多次,几乎每一次都是险胜,唯有那最后一场战役,赫连珏不在,她才会打得那般轻松。 尽管最后的结果是万箭穿心。 “将军!将军!” 两人之间的气氛被打破,楚选神色焦急,见到南烟织赶忙上前。 南烟织迅速起身,看向楚远,神情严肃。 “楚副将,发生什么事了?” 楚选向来镇定,能让他如此失措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果然,下一刻,南烟织的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将军,我军今日去送战书的将士,被达翰尔亲手斩杀,战书当场撕碎,而将士的尸身,此刻正被挂在营帐外围示众!” 达翰尔,他怎么敢? 楚远双手紧握,南将军被刺一事已经让他对北狄深恶痛绝,此番张狂挑衅更是如鲠在喉! “将军,他敢这么做,岂不是丝毫不把大魏放在眼里?将士们已摩拳擦掌,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奇袭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南烟织紧紧皱着的眉头一直不曾松懈,纵使心中亦是有气,却还是明白不能急于这一时。 南烟织看向楚远,眼神坚定。 “楚副将,事出有因,达翰尔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倚仗,我们万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这…将军,那现在该怎么办?” 南烟织始终皱着眉,事发突然,她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原本战书里定下的是三日后开战,那时军队经过休整理所应当会发挥得更好,可如今战书被北狄撕毁,便意味着上面所说的他们并不认可。 所以,这样一来,他们的形势立马变得被动起来,达翰尔完全有可能突然带兵进攻,而他们目前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暂时又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达翰尔的倚仗,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他如此狂妄? 第一百零四章 从何而来 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便意味着,对北狄来说,这一仗有足够的胜算。 原本南将军的伤势应该被隐瞒得很好,如今看来却是不能肯定,如果北狄那边知道了南将军的伤势,这般狂妄便有了理由。 可是连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情,北狄又能有几分知道的可能?比起这个原因,南烟织更愿意相信,这次的战役,恐怕是达翰尔和赫连珏一同作战。 否则他们不会这样有底气。 “楚副将,劳烦你现在去安抚一下将士们的情绪,宋致,你跟我来。” 楚远很信任南烟织,得令之后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离开,而南烟织也不知为什么,想要叫上宋致。 或许是他这些时日表现出来的和那人的细微相似之处,让她莫名愿意信任。 回到营帐中,南烟织背对着他,并不急着开口,宋致便安静等着,也不多问。 半晌,她转过身,后者面上没什么表情,南烟织看不透此刻他在想些什么,便只能开口问道。 “你觉得,达翰尔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宋致皱了皱眉,视线却是未曾从她身上落下,毫不避让。 “将军不是已经说过了,他会这样做,无非是因为有底气。”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南烟织看着他,目光如炬,宋致眼神微微晃动。 “我是问你,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他眼神暗了暗,袖中拳头微微握紧,并未叫她发现。 “若是将军愿意信我的话,明日,我一定会给你答复。” 南烟织一愣,而仅仅是这一瞬间,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之人已经走远。 南烟织轻轻皱了皱眉,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杏眼中有些不解。 她只是想问问他的见解,赫连珏她不能说,南将军的伤势也不能说,便想了解一下他的想法,也能多一些推论。 可谁知,这人直接告诉她明日给她答复,他能有什么办法,答复又从何处来? 南烟织越发有些看不透他。 到了晚上,因为白天的事情,战书被毁,将士们心中都憋着气,军营内气氛有些低沉。 天色渐暗,南烟织吃不下什么东西,仅仅吃了几口便让人将饭菜端了下去。 战事在即,达翰尔如此反常示威的举动始终让她心中有一根刺,不拔出来便不得喘息。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白日里宋致所说的话,视线向不远处的营帐看去。 那是宋致的营帐,之前的日子他总会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而说完那句话后,她便没再见过他。 就连刚刚晚饭,也未曾见他出来过。 不知不觉,南烟织朝着那座营帐走去,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宋致?” 营帐内静悄悄的,南烟织伸手推了推,门竟然是虚掩着的,虽然私下进别人房间不好,但是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走了进去。 宋致宋致,这个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她对他的了解也仅有这几日的相处,对于这个人,她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第一百零五章 是宋致,也是陆羡川 营帐内除了床、柜子、书桌,格外简洁,几乎再没什么多余的器具,南烟织走进,发现桌上有一本打开的书,似乎被人翻阅过。 她默默走近,看了一眼那书上的字迹,有些愣住。 那些文字她不认识,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脑海中不禁想起陆羡川送她的玉佩。 一想到这,南烟织皱了皱眉,从怀中拿出玉佩,仔细比对了一下。 虽然内容不尽相同,却几乎能肯定是同一种文字。 宋致,怎么会有这个?这些文字,又表达了什么意思? 南烟织忽然觉得,这并不是简单的巧合,而现在能解答她疑惑的,也只有宋致本人。 于是,她便留在这营帐中,等他回来,而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时辰。 大魏军队这边士气沉沉,可反观北狄那边,却是士气高涨,营帐内莺歌燕舞,大有即将凯旋之感。 素衣男子面上戴着一块银质面具,长身玉立,身上明明是最不显眼的布料,却被他衬得仿佛上好的绫罗绸缎。 达翰尔正在营帐中喝着酒,兴致正高,身边美人环绕左拥右抱,好不惬意,男子忽然走进,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以至于丝竹管弦声都停顿了一秒。 达翰尔面容粗狂,轻轻扫了一眼来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眼神微微眯起,嘴角含着笑意,粗声说道: “堂兄大驾光临,用大魏的话来说,可真是,蓬荜生辉呐。” 话是这样说,达翰尔却只是含笑看着他,眼中带着探究,并未叫人给他上座。 面具下的面容没什么波动,面对对方的轻视,那人依旧不卑不亢,只是淡淡开口。 “你我之间并无血缘,不必称呼我为堂兄。” 达翰尔哈哈一笑,自顾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同时让身边的美人离开,这才又再次看向他。 “王上已经决定将公主赐婚于我,于情于理,我也该随着公主叫你一声堂兄。” “只是,堂兄不帮着我北狄,却跑到大魏那边隐姓埋名做起了军师,是何意思?” 达翰尔眼神一转,目光变得凌厉,似乎要将他看个透彻,见他始终戴着面具,又一言不发镇定自若,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怒火,语气也变得不善。 “且不说我即将成为王上的乘龙快婿,单就是这几万精兵统帅的位置,堂兄何至于一直面具示人,莫非,是不将本将和王上放在眼里。” 知道达翰尔一直对自己心存芥蒂,听了这话后,他只是略微勾了勾唇,抬手覆上面具,五指修长如玉,面具也随之缓缓落下。 面具下的容颜,精雕细刻般,衬得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是宋致,是陆羡川。 是宋致,也是陆羡川。 “并非是有意轻慢,只是这面具戴在脸上十几年,已经习惯了。” “至于做大魏的军师,还是做北狄的军师,我想,对于将军来说,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不是吗?” 陆羡川平静出声,眼神落在达翰尔身上,虽是素衣麻布,周身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度。 第一百零六章 喝光,便答应你 达翰尔定了定神,收起心中的不快,开始询问他来此的目的。 两军即将交战的时刻,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冒险从大魏军营过来。 陆羡川眼神暗了暗,他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将军似乎对这一战,势在必得。” 方才进来时,那营帐外围悬挂着的大魏将士尸身,他看得一清二楚。 达翰尔冷哼一声,缓缓起身走到陆羡川身边。 他身长八尺,人又生得孔武有力,站在陆羡川身前一堵墙似的,衬得他越发单薄瘦弱,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压迫,淡然与之对视,叫旁人看来,气势反而还更胜一筹。 达翰尔哂笑一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粗粝,一字一句道:“陆羡川,你虽是长公主血脉,别人敬你重你,可在我这里,却行不通。” “你骨子里,始终流着一半那大魏皇帝的血,这一半的血,低贱恶臭,你改变不了,而我能做的,也仅仅是在这一战中,留你一条性命。” “至于那个小丫头,还有她领的那群不成气候的兵,一个也别想活。” 说完这些,达翰尔低低地笑着,重新返回座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酒杯狠狠攥在手中。 “不过,堂兄若是想保谁,也不是不可以。” 话题一转,达翰尔抬手,指向一旁的酒坛,足足有六坛。 “若是堂兄能喝光这几坛烈酒,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能让宣禾公主心心念念的堂兄,若只是空有一副皮囊,那他便是在战场上“失手”杀了他,又能如何? 即便王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伤他分毫,可他达翰尔是谁,北狄最年轻的勇士,若是没了他,妄想凭其他人带兵打赢大魏,几乎不可能。 就算是杀了陆羡川,北狄照样离不开他。 看着那一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酒坛,陆羡川没说什么,只是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默默走到酒前,端起一坛,揭下封布丢在一边,随后便仰头喝了下去。 酒水呛喉,顺着唇边滑下,越过滚动的喉结,没入衣襟。 达翰尔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他,只见他面不改色,一坛、两坛 北狄喜好烈酒,这酒比他以往喝过的要烈上数十倍不止,可他却毫不在乎。 子蛊一事,在北狄仅有少数王室中人知道,因此达翰尔并不知道他不能饮酒,只是想借机发泄罢了。 宣禾爱慕他,达翰尔想借机略施惩戒,这是其一; 达翰尔的父母均死在大魏的刀剑下,憎恨他体内一半的大魏血脉,这是其二。 至于他为什么要喝下去达翰尔方才说,小丫头,便意味着,北狄一方已经知晓南将军的伤势。 若是南将军的伤势不曾走漏出去,北狄根本不可能知道是南烟织带兵,至于是谁传递的消息,他上次嘱咐过苌依,只能听他一个人的命令,那这传递消息之人,应当是另有其人。 这一世的南烟织才只有十三岁,他不确定她实力究竟如何,也无法保证自己是否真的能让她在战场上全身而退,便只有拼尽全力为她多争取一丝生机。 第一百零七章 小将军,我好冷 胃里翻江倒海,喉间满是辛辣灼烧之感,直到第六坛喝完,酒坛应声碎裂,陆羡川抬手拭去唇边的酒水,再次戴上面具。 达翰尔看着这一幕,嗤之以鼻。 “那个丫头,对你就这么重要?竟然真的喝了六坛,还真是不怕死。” 陆羡川身形微微摇晃,深呼吸一口,随后站定,袖中拳头悄然握紧,试图让自己的脚步不再踉跄。 “你说过,喝完了,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交战的时候,不能伤到她,哪怕是一根头发。” 达翰尔看着他,难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夜已经深了,他答应了她明天要给她答复,便绝不会食言。 边塞夜凉如水,天上万里无云,仅有一轮孤高的明月,少年行走在月下,银色的面具熠熠生辉,偶尔有寒风吹过,将地上的身影吹得斜长。 守卫的将士纵使强打着精神,也禁不住有些疲惫,陆羡川施展轻功,悄然进入大魏军营,没叫任何人发现。 进入军营后,他实在支撑不住,头痛欲裂,脚步有些踉跄。 子蛊遇酒会变得活跃,那样烈性的酒,他一次性喝了六坛,此时五脏六腑仿佛被车轮碾过一般,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快步回到营帐中,他未曾注意四周,两眼一黑,径直倒在床上,却不小心扑到了一个人影。 南烟织本想等宋致回来,便在他床边坐下,可谁知一等便是几个时辰,而她等着等着,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惊醒之时,便是那人带着一身酒气,扑倒在她身上。 “宋致?” 南烟织皱了皱眉,迅速起身将他从身上推开。 营帐内没点烛火,仅凭一丝微弱的月光,很难看清,南烟织摸索着,想将烛火点燃,却蓦地被人拉住衣袖。 “冷” 南烟织听到他口中的呢喃,以为他是发烧了,弯下身子想要探探他的额头,却只触碰到冰冷的面具。 大半夜才回来,身上一身酒气还戴着面具,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南烟织皱眉,想将面具揭下,却被握住手腕制止。 他的手冰凉,南烟织顿了顿,心中没由来地轻颤一下。 面具下的双眸缓缓睁开,黑暗之中,隐约能瞧见面具上的一点反光,映照进他眼里,竟让南烟织心底升起一丝熟悉。 他强忍住疼痛,轻笑出声,声音之中尽是哑然。 “小将军,趁人之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为何要戴着面具,又是去哪里喝酒了?” 南烟织英气的眉宇蹙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可惜他不让摘下面具,也无法看清他面上的表情。 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的神经渐渐麻木,“宋致”忽然有些委屈,身体微微蜷缩,往她身边靠了靠。 “小将军,我好冷。” “明天,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只是现在,我想在你身上靠一靠,就当是提前讨了点利息。” 南烟织察觉到他的身体很冷,这种冷异于常人,不像是冻的,而像是由内而外。 第一百零八章 是为了她来吗 南烟织沉声:“你怎么了。” 只是,在她问出声后,那人却迟迟没有应答,只是一个劲地蜷缩着,身体有些发颤。 仅仅是被他靠着,南烟织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而他现在也约莫是处于极度的痛苦中,神智渐渐模糊,无论南烟织怎么唤也不再有什么反应。 看着那银色的面具,南烟织越来越觉得熟悉,心中竟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眼前这人,会不会是他? 第一次知道陆羡川的身份时,皇帝的生辰宴上,他便是戴了这样一张银制的面具。 而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这人的一言一行,又总能让她想到他。 还有书上那一模一样的奇异文字 唯一不一样的,也只有面容和声音罢了。 这样想着,她似乎魔怔了一般,抬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他的面具。 就看一眼,仅仅一眼,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并不是趁人之危。 不知为何,或许是受他身上的寒气侵扰,南烟织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迟迟不曾将那面具揭下。 南烟织,敢作敢当,如果不是他,明天便如实告知赔礼道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扭扭捏捏。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她定了定神,抬手揭下他脸上的面具。 失去了易容药的庇护,他的真容也渐渐展现出来。 俊朗且根根分明的眉峰因痛苦而紧紧蹙着,纤长的睫羽如同鸟兽的羽毛般轻轻颤动,而她的手无意中触碰到那高挺的鼻梁,不知不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那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寒凉。 南烟织心神大动,一瞬间思绪万千,眼神也有些愣怔。 手上泛着寒意的面具此时如同一块发红的烙铁,烫得她意识有些空白,忘了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得呆呆地将面具重新戴在他的脸上。 一瞬间,胸腔之中充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即便是前世也未曾有过。 宋致,是陆羡川,他来做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比起前世魏长轩靠言语来哄骗,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实际得多,他总是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恰到好处地帮了她,如今扮作宋致来到军营中,也是,因为她吗? 明明他们以前素不相识,甚至从未有过交集南烟织的思绪很乱,很乱,乱到她一时间想不到该做什么,只能机械地将他抱在怀中,用心跳如鼓,融化万丈冰寒。 陆羡川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南烟织早已离开,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说还有些酸痛,但好在子蛊发作已经挺了过去。 面具依旧好好戴在脸上,陆羡川摘下,看着手中的面具,轻笑一声。 没有灵泉的情况下,他居然能挺过去,怕是缘空知道了,也会觉得诧异。 再次化作宋致的模样,陆羡川不敢耽搁,起身去寻南烟织。 “小将军。” 听见那道声音,南烟织有些心乱,但面上还是如常。 “楚副将,咱们待会再说。” 楚远点头离去,南烟织闭了闭眼,转过身去,那人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宋,宋致。” 第一百零九章 愿以此身破万军 即便已经知道了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她却不想那么快挑明。 陆羡川挑眉,南烟织见他的样子,明白他大概好了,心下放松不少。 “我是来给将军答复的,不妨进营帐再说。” 南烟织点点头,两人进了营帐,见四下无人,陆羡川也不含糊,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她。 “那达翰尔之所以会如此狂妄,是因为知道了南将军的伤势,想必将军已经猜到了大概。” 南烟织听后,淡淡看他。 “我已经决定,明日开战。” “战书已经送到,无论他接不接受,这一战无可避免,我爹还有将士的仇,我会一一还回去。” 陆羡川皱眉,并不否认她的决策,只是心中还有些顾虑。 “将军有没有想过,达翰尔知道了南将军的伤势,便是意味着,大魏这边,有人在帮他。” “或许,有人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你赢。” “现在开战,将军不怕会有圈套?” “宋致,”南烟织看着他的面容,神色清明。 “或许在你看来,甚至北狄那边也是这样想的,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上不得台面。” “即便真上了战场,也只会兵败如山倒。” 南烟织顿了顿,眼神坚定。 “可是我就是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我不会拿家国天下做赌注,亦不会拿黎民百姓当儿戏。” “你只需要,信我一次就好。” 七月底的天气,塞北已渐渐有些凉意,南烟织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是威风凌凌的铠甲,身后,是京城带过来的十万精兵。 在一众男子中间,她身量相对娇小,眉目却坚毅,身上已经有南峥一般的风范。 战事一触即发,达翰尔领着塞上荒原生就的铁骑,见到南烟织的阵仗,不留一丝情面嘲笑出声。 南烟织看去,为首的只有他,没有赫连珏。 “看来,南峥一倒,大魏是真没人了,竟然派了个娘们领兵上阵,弟兄们,你们说,这是不是笑话?” 他一说完,北狄的战士全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战马嘶鸣,仿佛也在应景地嘲弄。 南烟织略微勾唇,无论他们此刻说些什么,她全然不在乎。 楚远神色变化,想要出声回应,被南烟织制止。 她无需争辩什么,逞口舌之快,不如取敌项上人头。 “本将不才,愿以此身,破万军。” 达翰尔冷笑,挥手下令,一瞬间,无数支箭羽如同雨点般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南烟织神色肃然,身前的将士及时举起盾牌抵挡箭雨,同时,身后的将士也早已列好了阵型,向着北狄军队冲刺过去。 北狄善骑马射箭,对于刀剑虽不至于一窍不通,但绝对不如南峥带出来的将士,找到机会靠近他们,胜算便会大幅度提高。 