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小糖宝,开局十个哥哥团宠我》 第一章 出生就遇骂架 甘小棠只记得自己倒在漫天的雨幕里,浑浊的水淹过她的耳目,咕咚咕咚,然后变成脉搏跳动的声音,她从温暖的环境出来,还没感受到寒冷,先感受到屁股被人用力击打的疼痛,脱口而出哇哇的哭声。 “恭喜娘子,正是你家心心念念的女儿。”稳婆略带喜意的说。她给这家接生了十个男孩,总算接生到一个女孩了。 邹小戏满脸疲惫,娃娃哇哇的哭声,更衬得外面院子的死寂,“还得是宋婆婆,才能平安落地,这是红封,今日家中有事,就不多留婆婆,等到日后办酒再请婆婆过来热闹。” 宋婆子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甘小棠擦洗裹襁褓,一边八卦的问,“那白玉娘抱的真的是甘二的种?乖乖,她相公死了有十个月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上门讹人来了,我见二叔初见她也是一脸惊慌,肯定不知道她有孕?偷偷的怀偷偷的生,现在倒是知道大张旗鼓的上门来丢人。”邹小戏满脸晦气的说。本来一家好好的准备过年的吃食,白玉娘突然抱着孩子来说是二叔的种,唐钱儿立即忍不了,跳起来将二叔脸抓花,痛快打一顿,扔下人回娘家了。 阿翁回来知道后让二叔去接唐钱儿回来,这夫妻吵架哪里有好话,二叔赌气不去,被阿翁用碗口大的棒子打,她在一旁劝架,动了胎气,不一会就发动,提前生下这宝贝疙瘩。 宋婆子走后不久,白家的人又找上门来,赵四娘一进门就坐在院子里拍大腿,“我可怜的儿,你怎么这么傻,信了甘二那负心汉的话,白白的给他生了娃他不承认。” “甘屠户,我告诉你,休要以为我白家好欺负,我清白的姑娘被你家甘二欺负,你要不给个说法,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我带衰你家门楣三十年。” 邹小戏哄着女儿,听着外头这人闹,心里着急,但是她才生完,身子不爽利,就是想出去也不行,这家最牙尖嘴利的人方才回了娘家,现在谁能来面对这个老虔婆。 刘三娘烧了热水送进来,“老大去跟大夫抓药,错过生这宝贝疙瘩了。”一边是邹小戏要生产,一边是甘二要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甘大慌得没神,还是刘三娘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让他去请大夫叫稳婆,当然还得先把你弟弟弄回房间躺着。 稳婆接生的时候大夫也看了伤,都是皮肉伤,虽然看着可怖,但是好好修养就没事。甘大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还没回来。 “那就任由她这么在院子里叫骂啊?”邹小戏说。她虽没出门,也能猜到现在门口肯定都是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 “还能有什么办法?”刘三娘叹气说,“她那样不讲理的人,你要和她对骂倒是如了她的意,也是老二那个没成算的,在白玉娘身上栽了一个跟头不算,还得再栽第二个。” 刘三娘出门将一盆子血水倒在院子里,溅了赵四娘一身,“要死赶紧死,你挂在我门上,我就去挂在你门上,倒看三十年内谁倒霉。” “嫂嫂,甘家历来就是哥哥带着弟弟走,如今是姐姐带着妹妹来,要不然甘家接连生了十个儿子,怎么偏偏这会连生了两个女儿。”屋外传来一个女子倾诉的声音,“嫂嫂,你看在你也生了女儿的份上,也怜惜怜惜这个侄女,我下贱,我不得好死,但是她是无辜的,求嫂嫂给她一条活路,让她回家来。” 甘小棠还在哇哇大哭,意识到自己又变成一个小婴儿伤心不能自已时发现自己拔高了,一直抱着她安抚的邹小戏像是被踩了尾巴,顾不得身子,急冲冲出去,倚着门就开始叫骂。“我呸,不要脸的贱女子,自个下贱生的下贱种也敢来碰我的宝贝闺女。她是明媒正娶长幼有序生下来的宝贝,照我们甘家的规矩,她带来的弟弟妹妹还在她二婶的肚子里,跟你这个贱人有什么关系?” “你自个儿不要脸,丈夫死了没一年,就和别的男人有了首尾,闹出孩子了就来找软柿子来捏,不就打量甘家没人好欺负吗?你女儿托生到你怀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这个做娘的不给她活路,还指望着别人给她活路,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你要再张口胡咧咧,我就撕烂你的嘴。” 甘小棠第一次见识这样鲜活的骂架,微微张开了嘴,一时都忘了哭。 “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人捡了回来当媳妇,现在也敢充大嫂的牌面了,甘二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别躲在屋里不出来,让你妈嫂子出来应对,玉娘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最清楚。”赵四娘叉腰骂道。 “我呸,你也别叫二叔出来,我无父无母我也知道礼义廉耻,我嫁到甘家来也是有媒有聘,生儿育女正当正份。白玉娘倒是有父有母,自己嫁了人还不安分,红杏出墙生了野种,还真是好教养,你家还有两个女娃嘞嘴里都不知道检点,还敢叫嚣自己是清白姑娘,可别笑掉大牙。”邹小戏骂道。 赵四娘冲上来要撕邹小戏的嘴,恰巧这个时候甘大回来了,看着自己媳妇抱着襁褓站都站不稳,立即冲上来把赵四娘扯开,操起扫院子的大扫把就把人往外扫,“滚不滚?不滚我打人了,滚。” 赵四娘还是怕男人动手,扯着哭哭啼啼的白玉娘出了院门后还喋喋不休的叫骂,甘大又往外冲了几步,她们才慌不择路的跑回去。 刘三娘把邹小戏扶回去。“你当你自己还年轻呢生了孩子就能下地,快回去躺着。” 邹小戏兀自气愤中,没有留心怀里的甘小棠早就不哭了,新生儿的眼皮半达拉着,也遮住甘小棠过分精神的眼珠,天性里爱好八卦的瘾上来,接连听到精彩骂架,连感怀自身人生重来要再苦读十几年的悲催都忘记了。 刘三娘摸摸甘小棠的脸蛋,“好乖乖,家里盼你盼了好多年,本是大喜的日子,让这晦气人给搅和了。等这事解决了,婆婆再给你好好热闹。”? 第二章 见证劝和话术 甘小棠抵不过婴儿天性喝奶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已经黑了,邹小戏正在吃饭,甘大坐在她床前像是看她,又像在发呆。 “那照二叔说的,白玉娘那孩子还真是他的?”邹小戏问。 “他也不知道,他就睡了那么一次,之后觉得不应该,就没再和她联系,哪知道她能怀上还能生下来。明明嫁给秀才那么多年都没有消息。”甘大说。 “真只有那么一次?”邹小戏不信,“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一直没放下她,正好这会死了丈夫,二叔手里又有了闲钱,想接回来享个齐人之福。” “这不可能。”甘大替弟弟辩解说,“他心里就算有白玉娘,那也只有恨,当初她们家嫌贫爱富说好的婚事不作数,二弟心里可难受了。” 邹小戏没再开口,当初嫌贫现在甘二是酒楼掌柜,可不就得爱富了。 “老大,老大快来。”正房里突然传来刘三娘的疾呼,甘大立即出去,邹小戏放下碗也要去,甘小棠适时的哭出声,原本是想让邹小戏抱她一起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邹小戏抱起她哄,却不出去,只担忧的看着门外。 过了好一会甘大才又进来,甘小棠等的都快要睡着了,邹小戏看着甘大满脸的疲惫就问怎么了,“爹出去问了那秀才家,才知道秀才死的时候他妈说要将白玉娘卖了,后来是二弟给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才让白玉娘回了娘家,爹说要打死二弟呢。” “一百五十两!”邹小戏惊呼,“现如今买个妾四五十两顶天了,秀才他娘可真敢开口,她怕不就是在这等着二叔呢。” “可不是吗?”甘大叹气说,秀才他娘恨死了白玉娘,如何能让她好过,所以甘屠户一过去问,那边都传遍了,说是原本想让白玉娘给秀才守节,过几年再给她申请个牌坊,但是白玉娘自己找好了下家,秀才一死,白家就来要人,秀才她娘气不过,要了一笔大的,没想到那奸夫也照给了。 甘二这么一给,不就坐实了奸夫身份。 甘屠户回来问甘二有没有这回事,甘二支支吾吾的,甘屠户还有什么不明白,操起棍子就说要打死你这个畜生,甘二后背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刘三娘如何能让他再继续打,连忙喊甘大过去拉住他爹。 “看来白玉娘这个孩子还真是二叔的。”邹小戏说,“我跟你说,二叔要真把白玉娘弄家里来了,我们就正式把院墙砌上,分家过,反正咱们早就是分产不分家,现在单过也方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甘大皱眉说。二弟家闹得一团乱,这个时候说分家不是雪上加霜吗? “就是这种时候得说这个,咱们的立场得摆出来。”邹小戏说,她将怀里的甘十一送到他跟前,“诺,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要是不分家,你女儿就有个无媒苟合的小婶子和一个私生的堂姐,日后说亲被人说嘴,你后悔都来不及。” 甘大看着女儿有几分犹豫。 甘小棠看他,犹豫啥啊,在外勾搭有妇之夫的弟弟有啥好要的,咱们有志之士要耻与和这种道德低下的人为伍哈。 又过了三天,邹小戏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同刘三娘说,“娘,我想去前门街看看钱儿,二叔现在动不得,我去比较合适。” 刘三娘有些意动,“只怕亲家没有好脸色给你看。”她原本是想自己去的,但是甘屠户不让,这事甘二是有错,但是也没有儿媳妇一句招呼不打就回娘家再让婆婆上门请人看脸色的道理,甘屠户原话是让甘二自己去,但是甘二现在躺在床上,后背被他爹打的稀烂,怎么起身。 甘静理这几天天天哭着要娘,哄都哄不好。 “这怕什么,只要不拦着我不让我进屋就成。这还有三天就过年了,难道真让钱儿在娘家过年。”邹小戏说,唐钱儿无非是面子下不去,回了娘家必要人去请才肯回来的。最近这白家也不过来闹,就是让白玉娘每日抱着孩子坐在大门口哭,大过年的再好的家势都会被哭晦气,旁人去骂她总不得劲,只能唐钱儿回来解决。 邹小戏想把甘十一给刘三娘抱,结果甘小棠敏锐感觉到跟着她娘走有八卦听,刘三娘一接手她就哭,邹小戏抱过来就不哭,如此反复两三次后,邹小戏说,“我带她去,正好,我们小十一还没见过婶娘呢是不是?” “那你穿厚实一些,从大郎摊前过,让他送你去,摊上整点肉,再去点心铺子买一套点心。”刘三娘说着从袖笼里摸出一把铜钱给她。 第一次出门,甘小棠想四处看看,可惜邹小戏给她遮住了脸,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出门了,碰到谁了,说了话坐上车,吱呀吱呀的走了。 唐钱儿娘家在前门大街尾开的一家杂货铺,虽然铺面不大,不过这可是前门大街,城里最繁华的地方。邹小戏进门时,店里是唐钱儿她爹在,看到邹小戏白眼一翻没搭理,她大哥招呼完客人后过来打了声招呼,往后院喊了一声。 她嫂子出来迎她进去,边细说,“从回来就不吃不喝,现在娘是一步不离的守着,就怕她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她回来那天,阿翁就把二叔打了,当着大家面打的,打的挺重,到现在都不能下床。也怪我,不比年轻时候,生了孩子就能落地走动,加上天气不好,一直拖到这个时候才来,亲家莫怪。” 嫂子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这怎么说呢,怪谁都怪不到你头上,你能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甘二如今是酒楼掌柜,手里有了闲钱想养一两个小妾也不是不行,钱儿也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性子,只是这白玉娘身份忒特殊了些,怕是甘二存的不是纳妾心,而是娶妻呢。”嫂子试探说道。 “绝无可能。”邹小戏说,“我家阿翁的品行,亲家只管放心,阿翁就是把二叔逐出家门,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进门的。” 唐钱儿半倚靠在床上,眼泪早就流干了,只是空洞的看着屋顶,没有着落,听到门打开,嫂子说她嫂子来了,唐钱儿坐直了身体,看向邹小戏,这个比家人相处时间更长的妯娌,“嫂嫂。” 干涸的眼眶又涌出泪水来,邹小戏上前抱住她,“别哭了,仔细眼睛要哭坏了。” “我心都碎了,还要这眼睛做什么用,我恨不得死了才好。”唐钱儿说,“就不必受这样的屈辱和折磨。”? 第三章 报喜鸟 甘小棠好奇看她,嗯,她的下巴,听说她那日十分彪悍,将二叔脸都抓烂了才气势汹汹的回娘家,原来在娘家也哭呢。 “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死啊。”邹小戏说,“你看街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男人,有了两个铜板都想着找个女人摸一把,就咱们那条街上,买妾的人家还少了?” “那是普通女人吗?白玉娘和他青梅竹马,儿时就有婚约,原是我挡在他们二人中间,破坏了他们的美好姻缘。”唐钱儿说,“是我死皮赖脸的要嫁给他,是我自取其辱,我现在就成全他们。” 唐钱儿娘家强盛,又是自己选的夫婿,自觉夫妻和美,恩爱圆满,前日里还和甘二有说有笑,照家里的规律,大嫂要生了,指不定自家的也在路上,第二天就有女子抱着孩子上门唤她姐姐,要与她共事一夫。 若是寻常人唐钱儿气急也有法,偏是白玉娘,她出嫁时便知道,要不是白家嫌贫爱富,甘二早就是白玉娘的夫君,心里难免存着和她比较的心思,成亲后数年自己连生儿子,而白玉娘一无所出,自觉胜出她才渐渐放下。 这峰回路转,竟又叫两人勾搭上了,算日子,怕是秀才还没死两人就好上了,这是何等深情,连脸面都不要了!唐钱儿气急攻心,险些要晕过去,再看甘二回护白玉娘,想着自己这十余年来只是笑话,甘二心里只有白玉娘。 又是伤心又是气急,便大吵大闹,说出许多刻薄绝情之话后便回了娘家,言说要和离,给白玉娘腾地方。 “胡话,就是一条街上长大的,要真有姻缘早就结成了,还能有你。”邹小戏说,“你和二叔成亲,生了五个孩子都健康长成,家业兴旺,说明你们才是上天注定的良缘,真姻缘。” “她也生了孩子,还是甘二心心念念的女儿,现在怕是爱不释手,至于我回不回去,我生的那五个儿他早就不在意了。”唐钱儿说。 “你走后二叔就让阿翁打了,碗口粗的棍子都打断了,现在吃喝都在床上,下不了地。那白玉娘都没能进屋,何况她生的女儿,见天的在家门口哭,就当个笑话看。”邹小戏说,唐钱儿她娘上来看着她抱着襁褓,立即接过来,“难为你了,月子都没坐就为了钱儿奔波,这是小丫头,长的真水灵。” 邹小戏夸她眼睛利,正是来了个小姑娘,圆了她爹的心思。“好难得生了个姑娘,昨日洗三可弄的热闹?”唐钱儿她娘问。 “现在家里哪还有这份心思,就没办,十一也知道婶娘不在家呢,总是哭,她在这头哭,小十在那头哭,到晚上谁也别想睡觉。”邹小戏苦笑说。 听到儿子,唐钱儿关切了些,“小十不爱哭的呀,他是怎么了。” “再不哭的孩子你让他离了娘试试?”唐钱儿她娘剜了她一眼,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懂事,就算生气要回娘家,多少也得带一两个孩子出来,既是台阶,也是后路,万一真散了,好歹还能有一个儿子傍身,现在这么光杆儿跑回来,要是甘家不地道,干脆就换了你这个儿媳妇,你就白生了那么多儿子,自个一个都落不着。 唐钱儿是真的想和离,她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她也是真舍不得她的孩子们,她和离容易,可亲生的五个骨肉日后也和她没关系了。儿子想娘,当娘的又怎么能不想儿子,唐钱儿低头落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是二叔做错了,你要怎么生气都成,但是咱们关上门来生气,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邹小戏说,“我就问你,你真的想成全他们,看他们双宿双飞?” “你辛苦陪着二叔弄下这么大的家业都便宜了她,你甘愿?” “人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还活着就看着自己儿子受她的磋磨,你能忍?” 唐钱儿不说话了。 邹小戏不再劝她而是逗弄起甘小棠来,“今天那人非说她那个女儿是十一带来的,气的我大骂她一顿,我家十一这么乖,要带也是从你肚子里带出来,别想赖在十一头上。再说长幼有序,咱们两从来都是我先有你后有,十一能带来弟弟妹妹,却是带不来姐姐的。” 唐钱儿抱过来甘小棠看,“甘家盼了多少年的闺女,这一来来两,阿翁怕是要高兴坏了。” “阿翁不发话,那边母女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家门,现在就由着她们闹。”邹小戏说。“可见她也是个没福气的,嫁了秀才一无所出还成了寡妇,心思活泛舍下脸皮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原本要只有他一个,阿翁眼馋孙女,也许会松动,但是十一来的巧,有了正经孙女,阿翁如何肯多看她一眼。可见是天也容她不得。” 一番话说的唐钱儿母女都十分痛快。 故邹小戏走的时候,唐钱儿娘和大嫂给了甘十一不少见面礼,回头再细说唐钱儿,家还有五个儿子,哪能真拱手让人。 再有唐钱儿本就有的一点怀疑,今日邹小戏点醒她,她抹一把脸,也不哭了,让她娘请个大夫来。 甘小棠颇有些崇拜的看着邹小戏,没想到这个妈妈深谙说话之道,一番话连消带哄,唐钱儿气急归家,总要她心甘情愿回来才好,不然回来也是鸡飞狗跳。甘小棠有心想听邹小戏回家怎么说的,但是抵抗不住小婴儿的天性,在回去的路上就沉沉睡着,被八卦充满的小脑袋第一次没有思考她的过去和未来,于是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时就感觉哪里不对劲,院子里闹渣渣的,但是是高兴的那种闹,不像之前阴沉沉的,满院子人没有一个开心的。甘小棠左右摇头,她一个人躺在摇床里,屋子里没有别人。 甘小棠思考一下,要不要哭几声彰显她的存在感? 她还不知,她这一睡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二郎,等到了你舅舅家,你扶着你爹慢慢走。”刘三娘对甘文理说,见甘二抓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又心疼,上前扶着他的背小声叮嘱,“到了你老丈人家,不要挂着脸,好声好气把钱儿接回来就行。” 甘二沉默点头。 “你丈人就是说些不好听的,你也生受着。” 甘二点头,门外,他大哥已经套好车等他,车后边垒了好些东西,都是要送过去的赔礼,甘大搭把手把他扶上车,“等到了你丈人家。” 甘大话还没说完,甘二就没好气的说,“别说了,我知道了,到了唐家我给他全家跪下可以了。” 甘大张了嘴又闭上,扭头赶车,甘文理没上车,挨着他走,“大伯,你别跟我爹计较。” 甘大摸摸他的头笑说,“大伯从来不跟自己兄弟计较。” 邹小戏想帮着刘三娘打扫院子,刘三娘把她赶回屋,去看看十一醒了吗。邹小戏一进屋就看见甘十一睁着她那两葡萄一样的大眼珠子安静的看着门。 “十一醒了。”邹小戏过来抱起她,忍不住往脸蛋上亲了亲,“娘的小十一,可真是一个小福星。” 福星?什么福星?怎么就福星了?说清楚啊。甘十一发出渴望真相的眼神,但是被邹小戏理解为饿了,开始喂食。 被迫回归最原始的进食,甘十一闭着眼催眠自己,再忍忍,等开始长牙就好了。? 第四章 唐钱儿回家 等到半下午时分,甘小棠总算知道这家里喜气洋洋的是为什么了,她二婶回来了,脸上扑了好几层粉,看起来有气色些,走在二叔后面,见着阿翁和家婆就要下跪认错,刘三娘拦住了她,“你现在身子重,不要弄这些。” “媳妇不懂事,累婆婆操心,真是不孝。”唐钱儿泪水涟涟说。 “回来就好,不说那些了。”刘三娘安慰她说。 吃饭的时候甘屠夫对这件事做了了结,“白玉娘那给她置办个宅子,房契呢就放在老二媳妇那。” “当年偶然一个游方道士,给了他一壶酒,他给了我十二个字,博文明理,至善厚德,清净自在。说给我当孙子名,当初只以为是吉利话,哪能生那么多,多亏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这么些年为甘家生儿育女,让我和你娘孤出生也能得这么一大家子热闹。”甘屠夫停顿一下后说,“十一是小娘子,另找人给她算个好名字,老二媳妇肚子里这个,若是个男孩,就叫甘自在,算是全了这十二字。” 甘二没有异议,唐钱儿说全凭阿翁作主。甘小棠在襁褓内有限的视线里看来看去,这就解决了?二叔,你都被你爹打的下不来床,二婶,你昨儿还咬牙切齿必要和离呢? 甘家大院恢复久违的热闹,甘大照顾几个儿子洗漱睡觉,忙活一通才回房,邹小戏抱着甘小棠唱着摇篮曲,可惜甘小棠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一点都不想睡。 “就你会磨人,白天睡,晚上就不想睡。”邹小戏说。 “给我来抱,你去歇会。”甘大郎说。 “没事,我抱着。”邹小戏说,“你早点睡,四点又该醒了。” 甘大郎擦脸洗脚,时不时拿眼神瞄一眼邹小戏,想知道她生没生气,邹小戏被逗笑,“你少担心,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要说不分家,你赚多少银钱都是阿翁的那我现在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可是阿翁婆婆明理,二叔成亲后我们就是分产不分家,现在只要二叔能和钱儿恢复原样,过好日子,阿翁给多少,都是阿翁的事。” “好媳妇。”甘大郎高兴的说,“这事本就是二弟对不起人,阿翁大方一点,亲家面上也好看。” 给白玉娘置办的宅子是甘屠夫出的钱,房契给唐钱儿,是一种补偿,也是一种表态,房契给你,资产就是你的,白玉娘母女两只是暂住,你是大妇,外室捏在你手里。 “咱们小十一真是个福星。”邹小戏笑盈盈的对甘大说,“白玉娘上门说她怀里那个是十一带过来的,给我气坏了,你说要是钱儿没怀,天长日久的难免不把她那句话放在心里,对十一不喜。” “现在好了,二婶肚里这个才是十一带过来的弟弟妹妹,咱们十一有数着呢。” “咱家孩子都是单字,怎么她肚子里那个还没出生就让叫双字。”甘大不解。“也许还能生呢?” “谁生?”邹小戏吊眼看他,“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再生只能去外面找人生?你也想学二叔纳妾?” 甘大连说不敢,“没几年大郎就该说亲了,想想十一还没大呢,就得带孙子了。” “所以阿翁这个意思很明显,道士当年给了他十二个字,他孙子用完这十二个字,外面要再生孙子,他不认。”邹小戏看的明白,“给房契都是末等,阿翁这话才是给钱儿的定心丸。” 甘大有些不以为意,真要生了孙子还能不要,阿翁看孩子看的可重了,邹小戏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信。“亏你还是儿子呢,一点都不懂阿翁的心。” “阿翁没有爹娘,所以看家人看的重,但也因为这个,最恨别人说他没人教不规矩,白玉娘要是好好的想当个小妾,阿翁还不会生气,可她还没死丈夫就勾搭上二叔,不明不白生了孩子,犯了阿翁大忌,阿翁是绝对不会让她进门,也不会认她生的孩子。”也得十一来的巧,要不然想孙女想疯了的阿翁不一定能这么痛快的放弃外面那个孙女。毕竟孙女不要分家产,养在膝下逗个乐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原来是唐钱儿又有孕才回来的。甘小棠听的若有所思,她曾经也很天真,认为在婚姻中觉得不幸福就应该离婚,但是被妈妈教育,每个人忍耐的底线都不同,不应该用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别人的选择。你嘴皮一碰两个字很简单,日子还是人家要过的。 想到自己妈,甘小棠眼睛又湿润了,扁扁嘴呜咽一声,邹小戏拍拍她的背。“这接连事弄得,七郎上学都耽误了。”邹小戏说,“你明天要留肉做束修,然后卖完肉送七郎去夫子那行个礼,回来还要给他买纸墨笔,元宵后就去私塾。” “行,留一块前腿肉,再留一对猪腰子,我看夫子家的娘子经常来买这个。”甘大郎说。“笔墨不用卖太多,七郎还小,先头一年都不会教写字,只会练悬笔。” “就去夫子常去的笔斋,他们知道要买哪些,七郎或许自己还想要点什么,你也给他买了。” “家里就七郎一个年纪没到就想上学的,难道咱家真能出一个文曲星?”甘大憧憬说。 “你少想那些,孩子愿意读书就供,不愿意读书就要教他们一门手艺,以后不至于饿死。”邹小戏说。 接着两口子又开始盘算家里的银钱,家里孩子太多,如果不未雨绸缪,临了就会捉襟见肘,好在邹小戏是个有成算的,从掌钱开始就把钱分为死钱活钱,活钱以备不需,死钱就置办产业,日积月累也攒下不少,又说到甘十一,嫁妆得从小准备,就这么一个姑娘,一定要好好置办才行。 从来在数学课上最容易睡着的甘小棠就在这样加加减减的声音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睡前还想,也好,这辈子父母恩爱,衣食无忧,老天不薄,她应该知足的。? 第五章 甘屠户的绝招 西侧房里,甘静理离了母亲几天这会黏在唐钱儿身上,扒都扒不下来,甘二已经趴在床上,今日一番走动,原本长好的伤口又裂开,流出血来,唐钱儿喊二郎来给他爹上药,她坐在一侧并不搭手。 闻到那血腥味就想吐。 甘文理那天跟人在外面玩,回来时娘不见爹也被阿翁打了躺在床上,他一头雾水跑到他外祖家,被他外祖问你爹始乱终弃,要为了外面的女人不要你娘,你带着弟弟们到外祖家里,日后就改姓唐,他连他妈的面没见着,又吓得一溜烟回来了。 家里大人都说他是小孩,不懂,别问,他自个在坊间穿一遍,啥事都明白了,他爹在外头养得女人生了小孩,要进甘家门了,玩伴不懂,还笑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妹妹吗,现在有了。 我呸,我要妹妹当然是我娘或是我伯娘生的妹妹,别人生的妹妹我才不要。 白玉娘在门口哭的时候他也碰见过,阿婆总拦着他不让看脏东西,但脏东西不看就不存在了吗?好在他娘总算又回来了,还怀孕了。 唐钱儿看二郎总是回头看她,就问,“药上好了?” 甘文理随手把药粉都撒了出去,也不管撒没撒到,拍拍手坐到唐钱儿跟前,“娘,你不会和爹和离?” “不和离。”唐钱儿说,“和离了你们怎么办?喊别人做娘?” “我肯定不会。”甘文理说,“余下弟弟们也不准喊别人做娘,不然我就打他们。” 唐钱儿笑,“那你可真是个好大哥,让你教弟弟,你打就行了。” “那什么姓白的进不了咱们家门。”甘文理又问。 唐钱儿撇了一眼甘二,“本就不是咱家的人,进咱家来干什么?” “那就好。”甘文理说,“娘你这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唐钱儿问他。 “还是弟弟,弟弟皮实。”甘文理说,“妹妹也没什么好,我看伯娘新生的妹妹和小十也没什么区别。” “别乱说,小十一长的多乖啊。”唐钱儿说,“行了,去睡,大人的事不归小孩管。” 甘二没开口,唐钱儿也没再开口,两口子在一屋各睡各的。 年三十甘小棠第一次见全她的家人们,阿翁婆婆,爹娘,二叔二婶,还有她那十个哥哥,大的不十分大,小的也不十分小,一个长桌坐的满满当当,孩子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过年就是高兴,此起彼伏的闹腾,三个女人就只能扯着嗓子喊,甘小棠在她爹怀里躺着,看着三个男人喝酒,她爹还陪着笑脸,但是阿翁和二叔就板着脸,阿翁只和她爹碰杯,她二叔想敬酒,阿翁把酒杯拿开了,显然还在生气。 其实甘小棠比较好奇的是白家就那么轻易的答应了条件,不闹了?在甘小棠有限的看文经验里,外室和妾区别还挺大的,外室其实就是不被承认的妾,你要养着就养着,不养了就一点关系都没有。 外室子更是比妾生子更不堪的存在。 白家那样不顾脸面的闹腾法怎么会愿意这个结局呢? 吃完年饭后,邹小戏忙着收拾就将甘十一放在正房里让阿翁先看着,甘屠户坐在椅子上,前头摆了一壶浓浓的茶,喝一口还要往外吐碎茶沫子,刘三娘看到就说不是让你过年了喝点好茶,你又捡那碎茶末子喝干什么? “都是茶,喝到肚子里都一样。”甘屠户说,“能省点就省点。” 刘三娘坐下问,“我还没问你,你给了白家多少钱?” 甘屠户哼了一声没说话,刘三娘又说,“那小院子是咱们之前买的,原想着是等我们老了,这房子住不开了,咱们两就搬过去住,现在给了老二家的,日后还得再寻摸,现在想再买到那个价的房子怕是不能了。” “等这坊间有邻居搬出去了,咱就把他们的房子买下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大家子热闹,我两住那么远去啊?多冷清。”甘屠户说,他早就改了心思,那边房子就算不给别人,他也不会去住的。 “到底给了白家多少钱?”刘三娘问。 “钱不都是你在管吗,少没少钱你不知道啊?”甘屠户说,“一个子都没给。” “那他们能甘愿?”刘三娘不信,尤其是赵四娘那个性子,不见银钱不松手的。 “他们也明白,只要巴住老二,银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我就明说,要进门不可能,有个宅子,爱住不住,他们也想顺梯子下,不然被架在墙上,人财两空。”甘屠户说。 刘三娘还是不信,甘屠户看她,“我说了若是她能生个男孩,就让她进门。” 刘三娘急了。“这话你也能说,你还真准备让她进门啊?” “放心,她这辈子都生不了。”甘屠户说。 “你能保证?”刘三娘问,“白玉娘嫁给秀才这么多年都无所出,和老二就那么一次就怀上了,你知道她后面不能再生?” “她怀不上的,若是怀上了,就必然是别人的野种。”甘屠户说,“老二这几天天天喝药,我在里面给他加了点料,再多喝几次就生不了了。” “你。”刘三娘一时语塞,手拿起又放下,甘小棠也张圆了嘴,我的天啦,阿翁这一招绝了,先给白家人一点指望安抚住,但实际上这个指望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你可真行,对你自个亲儿子也能下这样的狠手。”刘三娘有些埋怨。 “本就是他管不住自己,才会有这样的祸事,现在他儿子也够多的了,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好好将孩子拉扯大,再让他们娶亲生子就够了。”甘屠户说,他只两个儿子养大不算费劲,为了他们成婚也为难了一下,这还得亏大儿媳妇是没娘家的。 “这话你不要同他们说。”甘屠户说。 “我要说了,你们父子也当到头了。”刘三娘气急说,“真是搞不懂你,还有嫌孩子多的。”说完甩门出去了。 甘屠户端起茶缸喝了口茶,再看甘十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好像听懂了似的,甘屠户伸出手指碰碰她的脸蛋,“你觉得阿翁做的对吗?” “你二叔管不住自个,只能阿翁替他管住,这家要兴旺啊,全家人的心都得往一块使,你二婶要是和二叔离了心,你那些哥哥们心里也有想法,再说了,就这么点家业,自己亲生的都分不过来,还要分给外头女人生的,这日后是要出乱子的,阿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么以后,先把这些盘算好,总没有错的。” 甘小棠苦于自己不能说不能动,不然她非得伸手给她阿翁比个赞,厉害啊阿翁,这是扼制住事故源头啊,二叔管不住自个活该。? 第六章 刘三娘教子 甘十一满月也就是家里人热闹一下,给宋婆子送了一方肉过去答谢,宋婆子拉住邹小戏扯闲篇,“我给你家接生了十个男娃,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娃,你家阿翁都舍不得办酒啊。” “婆婆别笑我们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阿翁哪里有心情办酒。”邹小戏说。 “你家就是忒老实,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们便是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白家那样的人,要沾上可别想轻易甩脱。”宋婆子说。 “二叔心肠软呢,怎么着也得先顾着他的想法,白家那样的见进不了甘家门,转头就能把母女两又卖出去,还不是得二叔花钱买回来。不过现在也不算认,随便给个住所养着,就当养个猫养个狗,不在跟前,也不碍事。”邹小戏说。 “你家养个猫狗可真费钱。”宋婆子说,“甘二掌柜的这么多情可怎么得了,日后只怕有数不清的苦命女子都想贴上去让他救风尘。” 宋婆子看邹小戏还不明白的样子就说,“可能也就你们不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了,白玉娘和二掌柜啊,是秀才病重那会白玉娘回娘家碰上的,白玉娘哭哭啼啼说她婆母要卖她,二掌柜心生不忍就安慰了几句,估计就那么那个了。” “要是秀才死后才勾搭上的,她那孩子该是早产才是,我问过接生婆,是足月生的。” “一桩丑事,遮盖都来不及,谁还会去打听,在家里也没人敢说这个事。”邹小戏苦笑说,“让街坊邻居看笑话了。” “大家虽是说笑,但是心里也明白,二掌柜这是让人给算计了,白玉娘要真对他有情,怎么会拖到秀才死了才想起他,当初秀才娘说她无出要休了她,她可是跪了一晚上哭着求着,都求到里正那去了。” “赵四娘嫁了女儿没享到福,怎么肯让她守寡哦。” “我也不能说二叔的过错,事情已经这样了,走走看,好在阿翁是明理的,明说了不让她进门,也不认那个孩子。” “要不是你家阿翁摆的正,唐家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宋婆子说,才出元宵白大就让人打了一顿,旁人只道是又赌钱输了让人打了,哪里知道其实是唐家找人打的。 甘二养到二月才下床出屋,他那伤口早就好了,只是躲羞呢,唐钱儿依旧不和他说话,他自个也觉得没滋味,酒楼二月二开张,反正也没耽误事,到半下午没生意的时候,甘二坐在柜台后发呆,突然站起说他出门一趟,让六子照看着店里。 六子是他请的伙计。 甘二去了芦苇巷,芦苇巷和如意坊隔了好几条街,得脚程快些,不然回来就晚了,白玉娘见了甘二就痛哭出声,说她做错了,害了二郎还害了孩子,她把女儿往甘二怀里一塞,就要去寻死,甘二如何能让她死,拦着劝下。 “你若是有了身子,也早该告诉我,早日过了明处,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甘二说,他自个都没想到白玉娘会怀了他的孩子,抱上门来他也一脸糊涂。 白玉娘抽噎着说,“我嫁给秀才那么多年都没身子,哪知道就那一次。” “我娘又说你家那个是个厉害不容人的,若是早让她知道了,这个孩子肯定保不住。”白玉娘看着他说,“我这一生从未做过母亲,叫我如何能割舍下这个孩子。” “那你早与我说,我也好有个准备,你这样生下来才抱过来,阿翁生气,不让你进门,弄得现在这般情况,好生尴尬。”甘二说。 白玉娘又哭着说自己死不足惜,若是她死了,甘二将女儿抱回去,阿翁必定不会不认的。 甘二只能好一通安慰,蝼蚁尚且偷生,好好活着不要总说死。临走还给她留了一些钱财。 等回到家中,甘二长吁短叹,也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跟自己娘诉苦说白玉娘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瞧着可怜。 刘三娘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嘴上说着要死的人是最不会死的,你如今多大,还会被这种话术骗。” “她要真一根白绫寻了干净,不用你说,我就能做主把她女儿接回来,她舍得死吗?她且舍不得死呢,还存着当掌柜娘子的心。也只有你会被她骗,骗一次不够,还二次三次。” “娘。”甘二委屈说,“我已经里外不是人了,干脆就把她接回来,也不当个什么,当个奴婢做杂事的也行。”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刘三娘只差指着他的脑门骂,“你前脚把她接进来,后脚白家那不成器的父子三就能到你的酒楼充岳家的派,你信不信?” “当初他们家要把白玉娘许给秀才,你在他们家受的委屈你都忘了?” “你忘了我都不能忘,他家先头借着想你们两个成事在你爹那沾了多少便宜我都不说了,他们凭什么说我儿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儿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脑子又活又能干,被他们嫌弃成这样,还累得我和你爹被说嘴,说我们无父无母无根浮萍。” “娘你别说,我知道我错了。”甘二闷声说。 刘三娘偏头深呼吸几下,才又对甘二说,“娘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但凡她有三分真心对你,我也不说什么,秀才娘之前说她无出要休了她,那个时候她回来,说要再许给你做妾,娘怜惜你也会帮着你劝你爹,劝你媳妇,但千不该万不该,秀才要没了她想起你了,她是红杏出墙,你又是什么,这也得亏是你给出了那么多银子,要是秀才娘告你一个通女干,这会娘就该去大牢看你了。” “她又为何生了孩子才上门来说?这孩子生下来就塞不回去,她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来硬逼你。但凡她有一丝顾虑你,顾虑这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来得不是时候生下来只会受苦,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家当初嫌贫爱富嫌弃你,现在也是嫌贫爱富想要巴住你,从头到尾她想的都是她自己。” “我的儿呀,你别只看她说了什么,你得看她做了什么。说的不一定代表她的心,但做的一定是她心中所想。” 甘二觉得娘说的也有理,但是白玉娘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都没消化,猛然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泪眼朦胧的诉说自己的不如意,他现在有能力,他也就想着略帮一帮,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甘二再没去过芦苇巷,每日就是酒楼家里,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暗涌尤在,唐钱儿还是没同他说话,两人见面一搭上眼就互相别开,后来还是让唐钱儿知道了甘二去过芦苇巷,当时没什么反应。 只是回到房里还是偷着哭了一回,在外什么都没表现。她是杂货铺的女儿,当初嫁给身无长物的甘二是低嫁,甘家三个媳妇,算起来只有她有娘家傍背,就算她不刻意欺辱人,都自有一股娇气在,尤其婆婆和长嫂都是好性的人,平常都让着她。 可人不能一辈子骄纵,这不活到三十几岁,总算是长进了。? 第七章 唐钱儿被激早产 就算怀着孕,每天二两肉三个鸡蛋的养着,唐钱儿还是日渐消瘦,只肚皮隆起,有些吓人。 邹小戏抱着甘小棠去开解唐钱儿,把理都掰碎了说,唐钱儿应得好好的,过耳不过心。邹小戏回来后没忍住对甘大抱怨。“二叔做的太过了。” “任怎么说,钱儿现在怀着孕呢,他这样对钱儿,有他后悔的时候。” “他们自个还拧巴着,别人劝是没用的,阿翁还能再打一顿?”甘大说。“要我说,老二家的也有错,老二为了开这个酒楼可是没日没夜,耗费心神,她来一句要不是她爹,老二能成事?这哪个男人听了能受得了。” 甘二和唐钱儿也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哪至于为了白玉娘就对发妻如此,只因那日唐钱儿怒极开口没了顾忌,说没有她娘家,他什么都不是,猪都杀不得,跟在父兄后面处理处理猪下水的货,因着老婆娘家开了店起了势,就做起这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事。 还有当初甘家底蕴单薄,接连娶了两个媳妇,又给两个儿子分了产,甘二想开酒楼,银钱就不足,的确是唐家给了不少帮助,但是甘二自认为后来银钱够了,还给岳家的时候照市面上的利息还高两分。 为了开这个酒楼,他是十二分精力都投入在其中,是他的立身之本,如今被枕边人说是依仗岳家的软脚货,可见她从来是看轻他的,这让男儿自尊如何受得了,若不是当日执意不肯去唐家接钱儿回来,也不会让他爹打的那样惨。 因着唐钱儿有孕只能把她接了回来,好脸色却是没有。 “话是难听,但是是假话吗?”邹小戏反问,“二叔再怎么辛苦,如果不是钱儿娘家给的钱,他有地辛苦吗?” 甘大说不过邹小戏,拱手求饶,想要抱过甘小棠来哄哄,邹小戏眼一白,“你洗澡了吗,一身臭气就想抱女儿,别惹她哭。” 被点名的甘小棠一脸无辜。 七月热的时候,邹小戏在廊下铺了竹席,四周围着竹栏,任十一在里头爬玩,家里这么多孩子,女人们可没有清闲的时候,都是从早忙到晚,唯一得闲的唐钱儿便坐在竹席边上,看着甘小棠。 甘小棠看一眼她高耸的肚子,不敢靠近,只在边边上玩,任她怎么逗弄都不过去。 唐钱儿逗弄一会见甘十一不过来,也就不再说话,人坐在跟前,神魂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大姐。”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喊道。 甘小棠耳朵一尖,这个声音好耳熟,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娘的,二叔的外室。 甘小棠神情紧张,看看四周,娘和阿婆去后院晒腌菜,前院就一个她,一个二婶,这女人这时候上门来干什么? 唐钱儿有些迟缓的回神,再迟缓的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她静静看着白玉娘,身形瘦削,穿一身粉红衫儿,手上一对绿玉镯子,衬得皓腕如雪。唐钱儿走神想,白玉娘和她差不多大,如今还有这等风流体态,难怪甘二喜欢。 想到甘二,唐钱儿胸口刺痛,不再走神,她大着肚子,不能弯腰抱起甘十一回避,只好坐着全当没听见。 “妹妹来给大姐请安了。”白玉娘怯怯的说,她看见唐钱儿高耸的肚子眼底也有嫉恨,甘屠户说了让她生个儿子就进门来,她娘也使劲催她用力,但是甘二老是不来,就算偶尔来了,也只看看孩子,并不留宿,她就是想生孩子也没地生。 