前世南烟织征战多年,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她接过将士手中的盾牌,率先冲在前面,身下的战马如有灵性般在密密麻麻的箭阵中穿梭。 她的目标,是达翰尔。 擒贼先擒王,很显然,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看见她冲过来,达翰尔眼中浮现出一丝嘲弄。 他能当得上第一勇士,绝不仅仅是靠箭术,近身格斗,甚至是用剑都无一不精,更何况还有一身蛮力,一个小丫头,想在这千军万马之中打赢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一百一十章 为谁而战 达翰尔轻敌,轻得理所应当,甚至从未以对手的身份看待她。 但她要利用的,正是这一份轻敌。 毕竟,她根本不是十三岁的南烟织。 达翰尔一剑刺过来,她手中的盾牌犹如纸片般应声碎裂,他的力量大得出奇,南烟织虎口被震得生疼。 但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样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右手挥剑斩断箭支的同时,强行接过达翰尔的招式。 双方将领在打斗,军士也各自交战,南烟织和达翰尔打得激烈,周围形成了一小块无人的圈。 达翰尔一身蛮力,正面她根本接不住他的招式,但南烟织胜在灵巧,她出手更快,由原本的防守渐渐转变为进攻,达翰尔身形魁梧有时来不及动作,硬生生没接住,身上被她刺中几剑,若非有坚硬的铠甲护体,只怕早已多了几处窟窿。 “你这小丫头,倒还有几分本事,只可惜今天遇见了我,叫你有来无回。” 达翰尔双目猩红,显然是已经被激怒,早已将和陆羡川的约定抛在脑后,只想立刻将南烟织弄死,手上的动作也越发暴虐狠戾。 可南烟织偏偏不受他影响,依旧是见招拆招,她能刺中他,而达翰尔却不能伤她分毫,不由得更加惊怒。 达翰尔眼中泛起惊涛骇浪,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先前轻敌了,有些懊悔之前没有听从其他人的建议去设一些圈套。 打过之后才知道,南烟织,以及她所带的兵,远不是战前想象中的那般不禁打的模样。 可是眼前之人,毕竟只有十三岁,达翰尔转念一想,猩红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恶意。 “南烟织,你可知,你舍命护的,是一群什么人?” 南烟织皱了皱眉,继续打斗,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达翰尔笑得猖狂,不依不饶。 “军队守卫如此森严,那细作是如何躲过层层审查去刺杀你父亲的?你可要想清楚!” 南烟织眸子晃了晃,手上的动作也出现了偏差,只因达翰尔说的,正是她曾经疑惑过的事情。 见她所有松动,达翰尔眼中狠意迸发,乘胜追击道: “南小将军,可别到时候为了仇人,身先士卒去,马革裹尸还!” “放箭!” 趁着南烟织分神的间隙,达翰尔一声喝令,身后的毒箭蓄势待发,一齐向着南烟织砸了过来! 达翰尔哂笑,开始带着部队撤离。 “南烟织,这箭上淬了我北狄特制的剧毒,若你能活下来,咱们来日再战!” “撤!” 铺天盖地的箭矢向着她飞速倾泻而来,明晃晃的箭羽令她神色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最后一场战役。 万箭穿心,还要再经历一遍吗? 达翰尔所说的话,句句盘绕在她耳边,在她心上砸出一道道缝隙。 若真如他所说,害她父亲的其实是大魏的人,那她现在是在作何,是在为仇人作战,是愚昧至极,是重蹈覆辙? “织织!” 一声熟悉的呼唤,肝胆欲裂,拉回了她的思绪。 南烟织眼神放空,木然回头一看。 是宋致。 不,是他,是陆羡川。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救命玉佩 漫天箭雨之下,有人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 南烟织瞳孔剧烈晃动,不知是因为那一声“织织”,还是别的什么。 前世弥留之际,也有人这样一声声唤着她,肝肠寸断。 原本作为“军师”的他,被她勒令待在营帐中不准出来,可似乎是冥冥中有所注定一般,每当她出现危险,他便会适时出现。 淬了毒的箭支,陆羡川身上没有防护,若是被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顶着身前人惊愕的目光,南烟织反转过身体,两人位置对调,这下,成了她保护他。 若是这次能侥幸生还那么她,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箭支尽数落下,楚远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目眦欲裂。 “将军!” 北狄的军队已经趁乱撤离,南烟织身后空无一人,仅有落了一地的箭矢。 明明是与心心念念之人相拥的姿势,陆羡川却觉得如坠冰窟,呼吸发窒。 和前世一样,他抖抖索索地抚上她的铠甲,而那一根没入她腰间的箭,仿佛一把利刃将他的心狠狠剜下一块肉来。 北狄特制的剧毒,换句话说,便是无药可解。 即便是缘空也无能为力。 此刻他头脑空白,向来运筹帷幄的人,此刻仿佛失了智一般,眼神了无生息。 漫天神佛他求过了,七十年他等过了,菩提树上的姻缘结,他一根一根系上,从未悔过。 本就是捡来的一世,如今,他定不会让她孤单离开。 陆羡川眼神灰暗,没有了一丝亮光,拔下她腰间的箭,意图刺进自己的胸口。 可当他看清箭头上并没有血迹时,整个人忽然被定在原地,南烟织的声音适时响起。 “陆羡川。” “你好傻。” 楚远神色焦急地凑上前来,原本他也以为箭支刺穿了铠甲,南烟织会身中剧毒,脑子里一瞬间起了许多带兵杀进北狄的念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走近一看,却发现箭头上根本没有血迹。 也就是说,箭支没有划破皮肉,南烟织没有中毒。 可是,既然连坚硬的铠甲都无法抵御,人又怎么会毫发无伤呢? 即便希望南烟织能好好的,楚远却也觉得眼前的结果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她默默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才终于真相大白。 “这枚玉佩,出发之前,有人叮嘱我好好带上 ,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说这话时,南烟织没有看他,只是将玉佩放在手心用力握紧。 若是没有这块玉佩,她今天,恐怕真的要马革裹尸还。 楚远看了看玉佩,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将军,这枚玉佩,是谁给你的?” 南烟织抬头,看了看眼前还未缓过神来的“宋致”,轻轻出声。 “一位故人。” 楚远皱了皱眉,再三犹豫之后,终是决定说了出来。 “将军,若是属下没有记错这玉佩上雕刻的,似乎是北狄的文字。” “大魏、南渊和北狄三国,看似语言相同,实际上为了保持文化的独立性,都有一套独有的文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等我回来 “即便是北狄这样的马上民族也不例外,不过在北狄,能够识字的,也算是显赫人家了。” “将军有这样一位故人?” 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南烟织皱了皱眉,下令道:“此事回去再议,继续待在这里,达翰尔过会带了援兵来也不一定。” 楚远神色一凝,沉声回应:“是。” 等返回军营后,北狄的军队也未曾折返过,看样子是真要和她“来日再战”。 南烟织将陆羡川单独叫进营帐,进门前,最后看了眼楚远。 “楚副将,为何会认得那字迹?” 南烟织话音刚落,楚远听进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恍惚了一阵,苦笑道:“不瞒二小姐,跟着将军之前,属下只是一名穷酸书生,看的书稍微杂了些,也仅限于见过,并不能分辨出具体意思。” “自从那位公主走后,有关北狄的书籍尽数销毁,如今也无从考证了。” 南烟织听后,敛了眸色,径直走入营帐。 那人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好一阵静默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南烟织叹了口气。 “我叫你进来,不是因为玉佩的事情。” 她转过身,视线落到他身上,而他面色平淡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宋致,不,陆羡川,我想知道原因。” 若说之前救她或许存在种种巧合,那这次又该如何解释?变换身份跟随她来到军营,甚至奋不顾身想要为她挡箭。 她不信,若这一切都只是“举手之劳”,那什么才叫刻意为之。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南烟织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时,面前之人忽然眨了眨眼,平平无奇的面容看着多了一丝灵动的气息。 其实,更像是面对心爱之人时的纵容宠溺。 南烟织心下莫名微动,只听他淡淡说道:“织织,可还记得三个人情。” “如今,我的第三个要求便是,别再问了。” “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等到时机成熟,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陆羡川眼中难得出现希冀,忽然,他走近几步,身量颀长清瘦,比她高了一个头,身躯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蓦地将她揽入怀中,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又小心翼翼只敢轻轻触碰,惹得南烟织心跳一阵急促。 “织织织织” “一定要,等我回来。” 南烟织不明白他的意思,刚想问出声,却听他继续说道: “泄露将军伤势和安插细作的,应当是同一拨人。” “对于他们和北狄而言,南将军遇刺,南府落没,甚至是你战败,都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等到回京之后,织织可以多关注一下六皇子。” 陆羡川怀抱蓦地收紧,随后又缓缓松开,而南烟织心中还有诸多疑问。 “魏长轩?他亲自举荐我出征,若是我战败了,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纤长的睫羽低垂,掩饰去眸中的神色,陆羡川垂眸不语,转身离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凯旋 南烟织忽然心头一紧,连忙开口,语气是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过的关心关切。 “你要去哪?” 陆羡川抬眸看了眼营帐外,眼中流露出坚定,脚步仅仅是顿了顿,便毫不犹豫离去。 “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谁都未曾想到,仅仅只打了一场,达翰尔口中的“再战一场”便没了下文。 不仅如此,那一位名叫宋致的军师,也不见了踪影。 军中不少人都认为他是临阵脱逃了,南烟织没说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连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做什么,只能时常望着那一块玉佩出神,在军营中耐心等候。 却不想,几日之后,再战的消息没等到,竟直接等到了北狄投降的消息。 京中接到消息后,南烟织的名声便响彻了整个大魏,此时距离她出征,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 北狄投降得太突然,理由是那一战上伤亡惨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随意编造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不过,北狄在降书中承诺一年之内不会开战,南烟织便没了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皇帝下诏,她必须立刻赶回京中。 陆羡川不知为何,也许是他救她的次数太多了,她竟然觉得,这次北狄轻易投降说不定也和他有关。 猜想终究只是猜想,出于私心,南烟织不希望他和北狄有任何关联。 宫殿内,魏长轩神色晦暗。 仅仅一夜之间,南烟织少年战神的名号便传遍了整个大魏,这些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令他感觉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 尤其是南烟织还是他举荐的,北狄那边不知会作何感想,以后还是否会帮助他,这些都令他忧心忡忡。 “夜昭。” 潜行于黑暗中的暗卫显出身形,魏长轩皱眉,即刻吩咐: “去探一探消息,顺便,再潜进南府看一下南峥伤势恢复得如何。” “是。”得了命令后,夜昭依旧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样子,直奔南府而去,在暗中见到南峥右手依然不能动时,便准备去探探北狄那边的态度,却在此时忽然想起一个人。 不知为何,或许觉得顺路,临走之前,他翻进了南烟巧的院落。 “你来做什么。”见到夜昭,认出他是那名灌自己喝下避子汤的暗卫,南烟巧没什么好脸色,却又因为他是魏长轩的人,尽力不让自己脸色冷下来。 夜昭没有说话,他也不知为何,竟想到了来这里一趟。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暗哑。 “好好跟着六皇子,日后,不会亏待你。” 说罢,转身离去。 南烟巧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果然是魏长轩养出来的下属,如出一辙。 南烟织凯旋归来那天,皇帝亲自站在城楼上迎接,街边百姓夹道相迎,锣鼓震天。 面对这样的场景,南烟织已经习以为常了,前世经历得太多,最终却也是遭人背叛的结果。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南家的小女儿,朕没有看错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风宴 皇帝看着南烟织,眼中全然是满意赞赏之色,丝毫不提自己曾经在朝堂上发火的事情,南烟织便也装作不知道一般,面对皇帝的赞赏,她坦然说道 : “这一仗能打赢,绝非烟织个人的功劳,陛下的赞赏,烟织却之不恭。” 她说得不卑不亢,皇帝听后更为满意,竟开始询问起她的年龄。 “听闻小将军才刚满十三岁?啧啧啧,正是豆蔻年华,少年英豪,就是不知,朕那几个儿子,日后可否有这样的福气了。” 听到皇帝这样说,南烟织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想要说什么,这时皇后走过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陛下,宴席已经备好了。”皇后一脸慈善的模样,见到南烟织,亲切地拉住她的手。 “织织在外征战实在幸苦,本宫瞧着都瘦削了不少,着实该好好犒劳犒劳。” 似乎是怕她有所顾虑,接着补充道:“过会南府的人也会一并过来。” 南烟织无法退却,只好接受这个特意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上次进皇宫参加宴会,主角还是皇帝,这才几个月过去,就变成她自己了。 南烟织勾唇,笑容略微有些苦涩。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美事,阿谀奉承听得人发腻,她原本想早些回到府中查看一下南峥的伤势,然后,再去看看他有没有平安回来。 自从那日离别,她便多日不曾再见到过他,她其实挺想知道,他口中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 不多时,座席便坐满了人,南烟织不由自主地朝陆相那边望去,却并未见到陆羡川的身影,只有陆相,外加一位面容俊秀,但身体看着似乎不怎么好的少年郎。 孟香菱坐到南烟织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陆怀玉,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表姐在看什么呢。” 南烟织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转头却看见孟香菱面色有些不正常,微微皱了皱眉。 “香菱,你脸怎么红了?哪里不舒服吗。” 孟香菱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此刻却破天荒的有些结巴,眼神闪烁不敢再往陆怀玉那边看。 “我,表姐,你方才看到的那人是宰相家的二公子,说来也是有些巧,最近因为算命先生的事情和他认识了。” 南烟织边听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再向陆怀玉那边看去后,发现对方也正朝这边看过来,温和一笑,若非病弱,也称得上以为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只可惜,见过了陆羡川之后,别的俊逸少年若是想和他相比,便如同星辰妄图与明月争辉,终究只能黯然失色。 南烟织看了一会后,便移开了眼。 这兄弟二人,长得竟然一点也不相像。 或许是由于接风宴的缘故,许多大臣都来向南烟织敬酒。而南烟织虽然年仅十三岁,此刻却是顶替了南峥的将军头衔,纵使酒力一般,还是不得不喝下去,直到大臣们轮了一个圈,南烟织终于承受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席,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风宴 皇帝看着南烟织,眼中全然是满意赞赏之色,丝毫不提自己曾经在朝堂上发火的事情,南烟织便也装作不知道一般,面对皇帝的赞赏,她坦然说道 : “这一仗能打赢,绝非烟织个人的功劳,陛下的赞赏,烟织却之不恭。” 她说得不卑不亢,皇帝听后更为满意,竟开始询问起她的年龄。 “听闻小将军才刚满十三岁?啧啧啧,正是豆蔻年华,少年英豪,就是不知,朕那几个儿子,日后可否有这样的福气了。” 听到皇帝这样说,南烟织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想要说什么,这时皇后走过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陛下,宴席已经备好了。”皇后一脸慈善的模样,见到南烟织,亲切地拉住她的手。 “织织在外征战实在幸苦,本宫瞧着都瘦削了不少,着实该好好犒劳犒劳。” 似乎是怕她有所顾虑,接着补充道:“过会南府的人也会一并过来。” 南烟织无法退却,只好接受这个特意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上次进皇宫参加宴会,主角还是皇帝,这才几个月过去,就变成她自己了。 南烟织勾唇,笑容略微有些苦涩。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美事,阿谀奉承听得人发腻,她原本想早些回到府中查看一下南峥的伤势,然后,再去看看他有没有平安回来。 自从那日离别,她便多日不曾再见到过他,她其实挺想知道,他口中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 不多时,座席便坐满了人,南烟织不由自主地朝陆相那边望去,却并未见到陆羡川的身影,只有陆相,外加一位面容俊秀,但身体看着似乎不怎么好的少年郎。 孟香菱坐到南烟织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陆怀玉,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表姐在看什么呢。” 南烟织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转头却看见孟香菱面色有些不正常,微微皱了皱眉。 “香菱,你脸怎么红了?哪里不舒服吗。” 孟香菱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此刻却破天荒的有些结巴,眼神闪烁不敢再往陆怀玉那边看。 “我,表姐,你方才看到的那人是宰相家的二公子,说来也是有些巧,最近因为算命先生的事情和他认识了。” 南烟织边听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再向陆怀玉那边看去后,发现对方也正朝这边看过来,温和一笑,若非病弱,也称得上以为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只可惜,见过了陆羡川之后,别的俊逸少年若是想和他相比,便如同星辰妄图与明月争辉,终究只能黯然失色。 南烟织看了一会后,便移开了眼。 这兄弟二人,长得竟然一点也不相像。 或许是由于接风宴的缘故,许多大臣都来向南烟织敬酒。而南烟织虽然年仅十三岁,此刻却是顶替了南峥的将军头衔,纵使酒力一般,还是不得不喝下去,直到大臣们轮了一个圈,南烟织终于承受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席,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面目 大皇子见状,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酒杯,也佯装有事离开一会,向着南烟织离开的方向靠过去。 魏长轩紧紧捏着酒杯,眼神晦暗不明。 方才他便注意到,前去敬酒的,几乎全是大皇子的党羽,而大皇子又恰巧在这时离开 魏长轩心中不快,并不只是因为发现了大皇子想要趁机拉拢南烟织的意图,而是因为,他对南烟织有想法。 将一名女子灌醉,还能做些什么? 魏长轩嘲讽勾唇,心中泛起一阵凉意。 即便南烟织不一定就是他梦中的那名女子,一想到她要被别人染指,他眼中便只有冷意。 这个时候向皇后告假离开,免不了要被责骂,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也向着那个方向跟了过去。 离开宫殿,南烟织特意挑了一块无人的地方,试图让冷风吹回一缕神智。 虽说是接风宴,可这群大臣也实在是热情过头了,丝毫没把她当女子看看待,一直不停敬酒。倒不是她酒量有多差,而是现在的身体毕竟只有十三岁,一下子喝不了那么多。 南烟织趴在石桌边上,大概是酒劲上来了,竟然隐约有了一丝睡意,头脑逐渐昏沉,未曾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不多时,一件宽大的外袍便披在了她身上,南烟织顿时清醒过来,发现身上多了件衣服,回头一看,竟然是大皇子。 “见过大皇子。”虽说场合有些奇怪,但该有的礼节南烟织绝对不会少,看着她行完礼,大皇子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南小将军不光骁勇善战,醉酒的模样也甚是可爱。”大皇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神色深情款款,虽然南烟织此刻头脑有些昏沉,却也感到一丝奇怪,只能有些尴尬地回以一笑,将衣服塞回对方手中。 “多谢大皇子的好意,只是天气渐寒,殿下应当注重自己保暖。” 说完这些,南烟织强撑着醉意,终于在脑海中搜寻到前世有关大皇子的一些印象。 若说能力,这位大皇子其实比不过魏长轩,为人也算不上多正派,之所以党羽众多的重要原因一是因为母族昌盛,二是通过娶妻。 方才给她敬酒的大臣里面便有好几个将女儿嫁给了他,因此便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 南烟织不傻,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这个大皇子的“良苦用心”,内心只觉得十分膈应,连带着脸色也冷了下来。 南烟织尽量让自己的模样镇定,不要显出醉酒 神色,企图让对方放下心思,可是大皇子不依不饶,反而还一步步向她靠近。 “南烟织,成为本皇子的党羽,可保你南家日后长盛不衰。” 南烟织凝眸,她只是有些醉了,并不是傻了,南家命运如何,她为何要交付到别人手上? 前世替魏长轩征战一生,错付一生后,她可有什么好结果?南家可有什么好结果? 南烟织彻底冷了脸下来,语气生硬道:“殿下,请您自重!” 大皇子冷哼一声,也不再装模作样,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真面目顿时显露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姿势亲密 他眼神凉凉扫过,语气中尽是嘲弄。 “南烟织,莫非你真以为,打了胜仗,便能从此高枕无忧?” “自古女子都要依附于男子,即便是将军也不例外!无论你日后军功如何,也只是嫁人的筹码罢了。” 说完,见南烟织没有立刻回话,大皇子以为她被说动,抬手想要摸上她的脸,同时低声笑道: “大魏有史以来,一向立长不立幼,若是你现在答应跟着我,日后我定会尽心护着南家。” 南烟织看着眼前好似耍酒疯的人,面庞微微一侧躲过了咸猪手,眼神冰冷。 听过这些话后,她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大皇子无非就是想要增添夺嫡的筹码,才会在此时找上她。 不过,他凭什么认为她会心动? “大皇子,请自重。” 南烟织语气冷淡至极,不愿再理会这人,侧身越过他便要回到席间,而大皇子也终于被她这一举动惹怒,面色阴郁,反手便要将她扯回来。 “南烟织,你敢无视我!” 一介女流而已,不过就是打了个胜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敢拂了他的面子,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 南烟织皱眉,不紧不慢躲过他的袭击。 毕竟是战场上多年拼杀过的人,反应自是不会慢,只是她觉得,这大皇子实在有些蠢笨,怪不得前世会被魏长轩暗中弄死。 既然照他说的立长不立幼,那太子之位对他来说便是稳了,又何必费尽心思拉拢她? 忽然,南烟织想到什么,愣了片刻。 大皇子这种反应,难道说意味着,他对太子之位并不是势在必得? 如今皇帝一共只有三个皇子,其中三皇子在前年突然暴毙,剩下的便只有大皇子和魏长轩。 大皇子的生母高贵妃是前任宰相之女,若非性子跋扈了些,就凭母族的显赫身份,皇后之位也不过是掌中之物罢了。 所以,竞争对手只有一个冷宫出来的魏长轩,大皇子他为什么要忌惮? 南烟织努力回忆着前世魏长轩夺嫡成功的细节,前世她十三岁时原本也该立太子,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皇帝一再推辞,一直到三年后北狄大规模举兵来犯,她挂帅出征大获全胜,太子之位这才终于定下来。 获胜之时,她早已与魏长轩定下婚约,这场胜利在旁人来看也最终成为魏长轩夺嫡成功的筹码。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完全是这样? 南烟织来不及细想,分神的这一会,大皇子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暗中使劲。 她现在身量不高,被这样制住后很容易使不上力,但还是尽量支撑住自己没被撼动,大皇子见状挑了挑眉,兀自转移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几乎将她整个身形都遮挡住。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容易让人忍不住设想这二人是不是存在某种关系。 魏长轩走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眼神顿时阴鸷,紧紧盯住前面那两道身影。 这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发展得便这样快?南烟织,他还以为会和别人不同,没想到也只是趋炎附势的货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封赏 大皇子仔细盯着她的脸,露出得逞的神情。 “南小将军为何要走呢,在这陪本皇子不行吗?” “若你跟着我,将来的皇后之位便是你的,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 大皇子还想再说些什么,脸也越凑越近,南烟织却没有动作,只因她看见了在他身后,魏长轩正缓步靠近。 大皇子的脸即将触碰到她的脸时,被魏长轩狠狠拉开。 南烟织心中有些古怪,不明白魏长轩为什么会跟来,但还是舒缓了一口气。 她方才见他过来便故意没有反抗,这样矛盾便转移到了这两人身上。 无论前世今生,魏长轩从来都是明哲保身,今日这般举动,倒是令她有些惊讶。 不过接下来两位皇子之间的虚与委蛇,她实在没兴趣观赏了,便趁着两人不注意时悄悄回到了席间。 见她离开得久,孟香菱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她,便看见南烟织自己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表姐十分不舒服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南烟织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陆相那一边。 却发现,原本陪在他身边的公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孟香菱随着她看去,语气中有丝丝担心和落寞,南烟织这才知道,那位公子身体竟真的不好,方才咳疾发了便先行离去了。 这让她想起很久之前,陆羡川让她带给他的两生花,莫非就是为了这个弟弟? 陆羡川… 一想到他,南烟织眸色暗了暗,思绪开始纷飞。 那人离开之时,叮嘱她要留心六皇子。 若南将军被害,以及消息泄露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新账旧账一起算,她绝对不会放过魏长轩。 可目前,她却找不出他会做这些的理由,南家倒下对大魏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她上战场一事也是由他举荐,魏长轩没理由盼着她输。 所以,做下这些事情的人,究竟是谁呢?南烟织又看了眼方才魏长轩所在的方向,此刻他还没有回来,只有皇后在那边,神情不虞。 皇帝赏赐了南家不少东西,除此之外,虽然南峥目前伤势未愈,依旧保留了他的将军之位,这对南家来说是莫大的好消息。 对于南烟织,皇帝本想封她一个县主,却被她婉拒。 她不求功名利禄,封号什么的在她看来大多是累赘,况且在大魏,被封为县主的异姓女子大多要嫁给皇子,她可不想平白为自己增添一些麻烦。 见她拒绝,皇帝笑了笑,表示没什么,眼底却又有着别的算计。 接风宴很快结束,南烟织和孟香菱坐上马车离开,南烟织这才注意到,南夫人并未来参加。 “姑母近日不知为何很是嗜睡,姑父身子又没好,便只有我一个人来接表姐了。” 南烟织以为南夫人身体有什么不适,还想再问问情况,孟香菱却拉住她的手,有别的事情要说。 她其实在刚一见到南烟织的时候便想要说了,只可惜接风宴上人太多没有机会,如今马车上总算只有她们二人。 “表姐,你可还记得那个算命先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钗 “算命先生?”南烟织口中重复着,心中也回想起来。 出征之前,孟香菱曾说过要替她去看看那算命先生的状况,如今看来,她会这样问,应当是有所发现。 孟香菱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和那人做了一笔交易,只要帮他救出他的徒弟,他便不会让南烟巧的计谋得逞。” “之前南烟巧不是被人贩子绑过吗,正是受了这算命的哄骗,因此她才会找上他,并掳走他的徒弟作为要挟。” “对了,竹叶的娘和这算命瞎子的徒弟一同被关在定远镇,我们可以一同营救。” 定远镇…还真是徐姨娘的老家。 南烟织敛了眸色,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如果要去定远镇,她还需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翌日早晨,南府面前便排起了长龙,太监们抬着皇帝赏赐的珍宝鱼贯而入,南烟巧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浓烈的嫉妒,却又很快被掩饰下去。 南夫人近日不知为何,身体总是困顿,南烟巧变幻了神色,上前去帮忙。 “母亲快些去休息,烟巧来坐着些。” 南夫人看着她一脸乖巧的模样,还以为她有心了,便没多想什么,先行回到房中。 原本南烟织在的话,这些事也轮不上她,只不过南烟织一大早便和孟香菱出了府,此时并不在南府。 南烟巧看着各种奇珍异宝,呼吸有些不稳。 这些东西她虽然从未见过,却也能一眼看出价值连城,南烟织她何德何能有资格拥有这些? 南烟巧面上一边忙活着,指甲却险些陷进肉里。 忽然,一支金钗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南烟巧愣了片刻,眼中流露出渴望。 那金钗放在一方开启的锦盒中,在一众珠宝中间,依旧是璀璨夺目,上方镶嵌的珠宝并非普通的玉石,而是极其珍贵的血红色玛瑙。 即便是达官显贵家的嫡女,用得起这般珍稀玉石的也是一只手便能数过来,而且这样颜色的玛瑙,她以前从未见过。 南烟巧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没叫人看出端倪。 她仔细环顾了下四周,趁着佣人不注意,将那支金钗收入袖中。 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南烟织一辈子也用不完了,她只是拿走一根钗子,不过分? 不知为何,这根金钗,她只是瞧上了一眼,便格外喜欢。 南烟织想不到,孟香菱竟然会带着她去到陆府。 陆怀玉的院子常年没有其他人在,院落中飘散着药香,更显得清静。 昨日那位发了咳疾先行离去的公子如今正温润地坐在她对面,和魏长轩的装模作样不同,南烟织能看出来,这位陆府嫡子是真正的人淡如兰。 而那个算命先生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唯独孟香菱向她阐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话间偶尔会和陆怀玉眼神交流,南烟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听完所有的事情后,南烟织默了片刻,转头看向那算命先生。 “既然你之前同那伙北狄的人贩子有联系,这么说,你知道他们是如何与北狄来往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寻找方法 paoshuba.com 只不过,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算命先生皱了皱眉,解释道:“我帮他们只是为了银子,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南烟织本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些线索,听他这样说也没了办法,几人商量以后,决定几日后找一个由头亲自去定远镇查探。 “在去定远镇之前,切记不要拂了南烟巧的意,以免让她察觉到什么。” 南烟织看着那算命先生交代道,对方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与在大街上替人算命时能说会道的嬉笑模样并不一样。 临走之前,孟香菱先行出去,南烟织顿了顿,转头看向陆怀玉。 “陆公子。” 陆怀玉面容温和清俊,被点了名后,与她对视,目光中尽是淡然。 南烟织敛了敛眉,语气中隐隐有不易察觉的担忧。 “近日…可曾见过你兄长?” 陆怀玉一愣,思忖了片刻,回应道:“未曾。” 陆羡川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兄弟,二人也很少见面,只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南烟织会这样问,莫非两人认识? 只是,还未等他问出口,人已经走远。 既然徐姨娘的老家正是定远镇,南烟织忽然想起上次南将军遇刺时,徐姨娘和楚远之间的异样,当即便有了打算。 若这两人是旧相识的话,那么楚远也极有可能是定远镇人士,此次立了军功,她便可以劝说楚远回乡省亲一趟,就当作体恤下士的犒赏,她便可以借着机会同他一同返乡。 南烟织只是猜测,若是她猜错了,那便再想另外的法子。 如此决定后,她果断派人给楚远送信,邀其明日来南府做客。 想起之前孟香菱说过南夫人近日嗜睡,南烟织走进南夫人的院落,发现南将军也在此。 经过休养,南峥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唯独右臂还是一直使不上劲,而他也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伤势,虽然心中有颓丧,好在南烟织此次立了功回来,让他心中多了些慰藉。 南夫人坐在长椅上,原本有些昏昏欲睡,见到南烟织之后便强打起了精神,连忙握住她的手,来回检查。 “织织可有受伤?” 南烟织摇了摇头,回握住南夫人的手以示安抚。 母女俩说着话,南将军在一旁细细听着,气氛和乐。 只是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魏长轩身上。 “织织,此次你立了军功,皇后娘娘又向我提了一遍你和六皇子之间的亲事,你…” 南夫人语气有些犹豫,她清楚南烟织不喜欢魏长轩,上次已经明确拒绝过,只是十月立储在即,南烟织又在此时打了胜仗,不只是皇后,高贵妃也隐隐表示出拉拢之意。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卷入宫闱争斗,可是皇权压迫让她无法立刻说出拒绝的话,只能推脱说由南烟织自己的心意做主。 不过由于和皇后的关系在,南夫人此时有意没有提到大皇子。 魏长轩…南烟织眯了眯眼,没有立刻回答南夫人的问题,而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出声问道: “娘亲可知道,这位六皇子在被皇后娘娘收养之前发生的事情?比如,身世?” 第一百二十章 误打误撞 提起魏长轩的身世,南夫人和南将军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轻声呵斥。 “织织,帝王家的事,我们身为臣子,背后少议论。”南峥告诫,而南烟织也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分讳莫如深。 莫非,魏长轩的身世,有什么不可说的? 前世她初识魏长轩时,对方已经是皇后养子,因此即便她了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对于这之前的事情,知道得却并不多。 那时她还爱着魏长轩,也不是没有好奇过,可每当问起时,他便会巧妙地避开话题,如今看来,实在有些可疑。 陆羡川临走之前让她留心六皇子,而她唯一对魏长轩不甚了解的便只有身世方面的事情,因此当南夫人提及魏长轩时,她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 现在,南峥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似乎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南烟织没再说什么,她只是突然想到这一点,却误打误撞发现了突破口,若是南将军不愿说倒也没什么,她可以自己去调查。 只是,在旁人看来,她这一问,似乎是对魏长轩“感兴趣”。 南夫人了解南烟织,知道她从来不会过问别人家的私事,如今她主动问起魏长轩的身世,她便自然而然以为她对六皇子改了观,惊讶之余又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所知的说出来。 转头看了眼南将军后,南夫人缓缓开口: “将军,若是织织日后真能与六皇子情义相通,如今私下告诉她,应当也不算坏事。” 见南将军没再说什么,应当是被说动了,南夫人看向南烟织,声音不由自主压低了些。 “织织,日后切莫在六皇子面前提起他的身世,这对皇家而言,多有忌讳。” “六皇子的生母,正是十多年前,北狄前来和亲的长公主。” 还没来得及惊讶,南烟织不知该作何反应,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顿时提高警惕,声音也冷下来。 “谁?” 南烟织迅速来到门边,第一时间将门打开,却没发现有什么人,只有倒地碎裂的花瓶。 “这”南夫人站起身来,眉目中带了些焦急。 “会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南烟织皱着眉,仔细快速在周围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人影,忽然,院墙角落处传来几声猫叫,白猫被人发现显得有些慌乱,跳上墙檐离去时又带落了几枚瓦片,掉落在地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直到那白猫彻底消失不见,南烟织才收回视线。 南夫人松了口气,捂着心口缓缓坐下。 “幸好只是只猫,若是被旁人听见传了出去,免不了要招致祸端” 白猫顺着主人离去的方向飞跑,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溜进一处院落。 竹叶面色通红,靠在墙边大口喘息缓缓蹲下,白猫停在她身边,乖巧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只可惜她现在正沉浸在刚才所听到的事情中,一时间也顾不得逗弄它。 竹叶眼神有些呆滞,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小白,我们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区 小白是竹叶捡的一只流浪猫,起初看它孤零零的可怜得紧,让她忍不住联想到自己,这才生了同情之心,悄悄带回了南府养着。 因为担心它会被赶出去,即便是春桃,竹叶也没有告知,今日她原本是要给小白喂食,谁知白猫一路小跑到了南夫人的院落,也让她无意之中听到了那段对话。 或许这就是天意竹叶暗暗咬了咬牙,今日之事她不会主动对任何人说起,但若是日后南烟巧会对她和她娘做些什么,那这个秘密,便会成为她唯一的护身符。 入夜,南烟织看着手中的玉佩出神。 楚远说,这上面刻的是北狄的文字,陆羡川将玉佩交给她时,说这是他生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如今,她又从南夫人口中得知魏长轩的生母正是那位北狄的长公主。 北狄北狄明明是与大魏敌对的国家,怎么她遇上的事却又处处与之相关。 战场上达翰尔的话犹在耳边,有人不希望她赢,这几乎可以确定和刺杀南将军的是同一伙人。 不管这人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北狄始终是受益的那一方,那这是不是说明,她战败,那人和北狄同样受益,甚至能从北狄那得到好处? 能够悄无声息将细作安插到大魏军营中的,绝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也不会是北狄的人。 陆羡川让她注意魏长轩,并非空穴来风,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南烟织只觉得脊背发寒。 如果真是魏长轩所为,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或许他已经提前与北狄取得了联系,设计让南府落没,让她战败,然后好安插自己的势力,并取得北狄的信任? 既然魏长轩体内也同时拥有北狄皇室的血脉,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他的野心,可能并不只是做大魏的皇帝,而是要将这两个国家合并一统!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南烟织震惊之余,杏眼中却又闪过一丝疑惑。 或许,她猜的并不全对,不然前世魏长轩为何会让她与北狄打那么多仗,这便无从解释。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忽然袭上她的心头。 或许,她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重生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想着要避免重蹈覆辙,又一直在以从前的眼光看人,可前世几分真几分假,如今看来,似乎也并不如她原先所想的那般。 翌日晚间,南府庭院内,宴席已经摆上。 楚远原本想推脱,奈何南将军得知南烟织要宴请他时也满怀期待,便不再好拒绝。 徐姨娘就坐在他身旁不远处,南烟织特意将这两人的座次安排近了些,为的就是看看反应,下人依次将菜品摆好,这片刻的时间,南烟织视线不经意扫过楚远,发现他目不斜视,即便尽力隐藏,还是能看出一丝拘谨。 而徐姨娘由于心智没那么坚定,面色发白,看着也局促很多,南烟织勾唇一笑,起身介绍。 “楚副将,这位是徐姨娘,也是我的长辈,不必拘谨。” 