再有甘二看她也不像是有情谊的样子,女子其实心挺细的,男人心里有没有你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她只能安慰自己甘二和唐钱儿也还没和好,趁着这时间她还有机会。 “大姐,你看你现在行动不便,家里大小事务都累着婆婆和大嫂,我实在于心不忍。”白玉娘说,“大姐就当我是个丫鬟,我进门来就是为了伺候甘家老小的,大姐行行好,放我进家来,只要我进来,就是要二郎再不来我房里,我都愿意。” “这事不由我做主。”唐钱儿说,“你跟我说没用,去跟甘二说。” “二郎心疼我,心疼十二,但是他顾及着你娘家,不敢说话。”白玉娘语带哽咽的说。“大姐,十二只是个女儿,我如今恐怕也生不出来,大姐实在不必这么防备我。” 白玉娘知道怎么刺痛唐钱儿,果然唐钱儿怒道,“我肚子里的才是甘家的十二,你的女儿是不被甘家承认的野种,也敢称十二?称的哪门子十二?” “无论如何,十二是二郎的亲骨肉,二郎重情义,你越不让他认女儿,他就会对女儿越好,就会越觉得对我歉疚。”白玉娘做着可怜状说着锥心话,“大姐,夜晚睡觉不觉被窝空荡吗?”她偶尔套话成功知道甘二如今和唐钱儿是分床睡,但是这话落在唐钱儿耳里就像是甘二故意同白玉娘说他们的房中事,去讨白玉娘欢心。 唐钱儿脸色愈白,眼里的怒火就越胜,“你夜晚睡觉不是一个人,野汉子暖着你。” 白玉娘看着她,“大姐不要动怒,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你。”唐钱儿站起怒骂,“你这个不给女儿积德的贱人也敢来教我积德?你女儿摊上你这么个丈夫还躺在病床上就勾搭别人家汉子的娘,才是缺了大德,你看她日后有什么好下场,顶天了和你一样,给人家做外室,一辈子见不得光。” “你骂我怎么下贱我都生受着,你怎么能诅咒我女儿。”白玉娘嘤嘤哭道,“孩子是无辜的,你也是做人娘的,心怎么这么狠。” 甘小棠看见院门口进人了,看衣服像是二叔,但是唐钱儿还没有察觉,还在痛斥白玉娘,哎呦喂,我的婶娘,这女人就是要激怒你,然后在二叔面前扮可怜,你可千万不要上当了。 她情急下扶着围栏颤颤巍巍站起来,往唐钱儿那走,还没走近就看见唐钱儿脚下的地一点一点湿了,这不会是血?!? 第八章 十一带着十二来 甘小棠吓得放声大叫起来。 甘二在酒楼里听说白玉娘去家里了,怕白玉娘刺激唐钱儿,匆匆而来,才进门就听到唐钱儿在大声咒骂他女儿以后要当外室,皱起眉还没来及喝止,就被甘小棠的大叫声吸引过去,唐钱儿也转身哄甘十一,“不怕,不怕,十一不怕,婶娘不是说十一呢。” 甘小棠指着她的裙子,着急喊道,“踢踢,滴滴,迪迪,弟弟!” 唐钱儿顺着她的手向下看,看到地上的水渍,这是羊水破了?唐钱儿后知后觉捂着肚子半坐了下来,“我的肚子——” 甘二看唐钱儿破水了,人也一下子懵了,这,这还没到时候啊,怎么就要生了,邹小戏和刘三娘从后院听到动静过来,见状拍着大腿疾呼,让甘二抱着唐钱儿去产房,跑到门口喊人去请稳婆,又要烧热水,一团慌乱。 白玉娘趁乱偷偷走了。 唐钱儿怀孕时心情不好,怀像也不太好,又早产,稳婆一进屋看了情况就说要坏,让人早去叫大夫。 “宋婆子,咱家十一个孩子都是从你手里接生出来的,这第十二个也必要平安落地啊。”刘三娘焦急说。 “我比你还希望能平安。”宋婆拧紧了眉,“今天这两个能保一个,都算不砸了我的招牌。” 宋婆的话让气氛紧张起来,刘三娘在屋里坐了片刻,随即出去,让甘文理把他几个弟弟看好,别跑远,万一,也能见上最后一面。 唐钱儿她娘听说她早产,套上车就过来,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下,险些摔倒,产房里唐钱儿一声凄厉过一声,刘三娘和唐钱儿娘都进了里屋,邹小戏进进出出的准备热水,甘大满头热汗的把大夫请来,又被打发去药铺买点参片,“年岁越久的越好,这是救人用。” 甘文理在外听的心焦,拦住邹小戏,“伯娘,我阿娘怎么样了?” “没事,好着呢。”邹小戏安慰他说。“你去看着弟弟们别乱跑,你娘很快就又给你生一个弟弟了。” 等进了产房,邹小戏的脸就垮下来,产婆说这一胎不太好,要她们做好准备,唐钱儿娘哭的都没声了,邹小戏抓着唐钱儿的手,“你这口气一定要憋住了,别松口,你不想别人,你也想想你亲生的这几个儿子,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你舍得抛下他们吗?” 唐钱儿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用力抓着邹小戏的手喘气说。“嫂嫂,要是我真挨不过去,我家那几个就托你惦记着。” 唐钱儿深呼吸后又说,“阿翁阿娘在的时候,我不担心,只是阿翁阿娘走后,就有劳嫂嫂从旁护着点别让他们被作贱。” “你休要说胡话,我自己这么多孩子都看不过来。”邹小戏眼含泪说。“你这一口气一定要撑住了,你都平安生了五个,没道理这个生不下来。” “娘,阿娘。”唐钱儿又唤起她亲娘来,她娘腿发软,根本走不过来,还是刘三娘半搂着过来,扑到床前。“好闺女,娘在这呢。娘在这。” “娘。”唐钱儿痛呼一下后断断续续说,“我要是不孝先走了,这几个亲亲外孙,娘日后要多多照问,哥哥嫂子也多多照问。” 听着这遗言般的嘱咐,唐钱儿她娘泣不成声。“不要再说这些胡话,你好好的省着力气生孩子。”刘三娘说。 甘文理一直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心里焦急,瞅准机会一溜跟着进来。“你这孩子,快出去。”邹小戏一个不查让他钻进来,忙追着去拉他。“好孩子,别来添乱。” “阿娘。”半大小子哪里见过生产这样的阵仗,站在床铺前,全身的血都往下走,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喃喃喊阿娘。 唐钱儿还勉强冲他笑,只是边笑,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滑落,“二郎,娘的好大儿,娘要是不在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弟弟们,你要看顾着他们成家立业。” 邹小戏拉着甘文理往外面走,“大夫在这呢,你娘还有办法,你杵在这只会让你娘分神。” “伯娘,我阿娘会死吗?”甘文理问,他的眼前只有娘流的血,那么多,赤红的一片,“当然不会死。”邹小戏斩钉截铁的说,“她舍不得你们。” 甘文理出到房门坐在台阶上捧着头,甘二凑上来问你娘怎么样了,甘文理抬起头,眼睛发红,猛地一推甘二,甘二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没摔倒。 “你发什么疯?” “不要你在这假惺惺的关心。”甘文理盯着他爹,眼里满是仇恨,“你不是另外有家吗,你去你那个家关心媳妇孩子就好了,你还问我娘做什么?”他虽是半大孩子,也懂事了,也曾偷偷跟着去过芦苇巷看那母女,他心里早就存着被父亲背叛的恨。 “我娘今天会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你不是我爹。” 甘二被甘文理眼里的仇恨镇住,他都不知道,他儿子竟然恨他到这种地步,甚至让他产生他儿子会杀了他这样的错觉,甘屠夫把甘文理连抱带拖的拉走,甘大拍拍弟弟的背。 “他恨我!”甘二对甘大说,“我儿子竟然恨我。” 唐钱儿已经脱力,而且没有生存的意志,这在生孩子过程中是很致命的,大夫进去给她扎了几针,又用力的推她的肚子,不管怎么说,先把孩子弄出来,再这么折腾下去,真要一尸两命。 宋婆子跟着手下用力,一个胖娃娃被扯了出来,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哇哇大哭充斥着整个房间。“好家伙,这么一个胖小子,难怪生的这么艰难。” 宋婆子此时也顾不得说吉祥话讨赏,待到娃娃放声大哭便放在一边,抓着旁边放着备用的草木灰糊在产妇下面,这产妇出血没办法,止得住就活,止不住就死。甘二在外头听到孩子哭叫,但是半响也不见人出来,这下也慌了,抓着甘大的手。“大哥,钱儿不会有事?” “现在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等着。”甘大说。? 第九章 母子平安 甘二手在颤抖,他虽然这一年里对唐钱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是两人不是没有感情,甘二一下想到唐钱儿初嫁他时娇憨明媚的模样,当时他被白家悔婚,正是怀疑自己的时候,这么一个漂亮家里又好的小姑娘想嫁给他,他很感激的,想着他也不是白家说那么无用。 唐钱儿嫁给他是下嫁,初到甘家是有些小架子,但是对他却是没得说,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他想开酒楼时谁都不支持,只有她把嫁妆拿出来支持他干,头先酒楼生意还没起来,也是她偷偷变卖嫁妆贴补,还不让他对外说。那时每天最放松的时候就是忙完一天回来听她抱怨儿子太调皮,不肯去私塾,又和街尾铁匠家的儿子打架了等等,他都会很骄傲的回道,不愧是我儿子,随我。钱儿就会娇嗔,还当是好事不成。 甘二以为他是受够了唐钱儿的骄纵脾气,现在想来,一点一滴都是她的好。甘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甘大惊问他干嘛,甘二流着眼泪说,“大哥我不是人,只要钱儿好好活着,我以后再也不让她伤心。” 从午后到日落黄昏,产房里都没人出来,甘屠夫和甘大来安置孩子时,才发现甘小棠一个人在竹席上坐了一整个下午,不哭不闹,甘大心疼的抱起女儿。“爹的好乖乖。” 甘小棠困的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不过她还倔强的醒着,想要等一个好结果。如果她会说话,一定跟大家说,都是白玉娘过来说东说西才会让婶娘早产的,现在婶娘会这么危险,都是白玉娘害的。 二叔罪过也很大,哼。 奈何她脑筋清楚,喉舌没跟上发育,她说一大通只是叽里呱啦听不清楚。 到了半夜,周大夫才一脸疲惫的出来,半边衣服都叫血浸透,“元气大伤,但好歹是救回来了,起码两三年间都要好生休养,不可劳累,不可动怒,否则寿年有碍。” 甘二抹了把脸上的泪,就跪下给周大夫磕了个头,“先生救命之恩,大恩大德。” 周大夫摆摆手,“先别忙着谢,有件事不好瞒着你,尊夫人日后恐怕是不能再生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甘二连连说,哪还顾得上这个。 甘小棠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红色襁褓,她爬过去看,是一个胖娃娃,白白胖胖的,甘小棠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小婴儿就眉毛皱起像是要哭,甘小棠心虚的拿开手。 邹小戏进来,身上还带着厨房里的烟火气,她抱起甘小棠,“这是弟弟,小十一带来的小十二,自在弟弟。” 甘小棠眨眼眼,孩子平安了,母亲也一定平安。 “你婶娘生孩子太累了,得好好休息几日,弟弟这几天跟着我们睡。”邹小戏说,她去拧了帕子给甘小棠擦脸。“今天啊正式给你开荤,婆婆给你熬了鱼汤,煮了肉面条,开心。” 甘小棠给面子的咧嘴笑两下,她自长牙后就想着开荤,只是邹小戏不让她如愿。后来乐滋滋吃面时她才想到,婶娘连崽都不能自己带,肯定也没奶水,邹小戏一个人的量可喂不了两个娃。 甘小棠兀自感谢弟弟,弟弟来了,她终于可以戒奶了。却不知刘三娘看她吃面吃的香,别过头偷偷抹眼泪,没到周岁就没奶喝了,真真可怜。 虽然过程艰辛,但好在母子平安,唐钱儿这样子,洗三满月估计都不好办,甘屠夫就置办了一箩筐喜蛋,一箩筐喜饼,放在家门口,供邻人取用同喜。 唐家接了老太太回去,又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唐钱儿她嫂子在家里哀叹。“从前家里那么多事都是三个女人在做,现在钱儿躺着要照顾,她大嫂有两个小的要看顾,亲家母再能干,也要累死了。”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没个亲戚帮衬,遇上事多难啦。” “亲戚多有什么好处,碎嘴皮子也多,我看亲家这样清净才好。”唐钱儿大哥说。他跟爹娘商量下,就请了相熟一个车夫的老婆,让她去甘家照顾唐钱儿,照顾到唐钱儿能下床再说。 甘家自忖是贫苦出生,不好有几个闲钱就做出请人帮佣的轻狂举止,所以之前家里一应大小都是刘三娘婆媳三人照应,好在三人都是能干的,也没觉得劳累,虽然接连生孩子但到底是交替的,你生时我身子利落,我生你也生子利落,互相照顾着也过来,现在事赶事的就觉出不足。 这唐家送了一个人过来照顾,也是担心甘家照顾的不好,这要是两家差不离,唐家此举实在打脸,但甘家虽然家底颇丰,但到底才得三世人,家中既无底蕴,也无亲友帮衬,甘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生受着。 又过了两日,刘三娘发话,让去外头请两个平头正脸,爽利干净的妇人到家来帮忙,“我如今不当用了,老二家的离不得人,再不请人帮忙,生要熬死老大家的。” 老母亲发话,早有此意的甘大甘二马上就去请了两个人回来,甘大请的自家佃户的媳妇,名唤春姐,比邹小戏略大一点,颇有些力气,人也老实不是那碎嘴的性子,正合了刘三娘的意。 甘二却是请了一个年轻妇人,胸脯隆起,才生育不久,甘二不能让自己儿子饿着,也不想让侄女没了口粮,起意倒是好的。 只是刘三娘一见人就不喜,留在家中三日,见甘小棠并不愿意喝她的奶,就给了一些钱让她自归家去。 “原看着也像样了,这一年尽出昏事。”刘三娘跟甘屠户抱怨说,“他自个才出了那不体面的事,还叫年轻妇人来家,岂不是白给人嚼头。” 原先甘家兄弟和睦,婆媳相得,子孙兴旺,今年初因着白玉娘的事,在坊里算是丢尽了脸,刘三娘都不爱去掺和外面的热闹。 “他也是好心。”甘屠户说,“我听说有人家寻得那好母牛,母羊也能产奶喂养孩子,我去寻摸寻摸。”?? 第十章 白玉娘之过 甘二请的人被娘驳回去又不知为何,长子不给他个好脸色,幼子养在嫂嫂房里也不好时时抱出来相见,长日里无事,就枯坐在唐钱儿房里,闻着药香味发呆。 唐家送过来的人唤江娘子,家里男人靠着唐家营生,对这姑奶奶自然十分尽心,观察甘二几天便说,“二爷想要求和,拉不下面子呢。” 唐钱儿气且没那么容易消,再加上身子不爽利,并不应声。 江娘子又劝,“姑娘不趁这个时候把二爷心归拢回来,真要便宜那狐媚子不成。” 说到这,唐钱儿想起要计较的事来,忿忿道,“当日若不是她登门来气我,我好端端的怎会受这番苦楚,好在天可怜见的,母子平安。若真叫她如了愿,骨肉分离,我便是做鬼也放不过她。” 这外头只知道唐钱儿怀像不好,早产,并不知道这里头还有白玉娘的事,江娘子也不敢隐瞒,回了唐家禀告。 唐家上下正心疼钱儿此番遭罪,听到还有缘由,唐掌柜怒发冲冠就要往甘家来,还是唐钱儿娘死活拉住了,“你这样去,真的要做不成亲家了,那亲亲的外孙你竟一个都不要了?” “我家又不是养不起,让钱儿这六个孩子都改姓唐,让甘二另娶个媳妇生去。”唐老丈说,他家也有几代经营,偏到他这子嗣不丰,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嫁了倒是连串生,儿子这除了一个独女竟是再没有消息。 这两年唐老丈也存着心思,让唐钱儿过继一个儿子给她哥,改姓唐,或是娶了表妹,肉烂在锅里,不会便宜了外人。 眼下正好是个机会,甘家理亏,唐老丈盘算着,至少最小的两个得给我,娶不了表姐,为表姐倚靠也好。 “你休要糊涂。”唐钱儿她娘说,“钱儿当初是自己要嫁的甘二,你看她回来说要和离,脸上可有半分欣喜样子,你倒是好上门去替女儿和离,回头女儿黄土一杯,我看你去哪儿后悔。” 唐掌柜又萧瑟,他人到中年才得了唐钱儿,如珠似宝,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么受的住。 “先头娘就说了,甘屠户是守信重义之人,可为亲家。这事女婿不地道,亲家可没有半分不对的地方,你当你那宝贝女儿,若是嫁了别处,能有这样威风?”唐钱儿她娘说,“我先去亲家那坐坐,看他们怎么给交代,再论其他。” 甘小棠也觉得奇怪,依着二婶在娘家的架势,被人激得早产,怎么也不见人过来问声,难道这又是小事了? 这不是小事,只是事发时候只有三人在,白玉娘偷溜还来不及,唐钱儿又顾不上,再有甘小棠,丁点大的人,一个弟弟都喊不像怎么说? 刘三娘出来的时候,白玉娘早走了,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一遭。 所以唐钱儿她娘上来一说,她都愣了,“还有这样的事?” “亲家和我一同去问问钱儿罢,我也是一头雾水,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钱儿走了性,总要弄清楚,两家才没有隔阂。”唐钱儿她娘说。 两人一同前去唐钱儿房里,邹小戏听见人来就想抱着十二出来给外祖母相看,却只来得及看她们背影,邹小戏皱起眉头,将十二又抱了回去,半开着窗,关注着那边情况。 唐钱儿看见亲娘又想哭,听老娘问是不是确有其事,立即大哭反问,“娘心里我竟是那样的人吗?” “阿父教我,纵是女子,也要行的光明磊落,我都欲将掌柜还与她,何必构陷她。” “老二是你夫君,是我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什么叫还给她?”刘三娘正色说。“你只管如实说,阿翁自要给你个交代。” 唐钱儿说白玉娘来央求她让她进门,又嘲笑她失了夫君的心,还拿她腹中孩子赌咒,“我心里本就不痛快,她还要送上门来招我,我经不得激,就中了她的计,要不是十一叫醒我,只怕我早就和我苦命的儿一道去了。” 情绪激烈到羊水破了都不知道,只知道和人叫骂,等到自个发现,怕早就迟了。 刘三娘说她去告诉阿翁,必不叫钱儿白受这罪,唐钱儿却不让她去,“本来就是和江娘子抱怨一下,没想到她脚快回去告诉了娘,如今又叫婆婆知道。” “此事叫阿翁知道又能如何,阿翁不让她进门,也不认她生的孩子,我已经很知足了,难道还能叫她们去死不成?”唐钱儿说,“我既然又痴又傻,不曾早发现他们之间的事,如今这些事我就只能生受着。” “都是我的命。” 唐钱儿她娘搂着她哭一场,“你个孽障,可算是想清楚了。” 刘三娘在一旁赌咒发誓,必不让甘二再欺负她。 唐钱儿她娘走前去邹小戏那看外孙,抱着甘小棠爱不释手连连夸赞好孩子,还要褪下手上一对镯子送给她,邹小戏按住她的手不让,“小孩子家家的当不起。” “当得起。”唐钱儿她娘说,“要不是她,钱儿这次真的就坏事了,十一这是救了她婶娘的命。” 邹小戏死活推说不用,直到两人推拒吓到甘自在,引得他哇哇大哭,唐钱儿她娘才作罢,甘小棠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心想,原来这样的流程在哪朝哪代都有。 这事甘屠户能不知道,甘二却不行,刘三娘一脚踢在儿子背上,让他进屋,“钱儿生产那日白玉娘来家了?” 甘二回想一下,好像有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我去的时候她正好走了。” “我告诉你她为什么来?她为了刺激钱儿来的。”刘三娘说,“你道钱儿这次为什么凶险,都是因为她。” “那不能。”甘二还说,“钱儿那嘴,便是十个玉娘加起来也不如。” “你还心疼她?”刘三娘又上手拍了他一下,“白玉娘站在那钱儿就能心气不顺,她再说些和你亲亲热热的话,钱儿能听了?” “这次要不是十一发现的早,你就等着一尸两命,我看到那时候你去心疼谁。”? 第十一章 无效沟通 甘二在院子里踌躇了好一阵,最后才进了自己房,唐钱儿本和江娘子说话,看他来了头一撇不看他,甘二只得开口请江娘子出去,说他和钱儿说两句话。 江娘子自无不可。 唐钱儿拉起被子想盖住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恼恨你当日说话戳我痛处,这么久了也没给你个解释,你心里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甘二坐在床边说,“但是不管你怎么恨我,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 “我和白玉娘就那么一次,真的,我若是说谎,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的孩子,生的孩子,她上门时我同你一样的惊慌。” 唐钱儿在被子里冷哼一声,就那么一次你就确定是你的种?骗鬼呢。 “我心里对她确实还有些怜惜,但若说还有男女之情,那是万万没有了,我同你过了这十几年总不是假的,这次你生产艰难,我才知道自己没了你不行,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唐钱儿在被子里呸,那也没看你对我好到哪去,人要死了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 “后面我也去了芦苇巷两次,但是我只看了孩子,绝对没有碰过她,先头错事已经做下了,以后我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她心里想什么要什么都不重要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娘说是她来胡言乱语激得你早产。” “好啊,我算明白你当了大半年的哑巴今日怎么会说话了,敢情知道了你心上人做了坏事,来求我来了。”唐钱儿被子一掀对甘二骂道。 “不是,我没有。”甘二忙解释说。 “那好,那你说,白玉娘害得我早产,险些一尸两命,你准备怎么收拾她?”唐钱儿问。 “那你要怎么对付她,她还有什么能让你收拾的?”甘二无奈说,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女儿名不正言不顺的活着,已经很难了,“难道让她去死?” “我管她死不死。”唐钱儿吼道,“你要是舍不得她,就少在我面前做深情款款的样,我觉得恶心。” “钱儿。”甘二还要再说,唐钱儿又背对着他不说话了。“你要想气死我你就继续说,把我气死了再把你的心肝接回来让她做正头娘子。” 看着唐钱儿拒绝沟通的姿态,甘二着急又无可奈何。 他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他是真的来道歉,知道自己错了,他也是真的来保证以后不碰白玉娘的,怎么说出的话就被理解成这样。 之后唐钱儿还是不搭理他,就是偶有开口也是夹枪带棒的,没个好语气,芦苇巷那是不会再去了,只是按时让人送送钱去,这下真的应了自己说的那句话,里外不是人。 甘小棠原本以为甘自在只会在这住上几天,没想到甘自在一直住到了隆冬,从只能裹在襁褓里看甘小棠,到现在冷不丁也能抽一巴掌碰到她。 进入腊月,院子里飘着油炸果子的香味,唐钱儿穿着袄子来房里接甘自在,这是自唐钱儿生产那天后,甘小棠第一次见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只见她虽然躺几个月,但脸色还是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蜡黄,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如当初的银铃清脆。 看来元气还没有恢复,生孩子真是遭大劫。 “小十一脸粉白粉白的。”唐钱儿看着甘小棠看着她就逗弄说。“瞧着真喜人。” “专挑肉吃,能不好看吗?”邹小戏说,“喂她菜就不张口,这要不是娘拦着,我非得好好扳她这毛病。” “娘也是觉得她可怜,这么小就没得奶喝。”唐钱儿看着自己的儿子。“十二长大要好好谢谢姐姐,把口粮省给你。” “两姐弟感情好着呢。”邹小戏笑说,“所以叫你早点过来抱十二过去,免得晚上两人见不着了哭。” 唐钱儿抱起甘十二,在他额头上亲昵的蹭蹭。“外头那个取了名叫慧娘,总不能让那个没脸皮的叫着十二,明明比十一大,硬要排上甘家的序。” “我看二叔心里还是你重要些。”邹小戏说。“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 “什么苦什么甘,就这样。他之前装的那么好,还不是有了白玉娘,现在这副做派,我是不敢信的。”唐钱儿说。“他倒是让我再修养一阵,我既然好些了怎么能看着嫂嫂一人带两个奶娃,这也太辛苦了。” “从前不也这么过来的,咱们总是前后脚生娃,混着带也是常有的事,现在还有人能搭把手,可轻松多了。”邹小戏说。 “江娘子昨日就叫不必来了,二爷另找了个,是后头巷子里的周娘子,早上来,晚上走,不在家过夜。”唐钱儿说,“他依旧不让我做事,说周娘子要不够,就再请一个,我没让,家中诸多开销,省得一文是一文。” “可不好在此处要强,身子骨要紧。”邹小戏说,“怎么着也得活到看着这小的娶媳妇才够本不是。” 唐钱儿点头,“原想着生了小十就该没得生了,嫂嫂生了十一,倒又给我带来一个好儿子,我现在想起还后怕,万一十二在我肚子里有个差池,我怎么对得住他。” “如今你也能出的房门走动,就不要想那些过去事,你这番病重,我看孩子们都吓的够呛,得好好哄回才是。”邹小戏劝他,“总是我们一家行善积德,与人为善才得老天庇佑,有惊无险。” 唐钱儿点头,又似埋怨似夸赞得说了些甘二体贴之处,才抱着甘十二回去。 甘小棠知晓甘自在不会在这常住,但是这眼睁睁看着自己陪(玩)了快五个月的弟弟被人抱走,还是有些不开心。 甘大回家时就看到自己的宝贝闺女背对着门坐在榻上,又像面壁又像生闷气,“十一这是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房里少了个人?”邹小戏说,“十二叫他娘抱走了,她有些不舍呢。” “怎么这么急。”甘大说,他去抱甘小棠,甘小棠软绵绵的靠在他肩头上,“十二就住在对门,白日里让婶娘送过来陪你玩好不好?” 邹小戏白了她一眼,“十二落地后拢共没和他娘亲近几回,你就只想着他来给你闺女做伴。” “她现在心里不犯轴了?”甘大问,弟弟那事确实不光彩,但是闹得这般要死要活也是唐钱儿自己找。 “好了。”邹小戏掩嘴笑说。“才过来跟我说了好一通二叔的体贴小意。”唐钱儿要强,不肯示弱于人,出了丑,就要把脸面圆回来。 “肯好生过日子就成。”甘大说,“十一腊月的生日,这洗三,满月,百日都不曾好好过,我去跟爹说,周岁的时候请一台戏班子,好好热闹热闹。”? 第十二章 甘十一周岁(上) 无独有偶,甘屠户也正想着这事呢,甘家这一年虽然接连添丁,但气氛实在说不得好,好不容易到年末了,不如趁着孙女周岁时大办一场,去去晦气。 甘家就这么一个孙女,先头委屈了,现在缓过劲来却是不肯再让她受委屈。 刘三娘取了金子给甘小棠打了一套长命锁,一个金项圈,又有一对实心的金手镯,金脚镯,“就这些加起来应该和那个宅子差不多了。”甘家与别家不同的是,甘家两个儿子都成亲后,甘屠户就把家产一分为三,他和刘三娘一份,两个儿子各一份。之后赚的钱交一部分给刘三娘,刘三娘管他们吃喝穿用,其余钱就自己支配。 两个儿子不是一个赚钱路子,两个儿媳妇家底也不同,强行均贫富,只能让他们兄弟生隙,还不如各过各的,一大家吃穿甘屠户也贴补一下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再各自有点私房,想要开小灶也随意,大家都欢喜。 这想要家里兄弟和睦,家长就要一碗水端平,尤其是有了媳妇以后,不能让媳妇背后嘀咕,刘三娘心里有数呢,先头给了一个小宅子给二儿安置外室,现在就要有足金首饰给大孙女过生日。 “也好,往年我总想年节时请个戏班子来热闹,但是咱家亲戚少,为自家看特意叫戏班子怕被人说轻浮。十一生的好日子,以后年年都能在这个时节叫戏来看。”刘三娘笑说。 时人爱戏好听个曲儿说个书,但凡是略整齐点的酒楼客栈都会聘请个说书先生或是琵琶娘,这家里有喜事也喜欢叫一台戏班子热闹热闹。大户人家自不必说,小户人家家里地方不够倒腾放一个戏班子的,就在坊间找一个空旷地,一天唱三场,若人多了,还有别处的货郎小摊贩过来,能得一场好热闹。 正日子里,一大早,甘小棠就被打扮的红彤彤的往正房里一抱,刘三娘把新打的项圈给她戴上,甘小棠傻乎乎的用手去摸,真金子吗? 还有点坠脖子,这重量是合理的吗? 唐钱儿也打了一对金圈给甘小棠,手上戴不住,就用红绳穿了挂在身上,等到唐家来人,也是送的金圈儿,不一会身上就挂了一圈。 甘小棠反而淡定了,肯定这世界黄金产量充足,稳住,想想人家潮汕新娘,小场面,莫慌。 等客人到齐了,还要安排抓周,这对伪儿童来说小菜一碟,甘小棠先抓了书本,后抓了印章,仰着头等大家夸奖她,大家夸她聪颖知书达理,又说拿的印章在手,日后有诰命在身,然后一圈人又眼巴巴的看着甘小棠。 甘小棠有些迟疑,难道要把这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拿起来,那会不会太贪心了,她看来看去,针线用红绸布包着,又大又醒目,甘小棠了然,跑过去把针线抱在怀里。 这下众人的夸奖更真心实意了些,说甘小棠心灵手巧,必是众人所求之好女。 甘小棠过生日的乐趣瞬间被冲淡,想当年小孩抓周,不拘男女,抓到粉红色钞票就会赚钱发大财,抓到书就是会读书以后是个文化人,抓个印章,那就了不得了,以后要做大官的。现在抓到书说不定也要做个文盲,抓到印章的诰命,不是靠丈夫就是靠儿子,只有抓到针线才是她的真实人生。 甘小棠叹口气,她还能见到社会进步,男女平等的那天吗? 旁人是不管甘小棠这些愁绪的,说是她过生日,让她在一旁好生待着不吵闹就是帮助,大人们热闹着交换八卦,交换育儿经,越说越热乎,满堂欢庆。 甘屠户早两日就让甘大往街坊邻居走了个遍,邀大家过来吃酒,甘屠户一家虽然是外来人,又无宗亲长辈,但是自住进如意坊就急公好义,不吝钱财,再加上家和人正,不恃强凌弱,邻居们也乐与和他们交往,合家上门来吃酒席,男人们饮酒,女人们聊天,戏台子前面用厚毡布做了围栏,烧着炭盆,就是露天也不太冷。孩子们跑来跑去,甘文理偷翻出家里买的炮仗,领着一帮孩子跑远了放,闹嚷嚷的开心。 整一坊只有白家和她的姻亲张家不在这热闹的行列。 张家娘子一早听外面热闹的声音就在家里敲敲打打,家中孙儿醒来后就闹着说要去看戏,被她好一通凶,连着儿媳妇一同骂,“看看看,看鬼啊,那是给你看的吗?人家都不曾请你,你上去凑什么热闹,不嫌丢人。” 儿媳妇也不怕呢,梗着脖子回道,“戏摆在外面,又不进他家,怎么看不得?” “你就缺这一日戏看?都不准去。”张娘子骂道,她生的女儿嫁给白家的儿子,嫁过去十余年只生的两个女儿,日子本就不好过,若叫白家见着他们去凑甘家的热闹,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她女儿。 回到房中对着丈夫又是一阵窝火,“当初我说甘家大郎行,你非说人家单薄,要嫁给白家,这下好了,甘家日渐丰厚,白家,不说了,我要早知道他们家是那样的好家教,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让女儿嫁进那个狼窝。” “现在说这个做甚,总归,也是秀娘不争气。”张家当家的说,他心里也悔,但悔有用吗?外孙女碰上这么个姑母,日后哪里有好亲事说,少不得要去远地方说亲。 “白家又说让我们出钱典妾替秀娘生个儿子。”张娘子说,“这钱也不是出不起,但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但凡他家能对秀娘好些,这钱我也出的甘愿。再说他家哪有他说的那么钱紧,赚了几个钱都花在女人肚皮上,生不出儿子来怪秀娘,也没见他在外头生个儿子出来,可见是他自己的原因,生而无德,活该无子。” “一家子那么热切的想让白玉娘攀上甘家,还不是为了甘二的钱。” “再看看,实在不行,这钱还得出。”张家当家的说。? 第十三章 甘十一周岁(中) 甘小棠边过周岁边被街坊议论,从请的小有名气的戏班子,流水面,席面,甚至甘家小子们拿出来换的炮仗都是可以看得到的钱,一合算,一个孙女的周岁起码花了普通人家半年的嚼用。这坊间住的都是差不离的人家,吃穿大面上是无忧的,但是为了万一,平常还是要节约。平日里只知道甘屠户家应是有些家底,但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这样的底气。 啧啧。 难怪白家那个女儿死把着甘二不放,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何苦要嫌贫爱富把女儿嫁给秀才,结果秀才短命还是秀才,甘家早就不是当初的甘家,白家好好的正头娘子娘子不做,要做外室呢。 白玉娘听闻甘家的热闹,抱着女儿好生哭了一回,女儿前几日生日冷冷清清,若是女儿在甘家,就算没有十一这么热闹,至少也得置办几桌,旁的不说,亲祖母那套长命锁少不了,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有。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现在还不想着怎么把甘二哄好,难道真的要在这小房里住一辈子不成?”赵四娘说。她吃着桌前的点心,甘二人不怎么来,钱倒是给的足,本来还请了个婆子照顾她们母女。被赵四娘说动,让她来照顾白玉娘,那份钱也归她得了,她正好也到女儿这躲躲清闲,甜甜嘴。 “我能有什么法子?”白玉娘哭道,“自那边生了后,二郎总不到这来,我连面都见不上。” “当初是不是错了?应该先进了甘家门,再怀孩子,好过现在这样,连孩子都进不了门。” “她家那个母老虎,要先让她知道了,你还能有这个孩子?”赵四娘说,“甘家儿子多,女儿金贵,你看他大嫂生的那个,刘三娘自个都没打过金镯子,给她孙女打了一整套项圈,足金足两,一点铜都没掺。” “你生了慧娘,再好好笼络甘二,生个儿子,你这辈子就稳妥了。”赵四娘说,“你爹是个没成算的,只想着你当举人娘子,结果选的女婿是个早死鬼,到死也没考上个举人,平日里也不怎么跟咱们往来,秀才娘,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活该年轻时死丈夫,年老时死儿子。” “娘。” “好了好了,我不说。”赵四娘说,“娘总归不会害你,你当初要不是听了娘的话去找甘二,这会还不知道被你那婆婆卖到哪去,这失了儿子的寡妇,心狠着呢。” “我丈夫还没死就和甘二,甘家伯父恐怕是不会让我进门的。”都是街坊,谁的脾性大概都知道,白玉娘那时是真的惊慌失措,被她娘连吓带哄的,比起被婆婆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抓住甘二至少还能留在熟悉的地方。怀了孩子她也第一时间想告诉甘二,她心里可激动了,嫁给秀才那么多年,她以为是她不能生。结果她娘也不让说,说生下来后再说最稳妥,她偷偷藏在家里怀孕生子,生了个女儿虽有些遗憾,但是想着甘家没有女孩,这个女孩金贵。没想到甘二嫂子立马就生了一个孙女,甘屠户不准她们母女进门,现在被养在这地方,每日枯守着不敢出门,像个见不得光的赃东西。 她日琢磨夜琢磨,就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甘二既对她还有情,怎么也不应该那么仓促的。 “他不同意,他总会死的,等他死后,两兄弟分家,你再进去,做你的酒楼娘子。”赵四娘说,“你颜色比他家的好,慢慢熬,总之是她憋气。” “进不进甘家门其实不算什么事,你当甘家的女人好做,那么多人就等着三个女人伺候,从早忙到晚没有歇气的时候,你现在独门独栋的小房子住着,难道不比她们舒坦?” 太阳下山,宾客渐散,刘三娘站在厨房边上,中午宴席还剩了不少菜,都收拾干净用油纸包着,宾客走的时候带走,回去热热又是一顿菜,再有没送完的就要送到地窖冻着,等到年后慢慢吃。甘屠户见了就说别冻着了,等到年后又有过年的菜要吃,今日是十一生日,是好日子,送给街上乞丐,让他们也沾沾十一的光。 春姐准备拿着扫帚扫院子时,白大一脚踢开门上来,“甘二,出来!你家二郎往我家院子扔鞭炮,惊了人,吓了鸡,我这生蛋的老母鸡,被吓得不能生蛋了,你说怎么办?怎么赔?” 甘小棠原本都要昏昏欲睡了,被这一嗓子吓了一激灵,邹小戏忙过来抱住她,“不怕不怕,野狗打架。” 唐钱儿忙事没空,甘二抱着甘十二玩耍,唐钱儿见他们父子相乐,难得露出三分笑容,听到院中叫唤,手中帕子一甩,脸色一沉将甘十二抱过来,对甘二刻薄道,“还不快去,你那野舅子找你来了。” “什么舅子,你不要乱说。”甘二弱弱说。 他出来应对,还没凑近,就闻到一股酒味,他嫌恶的不再向前,“天还没黑,你到别人家来发什么酒疯?” “我发酒疯?”白大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跟我过去看看,我家的鸡被你儿子吓成什么样了?” 甘二甩开他的手,“这街上多的是小孩放炮,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家二郎放的?” “今天这街上的炮不都是从你家出来的,甘家好大的阔气,那炮仗一大把一大半的往外散,要不是你家老二指使,他们闲的无聊都往我家扔炮仗,都扔了一天了。”白大说,他今日在外喝酒,喝到刚才才回去,一进门就听到他两个丧门星女儿在屋里哭,他婆娘从厨房里打了一碗糖水卧蛋出来,老二媳妇倚在门边阴阳怪气的说,“今日家里可够热闹的,娘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去小妹那躲清闲去了,爷们爷们也不在家,外面放大鞭炮,咱们家点小炮仗,一会一个一会一个,这家里母鸡都吓得不生蛋了,嫂子还有心给两个侄女做鸡蛋吃呢。” “厨房里还有一碗,你要吃就端走,等会娘回来,想吃也没有。”张秀娘满脸疲惫的说。孩子本来在院子里玩,被后院扔进来的炮仗吓到了怎么哄都哄不住,正好今天鸡是娘出门后才下的蛋,给孩子吃了转头就说鸡没生蛋就行了。 老二媳妇一溜烟进了厨房,端起碗就走,白大没想到女儿哭是被炮仗吓的,只是一听说家里母鸡被吓得生不了蛋,狠唾一下,挽起袖子就要去甘家找不是。 “你这不是胡咧咧吗?小孩顽皮到处放炮,你要碰见了抓到教训一下也使得,你既没碰到人,跑到人家里闹,丢不丢人?” “我怎么丢人?”白大骂道,“甘二你别忘了,我妹妹还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大哥家的女儿周岁好大的排场,你自个亲女儿养在外面不管不问,寒寒酸酸,你问问自己,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说这些干什么?快走。”甘二说,“等会我爹出来,你就得不到好。” “我不走,我就骂,甘二你个窝囊废,你爹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你自己的女人你都护不住,你还说什么对我妹妹情深似海,我呸。”白大骂道。 唐钱儿听到情深似海这个词就听不下去了,她把孩子放下,出来看了看,抢过春姐手里的扫帚就往外扫,那个灰直往甘二和白大两个人身上扫,两人躲灰边走边退,出了院门,唐钱儿把大门一关,落锁,“你就搁外头家过,别回来了。” “悍妇,母老虎。”白大还要叫骂,甘二踢了他一脚,吓唬他说,“快走你,你再骂,等会她拿刀出来了。” 白大还是怕,骂骂咧咧的走了。? 第十四章 甘十一周岁(下) 甘二蹲在院子外面,揣着袖子,也不知道想啥,过了一会,甘博理在巷口探头伸脑的,瞧见甘二在就讪讪的打声招呼,“二叔。” “替二郎探前风来了?”甘二问。 甘博理立即摇头,“没啊,我就玩完回家,怎么,二郎还没回来吗?” 甘二骂一句臭小子,“你去喊他回来,白大已经闹完走了,没人找他麻烦。” 甘博理依旧说自己不是替二郎来探风的,要进去发现大门锁上了,就喊春姐来开门,春姐来开门,甘博理问怎么天还黑就锁门了,我们还没回来呢。春姐看了看甘二,甘博理点点头懂了,原来不是守在门口等他们,是被赶出来了。甘博理进屋子先要去逗弄一下妹妹。 邹小戏拍开他,“玩了一身灰,回来就招你妹妹,快去洗洗,把二郎喊回来,要吃晚饭了。” “二郎就在墙根下,我去喊一句。”甘博理手快在甘十一脸上捏了一把才出去,站在院墙下按照事先说好的咕咕叫两声,不一会甘文理就回来了,他看到院门口的亲爹也不打招呼,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唐钱儿和春姐在摆餐桌,邹小戏盯着孩子们一个个弄干净了再上桌吃饭,轮到甘文理的时候,邹小戏就问他,“今日往白家扔炮仗了?” “我可没让他们扔,但是他们知道我不痛快,替我扔的。”甘文理倒是光明磊落的很,他就是看白家不爽。 “大人间的事你小孩别掺和。”邹小戏说,“今天他只说吓了他家的鸡,明日要来说吓了他家的女娃,要来讹你,你怎么办?” “谁叫他家女娃倒霉,摊上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姑姑。”甘文理嘟囔着,到底是听进去了,下次直接冲着他家大人去,不为难他家中女孩就是。 “也不要冲着白大去恶作剧,他是大人,你是小孩,真对上有你吃亏的。”邹小戏又说。 甘文理嗯嗯几句,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饭桌上甘屠户问甘文理,“二郎,你今日叫人往白家扔炮仗了?” 热闹的饭桌一下寂静起来,甘博理看了一眼弟弟。“不是二郎,是我做的。” “不是大哥做的,是我做的。”甘文理说,“我瞧着白家门就来气,没多想就往他家扔了炮仗,那些人也是为了替我出气,才跟着往里扔炮仗,我扔的后院,听着没人声走动我才扔的。” “没多想也想的挺周全。”甘屠户哼道。 饭桌又一阵沉寂,甘小棠看看左,看看右,觉得她二哥扔几个炮仗怎么了,担心阿翁继续骂二哥,就伸出手对她二哥甜甜喊道,“二哥,抱。” 甘文理朝她摆手,但是甘小棠持续的举着手,“抱抱。” “你二哥做了错事,你还要他抱,担心他挨骂。”甘屠户说,语气却是一松,显然是不准备再追究此事。 甘文理越过去抱起甘十一,穿着厚厚冬装的小团子软软香香的,甘文理摸摸她的耳垂,小声说,“多谢十一帮哥哥解围了,等十一大了,哥哥给十一打钗环,打大个的。” 甘博理巴巴看着他,啊,小妹妹他也想抱。 赵四娘回家先去看了鸡窝,问了母鸡今天没生蛋,先骂了几句母鸡,再借着母鸡骂了几句张秀娘,再问白大白二都没回来,又骂了几句儿子随老子都是不着家的货,随后又拐到骂儿媳妇们没本事,拢不住爷们。 等到白大骂骂咧咧回来,赵四娘才知道他去了甘家,气的往他背上拍了几下,“你个要死的货,我不是说了吗,在你妹妹没进甘家前,不准你去甘家闹。” “甘家都给玉娘在外头置办了宅子,哪里还准备把她接进家去。”白大说,“这跟娘你想的可不一样,咱们再不吱声,就只能这么认了。”哪还有什么机会得甘家的好处。 “你知道什么。”赵四娘又拍了几下,“甘屠户自己说的,只要玉娘生了儿子就能进门。” “真的。”白大说。 “甘屠户一口唾沫一口钉,他既开了口,就不会不认。”赵四娘说。 “但是这儿子也没这么好生。”白大高兴后又有了新的担忧,“玉娘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和甘二倒是一次就有了,但是现在也有一年了,都没有消息,谁知道还能不能生?” “肯定能生。”赵四娘说。“甘二要真生不了,还不能借种了。” 白大眼皮一跳,“怕玉娘不愿意呢。” “她既然能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不都是为了活着。”赵四娘说。 