楚远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 原本在一旁面上无比安分的南烟巧听了这话后,微微抿了抿唇,握着筷子的手心渗出丝丝汗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返乡 她不着痕迹地观察了眼南烟织,发现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下,随后稍稍放下心来。 早在得知南烟织要请楚远来南府时,她便做好了打算,只等除掉这个隐患,此时千万不能被发现端倪。 这样想着,南烟巧又放松了些,身子坐得端正。 南将军见到楚远很是高兴,席间不顾南夫人的阻拦拉着楚远喝了不少酒,楚远也渐渐放松了防备,只是视线还是一直没往徐姨娘方向看一眼,南烟织挑了挑眉,举杯祝酒。 “行军期间多亏了楚副将的照顾,这一杯烟织应当敬你。” 酒水辛辣,南烟织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楚远也不含糊,见他再次一杯酒下肚后,南烟织适时出声。 “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军中休整,最近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听闻楚副将多年不曾返乡探望过,如今不失为一个机会,不知楚副将的家乡是在何处?” 楚远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看向徐姨娘那边,南烟织只得主动出击。 听到家乡二字,楚远显然愣了愣。 定远镇三个字浮现在脑海,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多年不愿回去。 若非再南府见到徐姨娘,他一直以为,故人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这些时日因为右手再也动不了,南将军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直到南烟织凯旋归来心情才好转了些,今日楚远来南府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不适,于是南峥在听了南烟织的话后也第一时间表示赞同。 “织织说的没错,这些年你一直忙于军中事务,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楚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大话,徐姨娘就在身旁,定远镇三个字就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间,让他无法说出来。 就在这时,南夫人面色几经变化,终于控制不住起身来到一边干呕。 “娘!” 南烟织担心,第一时间皱眉起身来到南夫人的身边。 “爹,娘亲身体不适,我先送她回房间。” 南峥显然也不知南夫人为何会突然这样,有些担心,但南烟织走了,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便只能目送二人离去。 南将军心思被分走,没再说返乡的事情,楚远稍稍松了口气。 南烟织将南夫人送回房中,本想为她叫大夫,却被制止。 “织织不用担心,只是最近有些胸闷气短,食欲不振罢了,我已经吩咐过下人每天煎一副清心宁神的药喝,不用叫大夫。” 南烟织拗不过,只能叮嘱她注意身体,然后守着南夫人渐渐睡去。 等她出来时,宴席已经结束,楚远回到了事先安顿好的房间,她也不便再去打扰,只能等明日再问。 夜深人静,楚远却辗转反侧难以睡去,只能睁着眼怔怔地望着一片虚无。 青梅竹马的记忆浮上脑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以为早已死去多年的人,竟然会成为将军的妾室。 即便夜已经深了,楚远的意识依旧很清醒,可渐渐的,他忽然觉得四肢有些使不上力气,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让人昏沉的气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动手 当楚远意识过来自己中了迷药时,黑衣人已经将他带出了房间,而他动弹不得,无法反抗,也说不了话。 黑衣人并不避讳他暗中记住路线,并未蒙上他的眼睛,楚远就这样被迫看着足下街景飞逝,很快,他有些不敢置信。 黑衣人带他去的地方,是皇宫。 华美的宫殿内,南烟巧依靠在魏长轩身边,眉目紧紧盯着宫殿门口的位置,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徐姨娘在一旁有些坐立难安,她在不久前才刚刚得知南烟巧与魏长轩的关系,此时还未能完全适应,又因为南烟巧今日的计划,内心无比忐忑。 她不敢看向魏长轩和南烟巧所在的位置,只好将视线放到桌面上,金丝楠木桌上盛放着一碗清水,水中已经事先加入了明矾。 楚远被带进宫殿后,由于药物的作用,身形踉跄不已,只能依附于墙面勉强站立。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南烟巧已经不再紧张,她目标明确,看见黑衣人还停留在宫殿内,顿时蹙眉。 “夜昭,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魏长轩见她已经开始命令自己的下属,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她要确保这件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那么即便是魏长轩最亲信的下属,也不能留在这里。 见魏长轩没有发话,夜昭深深地看了南烟巧一眼,随后快速离开。 徐姨娘在见到楚远后,整个人显然更加慌乱,有些手足无措,险些打翻了桌上事先准备好的清水,南烟巧没有安抚她,只想快点将这隐患解决,于是在夜昭走后,起身来到楚远跟前。 “大大小姐。” 楚远此时神智还有些模糊,依稀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数月前自己亲手救下南府大小姐。 那时他便震惊于南烟巧与记忆中故人相似的容貌,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就是徐佩环的女儿,也不得不叹一声缘分巧妙。 只是今日,似乎正是南烟巧派人将他掳来的?他在南府不设防,才会如此轻易地着了她的道。楚远视线扫过南烟巧身后的魏长轩和徐姨娘,心中惊疑。 大小姐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六皇子的宫殿?莫非 未等他细想,南烟巧已经迫不及待开口。 “楚远,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本就因为迷药的影响头脑不甚清明,此时南烟巧这样说,让他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大小姐。”楚远气息不稳,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出的答案,然而下一秒,却立刻遭到了否认。 “不,世人口中的将军府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捡来的名头。”她凄凉一笑,状似自怨自艾地后撤几步,语气尽是怅然。 “十五年前,你爱上夫子的女儿,却因家境贫寒导致县试的名次被顶替,而无法出人头地,便毅然决然投笔从戎——” “再回去时,夫子已死,心上人不知所终,你便以为她亡故,亲手为她立了一座衣冠冢。” “只是如今,你们再次相见,她没有死,成了将军的妾室,你刻意与之保持距离,却不曾发现,我与你的眉目有几分相似?”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开,便是赎罪 南烟巧入戏太深,神态看着近乎有些癫狂,这让楚远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或许是上天眷顾,在她想出这个计划时,竟真的发现自己与楚远有几分相似,于是这谎话,也越听越像是“真话”。 听清楚南烟巧所说的每一个字后,迷药的效果也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楚远整个人陷入了静止中,忘记了动作,支撑在墙面上的手也在这一刻缓缓放下,单膝跪地,膝盖重重地落到地面上,砸出一记沉闷。 耳边仿佛有轰鸣,南烟巧的一字一句响彻耳畔,楚远愣愣抬头,视线定格在徐姨娘身上,再也移不开。 徐姨娘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怵,或许是心中仍有一分旧情在,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勉强顶住那灼人的视线,喉咙干涩地唤了一声: “阿远” 脑海中的弦在此刻终于断裂,此刻他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南烟巧,是他的女儿?南府的大小姐,竟真的是他的骨血?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楚远身体忍不住颤抖,南烟巧见已经迈出了一大步,心下欣喜,抬手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眼神示意徐姨娘。 会意之后,徐姨娘端着那碗掺杂了明矾的清水,走到南烟巧身边,碗内清水荡起涟漪,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南烟巧毫不含糊,拔下头上的钗子将指尖刺破,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入碗中,形成一团血珠。 加了明矾的水,即便是素不相识之人的血也能相融,对于楚远而言,见到这一幕,便不会再有怀疑。 南烟巧看着仍处在震惊中的楚远,凉凉开口。 “楚副将,若你敢作敢当,便放一滴血到这碗中。” 魏长轩看着南烟巧尽心尽力地演戏,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转瞬即逝。 楚远看着那碗中的血珠,久久没有动作。 南烟巧的年龄,容貌,以及多年前他从军前那情不自禁的一夜一切,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无需他再验证什么。 良久,他没有再看那碗清水,站起身来。 徐姨娘仍旧在回避着他的视线,也对,此去经年,早已经物是人非。 楚远的目光暗淡下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从军多年锻炼出来的气魄维持着他最后的镇定。 他看着南烟巧,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唤她。 “大验血就不必了,你说的一切,我都相信。今后,我会付出我的一切,来补偿你们。” “这十多年,是我欠你们的。” 南烟巧嗤笑一声,楚远会放弃验血选择直接相信她,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 “补偿?楚副将,你觉得应当怎么补偿才好?” “若你真的想做些什么,那便舍弃官职,离南府越远越好。” 终于来到了最后的环节,南烟巧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口中滔滔不绝。 “纸包不住火,若你留在京城,继续跟着我爹做事,万一哪一天这件事走漏风声怎么办?我还怎么在贵女圈中立足,我娘又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来?南府衣食无忧,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你只用有多远走多远,便当是赎罪。”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只是做棋子的命 到了这个时候,楚远总算明白了南烟巧将他掳来的目的。 她并非只是为了将这层父女血缘告诉他,而是想让他在明白这层关系后,不得不选择离开。 楚远苦笑一声,若是这样真能补偿她们母女,那他无悔,亦不会有丝毫不愿。 原本他投笔从戎拼下这一官半职,就是为了风风光光地迎娶心上人,彼时时过境迁,终究是要以另一种方式还回去。 楚远答应得果断,南烟巧强忍住笑意,直到楚远离去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随后,看到徐姨娘一直看着楚远离去的方向出神,南烟巧没有理会,只是让人将她送回南府。 宫殿内,只剩下她与魏长轩。 南烟巧笑了笑,提着裙子来到他身边。 “多谢殿下帮忙。” 魏长轩凤目扫过她的身段,浅浅勾唇一笑,将她揽入怀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不出来,你很会演戏。” 南烟巧还沉浸在解决掉隐患的喜悦中,并未听出他这句话有什么异样,只是心满意足地缩在他怀中。 自从与魏长轩有过夫妻之实后,她便当机立断一心一意强迫自己爱上他,总归就两位皇子,魏长轩无论容貌气度都比大皇子出挑不少,如今看来也是小有成效,南烟巧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爱上他了,这样想着,忍不住双手环到他腰间。 “若非殿下愿意将人带到宫内,巧儿今日可麻烦了,南府人多眼杂,保不齐被哪个别有用心的听了去,日后可不好收场。” 说着,她深深嗅了一下魏长轩身上的味道,心满意足。 魏长轩一下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眼中却尽是凉薄,唯有在提到另一个人时,眸中才会泛点温热。 “你是我的人,本皇子当然要帮。”说到这,他勾唇一笑,话题很快转变。 “只是,先前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做到。” 听到这话,南烟巧有些不高兴,坐在他的双腿上,嘴唇微瘪。 “殿下这个时候提起她,实在是扫兴。” “区区一个南烟织而已,做棋子的命,哪能让你不高兴。”魏长轩低低一笑,挑起她的下巴,气氛顿时暧昧。 南烟巧眯了眯眼,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顺从。 魏长轩并不是无条件帮她,他们现在虽然是一条船上的人,可若是他想将她踹开,便如同踢走一只羊羔一般轻易,南烟巧一直都知道。 因此,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魏长轩帮她,前提是要她给他和南烟织创造机会。 想到南烟织,南烟巧暗中捏紧了袖子,过了一会后又自然而然松开。 魏长轩说过的话仍在耳畔,他也是心悦她的,那她便相信他。 南烟织如今战胜北狄归来,南府的地位得到了巩固,若是能够得到南府的支持,十月立太子时便能有更大的把握。 而得到南府支持最快的途径,就是让南烟织,也喜欢上魏长轩。 等到魏长轩如愿登上太子之位,南烟织便只有为他们奔波卖命的分。 日后的皇后之位,只能是她南烟巧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惺惺作态 原本打算第二天去找楚远问清楚,可当南烟织准备去过问的时候,下人却说楚副将清晨便已经离去了。 像这样不告而别,多半是有什么情况,南烟织皱了皱眉,但是人已经离开,她不可能马上去追问,只能修书一封让人送到军营。 在她看来,楚远此时离开,或许只是回到了军营中。毕竟一个多年不曾回家乡的人,又能去哪里。 今日是八月初一,每逢初一十五,南夫人都会上灵山寺祈福,南烟织正好没什么事,便决定陪着她一起。 毕竟南夫人这些时日身体不大好,若是让她一个人出门,南烟织说什么也不放心。只是她没想到,南烟巧会上赶着要求同去。 看着眼前惺惺作态要与她上演姐妹情深的南烟巧,南烟织只觉得反胃,这让她联想到前世,南烟巧也是靠着这样一副温婉的模样骗取了她的信任。 因此,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南烟织便知道她不怀好意。 这是直觉,同时也是事实,即便前世今生有许多事情不一样,但南烟巧骨子里的恶毒一如既往。 只是,南烟织却不急着点破,而是任由南烟巧握住她的手,忍住心中的反胃,笑脸相迎。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南烟巧握住南烟织的手,一脸怜惜,声音也柔弱,似乎真是为她心疼。 “可怜织织十三岁便要上战场,这手心都磨出茧了,若是姐姐身体强健一些,真想替你受这份苦。” 南烟织不动声色抽回手,面上笑意不减。 “姐姐金枝玉叶,应当留在府中娇养一世才好。” 南烟巧面上笑意顿了顿,不知南烟织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娇养一世,岂不是在咒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只是转念一想,南烟织心思一向单纯,或许这层意思只是她想多了,便干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几人上了轿子,南烟织与南夫人坐在一起,南烟巧单独坐一顶,很快朝着灵山寺的方向而去,只是,原本普通的半个时辰的路程,竟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冗长。 南烟织掀开轿帘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还当是她多虑了,却不想过一会后,轿子直接在半山腰停住。 “怎么回事?”南夫人出声询问,伸手准备掀开轿帘出去查看,南烟织制止并让她先待轿内,自己先行出去。 下了轿子之后,南烟织发现轿夫们都气喘吁吁的,不由得有些奇怪,观察之下这才发现,原本四个人抬的轿子,竟然只派了两个人。 “其他人呢?”南烟织皱眉,南府又不是什么小家小户,不至于吝啬几个轿夫的工钱,以前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还未等轿夫回答,南烟巧便似有感应一般,恰巧下了马车,答上了她的话。 “织织前些日子打仗去了,不清楚家里的情况,父亲在府中养伤,母亲又要陪护,近段时间都没什么人要出府的,因此便解聘了一些轿夫,却不想你这么快便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雇佣新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路遇歹徒 “是吗。”对于南烟巧的解释,虽然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让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轿子内传来了南夫人的声音,打消了她的顾虑。 “织织,烟巧说的没错,这件事情却是是我疏忽了,忘了再找些人来。” “没事的,娘。”南烟织听后,此事便算是过去, 南烟巧见状,掩面勾唇,乖乖回到了轿子中。 “既然如此,那就休息一会,再继续上山。” 得了话后,一行人便决定在这里休整片刻。 此处位于灵山寺的半山腰处,南烟织之前未曾细看,风景倒是不错,只不过稍显冷清。 平民上灵山寺祭拜不会选择抬轿上山,而是走另一条路,官家夫人中又数南夫人佛心最为虔诚,初一十五几乎次次不落,因此这半山腰处,目前只停了他们一行人。 只是出门拜佛而已,再加上有自己陪同着南夫人,南烟织选择低调一点,没有带什么护卫,也恰恰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歹徒盯上。 在此之前,南夫人独自去灵山寺祭拜从未遇见过山匪,大魏崇尚佛门,南烟织也未曾想到,这灵山半山腰处,竟然会藏着这样一群土匪。 “老大,光看这轿子就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歹徒盯着他们,眼中流露出贪婪。 “这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十有八九是这京城中的生意人,得罪了也不要紧,干了这一票,咱们日后定能吃香的喝辣的好一阵!” 听见这些话,南烟织心中警觉,再次拉开轿帘走了出去,这一出去,歹徒的眼光顿时更亮了。 为首的刀疤男身材魁梧,看见南烟织后,眼神立刻变得不一般,你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喽啰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拿出身上带着的大刀等武器,笑得一脸淫邪。 “老大,这小娘们长得可真标志,要不这人,咱们也留下好好玩玩?” 身后有人开始附和:“是啊是啊,光抢银子没意思,这里有两个娇子,肯定不止一个娘们,等下最漂亮的那个给大哥,剩下的就分给咱们弟兄几个玩玩!” 南烟织越听面色越发冷下来,这些人敢说这些话,真是不要命了。 南夫人在轿子中,听见外面的阵仗,声音有些颤抖。 “织织织,今日出门没有带护卫,现在可怎么办?” 南烟织没有立刻回话,不仅是没有带护卫,她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能防身的武器。 毕竟,只是去一趟灵山寺,谁知到会发生这些事。 不过她可不怕,就算是赤手空拳,她也能打得这些人节节败退,南烟巧随意,但是打斗的时候她肯定还要分出心神护着南夫人,这一点相对来说棘手一些。 歹徒一行蠢蠢欲动,仿佛她们已经是囊中之物,面对达翰尔那样的猛士时,南烟织都面不改色,更遑论这些无名小卒,若是这些人真要动手,那她绝对不会客气。 下一刻,这群歹徒约莫十来人,一起举着刀冲过来,轿夫被吓得落荒而逃,只剩南烟织一人对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徒手接刀 “找死。” 冷冷丢下这两个字后,南烟织凝了神色,准备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教训。 即便是世人眼中的弱女子,也绝不可以任人随意欺辱! 歹徒冲上前来,南烟织奋力抵挡,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同时还要分心守护南夫人的轿子。 但好在她武功高强无人能挡,即便是目前力量稍显不足,收拾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南烟织动作干净利落,不过一会,几个小喽啰便被打趴下。 就在这时,南烟巧走下轿子,隐晦地同为首的刀疤脸歹徒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在与南烟织打斗的同时,趁机让余下几个还没倒下的人分走她的注意力,然后一把将手中的大刀奋力扔向南烟织身后的轿子! 利刃破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刀口锋利泛着银光,那名歹徒又身材魁梧力道极大,若是任由这大刀丢入轿中,南夫人无疑凶多吉少。 看见这一幕,南烟巧立马换了个神色,声嘶力竭,面上全是惊惧。 “织织!小心轿子!” 南烟巧的这一声大声呼喝打乱了南烟织的节奏,让她险些被伤到,然而她却无暇顾及,也是在这一刻,她注意到了那一柄飞向轿子的大刀,神魂俱灭。 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补救的办法,身体也第一时间从歹徒中间抽身,但始终不及那大刀飞行的速度,差了一点点。 重生之时她便在心底立下过誓言,这一世无论如何要让父母安度晚年,为此,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眼下她手中没有武器,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身体撞上这柄大刀,从而使它无法进入轿子。 这个过程,若是掌控不好力道,她自己身上又没有防护,很有可能会被这刀刃划伤,可是为了南夫人,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然而下一刻,未等她动作,那大刀却硬生生在空中被人接住,所有人都愣住,咣当一声,大刀落地,几滴鲜血也顺之滴落在地上,绽出一片红莲。 南烟织顿住了,相比于大刀被接住的事实,她更震惊于接住它的人。 是魏长轩。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南烟织向后看去,来自皇宫的明黄色轿辇正整齐地停在南府的轿子后面。 南烟织神情有些恍惚,下一刻,皇后从轿中下来,声音中满是惊怒。 “轩儿!” 南烟织这才看清,魏长轩在逼停那柄大刀之时,手上被划破了一条口子,深可见骨,鲜血如柱,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南夫人显然听见了皇后的声音,从轿中探出头来,正好见到那沾了血迹掉落在地的大刀,又看到魏长轩手上的伤口,面色顿时煞白。 皇后出行必然是带了不少侍卫,而魏长轩手上的伤也和这伙歹徒脱不了干系,登时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捉拿起来。 南烟巧虽然目的达成,可看着魏长轩手上的伤,眼底却是浓重的嫉妒与不甘。 按照原先的计划,接下这把刀的会是夜昭,到时候功劳也会算在魏长轩头上,只是,讨好一个南烟织而已,他为什么要自己去接这把刀,然后受伤? 第一百二十九章 竟然是他 比起担心魏长轩的伤势,南烟巧心中,更多的是对他此举的不解,只是此时此刻,她无法表现出来,更无法质问,只能憋在心里,将所有的心思藏起来。 南烟织呆立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实在是想不到,魏长轩为何会出现得这样恰巧,可转念一想,今日初一,南夫人与皇后又正是在寺庙内认识的,或许有着相同的习惯,今日也恰好上山祭拜。 如此,便说得通了,或许真是恰好撞见,可南烟织还是有些恍惚,即便事实摆在眼前,魏长轩手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流血,她仍旧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相信。 “南烟织,若不是轩儿,你娘现在只怕已经凶多吉少。”皇后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尽力让自己心情气和地说话,可语气中还是忍不住迁怒。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救南夫人,只是照常上山祭拜而已,魏长轩又怎会受这样的伤。 “母后,儿臣无碍。”口中说着让皇后不要担心,魏长轩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南烟织身上。 “出行前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便没有带上药物,不知南姑娘可否愿意帮忙包扎一下。” 行军打仗之人多少都会简单的包扎,而他刚刚又救了她娘,南烟织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他这个要求。 况且,皇后在场,她不可能不管他。 南烟织准备撕下一片衣裙,南烟巧在这时将随身带的绣帕递到了她手中,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 包扎的时候,她已经尽力避开肢体接触,魏长轩的指腹还是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眼神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或许是因为疼痛才会这样,南烟织这样想着,很快便结束了手上的动作。看在他刚刚救了南夫人的份上,此时她可以不计较这些。 魏长轩凤目眯了眯,此时他的手已经被包的很好,打的那处结利落又漂亮,美中不足的是,这块手帕并不是她的。 想到南夫人必定受到了惊吓,在给魏长轩包扎完后,南烟织赶忙掀开轿帘查看,却见南夫人虚弱地靠坐着,面色泛白且神情痛苦。 “娘!”南烟织立刻将她扶起来,可南夫人显然昏迷过去了,神智已经不清,听不见她的呼唤。 南府的轿夫都已经被方才的歹徒吓跑,南烟织无奈,只能将南夫人背在背上,准备快速下山去找大夫。 若是她会轻功的话,现在就可以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带南夫人下山,只是那人还只教过她一次,就 这种时候,陆羡川这个名字只能在她脑海中浮现一瞬,南夫人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她不能分心。 “在那,快。” 几位小沙弥快步下山,赶上了最后一刻,南烟织还未来得及离开,赶忙叫住。 “阿弥陀佛,施主请先等一等!” 小沙弥连忙上前来,看见魏长轩手上的伤,又见南烟织背着南夫人,立即双手合十说道: “下山寻大夫不如上山来得更快,住持已经提前备好了药物,还请几位施主随我们一同上山,这位夫人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三十章 存着害人的心思 “住持已经提前算好了几位施主可能会遇到麻烦,才会派我们几个下来迎接。” 早有传闻灵山寺住持缘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如今看来,也绝非是浪得虚名了。 小沙弥说的在理,如今已经在半山腰上,离灵山寺不算太远,上山确实更快一些。 南烟织不疑有他,动作快一些,南夫人便能少一分危险,于是当即迈步跟着小沙弥朝寺庙的方向走去,魏长轩见状,眼神一转,也叫上所有人跟上。 到达灵山寺后,南烟织背着南夫人来到禅房,僧人很快端来提前熬制好的药汁,南夫人喝下后,虽然没有立刻转醒,但气色好了很多,南烟织总算放下心来。 今日初一,不只是南夫人有这个习惯,还有许多平民百姓也会来灵山寺祭拜,寺庙内人来人往,却仍旧十分安静,每个人都怀着诚挚的佛心,为这寺庙平添一份庄严。 南烟织并未被外边的景象分走注意力,她坐在南夫人的床边,等待她醒来的同时,思索着今日的异样。 南烟巧重新扮起了好姐姐,又反常地要跟着上灵山寺,南烟织起初想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可这一路上除了遇到歹徒,南烟巧却没有怪异的举动。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莫非真的只是想要上山来祭拜? 若是前世的南烟织,可能真会这样单纯地认为,现在的她却是不会相信南烟巧的一举一动。 忽然,南烟织想到什么,英气的眉宇狠狠一皱。 那几个轿夫南烟巧一直留在南府,府中轿夫变少了她不会不知,而她要跟着上山,两顶轿子势必会走得慢些,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们今日会在半山腰停下,然后遇见那伙歹徒。 所以说,这或许是南烟巧可以安排?那她又为什么会知道歹徒什么时候出现,然后让他们遇上,她就不怕这样会误伤到自己吗? 等等,难道 南烟织忍不住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深呼吸一口气。 想起那飞向轿中的大刀,那歹徒,分明是用了十成的力道,怀着害人的心思。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凑巧,这让她无法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南烟巧设计好的,歹徒也是她找来的。 是为了什么?南夫人死了,徐姨娘就能被扶为正室,而她南烟巧就会成为南府最尊贵的嫡出大小姐了? 南烟织眼底一片阴霾,身体也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她不敢想象,若是那一刀真的落在了南夫人身上,结果会怎么样。 敲门声响起,南烟织深吸一口气,掩去脸上的情绪。 转头一看,魏长轩正倚靠在门边,眉眼含笑看着她。 六皇子皮囊生得好,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副皮囊,她前世或许曾经短暂地迷恋过,可当她认清时,再看竟也平平无奇。 魏长轩此时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句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只是对于她来说,心中早已泛不起一丝波澜。 更何况,看惯了陆羡川的容貌,这世间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再让她生出一丝一毫惊艳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彼岸花开 “南姑娘,不对,南小将军,本皇子救了你娘亲,怎么没有听过你道一声谢。” 南烟织抬眸,正好接住他的目光,魏长轩盯着她,眼神专注,嘴上说的话略带了责备的意思,神情却是似笑非笑。 南烟织没说话,他这副样子,让她心中升起一股熟悉之感。 许多年前,南烟巧时常在她耳边说着当今六皇子如何如何优秀,那时南夫人与皇后娘娘并不相识,因此她也少有机会进入皇宫。 当时的她从未参加过皇帝的生辰宴,次次都是南烟巧去,屡屡夺得魁首出尽了风头,在皇后面前混了个眼熟,于是在南烟织及笄那年,南烟巧得了御花园赏花的请帖,便拉着她一同前去。 也就是那一年,她第一次见到了魏长轩,对方站在满目花丛间,神情与她此刻见到的一般无二。 南烟巧比她早两年结识魏长轩,所以那时的相遇,如今看来也只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萍水相逢。 见南烟织看着他这边出神,还以为她是看得痴了,魏长轩低笑一声,缓缓走近。 几步之间,阳光被遮挡,入目是云锦金丝纹绣的衣袍,南烟织站起身来,慢慢后退一步。 魏长轩面上的笑意微微凝固,不过这才刚刚开始,转念一想,他只是挑眉,看向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南夫人。 “将军夫人还在昏睡,南小将军恐怕也不希望她被打扰,不如跟我出来一趟。” “出去做什么。”她并不愿和他多纠缠。 “来了,你便知道。”说完这句话,魏长轩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去,像是笃定她会跟上。 南烟织: 皇后还在灵山寺内,魏长轩又才救了她娘,此时她确实只能一同跟着出去。 南烟织闭了闭眼,迈步向外走去。 前世深知自己被背叛后,她便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最后一场战役,她其实是故意的。 当她把北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却毅然赴死后,北狄积压的怨恨便会被彻底释放,猛虎反扑之际,放眼整个大魏再也无人能抵挡。 前世的魏长轩,大概也没落到什么好结果,今生,她也绝不会再为他动心。 再睁眼时,南烟织眼底一片清明。 灵山寺外,没有山寺桃花始盛开,只有一片热烈绽放的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两季,其中一季便在八月,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鲜红的花瓣妖艳如火,像是点燃了大地,映得天边也飞起一抹红霞。 见彼岸花者,恶自去除,在寺庙旁边见到这样的花朵并不奇怪,唯一不合时宜的是,带她来的人是魏长轩。 似乎是提前派人将平民赶走,此时此地只余他们两人,魏长轩站在花丛中,看向她的眼中隐隐有深情。 这样的眼神,换做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都会动心。 “织织。”魏长轩唤着她的乳名,冲她招了招手,南烟织瞳孔晃动,却没有动。 曼珠沙华初见魏长轩时,他正是身处一片曼珠沙华中,那一幕她前世记了多年,却恍惚令人感觉在今日重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 南烟织喉头干涩,杏眼泛红,有那么一瞬间,她暗中捏紧了拳头,怀疑魏长轩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不然,为什么偏偏是曼珠沙华。 可是片刻之后,见着他神情渐渐凝固,眼中的深情逐渐褪去,南烟织忽然又释然了。 如果是带着前世记忆的魏长轩,必定是喜怒不形于色,眼前之人分明还只是个少年,心性没有达到那样成熟的地步。 见他仿佛没了耐性,南烟织眼色沉了沉,依旧是没有靠近他,只是立在原地出声。 “殿下,这是何意。” 鲜红的花瓣映得他身上的锦袍也微微泛着暗红,魏长轩面色有些晦暗。 他曾无数次做过相同的梦,梦中的女子喜欢曼珠沙华,因此在和南烟巧确定计划后,他便连夜派人在灵山寺外移栽了一片彼岸花。 即便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他心中却下意识地以为,南烟织也会喜欢。 他总是觉得,她和那梦中人出奇地相似,相似到会让人误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却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就比如梦中人会为了他付出一切,一口一口地叫着他“轩哥哥”,而南烟织,只会在他问出那句喜不喜欢后,坚定地摇头。 “喜不喜欢。”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这些花。” 南烟织摇头:“不喜欢。” 听见她这样说,魏长轩不知想了些什么,眸色晃动,笑得有些嘲讽。 “南烟织,我才刚救了你娘,手上还带着伤,你就不能编些好话。” “我好歹是六皇子,是皇帝亲子,为何你总是对我没有好脸色。” “可我也是臣子,本就不该隐瞒什么。”南烟织坦然回应。 “不喜欢,讨厌,厌恶,我已经选了程度最轻的那个。” 魏长轩听后,心中怒火更盛,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征服欲也被激发出来。 或许他之前只是想得到她的心,从而得到南府的支持,顺利登上皇位,洗刷这些年的耻辱,可如今,他改变想法了,他不仅要得到她的心,更要得到她的人。 “南烟织,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 魏长轩拂袖离去,擦肩而过时,南烟织面上依旧古井无波。 南烟巧隐藏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幕,胸腔仿佛要窒息,指甲陷进肉里刺得生疼。 魏长轩离开后,她渐渐靠着墙蹲坐在地。 这一片曼珠沙华,魏长轩并没有和她说过,这让她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眼角也不知不觉流淌下几滴泪水。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无论如何,她都会死死抓住魏长轩,永远也不会放手。 擦干眼泪,南烟巧起身,却意外撞见了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 僧人面容和善,体型稍微有些富态,正是缘空。之前皇后来灵山还愿时,南烟巧也跟着见过缘空一面,此时后知后觉认了出来,不过她并不像继续留在此地,只是低着头默默走过。 无论何时,缘空都是一副微笑的模样,笑中带着佛陀悲天悯人的大慈大悲,南烟巧走过时,或许是无意,他念起一句禅语。 “苦非苦,乐非乐,执于一念,终将受困于一念,阿弥陀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回到寺庙中,在去禅房的路途上,南烟织又见到了那一株菩提树。 树上红绳飘荡,看着那些随风飘舞的无字姻缘结,南烟织不知想起了谁,心中有些悸动。 缘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树下,南烟织愣了愣,不由自主地走近。 “缘空大师。”南烟织轻唤出声,缘空看向她,眉眼慈善。 “南夫人已经醒了,再无大碍,施主过会便可以带她下山。” 想到小沙弥说是缘空提前预知并让他们前去接待的,南烟织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丝敬佩与感激。 “今日之事,多谢大师,烟织感激不尽。” 南烟织抱拳,郑重地向他拜了一拜,便被他扶起。缘空始终含笑看着她,声音不大,却极具安抚人心的穿透力。 “将军不必谢我,要谢,便谢贫僧的那位朋友,临别之际曾多次叮嘱要对你多加关照。” 南烟织一愣,听明白他的意思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他,他回来了?现在在哪?” 缘空放下手,一颗一颗摩挲着手中的佛珠串。 “施主不必着急,很快你们便会相见。” 听他这样说,今日的阴霾瞬间被挥散了不少,南烟织口中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过了一会后知后觉自己当着缘空的面如此表现后,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 缘空眼中有欣慰,转瞬即逝。 南烟织如此反应,那人也算苦尽甘来。 不过,他还是要再提点几句。 “前尘尽去,真真假假已是昨日之日不可留,世间万物轮回,得失掺半,曾经失去的东西,日后也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南烟织有些云里雾里,这话有些玄妙空洞,乍一听与她无什么联系,可那句“真真假假”却惹得她忍不住皱眉思索。 前些天,她才恍然明白,自己前世所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可纵然缘空佛法高深,总不能一眼看出她是重生的? 南烟织开口,刚想再问些什么,转头便已不见了缘空的身影。 回到禅房中,南夫人果然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边。 见到南烟织回来,南夫人立马招呼她来到身边,握住她的手心有余悸道:“织织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为了不让南夫人忧心,再加上没有证据,南烟织没有把关于南烟巧的那些猜想告诉南夫人,而是乖巧说道:“织织要保护娘亲,不会有事的。” 南夫人看着懂事的女儿,满眼欣慰。 “当初你一心学武,娘还曾反对过,如今看来,是娘见识浅薄了,谁说世间只有男儿能顶天立地,我的织织,不比任何一个男子逊色。” 听着这番话,南烟织眼中泛起些许热意,俯身靠在南夫人怀中,亲昵地环住她的腰身。 母女俩相拥,气氛一时无比温馨,过了一会,似乎是想起什么,南夫人再次开口。 “换做往常,仅仅是看到一把带血的刀而已,远不至于被吓晕过去,看来我最近身体确实不大好,今日下山之后,还得劳烦织织为娘叫来大夫了。” 南烟织点头,南夫人爱怜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娘可要多活几年呢,看着织织日后嫁人,生子,等到老了,再一心一意逗弄我的小外孙。”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夫人有孕 皇后虽然因为魏长轩的伤势,心中对南烟织颇有微词,但毕竟与南夫人的情谊还在,即便生着气没有来看望她,临下山时还是分了几名轿夫给她们。 南烟织道过谢,目光从南烟巧身上移过,对方比上山之前安分了许多,南烟织想到那些歹徒,心中再度泛起一阵冷意。 如果这一切真是南烟巧设计好的,那么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回到南府,南烟织立刻叫来大夫,南峥在听说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后,心中也是惊魂未定,虽然没有说什么,大夫诊治时却一直守在旁边,足可见上心。 南烟织这次找的,还是上次救治南峥的那名大夫,老先生一边把脉,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另一只手捋过几次胡须后,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冲着南将军微微俯身拜了一拜。 “夫人怎么样?”南峥出声,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南烟织也一同看向大夫,她也是不希望南夫人有任何事情。 然而下一秒,听见消息后,所有人都愣了。 “恭喜将军,夫人这是喜脉,堪堪一个月份,今日昏倒乃是动了些胎气,日后好生调理修养即可。” 南将军仿佛当场石化,好一阵没缓过神来,南烟织心中亦是无比震惊。 见他们父女二人如此反应,老先生笑了笑,再次传来一个好消息。 “依照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夫人这一胎虽然月份尚小,却也能猜出一二,日后极有可能一举得男。” 南将军咽了咽口水,努力维持着镇定,难得说话有些不利索。 “多,多谢大夫。” 大夫笑着离去,南将军反应过来,赶忙让下人送去打赏,随后缓慢地走到南夫人床边,始终有些不敢置信。 “将军。”南夫人坐起身来,即便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南将军也紧张不已,连忙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搀扶住她。 “夫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传来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南峥整个人都被喜悦笼罩,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直犯紧张,手心发汗。 南烟织由衷地高兴,这种高兴是真实的从心底里发出的,重生以后可以说是头一回如此开怀。 “爹爹没有听错,织织以后终于能有个弟弟了。” 一再被肯定后,南将军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和激动,左手忍不住隔着被子轻轻抚摸着南夫人的肚子。 见南将军如此,南夫人面上全是温柔的笑意,抬手招呼南烟织也走上前来,一家三口靠坐在一起,气氛无比温馨融洽。 “织织以后不仅要保护好爹娘,还要保护好弟弟。”南烟织发誓。 南夫人笑了,南将军听后心中无比欣慰,抬手摸了摸南烟织的头。 “应该是由爹,来保护你们娘仨。” 南夫人有孕的消息再次让南峥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他垂首看了看自己不能动弹的右手,暗自下定决心要重拾一身武艺。 南夫人怀孕,还极有可能是男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府,也传进了徐姨娘和南烟巧的耳朵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夫人有孕 皇后虽然因为魏长轩的伤势,心中对南烟织颇有微词,但毕竟与南夫人的情谊还在,即便生着气没有来看望她,临下山时还是分了几名轿夫给她们。 南烟织道过谢,目光从南烟巧身上移过,对方比上山之前安分了许多,南烟织想到那些歹徒,心中再度泛起一阵冷意。 如果这一切真是南烟巧设计好的,那么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回到南府,南烟织立刻叫来大夫,南峥在听说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后,心中也是惊魂未定,虽然没有说什么,大夫诊治时却一直守在旁边,足可见上心。 南烟织这次找的,还是上次救治南峥的那名大夫,老先生一边把脉,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另一只手捋过几次胡须后,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冲着南将军微微俯身拜了一拜。 “夫人怎么样?”南峥出声,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南烟织也一同看向大夫,她也是不希望南夫人有任何事情。 然而下一秒,听见消息后,所有人都愣了。 “恭喜将军,夫人这是喜脉,堪堪一个月份,今日昏倒乃是动了些胎气,日后好生调理修养即可。” 南将军仿佛当场石化,好一阵没缓过神来,南烟织心中亦是无比震惊。 见他们父女二人如此反应,老先生笑了笑,再次传来一个好消息。 “依照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夫人这一胎虽然月份尚小,却也能猜出一二,日后极有可能一举得男。” 南将军咽了咽口水,努力维持着镇定,难得说话有些不利索。 “多,多谢大夫。” 大夫笑着离去,南将军反应过来,赶忙让下人送去打赏,随后缓慢地走到南夫人床边,始终有些不敢置信。 “将军。”南夫人坐起身来,即便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南将军也紧张不已,连忙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搀扶住她。 “夫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传来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南峥整个人都被喜悦笼罩,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直犯紧张,手心发汗。 南烟织由衷地高兴,这种高兴是真实的从心底里发出的,重生以后可以说是头一回如此开怀。 “爹爹没有听错,织织以后终于能有个弟弟了。” 一再被肯定后,南将军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和激动,左手忍不住隔着被子轻轻抚摸着南夫人的肚子。 见南将军如此,南夫人面上全是温柔的笑意,抬手招呼南烟织也走上前来,一家三口靠坐在一起,气氛无比温馨融洽。 “织织以后不仅要保护好爹娘,还要保护好弟弟。”南烟织发誓。 南夫人笑了,南将军听后心中无比欣慰,抬手摸了摸南烟织的头。 “应该是由爹,来保护你们娘仨。” 南夫人有孕的消息再次让南峥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他垂首看了看自己不能动弹的右手,暗自下定决心要重拾一身武艺。 南夫人怀孕,还极有可能是男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府,也传进了徐姨娘和南烟巧的耳朵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顿悟 南烟巧只觉得眼前晕眩,为什么,送走一个楚远,又来了这样的事? 为什么这世间万物总是不如她愿,魏长轩甘愿为南烟织受伤,为她种彼岸花,这些画面她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喘不过气,为什么南夫人还偏偏有孕了? 那个女人明明一直子嗣艰难,以前怀南烟织时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怎的南将军如今在府中养伤才一个月,她便又怀孕了? 还是男胎! 南烟巧气得一把将桌上的器皿掀翻在地,徐姨娘就在旁边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南烟巧瘫坐在床上,一双美目中满是怨毒。 若是任由南夫人将这男婴生下来,日后南府中有了一位嫡子一位嫡女,还有她这个庶女什么事?她和徐姨娘在这府中岂不是更没地位? 这样想着,南烟巧对徐姨娘也是心生怨怼。 “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想让你多争宠,至少被抬为平妻,我就不会只是个庶女,为什么你就不能努努力?” 一身怨气的南烟巧只能将怒火发泄到徐姨娘身上,此时竟是一声“娘”也不称呼了。 徐姨娘不知该如何解释,南将军这些年根本没碰过她,打心眼里对她本就没什么感情,她又如何争得了宠。 叹了口气,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承受着南烟巧的谩骂。 徐姨娘自己清楚,自己的女儿一直心比天高,可她拼尽了全力,能给她的最好身份也就是南府的庶女了。 不然,若真让她去做楚远的女儿,她可会愿意? 南烟织好像忽然明白了缘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南夫人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子嗣,因为南将军常年在外征战,直到她继任镇国将军之前,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受伤在家; 今生,南将军遇刺在府中修养,南夫人也随之有孕,这便是所谓“世间万物轮回,得失掺半”。 前世她为了稳固魏长轩的江山,在战场上流失过一个孩子,今生这个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弟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这一世,她一定,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孩子。 缘空还说,她和陆羡川很快便会相见,这一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他 一夜很快过去,南烟织晨起之后发现,南将军正在庭院中用那只能动的左臂练剑 ,动作还十分生涩,不过这也说明他已经走出了自己心里那关。 南烟织见到后,不由得嘴角翘起,为南将军感到开心。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正当她在不远处看得入神时,春桃忽然有些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看到南烟织后,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 “小姐,小姐,不好了。” 春桃气喘吁吁,南烟织将她拉到一旁,避免打扰到南将军。 “发生什么事了?”见她神情焦急,南烟织知道可能是什么不好的消息,特意压低了声音。 春桃会意,微微凑近南烟织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言语间尽是慌乱。 “小姐,昨天你派去给楚副将送信的人回来了,那人说信没有送出去,去的时候楚副将已经离开军营,只在其桌上发现了这张字条。”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顿悟 南烟巧只觉得眼前晕眩,为什么,送走一个楚远,又来了这样的事? 为什么这世间万物总是不如她愿,魏长轩甘愿为南烟织受伤,为她种彼岸花,这些画面她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喘不过气,为什么南夫人还偏偏有孕了? 那个女人明明一直子嗣艰难,以前怀南烟织时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怎的南将军如今在府中养伤才一个月,她便又怀孕了? 还是男胎! 南烟巧气得一把将桌上的器皿掀翻在地,徐姨娘就在旁边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南烟巧瘫坐在床上,一双美目中满是怨毒。 若是任由南夫人将这男婴生下来,日后南府中有了一位嫡子一位嫡女,还有她这个庶女什么事?她和徐姨娘在这府中岂不是更没地位? 这样想着,南烟巧对徐姨娘也是心生怨怼。 “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想让你多争宠,至少被抬为平妻,我就不会只是个庶女,为什么你就不能努努力?” 一身怨气的南烟巧只能将怒火发泄到徐姨娘身上,此时竟是一声“娘”也不称呼了。 徐姨娘不知该如何解释,南将军这些年根本没碰过她,打心眼里对她本就没什么感情,她又如何争得了宠。 叹了口气,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承受着南烟巧的谩骂。 徐姨娘自己清楚,自己的女儿一直心比天高,可她拼尽了全力,能给她的最好身份也就是南府的庶女了。 不然,若真让她去做楚远的女儿,她可会愿意? 南烟织好像忽然明白了缘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南夫人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子嗣,因为南将军常年在外征战,直到她继任镇国将军之前,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受伤在家; 今生,南将军遇刺在府中修养,南夫人也随之有孕,这便是所谓“世间万物轮回,得失掺半”。 前世她为了稳固魏长轩的江山,在战场上流失过一个孩子,今生这个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弟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这一世,她一定,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孩子。 缘空还说,她和陆羡川很快便会相见,这一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他 一夜很快过去,南烟织晨起之后发现,南将军正在庭院中用那只能动的左臂练剑 ,动作还十分生涩,不过这也说明他已经走出了自己心里那关。 南烟织见到后,不由得嘴角翘起,为南将军感到开心。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正当她在不远处看得入神时,春桃忽然有些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看到南烟织后,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 “小姐,小姐,不好了。” 春桃气喘吁吁,南烟织将她拉到一旁,避免打扰到南将军。 “发生什么事了?”见她神情焦急,南烟织知道可能是什么不好的消息,特意压低了声音。 春桃会意,微微凑近南烟织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言语间尽是慌乱。 “小姐,昨天你派去给楚副将送信的人回来了,那人说信没有送出去,去的时候楚副将已经离开军营,只在其桌上发现了这张字条。”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告而别 南烟织神色一凛,接过春桃手上的字条,摊开一看,猛地愣住。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依稀能够辨认,可以看出写信之人当时的心烦意乱以及急切。 “二小姐与将军的知遇之恩,楚远无以为报,唯有心中常念。今日不辞而别,原是不想打搅到别人,还望二小姐不要追究。今生不得已辜负了小姐和将军的赏识,只愿来世能有机会偿还。” 楚远这是,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南烟织一言不发,带着春桃回到房中。 “这件事,有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春桃神色凝重,摇了摇头:“看到字条的时候,我已经给了那送信的人封口费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南烟织点点头,脑海中飞速梳理着信息。 昨日她才邀请楚远来府中做客,今日他便不辞而别说走就走了,是不是有些过于巧了? 而且,她昨天在宴席上问他家乡是不是定远镇,楚远没有回复。只是一个家乡而已,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如果不是他大可以否认,可是他却选择了逃避这个问题,这一点也很是蹊跷。 这样看来,楚远的家乡基本就是定远镇无疑,和徐姨娘来自同一个地方,不然早便否认了,而他之所以不说,大概是因为不想直接说出来。 是有什么顾忌?难道是因为徐姨娘就在他身边? 南烟织搜寻着脑海中前世关于楚远的记忆,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前世她与楚远接触不多,只因十六岁那年北狄细作在南将军的膳食中下毒后,南烟织不得已继任镇国将军,而在她继任将军前,楚远便已经死了。 南峥出事的前半个月,南夫人总会梦见他血染沙场,有一次甚至梦见南将军险些丧命,便想要亲自去前线看望,可是南府离不开主母,徐姨娘便主动请缨,带着南烟巧一同过去。 也就是这一去,正好遇到了细作下毒,北狄军队在得逞后发起迅猛的攻击,楚远拼死抵御外敌之际还要护着南烟巧母女。 后来,听在那一战中活下来的将士们说,楚副将原本可以活下来,只是南烟巧和徐姨娘两位女子撤离速度太慢,他便只身留下来与敌军对战,只为换取她们逃离的时间。 仅仅是为了保护上级的妾室和庶女,便甘愿赴死?战场上老弱妇孺皆是拖累,即便楚远为了顾全大局舍弃了南烟巧母女二人,南将军醒来后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能说,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楚远不仅与徐姨娘早就认识,并且还关系匪浅,至于这两人为何会在宴席上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这便不得而知了。 即便前世今生有诸多不一样,可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她重生之后的。也就是说,十二岁之前的事情,前世与今生没有差别。 想通一切后,南烟织眼中沉静,看向春桃吩咐道: “春桃,这几日我会向爹娘说明,过几日去一趟定远镇,你有时间便将竹叶叫来,若有可能,我会将她娘一同救出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告而别 南烟织神色一凛,接过春桃手上的字条,摊开一看,猛地愣住。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依稀能够辨认,可以看出写信之人当时的心烦意乱以及急切。 “二小姐与将军的知遇之恩,楚远无以为报,唯有心中常念。今日不辞而别,原是不想打搅到别人,还望二小姐不要追究。今生不得已辜负了小姐和将军的赏识,只愿来世能有机会偿还。” 楚远这是,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南烟织一言不发,带着春桃回到房中。 “这件事,有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春桃神色凝重,摇了摇头:“看到字条的时候,我已经给了那送信的人封口费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南烟织点点头,脑海中飞速梳理着信息。 昨日她才邀请楚远来府中做客,今日他便不辞而别说走就走了,是不是有些过于巧了? 而且,她昨天在宴席上问他家乡是不是定远镇,楚远没有回复。只是一个家乡而已,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如果不是他大可以否认,可是他却选择了逃避这个问题,这一点也很是蹊跷。 这样看来,楚远的家乡基本就是定远镇无疑,和徐姨娘来自同一个地方,不然早便否认了,而他之所以不说,大概是因为不想直接说出来。 是有什么顾忌?难道是因为徐姨娘就在他身边? 南烟织搜寻着脑海中前世关于楚远的记忆,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前世她与楚远接触不多,只因十六岁那年北狄细作在南将军的膳食中下毒后,南烟织不得已继任镇国将军,而在她继任将军前,楚远便已经死了。 南峥出事的前半个月,南夫人总会梦见他血染沙场,有一次甚至梦见南将军险些丧命,便想要亲自去前线看望,可是南府离不开主母,徐姨娘便主动请缨,带着南烟巧一同过去。 也就是这一去,正好遇到了细作下毒,北狄军队在得逞后发起迅猛的攻击,楚远拼死抵御外敌之际还要护着南烟巧母女。 后来,听在那一战中活下来的将士们说,楚副将原本可以活下来,只是南烟巧和徐姨娘两位女子撤离速度太慢,他便只身留下来与敌军对战,只为换取她们逃离的时间。 仅仅是为了保护上级的妾室和庶女,便甘愿赴死?战场上老弱妇孺皆是拖累,即便楚远为了顾全大局舍弃了南烟巧母女二人,南将军醒来后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能说,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楚远不仅与徐姨娘早就认识,并且还关系匪浅,至于这两人为何会在宴席上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这便不得而知了。 即便前世今生有诸多不一样,可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她重生之后的。也就是说,十二岁之前的事情,前世与今生没有差别。 想通一切后,南烟织眼中沉静,看向春桃吩咐道: “春桃,这几日我会向爹娘说明,过几日去一趟定远镇,你有时间便将竹叶叫来,若有可能,我会将她娘一同救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恩大德 “还有那个算命先生的徒弟。”春桃补充道。 南烟织点点头,然而春桃还是不放心,继续说道:“小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南烟织敛眉,毕竟是去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知道春桃心中担心,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她做。 “春桃,舅舅近日要来京城,香菱最近被管得严了,你有空多去陪她说说话。” “另外,出发之前的这几天,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你和我一起,等我走后,你便留下来好好陪着我娘,一定要看护好她。” 昨日那几名歹徒被皇后带的侍卫捉拿,随后便被送进了牢里,南烟织无法直接把他们找来询问,毕竟这些贼人伤到了魏长轩,皇后不会放过他们,而且明着去要人很容易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便把目光放到了竹叶身上,作为南烟巧的贴身婢女,如果歹徒真是南烟巧找来的,那竹叶必定会知道一些。 春桃去找竹叶,发现对方正做着各种难以想象的粗活累活,原本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只需要服侍饮食起居便可,不必要做这些,春桃见后愤慨不已,却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帮着竹叶分担一些。 自从灵山寺下来后,南烟巧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喜怒无常,虽然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却是苦了她这个贴身婢女了,像是拿她出气一般指派了许多脏活累活。为了娘能够好好的,竹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踏实干着。 春桃来时,她正跪在地上擦拭庭院内的每一处石砖,只因南烟巧说这样打扫得更干净些。若非有春桃帮忙,她不知还要这样跪到何时。 打扫完后,趁着这一会南烟巧没有给竹叶派什么新任务,春桃赶紧拉着她来到南烟织的院子。 若非没有南烟巧的准许竹叶不能随意出府,原本是不准备在南府询问这些的,以免被人听见。听说城中的揽月楼是个不错的地方,楼主是个美人,喜爱风雅,虽然开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楼内环境却是清幽雅致,说话也不怕会被有心人听了去。 南烟织在屋内等着,算命先生也被叫了过来,进了屋后,竹叶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两人,很快又低下头去。 竹叶进屋后,春桃便只身在屋外候着,防止被人听了墙角。 