白大觉得娘自有谋划,心中大定,往椅子上一坐就觉得肚子饿,便喊张秀娘,“你做的那糖水卧蛋呢,打一碗来给我吃。” “什么时候做的糖水卧蛋?”赵四娘尖叫喊道,“好你个贼婆娘,现在还知道说谎了,母鸡生了蛋你说没生,偷偷进了你娘三的肚子,个丧门星,个赔钱货,偷吃我的鸡蛋,还钱来。” 赵四娘骂着就要上去扭打张秀娘,张秀娘扭头让大女儿护着小女儿回屋里,不要哭,越哭婆婆骂的就越厉害,她呆站着想着让婆婆打骂几句出了气,早些结束就好了。 她看着白大,这人丝毫没觉得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看着自己的婆娘被自己娘打骂他只挖挖耳朵,“骂骂就算了,让她去做饭,我饿了。” “这些年不知道偷吃了我多少鸡蛋,去卖你的肉,卖你的心肝,把钱还给我,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赵四娘扭打着张秀娘。 就在此时大门被敲响,赵四娘停了骂让人问是谁,张家娘子在外喊道,“亲家,是我,我过来给你送肉来了。” 赵四娘喘匀了气,推搡着张秀娘去开门,还低声威吓她,跟你娘少说些有得没得。 张娘子在外其实早就听了七七八八,所以张秀娘一开门,两人眼眶俱是红红,张娘子也不说其他,递了满满一大海碗肉给她,“有这么多,你和大丫二丫多少能混点肉渣。” 张秀娘不想接,“怎么送来这么多?娘,你们自己吃,别送过来了,就是喂狗也比喂了这家人强。” “别人送来的,家里还有。”张娘子说,也不知道甘屠户是怎么想的,没请他们去吃酒,却还是送来了席肉。她知道赵四娘刻薄,女儿没生儿子这些年过的很艰难,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女儿嫁人了吃几个鸡蛋就会被骂成这样,她又从袖笼里摸了一串铜钱给她,“要吃什么去外面买,别吃她家的,反正你嫁过来也没吃他家一口饭,从前娘养你,现在娘还养你。” 张秀娘死死抿唇,在白家她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为了她生的这两个小的,她早就一死了之落个自在。 “娘,你说女人一定要嫁人,但是没告诉我,嫁人会这么苦啊。”张秀娘哽咽了。?? 第十五章 甘十二周岁(上) 过完年开春,甘小棠就能下地走了,随着冬装一件一件减,人就走的越顺畅,小短腿蹬蹬的,一个错眼没盯紧,人就能走了老远。 甘小棠不想被当异类抓起来,自认为比起同龄孩子来只出挑一点点,但她不知道就她出挑的这一点点就足以让人啧啧称奇。 女娃是比男娃乖巧好带,但是像甘十一这么乖巧的可不多,爱说爱笑,从学走路起就稳当,身上什么时候看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前两个月没有默契或是晚上来不及预警,再没尿过床和拉过裤子。 不爱哭闹,葡萄一样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你,仿佛你说的什么她都懂,你逗她她就给面子的反应,咧着没有几个牙齿的笑容,笑到人心里。学说话也快,喊人直甜到人心窝里。 她不闹奶,因为特殊原因吃饭比旁人早,给什么都吃的香香的,也不认生,谁抱都可以。甘屠户自觉身上杀气重,家中小孩都怕他,唯有这个心肝宝贝肉不怕他,看见他就咿咿呀呀的要抱。 甘屠户想抱久一点还不行,家里如今多了两个帮手,大家都轻松了不少,有闲暇哄孩子的功夫多,都喜欢逗乐甘十一,甘博理甘文理几个大的,原本已经到对小孩不感兴趣的年龄,现在有了妹妹,下学第一件事就是要来哄妹妹玩,几个半大小子挤在一屋,吵死了。 甘小棠从吃喝睡玩变成吃喝睡下地玩,兴头挺大,但是家里人想抱她的太多,过了初走路那兴奋劲,甘小棠又变成被人抱来抱去。抽空逗大人们玩对她而言也不是难事,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跟小了半岁的甘十二玩,甘十二也黏她,许是从襁褓中就培养的感情。甘十二虽没有十一那么好带,但是乖巧程度也远甚于他的哥哥们,这得来不易的么子是唐钱儿的心肝。 七月十八,甘十二满月,甘家一大早就开始热闹,春姐在厨房里烧水煮喜蛋,另一边灶上蒸饼下面条,甘屠户和甘大早就不在家中,早餐也就没规矩说要一起用,谁饿了就去厨房吃,大的几个已经开蒙,都在一家私塾,吵着闹着赶紧吃完要去上学。 唐钱儿扯着嗓子喊五郎别带着弟弟去玩土,才换的新衣裳,甘小棠人醒了又没完全醒,歪在竹椅上,被清晨微微凉风吹着,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邹小戏给孩子们检查书包。对大郎交代说,“昨日已经跟你们夫子说了,今日家中有喜事,上完上午的课你就带着弟弟们回来。” “老二说他舅舅今日会请戏班子过来是真的吗?”甘博理问。 “是呢,唐家舅舅请了戏班子来贺十二周岁,不过这戏不在街上唱,放在你二叔酒楼里唱,中午吃完饭你们可以过去看会,但是不要吵闹,不能闹着客人。” “知道了。”甘博理知道有戏看,高兴的吹了一声口哨,临走还不忘用力挤压甘十一的脸蛋肉,看她咿咿呀呀要流出口水才放手,“十一今日也要乖哦。” 甘小棠愤怒的看着他,这哥哥真讨厌。 到这家一年半了,甘小棠总算弄清楚了她的十个哥哥,其实也很好记,一七九是她亲哥哥,二四六八十是她堂哥哥,名字就是阿翁说的那十二个字中的博文明理、至善厚德、清净,后面再加个理,因为阿翁说做人做事都要秉理前行,初听清这八个字时甘小棠总疑心是哪所大学的校训,不过日常很少叫大名,都是叫排行。 兄弟们虽然都混在一起养,但因为实际还是分产过的,所以两家兄弟间还是有细微差别,比如今天她二婶为了甘十二周岁给堂哥们都准备了新衣服,她的亲哥哥们就只是穿着平常衣物。 倒不是说二叔的酒楼就赚的比她爹当屠户多,酒楼生意不稳定,她爹可是每天都要杀五六头牲畜,自个肉摊上也要卖肉,逢年过节就更多了,甘小棠每日听她娘记账,觉得赚的不少,她娘就是比较节省,家里孩子有一两套整齐衣服出门上学不会被人笑话就可以了,新衣服只有生日和过年时间才有,布料也都选的结实耐用的,不像二婶会选些好看的布料。 不过也不怪她娘节省,她娘是逃难到这边的孤女,被甘大救回来时就一身破衣裳,现在家里的这些银钱都是两口子分产后一分一厘攒下来,自然舍不得乱花。 她二婶可是杂货铺家的女儿,嫁进来时嫁妆都放不下,听他们闲谈时笑说唐钱儿到现在都可以说是自己养自己,没有用二叔的钱。 啧啧,果然还是得自己有钱。 呼啦啦出门了七个孩子,院子一下就安静下来,春姐忙完厨房的活又出来开始扫院子,周娘子这会才过来,笑着打完招呼问清楚老十还没吃饭,就去厨房弄了一碗烂面条来喂孩子,唐钱儿把哭起来的甘自在往甘小棠身边一放,脸上是抹了一半的粉,“嫂子帮我看一眼十二,我画完脸就来。” 邹小戏在屋里应一声好,等她出来,甘十一伸出一个手指让甘十二握着,甘十二抽搭着已经不哭了。 “十一真乖,还会哄弟弟。”邹小戏笑说。她虽只生过十一这么一个女孩,但是十一足以让她四处宣讲,养女儿有多省心。 生女儿是她的福报。 唐钱儿自己装扮好,把甘十二打扮的跟红包似的,转头给甘十一也扮上,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小娘子,任谁看到都想装扮一下,甘十一二月二剃过的头发还没长起来,只头顶一小揪头发耷拉着,四周都是毛发岔子这是得亏甘小棠现在还不会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的尊容,听着每个人夸她漂亮,还真当自己漂亮呢美滋滋的。 这样的小豆丁就是打扮也有限,唐钱儿用红绳编制了一个渔网一样的帽子给甘十一戴上,每个空格之间用绢花填着,一眼望过去,就像一个矮墩墩的花瓶插满了花。 甘小棠也不知道,只看到大家都说好看,她就美不滋的眯眼笑起来,众人夸的更添几分实意。 唐家人来的不早不晚,正好是甘家都准备妥当,甘屠户回来沐浴洁面换了身衣服将一筐喜蛋摆在门口,燃起爆竹后邻人过来相贺的时候,甘屠户将亲家迎进去,正好不用回答邻人打趣说孙女周岁摆了大场面请人喝酒,这孙子周年就没有,你这是厚此薄彼之类的话。 邻人倒不是坏心,但这话听着就别扭,甘屠户这样不善言辞的人都要跟亲家解释,“之前男娃们都没大办过,十一是个小娘子就算了,若是十二也办了,怕他们长大后觉得不公平。” “小孩子生日自家关起门来热闹热闹就行了,整些有的没的都给旁人热闹去了。”唐掌柜说,“再说这一大家子吃穿嚼用都是钱,要是个个都大办,平常不活了?” 唐钱儿她娘扯了下他的衣角,说话就说话,阴阳怪气做什么,又和刘三娘互道了喜,唐钱儿抱着甘十二出来接外祖舅舅,各人轮着抱一会又放回榻上,大人们另坐到别处喝茶聊天。? 第十六章 甘十二周岁(中) 甘小棠被放在甘十二身边陪着他不要哭闹,比起甘小棠这个假婴儿,甘十二才是真的乖巧,坐在那安安静静的玩,甘小棠看着弟弟,又陷入沉思。 看来这世界,黄金还是个贵重东西嘛,甘十二生日,刘三娘送了一套黄澄澄的长命锁手链脚链,另加一个足银带锁的项圈,这要是金的,怎么还另加一套银项圈,甘小棠将十二的项圈塞进嘴里咬,被周娘子扯了出来,“这是黄铜做的,可不兴咬。” 黄铜? 周娘子又夸这套长命锁做的漂亮,虽然是黄铜的,但必是参了金才有这样的颜色,这种也不容易变色呢。 再看唐钱儿给自己孩子准备的也是银的,唐家人来后也是一套银的,只唐钱儿她娘单准备了一个金戒圈,用红线挂着给甘十一套上,这么大个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借甘十二的名送给唐钱儿的,女儿此番生子不易,是心疼女儿呢。 看来金子还是硬通货,甘小棠现在回想着自己的周岁礼,那她岂不是大小算个富婆了。 甘二是临到开席才从酒楼过来,邀请他们过去用餐,酒楼今日生意很好,桌椅都摆到街上,空着二楼接待家人,唐钱儿她娘一看这客人的架势就说,“在家吃多好,这么多人,少做许多生意。” “若不是我送了戏班子过来,他能有这么多生意吗?”唐掌柜从鼻子哼气说,他女儿嫁给甘二是便宜了他,偏他还不知好歹,伤了他闺女的心,唐掌柜正处在对女婿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不是眼的状态,人是来了,什么都要刺一下。 只有看到外孙们才有个真切笑脸。 甘博理他们也放学回来了,先领到跟前叫人,唐掌柜看着这一排高低交错的孩子喊外祖,心里不得劲,给甘屠户倒了一杯酒,“老哥,我是真羡慕你啊。” “钱赚得再多也没有这一排孙子站在这来得舒服。” “外孙也是孙,日后一样孝敬你。”甘屠户说。 唐掌柜摇头,这能一样吗?他喝着酒招呼甘理理过来,给他一把铜板,让他去街上小摊买一把煮豆子来下酒,要吃豆子是假,给零花钱是真。 甘理理恰好比他表妹大一岁,年纪相当,唐掌柜是想将兄妹两凑一块。虽然他更喜欢甘文理,直言外甥像舅,甘文理一看就是他们唐家的人,但是甘文理是他家长子,他再喜欢也不能开这个口。 唐掌柜和儿子吃完饭就回去了,唐娘子和儿媳妇又跟着回了甘家,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说话,孩子就放在一处玩,甘小棠不愿意去外头,在屋里乖巧的依偎着她婶娘,最喜欢听大人说八卦了。 话语说着说着就说到甘二身上,她嫂子问甘二去芦苇巷勤吗?唐钱儿脸一下臭了起来,“我管他去的勤不勤,也不用给我请示,想去就去呗,谁还能整日在酒楼盯着他。” “去的不多。”邹小戏忙说,“娘去酒楼问过六子呢,去芦苇巷也不近,来去要花好些时间,酒楼也忙,哪里能常去。” “先头说你想明白了,现在怎么又犟上了。”她娘说,“你现如今不笼着甘二,你还想芦苇巷那边再生个儿?” 唐钱儿又是哼一声,“也不是非得过夜才能成事,不然先头那个怎么来的。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里防贼的,我要是天天想着他去不去芦苇巷,去了芦苇巷和那贱人亲不亲热,那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娘看着她这神情,突然问,“你不会后来就没让甘二近过身了。” 唐钱儿一愣就错过了最佳掩饰机会,她娘气得开始锤她,“你个死女子,你非要你娘为你操心死你才甘愿是不是。” 唐钱儿默不作声。 她嫂子也劝她,“因着你生十二辛苦,妹夫才对你有歉疚,凡事依着你,但是男人的歉疚心很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妹夫也是大好的年纪,这家里得不到满足,就要去外面找满足,何必呢。” “他去找白玉娘最好,我省的见了心烦。”唐钱儿嘴硬说。 “那他要不找白玉娘,找别的女人呢?”他嫂子问,“男人偷腥开了头,之后香的臭的都不挑,白玉娘那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你都这么耿耿于怀,若是旁的什么娘,你该如何自处?” “他敢。”唐钱儿竖眉,白玉娘同甘二一起长大她没办法,她也不能转回去对小时候的甘二说你以后是要给我当夫君的不能跟白玉娘完。输给她也就认了,但是旁的什么一面之缘的女人就能赢过她,那她这十几年算什么?一文不值。 “二叔不会的。”邹小戏说,“二叔的人品样貌,他要想偷腥早偷了,女人再凶也挡不住男人偷腥的,二叔之所有洁身自好,还是因为心里爱重你,不想让你伤心。” “嫂子这话放以前我信,现在白玉娘就摆在那呢,我怎么信?”唐钱儿说,“我就是恨,恨他瞒着我。” “那你要恨多久?”她娘说,“你之前占理,你公公婆婆都向着你,你要这样长此以往的冷着甘二,就不会向着你了,再有下次也是你自找的。” “你自己也生了儿子,你想想以后你儿媳妇对你儿子这样,你怎么想?” 唐钱儿也知道自己理亏,既然不准备和离就要和人好好过,这样别扭着两个人都不痛快。她就嘀咕那不是我伤了身子还没好嘛。 “好不好的就请大夫,别给我耍嘴皮子。”她娘说。 “二婶。”甘明理高喊着跑进门,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二婶你快去看看,二叔要打二哥呢。” 女人们闻言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往外走,甘小棠扑空了一下,错愕的喊娘,只看到邹小戏远去的背影,不是,你们别走那么快啊,回头看看我啊,我也想去。 甘小棠费劲从扶手榻上翻下来,还没走到门口,呼啦啦的人又都回来了,唐钱儿拽着甘文理的胳膊,脸色说不上好,但也不是很差,唐钱儿她娘没跟着进来,只她娘家嫂子进来招呼还在院子里玩的女儿回家了。 甘文理突然转身说,“我送阿婆和舅母回去。” 唐钱儿还要犹豫,她嫂子就说,“让二郎送我们回去,晚上就在家睡了。”她冲唐钱儿使眼色,孩子方才在人前丢了那么大的脸,他现在不想听你说教呢。 唐钱儿叹气,“那你在舅舅家听话,不要给舅母添麻烦。” 邹小戏从厨房里拎出来打包好的肉,让她嫂子一并带回去,她嫂子伸手挽住邹小戏的胳膊,“我们离得远,你多劝劝她,不要犯轴劲,现在都影响孩子了,旁得不说,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任性不是。”? 第十七章 甘十二周岁(下) 邹小戏送走唐家人回头就看见甘十一倚门张望的模样,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不由好笑,走过去将甘十一抱起,“你这大眼睛瞧着,瞧明白什么事了没?” “二叔,打哥哥,坏。”甘小棠皱起小脸说。 “没打哥哥。”邹小戏说,她看见甘明理挨着墙边想偷溜进屋就说,“三郎,你这狼来了的习惯得改啊,你二叔都没挨着你二哥的边你就嚷嚷着你二叔要打人,把大家吓得够呛。” “我这不是说得严重点,二婶就去的快一点,若是去慢了,指不定二哥真就挨打了。”甘明理嬉皮笑脸的说,然后来个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等到晚上吃饭小孩们都吃完下桌,还在喝酒的大人们才说起此事,甘屠户问,“今下午又闹什么事了?” 甘小棠顿觉自己聪明,一早就依偎着她阿翁坐着,一手支着脸,一手玩木勺子,看着是在吃饭,实际就是听八卦。 “也没什么,就是二郎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弄倒了一根晾衣杆,白大走的时候没注意被绊了下。”邹小戏因为当时在场就回说。没说其实是甘文理特意设了个机关,白大被绊倒跌入事先准备的恭桶里,落了一身脏污,甘文理还要在旁拍手叫好,说他跟恭桶一般臭,白大气急,追着甘文理打骂,被街坊劝住,白大就说了许多话说什么等白玉娘进门他也是甘文理舅舅,甘文理这般不驯,他这个当舅舅的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他,还说了唐钱儿妒妇,丈夫拢不住孩子也教不好,甘文理当时脸就变了,若不是有人拦着,他就敢操棍子上去打人,他才多大的孩子啊。 好在甘二及时来了,骂了白大一通说他胡攀什么亲戚,他的儿子自有他管教,哪里轮的到他说话。甘二开酒楼也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就借着朋友的手把白大赶回家去了。 也就是甘二这话说的好,唐钱儿才按住没闹,她娘临行前都叮嘱她,你公爹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盘算,你只冷眼看着,若他真准备出尔反尔,你爹娘还在呢,能替你做主。 甘二脸色不太好看,他看着甘屠户,“爹,白大叫嚷着说你答应了若玉娘生下儿子,就让她进门?” “你既然肯让她进门,怎么早不同意,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又要她进门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甘屠户被诘问也不恼,“我这不是有条件吗?你若不想她进门,你不碰她,她就生不了儿子,她生不了儿子,自然就进不了门。” 他不仅不会让白玉娘进门,他还要彻底斩断白玉娘和甘二的孽缘,否则迟早还会闹出事来。 甘二不说话了。 唐钱儿心里冷哼,嘴上却说,“要不然就要她进来,事已经做下了,还能怎么办?白大这样捡着家里大日子就要闹事,还不是为了这,等白玉娘进门了,也许他就不闹了。” “要真让她进门才是后患无穷。”刘三娘说。都是邻里街坊,谁不知道谁,真要让白家咬上来,那日后别想家和万事了,肯定是永无宁日,天天被人看笑话。 “我没碰她。”甘二对唐钱儿说,“我那以后真的再没碰过她,你信我。” 唐钱儿不看他。 甘二又对甘屠户说,“爹,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以为我是色欲上脑,不顾廉耻和玉娘暗度陈仓,但最开始我真的没有那种心思,我只是看着她过的苦,想帮她一把,我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就。” 甘二突然抽了自己一巴掌,“要是没有那天就好了,我对她早没了念想,仅有的一些也只是小时候一同长大的情分,我总不能看着她去死。” 他腾的起身,“我这就去跟她说清楚,我是不会再碰她的,若她愿意,我给她准备一副嫁妆,再送她出嫁都可以,不要在我身上耗费时间。” “坐下。”甘屠户喝道。 “爹。”甘二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都在这么大人了,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 “坐下。”甘屠户再次喝道,“要想做主也行,你带着老婆儿子出了这个门自立门户,你的事我就不再管。” 甘大忙对他冲眼色,“你先坐下,听听爹怎么说,爹总不会害你。” 甘二坐下后,甘屠户说,“你说你帮助白玉娘是好心,后来好心怎么就办成坏事了?现在你又要去放白玉娘自由,是不是以为自己又是好心,那你想没想过这次的好心会办成什么坏事?” 甘二不解,这怎么能办成坏事呢?“玉娘认真论起来年纪还轻,姿容尚好,比起在那小宅子里孤苦伶仃守活寡的等着他,再嫁不好吗?她也生了一个女儿,说明并不是她不能生,等到日后再有个一儿半女,岂不是比现在枯耗好。” “你现在要放她回白家,白家转头就能再把她许出去,你是准备嫁妆给她好好相看,她家可是只看聘礼,若是她再嫁的不好,你怎么办?再去救她一次?”甘屠户问。“那白家算是找到生财之道了,生了一个好女儿不知道能嫁几次,卖出去赚一笔,收回来再赚一笔。” “只是你又有多少钱去救她?” 甘二蠕动蠕动嘴皮子没再吭声,刘三娘没忍住拧了他一把,“你哪来的那么多情谊,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全然忘了?” 甘屠户喝了一口酒,“这事我心里有数,总不会让他在十一过生日那天再闹事。”他低头正和甘十一对个正着,甘小棠下意识的把含在嘴里的饭嚼了嚼咽下,甘屠户皱眉,“不要含饭。”又喊刘三娘,“老婆子,你来喂十一,她自个吃了大半天半碗饭都没吃完,尽玩去了。” 等甘二走后,甘大给父亲倒酒,“爹,你准备怎么办?白家那刺头怕是不好对付。” “让他离了江阳,再不回来,就不怕他闹事了。”甘屠户说。 甘大一惊,让人家背井离乡也不是容易事,但是看爹的脸色不准备细说,他也就没问,只自己琢磨。? 第十八章 甘屠户的盘算 甘小棠得知甘屠户在预谋一个大动作,心里痒痒想要知道第一手情报,就撒娇说要和阿婆睡,试图在老两口的私房话里听出些什么。刘三娘自然欢喜,将被褥都换了,又加垫了褥子,生怕她睡的不舒服。 甘小棠在刘三娘身边睡了三个夜晚都没听到什么,就想着算了,刺探一手八卦这种事本就不容易,她还是等着看结果就好了,玩了一天了晚上还要陪着阿翁阿婆玩很累的。 第四个夜晚甘小棠要睡不睡的时候听到她阿翁回来,刘三娘上前迎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我去找张家大哥喝酒去了。”甘屠户说,“你去沏一碗浓茶给我。” 刘三娘抱怨着喝这么多,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照料甘屠户的声音,甘小棠听了一耳朵觉得今晚又是毫无所获的一晚,正准备放心陷入深睡状态时,甘屠户说,“张大哥答应了,只要白家那边放人,他带着女儿外孙女立马就举家搬迁到府城去。” 甘小棠耳朵一动,虽还是躺着,人却来了精神,脸朝着床里,津津有味的听着。张大哥?这是谁? “张家的儿子在府城早就站稳了脚跟,张家不肯搬过去,还不是为了女儿,就一条街上住着,白家对张秀娘都是非打即骂,若是张家搬走了,秀娘怕是没活路了。”刘三娘说。“只是让秀娘带着女儿出来怕是也不容易。” “要我说就是张大哥之前弄错了,白大第一次打人的时候,他就应该带着儿子打回去。只一味给着银钱想让白家对女儿好一点,这是舍身饲虎。让白家养成习性,有事没事就打骂秀娘,然后就坐等着张家送钱送物。你有钱还好,若是没钱了呢,白家是养不熟的,到时候秀娘的日子才是真的难。”甘屠户说。 “你说的轻巧,若是秀娘能有一个儿子傍身,张家自然不会这么纵着白家。”刘三娘说,现在世道就是这样,生不出儿子就气短,做什么都稍显不足。 “两个女儿不是人?那还有大把的生不出孩子的呢。换做是你,秀娘是你儿媳妇,只生了两个女儿,你会不把她当人看?”甘屠户说,“就是白家人不行,心胸狭窄,心思恶毒。” “这话不要乱说,你我都起过心思想要秀娘许给老大,只是后来没成事,你这样说话让老大媳妇听到,会多想的。”刘三娘说,“只是你怎么确定白家就愿意放人,就是白家愿意放秀娘走,两个孙女总不会放的,秀娘舍不得女儿,怕是也不愿意走。” “要走自然是一起走,把孙女陷在他家,日后再让他们卖一回?”甘屠户说,“甘大在外面相好的那个暗娼有了身子,我让人告诉她她怀的一定是男孩,这会正和甘大闹呢,她也想从良,甘大想儿子想疯了,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然后再让张家放出消息,他们要举家搬迁到府城,白家日后占便宜不成,留着秀娘就没多大作用了。”甘屠户说,“当然他们肯定还会利用秀娘舍不得孩子的心,狠狠向张家要一笔,我跟张大哥说了,这笔钱我来出。” “白家我是肯定要让他们在江阳呆不下去的,白家越惨,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必定更惨,他如今能有机会将女儿救出苦海,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何况我也同他说了,他的旧宅我买下来,他也不用另外费心找买家。”甘屠户说。 刘三娘盘算一下,“你这又要给钱赎人,又要买宅子,白木匠那引他入局也要钱,这三大笔开出去,咱们就不剩什么了,少不了还要问孩子们开口要钱。” “买宅子的钱他们肯定要出,以后孩子们大了各自娶妻生子都要房子,不早些准备,到时候凭空冒出来房子吗?”甘屠户说,“至于引白木匠入局的钱也不白花,最后会让白家拿他的房契来抵。” 甘小棠坐在院子里铺的竹席上,手里拿着半截不知道哪个哥哥给的小棍在边上划拉,她昨天好不容易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是她完全连不起来,更何况听到后半截抵不住身体的本能睡过去了。 为此她已经遗憾一早上了。 五哥从她面前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米糕,甘小棠习惯性的先用舌头舔一点,家里哥哥们都有这个习惯,不管是吃什么,路过甘十一时总要塞给她一口,本来塞就塞,都是吃的也没啥,但是不知道哪个哥哥喜欢嚼苦叶子当零嘴,那一次把她苦个猝不及防,除了出生那会,第一次失控大哭。 之后邹小戏在家三令五申不准喂妹妹吃东西,但是屡禁不止,只是甘小棠自己学聪明了,喂进嘴的东西先试探下再咬,还有太小的哥哥喂的东西是不能吃的,这也是她亲身经历见得出的经验之谈,毕竟不看见的话谁能知道她小十哥哥依依不舍给她的糖块是前一秒从嘴里拔出来的。 “十一想什么呢,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甘至礼问她,本来没指望甘十一回答,没想到甘十一喊二哥,二哥。 “十一想二哥了?”甘至礼问,“二哥在舅舅家呢,过几天就回来了,回来给十一带点心哈。”? 甘文理这几日学还是一样上,只是放学不回自己家去唐家。甘文理跟白家过不去,其实也不全是他爹的原因,平常一起玩的伙伴从自己家里人听了那只言片语就要来问甘文理,有问你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白玉娘,一直没忘记她,又说你娘太狠太厉害,生了孩子都不让进门,以后可不敢找这么厉害的媳妇。 把甘文理烦的不行。 唐钱儿其实也想不明白阿翁,要说阿翁想让白玉娘进门,应是不可能,但是为何甘二说要发嫁白玉娘,阿翁又不愿意。 想不明白就不想。唐钱儿知道她先前在坊间就是出了名的厉害媳妇,现在恐怕母老虎之名更甚,事情才发生大家还都知道是白玉娘做出不要脸的事在先,等再过个几年,怕是又都会怜惜白玉娘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在外面,都是她这个大妇不能容人之过。 坊间的闲言碎语一直都有,之前不想理会,现在想想还是不能等闲视之,她的名声事小,若是影响到家中孩子们的婚嫁那就是麻烦了。再说要真等到几年后,旁人都不记得了,白玉娘再出来颠倒黑白,说是她不肯让她进门,那她非要呕出几口鲜血不成。 唐钱儿心里有了盘算,就去找了宋婆子,宋婆子虽然是做稳婆接生的,因为走街串巷接触的人家多,私下也做中人,不是牙婆买卖,只是从中牵线搭桥,赚个跑腿费。? 第十九章 纳妾和休妻 “宋婆婆,我来是有一件事要劳烦你。”唐钱儿进门先送上点心说。 “人来就行,还带什么东西啊。”宋婆子笑嘻嘻的说,“也不用劳动你大驾,你招呼一声,婆子我不就上门去了吗。”甘家可是她的活招牌,她给甘家顺顺利利接生了十二个孩子,现在还都好好活着,那是多大的福气啊,有些人找稳婆就信这个。 “这事在家不太好开口。”唐钱儿说,“婆婆知道我生了十二后身子就不大好,伺候我家掌柜的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我想请婆婆替我相看下,有没有失了丈夫想二嫁,或是家贫不好找亲家的,要那年轻,姿色也好的,我想寻一个进门做妾,替我伺候掌柜。” 宋婆子呵呵笑两声,“你那不是有现成的吗?还要我去找什么。” “说出来婆婆可能不信。”唐钱儿笑说,她今日来说这话就是想让宋婆子把话传出去,“这白玉娘真不是我不愿意让她进门,是阿翁不同意呢。” “本来在外面住着,虽是远了些,掌柜的要是愿意跑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偏他也不爱去,我劝了也不听,想着肯定有什么缘由我不知道,我也不管了。” “现在正儿八经的纳个良妾进门,阿翁和掌柜的应该不会反对。”唐钱儿说。 “真要我找,那我就去找了,要年轻要好看,还要什么?”宋婆子问。 “人要正派,咱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只能保证她有吃有喝下辈子能安稳度日,再有家里人多,想着进来当娇客怕是不行。”唐钱儿说。 “行,婆子我知道了,我去替你打听打听,日内总要给你信。”宋婆子说。 “事成前不要声张,免得坏事,等到事成,少不了婆婆的幸苦钱。”唐钱儿说。 张家说要举家迁往府城,话传的突然,事办的急,说是今年中秋就要在府城过,张秀娘回了娘家一趟,比起娘家担心她以后如何,她更替娘家开心,离了这如意坊,再不用受甘家的气,至于她,她活到哪算哪。 赵四娘这边在打儿子,“你要死,放着正经岳家,正经婆娘不要,要那个娼门。” “娘,可是红玉有身子了,五个月了,她请人看过,说一定是个儿子。”白大说,“我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我怎么放弃。” 赵四娘想了下,“你把她接回来,都五个月了,我就不相信她能狠心打掉孩子,何况这么大的月份,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她现在是拿乔呢,你先将她稳住,等到孩子生下来抱给你媳妇养,一个暗娼门子,怎么能当你的正头娘子。” 白大不愿意,还在磨他娘。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赵四娘问。 白大想了想后还是说了实话,“红玉这些年攒了些身家,她也不笨,若不给她名分,她怎么会把钱拿出来用。” “反正张家不是要去府城了吗,听说房子都要卖了,日后肯定不回来,那张秀娘没了娘家连红玉都不如,就说她无所出,将她休了。她必定舍不得那两个丫头片子,张家才卖房子有钱,让他们出钱,就让她带着两个女儿走。”白大说。 赵四娘瞪了他一眼,“那个红玉能有多少钱,你亲眼见着了?”女人的嘴惯会骗人的,不看到真金白银,嘴上说的再花也不要信。 “见着了。”白大点头,“真有不少,百两的银票有几张,还有些散银锭子金珠子,金的头面也有三四套,珍珠宝石的头面也有老多,她现在住的小院子房契是她的,手里还另有田契。” “她哪来那么多的钱?”赵四娘不信。这都顶的上一个殷实人家几代的家底。 “她又不是生来就做暗门子生意的,先头成亲有嫁妆,后面那男人死了也给她留了点。”白大说,“她是做过好女子的,所以不想做这生意,也是运道好,怀上了我的种。” “你确定是你的孩子?”赵四娘问。 “我的亲娘,我花十两银子一个月养着她呢,她敢伺候别人试试?”白大说。 赵四娘咬牙打他,“难怪只看见出门做事,没看见钱回来,十两银子,你也舍得?” “不对,就你做的那些工钱,你哪来的十两银子一个月养女人?”赵四娘问。 白大支支吾吾的,又遭赵四娘好一通打他才说出白木匠出门前嘱咐他去收了几家的尾款,加起来有四五十两,都让他昧下来花完了。 “娘,你得帮我,爹眼看要回来了,要是我不把这钱补上,爹非打死我不可。”白大求饶说,“等红玉进了门,她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补了爹的空,其余的我都孝敬给娘。” 赵四娘闻言一阵目眩头晕,咬牙切齿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啊你,这么多钱你都敢昧,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都花在女人身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还帮你?让你爹打死你都不为过,你自找的,你这个败家子。” “我也是没办法,我活到这个岁数也没个儿子,谁也看我不起,我知道,我要是再不生儿子,这家产爹都会留给老二。”白大委屈的说,“都是爹的亲儿子,要是都留给老二,那还不如我全花了。” 赵四娘又气又急,“你但凡少打你媳妇两次,你岳家早就拿钱给你典妾生儿子了。” “典来的妾能不能生儿子另说,现在现成的儿子有了,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白大说,“何况我在红玉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她要不能进门,这钱不就都打了水漂。” 这话说到赵四娘心坎里了,现在红玉的钱已经算不得是她的钱,在赵四娘眼里,她的钱都是白大给的,若是这些钱不能回家,她非得抓心挠肝,呼天抢地不可。 但是张秀娘也不能轻易休了,张秀娘嫁过来可是有好些嫁妆的,这些年都让她吃进肚子里,休了张秀娘就要吐出来,那也是要她的命。? 第二十一章 成事 唐舅舅去跟木匠合计了一下,木匠现场就照着尺寸做了一个,东西小更费人力,但是无论如这东西也就费点人力,最后唐舅舅以十两银子将这轮子的各项尺寸卖给了木匠,再用这十两银子为定金,跟木匠定了五百对轮子,工价是五十文一对四个轮子,在这五百对以前,木匠不能私自做了卖给他人,就是送也不行。五百对后木匠给别人做,或是自己卖都可以,但若是唐家再下订单,须以唐家订单为先。 木匠自无不可,十两银子买几个尺寸,虽贵,但实际钱没有出还接了一个单子,完成唐家这个单子,本钱就赚回来了,再以后都是自己赚的,这东西又不比家具,打了能用好几十年。木匠自己有儿子又教了有徒弟,每日练手都要费不少木料钱,现在又练了手又赚了钱,何乐不为。 甘明理一夜没睡,想着这小玩意真能赚钱,不是舅舅唬他的,第二日再跟着甘文理去舅舅那,舅舅笑着将十两银子给甘明理,“诺,这是木匠买尺寸的钱。” 甘明理看到不是铜板都不敢收,乖乖,这可是十两银子啊。 “收着,真是木匠给的。”唐舅舅说,“难道舅舅我还会拿银子开玩笑不成?” 甘文理替甘明理收起来,“那就多谢舅舅了,等货做出来,我和老三替舅舅四处宣传去。” “自然少不了你们帮忙。”唐舅舅说,“不过我也不让你们白帮忙,你们替我去宣传,我给你们十文铜板一日。” “不行不行,哪能要舅舅的钱呢。”甘明理忙说,“这要不是舅舅,我哪来这么多钱,这钱舅舅就是不给也没什么的,就是我瞎玩琢磨出的小东西,也不值什么。” “能卖上钱的东西,怎么能说不值呢?”唐舅舅笑说,“那这样,你们走街串巷的去宣传,有的隔得远,他不想跑一趟想直接买,我给你们出货,你们去卖,多卖了钱算你们的。” 唐舅舅准备定价一百文两个轮,一百五十文四个轮,给甘文理一对的价钱是一百文,至于卖多少他自己定。 甘文理就定两百文一对,要想实惠就到铺子里来买,要省事两百文一个子都不能少。 唐舅舅又拍了拍他,“好小子。”这聪明劲随他。 甘文理和甘明理火急火燎的跑回家,生怕晚一点银子就出了意外,旁人见了只当是两兄弟又在哪惹祸了,一进家门就找邹小戏,先见了甘十一,甘明理将十一抱起,在怀里不住的蹭,“哥哥的好十一,真是哥哥的福星,小财神。” 甘小棠原本玩的好好的,突然被抱起来像布娃娃一样揉,看在是三哥的份上先忍了,只是你们都理智一点,虽然喜欢我没错,但也不用把所有发生的好事都算在我头上。 邹小戏过来解救女儿,笑着说,“三哥给你做了小轮子,你就任他玩是不是?”旁人要是敢这么对甘十一,甘十一早就一巴掌啪上去了。 甘明理脸色发红,他推推甘文理,甘文理从怀里拿出这十两银子放在邹小戏面前,“伯娘,这是老三卖轮子的钱。” 邹小戏一惊,“你卖给谁了?那么小轮子能卖这么多钱?” “是二哥帮我卖给唐舅舅了。”甘明理兴奋的说,甘文理说,“也是老三机灵,弄出这个玩意来,先前没人做才能讨个巧,舅舅也不是白给他的,做出的轮子放在舅舅家卖,也是独一份。” “你可真行。”邹小戏夸赞甘文理说,“老三没那个脑筋,只你聪明,脑筋转的又快又好。”邹小戏说着要拿剪子去把银子对半剪,让甘文理甘明理平分,甘文理不要,“这是老三自己赚的钱,伯娘替老三攒着,给他日后娶媳妇用,我还另有赚钱的法子呢,现在去和老大商量去。” 甘博理见甘文理走了一边喊二哥等等我,一边嘱咐他娘,“要拿这钱给妹妹做新衣裳,没有妹妹,还没有这钱呢。” 甘小棠在边上听的小嘴圆张,原来这好事真跟自己有关系啊。 邹小戏将钱仔细收在刻着三横的木箱子里,里面原本只有一张薄薄的田契和一套铜制的长命锁。甘小棠好奇凑上去,邹小戏说,“这是哥哥们出生后娘给他们准备的小匣子,爹娘努力给他们攒身家,以后好成家立业。” “十一也有一个。”邹小戏将末尾最新的木箱抽出来看,“十一可是咱家的小富翁,只你有这么多金呢。” “娘一定替十一好好攒嫁妆,日后啊送十一风光出门。” 甘小棠对嫁人嫁妆没什么想法,挠挠耳朵转身去别处玩去了,既然做出了小轮子,那弄个滑板车出来是不是也很简单,自行车就算了,那东西用木轮子肯定容易摔,再说链条也难弄呢。 甘家对孩子们去给唐舅舅跑腿赚点零嘴钱并不阻拦,孩子们虽都送到学堂去读书识字,但不是吃这碗饭的,他们也不硬供,以后不拘是想当屠户也好,或者做其他的也好,都可以。 甘大私心里还不希望孩子们当屠户呢,干干净净的赚钱不好吗? 因着甘明理做出轮子卖了钱,甘大还想他是不是在木工上有前途,想送他去木匠那学艺,但是甘明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偶尔做做也罢,要是让他经年累月钉在一个地方埋头做一件事,那还不如让他死了呢。 不过看着甘明理因为做了四个轮子就在甘十一那有了不同待遇,甘大还是挺羡慕的,但是他没法说,他送木马的时候也不见十一这么高兴啊。不行,非得在女儿面前找回面子不可。 怎么能让哥哥专美于前。 他找木匠又给他做了一个木马,这次不要下面的底座,四条腿也直直的向下,前腿那还做了脚蹬,等回到家,照着甘明理的尺寸也做了八个小轮子,分别安装在马腿上,这样不就更像是骑马了。 甘十一看了果然喜欢,嘴里就变成爹爹好棒,最喜欢爹爹了。 唐钱儿见大哥对女儿这么上心,对甘二就升起一股怨气,但她没直说,不过十几年夫妻不是做假的,她不说甘二就不知道吗?只是甘二自己手没有大哥巧,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磨,最后去订做了木马又去唐家铺子买了两对轮子,厚着脸皮让大哥帮忙安装上。 甘十二还没有十一坐的那么好,新做的木马最后便宜了甘十,天天让哥哥们拉着去街上兜风,惹的坊间小孩眼热不已,回家都要闹腾这要买能牵着走的木马。 张家大哥上门来找甘屠户,“那女子已经进了白家门,但是白家没说要休妻啊,我上门要解释他们也只说那是典来生儿子的,他们不开口,我总不能先说让女儿和离,那我要是离了江阳,秀娘怎么办?”言下之意就是不想离开江阳了。他还没走,白家就将那娼妇接进门,让秀娘照顾着,这要是他走了,还不知道怎么磋磨秀娘。 “老哥,我既然跟你摊了牌,我就不存在瞒你,虽然现在事情没有完全照我想的走,但是你想,赵四娘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你这边说要走她没上门要这要那,那边女子进门也没说问你们要钱,事出反常即为妖,我可知道的,她之前一直要求你家出钱给她们续香火呢。” “那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大哥问。 “总归是不好的药。”甘屠户说,“你放心走,我留在这,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秀娘娘三囫囵个的送到你身边。”?? 第二十二章 重修旧好 张家终于要动身去府城,离开松阳那天,邻里街坊自发去送,言谈间依依不舍,张娘子握着张秀娘的手一直不舍得放,等到要上船的时候不禁痛哭出声,“我的儿,我走了你怎么办?”就这个关口,白家都不曾来人送,这是明摆着不想继续处。 张秀娘心里苦楚,面上还要笑,“我就这么办呗,等到日后有机会了,我就去府城看你,你和爹一定要保重身体。” 张娘子死活不松手,最后还是两个儿媳妇上前来强行扒开了手搀扶到船上去,张家大哥跟街坊拜托看顾一下他的女儿,若是白家欺人太甚,一定要遣人去府城告诉他。 “张大哥你放心,秀娘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白家若是欺负人,我们不会袖手旁观。”街坊们说,张家搬家,有好些东西带不走的都送给了街坊,也是替女儿结个善缘。 张大哥远远看了甘屠户一眼,却没有再同他要一句保证,既然信了他,只能信到底。 因为多了一匹移动木马,原先的小红马又回归它遥遥马的本职,甘小棠坐在摇摇马上自己玩,邹小戏和春姐在择菜,春姐说庄上的菜熟的吃不完,趁着日头好可以回去晒咸菜了,邹小戏说那找个时间就回去,正好小十一还没回去过呢。 “七郎要上学,余下的孩子们都可以带回去。”春姐说,“中秋前在庄子上好好玩几天。” 唐钱儿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招手让邹小戏进屋,有话跟她说,甘小棠原本趴在摇摇马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这会也来了精神,屁颠屁颠跟着进屋了。 “今日宋婆子总算给我找了个好人选,我去看了,年轻,瘦是瘦了些,到咱们家来,咱们也不是糟蹋人的,好好养两年就有个齐整模样。”唐钱儿一脸兴奋的说,给甘二纳妾这事,她还只和邹小戏说过。 邹小戏闻言做苦脸,“这事你还没放弃啊?不是,你这不是故意弄回来膈应自己吗?” “那万一二叔真的收用了怎么办?” “他敢。”唐钱儿竖眉说,“这女子我是特意纳回来气白玉娘的,说是妾,其实就是买回来做事的,他要敢睡也行,他要睡了,这辈子都别想进我的屋。” “那二叔要是死活不肯收用,你就原谅他,和他重修旧好?”邹小戏说。 “且看他的真心。”唐钱儿说。 唐钱儿晚上在饭桌上就说了要给甘二纳妾,“我现在身子不济,伺候不了掌柜的,想纳个小进门来替我分担。是个好女子,今年才二十岁,也是命苦,六七岁就被卖给人家里做童养媳,十八岁完婚没多久丈夫就去了,婆婆倒是把她当女儿一样在身边养着,只是婆婆近来身体不适,怕她死后女子被家人随意卖了,就想着还有精力时替她掌掌眼,寻个好人家。” 刘三娘嘴巴动了一下想说甘家不是那样要纳妾的人家,但是转头看甘屠户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也就没说,只叹气说,“你们自家的事,自己商量着办。” 爹娘都不反对,这事就成了,唐钱儿心想,没想到对纳妾一事反应最大的竟然是甘二,他手中的酒也喝不下去了,酒杯往桌上一扔,“我不同意,我不需要纳妾。” 说罢就匆匆离桌。 刘三娘问你们两个还没商量过?唐钱儿含糊着说商量过的就不再说。等唐钱儿一切弄妥回屋,就看着甘二呆坐着看着油灯怔怔出神,“你倒是会躲闲,放了碗就什么都不管,大哥都还知道管着孩子们洗澡睡觉。”