南烟织神情和善,示意让竹叶坐下,竹叶诚惶诚恐,一直牢记着主仆之间的分别,显然在南烟巧那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见她不愿意坐下,南烟织无奈,也不强求,只能快速切入主题。 “过几日我会去一趟定远镇,届时会将你娘和惠清的徒弟一同救出来。”惠清正是这算命先生的名字。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二小姐!”竹叶感动得热泪盈眶,作势要给南烟织跪下,连忙被她拉住。 “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竹叶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世能做牛做马报答!” 南烟织浅笑着摇了摇头:“若非南烟巧做下这些错事,也不会有我帮忙的机会。不过,竹叶,你可还记得关押你娘的地方长什么样子?那里是否还关着别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恩大德 “还有那个算命先生的徒弟。”春桃补充道。 南烟织点点头,然而春桃还是不放心,继续说道:“小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南烟织敛眉,毕竟是去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知道春桃心中担心,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她做。 “春桃,舅舅近日要来京城,香菱最近被管得严了,你有空多去陪她说说话。” “另外,出发之前的这几天,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你和我一起,等我走后,你便留下来好好陪着我娘,一定要看护好她。” 昨日那几名歹徒被皇后带的侍卫捉拿,随后便被送进了牢里,南烟织无法直接把他们找来询问,毕竟这些贼人伤到了魏长轩,皇后不会放过他们,而且明着去要人很容易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便把目光放到了竹叶身上,作为南烟巧的贴身婢女,如果歹徒真是南烟巧找来的,那竹叶必定会知道一些。 春桃去找竹叶,发现对方正做着各种难以想象的粗活累活,原本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只需要服侍饮食起居便可,不必要做这些,春桃见后愤慨不已,却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帮着竹叶分担一些。 自从灵山寺下来后,南烟巧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喜怒无常,虽然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却是苦了她这个贴身婢女了,像是拿她出气一般指派了许多脏活累活。为了娘能够好好的,竹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踏实干着。 春桃来时,她正跪在地上擦拭庭院内的每一处石砖,只因南烟巧说这样打扫得更干净些。若非有春桃帮忙,她不知还要这样跪到何时。 打扫完后,趁着这一会南烟巧没有给竹叶派什么新任务,春桃赶紧拉着她来到南烟织的院子。 若非没有南烟巧的准许竹叶不能随意出府,原本是不准备在南府询问这些的,以免被人听见。听说城中的揽月楼是个不错的地方,楼主是个美人,喜爱风雅,虽然开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楼内环境却是清幽雅致,说话也不怕会被有心人听了去。 南烟织在屋内等着,算命先生也被叫了过来,进了屋后,竹叶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两人,很快又低下头去。 竹叶进屋后,春桃便只身在屋外候着,防止被人听了墙角。 南烟织神情和善,示意让竹叶坐下,竹叶诚惶诚恐,一直牢记着主仆之间的分别,显然在南烟巧那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见她不愿意坐下,南烟织无奈,也不强求,只能快速切入主题。 “过几日我会去一趟定远镇,届时会将你娘和惠清的徒弟一同救出来。”惠清正是这算命先生的名字。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二小姐!”竹叶感动得热泪盈眶,作势要给南烟织跪下,连忙被她拉住。 “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竹叶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世能做牛做马报答!” 南烟织浅笑着摇了摇头:“若非南烟巧做下这些错事,也不会有我帮忙的机会。不过,竹叶,你可还记得关押你娘的地方长什么样子?那里是否还关着别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恩大德 “还有那个算命先生的徒弟。”春桃补充道。 南烟织点点头,然而春桃还是不放心,继续说道:“小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南烟织敛眉,毕竟是去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知道春桃心中担心,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她做。 “春桃,舅舅近日要来京城,香菱最近被管得严了,你有空多去陪她说说话。” “另外,出发之前的这几天,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你和我一起,等我走后,你便留下来好好陪着我娘,一定要看护好她。” 昨日那几名歹徒被皇后带的侍卫捉拿,随后便被送进了牢里,南烟织无法直接把他们找来询问,毕竟这些贼人伤到了魏长轩,皇后不会放过他们,而且明着去要人很容易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便把目光放到了竹叶身上,作为南烟巧的贴身婢女,如果歹徒真是南烟巧找来的,那竹叶必定会知道一些。 春桃去找竹叶,发现对方正做着各种难以想象的粗活累活,原本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只需要服侍饮食起居便可,不必要做这些,春桃见后愤慨不已,却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帮着竹叶分担一些。 自从灵山寺下来后,南烟巧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喜怒无常,虽然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却是苦了她这个贴身婢女了,像是拿她出气一般指派了许多脏活累活。为了娘能够好好的,竹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踏实干着。 春桃来时,她正跪在地上擦拭庭院内的每一处石砖,只因南烟巧说这样打扫得更干净些。若非有春桃帮忙,她不知还要这样跪到何时。 打扫完后,趁着这一会南烟巧没有给竹叶派什么新任务,春桃赶紧拉着她来到南烟织的院子。 若非没有南烟巧的准许竹叶不能随意出府,原本是不准备在南府询问这些的,以免被人听见。听说城中的揽月楼是个不错的地方,楼主是个美人,喜爱风雅,虽然开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楼内环境却是清幽雅致,说话也不怕会被有心人听了去。 南烟织在屋内等着,算命先生也被叫了过来,进了屋后,竹叶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两人,很快又低下头去。 竹叶进屋后,春桃便只身在屋外候着,防止被人听了墙角。 南烟织神情和善,示意让竹叶坐下,竹叶诚惶诚恐,一直牢记着主仆之间的分别,显然在南烟巧那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见她不愿意坐下,南烟织无奈,也不强求,只能快速切入主题。 “过几日我会去一趟定远镇,届时会将你娘和惠清的徒弟一同救出来。”惠清正是这算命先生的名字。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二小姐!”竹叶感动得热泪盈眶,作势要给南烟织跪下,连忙被她拉住。 “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竹叶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世能做牛做马报答!” 南烟织浅笑着摇了摇头:“若非南烟巧做下这些错事,也不会有我帮忙的机会。不过,竹叶,你可还记得关押你娘的地方长什么样子?那里是否还关着别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书院? 竹叶咬唇仔细思索了下,好半天才说出来。 “最近最近这几月大小姐没有带奴婢去见过我娘,以往去的时候,临进去时也是蒙着眼睛的,奴婢不清楚那外边是什么样子,只是依稀感觉里边的环境,像是个废弃已久的书院。” “书院?”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南烟织的意料,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将人质关押在书院里。 当南烟织再次确认是不是书院时,竹叶也不能肯定,毕竟只是认不得几个字的丫鬟,也不能保证她推断出来的就是真的,不过南烟织还是点点头记在心里。 就算关人的地方不是在书院,但是能让人一眼看去像书院的,必定也是文化气息浓厚的地方,她可以从这些地方着手调查。 问过这些后,坐在一旁的惠清终于出声。 褪去了神棍的模样,此人看着竟然也只有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还很年轻,样貌周正,与在大街上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想一起去。” 南烟织转头看向他,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阿越从小到大只认我,如果我不去,我担心他会害怕,并非不信任南二小姐。” 南烟织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了一句。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和我一起去的话,南烟巧总会发现你不见了,到时候难道不会对你的徒弟不利?” 她说的不无道理,惠清很快眉头紧锁,能看得出来十分担心他徒弟的安危。 “你且放心,”南烟织开口,面色沉稳,“我既然答应了你要救他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这一次定远镇之行,注定只能她一个人去,并且她也有这个能力。 良久,惠清眸色沉了沉,道了声好,很快便离开了南府,以免被南烟巧发现他和南烟织有什么接触。 竹叶本也不想再打搅南烟织,想和惠清一样早些离去,却被南烟织叫住。 “竹叶。”南烟织出声,竹叶脚步顿住,再度回过身来向着她福了福身。 “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同于方才惠清在时,这次南烟织的神情严肃了许多,眼神也极具穿透力,直直地落在竹叶身上。 “初一那天,我和夫人上灵山寺祭拜时曾遭遇了歹徒袭击,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 “那些歹徒,是不是南烟巧找来的?” 南烟织难得的神情肃穆,因为这涉及到南夫人的安全,她必须要在离开之前弄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她问得直截了当,竹叶直接白了脸色。 “二,二小姐……” 见她吞吞吐吐,面色又十分不自然,南烟织立刻明白过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果然,还未等南烟织继续问下去,竹叶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竹叶跪在地上,不敢看南烟织的神色,心中不复刚才南烟织说要救她娘时的恐慌,只剩下惶恐与害怕。 她怕,说出来之后,南烟织或许就不愿再帮她了,可二小姐这样好,她不忍,也不愿再让她为难。 竹叶脸色泛白,声音有些干涩: “前些日子,大小姐确实让我去找过那些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书院? 竹叶咬唇仔细思索了下,好半天才说出来。 “最近最近这几月大小姐没有带奴婢去见过我娘,以往去的时候,临进去时也是蒙着眼睛的,奴婢不清楚那外边是什么样子,只是依稀感觉里边的环境,像是个废弃已久的书院。” “书院?”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南烟织的意料,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将人质关押在书院里。 当南烟织再次确认是不是书院时,竹叶也不能肯定,毕竟只是认不得几个字的丫鬟,也不能保证她推断出来的就是真的,不过南烟织还是点点头记在心里。 就算关人的地方不是在书院,但是能让人一眼看去像书院的,必定也是文化气息浓厚的地方,她可以从这些地方着手调查。 问过这些后,坐在一旁的惠清终于出声。 褪去了神棍的模样,此人看着竟然也只有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还很年轻,样貌周正,与在大街上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想一起去。” 南烟织转头看向他,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阿越从小到大只认我,如果我不去,我担心他会害怕,并非不信任南二小姐。” 南烟织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了一句。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和我一起去的话,南烟巧总会发现你不见了,到时候难道不会对你的徒弟不利?” 她说的不无道理,惠清很快眉头紧锁,能看得出来十分担心他徒弟的安危。 “你且放心,”南烟织开口,面色沉稳,“我既然答应了你要救他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这一次定远镇之行,注定只能她一个人去,并且她也有这个能力。 良久,惠清眸色沉了沉,道了声好,很快便离开了南府,以免被南烟巧发现他和南烟织有什么接触。 竹叶本也不想再打搅南烟织,想和惠清一样早些离去,却被南烟织叫住。 “竹叶。”南烟织出声,竹叶脚步顿住,再度回过身来向着她福了福身。 “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同于方才惠清在时,这次南烟织的神情严肃了许多,眼神也极具穿透力,直直地落在竹叶身上。 “初一那天,我和夫人上灵山寺祭拜时曾遭遇了歹徒袭击,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 “那些歹徒,是不是南烟巧找来的?” 南烟织难得的神情肃穆,因为这涉及到南夫人的安全,她必须要在离开之前弄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她问得直截了当,竹叶直接白了脸色。 “二,二小姐……” 见她吞吞吐吐,面色又十分不自然,南烟织立刻明白过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果然,还未等南烟织继续问下去,竹叶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竹叶跪在地上,不敢看南烟织的神色,心中不复刚才南烟织说要救她娘时的恐慌,只剩下惶恐与害怕。 她怕,说出来之后,南烟织或许就不愿再帮她了,可二小姐这样好,她不忍,也不愿再让她为难。 竹叶脸色泛白,声音有些干涩: “前些日子,大小姐确实让我去找过那些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孟府 “那日大小姐只让我带话过去,让那群人初一之时在灵山守着,要是知道大小姐的目的,奴婢定然不会” 南烟织看着跪在地上的竹叶,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春桃不会骗她,竹叶能与她合得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城府深的人,只是那些歹徒看着并不像什么好人,即便不知道南烟巧的目的,却也能反应过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南烟织不怪竹叶,她只是一个婢女,想不到那里去,可一想到南夫人那日昏倒在轿中的情景,她便忍不住冷下声来。 “南烟巧的目的是什么。” 听见南烟织声音变冷,竹叶的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却也只能咬唇摇了摇头。 南烟巧没对她说过,她不敢妄加揣测,也怕在此刻说错一句话,南烟织会更不高兴。 没有听到答复,南烟织揉了揉眉心,终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竹叶从地上扶了起来。 既然歹徒就是冲着南夫人去的,除了谋求正室夫人的位置,还能是什么目的,是她多问了。 竹叶走后,南烟织原地停留片刻,想清楚之后,便牵着小花离开南府,策马离去。 南将军近日好不容易才又燃起生活的希望,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想要加害自己的妻子,定然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南烟织不能贸然将这件事告诉南峥,也不宜告诉南夫人。 自己前往定远镇后,南府只剩下春桃能照看着南夫人,显然是不够的,若是南烟巧想要见缝插针做点什么,春桃一个婢女想拦也拦不住。 因此,她还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那便是孟香菱。 孟香菱作为南夫人的亲侄女,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南府,作为前任户部尚书的孙女,如今江南孟氏商行的嫡女,又有足够的地位来制止南烟巧的行为。 只是这几日南夫人的弟弟,南烟织的舅舅,孟氏如今的家主孟季元正好要来京城,孟香菱十分惧怕她爹,便乖乖待在孟府中不再出去。 孟氏家大业大,孟季元整日忙得脱不开身,便约定了几日后来南府拜访。但是南烟织等不及了,定远镇之行她不想再拖,便只有立刻动身去到孟府。 十多年前,前户部尚书致仕之际,孟家便举家乔迁江南,也许是在那般山水灵秀的地方待久了,如今回到京城来,庭院内也布置得颇具江南风采,南烟织无心欣赏布景,在下人通报后,便径直去找孟香菱。 孟季元仅有一妻一女,孟夫人还未来到京城,因此孟香菱的住所十分好找,还未走近,南烟织便听见里边传来谈笑的声音。 “怀玉哥哥,这莲蕊羹可是我爹特意从江南带来的新鲜莲子做成的,厨子也是江南的厨子,保准和你以前喝过的都不一样。”孟香菱声音中隐隐有雀跃,即便还没看见人,南烟织和也能猜出她面上的神情。 一声轻笑传来,却不是陆怀玉的声音,那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南烟织怔了怔,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孟府 “那日大小姐只让我带话过去,让那群人初一之时在灵山守着,要是知道大小姐的目的,奴婢定然不会” 南烟织看着跪在地上的竹叶,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春桃不会骗她,竹叶能与她合得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城府深的人,只是那些歹徒看着并不像什么好人,即便不知道南烟巧的目的,却也能反应过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南烟织不怪竹叶,她只是一个婢女,想不到那里去,可一想到南夫人那日昏倒在轿中的情景,她便忍不住冷下声来。 “南烟巧的目的是什么。” 听见南烟织声音变冷,竹叶的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却也只能咬唇摇了摇头。 南烟巧没对她说过,她不敢妄加揣测,也怕在此刻说错一句话,南烟织会更不高兴。 没有听到答复,南烟织揉了揉眉心,终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竹叶从地上扶了起来。 既然歹徒就是冲着南夫人去的,除了谋求正室夫人的位置,还能是什么目的,是她多问了。 竹叶走后,南烟织原地停留片刻,想清楚之后,便牵着小花离开南府,策马离去。 南将军近日好不容易才又燃起生活的希望,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想要加害自己的妻子,定然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南烟织不能贸然将这件事告诉南峥,也不宜告诉南夫人。 自己前往定远镇后,南府只剩下春桃能照看着南夫人,显然是不够的,若是南烟巧想要见缝插针做点什么,春桃一个婢女想拦也拦不住。 因此,她还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那便是孟香菱。 孟香菱作为南夫人的亲侄女,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南府,作为前任户部尚书的孙女,如今江南孟氏商行的嫡女,又有足够的地位来制止南烟巧的行为。 只是这几日南夫人的弟弟,南烟织的舅舅,孟氏如今的家主孟季元正好要来京城,孟香菱十分惧怕她爹,便乖乖待在孟府中不再出去。 孟氏家大业大,孟季元整日忙得脱不开身,便约定了几日后来南府拜访。但是南烟织等不及了,定远镇之行她不想再拖,便只有立刻动身去到孟府。 十多年前,前户部尚书致仕之际,孟家便举家乔迁江南,也许是在那般山水灵秀的地方待久了,如今回到京城来,庭院内也布置得颇具江南风采,南烟织无心欣赏布景,在下人通报后,便径直去找孟香菱。 孟季元仅有一妻一女,孟夫人还未来到京城,因此孟香菱的住所十分好找,还未走近,南烟织便听见里边传来谈笑的声音。 “怀玉哥哥,这莲蕊羹可是我爹特意从江南带来的新鲜莲子做成的,厨子也是江南的厨子,保准和你以前喝过的都不一样。”孟香菱声音中隐隐有雀跃,即便还没看见人,南烟织和也能猜出她面上的神情。 一声轻笑传来,却不是陆怀玉的声音,那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南烟织怔了怔,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他回来了 “如今已是八月,难得还有新鲜的莲蕊羹喝。” 陆怀玉声音温和,音质也更偏向少年,与刚才那个声音显然不同。 南烟织听了一会,没再听见里边有声音传来,迟疑了一会,便伸手将房门推开。 “表姐?”南烟织出现在门前,孟香菱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南烟织环视了一圈房间内,如她所想一般有三个人。 除了孟香菱和陆怀玉,还有一人站在陆怀玉身后,即便身形大半隐藏在黑暗中,还是足够令南烟织心神一震。 那人身姿笔挺闲立一旁,身上穿着护卫的服饰,没有多余的修饰,面上还戴着面具,却无端给人一种矜贵之感。 几乎在一瞬间,南烟织眼眸晃动,已经在心里肯定了他的身份。 是陆羡川。 他回来了。 原因无他,不光是因为那道熟悉的声音,更是因为他脸上的面具,正是之前她和陆羡川一起漫游夜市时买下的狐狸面具。 “表姐怎么了?” 见南烟织一直看着陆怀玉的护卫出神,孟香菱有些疑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南烟织回神,收回心绪,面容也变得镇静。 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定然是有原因的,因此即便已经认出他来,南烟织也没有点破。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南烟织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正品尝着莲蕊羹的陆怀玉,又看了一眼孟香菱,迟迟没有落座。 陆怀玉会意,知道她有话要说,起身便要告退,孟香菱面露不舍,但也明白南烟织会亲自来找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没有挽留。 “不必了,陆公子可以留下。” 南烟织出声,陆怀玉本就知道许多事情,为人还算信得过,况且他与南烟巧本就没有交集,今天说的事让他知道了也没什么。 只是,南烟织让他留下,目的并不在于让他得知南烟巧的恶行,而是要让陆羡川知道,她马上要去定远镇了。 所以,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为什么之前不来找她。 南烟织敛了眸色,来到桌边坐下,看向孟香菱开口: “南烟巧想害我娘。” “什么!”孟香菱神情惊愕,拍案而起,声音中隐隐有愤怒。 南烟织说得直白,给人的感觉如同平地惊雷,令人心中震惊。 “好啊这个南烟巧,我早就说过她不是好人,如今竟然敢对姑母动手,枉费南府供她好吃好喝十多年!表姐你快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孟香菱目露急切,南烟织点点头,连同自己的猜想一并和盘托出,只省去了魏长轩徒手接下大刀的那一部分。 “南烟巧会铤而走险这样做,无非是觊觎主母的位置,想等我娘死后徐氏成为继室,这样她便能成为南府嫡女,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原因。” 每说一个字,南烟织心中便多一分冷意,恨不得能将南烟巧做的所有事情公之于众,可是她现在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这个南烟巧简直可恶至极!”孟香菱本就性格泼辣,此番听了南烟织的叙述,对南烟巧的印象已经降至冰点,到了听见这三个字便会生厌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章 他回来了 “如今已是八月,难得还有新鲜的莲蕊羹喝。” 陆怀玉声音温和,音质也更偏向少年,与刚才那个声音显然不同。 南烟织听了一会,没再听见里边有声音传来,迟疑了一会,便伸手将房门推开。 “表姐?”南烟织出现在门前,孟香菱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南烟织环视了一圈房间内,如她所想一般有三个人。 除了孟香菱和陆怀玉,还有一人站在陆怀玉身后,即便身形大半隐藏在黑暗中,还是足够令南烟织心神一震。 那人身姿笔挺闲立一旁,身上穿着护卫的服饰,没有多余的修饰,面上还戴着面具,却无端给人一种矜贵之感。 几乎在一瞬间,南烟织眼眸晃动,已经在心里肯定了他的身份。 是陆羡川。 他回来了。 原因无他,不光是因为那道熟悉的声音,更是因为他脸上的面具,正是之前她和陆羡川一起漫游夜市时买下的狐狸面具。 “表姐怎么了?” 见南烟织一直看着陆怀玉的护卫出神,孟香菱有些疑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南烟织回神,收回心绪,面容也变得镇静。 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定然是有原因的,因此即便已经认出他来,南烟织也没有点破。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南烟织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正品尝着莲蕊羹的陆怀玉,又看了一眼孟香菱,迟迟没有落座。 陆怀玉会意,知道她有话要说,起身便要告退,孟香菱面露不舍,但也明白南烟织会亲自来找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没有挽留。 “不必了,陆公子可以留下。” 南烟织出声,陆怀玉本就知道许多事情,为人还算信得过,况且他与南烟巧本就没有交集,今天说的事让他知道了也没什么。 只是,南烟织让他留下,目的并不在于让他得知南烟巧的恶行,而是要让陆羡川知道,她马上要去定远镇了。 所以,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为什么之前不来找她。 南烟织敛了眸色,来到桌边坐下,看向孟香菱开口: “南烟巧想害我娘。” “什么!”孟香菱神情惊愕,拍案而起,声音中隐隐有愤怒。 南烟织说得直白,给人的感觉如同平地惊雷,令人心中震惊。 “好啊这个南烟巧,我早就说过她不是好人,如今竟然敢对姑母动手,枉费南府供她好吃好喝十多年!表姐你快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孟香菱目露急切,南烟织点点头,连同自己的猜想一并和盘托出,只省去了魏长轩徒手接下大刀的那一部分。 “南烟巧会铤而走险这样做,无非是觊觎主母的位置,想等我娘死后徐氏成为继室,这样她便能成为南府嫡女,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原因。” 每说一个字,南烟织心中便多一分冷意,恨不得能将南烟巧做的所有事情公之于众,可是她现在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这个南烟巧简直可恶至极!”孟香菱本就性格泼辣,此番听了南烟织的叙述,对南烟巧的印象已经降至冰点,到了听见这三个字便会生厌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认罪吗 “所以,香菱,”南烟织正色,“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还希望你能照看一下我娘。” “表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姑母,绝不会让南烟巧伤害到她。”孟香菱拍着胸脯保证,过了一会又想到什么,看向南烟织的目光带了点担忧。 “表姐一个人去定远镇,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南烟织摇摇头,示意她放心。 她有一身武艺,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伤害了去。交待过后,孟香菱表示自己会和孟季元说清楚,等南烟织走过后便搬到南府小住。有了孟香菱的帮助,南夫人的安全总算是有了保障。 事情说完,南烟织离开孟府,陆怀玉二人也选择在此时离开,南烟织忍不住看向他们,却发现陆羡川并没有和陆怀玉一同上马车,而是以很快的速度朝着别的方向离开。 下意识地,南烟织骑上小花向那个方向追赶过去,最终停在一座楼宇面前。抬头一看,正是揽月楼。 她找不到陆羡川的身影,连忙将小花停在路边,随后进入揽月楼。 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就在里面。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她要独自去定远镇之后,他却没有来和他相认,甚至更像是在躲着? 揽月楼内客人众多,南烟织便无法一间地去找,便只能开了雅间,注视着楼内人来人往。 他总还是要出来的,大不了她就在这一直等着。 揽月楼顶楼处的房间从不对外人开放,陆羡川进去后,苌依立刻关好房门,随即跪倒在她面前。 “主子,为何来得如此匆忙。” 陆羡川摘下面具,苌依抬头看向他,神情微怔,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倾慕。 距离上次南烟织与达翰尔的一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他消失的这半个月的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眉目除去之前的俊朗出尘,竟然还隐多了一丝摄人心魄的妖冶。 薄唇轻启,陆羡川出声,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无端从心底里升起一阵寒意。 “苌依,你认罪吗。” 苌依身子僵硬,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内心还存有一丝侥幸,她强扯出一抹笑容,装作没有听懂。 “主子在说什么,苌依不懂。” 陆羡川眼底骤然泛起一阵寒凉,这个半个多月他一直待在北狄,达翰尔没有履行和他之间的约定,在战场上想要置南烟织于死地,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可达翰尔作为北狄最年轻勇猛的勇士,也是唯一有资格带兵与大魏作战的人,想要除掉他没那么容易,即便北狄王能够念在昔日和长公主的情分尽可能地偏向自己的外甥,对于达翰尔也只能是略施小惩,这远远不够。 一个从骨子里就厌恶大魏的人,就算这次南烟织侥幸活了下来,日后想要他不伤她,也等于是痴人说梦。因此,要除掉达翰尔,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平白无故处死一名得力武将只为了私人恩怨,这在哪一个国家都是不被允许的,除非,失去了这一个,能换来一个更强的。 没错,杀掉达翰尔的条件是,他以后必须以赫连珏的身份,替北狄征战。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认罪吗 “所以,香菱,”南烟织正色,“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还希望你能照看一下我娘。” “表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姑母,绝不会让南烟巧伤害到她。”孟香菱拍着胸脯保证,过了一会又想到什么,看向南烟织的目光带了点担忧。 “表姐一个人去定远镇,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南烟织摇摇头,示意她放心。 她有一身武艺,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伤害了去。交待过后,孟香菱表示自己会和孟季元说清楚,等南烟织走过后便搬到南府小住。有了孟香菱的帮助,南夫人的安全总算是有了保障。 事情说完,南烟织离开孟府,陆怀玉二人也选择在此时离开,南烟织忍不住看向他们,却发现陆羡川并没有和陆怀玉一同上马车,而是以很快的速度朝着别的方向离开。 下意识地,南烟织骑上小花向那个方向追赶过去,最终停在一座楼宇面前。抬头一看,正是揽月楼。 她找不到陆羡川的身影,连忙将小花停在路边,随后进入揽月楼。 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就在里面。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她要独自去定远镇之后,他却没有来和他相认,甚至更像是在躲着? 揽月楼内客人众多,南烟织便无法一间地去找,便只能开了雅间,注视着楼内人来人往。 他总还是要出来的,大不了她就在这一直等着。 揽月楼顶楼处的房间从不对外人开放,陆羡川进去后,苌依立刻关好房门,随即跪倒在她面前。 “主子,为何来得如此匆忙。” 陆羡川摘下面具,苌依抬头看向他,神情微怔,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倾慕。 距离上次南烟织与达翰尔的一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他消失的这半个月的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眉目除去之前的俊朗出尘,竟然还隐多了一丝摄人心魄的妖冶。 薄唇轻启,陆羡川出声,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无端从心底里升起一阵寒意。 “苌依,你认罪吗。” 苌依身子僵硬,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内心还存有一丝侥幸,她强扯出一抹笑容,装作没有听懂。 “主子在说什么,苌依不懂。” 陆羡川眼底骤然泛起一阵寒凉,这个半个多月他一直待在北狄,达翰尔没有履行和他之间的约定,在战场上想要置南烟织于死地,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可达翰尔作为北狄最年轻勇猛的勇士,也是唯一有资格带兵与大魏作战的人,想要除掉他没那么容易,即便北狄王能够念在昔日和长公主的情分尽可能地偏向自己的外甥,对于达翰尔也只能是略施小惩,这远远不够。 一个从骨子里就厌恶大魏的人,就算这次南烟织侥幸活了下来,日后想要他不伤她,也等于是痴人说梦。因此,要除掉达翰尔,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平白无故处死一名得力武将只为了私人恩怨,这在哪一个国家都是不被允许的,除非,失去了这一个,能换来一个更强的。 没错,杀掉达翰尔的条件是,他以后必须以赫连珏的身份,替北狄征战。 第一百四十二章 嫉妒 北狄王找来南疆最厉害的巫师来为他去除体内的子蛊,因此他这半个多月都必须留在北狄,但他不仅仅将时间都花在这上面,还顺势查清了将南将军伤势告知大魏的人。 其中一个,正是魏长轩,那个顶替他身份的“六皇子”,而另外一个,陆羡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信任的下属。 “开战之前我便和你说过,如果再违抗我的命令,主仆之情就到此为止。” “很久以前捡到你的那天,我给你取名叫苌依,原本以为你会是最忠心的下属,只可惜,呵。” 轻轻扯了下嘴角,陆羡川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昭然若揭。 苌依面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已然猜到了一切。 陆羡川给过她机会,让她从此以后只能听命于他,苌依一直记在心里,可是,嫉妒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便会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恶念。 没错,是她暗中将南将军的伤势传达给了北狄,甚至自私地希望,南烟织能够在这场战役中死去可是,她不仅毫发无伤,反而还凯旋归来,风头无两了,不是吗? 苌依美目含泪,看向陆羡川的眼中有凄切和倔强。 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爱他。 “主子,苌依不后悔。”她抹了抹泪,从地上站起身,正要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倾诉出来,却听得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南烟织在雅间中等候着,注视着来往的人流,不一会,一名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的小二向她走来,脸上堆着笑意。 “客官,我看您坐在这儿好一会了,可有什么吩咐?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是楼内新来的伙计,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南烟织摇了摇头,她没什么需要的,听这伙计的语气,似乎已经观察了她挺长时间,便碰运气般开口问了句: “你方才,可有见过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 本来没想过能得到答复,谁知道误打误撞,这店小二竟然见过陆羡川。 “狐狸面具”小二喃喃,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连忙说道: “客官,不瞒您说,我方才好像见过戴这个面具的人,似乎是往楼上去了唉唉,”未等他说完,南烟织已经往楼上而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新来的小二反应慢半拍,等到南烟织上去之后,才想起来顶楼不允许旁人进入,但想要阻止时却已为时已晚。 南烟织一直找到顶楼,只剩下一个房间,从里面被牢牢锁住,她肯定,陆羡川就在里面,于是催动内力,门锁应声而裂,却随之呼吸一窒,看到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屋内的两人没想到会有人进来,苌依比陆羡川更快发现她,也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就是那位陆羡川拼尽全力保护着的南府二小姐。 一瞬间,嫉妒不甘等情绪蜂拥而至占领了她的头脑,促使她不管不顾,蓦地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陆羡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嫉妒 北狄王找来南疆最厉害的巫师来为他去除体内的子蛊,因此他这半个多月都必须留在北狄,但他不仅仅将时间都花在这上面,还顺势查清了将南将军伤势告知大魏的人。 其中一个,正是魏长轩,那个顶替他身份的“六皇子”,而另外一个,陆羡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信任的下属。 “开战之前我便和你说过,如果再违抗我的命令,主仆之情就到此为止。” “很久以前捡到你的那天,我给你取名叫苌依,原本以为你会是最忠心的下属,只可惜,呵。” 轻轻扯了下嘴角,陆羡川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昭然若揭。 苌依面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已然猜到了一切。 陆羡川给过她机会,让她从此以后只能听命于他,苌依一直记在心里,可是,嫉妒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便会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恶念。 没错,是她暗中将南将军的伤势传达给了北狄,甚至自私地希望,南烟织能够在这场战役中死去可是,她不仅毫发无伤,反而还凯旋归来,风头无两了,不是吗? 苌依美目含泪,看向陆羡川的眼中有凄切和倔强。 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爱他。 “主子,苌依不后悔。”她抹了抹泪,从地上站起身,正要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倾诉出来,却听得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南烟织在雅间中等候着,注视着来往的人流,不一会,一名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的小二向她走来,脸上堆着笑意。 “客官,我看您坐在这儿好一会了,可有什么吩咐?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是楼内新来的伙计,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南烟织摇了摇头,她没什么需要的,听这伙计的语气,似乎已经观察了她挺长时间,便碰运气般开口问了句: “你方才,可有见过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 本来没想过能得到答复,谁知道误打误撞,这店小二竟然见过陆羡川。 “狐狸面具”小二喃喃,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连忙说道: “客官,不瞒您说,我方才好像见过戴这个面具的人,似乎是往楼上去了唉唉,”未等他说完,南烟织已经往楼上而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新来的小二反应慢半拍,等到南烟织上去之后,才想起来顶楼不允许旁人进入,但想要阻止时却已为时已晚。 南烟织一直找到顶楼,只剩下一个房间,从里面被牢牢锁住,她肯定,陆羡川就在里面,于是催动内力,门锁应声而裂,却随之呼吸一窒,看到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屋内的两人没想到会有人进来,苌依比陆羡川更快发现她,也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就是那位陆羡川拼尽全力保护着的南府二小姐。 一瞬间,嫉妒不甘等情绪蜂拥而至占领了她的头脑,促使她不管不顾,蓦地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陆羡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