唐钱儿先声夺人的责骂上了。 甘二看过来,双眼赤红,唐钱儿被他看的心头一颤,低着头不肯对视,把打瞌睡的甘十二放在床上,又去拿蒲扇给孩子扇风,扇蚊子,没事找事。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好了。”甘二说话嘶哑难听,“在你心中早已经没了同我的夫妻情分,你会回来都是看在孩子份上。” “你也不用纳妾来羞辱我,你不信我没关系,我知道我自个的心。”甘二说不下去了,他偏着头垂下,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唐钱儿心里恨他,但是看到他这模样又有些心疼,她气自己不争气,但还是走了过去,双手捧起甘二的脸,甘二果然在哭,泪流满面的一点都不好看。 “我心里对你还有没有夫妻情分重要吗?你还在意吗?”唐钱儿问。 “当然重要,当然在意。”甘二说,“我们之前多好啊,我做梦都想回到从前,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多余的半句话都不跟我说。” “那你和白玉娘在一起的时候想过我吗?”唐钱儿问。 甘二梗了一下,“我要说多少遍,我和她真的没有很多次,我当初只是看她可怜,我想帮她一下,你知道,从前是我无能为力,现在我有能力了,我不想再留有遗憾。” “那你现在还有能力娶她做你媳妇呢?更加没有遗憾。”唐钱儿说。 “我为什么要娶她,我早就不想娶她了,我对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甘二说,“你怀孩子那段时间我去她那,也不是为了她去的,我就是为了气你。” “你气我。”唐钱儿说着也眼眶犯热,“王八蛋,我怀着你的孩子呢你还气我,要不是你气我,我会怀像不好?我会差点难产?” “我错了我错了。”甘二搂着她说,“你难产的那天我就后悔了,我不是人,我不该那么对你,老天要是再来一次,打死我我也不那么做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甘二哭着说。 唐钱儿想到当时的情绪还是生气,扭打着他,不让他抱。 “好钱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从今往后我再不让你伤心难过,我再不做让你生气的事。你饶我一回,便是犯了事进官府,官老爷也不会不管不顾就判死刑,死了埋了拉倒,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改过,看看我的决心。你不要给我纳妾,就我们两,我们两好好过不成吗?”甘二央求着唐钱儿说。 唐钱儿推他不过,费了劲,心里空了又满了,她轻啐道,“你以为是给你纳妾呢,想的美。” “想要我主动给你找女人,除非我死了。” 甘二抬头,“那你之前在爹娘面前说的。” “我那是要纳个妾给白玉娘看呢,不是我不让她进门,是她不配进甘家这个门。再说,周娘子早出晚归的,到底不比春姐做事舍得费力气,就当买个人回来做事,好过我们一家子都在占大哥的便宜。”唐钱儿说,“我可是事先说好,名头虽说是你的妾,但你若碰了她,我这屋你也不用再进了。” 甘二知道唐钱儿脾性,知晓她若是真的为自己安排女人,就是彻底对他死心了,在她心里,他就是个死人。现在知道她并不是这么想的,心中大定,放松下来靠在她身上,“那你早同我说呀,差点把我吓死。” “那谁知道你啊。”唐钱儿说,“指不定你见着人小姑娘年轻貌美,起了心思也未可知。” “那街上年年都有更年轻貌美的女子,我见一个就起一个心思,那成什么了?”甘二说,“你初嫁给我时也是年轻漂亮的小娘子,陪着我这么些年,生了这么多孩子,才,难道我会为了年轻女子的一时欢愉就舍弃了你,那我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哼,你现在是嫌我老了丑了是?”唐钱儿拧他的耳朵说。 甘二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唐钱儿不依不饶,甘二看她恢复了之前的娇蛮不讲理,就是哄人心里也甜滋滋。 时隔两年,两口子终于又重新温存在一起。?? 第二十三章 甘文理的心结 甘家四兄弟走街串巷了好几天,弄了十两银子,甘博理让唐舅舅剪了银子,一人分得二两银子带回家,再有二两换成铜板,一人拿五百文,一并交给娘也好,留着零花也好,自由支配。甘博理和甘文理商议,先去点心铺子买了一大包点心,再去酒窖打一壶杏花醉,钱少只能打一壶,甘博理说等日后赚大钱了,非得来买一瓮,让阿翁喝个够。 去布庄扯一匹粗布,余下钱给甘十一甘十二各买一个拨浪鼓,再给五郎到十郎每人一个十文的红封,一千文花了干净,一文都没花在自己身上。 两人大包小包的回家自然受到家里人的欢迎,其实三郎四郎先回来,邹小戏和唐钱儿都知道孩子们今日分钱,两个小的也光棍,除了只留五十文自己零花,余下二两银子四百五十文都交给了母亲。 虽说旁人家十一二岁的孩子也能挣钱了,但是甘家并不指着孩子挣钱,这会还在学堂用功呢,能赚来钱花是本事。刘三娘早就在厨房里准备,做些费时间的肉菜奖励孩子们。甘家虽不少肉吃,但是家里人多,平日里还是菜多肉少,今日打定主意要让孩子们把肉吃饱。 春姐在灶下生火,对刘三娘夸说,“这做老大的到底不一样,赚了钱就想着全家人。” “总要上行下效。老大做的好,底下孩子们才都跟着学呢。”刘三娘也高兴,比起子孙兴旺更高兴的就是子孙有出息还感情好。? 甘文理知道自己娘要给爹纳妾,捧在手心的钱一下就冷了,唐钱儿兀自不知还夸儿子能干,“你舅舅同我说,原本想着做五百对放在铺子里卖也是够了,没想到从你手里就卖出了有一百对,还有源源不断从别处到铺子里买的,现下这个东西卖多少赚多少钱都是其次的,重要的给铺子扬了个好名。” “也不全是我卖的,大哥,三郎四郎也一同使力。”甘文理说。 “总归是我儿子想的好主意,挑的头。”唐钱儿笑说,“生一个你这样能干的娘就知足了,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甘文理看她娘,“可是爹要纳妾?我去同他说。”他能担事了,绝不看着娘受委屈。 唐钱儿拉住他,“你爹没那个胆子呢,是娘自己要纳的。” 生产那日甘文理闯进来看了,之后对他爹一直没个好脸色,唐钱儿喜儿子贴心,但也不想见他们父子关系愈加恶劣,便说,“说是纳妾,其实就是买个人回来做事,旁的理由怕阿翁阿婆不同意。” “再说,娘这母老虎的名声也得改改,不然再过两年,你要说亲了,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唐钱儿含笑说。 “说那么远的事作甚?”甘文理皱眉,“娘一点都不母老虎,是爹对不起你。” “你爹当然是做错事了,但是娘也不是一点错没有。”唐钱儿说,“你爹知道错了,娘冷眼看着他这一年多认错态度良好,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娘那一次差点就死了。”甘文理低声说。 “娘现在不还好端端在你面前吗。”唐钱儿说,“娘平日里对你爹大呼小叫的,但是在娘心里,你爹并不是一个没本事,要靠老婆岳家生活的男人。说句不好听的,但凡你爹没这么能干,你这几个弟弟中就少不了要有几个姓唐的。” 甘文理没说话,他常去舅舅家,自然知道外祖的心思,但是他爹有本事和他爹让他娘伤心是两回事。 “娘的好儿子,你懂得心疼娘,娘很高兴。但是大人的事,现在同你说,你也理解不了,只有你也大了,也成亲生子了,才能明白爹娘为何会这么做。夫妻间哪能没有亏欠,你爹是给了娘一个大委屈,但细数平常,娘给你爹受的委屈也不少。”唐钱儿说,“只怕到那时,你就心疼你爹了。” “我不会。”甘文理喊道,他闷闷不乐的把钱放到唐钱儿手中,“娘,我不想上学堂了,我又不科考,现在学的够用了,我想去舅舅铺子里当学徒,学着做生意。” “那你去你爹的酒楼,”唐钱儿的建议还未说完,甘文理就打断她说,“那酒楼爱谁要谁要,我不要。” 甘小棠玩着拨浪鼓逗甘十二,看到甘文理出来立即脆生生喊二哥,甘文理一时没收住,转头时脸色难看,见甘十一吓住了就抹一把脸,挤出个笑容过来,“十一想二哥了?” “想。”好在甘十一还是伸手让他抱,小小的手在他眉间摸摸,“二哥别生气,生气不好看。” “二哥没生气。”甘文理说,他颠了颠怀里的小肉团子,“让二哥看看十一重没重?” 甘小棠搂住他的脖子被颠的咯咯直笑,刘三娘从厨房窗户看见了忙喊,别逗她笑,仔细吃了风,等会肚子疼。 甘文理就不颠了,甘小棠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二哥别生气,婶婶纳妾是要气外面的坏人呢。” “你知道二哥气什么?”甘文理挑眉看她,“你又知道是气外面的坏人?” “我知道,外面的坏人坏,婶婶流血。”甘小棠说,甘文理知道当初娘早产的时候,甘十一就在边上了,怕她想起当时的场景害怕忙哄她说别的。 甘小棠又神神秘秘的说,“婶婶选的人,婶婶也喜欢她呢。”所以少年,不必郁闷,都是你娘的划算。 甘文理看她挤眉弄眼的小八卦劲失笑,伸手刮她的鼻子,“伯娘不防着你,你倒好,偷听大人们讲话到处当耳报神。” 甘小棠怒了,我这不是看你心中郁闷,说来宽慰你的吗,“不是二哥,我才不说呢。”说完扭扭屁股,不让甘文理抱,放下地一溜烟就跑了。 甘文理看她矮墩墩跑起来的背影笑,妹妹果真和弟弟不同,敏锐又贴心。说话的早,只怕懂事的也早。甘文理皱眉,看来得提醒伯娘,以后当着十一的面可不能什么话都说。 晚间甘屠户喝着孙子买的酒,心中美不滋的,听唐钱儿说二郎想去舅舅家铺子当个学徒也没说什么,“你舅舅是个有本事的,跟着他好好学,你自己要去当学徒,就要摆正心态,不要把自己当小孩。” “知道的。”甘文理回。 甘二就有些郁闷,他的酒楼不好吗,他没本事吗?甘文理是他的长子,理当承继他的酒楼,跑到他舅舅家当学徒算怎么回事? 但是他不敢说,他还记得钱儿生产那日,甘文理推他的那一个跟头,媳妇他知道如何哄,这孩子,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心结。 刘三娘知道甘二心里郁闷,就温和开口道,“先去外头学着些为人处事也好,以后回自家酒楼也容易。” “我不去酒楼。”甘文理说,“我的前程我自个去挣,酒楼留给老四。” 饭桌上的气氛徒然冷了下来,甘理理捧着一根棒骨啃的正起劲,这话题中心就落在他身上,他满嘴是油,混不吝的说,“现在说这事也太早了,等到爹老了干不动了,看兄弟间哪个愿意就喊哪个去嘛。” 不过二哥整这一出让人为难了,原本想着家里的酒楼留给二哥,其余人要不就依附着酒楼生活,要不就另找前程,怎么说着这酒楼就落在他头上了,他可还没想好去当一个掌柜的。 “你们都不要,那正好,等我做不动了,我就全卖了,落个清净自在。”甘二恨恨道。 甘十二听到耳熟的字眼,还以为喊自己,就巴巴的望过来,甘二让幼子这么一看,眼泪都要掉下来,“爹不卖,爹留给十二也使得,十二是个乖孩子必不会让爹伤心。” “喝了几杯酒就说浑话。”甘屠户喝道,“四郎说得没错,他们还小,你如今正当年就想挑个继承人替你分担不成?” “家里孩子多,也不能个个都安置妥当,若是自己想闯一闯的,尽管去闯,家里能托一把的就托一把。”甘屠户说。?? 第二十四章 狠毒母子 红玉捧着肚子住在东厢房里,这是白大和张秀娘的屋子,她住进来后,张秀娘带着两个女儿住到偏屋里去。她住进来后将张秀娘指使的团团转,她也没说什么,都照做了。 红玉觉得她太面了,被人骑在头上欺负,还嫌自己头低的不够,为难她也没多大意思,也就不再为难她。 白大每天对她小意殷勤的,她眼皮子甩都不甩,她人虽住进了白家,但钱是一个子都没带在身上。她可不是没经历的女人,比起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钱更稳妥可靠。 她对白大也说的明白,“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你媳妇如今还好端端在家住着,你去跟你娘说,别想着打借腹生子的主意,要是不让我进门,那也行,给我一百两,孩子生完我就走。” “别打量着我现在住进你家就是砧板上的肉,我跟你说,等到要生的时候你还这样含糊着,我这么大个人要走也容易的很。” “你想哪去了,若是不让你进门,你现在能躺在这吗?”白大说,“这不是在等秀娘她娘家走嘛。” “你们娘俩心里打的什么坏主意哦?”红玉吊起眉梢问,要是休妻,岂不是娘家在更好休,人家一并带走也不用留在此处遭人指点,非得等人娘家搬走了再休。 “这我也不知道,我听我娘的。”白大说,“不过你知道,张秀娘好歹是正儿八经娶进门的,有媒有聘,娘且舍不得她的嫁妆呢?” 红玉知道这话是话里有话,她自到白家来还不曾和赵四娘正经对上,但是她知道,赵四娘可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是这么恰巧怀上了这个孩子,白大实算不上良配。这么想着红玉倚向白大,软言道,“你知道,我对你可没有隐瞒,我有多少底可都给你看了,你急什么,等我成了你妻子,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你要知道你娘可有两个儿子,我的钱只想花在你和我们的孩子身上,给旁人用我舍不得。” 白大搂着她说,“我自然知道。” “但是我娘那,你要是想一点钱都不出,恐怕也不行。”白大说,“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五十两吗?你先拿一半出来。” 红玉眉一竖,“先前不是说好,那钱算是你的聘礼,然后又充作嫁妆让我带回来,现在八字还没写一撇,就要要我的嫁妆?” “那娘也是要看你的诚心,我信你没用,得她信啊。”白大哄道,“等到你给了她这笔钱,她信你想嫁给我的心,那边写休书,这边写婚书,一天就成了。” “意思是我这钱不出来,这事就办不下去了?”红玉说。 “这也是我之前赚的那点钱都给你了,不然我就先出了。”白大说。红玉一想白大能挣那么多,现在还是先把名分定下来,毕竟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她叹口气,“那你明日送我回去一趟。” 张秀娘在给两个女儿做袄子,厚厚的袄子中间夹杂着些铜板,碎银子,还有仅剩的几张田契,她的嫁妆摆在明处的早让白家或骗或吓的拿过去了,只有这些瞒着的还能幸存。她跟大女儿交代说,日后要是饿的不行,就记得袄子里有钱,要是觉得太难受活不下下去了,就拿着钱出门去找本家阿翁,李家阿翁,甘家阿翁,不管是哪一个都可以,让他们送你去府城找阿翁和舅舅。 “那娘呢?”大丫偏头问,“娘不跟我们一块吗?” “娘当然想跟你们一块,这是防着意外。”张秀娘近来总有不好的预感,虽然白大只顾歪缠着红玉,赵四娘也不再动辄打骂她,但自爹娘走后那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她又在袄子内衬上绣了府城的地址,“若是以后去了你不知道的地方,碰到好心人你就告诉他这个地址,舅舅的名字你记得叫什么吗?” “记得,大舅舅叫张成,小舅舅叫张智,祖籍江阳,在府城当大掌柜的。”大丫脆生生说。 张秀娘看着孩子眼中含泪,“好孩子。”娘把你带到世上碰上这样的爹,是娘对不住你。 白大想着休妻,让岳家花钱赎两个丫头片子回去,他换了老婆得了儿子,多了一笔钱还少了两个拖油瓶,这已经是无耻之尤。赵四娘所想比他还缺德,要休妻,张秀娘的嫁妆就要还给张家,那赵四娘怎么舍得,反正张家去了府城,离得远管不着,她转手将张秀娘卖了,得一笔聘礼,日后就算张家找来,她就说是张秀娘自己跟人跑的,再倒打一耙让张家赔钱。 两个女儿养着又不费劲,只有养着她们,张家才不好上门来要嫁妆。等到七八岁就能替家里做事,养到十三四就能换聘礼,怎么想都是只赚不亏。 红玉那边给了二十两,不多,算是一个保证,这女人她打眼一瞧就知道,跟她是一样的人,钱看的比命重,既然愿意出钱,那就好办了,想进门,就好拿捏。 甘屠户这几日杀不了几头牲畜,甘大只以为他身体不适,还体贴的让他先回去休息,甘屠户回到家中就坐在大门边的石墩子上抽旱烟,嗒嗒的,看着街上玩耍的小孩,心思却放在白家,他们准备怎么做? 他不好时刻盯着白家,但是他请了人盯着白家,但凡白家有个风吹草动,他一定会知晓。红玉是不肯做妾的,她真能和张秀娘共处一室? “叔。”一个闲汉溜达着过来笑着借烟抽,甘屠户将烟袋递给他,他顺着墙根蹲着吸两口,“今日赵四娘出门去城南找了王癞子。” “王癞子?”甘屠户并不认识这号人。 “一个牙人,手法不干净,正经人一般不认识他,得了货往深山里卖,跑也跑不掉。”闲汉说。 甘屠户眉头一跳,“从现在起,你把白家盯紧了,若是从他家门出来人卖给王癞子,你就紧跟着,看把人带到何处。” “只要盯紧?”闲汉说,“盯多紧算多紧啊?要是卖到深山里我也跟着去?” “跟着去,给我留记号,我现在就让人去府城传信,叫她爹回来。”甘屠户说。 “既然知道她想发卖了秀娘,不如现在就找上门去,何必还经一遭,被卖可不是什么好事。”闲汉说。 “现在上门赵四娘说我们诬告怎么办?这次必要捉贼捉赃,让他们签下和离书。”甘屠户说,他起身扔给闲汉一个荷包就准备进屋,闲汉摸摸荷包的份量嘿嘿笑着,“叔,你烟杆不要了?” “给你了。”? 第二十五章 畜生不如 张家到了府城因为挂心秀娘,也没多少家人团聚的喜意,张娘子干脆是卧床不起,长吁短叹的,张智和张成商量,也不要等甘屠户了,干脆咱们自己回去让秀娘和离了,白家无非要钱,给了钱接了人上来好过节,不然这样下去,中秋也别想好过了,好不容易阖家团圆。 张成说还要商量,要这么简单,早就让他们和离了,只是白家贪心不足,他要真狮子大开口,就是把家底都填上也估计不够。 这时候甘屠户的信传到了,张大一听心急如焚,立即就要跟着回去,张成拦住,“爹先稍等,我去跟主家告个假,跟你一起回去。” 张成不仅自己回去,还招呼了四五个伙计跟着一同去,都是在码头上帮工的,脱了上衣,那胳膊胸膛都隆起大块的肉,很是强壮。 张成和父亲分析,甘屠户既然来传信,自然是盯着这个事的,秀娘不会不见,等到了江阳,找到秀娘,就扭送那个人伢子去衙门,告他个拐卖良家妇女,那人伢子自然不肯认罪,等他将白家供出来,咱们在公堂上就请老爷做主,签下和离书。 张大听了连连点头,“那大丫二丫怎么办?就是签下和离书,也没有让归宗妇带着孩子走的道理,县老爷不会答应的。” “在公堂上,咱们不要提这个事。”张成说,“先把秀娘捞出来再说。” “那秀娘如何肯?”张大说,“大丫二丫就是你妹的命根,要不是顾及她们,秀娘何必受这么多年苦。” “爹,你当我带这么多人回去干什么?”张成说,“等赵四娘和白大被官府传唤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去白家,把大丫二丫抱出来。白家要是找,我就说是不是他们把孩子卖了,既然孩子娘都能卖,何况两个小丫头。” “放心,他们不会闹大的,毕竟秀娘的嫁妆咱们没上门要,她就心里有数。” 甘屠户让甘明理在码头上等着,若是见了张家阿翁就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着,别回如意坊,等他上门通知。 甘明理蹲在码头上玩,眼睛却没闲着,等看到张大被一群人簇拥着下来就迎上去喊阿翁,张大看着他晃神,“可是你阿翁让你来等我?我来迟了不成?” “不迟,不迟,还早呢。”甘明理说,虽然甘屠户没跟他细说是什么事,但是他猜应该和白家媳妇有关,“婶子今日还出门买肉嘞。” 张大心才放下来,甘明理说,“阿翁说,让张家阿翁找个地方先住着,千万别回如意坊,等他上门来通知。” 张大不住点头,原本要带着他们去芦苇巷的一个住所,芦苇巷离如意坊也远也不远的,但是甘明理突然想到,“芦苇巷不成呢,白家女儿住在芦苇巷呢。” 张大事先不知道这茬,这会不知道怎么办了,张成拍板说去住客栈,找了个生意好的客栈住着,生意好,这店小二才记不住那么多人。 甘明理记住客栈名字就要回去,张成却叫住他,指了身边两个人给他认识,“你们都认认脸,等到那天他们寻到如意坊,你给他们指路去白家。” “好孩子。”张成还塞给甘明理一个荷包,“去买点糖甜甜嘴。” 唐钱儿已经请宋婆子下了聘,约好日子接元娘进门,她还预备着在家置办几桌,请人来热闹热闹。甘屠户不让,“你在门口放一串鞭炮,大家自然知道你家有喜事,还弄那么张狂干什么?” 唐钱儿一想也是,那不置办了,也不下厨,到那日让酒楼厨子弄一桌菜送过来,她还亲自去收拾了一间偏房出来,新糊过窗户纸,还置办了新的被褥用具,衣柜桌椅一应俱全,一个妆屉,里头塞着几根便宜首饰和擦脸油。 唐钱儿还预备了一根银头木簪,准备元娘改口喊姐姐时送给她。 这一事上只有她这么热切,仿佛早等着这一天似的。 赵四娘是晚间趁睡着将张秀娘捂了嘴捆起,再由白大送出去门去和人交接,王癞子点着火折看张秀娘的脸,又检查了四肢牙齿,白大看着他在自己媳妇身上乱摸,也没说什么,反而笑说你只管放心,自小娇养大的女人,身体好着呢,做事也麻利,就是在床上像根木头。 王癞子验了货,接过人,将钱袋子扔给了白大,呵呵笑说,“人家娇养大的女儿许给你这么个畜生,也是倒八辈子霉了。” 白大拿着钱回去,赵四娘还等他呢,接过钱袋子一看,“说好的五两银子,难道他少给了?” 白大支支吾吾的,赵四娘一看就知道是他在其中又昧了银子,她眉心一紧,也没说什么,把钱袋子又扔还给他,“罢了,这是你媳妇的钱,你自个收着。” 白大问什么时候去写婚书,赵四娘一瞪他,“你急什么?现在秀娘已经不在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是定要看到婚书才放心的。”白大说。 “想写婚书也容易,让她再拿三十两出来。”赵四娘说,“之前让你去问她要二十五辆,她只拿了二十两,怎么也得把五十两都还回来,再说其他。” 白大犹豫着,赵四娘骂他,“要不是你色鬼上头蒙了心,白白的银子就那么给了她,我至于替你这么要吗?你也不想想,等你爹回来了,你拿什么钱去交差?” 白大点头,“那好,那我再去同她说。” 晚上折腾了一番,早上就起晚了,偏家里那两个小丧门星一醒来没见着娘亲,到处找都没有,坐在院子里哇哇大哭,哭的人头疼。白大拿着藤条问她们敢不敢再哭,再哭就打死她们。大丫抱着妹妹,“我娘呢?” “你娘不守妇道跟人跑了,以后红玉就是你们娘。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们都卖了,卖给吃小孩的人,一刀一刀把你们片了。”白大恐吓着她们说。 大丫强忍着泪水,还要去捂二丫的嘴,“妹妹别哭了。” 二丫眼泪糊了大丫一手,撕心裂肺的喊娘,娘,我害怕。 大丫想起娘前几日做的袄子,去翻出来给自己和妹妹穿上,现在还是八月的天,穿袄子不多时就闷出了汗,大丫不脱,也不让妹妹脱,“听话,穿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说的意外,这两个袄子就是娘为了意外准备的,不管怎么样都要穿着。 白二媳妇关紧门,她抱着儿子,自红玉进门她就不怎么出门了,这家没法待了,现在张秀娘不明不白不见了,若是白大要娶那个红玉为妻,她怎么着也要让白二将家分了,她才不要跟个暗娼门子做妯娌。 外头又响起鞭炮声,噼里巴拉的烦人,赵四娘叹气,看来还是睡不成。起身后热汤水没有,热饭菜也没有,后院的鸡没喂食,咯咯叫的急。 红玉不出门,白二媳妇也不出门,赵四娘站在院子骂,“你个天杀的懒媳妇窝在房间不动,难道还要让我这个婆婆去伺候你们不成?” 白大说,“娘,红玉肚子大不方便,她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你看你赶紧弄点什么吃,饿着你孙子不好。” 红玉现在还不算儿媳妇,自然不愿出来,白二媳妇惯会躲懒,之前秀娘把一应事务都处理好也用不着她,现在赵四娘就不惯她的毛病,上前去把门踢开,让她去灶上生火做早饭。 白二媳妇自进门只看见赵四娘对秀娘是这样凶恶,冷不丁自己碰上了,吓的心肝脾肺都在颤。?? 第二十六章 纳妾 白家如何鸡飞狗跳不说,甘家热火朝天的纳妾,唐钱儿满面红光,等到元娘进了门磕头敬茶,就先让她在小屋里坐着,门敞开着,谁要愿意都能扒门口看一眼。甘小棠晃悠着过去,见那元娘瘦瘦小小,巴掌大的脸一对眼睛占了一半,肤色不是很白,穿着簇新的衣服,鬓边簪一朵粉红绒花,坐在床边满是局促。 甘自在鸭子一样蹒跚学步跟着她来,弄出声响,元娘看动静是两个小孩略微放松一点,她招手让两个人走进去,等唐钱儿过来看一大两小玩的挺好的,心里满意,嘴里夸得更实心了。 “我早就想有个姐妹到家来替我分担一下,之前掌柜的一直说不要,这次也是巧了,各方面都合适。”唐钱儿说,“正经请了中人,下了聘,清清白白,皆大欢喜。” 街坊嫂子们听见热闹过来瞧瞧,知道是甘二纳妾都说要看小娘子,此时站在院中手里抓着瓜子花生,嘴上还说,“样子虽比不上白玉娘,但是胜在人年轻,听说才成亲没多久就死了丈夫,那不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唐钱儿听到白玉娘三个字也不恼,这事你越回避,别人越当回事,你要不当回事了,这事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她笑说,“白玉娘也是自己作的,你说她和我家掌柜既有渊源,等到秀才死后,守孝期满,她要想进门当妾,我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说笑话,我生了六个儿子,难道还怕她成事?” 嫂子们听着点头,“也是,秀才没死的时候她就勾搭上二掌柜的,心思活泛不贞,弄进门来只会坏了名声。甘屠户疼孙女到骨子里,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个女子来影响她以后说亲。” “再说白家那样不讲究的人家,真是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愿意跟他家扯上关系。”唐钱儿说,“现在在外面给个地方养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掌柜的现在都不太过去,回过神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膈应。” “啧啧。”一个嫂子说,“白家前些日子弄了个娼门进家去,今天一早我就听见她们大丫二丫在哭,哭的可惨了,不知道秀娘怎么样了?现在娘家也不在,白家还不知道会多过分。” “你说白大怎么敢相信那暗娼怀的就是他的孩子,别到时候忙活一场,给别人养孩子。”另一人说,大家磕着瓜子聊着八卦好不快活。 甘二纳妾,芦苇巷虽远,但也有那好事人愿意跑这一趟,笑着说正好在附近,顺便过来看看,语不过三句,婶子就一脸兴味的说,“玉娘,今日甘二纳妾,你知道吗?” 白玉娘正忙活着给她倒茶端点心,闻言手一颤,看向来人,笑容难看,“婶子说什么呢?” “我说甘二今天纳妾,是个年轻寡妇,正经下聘纳进来的,进门还放了两挂鞭炮,摆了点心茶水供大家来热闹,那屋子都是簇新的布置,都说甘二媳妇还挺用心的。” 白玉娘站不住了,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婶子见她脸色难看,又说那小娘子姿色远不如你,“许是先进一个,之后再将你弄回去,你这好歹还生了一个孩子不是。” 白玉娘这是强撑在人前,她喃喃道不会的,甘家再进几个妾,她都进不去的。唐钱儿此节就是在告诉她,甘家能进人,但是进的要是清清白白的人,不是她这样不贞不洁,无媒苟合,偷生子的女人。 婶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白玉娘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不行,她不能认命,她要去找甘二,二郎必定是不愿意的,他不会不管她的。 白玉娘抱着慧娘急冲冲回了如意坊,到了甘家酒楼,也不进去,就在街对口看着,一动不动像尊石佛,甘二经人提醒出来,两人遥遥相望,白玉娘无声落泪,一个孱弱女子,抱着懵懂不知的女儿,瞧着很是可怜。 甘二就算心志坚定,但毕竟不是凉薄之人,他走了过去,“你过来干什么?” “二郎,你今日纳妾是不是?”白玉娘问道。 甘二点头,“钱儿要纳,遂她的意。” “那二郎自己不愿意是不是?你不想纳其他人是不是?”白玉娘追问。 “我是不想纳妾,谁都不想纳。”甘二看着白玉娘说,“玉娘,那次是我迷乱了心思,害了你,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我同你已经没有男女之情,慧娘既是我的孩子,我还是会养她,但是其他的我给不了。你若是有其他想法,也不用顾及我。” “你对我已经没有男女之情?”白玉娘哭着说,“原来从始至终年少时说的情话只有我记得,我不顾廉耻成为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终究,终究,还是我命苦!” “玉娘。”甘二不忍。 赵四娘一路小跑往如意坊,见到甘二仿佛拉住救命稻草,“甘二,甘二,快去县衙,去救救白大。” 甘二一脸不解,赵四娘看到白玉娘也在,拉着白玉娘急说,“玉娘,你大哥被官府的人拉走了,你爹现在还没回来,你让甘二去官府看看,有什么要打点的赶紧打点啊。” 白玉娘问,“大哥做什么了被官府抓走了?” “我怎么知道啊,好好的在家就被人抓走了。”赵四娘说,“甘二,你可不能不管啊,白大是慧娘的亲舅舅,你便是看在慧娘份上,也帮他一把。” “县老爷不是滥刑之人,白大若是无辜,无需打点也能安然回家。”甘二说,“你家自有亲戚能帮忙奔走打点,为何找上我来?我不好为你家之事奔波的。” 白玉娘抽搭着说,“娘,你不要找二掌柜的,他今日是新郎官,家里有娇妻美妾等着,我们这等没名没份的人,有何脸面求他帮忙。” 赵四娘如今也没心思理她的酸话,见甘二不为所动,骂了一句没良心的靠不住,她冲向县衙,先顾儿子要紧。 白玉娘不回芦苇巷,先回了白家,进门没发现嫂子,一个姿色妖娆的妇人大着肚子在院子里,“你是谁?” “我是你新嫂子。”红玉说,“妹妹回来了,你大哥先前让官府的人带走了,你快遣人去问问。” “娘已经去了。”白玉娘满脸警惕,“秀娘呢?大丫二丫,你们娘呢?你们穿这么多干什么?谁给你们穿的。” 两个侄女只会抽噎着哭,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哭得还是热得。白二媳妇一掀帘子出来,“秀娘肯定是让白大卖了,官府找过来就是知道这件事了,我要回娘家,这家不分不行了,为了娶这个暗娼门子,明媒正娶的老婆都能卖,这样的畜生,我是再不会同他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白二媳妇说完挎着包袱,抱着儿子就走了。? 白玉娘看向红玉,是这么个厉害的人?红玉看她,“妹妹也不必这么看我,我不过和你一样,是个苦命女子。” “胡说,休要拿我和你这样,这样的人相提并论。”那两个字白玉娘都说不出口。 “我这样的什么人?一个暗娼门子,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贱货。”红玉笑说,“那我开门做生意,图一个你情我愿,钱货两清。妹妹倒是清高的很,丈夫还未死便和其他人搅合上,夫孝未过就诞下野种,如今不清不白的让人当外室养着,妹妹图什么?现在甘家仁义,妹妹还能清高,等到甘家不管你了,你又能如何,少不得要跟我一样,挂起灯笼做起买卖。” 白玉娘被戳中痛处,连声骂贱人 “我再贱也贱不过妹妹,我丈夫没死的时候,我可是清白的很。”红玉说,“妹妹再骂,日后你哥哥的家是我当的,到时候甘家甘家你靠不住,白家白家你也回不来,妹妹好好想以后的生活。” 白玉娘失魂落魄的坐下,她怎么就落到这副田地??? 第二十七章 秀娘脱离苦海(新) 到用饭的时候阿翁还没回来,甘大回来一趟又出去了,听着外面叫嚷嚷说是白大被官府的人抓走了,半条街的人都去县衙看热闹去了。 唐钱儿对白家的事不感兴趣,六子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送席面,唐钱儿问他掌柜的可去县衙了? “没去。”六子说,“白玉娘还来了呢,站在酒楼门口对着掌柜的掉眼泪,掌柜不为所动,让她该哪去哪去。” 唐钱儿失笑,这会知道来哭了,可惜啊,哭也没用。 天热饭桌就摆在院子阴凉处,唐钱儿招呼元娘出来吃饭,“爷们不在家时,就我们几个娘子,说话做事都随意,你先吃饭,别管那两个小的,今日是你的好日子。” 元娘低头羞涩,她宁愿陪两个小孩玩呢。 唐钱儿替她介绍,这是婆婆,这是大嫂,这是春姐,这是周娘子,“再加上你我,这家里做事的人都在这了,你也知道,家里十二个孩子,吃穿玩睡,件件都要人插手。” “大娘子放心,我什么都能做的。”元娘抬头说。 “知道你能干。”唐钱儿拉她在身边坐下。“也不要唤我大娘子,我痴长你几岁,你就唤我姐姐好了。” “姐姐。”元娘喊道。 周娘子笑说,“元娘到这家来是过好日子的,这家从上到下都是善心人,你只管安心。” 元娘点头。 甘小棠坐在末尾,刘三娘在她面前放着碗筷,再用碟子装了她想吃的菜,然后就任由她自己吃,元娘匆匆咽下饭说,“我来喂十一娘吃饭。” “不用喂,她自己吃的很好。”刘三娘说,“托她的福,原本要喂饭的十郎都肯自己吃饭了,现在要喂的就是十二一人,你不用管,等都吃完了再喂也行。” 元娘看着桌子末端三个男孩,一个小女孩俱坐的端端正正,一人一菜碟一饭碗,吃的干净又认真,最小的十二没有上桌,但是自己待在围栏里玩的也挺好,见微知着,把小孩教养的这么好的人家,应当是不坏的。 因为知道气着了白玉娘,唐钱儿兴致很高,开了酒,几圈劝酒下来,大家都开了怀,个个 喝的面飞红霞,尽兴不已。等到甘屠户和甘大回来就觉得家里静悄悄的,邹小戏在门口坐着闭目养神,见人回来就站起问可曾吃过饭? 甘大凑近了闻一身酒气,“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行了,坐着歇着,我去厨房随便热点中午的剩饭。” “没有剩饭。”邹小戏不好意思的说,“中午让酒楼送的席面,都吃干净了。” “我去弄,阿翁和大哥喜欢吃什么?”元娘站起来说,她原本和甘十一甘十二一同坐在凉席上,这时候站起来,麻利的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她进去了,甘大不好进去,邹小戏歉意一笑,往厨房走去,甘大看她走路歪歪扭扭,扶着她问什么高兴日子喝这么多,把她放在厨房门口坐着,开口指点元娘做饭。 刘三娘歪在床上没睡实,听见声音就起身了,甘屠户看她,“看来我们都不在家,你们日子才好过,喝酒吃肉快活的很。” “你的事成了?心情不错还来打趣我。”刘三娘说。 甘小棠抱着一个香瓜进来,甜甜喊道,“阿翁吃瓜。”她也想吃瓜。 甘屠户将她抱在膝上,刘三娘接过瓜去切成小瓣,“白大将秀娘发卖,人赃俱获,张家拿了和离书,带着秀娘去府城,半点时间没耽搁。” “就这么走了?那还有两个孩子?”刘三娘问完就回过神了,“孩子已经让人抱走了?”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意思。 甘屠户点头,“不然能走的这么痛快,我们就当不知道,反正是他们家的官司,我们都是看热闹的。县老爷深恨这种发卖发妻的行为,让白大签下和离书不说,还打了他十板子,打板子的时候我就走了,免得被赵四娘抓着抬他回来,平添晦气。” “白大真是个畜生,秀娘到底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也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实在过不下去就是一份休书也好过将人发卖。”刘三娘说道,“太不像话了。” “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白木匠娶了赵四娘学的手艺,却一直不甘心当个木匠,当初将女儿许给秀才不就想着等秀才变成举人,他也能沾光改换门庭。他要是甘心,能入了我的局,现在他坐庄收钱正起劲,还不知道夺命环就在后头跟着呢。” “赵四娘贪心不足,不想休妻还嫁妆,反而给咱们省下一笔钱。”甘屠户笑说,“原想着要出钱将两个丫头赎出来,少不了要几十两,现在省下了。” “不过秀娘的嫁妆到底是折在白家了。”刘三娘说。 “今日张家只想着把人带走,没想多生事端,你以为张家对白家还有好脸,从前只不过是看在秀娘份上忍了,眼下两家人桥归桥路归路,张家两个儿子都能干的很,他们之后肯定会找白家的麻烦,出出这些年的冤枉气。白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甘屠户说。凭张家现在的势,那些嫁妆又算什么。 甘小棠这才将那夜的谋划和现在的结果串起来,阿翁要整白家,先将姻亲除去,毕竟张家是大姓,儿子们又有出息,若他们要帮白家,阿翁阻力就大。正好张家的女儿在白家过的也不好,卖个人情让他家女儿和离归家,张家不会帮白家,阿翁还能买下张家的房子,一举多得。 现在针对白大的局已经落幕,还要那未曾路面的白木匠,这么久都没回来,不知道在外面搞什么营生,阿翁说设了局,坐庄?难道是设的赌局?这个就不得了,轻者伤筋动骨,重者家破人亡,甘小棠满脸崇拜的看着她阿翁,计划缜密,行动有素,阿翁你是个权谋家啊。 甘大端着两碗面条进来,甘屠户不再说,刘三娘问谁下的面条,甘大说是元娘下的,甘屠户看了刘三娘一眼,“见着人怎么样?” “一个小姑娘。”刘三娘笑说,“人还不错,进门后规规矩矩的,陪十一和十二玩也很有耐心,眼里有活,重点是啊钱儿喜欢。” “她自个愿意,自个出钱纳的,我管不了那么多。”甘屠户说,但是他点点甘大,“你莫看你弟弟享了齐人之福,心里也动心思,你媳妇不比你弟媳妇,赚两个钱不容易,别乱花了。” “爹你说什么呢?”甘大有些委屈,“我可从来没有这种心思,先头五个儿子想着他们要成家立业我就着急睡不好,现在有了十一,我赚钱给十一攒嫁妆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甘屠户低头看膝上的甘十一,见她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心里欢喜,“阿翁也给小十一攒嫁妆,咱们争取啊小十一是这条街上嫁妆最丰厚的小娘子,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一事必(新) 白玉娘在家等了很久,先是二哥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后又是两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进来,她先是护住慧娘没动弹,后来见他们抱起大丫二丫就走,就追上喊放人但是没走两步就追不见了,她喊人帮忙,那会街上家家都回去吃饭,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她慢慢挪回去,本想回芦苇巷,不管白家这趟事,但又想家里也不是她一个人在,若她走了那个红玉定会乱说,她才留下,想等赵四娘回来。 赵四娘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背上驮着哀声叫唤的白大,赵四娘见白玉娘在,“正好,你拿二十文铜板给这位小哥,还街坊呢,看热闹就有人,等到之后想找人搭把手帮忙的都没有,可把我累坏了。” 来人将白大放下,“不对啊婶子,说好了五十文,怎么变成二十文了?” “就二十文,爱要不要,不要你再把他背回去?”赵四娘跑到厨房倒一碗水喝,这一天在县衙又是打滚又是哭喊的,生累。 白玉娘塞了二十文钱给来人,那人嘟嘟嚷嚷,这样出尔反尔,难怪没一个街坊肯帮忙。 红玉出来,同白玉娘一起将白大搀扶进去,白大趴在床上连声交换,白玉娘同红玉待在一块不自在,就出去了,赵四娘又在骂白二媳妇个懒婆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冷锅冷灶,真当自己是大小姐,等着人伺候不成。” “娘别骂了,二哥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说是不分家她就不回来。”白玉娘说。 “我呸。”赵四娘唾道,“个小蹄子还跟我玩这心眼,我就不分,我也不接,我看她在娘家待的安稳不。” “娘,大哥真的把大嫂卖了?”白玉娘说,“怎么能这么做呢?还有大哥房里那个女人,真的是做暗门子生意的?那样的人进家来,以后孩子说亲可难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她怀着你大哥的种,四处看了都说是男孩,你大哥想要个儿子都要想疯了,现在为了这儿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赵四娘说,“也是你大哥运气不好,偏偏王癞子附近住的人家就认识张秀娘,着急忙活的去府城报信,人在王癞子家还没送走被抓了个正着。” “张家就要和离,当场就签了,我求秀娘看在孩子份上别走,秀娘本来已经松动,但是被她父兄按着按了手印。”赵四娘愤愤说,“她一个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就是接回家还能再嫁不成?我就不信等张大死了,她两个兄弟还愿意养着她。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法子,等你爹回来,我再带着大丫二丫去他张家门前哭,秀娘最舍不得这两个女儿,定会跟着回来。”不回来不行,这一家子都习惯了秀娘伺候,猛的没了,家里都乱套了。 白玉娘只能说大丫二丫让人抱走了。 赵四娘瞪圆了眼睛,去房间后院找了,果然不见两个小丫头的痕迹,她骂白玉娘,“你这么大个人杵在这有什么用?你二嫂你拦不住,两个小的你也拦不住,你今日回来干什么?你是瘟神,回来报衰的?!” 白玉娘本来还想和她说甘二纳妾了她怎么办,现在被这样指责,她捂着胸口晃了晃,“娘既然我觉得我带衰,我这便走,日后也不来。” 晚间吃饭时甘二才见了他的妾,但是他目不斜视,只看着自己眼前的碗,听说刘三娘等人白天醉酒的事还说,“不知道娘还有这等酒兴,这平常也该敬娘一杯酒才是。” 刘三娘笑骂他还来打娘老子的趣。 今天如意坊家家户户餐桌上讨论的都是白家的事,甘家嫌晦气不说,邹小戏说,“地头的菜盛,我想同春姐一起回去,将冬天的菜干,酸菜弄好,顺带把十一也带回去看看,她还没见过呢。” “娘,我也想回庄子玩。”甘清理说,去年就没去成,他如今还小,爹不愿意单独带他回去,哥哥们学堂放假的时候,都跟着爹回去玩过了。 “娘,我也想去玩。”甘德理,甘净理也对唐钱儿说。 “那都带上。”邹小戏笑说。 “大嫂是回去做事,带这么多小孩看顾不来。”唐钱儿犹豫的说。 “都带上,我也一同回去。”刘三娘说,“老二媳妇就在家管着几个大的。” “那我就带小八,小九,小十和十一回去。”邹小戏说。 “还有十二。”甘小棠忙咽下嘴里的饭说,甘十二是她的小跟班,可不能忘了他。 “行,把十二也带上。”刘三娘笑说,“这两人自襁褓时就待在一起,这猛然不见定要哭闹,好在十一十二都是乖孩子,看顾起来不费事。” 甘二同爹大哥说了话回来,看见唐钱儿搂着甘德礼哄说,“八郎乖,咱们不回庄子里玩,七郎都上两年学了,八郎也同哥哥们一起去学堂上学好不好?” “不好,不好,学堂一点都不好玩,夫子还会拿板子打人,可吓人了。”甘德礼扭着身子说。 “那你日后读书就要和弟弟们一起了,你不觉得丢人啊?”唐钱儿问。 “一定要读书吗?不读行不行?我就想玩儿。”甘德理说。 唐钱儿好言好语的说不听,脸色就要变,甘二忙把孩子扯过来,举高抱起,“不读就不读,家里人都会识字,多一个不识字的反而稀罕。”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还希望孩子不识字?”唐钱儿骂甘二,“七郎都上两年学了,他比七郎小一岁,怎么就差这么远。” “咱们家五岁上学的有,七八岁上学的也有,像七郎这样天生的读书料子,少,就他一个,你要同他去比学习,一家六个捏在一起都不够比的,放宽心,人各有长处是不是?”甘二说。 唐钱儿不理他,甘二将孩子送到刘三娘处,这家里孩子小时跟着爹娘住,稍大些就住在正房的罩房里,由刘三娘夜间看顾着,等再大了才有一个单独屋子,反正都是男孩,一个大通铺能睡几兄弟。 眼看着孩子大了,这家里要扑腾不开,甘二琢磨着房子的事,唐钱儿见他再进来,面上带笑嘴上却说,“你今日不去当新郎官?” “少拿话刺我,这人是你要纳的,要当也是你去当。”甘二搂着唐钱儿,两人油嘴滑舌说些花腔,倒是找回些曾经恩爱的感觉。 元娘在窗子口看到西厢房的灯熄了,她才长长叹口气,心中大定,去把门锁了,安心躺在床上睡觉。 婆婆担心唐钱儿是个悍妇,担心她上门来受欺负,但在她看来,不能伺候男人才不是欺负,是天大的好事,她就当上门来做丫头的,有个妾的名头,也不用担心做着做着被发卖了,这家孩子多,用心待他们,日后养老也不用愁。 元娘在心里美滋滋的划算,真是找到好人家了。? 第二十九章 回庄(新) 第二天一大早,甘小棠还昏睡着呢,就被裹着披风抱到驴车上,余下几个也是一样的抱着上车,刘三娘看着笑说这一车的小猪崽。元娘听见动静醒了,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刘三娘说,“去睡,平日也不起这么早,今日是就着他们的车回去才起早的。” 元娘点头,但也没回去睡,等他们走后就坐在廊下发呆,早上甘二先出的门,她看见后像受了惊的兔子,转头就奔向房间房门紧闭,等甘二出去了,她才又出来。 甘小棠晃荡晃荡着醒来,睁眼是一片黑,小手扒拉两下将盖着眼睛的披风扯开,才看到灰蒙蒙的天,邹小戏抱着她小声说,“娘的乖乖醒来了。” 甘小棠的大眼珠子东瞅西瞅,看见的不是天空,就是别人的背,碍于视线太矮,甘小棠挣扎着要邹小戏竖抱起她,视野一下开阔了,这个时候已经出了城门,一眼望过去就是连绵的水田,这时候已经收割完毕,只有稻草还留在田里,有放牛的悠然走在田间。 “娘。”甘小棠喊道。 “牛,那是大水牛。”邹小戏跟她说。甘小棠自然是认识牛的,她只是惊讶,这阡陌水田和她从前采风时路过的水田并无不同,除了路的区别。 说到路,明明这么宽一条路,爹怎么只走边边上,多别扭啊。她不知道,古时候这路啊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达官贵人才能走主道,升斗小民只能走边边上。 甘小棠知道自家有辆驴车,爹和阿翁每日赶着车出去杀牛杀猪,然后又驼着肉回来,现在爹坐在前头赶车,阿翁坐在车尾,她娘和阿婆,还有春姐都是侧坐在板车边上,中间的空地里睡着她三个哥哥。 甘小棠醒来后又走了一刻钟,拐了一个弯,这会可以走路中间了,不多时到了一个村子边上,一块很大的空地上搭着只有房顶的棚子,有两个大灶,此时已经热闹喧腾,牲畜叫声和人声都化在热水的雾气了。 甘屠户跳下车,拎起身边一个一米长的箱子,“你先送她们到家去,我先准备着。” “就我们自己走过去也行。”邹小戏说。 “带这么多孩子怎么走,让老大送一下,也没多远。”刘三娘说。 甘小棠好奇的想往那边张望,邹小戏捂着她的眼睛不让看,“那边不能看,看了要吓着的。” 甘小棠突然明白过来,这可能就是阿翁和爹工作的场地,屠宰场嘛,简陋版的。于是乖乖的窝在邹小戏怀里,不往那边看了。 又走了一里地才到一个木门前停住,刘三娘下去开了门,屋子跟城里的屋子差不多样式,只是中间的空地比城里大了不少,甘大把还睡着的人抱进屋,甘小棠要下地,邹小戏嘱咐她不要乱跑。 甘大赶回去杀猪,邹小戏让春姐自回家去,“趁着这些时日好好在家休息,不用过来,做干菜这事我和婆婆就能做。” “回家哪是休息,只怕比在主家还累。”春姐虽然这么说,显然也是归心似箭,包裹早就拿在手上,“等会我就让我家猴儿过来陪八郎他们玩耍。” 人都走了,院子安静了下来,也没安静多久,刘三娘和邹小戏都是麻利的人,这时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烧热水,另一个人拿着扫把开始打扫卫生,先从井里提一桶水上来将地面打湿,免得扬尘,甘小棠看着她们有条不紊的处理事情,看着看着眼皮子就发重,盖在眼上,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已经放得满当当,她被放在阴凉处的凉席上,甘十二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小半截香瓜,甘小棠舔舔嘴,果然舔到一丝甜甜的水末,看来在她睡着这段时间,甘十二也无私的跟她分享了。 “娘。”甘小棠叫道。 “十一醒来了。”春姐先听到了,邹小戏从菜堆里抬头,忙完手上最后一把菜,擦着手起身,去厨房拿热着的鸡蛋羹和面条过来,“乖乖自己吃,吃完了再喊娘。” 甘小棠点头,站下来就四下找,“嘘嘘。” 邹小戏抱着她去茅房,甘小棠出生到现在都只用过马桶,第一次进茅房,差点被这个味冲倒,在家里她都是自己坐在桶上解决的,这里不行,两块木板搭在粪坑上,邹小戏怕她摔下去,要把着上。 甘小棠无比纠结的上了一次厕所。邹小戏看她脸色笑说,“是娘疏忽了,没带十一的小马桶来,等明日让爹给你带来好不好?” 甘小棠软软应好。 甘小棠慢慢吃自己迟来的早餐,好奇的看着她们做菜干,这做菜干的人中也有人偷偷看她呢,见她真的自己吃饭,觉得稀奇,对春姐说,“娘,那个妹妹比四娃还小,就不用喂饭了?” “十一吃的干净又不浪费,早就不用喂饭了。”春姐说。“你也别惯着四娃,他想吃就吃,不吃就饿着,还要你追着喂,折腾人。” “姐姐。”甘小棠指着那个眼生小姐姐说。 “这是春姐家的大姐姐。”邹小戏笑说,“现在叫姐姐,再过个两年就该叫嫂子了。” 女孩闻言低头,甘小棠看她也不十分大,春姐说她婆婆催着让花妞和虎娃成亲圆房,“你说急什么,一个十五,一个才十四,身子骨都没长全呢,就催着圆房生娃,自己还是个娃呢。” 花妞是春姐家的童养媳,但是春姐这么多年带着,也同亲女儿一般,“所以我让虎娃跟着二郎出去商行见见世面,学些本事,等到回来十七八了再成亲也不迟。” 甘文理在舅舅家的铺子学了几日就说想跟着商行的车队去外面看看货是怎么来的,这家里人不愿意也没辄,他自个去商行都跟人谈妥了,回来只是通知,虽然舅舅说都是相熟的商队,刚开始也去不了远地方,但家里人到底还是挂心。 春姐听说了正好,她家有个十五岁的男娃,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好,不如跟二郎搭伴去商队,到底有个自己人。都说好等过了中秋后就去商队,再回来就得是过年了。 “你这样想很好。”邹小戏说,“现在城里也不兴闺女早嫁了,十六岁相看,十七八嫁人,等到二十出头再生孩子,那是再稳妥不过了。” 甘小棠看她们边说边做事,听得也是津津有味,还有小半碗鸡蛋羹吃不完了,就招甘十二过来,一口一口给他喂了。? 第三十章 男主亮个相 半下午近黄昏的时候,邹小戏就抱着甘小棠出了院子看看,围绕在院子周围是零散的菜土,种着各种蔬菜,再往外依旧是豆腐块一样整齐的水田,一眼望不到边。 “这些田都是我们家?”甘小棠好奇问,乖乖,这不就是大地主。 邹小戏抱着她往左转了转,“这边的都是我们家的,加起来就一百亩左右,都是中田。”她又抱着她往右转了装,“看见那边那颗大枫树了吗,枫树那边都是良田,是周员外家的地,他家的地可多了,外人数都数不清,听说足有上千倾呢。” “一百亩多不多?”甘小棠比起手指问。在她看来一百亩,应当不少了。 “不多不少。”邹小戏笑说,围绕着枫树底下是密集的房屋,俨然一个村庄,“咱家的佃户就三户,周员外家的佃户都住成一个村了。” 邹小戏口中所说的大枫树下有个青砖黑瓦的院落,正是周员外的外宅,此时门口停着一个青棚大马车,袁心巧踩着马凳下来,她三十来岁,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一身朱红绣衫,满头珠翠,端的是富贵逼人,好在她肤白明艳,能压下这张扬的装扮,让人看了只生敬畏,不起轻浮。 袁心巧往后看,一个两岁人也出了马车,却不让人抱,只在马凳上再加一个马扎,由人扶着自己踩下马车,等下了马车就甩开手,整理一下衣角,抬头看着袁心巧。 长的也是玉雪可爱,就是神情不似小孩天真。 袁心巧心里叹气,面上却笑说,“云哥,咱们到枫树下,这里地方大,与你同龄的人也多,娘过会让人来陪你玩好不好?” 被唤云哥的小朋友只点头,随着袁心巧进院子,进屋子后就安静坐着。 袁心巧见了更是面色忧忧,怕孩子多想,就去了别处。她前年十二月生的这个宝贝疙瘩,高兴还没落地,这儿子就处处显出不同来。第一不爱哭,除了刚出生让稳婆打了几下哭出来后,再没听见他哭过,饿了尿了都用哼哼。第二不喝人奶,死都不喝,先头不知道原因,奶娘都不知道换了好几个,饿的脸都青了就是不张嘴,后来猜测是不是不能亲喂,让奶娘挤出来用勺子喂才喝,总算没饿死。不过五个月后叫他撞见一回奶娘挤奶,之后就是用勺子也不肯喝,只能熬着米糊米粥喂他,好在没喝多少奶也长的好好。还不到两岁呢,看着就像个两岁多的齐整孩子。 第三就是走路快,不让人抱。七八个月自己扶着东西站,然后也没人教他,就开始扶着东西走路,等过了周岁生日,路就已经走的很好,此后就不让人抱,去哪都自己走,一抱他就生气。小小的脸庞。生气还很明显,袁心巧疼儿子,不想让他生气也不想他走太多路,还这么小呢。好在云哥虽不喜欢让人抱,但是她或者他爹他哥抱,他还是能忍耐一二。 于是在丈夫繁忙,长子读书的情况下,一辈子手没提过重物的袁心巧在觉得儿子走够了的情况下就会抱起儿子走。第一次抱了半天,晚上胳膊酸软让人捏了半宿,春芳心疼她,她却说之前雨哥出生只襁褓时多抱了一会,一眨眼就长大了,现在抱着云哥虽然累心却是满的,我要趁他小的时候多抱抱他,这辈子能这么亲近的时候也不多。 第四就是行为举止都很老成,许多事不让人教,仿佛天生就会,之前府里还有传言说是二少爷投胎少喝了孟婆汤,这还带着记呢,但是袁心巧掌了几个人嘴,刹住了这股流言,她儿子只是生来沉稳,生来是要做大人物的。 原本学走路快,周员外还以为幼子是天生奇才,但是转眼快两岁了,还不开口说话,周员外又开始担心是不是个哑巴,让袁心巧好一通锤,还是周行风说,“弟弟心里都明白,他现在不说话是不想,等到他想说话了,自然就会开口。” 话虽如此,云哥没开口说话,袁心巧这心就不能安。后来是人建议,太太带着云哥住在深宅大院里,也不见几个同龄人,云哥没得伴才会如此,小孩子有几个伴,吵闹起来能翻天。 袁心巧不想请亲戚家的孩子过来陪云哥玩,他们看见云哥的稀奇处,回去肯定要乱说,说着说着就离谱。管家就说在枫树下有个别庄,附近住着的都是租着自家田的佃户,孩子也多,叫过来陪二少爷玩不会造次。 这才有了这次枫树下之行,袁心巧对着镜子抿唇,收了忧心模样,只有雷厉风行的主母面盘,“要带到云哥面前的孩子需仔细挑拣了,不用太大,也不能太小,要模样齐整,说话利索的,也不能太顽皮,还有,也不知道他们干不干净,送到云哥面前定要仔细梳洗干净,尤其是头发,不能带虱子给云哥。” “是。”管事娘子应下。 邹小戏抱着甘小棠又转到房子后面,矮舍里一边养着牛,一边养着猪,牛只有一头大母牛带着一头小牛,猪养了五头,还单独关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公猪,压着公猪去配种,也是家里收入的一部分。 靠墙的竹笼里养着鸡鸭鹅,但是眼下都在外面玩呢,笼子里空空的,有鸡趴在鸡窝上,让邹小戏挥手赶走了,“这鸡不听话,明日杀了它过节。” “鸡。”甘小棠说。“家里也有。” “家里才养了十只鸡,这里最多的时候养了五十只鸡,平常也有三四十只。”邹小戏说,“这里种的养的都是给家里吃的,家里人多,每日鸡蛋都要消耗十一二枚以上,不多养些鸡生蛋,就要花钱去买呢。” “住在城里什么都要花钱买,你看有个小院,什么都有了,你爹每日要来杀猪,杀完猪再在这收了菜和蛋回城,佃户交租给的稻米,米也不用买,等到秋天,你爹和阿翁带着几个年长的哥哥去山上结结实实砍上两天树,冬天的柴火也不用买了。咱们住在城里,花销却和在村里一样,这多余的钱不就省下了。” 邹小戏也不知道怎么对上甘小棠的眼睛就想什么都同她说,虽然还是个小娃娃,也想告诉她,家里人虽多,但是父母规划有度,不会让你吃苦的。 甘小棠听到关键字眼前一亮,“山?” “玩。” “你想去山里玩啊?”邹小戏笑说,“那可不行,那山可远了,从这过去还得三十里地呢,你如今还小,等到七八岁呢,到时候让你爹带你去玩好不好?” 这么远?甘小棠一下泄气,照她的经验来看,这穿越农家后山就是宝藏,随便一转就是钱,她住在城里也罢,好不容易出城了,这山离的也忒远些,靠山吃山的愿望怕是要落空。 算了,父母能干,她好像也不用太能干,如今有吃有喝还有闲钱,并不需要她这个不到两岁的娃挑起养家重任。甘小棠想,她还是先做个快乐小孩。 “这些是咱们家的,还是阿翁二叔都有的?”甘小棠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第三十一章 父母打下的江山 邹小戏有些惊讶,因为分产不分家,孩子们都以为是一家的,只甘博理最近才模糊的意识到虽一屋子住着,但其实是两家人。没想到甘十一这么小就知道了。 “田最开始是阿翁买的二十亩,阿翁聪明呢,当初买了田全家都落得农籍,这样日后你哥哥们想要读书考试,身份上没有妨碍。”邹小戏说,“后来你大哥出生后,我和你爹商议,阿翁是从二十亩田产起家,咱们也要给孩子准备最少二十亩的田,有点钱就买田,现在买了有六十亩田,你大哥的二十亩已经攒齐,余下四个哥哥还都只有十亩地,还有十亩不曾过户,就是你的呢。”邹小戏说。 甘小棠哇的一声,那二叔不买田啊? “你二叔怎么规划的,我不知道,也没去问,你二婶家里有钱呢,想必给孩子只会更多,我怕知道了,觉得对不住你哥哥们。”邹小戏笑说。“谁叫娘只有这点本事呢。” “娘好。”甘小棠捧着邹小戏的脸说,“娘最好了。” 邹小戏亲亲她,“十一最乖了。” “这些菜,鸡,牛猪,都是阿翁置办的,种来自家吃,若是你二叔酒楼要的,就另给钱。”邹小戏说,“你爹之前跟着阿翁杀猪,阿翁给工钱的,后来你爹又开始卖肉,自家吃的肉,阿翁也给钱呢,除了每月交给公中的钱,旁的账目来往都清楚明白,也是阿翁替我们出了大头,我和你爹才能攒下这么多钱,要不然养活这么多张嘴就够费劲的。” “我和你爹也要做阿翁和婆婆这样的阿翁婆婆,这样以后你们兄弟才会和睦友爱,家业才兴旺。” 甘小棠点头,阿翁婆婆是极好的呢,两个人都是孤儿,互相扶持拉扯出这么一大家子,还立下这么好的家风,多难得啊。邹小戏和唐钱儿也很了不起,这么大一个家,做不完的家务事,都要是勤劳,互相体谅的人才不会生事端。 母女两说着贴心话,就看到一群小男孩,手里拿着勺啊桶啊长棍子从水田边上经过,“八郎,你们去哪玩?”邹小戏喊道。 甘小棠望过去,虽是一群人却是泾渭分明,村里的小子皮实,经过一夏天的暴晒,肤色黝黑,上面赤膊,下面穿着小短裤,鞋子是没有的。她的小哥哥们,平日里看也是皮孩子,现在放在一起对比,反而衬得有些细皮嫩肉。上面穿着旧褂子,下面穿着短裤,鞋子,鞋子也是没有的。 “你们的鞋子呢?”邹小戏也发现了,出门呢前特意换了旧衣衫鞋子,这会个个不翼而飞。? “放在田边呢,等会去拿。”甘德理说,他催促着前面的人快走,反正离得远,伯娘抱着十一不会过来追的。 “你看着些弟弟们,不要去水边玩,再玩一刻钟就回来洗澡吃饭了。”邹小戏追着叮嘱几句,看着他们欢快跑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臭小子,放出去就不知道归家的。”邹小戏笑说,她颠颠甘小棠,“还是十一好,乖乖的。” 等到晚霞满天,甘德理才带着甘清理甘静理回来,甘静理一身泥污,泪水在脸上冲出两条沟壑来,看到刘三娘又要哭,刘三娘问怎么回事,甘德理说有一道小沟,他比划一下,也就那么点宽,大家都跳过来了,只小十不敢跳,最后跳了还跳到沟里了,啃了一嘴泥。 “你还笑,这里面你最大,你是哥哥哩,带着弟弟们出去玩,弟弟摔跤了,是不是你的责任?”刘三娘轻声责问,洗澡水是早上打上来的井水,放在太阳下暴晒了一天,现在温温的正好洗澡。 三个小泥猴脱了干净排成一排让洗澡,邹小戏也过来帮忙,刘三娘叮嘱说用篦子多篦几道头发,别带虱子进家来传给十一十二。 澡洗了三遍才让穿上衣服进屋,玩了一天早就饿了,一进屋就麻溜上桌,刘三娘让邹小戏去招呼他们吃饭,她来洗他们的衣服顺便收尾。 “出去一套衣服,回来就没得一套,明天出门啊也别穿衣服了,值不定还能回来一两件。”刘三娘絮絮叨叨说,虽然都是些旧衣裳,十一十二是不会再穿他们的旧衣裳,但是就是剪了做抹布又能多用一下啊,就这么丢了,鞋子也是,拆了鞋面也能再做一双,这男孩费鞋,她一年到头的做鞋都做腻了,这些混小子也不知道爱惜东西。 刘三娘和邹小戏是回来做冬菜的,事情可多了,大的几个还能撒欢自己玩,甘小棠不想给她们增添事情,便乖乖和十二坐在凉席上玩,八哥他们回来是三令五申不准带玩具,带回来就不见了,回家又嚷着要买。但是甘十一和甘十二就可以各带了一个玩具,甘十一大方的将自己的玩具也给十二玩,她玩十二,玩累了就拄着头看娘和阿婆做事。 院子里比甘小棠还高的大缸足有二十个,都要装满。她们做菜是两种,一种是洗净后沥干水就放进缸里做水腌菜,还有一种是洗净晒干,还要煮熟晒干的,干干的再拌上佐料放进小罐里,听她们说,这二十大缸,只一缸是自己家吃的,其余十九缸都是为了酒楼准备的,水腌菜是酒楼一个特色菜,还有一个水腌菜炖肉,肉炖的酥软,又没有猪肉的腥臊气,许多馋肉又嫌牛羊肉贵的人,隔三岔五就会去酒楼买上一大盆水腌菜炖肉解馋。 刘三娘也苦闷呢,时人并不太会做猪肉,又嫌猪肉味腥,非要多费柴火才能煮的入口,就不太爱买猪肉,她原本是为了让老大多卖点猪肉才琢磨的菜谱,甘二放在酒楼卖成了招牌,就不好对外大肆宣传,老大的猪肉还是没多卖。 这可真是老太太有两子,晴天担心这个儿子卖伞,雨天担心那个儿子卖鞋,左右为难。 邹小戏倒觉得还好,二叔家菜卖的好,这肉不还是得从甘大这买吗,虽是自家人卖得便宜些,也有赚头,还省了在摊子上的功夫。再说甘大原本也不靠卖肉赚钱,屠户动刀就是有钱的,一天光屠杀就有一两银子左右,更别论其他。? 第三十二章 捅了鳝鱼窝 甘小棠虽说是想当个快乐小孩,但是听到她们讨论,心里又开始琢磨了,猪肉不好吃?这怎么可能,猪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肉,猪还全身都能吃,哪哪都好吃,猪简直是天底下最懂事的牲畜。 还有人不会做猪肉?那不就是有手就行。 不是说古代猪肉稀少,晋元帝吃一块猪颈肉都觉得是无上美味,甘小棠还记得那个爱吃又风趣的历史老师说到此时打趣说在座诸位昨日晚餐都是帝王享受,大家都在笑。老师还说了苏东坡对推广猪肉的作用,不要小看古代文人的影响力,那就是现在的超级爱豆,做什么都是全民追捧。 苏轼还特意写了诗,把做法都写出来了,‘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可惜甘小棠忘记了这一句后面跟着的两句,‘贵者不肯吃,贫家不解煮。’上好的猪肉价格低贱的跟泥土一样。 不过也曾经听说,古代的猪和现代的猪味道不一样。只不过她现在的小米牙还不当用,到现在为止还只吃过猪肉末,不能分辨出两者的区别。改变猪肉口感的原因是什么来着?除了品种,好像就是节育,还有吃什么也有影响。 甘小棠又想到小时候看鹿鼎记,里头送一头花雕猪进宫,自小用花雕酒养大的猪就能送进宫御用,那味道应该不差,举一反三,不喂花雕酒,喂别的也能改变口感。 甘小棠又有些懊恼,早知道有一天会穿越,我就去学农科了,学画画干什么,画画救不了不好吃的猪,也救不了不爱吃猪肉的中国人。 还有菜谱,这个倒是容易,她从前不管刷什么社交软件,都少不了分享菜谱的,甘小棠现下就能回忆起一个,当时正流行脆皮五花肉,五花肉用料酒,葱姜蒜一起水煮了,再切成麻将大小,连皮不切断,用烧烤料酱油生抽蚝油腌制两个小时,风干用白醋刷猪皮上,再放烤箱烤三十分钟,皮酥肉嫩,再裹上辣椒面用生菜包着吃,口感风味俱佳,生菜又解腻,一口一个,吃下一整条五花都不在话下。 “十一是饿了吗?怎么还流口水了?”刘三娘做事间隙抬头看两个小的,就看见甘十一坐在那出神,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挂在她嘴边。 “才吃了没多久啊?”邹小戏说,仔细看了女儿,确实是露出一股馋相,嘴巴都在嗒,“灶上热着米糕,我去拿一块给她吃。” 甘小棠流口水被取笑,扎进邹小戏怀里不肯冒头,米糕倒是可以抓在手里,米糕松松软软,散发着甜香味,入口味淡,但是越嚼越甜。 好吃。 傍晚三兄弟又泥猴一样回来,不过这次还有收获,甘德理拿着半个他高的竹篓,里面有几条粗粗黑黑滑动的物体,“这是鳝鱼,这东西可不好捉,你们在哪捉的?”刘三娘问。 “四娃带我们做的陷阱,鳝鱼进来就出不去了。”甘德理高兴的说,“阿翁喜欢吃这个,带回去给阿翁吃。” “还记得阿翁,阿翁没白疼你。”刘三娘说,让邹小戏拿桶养着,等回去时带回去。甘小棠趴在木桶边看,邹小戏笑问她怕不怕,甘小棠将脸都皱起,“阿翁喜欢,买多多。” “这个想买多都没有,没人养,都是野生捕的,偏它又滑溜又会钻洞,还不好找,这次也是你八哥运道好,让他们碰上鳝鱼洞了。”邹小戏说。 “鳝鱼不便宜呢,这打鱼的篓子都让八郎带回来了,明天春姐来了,你看家里有什么她用的上,你拿给她。”刘三娘嘱咐说。 “知道的娘。” 甘德理还沉浸在抓到鳝鱼的快乐中,“阿婆,四娃说晚上抓鳝鱼更多,晚上我可以跟他出去抓鳝鱼吗?” “不可以。”刘三娘说,“四娃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带着你晚上走在水田边上,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甘德理脸一下垮了下来,邹小戏笑说,“那明日大伯来的时候让他留下,晚上让他带你出去抓鳝鱼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甘德理说,“太好了。” 等他收拾干净,甘小棠才慢慢挪近甘德理问,“八哥,你们拿什么抓鳝鱼啊?” “用的米糕。”甘德理举起手里的米糕说,“没吃完的。四娃说用草籽豆子也行。” 甘小棠唔的一声,她外公喜欢钓鱼,她非自愿的了解到一些钓鱼知识,鳝鱼其实是食荤的,不单是鳝鱼,钓鱼料其实也是腥的,鱼里头吃荤的不少呢。 第二天甘大过来的时候看了甘德理抓的鳝鱼,笑着应好。“你带我去看你昨天抓鱼的地方,我看看今晚上去哪里打洞下竹篓。” 甘德理自然应好,带甘大去田埂上走,回来后就叫嚷着自己要睡觉了,晚上大伯去抓鱼的时候一定要叫他。 甘小棠偷偷的也去睡了,她也有盘算呢,晚上抓鳝鱼她也要跟着参加,她就不相信了,没有山还就没有了她的用武之地。 半夜甘大起来,他原就是起早惯,现在无非就是比平常更早起半个时辰,邹小戏察觉到动静也醒来,甘大让她去娘房里把八郎抱出来。 “你还真带他去啊?”邹小戏说。 “答应了自然要带他去,也不用走多远,小孩子玩心重,抓几条和前面的能凑盘菜就行。”甘大笑说。 甘小棠兀自甜睡,只是心里装着事,总记得有个什么事应该醒来,最后甘德理穿着衣服出来甘大蹲下来想背他的时候,甘小棠也睡眼懵松的出来,手里还攥着荷包,奶声奶气的说。“爹,我也想去。” 邹小戏过来抱她,“我的小祖宗,你这会来凑什么热闹?” “我要去。”甘小棠撅嘴说。 “行,带你去。”甘大看她眼都睁不开,还说要去就笑说。 邹小戏推他,“有你这么惯孩子的吗?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黑灯瞎火的你带她出去,摔着了怎么办?受惊吓了怎么办?” “你看她一向都是熟睡到大天亮的,什么时候这个时候醒来,可见是白天就惦记这个事,你要是不带她去她哭了怎么办?你又舍得了?”甘大说。 邹小戏看过去,甘小棠适时扁嘴做泫然若泣的样子,她不怎么哭,所以只做要哭的样子邹小戏就受不了。“怕了你们父女,我跟你们一起去。” 邹小戏去找了件薄披风给甘十一裹上,再点了两个气死风灯,甘大拿一个,她拿一个,甘德理让甘大抱十一,他自己牵着邹小戏的手走。 “大伯抱的起两个。”甘大说。黑夜不同白天,让小孩自己走不放心,还是抱着合适,他让邹小戏去找根布绳来将甘十一绑在他身后,这样他就空出手来抱甘德理。 夜晚的田间一点都不安静,蛙鸣虫叫此起彼伏,甘小棠趴在甘大背上很安心,又眨着眼皮想瞌睡了,邹小戏时刻关注着她,见状就说,“没睡醒也非要跟着出来玩,现在高兴了?” “高兴。”甘小棠说。 等到了地方甘大要放篓子,甘小棠在他背后扭麻花一样,“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甘大将篓子举高递到甘十一看,甘小棠扒在篓口问,“爹放了什么?”她趁机从荷包里捏出一团东西来扔进篓里。 “一点面团子。”甘大说。他找好地方放下竹篓,然后继续往前,“要等一会,有声音有光鱼不会动的。” “不过也有可能等一会也没有鳝鱼,这个东西毕竟难抓,抓不到也是正常。” 话还没落地,后面水沟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水声,邹小戏被吓得抓紧甘大的胳膊,甘大往回走,拿灯去照水沟,围着竹篓四溅的水花,那鳝鱼围着竹篓钻,甘大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这场景,他伸手提竹篓,差点没提起来,“好家伙,今天这是捅了鳝鱼洞了,小戏,赶紧回去多拿几个竹篓来,指不定今天还能卖一笔钱。” 甘小棠心虚的往她爹后背擦了擦手指,那个,这些鳝鱼第一次被人喂有味道的饵食,有些反应过度,不是她的原因哈。? 第三十三章 甘大卖鳝 甘大今天来的有些晚,甘屠户都磨第二遍刀了,有知道甘大昨天陪媳妇的就说些甘大晚上使力了早上起不来的荤话。 “来了来了。”有人看到甘大过来就说到,不过甘大不是一个人过来,而是挑着一副扁担,扁担前后都是大木桶。 “今日还没开张,甘大就有收获了。”有人打趣道。 甘大放下扁担,有好事者上来围看,竟是两大桶鳝鱼,鳝鱼约有成年男人大拇指粗细,尾尾纠缠,升级十足。 “好家伙,你这是昨夜没睡去哪补长鱼去了,这么多鱼,又在节前,能卖个好价。”看的人一叫嚷,更多的人围上来相看。 对鳝鱼的数量和粗细纷纷点评,还有人问甘大是去哪里抓的。 “小八和十一闹着要抓鳝鱼,早起了半个钟头带他们去田间试试,本想着会一无所获,哪知道运气好,得了这两大桶,这才来迟了。”甘大对甘屠户说。 甘屠户点点头,只说,“小十一是个有福气带财的。” 说到甘十一,旁人也来了兴趣,都说你家小娘子生的和旁人不同,一岁就能走,如今还不到两岁就口齿伶俐,应对自如,如三四岁聪明孩子一样机灵懂事,可是真的? 甘大正要夸耀女儿的好,被甘屠户叫去捆羊,等甘大走后,甘屠户才对众人说,“我盼了十个孙子才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在我看来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放在外面说,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娘子,哪有传的那么神乎其神,只是小娘子生来就是比臭小子温顺好带,乖乖巧巧。” 旁人说也是,这接连养大了十个皮小子,再来一个乖女儿,强烈对比下更觉得女儿乖顺的惊人,不独是他家小娘子,旁人家的小娘子也都乖顺呢。 晒场不只是屠户和牲畜的主人,还有各方要买肉的人,担肉去卖的人,附近村庄的人,城里酒楼,还有大户人家的采买管事,量大图价钱的人都会来晒场等着,牲畜拉过来宰杀,主人家早就安排好肉的去向。 等到杀完五头羊,三头猪,日头正盛,甘屠户今日的任务就算完成,甘大在收拾刀具,甘屠户说,“明日还有一头牛要杀,这可是大家伙,你今日要好好休息,晚上不要再去抓鳝鱼。” 甘大有些犹豫,“赶在中秋前多抓些来卖,半夜的功夫比这也赚不少呢。” “你是屠户还是捕鳝客?你能天天都抓鳝鱼去卖?”甘屠户问,“宰杀是你的立身之本,除非你决定改行了,不然什么都不能影响你每日的宰杀。” 甘大哦的一声。 “你今日回去将大郎他们带过来,临近中秋,他们也无心上学,去学堂告两日假,让他们晚间拿着竹篓去抓,既然有运道,那无论谁去抓都有。”甘屠户说。 甘大高兴的应好。 一个青衣妇人过来,“大哥,你这鳝鱼卖吗?” “卖!但我得挑到县城去卖。”甘大说,这附近农人想吃鳝鱼都是自己去抓,可舍不得买,也卖不起价。 “这么两大桶,挑进城多累啊,我家就在枫树下,你给个好价,这两桶我都要了,省的你零散卖,耽误时间。”妇人说。 甘大卖了两年肉,眼睛也厉了,回头看妇人装扮不像农妇,开口包圆,这样的气魄,枫树下?那只能是周员外家的管事娘子。既然是周员外家,那就不怕喊价。 甘大擦手说,“鳝鱼按个头,价钱不一样,你看我这鳝鱼,可条条都是浑圆粗长,平日里就卖四五十文一斤,到节前怎么也得翻两番,我挑到城里,没得一百文我是不会卖的。旁的鱼难卖,鳝鱼可好卖的很,这鳝鱼血有大用,平常可碰不到这么好的鳝鱼。”鳝鱼血活血壮阳,滋补之物,城中男人都好这口。 妇人又凑近看了看,鳝鱼确实长的好,粗壮有力,一百文虽贵,但是城里能吃的起一百文一斤鳝鱼的人家也不少。 “你这么多鳝鱼,得卖到什么时候,我给你包圆了,你也略便宜些,我回家也好跟主人汇报。”妇人说。“八十文一斤怎么样?我看你这一担也有百斤,你省功夫,我得便宜,皆大欢喜。” “最少九十文,再少就不卖,我家有车,带回去也不费功夫。”甘屠户说,“这样好的鳝鱼,城中管事采买回去报价都是一百五十文,主家还要夸买的好呢。” 妇人笑,“行,既是敞亮人,我也不与你还价,九十文就九十文,劳烦大哥给我送一下。” 甘大挑着担子走在妇人身后,妇人又略等一会,和甘大并排走,“大哥,我方才听他们讲你女儿不到两岁,说话就利落的很,怎么这么厉害,怎么教的呀?” “这哪能教,不都是天生的吗?”甘大笑说,“他们说小娘子说话早,我就这么一个小娘子,也无从比较,反正比她的哥哥们说话都早,她十哥四岁半人,两人说话都听得懂。” “那可真是个聪明孩子。”妇人心里有了计较。 到了枫树下,果然停在那气派的庄园外,妇人领他从侧门进了厨房,叫来管家,当面说价是一百文,滤了水过称有九十三斤,甘大憨厚说三斤就算了,按九十斤算。 妇人让他去门外等候,不多时拿了荷包出来,“这里是八两银子,这是一个玳瑁戒指,市价也值一两银子一个呢,你拿回去哄媳妇开心。” 甘大方才旁算总价的时候就知道只能有八两银子,她去账房支应的是十两银子,难道还单独再给他找一百文,只是没想到还能额外多个戒指,甘大接过钱道谢。 妇人说日后还有这好东西,记得送到周家来找我,我夫家姓郭,你说找郭娘子便是。 郭娘子返回屋中,让人拿盆装了一条鳝鱼,喜气洋洋去正屋找太太禀事。赶回早就赚二两,虽舍了一个戒指,但那戒指也是太太赏的,都是尽赚的。 袁心巧正同儿子吃早饭,儿子吃相斯文,这么大的孩子就是教都教不出这样的好姿态,但是袁心巧想到儿子不愿意开口说话还是发愁。 “太太,看我今日去寻得什么好东西?”郭娘子进来说。 袁心巧看她身后人捧着铜盆就问,“买得什么好东西,让你巴巴送上来讨赏。” 郭娘子给她看了,铜盆里窝着一条粗壮黑鳝,“都是这么粗的鳝鱼,足有九十三斤呢。”郭娘子献宝的说,“我同人讲了价,一百文一斤买下的,这是不赶巧碰上了中秋,若是平常还能更便宜些。” “这鳝鱼个头不错。”袁心巧看一眼就让人端下去,“留两条做了给云哥吃,其余都送回家,老爷拿着请客送礼都好。” 随即又笑骂,“那起子吃里爬外的东西,得空得好好查他们的帐,尽拿主家当傻子。”周员外喜欢吃鳝鱼,家里不曾断过采购,往常不如这粗壮长的鳝鱼报价都是一百五十文一斤,碰上过节两三百文一斤的鳝鱼也吃过。 现在看,也不知道喂饱了谁。 郭娘子笑说在村里买和在城里买不一样呢。但是她报了这么实的价,本就是想刺管家一刀,毕竟她丈夫是下面的三管家,上面的管家不出错,她丈夫又怎么能有出头之日。? 第三十四章 甘小棠甩锅 郭娘子还有一事呢,不过没急着说,等云哥吃了早饭下桌后,郭娘子才说,“太太,我今日打听到附近有一个小娘子,同云哥一样前年十二月生的,还没两岁人,说话可利索了,跟四岁人一样。” 袁心巧来了兴趣,“但是小娘子说话本就比小郎君早,我娘说我小时候说话也早,哥哥说话就比我晚。” “不管是不是,太太好歹看一看。”郭娘子说,这几日找的小郎连太太眼都过不去,更不要说到云哥面前了。“是城里屠户家的小娘子,这两日才回村里呢,应当齐整整的。” “屠户家的呀。”袁心巧有些不愿意了,屠户又脏又臭,整日里造的杀孽,屠家的小娘子能有什么好,“再说。” 郭娘子本就是提议,见袁心巧不为所动也就不再提。 甘大送甘屠户回庄,车上装上给甘二留的鳝鱼再回城,他不止打的两桶呢,打了三桶鳝鱼,还有一桶留给甘二的。刘三娘看到甘屠户说,“就知道你要来,你孝顺儿子给你留了一条最大的鳝鱼,你先去洗澡,我去村里买两斤酒来,现杀了鳝血给你配酒。” “两斤哪够,最少得五斤。”甘屠户说。 甘十一和甘德理凌晨回家后就补眠陷入昏睡,甘清理甘静理甘自在三个醒来后被放在一处玩,今日没有八哥带着,两人出不了门,只能陪小弟弟玩。 甘屠户去看养在厨房水缸里的大鳝鱼,这鳝鱼有虎口合围粗,长近一米,窝在那不动还以为是蛇,“这么大的鳝鱼,竹篓可捕不到。” “可不是吗。”邹小戏笑说。“那一片水花中也不知道相公怎么一眼就发现了它,一个箭步就趴在田埂上伸手去抓,要不是布带绑的严实,十一都差点让他从背上甩出去,手里抓着的荷包都掉水里,也是奇怪,抓了这条大鳝鱼后,那处扑腾的更欢了,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鳝鱼,后来都没用竹篓,直接用簸箕这么舀呢。” 邹小戏说的兴奋,方才甘大给了她银子说是卖鳝鱼的钱,足有八两呢,这要再卖几次,不是又可以买田了。 “我让老大将孩子们带过来,晚上再去试试,八月正是鳝鱼肥的时候,离中秋还有四天,要天天都有这么多收获,倒是能过个肥节。”甘屠户说。 等到刘三娘回来,甘屠户不让她现在杀鳝鱼,等到甘大回来再杀,弄两个小菜,他喝一点就行。吃喝着甘十一起来了,穿着软布鞋,嗒嗒走到甘屠户身边,往他身上一趴,“阿翁,困。” “困就继续睡,怎么醒来了?”甘屠户摸着她的头顶说。宰杀是个辛苦活,汗水血水混在一起,难闻的很,从前没那么多讲究,都是随便擦擦就完事,但是现在有了甘十一,甘屠户和甘大为了不熏着宝贝孙女\/女儿,每日事必都要仔细清洗,还用上了香胰子,务必甘十一靠过来要抱的时候身上没有异味。 “肚子饿饿。”甘小棠闭着眼睛说,这都快中午,也该饿了。 刘三娘端出来鸡蛋糕,甘十一不知道是不是吃腻了,最近的鸡蛋羹吃不了一碗,都让十二吃了,她最近喜欢吃米糕,刘三娘就尝试着将蛋打散了混在米粉里蒸,一开始蒸不成型,味道也不好,后来改用了面粉,又多加了蜂蜜,蒸出来黄橙橙又香又甜,孩子们都十分喜欢,也十分顶饱,一块两指宽细长短的鸡蛋糕,就能顶半天。 甘屠户看见这新玩意就说,“阿婆给十一做好吃的了。” 甘小棠看了一眼,鸡蛋糕,好吃是好吃,就是太扎实噎人了,比起蛋糕少了份松软,当然,松软主要靠打发的牛奶,甘小棠又闭上眼,等着,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来做好吃的鸡蛋糕给你们吃。 甘小棠依偎着阿翁,阿翁自己吃一口,给甘小棠喂一口,祖孙两怡然自得,甘屠户说,“十一今早上跟着爹去抓鳝鱼了,抓这么多呢,真是了不起。” 甘小棠嗯哼一声,最后荷包都掉进水里了,里头的饵料散发着香味,引无数鳝鱼竞折腰。 “那今天晚上十一还跟不跟着去?”甘屠户问。 甘小棠摇头,“不去了,困,睡觉。”熬夜和早起都不应当是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承受的。 “那如果十一不去,哥哥们抓不到鱼怎么办?”甘屠户问,他是真的信十一身上有些运道的,生出来巧,这两年家里的财运顺畅,只要跟十一挨边都是好事。 甘小棠神神秘秘凑近甘屠户说,“阿翁,我给鱼鱼吃了肉。”哪里是她的原因才抓了这么多鳝鱼,都是饵料的功劳。 甘小棠昨日想着要去抓鳝鱼,就非要去厨房里玩,趁刘三娘不注意的时候,她从案板上捏了一小块鸡肝,混在灶灰里捏捏,放进荷包,然后伺机仍在竹篓里。“鱼鱼也喜欢吃肉。”甘小棠宣告说。做了这饵料,谁都可以大丰收,可千万别想着拿她去当吉祥物,睡不够,她长不高,会变成小矮子的。 甘屠户眉头一挑,再问清楚甘十一给鱼喂的什么肉,想当然以为是刘三娘炒菜的时候飞出一小块肉落在灶前,甘十一玩泥灰一样捏成团,没想到误打误撞成了,哪里能知道是甘十一故意为之。 “小十一真是福星,有了这饵料,日后阿翁不愁没有鳝鱼吃了。”甘屠户笑说。 等吃完饭,甘屠户钻进厨房忙活了好半日,最后用竹叶包了两大包,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刘三娘对旁人说。 半下午的时候甘大带着人回来,“老二说,大家都回来了,他在家住着冷清,等关了门后带着媳妇元娘也回来,周娘子那也让放假回家过节去了。” 甘博理几个是常回来玩的,进了庄子就跳下车找人玩去了,几个小的也跟着去了,车上老实坐着的只有甘厚理,小小人儿,怀里紧抱着他的书包,小脸噶白。 “小七晕车难受了。”刘三娘心疼说,回身去厨房倒了热水绞了帕子出来,邹小戏让甘厚理坐在通风处,给他解开衣襟扣子扇风,用热帕子烫烫额头胸口,甘小棠端着水杯颤颤巍巍,“七哥喝水。” 这么多哥哥中,七哥长的最好看,肤白貌美,那长睫毛像扇子一样,甘小棠想,她是七哥亲妹妹,长得应该差不多,等她长大也会有这样茂密纤长的睫毛,嗯,是个美人。 “这般经不起摇晃,日后上京赶考怎么办哦?”甘屠户忧心说,每个孩子开始读书的时候他都是这么想的,都能进京赶考取得功名,但是这么多年暂时还没看出谁有这个本事。 “就你想的远。”刘三娘说,孩子才多大,别给孩子压力。 都要回来,邹小戏就忙着打扫房间,这院子自落成,还没住过那么多人呢。? 第三十五章 抓鳝鱼啦 甘二是喊车送回来的,唐钱儿下车锤胳膊腿,“这马车坐着也不比驴车舒服。” 元娘帮着她整理衣服,“马车脚程比驴车快呢。” 进到院子,看到准备好的菜缸,唐钱儿惊道,“要做这么多菜,嫂嫂怎么不叫我们回来,这多累啊。” “有娘还有春姐,不怎么累呢。”邹小戏笑说,“这不是我想着赚二叔钱,若是叫你回来做,这钱就不好收了。” 唐钱儿知道这大菜缸是为酒楼准备的,“嫂嫂尽说笑,就那些菜钱,连辛苦费都抵不得。”再说甘二买这些的菜钱都是给娘的呢。 唐钱儿见了甘十二先抱在怀里好一通亲热,“十二想娘了吗?” 元娘问邹小戏有什么能做的,“也不用做什么,就要开饭了,你帮着摆餐桌。”邹小戏说。 菜摆的差不多了,刘三娘杀鳝放血,让邹小戏端出去给他们爷三配酒喝,她则利落的将鳝鱼斩成几段,下锅溜鳝段。 吃饭时晚霞满天,一大家子在院子里吃饭热热闹闹,甘屠户让甘博理吃完饭不要出去玩了,早些睡觉,半夜里还有一件大事去做。 这么大孩子,被家长委以重任那可是比玩更重要的事,甘博理立即拍胸脯说没问题。甘明理问是什么事?他也想做。 “你也跑不了。”甘屠户说,“晚上捉鳝鱼去,大郎,二郎,三郎,四郎是必要去的,我一个个给你们叫醒,余下想去的,自己醒来就可以跟着去,醒不了就不管了。” “爹,我晚上带他们去。”甘大说。 “你就平常时间醒来,到时候担着木桶去接。”甘屠户说,“我今日新做了十个竹篓,家里也洗干净两个大缸,就抓三日,到中秋那天就不抓了。” 半夜三更大家都在熟睡的时候,甘屠户起身,去叫醒睡在旁边的四个大孙子,刘三娘跟着起来,给他们准备好灯,又煮了几个鸡蛋用布袋装着让甘屠户带上,“路上谁要是饿了就先吃鸡蛋顶顶。” “鞋子也别穿了,穿出去也丢了。裤脚裹好,穿褂子别穿衣衫,容易弄湿。”刘三娘又对孙子们说。 甘屠户带着他们放竹篓,他再用竹筒装饵料放进去,“好腥。阿翁放的什么?”甘博理问。 “好东西。”甘屠户说。 接连一路把十二个竹篓都放进去,甘屠户让甘明理甘理理在最后一个竹篓那等着,让甘文理在中间等着,再让甘博理回去叫他爹挑着桶过来,他走到第一个竹篓处提起,果然已经沉甸甸,里头装满了鳝鱼,再将竹筒拿出,里头饵料还未全散尽,辛亏他想到饵料散在水里一下就没了,放在竹筒里就能持续有味道吸引鱼。 收几篓又放几篓,到最后甘博理压低了嗓子跑过来说,“别放了阿翁,爹说家里水缸装不下了。” 甘屠户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问甘明理都学会了吗,明日就你们自己来,阿翁就不来了。 “学会了学会了,这太简单了。”甘明理说,不就是放下去再提上来吗? 半夜弄这么一个时辰,回去能再睡一个回笼觉才到平日宰杀的时候,“住在庄子里近,比平日能多睡半个时辰呢。”刘三娘说。她觉轻,起了就不想再睡,借着昏暗的灯光,将甘大挑回来的鳝鱼按大小分缸,甘屠户坐在她旁边抽烟。 “城里住着干净,事少,孩子们上学方便,还有老二的酒楼。”甘屠户说,当初是在城里住着还是在村里住,他也考虑了很久,但是村里大姓宗族更严,他一个没族人没亲戚的,住在村里双拳难敌四腿,在城里就不一样了,城里有县老爷,是讲理的地方。 “老二像现在这样他大哥进城的时候跟着进城,晚上关了门再坐车回来就是,村里也有私塾呢,反正就是学几个字学数数,在哪学都是一样。”刘三娘喜欢住在村里,自在,邻里也没那么多攀比和刺探。 “孩子们养在城里比村里好,以后出路也多,咱们好不容易在城里站稳了,难道又回村里来?” “你要喜欢,隔三岔五回来一次就行了,回来住万万别想,咱们要不是住在城里,老二能娶那么好的媳妇,能开酒楼?”甘屠户说。村里也不是他们的家,只是在这买了田,归根究底还是外来人。 “我就那么一说。”刘三娘说。 甘二都到县城里,唐钱儿才起来,昨天那碗膳血酒厉害,甘二跟二十出头毛小子似的,怎么都要不够,唐钱儿面飞红霞的扶着腰下床,幸好这院子大,若是在家中,怕是让家人都听了去,那真要羞死个人。 出房间门看,元娘陪着十一十二玩,七郎坐在正堂看书,其余孩子一个都没见着。 “大姐起来了。”元娘说,“厨房热着早餐,我去给你端来。” “孩子们呢?”唐钱儿问。“婆婆和大嫂呢?” “说是最后一茬香瓜,婆婆和大嫂去收瓜了,三郎四郎还在睡觉,大郎和二郎带着五六八九十出去玩去了。” “昨夜抓了多少鳝鱼?”唐钱儿问,“我睡得死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我们都没醒呢,是婆婆起来支应的。”元娘说,“抓了满满两大缸,四桶,都让大哥带回城卖了,跑了两趟呢。早上婆婆做的鳝糊面,可好吃了。” 唐钱儿吃了早饭就出门寻刘三娘去了,没有媳妇这么躲懒的,一路走过去田园风光,等到了地方,邹小戏不让她下地,“都弄完了,别脏了你的裙子和鞋。” 唐钱儿颇不好意思的说自己起晚了,“家中也没事,这不是还有元娘替你做事吗?”邹小戏笑说。“昨夜抓了那么多鳝鱼,让二叔挑拣了几条粗壮给你娘家送去了,节礼送完了再送一点,也是二郎他们的孝心。” 村里多了好几个小孩,看着和村里孩子不一样,郭娘子一打听,都是一家的,就是那甘屠户家,一家两个儿子,生的十二个孙子孙女,好兴旺的一家,孙子到年岁还都送到学堂读书识字,各个都聪明机灵,是有福之家。 郭娘子原样的告诉袁心巧,“我看他家孩子都齐齐整整的,可见家里大人是有谋算的,要不然怎么舍得送孩子上学,那么多个孩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袁心巧听说他家人丁兴旺,又起了心思,毕竟她只生了两个儿子,稍显不足呢。 “你遣人去问问,看她明日可愿意带小娘子到家中坐坐。”袁心巧说。? 第三十六章 传坏话 村里正娘子赶了早来甘家,正赶上甘大往车上装木桶,“我的个乖乖,抓这么多鳝鱼,又赶上过节,能卖多少钱啊。”里正娘子眼睛盯着木桶,估算着有多少斤,“还是你们会捉,村里人看着你捉鳝鱼这么容易也跟着去捉,放一晚上就一点小鱼小虾米,捞回来给鸡吃了。” “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不成?”里正娘子问。 “哪有什么别的法子,不就是小孩瞎鼓捣的。”刘三娘将人迎进来。“那边桶里是预留着自己家吃的,等会回去的时候拿点走。” “那怎么好意思。”里正娘子如是说,面上却是一副合该如此的表情。 邹小戏端茶水来招待,里正娘子上下打量后说,“这就是那年你在桥头那捡的那个女子,看,果然还是善人有善报,你捡了她不嫌弃让她当儿媳妇,她给你生了这么多孙子,家业越兴越旺,之前只那么点田,选在离村子这么远的地方建房子,现在田也多了,院子也建的大,这要在村里,可没有这么多地方给你折腾。” 刘三娘笑着应是,然后问你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寻常访客可不会挑这么早的时间上门。刘三娘不喜欢她特意挑这个时间来,也不喜欢她说邹小戏的语气,邹小戏是她家儿媳妇已经十几年了,谁还拿她出身说事? “瞧我东拉西扯的都忘了正事。”里正娘子正色说,“枫树下的宅子你知道的,周员外家的,周员外娘子这两天住在那,带着小少爷,听说你家小娘子说话伶俐,想让你带孩子过去瞧瞧。” “我们和周员外家素无瓜葛,员外娘子怎么想到我家小十一了?”刘三娘不解。 周娘子一脸八卦的说,“听说啊是周员外的小儿子不会说话呢?快两岁的人了,没出过声,想要寻说话好的小孩过去陪着玩,看能不能刺激小少爷说话。” 刘三娘闻言就不太高兴,拿她们家十一当药引子吗?刘三娘想找个不得罪人的理由回绝。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周娘子说,“周员外那是什么身家,家里那是金山银山,恰巧是你家小娘子年岁相近,在外又传了名,才有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入了员外娘子眼,留在周家伺候,那就是过上跟小姐一样的生活,和二少爷一同长大,若长大后还有情分,能当个妾室什么的,那可真是一步登天,日后你甘家在江阳横着走也行。” 刘三娘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她阿翁父亲再没用,也不用她去伺候别人来谋生活。” 里正娘子看她面色难看,微微后仰身子,“你不会不知好歹要拒绝,你搞搞清楚哦,那可是周员外,你家这点田放在人家面前毛毛虫都算不上,他要碾死你跟蚂蚁似的,真的好笑,人家看得起你,你倒拿乔了。” “多谢你跑这一趟,辛苦了。”刘三娘站起来要送客,里正娘子还要说什么就被温和的推出去,然后当着周娘子面把大门关上,里正娘子气不过走两步,又转回来,“你不是说要我拿几条鳝鱼回去吗?怎么还说话不算话,送不起就别开口啊,穷酸相。” 刘三娘在屋里听的直运气,邹小戏给她倒杯热茶来,“婆婆别同她计较,这人就是嘴臭不会说话,要不是她郎君是里正,村里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还想吃我家的鳝鱼,我就是都扔回水里我也不给她。”刘三娘说,“还是你阿翁说的对,这村里住着也没意思,反正菜也做好了,咱们回去,他们要抓鳝鱼的就再住两天。”城里的里正娘子可不会这么无礼。 “回去当然可以。”邹小戏说,“只是周娘子说的万般难听但是有一点没说错,周员外家想见十一,是看得起我们,我们要是不去,怕是不好。” “你也想送十一去周家当丫头?”刘三娘问。 “婆婆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舍得十一去别人家当小丫头,那我和相公这么拼命攒钱是为了什么?”邹小戏哭笑不得,“但是周家再怎么的,也不会想要一个两岁的小丫头进去当丫头,那是让她伺候人,还是让人伺候她?” “这都是里正娘子自己说的,不是员外家的意思。”邹小戏说,“她说员外娘子是因为孩子不开口说话着急,都是当娘的,我知道她的心焦,若是带十一过去能帮上忙,咱们做了件好事也心安。” “周员外财大气粗,咱们不巴结他,但也犯不着得罪他。”邹小戏说。 刘三娘点头,“那你带十一去,小心些。” 甘小棠醒来先吃早餐,美滋滋的晃着小脚丫,不多时就看大邹小戏搬出她洗澡的盆,甘小棠奇怪的看看天,她是刚醒来没错啊,怎么娘就拿盆出来准备给她洗澡。 唐钱儿也拿着针线出来,“出来的急也没带布料,不然我拆了裙子给十一现做一个帽子。 “裙子好好的,你拆它作甚。”邹小戏说,“只要干净整洁就行了,她一个小丫头,谁还管她美不美。” “但是十一第一次去旁人家,还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家。”唐钱儿说。头发还没长好,好歹遮一下。 “咱家什么情况就摆在那,越想隆重越露怯。”邹小戏说,“平平淡淡的。总归是她想见十一,不是我们十一巴着要见她。” 甘小棠吃完饭就被按在盆里洗个干净,洗完还扑了香香的香粉,换了一身衫裤。邹小戏不舍得给儿子买鲜亮华丽的布料做日常衣服,对女儿倒是舍得,何况十一现在身量小,用布头就能做,甘十一现在身上这件衣服就是两块深浅不一的粉色布料拼做的,衬得她更玉雪可爱。 藕节似的胳膊腿上都戴着银环,鞋面绣有兔头模样,是铺子里买的成品货,毕竟邹小戏和刘三娘都不会刺绣,唐钱儿顶天会绣朵花,旁的样子也绣不来,装扮女儿,不能只靠自己。 邹小戏又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会,用布打包两个小陶罐拎在手上,一手就抱起甘十一往枫树下走。 近看那宅子更大,那围墙一眼望不到边,邹小戏心里发慌,但是甘十一热乎乎的搂着她,还问娘累不累,十一自己走,邹小戏抱着女儿,好像又生起无穷无尽的勇气,她走到偏门处叩门,不多时就有人来开门。 来人上下打量着母女两,眼色刺人。 “我来找郭娘子,劳烦通传一声。”邹小戏说。她从甘大那知道郭娘子,希望能找到人,若是找不到,那就算了,她也没得法子进去这深宅大院。 “等着。”好在来人很爽快的答应了。 郭娘子闻声出来看见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有些面生,“你们是?” “郭娘子安。”邹小戏问候说,“我是甘屠户家的甘大媳妇,听相公说娘子对他多有照拂,农家没什么好东西,将小鱼炸酥了拌点椒盐,送给娘子下酒。” 郭娘子闻言又仔细看了看邹小戏,身量不高,姿容不丑,青布衫儿,头发用靛青布包起,是惯常的农妇打扮,再看手上牵着的小女孩,倒是收拾的鲜亮,不像农家养的女儿。 “先进来。”郭娘子说。? 第三十七章 这个人我见过 走过长长的夹道,再穿过两个月亮门,在一处假山上停住,郭娘子让她们在这里稍等,她先进去通报。邹小戏搂着甘十一有些大气不敢出,她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宅院,甘小棠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拍着她的后背说,“娘不怕哦。” “娘不怕。”邹小戏搂紧女儿,“十一也不怕。” 袁心巧本来心情不好,让人传话要甘家媳妇带小娘子过来坐坐,传话人回来说甘家不愿意来呢,她那女儿也根本不是传的那样聪明有福相,坐在地上玩泥巴,脏的很,不愿意到贵人面前丢脸露丑呢。传话人还想推介自己的女儿,今年八岁,听话的很,但是袁心巧不愿意听,让人送出去了。 看向郭娘子就有些面色不虞,在哪打听的人家,小娘子如何不说,这家实在没规矩的很,她有心邀约,就是不愿,也该亲自来解释。 所以郭娘子说那甘家媳妇带着小娘子来求见太太,她眉毛一挑,“这会又愿意来了?” “我说不好,不过看她也不像是无礼的人,太太自己看。”郭娘子说。 袁心巧本想煞一煞她,出了自己的郁气,但想着她带着小娘子,还是让她进屋来。邹小戏见人低头屈膝问太太安,甘小棠在旁像模像样的学,“问太太安。”一个奶团子奶声奶气的,膝盖还不太弯的下去呢。 袁心巧一见就喜欢,哪还有先前的郁闷,她给丫头使个眼色,丫头出去请二少爷来,袁心巧让邹小戏坐,招手让甘小棠过去,甘小棠先仰头看母亲,等邹小戏点头,她才走近袁心巧,仰着头仔细看,这是她醒过来第一次这么华丽漂亮的人,就像从前电视剧里演的古人一样,绸缎绣花的衣服,满头珠翠,妆容精致。 “怎么这么看我?”袁心巧逗她,这小娘子生的太乖了,肤白细腻,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嘴巴小小的红红的,一笑就露出一排小米牙,可爱的很。这说出去是屠户家的小娘子谁信?非得是家里殷实富裕,懂礼知节才养的出这样的好女儿。 “太太好看。”甘小棠清脆说。 袁心巧闻言乐的合不拢嘴,要拿糖给她吃,她也不贪呢,手里拿上两块就不要了,也不马上就吃,攒在手里,“我回去再吃,先陪太太说会话。” 袁心巧又是乐,“怎么养出这么个小人精来?” 邹小戏看甘十一并不惧怕太太,又看太太对甘十一友善,不像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就说,“也没人教她,生来就是这般,只盼长大后也有这般灵秀才好。” “能得这一段灵秀就很好了。”袁心巧想到自己儿子,有些感慨说,她看向邹小戏,“你家好大的架子,遣人去请都请不动呢。” 邹小戏闻言惶恐起身,“不知道太太这话从何说起,今日一大早,里正娘子来家说话,也不知道是她听岔话了,还是我们愚笨,没明白她的意思,说太太想让十一到家去当丫头伺候,这小十一还不到两岁人,哪能担得起太太这般看重,婆婆立时就回绝了,后来又想说太太能看得上十一是她的福气,无论如何也该让我带十一过来谢太太的看重,太太也见了,这么个小人儿,还要人照顾呢,实在是做不了伺候人的事。” 甘小棠闻言瞪大了眼睛,又惊慌的看向太太,不是,古代人不是人啊,两岁的小丫头就要上工伺候人啊? 袁心巧闻言皱眉,郭娘子适时说,“这个里正娘子,传个话都不会。我看她老是说她自己女儿好,定是存了私心。” 袁心巧低头看甘小棠惊慌失措的样子好笑,就故意问她,“我喜欢你,把你留在周府陪我好不好?” 邹小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脑筋飞快,一瞬间已经想到一家人举家逃离江阳的场景。 “不好,太太有人陪,不缺我一个。”甘小棠伸出小小的手掌摆道,“我家可不能缺了我,会出大事的。” “太太,二少爷来了。”丫头打起帘子说,甘小棠望过去,一个小男孩走进来,看身量应该跟她差不多大,规矩板正的,只是这脸好生眼熟啊,在哪见过呢? 周徽想不明白快两年了,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大好青年,怎么一个意外就投生到地主阶级了,眼前除了亲人,谁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他才一个小孩子,哪里有值得人尊重的。 信奉人生而平等的周徽对这糟糕的生活无话可说,干脆就不开口。他知道袁心巧着急,但是他只是不想说话,又不是哑巴,有什么好担心的。 从城里到这乡下庄子,无非是从一个大房子搬到另外一个大房子,袁心巧说要找人陪他玩,但是这么久也没见过,桃儿说是庄户人家孩子养的糙,太太都不满意呢。周徽又是痛苦,你看,人家好好养大的孩子快快乐乐的,也没想到你家来陪玩,就被人嫌弃挑拣。凭什么啊,就凭你有钱? 说什么庄户人家养的糙,若他们也能不费力就能养家糊口,养孩子自然能精心,养的糙那是生活所迫,说的人家故意一样。 被袁心巧叫过去他也习惯了,看她说的点头或是摇头就行,这次过去不太一样,袁心巧腿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好奇的看着他,那眼神好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云哥过来,娘找个小娘子陪你玩好不好?”袁心巧笑着问。 周徽看那小女孩一下变得为难的神情,再看旁边那个妇人紧张的表情,是母女,你看,一句话就要让人家母女分离,讲不讲道理啊。 “母亲,儿子不需要小娘子陪。”周徽说。 “你不要啊。”袁心巧先说,随后不敢相信的看着周徽,美眸含泪,语带惊喜,“云哥方才说话了是不是?” “是啊,二少爷说话了,说的可好了。”郭娘子一惊后也是大喜。 “母亲,儿子会说话,只是懒得说。”周徽又说,“母亲不要担心。” “娘不担心。”袁心巧想冲过去搂着周徽,又怕吓着他,死死攥紧手,浑身都在轻颤,她儿子,可是爹娘都不曾喊过,第一次说话就能说出这般流畅的句子,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娘舍不得我离开身边,小娘子也舍不得离开她娘呢。”既然开口周徽就再多说一句,要是因为他害得人家母女分离,那他怎么是好。 袁心巧惊喜过后听周徽这样说,不由笑说,“娘同你们开玩笑呢,怎么会让小娘子离了她母亲?她还这样小。” “二少爷开口是担心太太留下小娘子是不是?”郭娘子说,“二少爷心地纯善,同太太一模一样呢。” 袁心巧听了喜欢,展露欢颜。? 第三十八章 中秋 刘三娘担心的倚着大门张望,要回家的东西都是唐钱儿带着元娘收拾,甘十二一上午没见着甘十一,扁着嘴抽噎,十一,十一。 唐钱儿哄他十一马上就回来了,心里却没得底,这也去了太长时间。 邹小戏抱着甘十一出了周家宅子也觉得不可思议,袁心巧觉得甘十一讨喜,非要留她们吃饭,一餐饭邹小戏吃得战战兢兢也不知道是啥味,甘小棠却自在的很,知道袁心巧不会留她在家,在饭桌上指这个指那个,都是她没吃过的菜式,尝尝新鲜。 不过就是这家的厨子,手艺和她阿婆比起来,也没强到哪去嘛。 吃饭完周家遣人送她们回去,一辆车上堆满了礼品,都是袁心巧送的。 刘三娘看到人安然无恙回来,心才放下,接过邹小戏怀里的甘十一回房,她吃饱了饭,让车晃一晃的晃睡着了。 邹小戏帮着人把礼品卸院子里,又回身拿小陶罐送给他,“一点下酒菜,大哥别嫌弃。” 礼品里有首饰布料玩具点心,邹小戏一边收拾一边心惊,这都不少钱呢,唐钱儿听说她在周府的遭遇就说,“周家是豪富,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要说她儿子真快两岁了都没开口,今日见着十一就开口说话,那给再多都是应当的。” “小郎君本就会说话,十一也没做什么。”邹小戏说。 “什么都没做就得了这么多东西,可见十一真的是福星带财。”唐钱儿笑说。 周家小少爷见了甘家小娘子后就会说话了,说的可好了,甘家得了不少好东西,员外娘子亲口说甘家小娘子是有福之人呢。 里正娘子在家还兀自不平,这福气怎么没落在她的杏儿身上,周家少爷本就会说话,那天见了谁都能说话。早知道她当日去的时候就应该把杏儿带上,周少爷见了她开口说话,员外娘子说不定就让杏儿留下了。 里正不理她的呓语,等听说甘屠户回来后,他从家里水缸抓出一条十余斤的大草鱼,用绳穿过鱼鳃拎着往外走。 “这是留着中秋过节吃的,你拿出去干什么?” “送到甘家去赔罪。”里正说,“员外娘子让你传个话都传不好,眼下甘家又得了周家的青眼,你不去赔罪,日后怎么好见面?” 甘屠户对里正来淡淡的,送的鱼让刘三娘弄了,他和里正喝几盅,酒过三巡里正说自己娘子嘴笨不会说话,不要见怪,甘屠户说也是自家娘们耳朵不灵光,听岔了意思。里正夸甘屠户孙女养的好,“我有一个孙子,今年三岁,恰好比十一大一岁,不如你我结个亲家,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小两口青梅竹马的长大岂不好。” 甘屠户没了笑容,只说十一的婚事她爹做主,孩子还小呢,不着急这个事。 里正走后,刘三娘冲出来将他用的碗筷都扔了,狠狠唾道,“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肖想我的十一。” “走,明天就回城,这地方我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甘小棠不知道这遭呢,第二天醒来就在城里的家了,甘小棠骑上她的小木马,让六哥牵着在院子里走一走,几天不见,还挺想念的。 因着卖了几天鳝鱼,进账了小四十两,甘大也不小气。先额外给了五两银子给刘三娘过节,再拉了一瓮甘屠户喜欢喝的酒,给前头四个孩子发工钱,每人一两,所有孩子都得一身新衣裳,一个新玩具,甘大给刘三娘,邹小戏各打了一对银钗,剩余钱就交给邹小戏分配,邹小戏分出买田的钱,余下钱分作三份,老大,老三和十一,各得一份。 这鳝鱼是老大老三出力抓的,至于能抓这么多,阿翁说是十一的福,那就算十一的福。邹小戏打开十一的箱子,里头满满当当的,她最晚生,身家比几个哥哥都强。 大人赚钱了开心,小孩有新衣服新玩具也开心,因着过节,家里摆满了点心果子,装满口袋出去玩,不多时回来就口袋空空,再装满再出去玩。 唐钱儿笑说家里这几个小的真是没吃过苦,都喜欢当散财童子。家里也不是一开始就富裕,刘三娘节俭,管家是吃饱穿暖就行,不讲排场,这情况直到甘十一生下来后才稍微缓解。刘三娘手松了,唐钱儿才敢跟着花钱呢,要不然一家就她们吃香的穿好的怎么行。 刘三娘在厨房里忙碌,她就喜欢研究菜谱,之前家里孩子多事多她也没多少机会,现在有人看孩子,她空下来,正好琢磨。之前做的鸡蛋糕,热着吃还好,冷着吃还是有些鸡蛋腥味,再有就是再次加热后膏体边缘有水汽模糊,看着就不太好看。刘三娘琢磨着还是鸡蛋面粉蜂蜜,和成面糊,放油锅炸了,炸成拳头大小就捞出,香甜更甚鸡蛋糕,冷了吃也没了腥味,要再热就切成片放锅里蒸,样子不走形,香甜软糯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这炸鸡蛋糕一出大家都喜欢,甘屠户尤其喜欢,“这东西甜腻的很,配茶吃最好。” “不能少放糖呢,放少了就腥。”刘三娘说。 “就这么甜最好。”甘二说,“当点心吃,如果不甜,那不就跟吃饼一样。”他问了母亲做法和用料,盘算成本和卖价,看能不能放在酒楼卖。 中秋后两天是唐钱儿生日,唐家人过来贺她生日,唐钱儿却不太开心,过完生日,甘文理就要跟着商队出发了,春姐和她儿子虎娃昨日就来了。 唐钱儿她娘劝她,“儿子大了就要离娘,你做这副神情干什么?应该高高兴兴的送他走,他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小人家商队也肯收他,是看他机灵,你以为是看你爹和哥的面子?你爹还没那么大面子呢?” “养他到这么大,还没离开我这么远过,我怎么舍得。”唐钱儿说。 “谁让你当时和女婿闹不愉快,让他看着心里不喜欢,都不想在家待。”唐钱儿她娘说,“元娘老实吗?那白玉娘没作妖?” “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呀。”唐钱儿说,早知道会给儿子留下这么重的阴影,她当初就算咬碎了牙,也要同甘二好声好气的。 “元娘老实,进门这些日子都没近身,她也不恼,做家务带孩子怡然自得。白玉娘那,她大哥卖妻和离又被官老爷打了板子,躲羞都来不及,可不敢出来招摇。”唐钱儿说,“中秋这段酒楼生意好,甘二也没去芦苇巷,送钱都是六子去的。” “二郎出去闯闯也好。”唐钱儿她娘又说,她没说白玉娘那有个孩子,到底是个挂念,说不定什么时候甘二就觉得有愧于她,想要弥补。现在长子因为那对母女要出门闯荡,这就成了甘二对甘文理的亏欠,有了这头,甘二对那边就不会做出出格补偿的事。 至于甘二心中手心手背都是肉,两头煎熬就不用管了,都是他自找的。? 第三十九章 甘文理出门闯荡 甘文理跟随商队出发那天,甘屠户甘大甘二还有甘博理甘明理甘理理都去送了,“你娘看着你走肯定要哭,就不让她来了。”甘屠户说,“嘱咐的话在家里已经说了很多遍,阿翁还是那句话,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甘文理点头,“放心,阿翁,三个月我就回来了。” 甘大拍拍他的肩膀,“出门在外不要和人置气,争强斗勇不厉害,能忍才是真丈夫,你和虎娃一起出去,虎娃比你年长,你比虎娃脑子活,遇事两人多商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甘文理和虎娃点头。 “到地方就写信。”甘博理就说,“这次让你先走,很快我就会追上的。”甘文理比他更快找到人生的方向,作为老大,他不能迷茫太久,得快点定下来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甘文理撞撞他的肩膀,甘明理说二哥早日回来,甘理理是唯一快要哭出来的人,他低头,出门的时候阿翁就说了二郎出门闯荡是好事都不许哭,但是他有点忍不住,二哥走后,他就是他家最大的了,以后要像二哥一样关心底下的弟弟们,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甘文理抱抱他,心里有些歉意,他这一走,就把大哥的职责扔给他了,“你能做好的,就算做不好也没关系,没人会怪你。” 商队不会给他们留太多时间,不多时就催促着要走,甘二见甘文理打了一圈招呼独独落下他,他想争气点别说,但是看着甘文理转身走了还是没忍住喊。“抗不下就回来,不丢人。” 甘文理闻言回头,神情说不上好,“你对我娘好一点。” 甘文理走了,甘二失魂落魄,甘屠户带着孙子们先回去,甘大安慰弟弟,“我对他娘还不好?一辈子对她言听计从,就那么一次对不住她,就不值得原谅了?”甘二委屈说,“他只心疼他娘,我就不是他爹,这么久了,一个好脸色都没给我,一句爹都没叫过,我是对不起钱儿,不是对不起他。” “你别怪他。”甘大说,“任是谁亲眼见到自己娘差点死在眼前,都会受不了。你等他大一点,过了这个轴劲就好了。” 唐钱儿难受的一天没吃下饭,对甘二也没个好脸色,不是她要翻旧账,但是想到都是因为他儿子才会远离家,远离她,她就翻不过去这个账,本来她们一家子多好啊。 甘二自己郁闷呢也没办法,不只是媳妇,他娘看着他的眼神也算不上好,这些天先夹着尾巴做人。 如此两日,邹小戏看唐钱儿还没恢复过来,就主动找她聊天,问她怎么给孩子们准备的,唐钱儿没什么精神,看着甘十一和甘十二坐在一块玩,还问准备什么。 “准备孩子们日后的家业。”唐钱儿说,“等到他成家立业,你不得先给他一份家底,难道等死后再分?” “我还没想这些呢。”唐钱儿有点懵。 “还不想啊。”邹小戏说,“二郎跟着商队出门,就算前面一年多两年是学徒,赚不到什么钱,等到第三年也能拿钱回来了,你这大儿子不立好规矩,之后的儿子怎么办?” “你看婆婆做的好,她只有两个儿子,你可是有六个儿子,不提前想好,到时候临时想岔了,伤了孩子们心该怎么办?”邹小戏说。 唐钱儿微微坐正身子,“在我心里,他们还都是喊着娘要吃糖的小孩子,就要成立家业离开我了吗?” “那都有那么一天啊,你不想就不会来吗?”邹小戏说。“我反正都先做好准备,不然这么多儿子,给了这个不给那个,日后埋怨我偏心,还伤了兄弟感情,那可不行。” “嫂嫂是怎么准备的?”唐钱儿问。 “就给他们买田,先暂时都按二十亩一个人准备,日后要再有钱就再说,还要备些成亲用的钱,成亲前他们赚的钱都给他们留着,要是成亲后,我也想效仿婆婆一样,每月交公中一些钱,其余的就自己留着,自己小家规划。”邹小戏说,“也不知道阿翁是怎么想的,等孩子长大,咱们现在的房子肯定不够住,但我还是希望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互相照应着,像你我一样,孩子也能帮着带,家务也能一起做,和和美美的。” “嫂嫂想了这样多,我还什么都没想呢。”唐钱儿果然不想甘文理了,轻蹙眉头,“那家里的田里也有嫂嫂买的田,我还以为都是阿翁买的。” “阿翁就是最初落户的二十亩,后来没再买。”邹小戏说,“咱们这一大家子吃用,光靠我们交的那些哪够啊,阿翁也贴补我们了,所以总不能日后也指着阿翁贴补孙子。” 唐钱儿点头,“我要和甘二好好合计合计,现在家里有多少钱我也没仔细盘算过,反正一直够用,现在想,确实不应该,哪能等孩子要成亲了现谋划钱的,肯定要提前准备好。” 唐钱儿恢复精力,邹小戏嘱咐甘十一好好玩,别给二婶添乱就事了拂身去,不留功与名,甘小棠用布偶蹭甘十二,‘小子,你娘开始给你准备老婆本了。’ 唐钱儿自个嫁妆丰厚,对这些事还真没怎么想过,她也不偏心,除了长子和幼子会多一点,大面上肯定差不离,成亲立业的钱唐钱儿都会准备。但儿子是亲儿子,媳妇就不一定了,唐钱儿一想万一以后儿子娶的媳妇她不喜欢,她可能就不太会帮衬。 唐钱儿一边划算钱,一边想着自己要当六个儿媳妇的婆婆可能当不好,就很紧张,晚上甘二回来两人说着,唐钱儿说着说着都要哭了。 甘二能得她好言想问已经很满足,这会就搂着她说,“找什么急呢,等他们都成亲那还得十几年呢。” “你没听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唐钱儿说,“大嫂都早早谋划好了,说不定大郎出生的时候大嫂就想好了,只有我,傻傻的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想。” “我也想儿子们都住在一起,但是咱们儿子太多了,哪里住的下,以后跟着我住的我肯定偏疼些,要搬出去住久而久之儿子会不会觉得我偏心,对他们不好啊?”唐钱儿说。 “你不偏心不就成了?”甘二说。 “那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偏心啊。”唐钱儿说,“这怎么能说的准,有贴心的不贴心,懂事的不懂事的,甚至孙子生的像爹的肯定要比孙子生的像娘的更喜欢些。” “停停停,先还说孩子们成亲的钱,现在都扯到孙子身上了。”甘二无奈说,“之前没想,现在想就是,也不晚,离二郎成亲起码还得六七年,这六七年足够你想清楚做一个什么样的婆婆,你前头有娘,有大嫂,你参考着她们来,总不会错的。”? 第四十章 红玉生女 日子平稳到十一月,甘文理写了两份家书回来,说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做很多事,就押车守守夜,赶路开始不习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吃的饱穿的暖,勿念。怎么能不挂念,好在第二封信回来说了归家日子在腊月初八左右,唐钱儿就想着儿子回来怎么给他补补这几个月的幸苦,日子也不难熬。 十一月二十五是甘二生日,刘三娘早起给他做了一碗面,唐钱儿给他做了一套鞋袜,这生日就算过完了,甘二有些心酸,怎么孩子们过生,就要昭告全家,个个都隆重的不得了,轮到他就这。 他出门时正好碰到甘理理从茅房打着哈欠出来,甘二拉住他,“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今天什么日子?”甘理理疑惑的看他。“十一月二十五,不年不节,夫子没放假,二哥也没回来,就很平常日子啊。” 甘二一时语塞,挥挥手,算了,这么大年纪了,跟孩子比较什么呢? 本来今天也是如意坊平常的一天,但是上午的时候红玉发动生产,快到中午的时候产下一女,白大知道是个女儿后就出了门,赵四娘等稳婆走后把红玉拖下床就要赶她出去,红玉才生产完,满身虚汗还没消退。“我知道生的女儿,我不赖在你家,你容我缓一会,等我能走了,我自己走。” 但是赵四娘充耳不闻,她休了儿媳妇丢了亲家丢了两个孙女,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儿子,现在儿子没了,又是个赔钱货,那她大费周章弄这一圈是为了什么?鸡飞蛋打落的一场空,而这一切都是因红玉而起。 想到这她就心头火起,将红玉如垃圾一般推出家门,还要将她的东西也都收拾了扔出去,嫌晦气。 最后把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也扔了出来,红玉抱着自己生的一团肉不敢置信,“她可是你的亲孙女,你也要讲她扫地出门吗?” “呸,哪来的亲孙女?你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表子贱货,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野种?不要脸的狐媚子野妖精,惯会勾搭男人,勾得男人抛妻弃子,舍家灭业。”赵四娘指着她骂道,“带着你的野种有多远滚多远,再不要让我看到你。” 本来要吃饭的时间,听到有人吵架,就有好事者出门旁观,有人手里还端着饭碗,红玉虽不值得同情,但毕竟一个女子,刚生产完,虚弱的不得了。就有人仗言道,“木匠娘子,人才替你家生了孩子,好歹等人家恢复了精力再掰扯。” “我和她掰扯不上。”赵四娘说,“她害得我家好苦啊,怀着别人的野种来诓骗我家大儿说是怀了他的儿子,让他发卖发妻,挨了板子不说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少在这里装可怜卖惨,再不走,我可就颇水了。” “晦气。” 红玉才生完孩子,身子本热的很,但是被赵四娘拉扯着赶出来,袄子都没穿整齐,现在从心底冒出的冷,迅速扩充到全身,遍体生寒,孩子也有一块布随便裹着,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自己的命运,正哇哇大哭。 红玉抱紧了女儿,她看向赵四娘,“你要我走也可以,把我给你的钱还来,这世间只听见给窑姐花钱的,没听说花窑姐钱的,知道你家不要脸,但也不会这么不要脸。” “你前前后后在我这拿了七十两银子过去,你还来我就走,男人薄情靠不住,我只当自己眼瞎,白浪费这一年的光阴。”红玉说。 七十两,那可不少呢。围观者彼此交换着眼神,难怪白大那么坚决的要和张家摆烂,说什么是为了肚子里的儿子,说不定就是为了她的钱。 “你少给我乱开口,我拿了你五十两,哪来的七十两?”赵四娘骂道,“再说那五十两本就是我家的钱,是白大花在你身上的,现在你既生的赔钱货,这钱正当是赔我家的。” 红玉失笑,越笑越大声,“我早知道你家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是喝红花灌下这个孩子,也不会到你家来。” “当初白大拿着七八两银子跪着求我,说喜欢我,让我只伺候他一个人,后来怀了孕,他说要休妻娶我进门,说好了那银子算是他的聘礼,当时我就觉得他精,不多花一分钱就想娶个媳妇,但谁让我是这么个身份呢,我也就忍了。进到你家来,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我愿意跟白大过日子,让我拿钱来证明,哄我拿钱出来就写婚书,钱给了,婚书却一拖再拖,现在生了女儿你们就母子配合,一个生了孩子不见人,缩头乌龟,一个心黑嘴苦,扫地出门,原来打着白睡白生个孩子的主意,好狠的局啊。” “你这孩子不是白大的,你诓得白大抛妻弃子不说,还想哄得白大替你养这个野种不成?”赵四娘骂,“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窑姐,是个娼门,你伺候过那么多人你说的清吗?” “我要是怀的不是白家的种,你会接我回家好饭好菜的供着,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我生的女儿,你不想认罢了。”红玉厉声说,“你这么说我,怕是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没告诉任何人偷偷生的孩子,生完了抱出来让甘家养,甘家仁义没说那孩子来路不正,你以为你女儿不是窑姐就清白?丈夫还没死就和人红杏出墙的女人,谁知道有几个野汉子?谁知道孩子爹是谁?” “你这个娼妇,我让你胡说。”赵四娘冲上来厮打红玉,红玉刚生了孩子没气力,被赵四娘按着打,小婴儿就在一旁啼哭,好荒唐的一幕剧。 红玉被打,嘴没捂上,她又对外围观的人喊道,“我虽没什么名声,但是不是我做的,我就不认,白大只跟我说要休妻,我还奇怪怎么张家在的时候不休,非要张家搬走后再休,他舍不得张家的嫁妆,根本就不打算休妻,而是打算着卖老婆。” “张秀娘在他家做牛做马,伺候一家子老少,吃口饭都要自己花钱买,我真傻,当时听到就应该知道,对伺候了他十年生了两个女儿的妻子他都尚且无情,又怎么会对我有情呢?” 赵四娘来撕红玉的嘴,红玉惨叫一声,她瞪着赵四娘,“我不是你家的人,你凭什么这么打我?我要报官。” “你是畜生,一家子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红玉越痛越骂。 赵四娘爬起身进屋,有人看到她拿盆去打水,对红玉说,“赶紧抱着孩子走,这寒冬腊月的让她一盆冷水浇下来,不死也要半死不活了。” 红玉托着痛体挣扎着起来,抱着哇哇哭的小孩往外走,“这么好的街坊,你们可都得小心点。” 赵四娘端着水盆出来,红玉不知所踪,围观的人也都散尽,门口一片空荡荡,只留一两件衣衫,赵四娘将水诓在地上,低语骂一句晦气。? 第四十一章 白木匠返家 中午的热闹不多时就传的到处都是,甘二在酒楼里知道自己也在话题中,讪笑两声并不搭话,虽然大家说白家做事不地道,掌柜地道是让白家算计了,但是甘二听来还是没滋味的很,原本打算着忙完中午就回去和媳妇幼子好好亲热,也不回了,趴在柜台后郁闷。 六子问他怎么不回去了,甘二说回去肯定是挨骂,现在她们心气不顺正缺个人撒气,今天他生日,怎么就生日这天这么倒霉。 唐钱儿听完八卦后只变了一瞬脸,之后就平常,只是拘着孩子在家烤火吃点心,不让出去玩,让春姐看着点路口,等大郎他们放学回来了就都叫回家,少在外面听那些人胡言乱语。 刘三娘比她生气的多,在厨房摔摔打打,摔打后还是不解气就回屋对甘屠户说,“要不咱们搬家,和白家住在一条街,他家出一次丑事,咱们也跟着丢脸一次,现在孩子还小,等到孩子大了要脸面了,还能出门吗?” “别处难寻到能安置这么大一家子的地方。”甘屠户说,“再说如意坊其他邻居都很好,咱们也住熟了,白家不好,应该白家走,我们走什么。” “癞皮狗一样,他们怎么会走?”刘三娘说。 “放心,他们会走的。”甘屠户说。白木匠已经回来,这局也要收场了。 甘小棠趴在火罩上,木头搭的框架罩在火盆上,中间用竹篾细细的编制了网,靠上去软乎乎热乎乎的,正面烤热了,她又翻个面躺在火罩上,这火罩一般整体都是由竹子编的,防止小孩接触火盆用,但是甘小棠觉得这个东西暖和就喜欢靠着趴着,甘大才让人打了木头架子,更大更牢固,方便孩子扑在上面。 甘厚礼坐在一边手里剥着橘子,左边喂甘十一,右边喂甘十二。他年龄小身子弱,下雪后邹小戏就不让他去学堂上课了,只让在家待着,他性格文静,脾气又好,甘十一甘十二很快就黏上他。 烤着火吃着橘子,甘小棠觉得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外面的风波大人的担心传不到她眼前这个怡然的小天地来。 “二叔今天生日,等他回来,十一要同他说生辰快乐。”甘厚理说。 “我知道。”甘小棠甚至舒服的翘起二郎腿,“四哥也知道,但是四哥故意不说,二叔可郁闷了,还以为四哥不知道他生日。” 甘厚理将她翘起的腿放下,“好好靠着,不要做怪模样。” 甘二生日,白玉娘给他做了一套鞋袜,不敢亲自送去,就遣人替她送,那人回来,东西没送出去,“那酒楼掌柜都不问我是谁,一见我就让我拿着东西走,他不要,让我扔了烧了随意。” “你没说是贺他生辰?” “我说了啊一打照面我就说了,他一听就要我走,还是那个伙计把我拉倒一边让我下次不要来了,送了也没用,掌柜的不稀罕也不想要。”那人说,“伙计还同我说了一个八卦。”然后将白家中午发生的事说了。“你说那家人可真绝情,便是生个女娃也没什么,怎么能大冷天的将人家母女扫地出门,听说还打了一架。” 白玉娘后背生刺,只能给了酬谢让他回去,看着没送出去的鞋袜,眼泪成串的掉,她娘家就是这么不争气,在秀才家时,秀才就不爱和他们走动,但到底是正经亲家,年节四礼还是互相送的。 现在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要求甘二对她娘家好是痴心妄想,白家还总出这样丢人的事,累他被人说嘴,甘二讲究名声,只会对她越来越不喜,他说同她没有情分了,只有怜惜,但这点子怜惜又能消耗多久。 白玉娘恨她娘不该让红玉进屋,既然进了门,要走的时候就悄悄的走,非要弄这么大阵仗让人看笑话;一会又恨她大哥不该卖她嫂子,现在家里名声臭不可闻;恨她爹出门就不知道回来,这都两年多了,要是他在家,现下也不会是这般场景。 最恨的就是自己,一辈子浑浑噩噩没有主张,她娘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当初不让她嫁甘二她不曾哭闹,秀才病重让她勾搭甘二她也不曾拒绝,明明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却是望之生厌避之不及。 到晚上白大喝的醉醺醺回来,赵四娘一边照顾他一边嫌弃,“你个不争气不成算的东西,早说了你不信,这孩子没落地,谁说的准男女?” “你说等她生下儿子再接回来多好,为了一个不知男女的肚子没了老婆没了女儿,现在三十来岁反正成了光棍一个。”赵四娘碎碎念说,“你爹回来看你怎么交差。” 折腾到夜深,赵四娘锤着后腰,只觉得孩子都是来讨债,院门被哐哐拍响,赵四娘一惊,不敢出声,门又被拍响,赵四娘问谁? 白二被闹醒,披着衣服出门,“娘,大晚上的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二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啊。”赵四娘说。 “谁这么大晚上的敲门啊,娘你听错了。”白二说,话音刚落,大门又被敲响,母子两互相看一眼,白二操起一根木柴,靠近了门问,“谁啊?” 门再次被敲响,一个虚弱声音在外道,“我是你爹。” 白二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白木匠又是哪个,只见他形销骨立,花白头发,裹在一身破旧袄子里,和出门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当家的。”赵四娘惊慌喊道。 “小点声,别惊动其他人。”白木匠说,他看了看身后,没人跟着才进了门,让白二速速把门关上。赵四娘将他迎回屋,往快要熄灭的火盆里添炭,原本还想叫白二媳妇起来给公爹弄点吃的,白木匠把白二都打发回去了,“回去睡,这里有你娘就成。” 白木匠让赵四娘去给他下一碗面条来,赵四娘下了面条,又端来热水,“擦擦脸,换件袄子。” 白木匠伸手洗脸时,赵四娘才看到他左手手掌上缺了两个指头,用布巾包着,还渗有血迹,赵四娘怕道,“当家的,你是在外惹了什么人?” “哎,也是胆子肥了人飘了,没看出来那人有来头。”白木匠叹气道,他原本出门是替人打家具,中途认识了一个卖木头的,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一日醉酒,那人说漏嘴,说羡慕白木匠会手艺,不像他从小学的千术,大了不敢用,只能卖卖木头这样的。 白木匠不信,让他露了几手,确实是瞒天过海,白木匠心思活泛就动了心思,拉他合作,两人一同坐庄,去赚赌鬼的钱。最开始只在周遭的木匠和学徒中赌,赢了不少钱,后来慢慢不知足,租了一个小院子做起暗赌坊生意,赌场上的钱仿佛不是钱,动辄就是一个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额。 白木匠每次说赚了多少就收手,但每次都破例,他在那边买了宅院铺子买了妾室,只想着赚够了就关赌坊,将家人接过来,摇身一变当员外郎。 但是钱怎么能赚够,这做千就会失手,一个在他那赌坊输了有小一千两的男人就抓住了做千的手,“我就说我赌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一个小赌坊翻车,原来是这手不干净啊。” 男人也不让他赔,抓着他去了另外一个赌坊开桌赌,白木匠哪里会赌,三下五下就把赚的钱都输了不说,还倒欠一千两,男人说一个手指一百两,砍了他两根手指后白木匠受不住,说他家里还有房产,他回家卖房子还钱。 “原本把你这十根手指剁了,我消了气,这账就算消了,但是你既然要还钱,那也行,我让你回家凑钱还钱,你家总还有儿子女儿,子又有子,这本账你们就慢慢还。”男人说。? 第四十二章 腾房 “一千两?”赵四娘喊了起来,“这么多钱怎么还啊?”白木匠在外面开赌坊的事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肯定在外面有奇遇了,不然也不会一次两百的往家捎钱。 “你小点声。”白木匠说,“没有一千两了,他剁了我两根手指头,抵了两百,还有八百两。” “八百两也不少了。”赵四娘抹着眼泪说,“你拢共就回来四百两,在外头赚钱你不知道往家里送,现在好了,这么大的窟窿怎么补?” “我回来四百两,家里总还有些积蓄,张家帮忙凑个两百两出来不成问题,他那两个儿子可能赚了。”白木匠说,“你对秀娘好些,对大丫二丫好些,张家会愿意出这个钱。” 赵四娘的眼泪一下梗在嗓子里,她左右看着,就是不正面看白木匠,“秀娘已经让和离归家了,两个丫头也让他们带走了。” “什么?”白木匠惊道,“我不在家,你们胆子大的很,这儿媳妇和孙女说不要就不要了?” “也不是我们不要,是张家要去府城,非要把秀娘带上了,还闹上官衙,老大还让打了十板子,你又不在家,张家有钱有人的,咱们胳膊怎么拧的过大腿。”赵四娘说。她真真假假混着说,白木匠这会也不能去分辨。 “那张家就算了。”白木匠说,“玉娘这会在甘家了,她生了个啥,不管生了个啥,甘二傻实诚都不会不认,他那个酒楼值钱,再有甘屠户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家底丰厚的很,不然他敢把孩子都送去上学?”白玉娘和甘二勾搭上他是知道的,怀孕也知道,只是白玉娘还没生他就去了外地,当时叮嘱女儿说一定要住进甘家,赖也赖在那,甘家人要脸面,不会赶人的。 赵四娘又是一惊,小声说,“玉娘生了个女儿。” 白木匠微微挑眉,“虽是生个女儿,但是甘家儿子多,没有女儿,女儿也金贵。”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四娘说,“哪知道那天甘家大儿媳妇发动偏偏也生了个女儿,甘屠户有了孙女,对玉娘这个就看不上了。” “那毕竟是甘二的种,难道他不认?”白木匠问。 “认倒是认,在外头置办了个宅子让玉娘母女住着,每月也给些生活费。”赵四娘说,“只是没进甘家门。” 看着白木匠发亮的眼神,赵四娘又说,“我问了,那房契不在玉娘手上呢,玉娘只能住着,卖是不能卖的。” 白木匠叹气,“玉娘成了外室,那拿捏住甘二了吗?”谋划成空,白忙一场,但是玉娘能哄得甘二拿钱也不错。 赵四娘更为难了,若是平常她还能编谎哄骗白木匠,但是现在要钱是要命的事,她就是牛皮吹上天,弄不来的钱还是弄不来,“甘二媳妇生甘十二的时候差点死了,甘二觉得对不住她,后来很少去玉娘那。” “没用的东西。”白木匠骂道,又说赵四娘,“我不在家,你可真是当的好家,什么都靠不住。” “我靠不住,你又靠得住了,你赚钱的时候家里没沾光,你现在捅了大篓子,一家都要跟着你遭殃。”赵四娘哭骂道,“你还不如让人剁了你十根手指,回家里还有积蓄,还有两个儿子做活养着,日子还能过下去。” “现在东拼西凑还了钱又怎么样,家都散了,日后再有这家底得什么时候啊。” 白木匠思索,“明日你将房屋挂出去,卖的急少不了要亏些银子,但要快要现银,你对外说我在资阳落脚,喊你们过去,就在那边定居了。” “啥?”赵四娘不解。卖房子就卖房子怎么还要搬家的。 “照你说的,现在东拼西凑还了钱,家底都空了,咱们也不能生活。”白木匠说,“卖了房子躲债去,只要咱们躲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就不用还钱了。” “咱家有这几百两,到哪都能活下去。” 赵四娘一合计,也是这个道理,第二天就出门找人卖房子,白木匠回来的事瞒得死死的,不让对外说。 白家要卖房子,大家还只当他是躲羞呢,接连出了这么多荒唐事,终于厚脸皮也待不下去了。因为卖的急,价钱倒是还好,如意坊的房子按大小,卖一百五十两到两百两不等,白家房子开价才一百五十两,大房子卖小房子价,说不定还能讲价再便宜一点就能买下来,这个价钱,坊间很多人都心动。 挨着甘屠户家的王家家主就意动,他婆娘不愿意,“白家那样的人家,你去买他的房子也不嫌晦气?” “你懂什么,白家的房子比咱们家大,咱们一百两买下他的房子,再两百两把咱们的房子卖给甘屠户,这一倒手,就赚了一套房子钱,那哪能是晦气房子,那是财神房。” “你做什么美梦?”王家娘子说,“人家值两百两的房子你想一百两买,咱们值一百二十两的房子你想两百两卖,好事都归你占了” “你不懂了把,甘屠户想要我家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家里人多,住不下,早就想买下左右房子扩建。”王家主说,“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甘屠户都会买下来的。” “你这都浮了八十两,还不是狮子大开口?”王娘子说,“我觉得你是在做梦,要你说的甘家想买咱家房子,那咱们只等着他上门开口再说,那时候才是随你要价的时候。”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王家主说,“但你看张家搬了也有几个月了,他说他家房子卖了出去,但是一直都没听见人搬进去,我怀疑张家的房子也是让甘屠户买下来的,真要是他买的,到时候咱们家就夹在中间了,他也不用急,就在咱们后面建一条夹道,最后不自在的反而是我们。” “再说,之前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你说一家人卖了房子总不能睡大街上,现在白家卖房子就是契机,趁着大家都在商量,我就要捷足先登。”王家主说,他也真的就上门去找了,先跟赵四娘说想买房子,你给个实价,咱们到县衙,一边签房契一边交钱。 后又去跟甘屠户说,想卖房子先问问他的意思,甘屠户问价,王家主说了二百两,甘屠户就一笑没说话,王家主心里打鼓,笑说,“价格可以谈嘛。” “白家也要卖房子,他那房子大,开价便宜的很。”甘屠户说。 “白家房子是大,但是他跟你不搭边,你说你好福气,孝子贤孙一大把,都住在眼前多热闹,这分开住就没住在一起的情分了。”王家主说。 “一条街上住,又远到哪去。”甘屠户说,要是之前,王家说要卖房子,二百两就二百两,只要他愿意卖,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讲价的空间了,“你说我买下白家的房子,再同你以房换房,你愿不愿意?” “我也跟你透个底,张家房子是让我买了。”甘屠户说,“到时候两边我建个楼房再搭个桥连起来,天天在你家头顶上走来走去,我跟你换房,你换不换?” 王家主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变成笑模样,“甘老哥,你说咱们几十年邻居当的,为了这点子钱伤了和气没必要哈。” “你说个价!但是老哥,我这也是成人之美,我要是硬挺着不走,你也别扭不是,张家房子你要整修一下再住进去,正好我腾了房,你一并弄了,也不用二道麻烦。” 甘屠户说,“白家的房子比你大不少,他才出一百五十两,那你那房子我也出一百五十两。” 王家主面色又变,他还想着腾房赚一手,这不就平进平出吗?虽然白家房子比他大不少,少不得还可以往下压点价,但是便宜这东西,谁嫌占得多啊。 王家主同甘屠户磨了半日,最后拉拉扯扯的涨到一百六十两卖,等到王家乔迁新居,甘屠户再送半边猪肉。? 第四十三章 白家离乡 赵四娘要卖房子,要举家搬迁,家里儿子都不愿意,但是晚上关上门,白木匠现了身,“你们不走就要还这赌债,八百两还有利息,利滚利的,谁还得起?” “趁着这时间卖房子走人,手里还有点钱,到别处也能安稳度日,我没同外人说过,我是在达州学的艺,那里师兄弟多,住着也没有不方便。” “达州?”白大说,“那离得可有十万八千里,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那就不回来了。”白木匠骂他,“你媳妇孩子都让你给搅和散了,这地还有什么你舍不得的老相好不成?”他还不知道红玉的事呢。 白大缩着脖子不说话。 白木匠对白二说,“你先不同你媳妇说是去达州,免得她哭闹。” 白二点头,“那咱们是不是要马上走,那人既然放爹回来筹钱,也不会给太多时间,他也防着爹跑路呢。” “着急忙活的卖房子,开口一百五十两本来就便宜了,今日来的好些人还想往下压,有的要求还多,又要量地又要量屋子的,个顶个的磨蹭,哪有那么快,你要再想露出快来,压价更厉害了,最后不如白送给人。”赵四娘满是埋怨的说。 “这地当时买是五十两,三十两建的房子,只要不低于这个价,咱们还是赚了,毕竟住了这么些年。” “最好是卖给坊里的人,他们要想买房子也熟悉,没有那么多要问的,价格合适就行。”白二说。 “那王家倒是来问了价,要我给个实价,说价格合适就直接去县衙过文书给钱。”赵四娘说。“他这个人小气巴拉的,肯定想要砍大价,指不定一百两就想买下来。” “那你明日去问问,他想要什么价,这家里带不走的家私都可以给他,他能拿出现银,一百两就一百两,明日就过户,明晚上就走。”白木匠说。 “这么着急。”白大说,“那玉娘要不要不说一声?” “不说了。”白木匠说,“她一个外嫁女,追债也追不到她身上,再说,她留在这甘二还是要照应她。” “你们都收拾行李,不要多了,咱们悄悄的走,不引人注意。”白木匠说。被刀砍下的伤口还在隐隐做痛,那个笑着说话的人真的会杀人。回想到此白木匠浑身颤了一下,“老婆子明天在家收拾,老二,你明天去跟王家谈,谈妥了看到他了钱,再回来拿房契去县衙。” 白二应好,白大嘟囔几句。他不想去达州,天高路远的背井离乡,哪里有在江阳待的舒服,爹不让自己赌钱,他自个倒好赌,赌大的,赌到被人追债家都待不得了。 还让白二去跟人谈钱,不就是老二生了儿子,他没有。现在他一个女人都没有,跟着去了,少不得以后还要看老二的脸色过活。 那活个什么劲啊,太窝囊了。 白大郁闷,思来想去又去红玉那转悠。红玉本来不想见他了,就当被狗咬了,真是见了他的脸就恶心,但是看着襁褓中的女儿,她可怜的女儿,跟着她又有什么好,如果白大能带回去养,就算吃些苦,好歹能有个清白出身。 晾了一日才让白大进来,白大要酒喝,喝醉了就颠三倒四的抱怨,说漏嘴白木匠欠了钱,要跑路,他不想去,半真半假说想留在这和你做一对野鸳鸯,虽然你生了女儿,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们两一起养女儿,当然,之后再生个儿子最好。 红玉一听他家都要跑路了,心也慌了,白家也不是一点家底都没有,这着急忙活要卖房子躲债,肯定欠的不是小数,得罪的也不是一般人,那她还和白大搅合什么,她把女儿送回白家,让白家再卖一次得笔钱吗? 红玉打定主意,唤来水郎将白大扔出去,“等等。”红玉将白大身上摸索了个干净,也就两百铜板,红玉将铜板都给了水郎,“扔到如意坊之前先狠狠打一顿,若是让人遇到就说要追赌债的。” 红玉对白大和赵四娘是恨之入骨,只打一顿还是便宜他了。 也是白大倒霉,本来老老实实打一顿就好了,但是他虽然喝醉了但没醉死,被打的时候清醒过来就反抗,然后慌不择路的跑,不小心跌进坑里,摔断了腿,等到第二天早上让人发现时,伤腿冻的太久,大夫说接不好,以后走路都会一瘸一拐。 白大不敢说自己去了红玉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从红玉那出来的,但是他记得打他的人边打边说还钱。“我近来没欠赌债。”白大说。 白大突然被打,弄得白家人惊慌失措,本来白二和王家谈得不好,王家不喊价,等着白二说,一百五摇头,一百四摇头,到一百二都摇头,白二说没法他要回去再问一下,因着白大被打这事,也不要再问了,最后房子以一百一十两成交,再附赠所有家具,白二和王家在县衙写过户文书时,其余人已经出城等候,等白二拿了银子汇合,一家人就往达州赶去。 白家这番着急,确实有些让人意外,王家拿了钥匙去开门,连鸡都没带走,按照赵四娘那个性格,真是闻所未闻,这说着是去投奔白木匠,怎么感觉是躲难逃灾去了。 这时候就有传言说白木匠根本就是在外欠了赌债,手都砍断一只,赵四娘听到风声怕追到家里来要债,所以才带着人跑的。 白玉娘听闻消息来,白家已经人去楼空,王娘子已经带着媳妇在里头搞卫生,看到她来还有些尴尬,“玉娘来了,你娘没同你说吗?你家把房子卖给我家了。” “说什么?”白玉娘茫然失措,这里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家,现在里头走来走去的都是陌生人,她娘,她哥哥,她嫂子和侄子呢。 “她们要去资阳投奔你爹,都没同你说嘛?”王娘子说,“哎呀,不过你是出嫁女,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出嫁女,她现在还算得上是出嫁女嘛?没有婆家,现在,娘家也没有了。 王娘子看似客气但是话里话外就是你在这打扰我搞卫生了,一会又大声跟儿媳妇商量,这里要怎么改,那里要怎么放,留得这些破烂都要扔了。白玉娘最后看一眼自己家,走了。 她不知道问谁,也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赵四娘都想不起来同她说一声就这么走了,走的还这么干脆。房子都卖了,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那他们还记得有她一个女儿在吗?失魂落魄之下她想到红玉,她离家也没几日,会不会知道什么。 白玉娘问了红玉的地址过去,敲门后是一个水郎来应门,看见是个女子就十分意外,上下打量。 “我想见红玉,我姓白。”白玉娘说。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姓这么个晦气的姓,不会是和如意坊那生了孩子不认账躲在娘身后不出面的烂怂货白大是一家。”水郎说,“那我家娘子可能不太想见你呢。” “劳烦你通传一下,我有事要问她,很重要的事。”白玉娘说。 红玉还是让她进来了,白玉娘进来就看她抱着一个襁褓,“你看不看你亲侄女一眼,不看就来不及了,马上就让人抱走了。”红玉说。 白玉娘远远了看了一眼,“生的像你,十分标致。” “我倒是希望生的不像我才好,长的好看有什么用,都便宜臭男人了。”红玉说,她轻轻在婴儿脸上亲了亲,然后递给旁边站着的妇人,“有劳婶子了。” 妇人抱着孩子走了。白玉娘看她,“你也不是养不起她,为什么要送走她?” “我养着她干什么?养大了再和我一样,一身清白皮肉去喂豺狼。”红玉叹道,“我给她找了个家风醇厚性格温厚的养父母,让她安稳长大,盼她运气比我好,嫁个能活得久的好郎君。” “那天是我娘做的太过分了。”白玉娘说,“若你没笃定你生的是儿子,她可能还没那么生气。” “打住,你就不用在我这替你娘分辩,我恨她无情,但这辈子可能也没什么机会报复她。”红玉说,“所以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她,我会一辈子诅咒她,心肠那么坏的人不配得到好下场。” “你知道我娘他们去哪了?”白玉娘颤抖着问。? 第四十四章 甘屠户的过去 红玉有些疑惑,“你竟然不知吗?”看白玉娘神色她又嘲道,“许是舍不得你在路上奔波,你留在此处,有甘二掌柜的照应,日子也过得。” “你爹在外头欠了赌债,欠了多少不知道,但是看她们着急忙慌卖房子跑路来看估计欠的不少。”红玉说。“追债的人应该不会追到你身上,就算追到了也无所谓,不是还有甘二掌柜替你顶着。” “你的命比我好,碰到的男人比我碰到的好。”红玉感慨说。 欠了赌债?!白玉娘觉得头嗡的一下,这么说,白家举家讨债是再不会回来了,那她呢?一家子骨肉一起,只有她不是。 白玉娘几乎站不住,瘫软坐下出神,红玉也不催她走,她做回床上,怀上孩子以为能脱离苦海,没想到还是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她要养好身体,过完年就要挂上灯笼,难怪那么多姐妹怀上孩子宁愿灌药也不会生下来,依靠儿子上位难上加难,自己已经是这般田地,何必把孩子生下来受苦。 想到送走的女儿,红玉将留的一件小衣裳盖住脸,无声的哭泣。 关于白家欠债的事越传越夸张,腊八那天,如意坊来了一伙看起来就不像良民的人,为首的男子看不出年纪,披着狐裘,笑眯眯的问人知道白木匠家在哪,被问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和善,反而不由自主的后背起刺。 他伸手指了指白木匠的家,但还是解释了一句,“现在他家已经不在那了,房子已经卖给别人了。” “七爷,那小子果然跑了,要说当初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回来,把他的手指都砍了才解气。”随人说。 “一点赌债而已,不用弄的打打杀杀不好看。”七爷笑说,他依旧是笑眯眯的问人,“那白木匠可有亲戚亲家在,他一个人跑路总不能全跑了。没办法,既然和白木匠沾着亲,这点赌债只能就替他受过。” 白木匠真的是欠了钱跑的,传言被证实,眼前人就是追债人,邻人听到砍手指只觉得胆寒,“白木匠没什么亲戚呢,大儿媳妇和离了,亲家也不在此处。二儿亲家家里穷的叮当响,除了一条烂命,也没什么值钱的,女儿死了丈夫,现,现给人做外室。” “做外室好啊,养得起外室的人肯定得有几个闲钱,正好替她爹还债。”随人说,“就算她那姘头不愿意给她还债,那将她卖了就是。” 七爷又问那养外室的人家是谁,邻人不敢再说,但是眼神不由自主瞄向甘家宅子,七爷一看便知,他也不再追问,道谢后才往前走,邻人飞快跑开,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一行人先走到白家门去问一问,之后在街上又四处问了几句,无非是白家几口人,现留在这的还有谁,问了一圈后竟是径直走向甘家。 七爷让随人在门口等着,他一个人进去。甘家院里甘小棠想要一个比现在的走马更矮一点的马,还是要装上轮子,这样她坐在上面就能双脚划地的往前走。 甘屠户应承她,照她说的将原本的走马四肢截断一点,再重新安上轮子,甘小棠坐上改造后的马在院子里划着走,跟她设想的一样好玩。 “阿翁,我也想要个这个。”甘静理看见了就嚷嚷说,之前那个让人牵着走的他只坐过几次,并不想要,但是这个他想要。 “等会去跟木匠定四个,小九小十,十一十二一人一个。”甘屠户大方的说。 甘小棠划着矮马撞到七爷身上,甘小棠好奇的抬头看,这个人好眼生,第一次见。 “阿翁,家里来客人了。”甘小棠说。 甘屠户早就看到了,迎上来招呼道,“七哥。” “甘兄弟。”七爷这时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他上前揽住甘屠户说,“好兄弟,咱们有小二十年不曾见面了。” “进屋说。”甘屠户把着他的手往屋内走,甘小棠划拉着小马,开到厨房门口,“阿婆,家里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刘三娘放下手里的面,她往院子里看,什么人都没有,“阿翁喊他七哥,他喊阿翁甘兄弟。”甘小棠学话说。 刘三娘面色立即变了,对灶下的元娘说,“你把孩子们都带回屋,没听到我喊,不要出来。”邹小戏和唐钱儿去鸣山寺上香领腊八粥还未回来。 元娘站起应是。 甘小棠还想跟着刘三娘去正屋听听热闹,现在是不能了。 刘三娘平复了心情,泡好了茶水端进正屋,和甘屠户对坐着的正是廖七,“廖大哥来了。”刘三娘招呼说,廖七和甘屠户年少相识,误打误撞做起了刀尖子舔血的买卖,刘三娘生甘大后,甘屠户不想再做那样买卖,就和廖七分伙,甘屠户带着刘三娘来了江阳县,做起屠户,这么些年都没联系,怎么今天找上门来了。 “弟妹,好久不见。”廖七说,“我也是特意选的今日上门,我馋弟妹的好手艺可太久了。” “廖大哥什么时候想吃过来就是。”刘三娘说。 “那不能多来,你们好好过日子,要是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你们不好。”廖七说。 “先前给白木匠设局就是请的七哥帮忙。”甘屠户对刘三娘解释廖七今天为什么会来这。“这么多年没见,一见就是求七哥办事,我也挺不好意思的。”甘屠户说。 “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我只盼你来,不怕你麻烦。”廖七说,“再说还得是甘兄弟脑子灵活,想得这个主意,让我黑吃黑,玩了一把好局。” 刘三娘留下茶水出去准备饭食,留甘屠户和廖七说话。廖七应当不会在这里久呆,刘三娘快手弄了几个小炒菜就送过去让他们边吃边说。好在厨房里本就准备了很多餐食,刘三娘准备弄一个八宝鸭,这道菜他们当时经常吃,在野外也没条件,调理好就用黄泥裹着烤着吃。 实在没想到当家的会找上廖七帮忙,廖七后来也没有继续做那刀尖子舔血的买卖,之后做的什么买卖不清楚,但总归不干净。当家的当初能为了甘大和廖七切割干净,现在这么大一家子,当家的应该清楚,不能和廖七搅合在一起。 他们现在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第四十五章 廖七 甘二听闻追债白家的人进了甘家院,火急火燎的往家赶,正好和闻讯回来的甘大碰个正着,他们看着大门口站着门神一样的两个陌生人心怀戒备,慢慢靠近,好在他们进门没有被阻拦。 等进到院子,家里静悄悄,孩子们应当是被拘在坊间里里不让出来吵闹,思及此甘大有些心焦,不知道孩子们受到惊吓了没有? 甘二看着正屋和甘屠户对坐的人,虽然两个中间有酒有菜,但是甘二不相信他们能坐下来和和美美的喝酒吃菜,嚷嚷道,“白玉娘是我招惹的,你只管找我就是,不要去为难我爹。” 甘屠户看了他们一眼,制止他们上前,就在院子里站着。 廖七往外看一眼,“儿子都这么大了。” “也是,孙子孙女都有十二个,他们可不得大了嘛。”廖七说,“甘兄弟当初说想安安稳稳有个家,现在不仅是安稳的一个家,还是安稳的一个大家庭,子孙和睦,家业兴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福气了。”甘屠户想要安稳,而他想要人上人,两人年少时截然不同的选择,最终走向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甘兄弟当了屠户,钱赚得不多,但应该够用,再有这么一大家子骨肉,成日里热热闹闹。而他开了赌坊,也成了一方势力,在外花红酒绿的回家就要面的一室孤寂,冷冷清清。 不好比较说谁的日子过的好,总归都是各得其所。 “七哥这么多年还是不成家,不生子。”甘屠户问,“成个家,回家有人问着关心着,生个孩子,虽然大了不免为他担忧谋划,但小小时候,抱着你腿喊爹爹,那种快乐也非常平常能比拟。” 廖七摇头说,“我做的这买卖,生孩子作甚?害他吗?” “混的好时人人称一句七爷,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或是叫人黑吃黑下了黑手,人就不知躺在乱葬岗何处。”廖七说,“甘兄弟,我还是从前那句话,若是日后我死了无人收殓,你就受累替我寻个地方埋了,年节给我供碗饭,让我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七哥。”甘屠户喊道,他让甘大前来,让他给廖七倒酒,“这是你七伯,你爹过命的兄弟,日后对他,要像对我一样。” 甘大听从指令倒酒,廖七喝了他倒的酒,哈哈一笑,“好酒。”廖七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出门随手抓了一把,实在没算到甘兄弟家有这么多人,也不知够不够,甘兄弟拿去分了,也是我一点心意。” “如此,我就走了。”廖七说。他不让甘屠户送,“我今天来可是追债的,你这般客气送我出门,岂不是露了马脚。” 经过院子的时候,刘三娘从厨房出来,手里用布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廖大哥,这是我做的八宝鸭,回去烤熟就能吃,还有一些小菜,廖大哥不要嫌简陋。” “我怎么会嫌简陋,这一口家常菜,我平日里可是想吃都没得吃。”廖七接过布包,“弟妹也不要太担忧,后会无期了。” 甘二也不蠢,他看着这气氛怎么也不像是来追债的就上去问,甘屠户看了他一眼,“他只过来问问我和白家什么关系,你方才那一嚷嚷,怎么的,白家欠的钱你还给还啊?” “我还什么。”白二下意识反驳道,随后又有些犹豫的说,“那真到那时候,我也不能只看着,难道看他们卖了玉娘?” 甘屠户点头,“好情种,如此你和你大哥就分开过,我和你大哥住,你带着媳妇孩子出去住,这样你还钱的时候也不用连累我们。” “白家到底欠了多少钱啊?”甘大问。 “不多不多,一千两而已。”甘屠户说,“对我们甘二掌柜来说,小事一桩啦。等甘二还了债,那白家人也会回来了,不用一家子骨肉分离,独留一个玉娘在此处。” “白家是故意的。”甘大说,“留着玉娘就是想让老二给他家还债,贱不贱啦。” “人家算计怎么了,要不是甘二这么个大情种在,人家算计的着吗?”甘屠户说。 “爹,你别说我了。”甘二说,“我不会替他还钱的,顶多是帮他们找一下白家人在哪里。”不过还是先让玉娘和慧娘躲起来一阵。 邹小戏和唐钱儿才回到家,唐钱儿放下陶罐,“今日鸣山寺的人太多了,幸好嫂嫂机灵,一早见了人多就让我去排队等粥,她则是去寺内各处上香给香火钱,啥都没耽误。我们出来时,排在后面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领到粥,指不定等到晚上去。” 刘三娘将陶罐的粥倒进灶上熬着的腊八粥里,用勺子搅合搅合,鸣山寺每年腊八会煮福粥施福,江阳人认为腊八喝了鸣山寺的粥一年都会顺顺利利,无病无灾,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去领一碗粥,家里人多的就领着回家和自己的粥混合一下,都有福气。 “今天十一怎么没在院子里玩?难得这么好的太阳。”唐钱儿说,“是元娘带着去别处玩了?” 刘三娘这才想起她还没通知元娘带孩子们出来呢,忙去房间看,小八小九小十三个孩子在矮榻上玩着困了这会歪七扭八的睡着了,十一和十二一人躺在火罩上的一边,元娘坐在中间,剥橘子给他们吃。 “生冷的食物少吃,等会肚子疼。”刘三娘说。 “橘子是烤的,热乎乎的。”甘小棠举起手里一瓣橘子非要喂刘三娘吃,刘三娘咬了,温热甜蜜的果汁爆开在嘴里,刘三娘用头顶顶甘小棠的头,“十一喂的橘子真好吃。” “阿婆,客人走了吗?”甘小棠问。 刘三娘面色复杂了一下,对甘小棠说,“那不是客人呢,十一不要同其他人说。” 甘小棠点头,嘿呀,弄这么神秘,激起我的好奇心,我还非要知道他是谁不可,于是甜蜜蜜的搂着刘三娘的脖子说,“今天十一想和阿婆睡。” “好。”? 第四十六章 白玉娘的心态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过了腊八,甘屠户不会和儿子解释今日来客是谁,媳妇回来的晚不曾知晓家里来客,那更不用多嘴说一句了。 甘小棠晚间玩耍后洗完脸洗完脚,就伸手让邹小戏把她抱到正房去,“又去烦阿翁阿婆。”邹小戏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把人送过去,她向来心细,总觉得甘大今日心事重重的,将女儿送到婆婆那,她好问问甘大。 甘小棠在刘三娘床上翻个滚,熟练的滚到床里然后做作的打两个哈欠,伸个懒腰,装作要睡了,但其实脸朝床内,眼睛瞪的溜圆,耳尖竖着往外听。 刘三娘去给甘小棠掖被子。 甘屠户坐在桌子边喝茶,看刘三娘的背影就知道他余怒未消,叹口气说,“知道你恼恨我去找七哥,但是这事非七哥不能办。” “我就不信有什么事非得他办不可。”刘三娘说,“当初你和他散伙的时候怎么说的,咱们以后老实本分过日子,再不跟过去那些事有牵扯。你现在又跟廖大哥有了牵扯,你可知道,他可是一直做的都是不干净的买卖。” “七哥知我心,这么多年也没主动和我联系,这次我有事求他帮忙,他二话没说就帮忙。这次他来江阳,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只是顺道见个面,此次一见,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甘屠户说。 “你要舍不得你的好七哥,你就再去他身边,跟着他混好了。”刘三娘说。 “你看你,怎么又说这种话。”甘屠户说,“我们说好的,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好好养大孩子,再看着孩子成家立业生孩子,你看我们现在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刘三娘说,“我实在是担心你,我知道,从前的日子过的多畅快,来钱也快,不像现在当个屠户这样憋闷,住在坊里,家长里短的。” “你不要冤枉我,我可从来没想过之前的日子,现在这样和和美美,挺好的,就是我想过的生活。”甘屠户说,“杀人越货有什么好怀念的,虽然当时咱们劫富济贫,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但是到底是杀人。不过也好,学的这心狠本事,当个屠户养家倒是绰绰有余。” 刘三娘着急上前捂嘴,“你要死,不准说那个词,要是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在自家说说怎么了。”甘屠户说,“再说我当土匪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又不在此处做的匪,谁会追究我。” 床上的甘小棠张圆了嘴,没想到她平日里不动声色,但最是心软惯孩子的阿翁年轻的时候竟然是土匪,还是那种杀富济贫的义匪,我的天哪,阿翁,你可真是太有故事了。 “反正不准说那个词。”刘三娘正色说,“我以后不说你和七哥,你也不准再说这个词。” 甘屠户点头。“白家的事已经解决了,日后应当不会再有麻烦到七哥的事。” “白木匠一家真的合家逃债了?”刘三娘说,“那独留下白玉娘一人,也罢,一个孤女子,只要她老实待着,养着她也不费事。” “只怕她自己不愿意老实待着。”甘屠户说,把白家赶走是第一步,让甘二看清白玉娘除了他记忆中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其他同任何一个女子都没分别,没有他的遗憾加持,白玉娘还值不值得他喜欢。 等到第二天,唐钱儿出门一趟才知道了昨日家中竟有白家追债的人来,唐钱儿回来后就在厨房摔摔打打,气不打一出来,“白家欠债跑了,关我们家什么事,怎么还找到我们家来了。” “好了,此事阿翁已经解决了,我们就不要张扬这个事,当无事发生。”邹小戏说,“你也别同二叔闹。” “我当然要闹,要不是他沾惹了那腥臊,家里何来这无妄之灾。”唐钱儿说,“原本还想着白家走了,日后也不怕他家再闹出丑事来牵扯我们,没想到他们人走了,还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唐钱儿说着都有些哭腔,这追债的人哪里是讲道理的人,若是他们非认准了白玉娘和甘二的关系,现在找不到白家,只问甘二要钱还债,那可怎么办?能让白家家都不要了都要躲得债,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阿翁把这事已经解决了,不会有人问二叔要债得。”邹小戏说,她昨日和甘大说了半夜,甘大虽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来头,但是他隐约猜测应当是爹设计白家的一环,既然是爹主动设计的,那这赌债应当波及不到甘家。 这事传的挺远,唐家都知道了,唐归海一听到消息就去了甘二酒楼问他怎么回事,确定这赌债波及不到他身上,他才点头,“你自个要清楚,你有自个的家,也有我这个正经亲家,白家和你没有干系,你要是有朝一日昏了头要替白玉娘出头,替白家还债,那你自个去还。” “这个酒楼是你的毕生心血,你愿意拿它去填无底洞是你的自由。但是钱儿还有一并孩子,不能跟着你去填,真到那个时候,我会让钱儿和你和离,孩子们我会全带回家养。”唐归海算是第一次正式表露对此事的底线。 “大舅哥你别说了,我心里清楚,我不会做那样浑事。”甘二说。 白玉娘也听说了消息,她心下难安,也跑来酒楼见甘二,她想得甘二一个肯定回答,想让甘二说纵使千难也不会抛弃她,但是看着唐归海在里面,她就不曾进去,进去干什么,进去也是自取其辱。 唐钱儿有哥哥替她出头,她的哥哥只会拖她后腿,如今娘家更是一个人都不在。唐钱儿是正头娘子,要求什么都天经地义,她一个外室,有什么资格要求甘二承诺不抛弃她。 何况还是她娘家惹下这么大的祸,甘二再怜惜她,会拿全部的身家的来救她吗? 白玉娘双眼含泪,远远看了甘二一眼后离去了,她也该做出决断,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听说那伙讨债的人还在江阳,他们打听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第四十七章 白玉娘跑了 黄昏时分甘二被叫去芦苇巷还是一头雾水,本想说白玉娘要是担心被追债的人找上就大可不必,爹已经同讨债的人说定,债不及她,但是那婆子摆手说不是为了这个,郎君去看看就知道。 甘二到了才知道,小宅子里除了睡着的慧娘,空无一人,婆子说,“郎君请我来照顾娘子和小娘子,不到一个月,娘子就将我辞退,说是她妈妈来照应,不需要我,昨日娘子又找上我,说想我到家里伺候,上午还好好的,娘子同我说了许多照顾小娘子的要处,下午说好我回家做了晚饭再过来,一进来就发现娘子不见,只有小娘子和一封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找郎君了。” 甘二有点恍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虽说了玉娘若有其他去处,不用顾及他自去就是,但是这话说了这么两年,玉娘都说不去,说不顾廉耻跟了他是因为旧情未了,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不会琵琶别抱。 就是因为此,甘二才会觉得对不起她,玉娘对他还有余情,但他招惹了她又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还有慧娘,他唯一的女儿,他也觉得歉疚,只想着多花些钱,让她们娘俩舒舒服服的生活,也是他的补偿。 甘二拆信的手都有些颤抖,就算玉娘说有旧情是哄他的,慧娘总是她女儿,不是说将女儿视若性命,有人丢了性命还能活吗? 白玉娘的信上泪迹斑斑,可在甘二看来都虚伪的很,白玉娘说她知道了父亲惹下的祸,听闻追债之人去往甘家,她五脏俱焚,羞愧难当,二郎救我于水火,我怎么能忍心陷二郎于水火中。我走了,没人知道我去哪,二郎也不必追问我的行踪,我和二郎终究是有缘无份,只盼来世再聚。 整篇信都没提慧娘二字。 甘二看信发呆,婆子又说,“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但是不说怕郎君被猛在鼓里,最近这边来了一个游商,听闻这里住着一个美貌的外室,颇感兴趣,守着娘子出门好多日。” “不要再说了。”甘二疲惫的说,“劳烦你先照应着慧娘,我回去同家人商量一下怎么处置后再过来。” 甘二回到家中的脸色实在难看,唐钱儿哄着吃完饭的孩子都离桌玩去,餐桌边上只留家中大人和吃饭比较慢的十一十二。 甘屠户看他那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就问,“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如此为难?” 甘二晦涩开口,“白玉娘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刘三娘惊讶问道,“她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身边有没个男人,她能去哪?” “那她把女儿也带走了?”刘三娘又问。 甘二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只留了一封信,还有慧娘。” 满座静了一下,元娘知道这位养在外头的娘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舍不得就去找,做这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干什么?”唐钱儿话里带刺的说,“虽然她特意找这个时间跑,这会肯定已经出城,但只要舍得银子和时间,还怕找不着。” “她可能知道白家欠债被追,心中惶恐,又不信你会替她还债,便一走了之。”甘屠户说,“人之常情,你不必介怀,她肯定也不想留下来被追债的人找到,抓起发卖还债。” “白家的人素来精明,怎么会做赔钱的买卖。”刘三娘说,“当初觉得秀才娘子会卖了她,所以才巴上你,现在觉得你靠不住了,跟人跑了也正常。”一个弱女子遇事只想到跑,那必然是有人勾着她跑,不然她跑哪去?一个孤身女子跑在外,情境只会被发卖更惨。 甘二不说话,他也不是蠢人,即使婆子不说有那蓄意勾引的游商在,他就猜不到白玉娘是跟人跑的吗?这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必须攀绕男人才能活下去,不攀绕他自然是攀绕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至此,甘二对白玉娘最后一丝亏欠都没有了,我不过是你求生路上选择栖息的一株树,同旁的树没有分别,你既是无情利用,我又何来亏欠。 “走的人就不要讨论了,她走便走。”甘屠户说,“只是慧娘那还是得拿出个章程。” “爹说怎么办?”甘二问。 “我现在有两个方案。”甘屠户说,“你现在不是有个妾吗,让慧娘改头换脸,往小了说两岁,就说是元娘生的,记在元娘名下,在外生活个几年等年岁看不太出来再回来。” 不等唐钱儿开口,甘大就想说话,邹小戏一把按住了他,使眼色让他先听阿翁说完。 “第二个办法就是,另外寻个稳妥人家,将慧娘送养,只是自后,慧娘和你就没甚关系了,你自己选。”甘屠户说。 满座人都看着甘二,甘小棠举着勺子也看向甘二,不知道二叔会怎么选,他这么心疼女儿,说不定会接回来养,算在元娘头上,那就是她妹妹了,嗯,等到几年过后她就有个实际是姐姐的妹妹同她一起相处一起玩,好像也不错。 “将慧娘送养。”甘二艰难开口说,“就是将她充做元娘的孩子,但是街坊肯定也多有猜测,孩子长大后的面相总骗不了人,要是让人知道她的身世,对她指指点点,她也不会幸福。” “不如去一个谁都不知道她的地方,干净清白的长大,也是她的福气。”甘二说。 刘三娘松了一口气,甘屠户说的那第一个提议让她寒毛倒立,怎么能给他做出这种选择,万一他真的选了,那她岂不是要认下这个孙女,记在谁名下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她是白玉娘生的,刘三娘不喜欢白家人,又如何对她和颜悦色。 再说,她私以为白家的种不好,慧娘也好不到哪去,万一日后在家里掐尖要强,处处要同十一比较,刘三娘爱怜的看一眼甘十一,她可不能让她的宝贝心肝受委屈。 甘小棠察觉到刘三娘看她,忙满满的喂自己一口饭,然后笑着对刘三娘眯眼,阿婆,我有好好吃饭哦。 “慢点吃。”刘三娘说,“还吃不吃肉丸子,阿婆给你再舀一个。” 刘三娘和邹小戏去的芦苇巷收拾,唐钱儿说不去,芦苇巷的事她既一开始就不曾沾手,现在也不会沾,免得甘二日后想起还以为有她的不是。 她见甘二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发酸,但是白玉娘跑了,她那女儿也要送养,日后不用时时 惦记着这个事,她还是放松了不少。 刘三娘要她对甘二温和些,“当初被白家悔婚,他以为白玉娘是身不由己,只有这次他才真正知道他和白玉娘是无缘无份,他失落你便多哄哄他,他心里再没有白玉娘的位置了。” 年少初恋,至此才真正失恋结尾。? 第四十八章 新篇章 芦苇巷除了慧娘的一点衣服和周岁的长生锁,什么值钱东西都没留下,刘三娘去收拾的时候直运气,她没去盘问过儿子的钱,但是依着他的性子,钱不会少给,“原以为白家也就她像样点,看来一样娘养不出两样儿,都是一样的自私。” “要是白玉娘让秀才娘赶回家,二叔按正经的要纳她进门,婆婆和阿翁会怎么做?”邹小戏问。 “那要看你阿翁,按正经的,白玉娘要给秀才守一年孝呢,要是不愿意她进门,这点时间做什么都够了。”刘三娘,“她一个女子,若是肯安分守己,纳进门来也没什么,就是白家人实在令人生厌。若是老二执意要纳白玉娘进门,你阿翁或许会让老二一家搬出去住,之后看他自己怎么处理。” 邹小戏想了一下,要真是那样,钱儿自然是不愿意,但是不愿意又能怎么办,二叔铁了心要纳,钱儿越闹,二叔就同白玉娘越好,虽然碍着孩子不能和离,但是夫妻情分这么一闹就算彻底没了,白玉娘和二叔青梅竹马又温柔体贴,和钱儿完全两样人,等进门后再生下慧娘,作为二叔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宠到天上去,到时候一比较,二叔和白玉娘亲热像一家人,这边钱儿带着六个儿子冷清清的。 邹小戏不敢再往下想,甘二家乱成一团糟了,甘大家还能好吗?她心有余烬的对刘三娘说,“幸好白家人贪心,想等孩子生下来再进门,立身不正,阿翁能坚定不让她进门。二叔也没执拗,和阿翁犟。” 慧娘最后送到下游江阴县的一户人家,家境还算殷实,有三个儿子后生的一个女儿夭折了,就想着抱养一个女儿,甘二远远的看过,那家人的面向确实敦厚,自回去后也就不再提。 顾及二叔才送走女儿的心情,邹小戏就说十一的生日就不要大肆办了,家里也别太热闹,下一碗寿面就当过生日了。 过了午头,唐钱儿带着十二来串门,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我给十一做了一身衣裳,快来试试。” 甘小棠凑上去看,粉红缎面做的袄子,领口袖口都滚着毛边,是甘小棠出生到现在穿过最华丽的衣服了,她仰起头对唐钱儿说,“婶子做的漂亮。” “漂亮。”唐钱儿笑说。“换上试试。” “拿这么好的布料给她做衣裳浪费了,明年穿就小了。”邹小戏说。 “这么一身衣服也费不了什么布料,我们十一这么乖巧,过生日还要照顾她那不成器叔叔的心情,委屈了。”唐钱儿说。 “不委屈。”甘小棠说,“得一身漂亮衣服,是我赚了。” 唐钱儿被她逗笑,替甘小棠换上衣服,粉色衬得人鲜亮,毛茸茸的领口显得脸小精致,她在榻上转了一个圈,美滋滋的溜下地,“我去给阿婆看看。” 唐钱儿笑着看她的背影,“生女儿果然不一样,这么一个乖宝,十个男娃都比不上。” “二叔心情还不好呢?”邹小戏问。 “闷闷的不做声,我也不烦他,由着他自己想,十二有时候凑上去要他爹陪着玩,他也陪着玩了。”唐钱儿说,她那天和邹小戏一通分析后,自己也是一身冷汗,白玉娘手里抓着一副好牌,若不是她生生打烂了,她还真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老天大约也是看她善良不曾害过人,还是帮了她一把,白玉娘误以为追债的人是追着她去的,所以慌了跑了。但是跑了就是跑了,她再不能回来。 “等他慢慢消化,这么一个人,闹了近三年,最后闹成这么一个结局,他面子过不去呢。”邹小戏说。 甘二到过年那日心情都不太好,甘屠户不惯着他的毛病,年夜饭后,孩子们出去放炮竹了,甘屠户在饭桌边宣布,他把隔壁王家和张家的房子买下来,等出了正月就要请人动工整修。 “你们自己回去合计一下,能拿出多少钱来,这地皮钱我出了,装修改建的钱你们也要出点。” “爹,你什么时候就都买下了?”甘大说,“买房子的钱也该我们出点才是。” “家里的孩子年纪挨的近,等到要成亲的时候估计就是接连的结,不提前做好准备,这家里怎么扑腾的开。”甘屠户说,“我是有那点私心,想要孩子们都住在跟前,等我死后,你们自己儿子想怎么弄怎么弄。” “大过年的,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忌讳。”刘三娘埋怨说。 “都住在一起好,我和大嫂私底下也商量这事呢,只是是坊里的房子不太好买,没想到阿翁都安排好了。”唐钱儿说,“我大哥那认识不少好的泥瓦匠,到时候泥瓦活就我们包了。”唐钱儿看甘二。 甘二如梦初醒的点头,“对对对,反正我和大哥商议着来,爹你买了房子,那翻修的钱就我和大哥一人一半,扩建也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是儿子无用,这么大了还要依靠爹帮忙养孩子。” 甘屠户看他一眼,“话不要说的那么早,好好的把房子翻修好可需要不少钱,我这可画了草图的,别你们两掏空了家底都建不成我想要的样子。” “钱不够还可以借,我们总归还能赚钱。”甘大憨笑说,“房子是一辈子的事,修好了往后几十年都住的舒坦。”原先只担心没地方扩建,现在地方有了,钱反而是小事。 “你莫说的那么吓人,你画的草图呢,拿出来看看,多大钱办多大事,你还想建个宫殿不成?”刘三娘笑说。 “草图等会我会给你们看,你们自个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改,动工前先把方案弄出来,做的时候就不迷糊。”甘屠户说,“家里动工必定是乱糟糟,老婆子带着大儿媳妇带着几个小的回乡下住,大的几个还要读书,就住家里,老二媳妇照应着。” “这家里请人做事,得包饭,我做那么多人的饭我怕做不来。”唐钱儿担忧的说。她嫁过来都是刘三娘和邹小戏下厨,她顶多就洗洗菜,端端菜这种。 “不用你做饭,你只负责孩子们的饭就成。”甘屠户说,“饭让老二从酒楼送,只中午一餐。” “何必呢,留在这住也不安生。不如都回乡下住,老大反正每日都要送肉进城,顺带把孩子带进城就是,下午间再坐车回去。”刘三娘说,“那村里也有在城里读书的人,都是如此,咱们自家有车,还更方便。” “修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么折腾孩子干什么?”甘屠户说。 “酒楼后院倒还有两间空房,孩子们若是真的累,不想来回奔波,就住在酒楼后也使得。”甘二说,“娘说的对,开始动工全部都动,留了一半人在家,半边半边的弄也不舒坦。” “多请些工人,自然就能早些完工。”甘二说。? 第四十九章 算钱 久违的睡前算账课又开始了,甘小棠在温暖的被褥间滚动,看她娘和她爹在桌子边扒拉算钱,甘屠户设想的是前院,正厅,正房,罩房,后院,然后两边各做三个回字院,靠外面院墙的房子都做二楼,甘大看见这张图就说好,这样两三个人一个院子,就算他们成亲再各生三四个房间也够用的。 “十一反正一直傍着我们夫妻住,日后孩子的孩子大了,离了父母,也可以在我们院子里住。” 甘二那就有点挤,他六个儿子呢,这小两口肯定不想跟爹娘一个院住着,不过他们自己回去肯定也要商量。 “虽说要建这么多房子,但是咱们现在住不了那么多,后面院子只要建起框架,墙面,家具和窗户,都可以等要住进去了再弄。”邹小戏说,因为存了些钱就买田,他们现在手上能动用的现钱只有二百来两。 “好在也不是要钱一次性到位,咱们每日还有进账,若真有缺口,就问爹借。”邹小戏说。 “爹每日同我一样的做事,他还不额外卖肉,他的钱怎么就那么多,感觉怎么花都花不完。”甘大不解说。不声不响就买下隔壁两栋房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爹比你多活了几十年他不得比你多积累些钱。”邹小戏说,“再说每年秋天,爹进林子打猎,也得不少钱呢。” “你说爹也没藏私,怎么我进山里就打不到猎物,只能搞个陷阱。”甘大说。 “爹的本事,你能学到屠杀,够你养家糊口就行了。”邹小戏说。 “也是,老二还不如我呢,第一次跟着爹进山就摔了一跤,后来再不愿意进山。”甘大说,“不过他学到爹的聪明,干干净净的赚钱也挺好。” 唐钱儿也在和甘二算钱,唐钱儿算着钱不够的时候说要用自己的嫁妆,甘二说,“你那嫁妆还剩多少,快别拿出来了,钱也不是一次就要全拿出来,再赚再有呗。” “我爹要知道咱们要建新房子了,一定会给些钱。”唐钱儿小心翼翼的说。唐家补贴她是正常,她拿她爹的钱也是理直气壮,她爹心疼女儿,不想女儿受苦有什么错。只到这两年才模糊意识到甘二可能不太喜欢她问娘家要钱。 “岳父要给,你就记着,日后钱做的来了,照数还给他。”甘二说,“若钱真紧了,少不得还要问岳家借一点。” “那只要你开口,我爹肯定愿意给的。”唐钱儿说,她又这边算了一下那边算了一下,甘二看她磨磨蹭蹭的就知道她有话说,“你有话就直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委婉,都不像你了。” “我怎么就不像我了?”唐钱儿眉毛一竖说,“平日里不委婉不温柔,说我是母老虎,现在我学着温柔点,又说我不像我,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好伺候。”甘二忙搂着她说,“随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唐钱儿也不委婉了,“咱们现在不是要用钱吗,我想着芦苇巷那地方离咱们远,地方也不大,日后有用不到,不如就卖了。” 甘二愣了一下,“这房子是娘给你的。” “卖的时候我自然会同娘说,只是先同你说一下。”唐钱儿说。 甘二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要卖就卖,反正房契在你那。”后半夜睡着突然醒来了,推推唐钱儿,唐钱儿迷迷糊糊的嗯一句,甘二说,“我突然想到,我们要是把芦苇巷那房子卖了,不就是白从爹娘那得一笔吗?” “那房子不管卖不卖,还是还给娘。免得大嫂心里有意见。” 唐钱儿不耐烦的啧一声,“还等到你想,娘早就安排好了,你以为十一周岁的时候,娘为何给她打的金项圈金手镯,就是想着那些东西价钱和这个宅子差不多。” “娘心里一碗水端的可平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甘二愕然,“不是因为十一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孩吗?” “是啊,所以这东西是给十一的。”唐钱儿说,“你看房子给我,金子给十一,你和大哥家一碗水端平,明白了吗?” 甘二躺回去也不知道明没明白。 唐钱儿和刘三娘说要卖芦苇巷的房子,刘三娘奇怪的看她,“这房子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呗,不用特意跟我说。” “那还是要知会娘一声。”唐钱儿笑说,“相公昨日还跟我说,我从娘这白套了一套房子。” “那也不是白套,甘二伤你心了,那娘和阿翁不能没有表示,你给甘家生养这么多孩子,劳苦功高。”刘三娘说,“只要你们好好的,这些都是身外物,你阿翁的钱最后都是要分给他们两个兄弟的。” “爹娘无私,我们做小辈的更要懂事才行。”唐钱儿说,“娘,这次我是真的长进了,就是再有下次,我也绝对不会那样行事。” “那可别有下次了,都安安稳稳的。”刘三娘笑说。 元宵过完,刘三娘就让邹小戏和唐钱儿收拾着东西,预备搬回乡下,这次翻修房子,甘屠户估计是要半年,那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少,等都收拾好了,再去车马行叫车运回去。 还有那搬不动的东西,也要规整好堆在一处,不影响弄屋子。 元宵过后来上工的春姐,知道他们要搬去乡下住,最高兴的就是她了,忙里忙外的比主家还上心,周娘子就有点烦恼,她来甘家帮工就是看着离家近,家里的事主要也就是照顾几个孩子,也不算太累,但是甘家要搬回乡下,她就不太愿意跟着去。 她可不像春姐,就住在甘家,每逢十日才回家一趟。 唐钱儿也看出她的心思就同她说,“周娘子不必跟着我们回乡下,这离城挺远的,你家里也需要人照应,反正等房子弄好了,我们又回来,又不是常在乡下住。” “那你们回来的时候再请我来。”周娘子说。 唐钱儿额外还给她多结了些钱,周娘子是有点小心思,和春姐一样帮佣,这家里的重活累活她就有点躲,但是带孩子这方面她很尽心,而且她带孩子的方法和唐钱儿一致,唐钱儿用着也习惯。 但是甘二知道后却说,等再回来,还是得请一个像春姐一样,住家里的做事实在些,“要说带孩子,你不是说元娘带孩子也挺好的吗?” 甘二已经习惯元娘的存在,就是家里帮着照顾小孩,陪唐钱儿解闷的人。唐钱儿也不好使她做粗活重活,甘二心想,怎么也得家里娘,大嫂和钱儿不用做累活才好,尤其这建房子搬家不少的事,春姐尽心尽力,周娘子拿着钱就走人。 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五十章 买卖人 家中孩子对搬回乡下住这一事接受良好,甚至有点欢呼雀跃,甘博理跟邹小戏说不想去学堂了,“我也不是读书那块料,再往下学也只是浪费钱,二弟都找到自己的路了,我也该去找我的路。” 甘文理在家过了年,过了元宵后又跟着商队出发了,甘二去请商队的人喝酒,他们都说,你儿子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吃的苦,又精明,不用等三年,很快就能出师赚钱。 我看他小子野心不小,你这当爹的还是今早给他准备钱,他要单干的。 单不单干的甘二没想那么远,好在第二次分别,唐钱儿比第一次好了许多,只叮嘱他注意身体,多写家书回来报平安,没哭,也没闹腾甘二。 邹小戏问甘博理,“那你想要要往哪条路走吗?你要跟着你爹杀猪吗?” 甘博理摆手,“那事太血腥了,我受不住。” “爹不是非要我们中有个继承衣钵的?”甘博理问,如果爹真这么想,那最后可能还得是他这个大哥来,余下几个也没看出来谁想杀猪。 “就是一个营生的手段,还指望传家不成?”邹小戏笑说,“你爹送你们兄弟去读书,就是希望你们能有各种可能,只要自己能闯出一条路养活自己,以后能养活家人,不用跟着他干更好。” “但是要自己养不活自己,那就算不喜欢,也要跟着你爹学,咱家可不养公子哥。” “放心娘,我是大哥我得做好表率。”甘博理说。 二月二破土动工弄得第一铲,如意坊才知道甘家把另两家买下来要三家做一家,家里女人带着孩子大包小包的回乡下,其余人该干嘛干嘛,做完手头的事就到家里来看盯着进度。 甘小棠趴在她娘怀里往外望,如意坊的街道越来越远,等再回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新家了。甘小棠握紧拳头打气,现代普通人弄套房产安生都需要费不少功夫,何况现在,昨日爹把钱都拿出去,娘的钱箱已经空了。 家里的压力如此大,连大哥都辍学了,甘小棠想,她一定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家里想办法弄钱。 就可惜那山离得远了,不然她随便去转一转,发现这个时代还没重用但其实是好东西的好到东家,那就不用担心钱了,家里修房不说,就是再买房子也够用了。 邹小戏看她半天没动弹了,就问她怎么了。 “我一定努力赚钱,让娘有很多很多钱用。”甘小棠说。 邹小戏失笑,“家里爹和哥哥们都能赚钱呢,不用十一赚钱,十一乖乖的花钱就好了。” “不行,我要赚钱。”甘小棠说,“哥哥们能做的,我也能做。” “好好好,你也能做,你也能赚钱。”邹小戏哄小孩的笑说,“那娘就等着用十一赚的钱。” 翻年后的甘十二走路说话也都长进了不少,他平日里最黏的就是甘小棠,不知道是不是甘小棠常和他说话的原因,他说话比几个哥哥都早都好,现在零星也能说长句子。 到家里大人要收拾东西,让甘十一和甘十二自己玩,甘十一想出门,甘十二摇摇摆摆的要跟上,两个人一起就打眼,甘小棠想出门失败,回头看甘十二,他还咧着嘴笑,十一,十一的喊。 “叫姐姐。”甘小棠捏着他的脸颊肉说,“就你比我小,也敢跟着喊十一。” 邹小戏看他们玩闹,笑着对刘三娘说了十一在车上说的话,“晚上和她爹说话没背着她,也不知道她听岔成什么意思,以为家里没钱用了,可焦虑了。” 大家跟着笑完,刘三娘还是说,“知道她会听话了,有些事就不要当着她说,小娘子无忧无虑的就好,不要想那些有的没得。” “是要注意了。”邹小戏说。 “嫂嫂,让春姐回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妇人,我想再请一个回家来帮忙。”唐钱儿说,“周娘子没跟着回来,这家里猛不丁少一个人,感觉做不来。” “你快别想了,这乡下妇人不像城里的妇人,入不得你的眼。”邹小戏笑说。 “瞧嫂嫂说的,好像我多挑人似的,我看春姐就挺好,就跟春姐差不多的,我肯定不嫌弃。”唐钱儿说。 “春姐好,可惜啊就这么一个,她家佃着咱家的田,我找她来免了她家一半的佃租,每月另给她五百文钱,她自然尽心尽力,也不会出去多论是非。”邹小戏说,“你要从村子里请人,旁的不说,就咱们家发生了点什么,不多时就能传的满村皆知。” “旁的爱干净,手脚麻利都好找,就是这村里想找个少是非的,难。”邹小戏说。 “这样啊。”唐钱儿看了一眼刘三娘,刘三娘淡淡的说,“只要我活着,咱们家就不买卖人。” “娘的忌讳我知道,我没说要买人。”唐钱儿说。 那能怎么办,接着干呗,然后晚上跟甘二诉苦说到,甘二一拍脑袋,“完了,我给忘记这岔了。” 唐钱儿问她怎么了,甘二就说他今日买了个琵琶娘,“这酒楼生意好就得有琵琶娘或是说书先生,这两样好得都不好找,今日也是巧了,一个行商要卖妾,说当初在京城也是名动一时的琵琶娘子,我听她弹了一曲,确实比城中的琵琶娘弹的好,也没多想就买下来了。” “忘记跟娘只会了。” “那你就不同娘说呗。”唐钱儿说,“你就说请的不就行了。” “那不行,那能瞒娘一辈子吗?”甘二说,也不睡觉了,解到一半的衣服又穿回去,提着油灯踢踢踏踏的出去了,唐钱儿看他的背影运气,这得亏娘是讲道理的,要不然她嫁了这么个听娘话的相公,有她受的。 甘二到甘屠户和刘三娘的房间前问,“娘,你睡着了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事非得今天说,明天不行吗?” “就得今天说,明天说了你该怪我了。”甘二说。 刘三娘过来开门,他们还没准备睡,凳子前两盆热水,正准备泡脚呢,“娘,你泡脚,我说着,等我说完了,我顺道给你把洗脚水端出去。” “这么乖,不是惹事了?”甘屠户问。 刘三娘看向甘二,甘二立即紧张道,“也不是故意干的坏事。” “你还真惹事了?”刘三娘就想上前拍他,怎么没安稳多久就又惹事了。 “也不是惹事。”甘二说,“我今天脑子一热,买了一个琵琶娘,回来才想起娘最不喜这种买卖人的事,这不赶紧来赔罪嘛。” 甘二将来龙去脉说了,“那行商买她也不知道转了几道手,自然不会爱惜她,我只看重她的琵琶手艺,只要她能弹,我是绝对不会再把她卖出去的。” “咱们尊重她的手艺。” 刘三娘沉默了半响,“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算了,只让她弹琵琶,真谈了几十年老了,弹不动了,也别让她走,一口饭养着她,死了给她收敛。”? 第五十一章 好人和耍赖 刘三娘还是回城看了一眼那个琵琶娘,样子齐整,同街坊的妇人不太一样,自有一股娇气在,衣衫绣着花,头发一丝不苟挽着髻,耳边别的花簪,妇人自叙花名赛玉珠,京城人氏,年少成名,被人赎身带出京,家中大妇不能容人,将她转卖,十年内辗转数人越卖越远,京城是再也回不去了。 刘三娘看她,“我儿子虽然是将你买下,但是我家立有规矩,永远不做买卖人的事,你若愿意,可将身契还你,让你江阳自立门户,只是须得和酒楼签一份长契,你有一手好乐艺,日后靠手艺维生,也不用再担心自己被卖来卖去。” 赛玉珠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第一次被发卖的时候很难接受,那是她第一个男人,她还以为出身乐坊的自己能有福气从一而终,但是他妻子发话的时候,他只是束手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说,仿佛一路来和她耳鬓厮磨,花前月下许诺的人不是他。 她寻死过,但又被救回来,防着她寻死,买她的人寸步不离,说她年轻颜色好,何必想不开,这给人做妾的,给谁做不是做。 可惜啊,嘴上这样宽慰着她的人,也会在腻了厌了后将她转手,辗转十年,她的心早就变的跟石头一样硬,她知道她已经不再年轻,日后被卖只会越卖越差,所以甘二要买她,她也不意外。 但是甘二买下她却和她说不是想让她做妾,是看中了她会弹琵琶,想留她在酒楼当一个琵琶娘,赛玉珠还不肯信,只道是甘二为人还行,讲究个你情我愿不会急色。今日刘三娘来找她,她也只道是家里大人来立规矩,她没想过刘三娘会说这样的话。 那甘二说的话也是真的,她真的能碰上一个好人? “实话同你说,我幼时也被卖过,那滋味我懂,所以我才不肯家里买人伺候。”刘三娘说,“酒楼之前请不到好的琵琶娘和说书先生,我儿子说你琵琶弹的好,毕竟是京城学出来的艺,和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不一样,你只管安心在这待着,只要你琵琶弹的好,我们绝对不赶你。” 赛玉珠没想到她真的因为这门琵琶艺从沼泽一般的境地脱身出来,她恍然想起年幼学琵琶时师傅的严厉,师傅说这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东西,她还暗自不服,想着一辈子弹琵琶算什么本事,还是要寻得一个好郎君,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原来师傅没骗她,男人靠不住,她少时学得技艺永远不会背叛她。 赛玉珠眼含热泪,起身就对刘三娘大拜,“大娘恩德,玉珠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必定做牛做马来报答。” 刘三娘忙把她扶起,“无需如此。” 回去后唐钱儿好奇的问刘三娘去见了那个琵琶娘长什么样,刘三娘故意吓唬她,“你要见了那琵琶娘的样子,这会就待不住了。” “生的很好看?”唐钱儿说,她嘟囔着甘二回来也没说长相啊,又问,“难道比白玉娘长的还好看?” “好看多了。”刘三娘说,“不只人长的好看,身段也好,气质也好,坐在那一幅画似的。你想啊,行商买她做妾充门面的,要是长的不好,这门面怎么充的起来?” 唐钱儿心里梗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说,“婆婆小看我了,我才不怕呢,我对相公有信心,他没那个心思就没那个心思。” “再说他要真有那个心思,我就是天天在酒楼坐着,他也能寻得着办法。”唐钱儿说,她盯那些莺莺燕燕没用,就得盯着甘二。 刘三娘看她表现确实长进了,才笑说,甘二就是请她来当琵琶娘,之后她要想自立门户,就将身契还给她,她一个弱女子,也没旁的本事,能在酒楼弹琵琶谋生,已经很好了。 唐钱儿虽然这么说,但是过几日借着她娘身体不虞,她回去探病时还是转到酒楼去看了看,已经是下午的点,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客人了,这次去还坐了七八桌,桌上没点饭菜,只点了酒水送的下酒菜,伴随着台上琵琶声摇头换头,如听仙乐耳渐明。 唐钱儿进了门就让六子看见了,上前迎,“掌柜娘子来了。” 中间新修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台,四周挂着纱幔,其中坐着一个妇人,正抱着琵琶,十指轮弹,声声入耳。 “还弄的这么云里雾里的。”唐钱儿说,隔着纱幔看不清人脸,但就这若隐若现的更抓人,“都谁想的点子?” “掌柜想的。”六子说,“赛娘子来后,酒楼的生意好了许多,下午这卖卖酒水,又轻松又有赚头。” “下午酒水点心能赚固然好,但是餐食才是根本,不要轻忽了。”唐钱儿说,这新来的琵琶娘有几分新鲜,新鲜过后还能天天来酒楼喝酒听琵琶。 甘二人却不在酒楼,六子说过了饭点掌柜的就回去送饭了,因为老爷子在的缘故,掌柜的原本想在饭点前就送饭,但是阿翁不让,说让做完生意再送。 “既是阿翁说了,就听阿翁的。”唐钱儿说,她又问赛玉珠住哪,六子说就在酒楼后院住,她中午出来弹一场,下午出来弹一场,旁的时候都在房间里待着,饭也是单独吃的。和掌柜客客气气的,绝没有私下见面。 唐钱儿笑他,“要你们掌柜的真和她私下相处了,你还能同我说?” “当然要和娘子说,我听掌柜的,掌柜的听娘子的不是吗?”六子笑说。 “小滑头。”唐钱儿笑说,她也没等赛玉珠弹完见一面再走,既然知道他们规规矩矩的,她也不用多说什么。 只是甘二回去笑话她,娘说你长进了,听到酒楼来了个貌美娘子也坐的住,还是偷偷去看了。 “我要真不看,你这心里怕也不好过。”唐钱儿横他一眼。 甘小棠对这琵琶娘兴趣不大,她还关心着怎么给家里增产增收,可惜最近这段时间都兵荒马乱的,邹小戏不准她出门,她就在家里转悠。 偶尔看见春姐喂猪,就是田间扯了草剁碎了喂,甘小棠回想自己去采风时见过人喂猪,都是煮熟了喂的,猪长的可好了,能喂的两百斤以上,甘小棠看猪栏里的猪,黑黑瘦瘦的,和她印象中白白胖胖的猪完全不同。 她不能去烦邹小戏,就找上没上学在家的大哥,甘博理最近就是去田间沟渠抓鳝鱼,虽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收获,但每日也能抓上一桶,带进城卖钱。 “大哥。”甘小棠凑过去,手里还抓着中午没吃完的半碗饭。 “端着饭碗去哪?”甘博理说,“大家都吃完了,你不好好吃饭,端着饭碗走什么?” “我吃不下了。”甘小棠说,“我去喂猪。” “你不怕呀?”甘博理问。 “所以让大哥陪我去。”甘小棠说,甘博理抱着她到猪圈旁边,甘小棠把碗里一点饭扒拉到石槽里。“大哥,娘说我好好吃饭长高,那猪吃饭会不会多长点肉肉?” 甘小棠一脸天真的说。 “也许。”甘博理说,“但谁会用饭来喂猪啊,喂的猪养大卖钱还没有它吃的饭值钱。” “就剩饭剩菜,跟猪草一起煮,煮成猪饭,人吃了人饭长高,猪吃了猪饭长肉,多长了肉就能多卖钱。”甘小棠说。为了一个猪食,她容易吗? “那多麻烦啊,猪食又要水又要柴火的。”甘博理说。 甘小棠见说不通,干脆使出耍赖大法,呜呜哭道,“不可以,吃菜菜吃不饱,猪也要吃猪饭,呜呜,给猪煮。” 甘小棠很少哭,但是甘博理常哄弟弟,对哄小孩这事也是驾轻就熟。“好好好,别哭了,大哥给你煮猪饭,好了。” 甘小棠嘤嘤点头,她捂着眼睛,本就是假哭,哪里有半点眼泪。 “别的小娘子喜欢养小兔子,怎么到了你这喜欢养猪?”甘博理不解说,“那要让你知道咱爹是干什么的,你不得闹啊。”? 第五十二章 猪食 关于猪食这个东西,甘小棠是认真的,早上吃完饭就巴巴的看着甘博理,甘博理起早去抓了鳝鱼,吃了早饭这会应该补觉的,看到甘十一就笑说,“大哥应承你的,不会同你开玩笑。”他问春姐猪草打了没,听说还没就拿起竹筐,他去打猪草。 春姐擦着手出来,“怎么能让你去呢,你放着,我收拾完厨房就去。” “没事,打猪草也就一会的时间,从今天开始,猪就归我喂。”甘博理说。 打完猪草回来,甘小棠又依偎着看他处理,猪草也切碎了,找一个不常用的大瓮放在灶上,猪草和水都倒进去,甘博理就准备烧火,甘小棠歪头,“可是大哥,猪要吃饭,不是要喝菜汤啦。” 甘小棠以为的剩菜剩饭是想当然了,她家自然是吃穿不愁,但是做多了吃剩下了那是不可能,每餐都有定量,绝对不会剩下。也不能真的能拿米面给猪煮饭,那就得不偿失了,好在甘博理脑筋快,他去鸡舍装一点米糠,再从驴棚里抓一把豆面,都倒进瓮里搅合搅合终于成了糊糊状的东西。 甘十一这才满意,等放凉些再拿去喂猪,猪也是第一次吃上熟食,凑在石槽里吭哧吭哧的吃的头都不抬,甘博理看甘十一,“这下高兴了。” 甘小棠抱着他的小腿点头,“但是大哥,猪猪下午也要吃饭。”一天最少也要吃两顿。 “好,大哥下午再给它们煮一锅。”甘博理说。 对于甘博理突然要给猪煮饭吃,大人一问知道是甘十一的异想天开,刘三娘还没说什么,邹小戏先埋怨起甘博理。“妹妹说什么你都照做?哪能事事都依着她。”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刘三娘说,“我们十一心善,自己知道吃饭长个子也想猪多吃点长肉,还不都是为了家里着想。” 邹小戏无奈看向刘三娘,“婆婆,孩子真不能这么惯,她现在只是想给猪喂食,等到以后又有奇怪的想法,家里满足不了她怎么办?” “十一不是那样不懂事的孩子。”刘三娘说,“不过是浪费些柴火,就能让她开心有什么为难的,等到她过了这段兴头自然就不会提了。” 大家都以为甘十一是两三天的兴头,但是甘小棠硬是盯了一个月,日日都要甘博理给猪喂食,一个月后,猪的长势比寻常喂猪草要更喜人,刘三娘啧啧称奇,盘算一下饲料,虽然米糠和豆面也要钱买,但比起肉价还是便宜些,吃熟食后猪拉肚子的情况也大大改善,往常养猪养着养着死了一头两头也是正常,现在看猪膘肥体壮的,不像会养死的样子。 刘三娘拍板,以后自家的猪就都喂熟食,甘博理也从做猪食中解放出来,由刘三娘接手了。 刘三娘夸甘小棠想了好法子,猪吃了猪食真的长的壮实,甘小棠还要天真浪漫的说,“猪猪是个好猪猪,什么都能吃,吃了就长肉。” 猪也不是一天就能长好肉可以出栏卖钱,甘小棠还要另外想办法,甘博理每日半夜起来去抓鳝鱼,起先是在村子附近抓,后来要顺着水流往下走,越走越远,有时候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一两个时辰。 自从他要走远后,邹小戏就不能安睡,到底是半大孩子,自己一个人拎着油灯走在荒野中,怎么能不放心,要一直挂心,等到他回来后这颗心才会放回原处。 问甘博理就是想抓鳝鱼为生吗?他说不是,但是他现在得先抓上一段时间鳝鱼,弄些现钱。若是不弄屋子,邹小戏手里有钱,不会让孩子自己去积累第一笔钱,但是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甘小棠也心疼他哥呢,给她煮猪食时头还一点一点的,“大哥要去很远的地方抓鳝鱼吗?” “嗯。”甘博理半眯着眼说,“村里也有很多人起来抓鳝鱼,他们都是大人,比我先到,我不能和他们争,只能越走越远。” 而且别人抓鳝鱼抓多抓少都看运气,他有饵料,每日都能稳定抓二十斤回来,他一个人力量有限,二十斤是他的上限,而且二叔也说,就算能抓多也不能抓多,鳝鱼之所以比旁的鱼贵就因为他稀少难得,若是同草鱼鲫鱼一样随处可见,就不值钱了。 “大哥,为什么我们不能养鳝鱼?”甘小棠说,“这样大哥就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抓鳝鱼了,就在家里抓就好了。” 甘博理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鳝鱼会钻洞啊,你要是像养鱼一样养在水塘里,早就不知道钻到哪去了。” “那把池子砌起来,不就跑不了了。”甘小棠提示他说。 “鳝鱼要钻洞的啊,你把池子砌上了,它不能钻洞,养不长的。”甘博理说,就像养在水缸里,四周钻不出,但是养不活呀。 “那就再在池子里放泥巴就好了。”甘小棠说,“鳝鱼可以在泥巴里钻,但是它钻不出池子。” 甘博理想一下,好像也有道理。然后他跟甘小棠说了二叔的物贵在少的道理,“那为了养这二十斤鳝鱼,还专门做个池子啊?这底和四周都要砌起来,可要不少钱。” “现在大哥跑远点也只费点脚力,这鳝鱼天生天养的,咱们做的是无本买卖。” “大哥笨笨。”甘小棠说,“别人都不会养鳝鱼,只有我们养,等到冬天没人去抓鳝鱼的时候,不就是只有咱们有鳝鱼卖吗?那价格不就随我们定。” “虽然是无本买卖,但是大哥一日不出去,就没有收成啊,养在家里就不同了,每日只花费一点时间,以后大哥不出门也有鳝鱼卖。”甘小棠说。 甘博理陷入沉思,甘小棠不打扰他,只是回头看瓮里冒泡,连忙说,“大哥大哥,猪食好了,再煮要糊了。” 自从刘三娘说以后猪食由她来做以后,甘博理就松开手,开始在后院琢磨,年后鳝鱼的价格稍落,也能卖五六十文一斤,每天卖了还有剩的,甘二就拿去酒楼卖,甘二原本也要算他五六十文一斤,但是甘博理不要,鳝鱼送到酒楼,如果没人点这个菜,这个成本就算甘二的,但是不给钱也不行,甘二不能答应,最后甘博理定死了就是二十五文一斤供给酒楼,积攒到十斤再一起给钱。 这一个月来他卖鳝鱼也积攒了小三十两银子,他本来要给一半给邹小戏,但是邹小戏没要他的,“本来娘要给你钱的,现在给不了你,你自己赚的就都留着自己用,你爹还能赚呢,等到搬进新家了,你赚的钱再给一半给娘,娘给你存着娶媳妇用。”? 第五十三章 鳝鱼池 邹小戏不要他的钱,自然也不会管他要怎么用,甘博理去跟刘三娘说,想在后院弄两个池子养鳝鱼,刘三娘先是不信,“没听说过谁养鳝鱼的,养在池子里不都跑了?” 甘博理说自己有办法,刘三娘说,“那你自己想好了你就去做。” 甘博理应好,去后院选地方,一开始不想弄太大,整两个池子,先自己吭哧吭哧的挖,挖了四天才挖好,手心都磨出泡来,甘大本来想去帮他挖,甘屠户不让,“让他自己弄,现在他要像个男人一样立起来,什么都心疼,他怎么成事?” 甘明理和甘理理帮忙挖了一天,手心就破了,拿筷子都有些拿不稳,甘博理就不让他们挖,两个人晚上睡觉商量,本来看着大哥二哥都从学堂出来了,他们也不想上学了,在家多自由,但是今天两人哭丧着脸对看,“不如咱们在学堂里再待一段时间。”甘理理说,不上学了就要养家,那比上学更难。 “我也觉得。”甘明理说,“夫子还有好多东西我们没学会呢,还是继续在学堂里学习。” 甘博理没管他们,池子挖好了,又去窑坊卖了一车碎瓷片回来,他也是多方比较了,用整块石板自然好,但是成本就高了,用石头,辛辛苦苦挖的池子,五面铺上石头,立即小了一半,他才不干,最后选择了碎瓷片,活着灰膏泥沙铺整齐了,等干了两日再看,果然平整光滑,用手指用力也钻不动,显然鳝鱼也钻不破。 “大哥留没留放水的口子啊?”甘博理干活的时候,甘小棠就坐在一旁陪他,甘十二也跟着她一起,就出现了一人做事,边上跟着两个奶娃娃看的情景。 甘博理一愣,随即也想明白,鳝鱼养在活水里,这池子要都是死水,养不了多久就会臭了去,“先前没想到,现在弄一个。” 他又吭哧吭哧在边上挖了一条沟,从边上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塞上烧过的竹筒,再用灰膏浇灌住,里头的竹筒用细细的竹篾盖住,只出水,鳝鱼钻不出。 甘博理本来想就用挖出来的黄泥巴,但是甘小棠说,“鳝鱼在自己家才能长的好,大哥要给鳝鱼搭一个跟自己家差不多的窝,才行。” 甘博理觉得也有道理,挑起担子就去挖河泥,连泥带水,两个池子挑了一天才将泥巴铺平,好在也不用装满,明日就能放水,然后就可以去抓鳝鱼来放,先前抓回来的鳝鱼小的都自家家吃了,现在不能吃了,都放在水缸里养着,不过那些还不够。 甘博理觉得自己平时还是要去抓鳝鱼,弄这两个池子就是为了养鳝鱼,到腊月在拿出来卖,中秋那时候卖一百文一斤,到腊月卖,起码要卖到一百五十文,甘博理算了一下卖价,登时又干劲十足。 放了泥,放了水,里头小螺小鱼都是挖河泥带过来了,小鳝鱼也放进去,不多时就藏匿进泥巴,你走近了看,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水池,谁都不知道里面养了鳝鱼。 刘三娘问,“你既然养了鳝鱼,就要给他喂吃的,靠河泥自带的那些可养不活那么多鳝鱼。” 甘博理想了一下,鳝鱼既然喜欢饵料,那就用饵料喂食也可以,猪血参杂着豆面喂下去,先试试呗,没人养过鳝鱼,他第一次养,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要喂不死,就是胜利。 甘博理大半心神都投在着鳝鱼池上,养了半个月也不见鳝鱼死了,那就是成功了大半,甘小棠高兴之余,又想到这养鳝鱼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卖钱的,她还是没能替家里创造收益啊。 甘小棠趴在摇摇马上就有点失望,现在这副身体还是太小了,想要弄钱还是太难。 “呦,这小妞自己趴在木马上玩的挺好的。”进来一个妇人尖着嗓子说,她推身边跟着的小女孩,“快去,同妹妹玩。” 甘小棠抬眼一看,又是那个讨人厌的里正娘子,她只看一眼又趴回去,并不想搭理。 “她自己玩的挺好的,你别推她,推狠了她头晕。”刘三娘出来看见小女孩准备推木马就立马开口说。 “这是里正家的小娘子?”刘三娘问,她虽然不喜欢里正娘子,但是该交际的还是得交际,总不能人家上门就用扫把赶出去。 “不是我家的呢。”里正娘子坐下后说,“是村里做豆腐家的二丫,他家女儿多,想着你家儿子多,想把女儿送到你家来当个童养媳。今年七岁了,你家年岁相当的孩子不是有很多吗?” 刘三娘一愣,“我家并没有想找童养媳嘞。” “那现在想。”里正娘子说,“你家十一个男娃呢,不早些想,以后媳妇从哪来哦。” “再说你家家大事多的。”里正娘子话里有些酸,甘家回村里住人人都知道是在城里买了地又要建新房子呢,也是这次村人才知道,甘家的孩子个个都上过学堂的,这要没点家底,哪里敢送哦。 甘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是个富户呢。 村里人人有合计,这不,就有央人上门推销自家女儿的,时下童养媳是很常见的,一点点彩礼就能娶一个回家。 “你还要在外面请人做事,现养几个童养媳在家,做事的人也有了,长大后孩子的媳妇也有了,两全其美的事。”里正娘子说,“你看春姐家不就是童养媳,一起长大的情分好,自家养大的知根知底,品行也好,那不比你在外说媒找的媳妇要好?” “只能是累你跑这一趟,家里真的没想过这事。”刘三娘说,她回屋抓了一把糖给小姑娘捧着,让她带回家吃。 里正娘子没能当成说媒人,就有些着急,“你是当祖母的,这孙子的事还得是你儿媳妇管,你把你儿媳妇叫出来,我问问她们,再说,你家现在就一个女娃,养几个孙媳妇陪她玩不好吗?” “我家我还是能做主的,我说没想过此事,就是没想过此事。”刘三娘说。 里正娘子讪讪,刘三娘又自去做其他事了,她起身对小丫头说,“这不怪我没来传话,怪你啊生得不好,入不得甘家的眼。” 小丫头看看她又看看趴在木马上的甘十一,她身上簇新的衣服,头上的花绳,属于她的玩具,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能像甘十一这么自在,她又低头看手心里捧着的糖,一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气的里正娘子在后骂不识趣没规矩的小崽子,她受累跑这一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都不知道将你手中的糖给我。? 第五十四章 童养媳 甘屠户回来的时候,刘三娘就将里正娘子来了这事说了,“好没道理,上来就说找个童养媳回家做事,我还没亏心到那个地步,要靠几岁的女娃做事呢。” “这事虽然你不愿意,但你还是和媳妇们说说,要是她们乐意,咱们也不多说什么。”甘屠户说,“咱们在儿子婚事上没费心,她们不同,这么多个儿子呢,也许心里有想法。”甘大媳妇是救回来的,两人情投意合看对了眼,甘二媳妇是先看上甘二主动遣人来说,他们也就说媒下聘,没费其他功夫。 “反正咱们不亏心,孙媳妇真来了当女儿养就是。”甘屠户说完又穿上外出的袍子,刘三娘问他去哪,他说去刘豆腐家订几板豆腐,回绝了人家好歹也去解释一番,不然不知道里正娘子会在其中说什么。 刘豆腐家郁气沉沉的,只孩子们不懂,二姐带回来好吃的糖,一人含一块在嘴里,乐得手舞足蹈,豆腐娘子碎碎念骂女儿不争气,说了让你到甘家嘴乖点,眼里有活,手脚麻利,就不会让甘家嫌弃,拿糖回来顶什么用,糖能当饭吃啊,到时候人人都知道甘家嫌弃你愚笨,旁人也不会要你。 甘屠户进来说,“刘大哥在?” 刘豆腐忙起身,“甘老哥来了,快进来坐。” “就不进去坐了,我今日是来托你一件事,你明个早上多做十板豆腐,我拉进城有用。”甘屠户笑说。 “那我马上就加泡豆子。”刘豆腐说,订十板豆腐,他就多赚四百文,这可是大主顾,脸上笑开了花,“甘大哥进来做,今日非得在家吃饭不可。” “不用了,家里饭都做好了。”甘屠户说,“我才回家,听家里老婆子说里正娘子劝她买个小丫头回去伺候,老婆子最不喜这种行为,当时说话就决绝了一点。” “不是你家丫头不好,实在是我家没有这个心思。这话还是当面和你说比较合适,免得你心里对我还有了想法。”甘屠户说。 “怎么会呢?都知道老哥是厚道人。”刘豆腐也说,“我也不是要卖女儿去做丫鬟呢,只是,只是,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不用说,我明白。”甘屠户说,“你家有小丫头,我家有小伙子,等到他们长大,若是能看对眼,那还是可以做亲家的,只是提前做就亲家就没必要,你家养的好女儿自然会有百家求。” 甘屠户说完不顾挽留走了,刘豆腐琢磨一下,“怕是里正娘子请错了。” “甘家不喜欢里正娘子呢。”二丫这时说,“甘婆婆见了里正娘子笑脸都没有一个。” “我就说她嘴皮子碎,村人都不喜,你偏说她是里正娘子,说话有脸面,还请她白吃了几日豆腐。明明是她自个的原因,回来却说是我二丫的问题。”豆腐娘子气道,“我就说二丫在家老实乖的,怎么去了甘家就变成嘴馋懒货,我非得去说道说道不可。” “你别去找里正娘子。”刘豆腐忙喊道。 “我不找她,我去枫树下随便讲一讲,让大家都知道里正娘子靠不住,可千万别找她从中说合。”豆腐娘子啐道。枫树下有一块大坪,周家主人不经常在宅子里住,村人就习惯了在枫树下聚集聊天,交换八卦。 刘三娘在厨房里漫不经心的问邹小戏,村里有人想送女儿给你当童养媳,你愿不愿意?唐钱儿那就不必问了,她早就无数次说过,儿媳妇都要选县城里的。 邹小戏眉头一锁,“怕是不合适呢,也不知道请的谁来说合,要好好回绝不得罪人才好。” 刘三娘心情顺畅,她就知道这是白问,邹小戏心和她是一块的,“已经回绝了,只是小事,不会得罪人的。” “家里孩子已经够多了,照顾不过来,实在不想再养几个小孩。”邹小戏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会娶了小媳妇就等着她做事?还不是要同孩子一样精心养大。”刘三娘说,“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甘小棠是一早就知道这事不会成的,你要是好好说孩子多了日后娶媳妇难,早接回来养着培养感情,阿婆可能还会犹豫,但是你要说娶个童养媳回来做事,阿婆是肯定不愿意的,她才看不得小女孩做事伺候人呢。 饭桌上一直是闹糟糟的,现在十一子中只有二子,七子不在,二子跑商,七子晕车,不能每日坐车来回,就住在二叔酒楼后院,他也不用人陪,托厨师娘子照看一眼,厨娘子说小郎君可乖了,每日饭后就看书,到睡的时候就自去取热水洗漱泡脚,弄干净了就睡觉,省心的很。 甘二喝着酒,突然想起一事就同甘大说,“夫子说找不到你,找到我来说了,说七郎在他那学不到什么东西了,让我们送七郎去考白鹤书院。” “白鹤书院?”甘大愣住,那是江阳最好的学院,就是在府城也排的上号,里头的学生都是要考学当官的,就算不能考得功名,同窗不是举人就是秀才,最次也是童生,那来往的朋友都不一样。 虽然甘大做着孩子读书能考功名的梦,但是他也知道,只在私塾里学的那些,是考不了功名的,也就是识字识数再懂点道理。白鹤书院可不同,进了白鹤书院,就真的往科举那条路上走了。 甘二点头,“看来七郎是个有资质的,若他能考中举人,名下田产就能免税,到时候咱家就可以多置办些田产。” “白鹤书院年过七岁就可报考,每年四月入学考试,明日我就去书院给七郎报个名考试。” 甘二说。 “这也太急了,七郎那没准备,他能考好吗?”邹小戏担心的问。 “这个你放心,夫子都同我说了,难道不会同七郎说。其实夫子早就让七郎回来传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回来没说。夫子见家里没反应,生怕耽误了这颗好苗子,才又找上我来说。”甘二说。 “要不明年再考,明年也才八岁,也不晚,让七郎这一年里好好做准备,争取一次考过。”甘大说。 “大哥你这犹豫什么呢?这要是我家小子说有读书的天分,那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了,就盯着他读书,这是改换门楣的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甘二说。 甘大沉默不语,这白鹤书院的束修不便宜呢,偏又赶在家里最花钱的时候,等到明年,明年他肯定准备妥当,送儿子去上学。 “既然夫子说七郎可以去考白鹤书院,那咱们就试试,白鹤书院不好进,七郎去考了,若是不中,也能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回来准备明年再考就是。”甘屠户说,“若是七郎考中了白鹤书院,那七郎的一应求学钱都归我出。” “不拘是七郎,家里孩子无论是谁,要是能考中白鹤书院,都归我出钱,这是改换门楣的大事,也理应我出钱。”甘屠户说。孩子们去私塾学堂的钱都是各家自己出的。 “爹。”甘大有些无地自容,“儿自己的孩子,自己出钱。” “怎么,你儿子就不是我孙子了?”甘屠户说,“跟自己爹不好意思什么,总归是七郎争气。”? 第五十五章 炸豆腐 甘小棠不知道白鹤书院是什么来头,但是看大人神情应当是个了不起的学院,还商量着让邹小戏去城里照顾七郎,等他过了考试再说,又说之前只听说过白鹤书院,也不知道在里面读书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要去遣人问问。又说一次考不上也没关系,白鹤书院本来就没那容易考上,只要七郎愿意考,总是要送他去的。 两口子絮絮叨叨说到深夜,总归是既盼着七郎能走科举这条路,又担心他走这条路,科举好啊,考上了就光宗耀祖,改换门楣,最次的功名是童生,虽无用,但是开个私塾当夫子是绰绰有余有余了,考上秀才那就有了几分薄面,走到哪人家都客气着,要是当上举人,那就了不得了,人都要尊称一声举人老爷,上了公堂可以不跪,也可以跟县老爷相交,名下的田产可以免税,少不得会有人将田产依附过来。 就像甘二说能考上举人就好了,在往后,就要去京城考试,考中了就是进士,有了官身,甘大且不敢想那么以后,他和邹小戏说,七郎若是能考上举人就是再好不过了。 “你休要想的那么远。”邹小戏则冷静的多,“七郎如今才七岁,等到十二岁下场考童生,还有五年,现在也不知道白鹤书院具体要多少束修,若是每年花的钱多了,该如何是好?爹说负责,真就没你的事了?那笔墨纸砚你总不好让爹出钱买。” “还有七郎去白鹤书院,和其他兄弟不在一起进出行动,我怕长此以往他们兄弟情分淡了。”邹小戏担心的说,五指尚有长短,她五个亲生的儿子偏疼哪一个都不行,七郎要读书,花的钱不会少,她也不能委屈其他几个儿子,那之前准备的钱就远远不够了。 要说女儿贴心呢,甘大还在憧憬儿子考举人,甘小棠明白邹小戏的担忧,担心家里钱不够,紧紧皱着她的眉头。 甘二那边,唐钱儿也在运气呢,她倒不是为了阿翁要多给大房钱,她只是对小八生气,这家里兄弟都是年岁相近的两个更亲密,离了父母睡觉都是一张床上,七郎都要去考白鹤书院了,八郎去年下半年硬送进学堂,今年回到乡下好,怎么都不肯起早坐车进城读书,说送他去村里私塾,上半天课就打了一架回来,现在也不去上学,每天就是伙着小九小十玩。 “你看你,又生气。”甘二劝她,“不是早就说了,七郎这般会读书的,咱家里这么多孩子里也就出了他一个,不止是小八比不过他,其他那些兄弟都比不过,你总对小八撒什么气。” “就小八和他挨着,别人说起来,一个文曲星下凡,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我听了心里能好受?偏他自己又不争气,让他读书,好像是害他。”唐钱儿说。 “你越是这样,小八才越是不想学。”甘二说,“横竖都学不过七郎,干脆不学。”甘二这个当爹的对儿子的心态还拿捏的挺准。 “你别管他,也别总拿七郎和他比较,等他玩的不想玩了,或是小九小十都要上学堂了,他自己也会跟着去学的。”甘二说,“也不求他学个什么玩意,能写自己名字,能识数,长大后不会让人骗就行。” “你这样当爹就轻松,啥事不管,就由着孩子来。孩子小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唐钱儿说,但是她也知道,她急是没用的,事情可能还是会像甘二说得那样。 甘屠户订了十板豆腐,留两板在家中,送三板到酒楼,其余五板让甘大卖肉时放在边上,卖也行,送也行。 刘三娘在家碎碎念,就是子,准备做霉豆腐,甘小棠看了,馋油豆腐了,就嚷着要油炸了吃。 “你吃过啊,就要油炸了吃?”刘三娘奇道。 “油炸的,香。”甘小棠说着还吸溜一下来不及咽下的口水,刘三娘笑说她这是过年的油水都耗尽了,又开始馋油了。但她也没说不可以,真就架起油锅倒油,寻常人家过日子都是舍不得油,也只有过年期间才会架起油锅炸东西,现在为了甘小棠的嘴馋,刘三娘又架起油锅。 邹小戏先前还会说不能这么惯孩子,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说也说不听,反而像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刘三娘将豆腐切成薄片放油锅里炸了,不一会满院就飘荡着炸豆腐得香味,原本只是甘小棠和甘十二倚在厨房门等候,不多时,在外面玩的甘德理,甘清理,甘静理急冲冲的跑回来,嘴里还嚷着做什么好吃的了。 等到豆腐片炸的金黄,刘三娘将豆腐片捞出沥油,捏起一块碎的放嘴里,外脆里嫩,油香混着豆香,味道确实不错,拿小碗装了分给他们几人吃,她继续炸豆腐,既然起锅了干脆就多炸点,油炸过后的豆腐应该比新鲜豆腐更耐放。 甘小棠捏着一块说要放盐,伸出手指比划,“一点点盐。” 甘博理去翻了盐罐,拿小勺子一人碗了撒一点点盐,甘清理晃动着碗让炸豆腐和盐混合,吃一块,“好吃。”刚炸出来的豆腐,油润豆香,再有盐提味,“比肉都好吃。” 甘小棠享受的眯起盐,是她记忆中那个味,她还喂刘三娘,喂烧火的元娘,然后要出去喂她娘,甘十二也有样学样的去找唐钱儿,塞给她吃,大家都说好吃,刘三娘后炸的一锅她直接撒了盐拌好,让大家吃饱。 甘小棠又说要吃炸丸子,刘三娘举一反三,将豆腐捏碎,再有早上回来的猪肉剁碎,再放点面粉一起搅合了,捏成团子炸了,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团子吃起来和肉团子差不多,但实际没放多少肉。 最后这两板豆腐都成了炸豆腐和豆腐丸子。 晚上一家人都回来了,唐钱儿笑说,“娘今日又鼓捣出新吃食出来了,油炸豆腐,可好吃了。” “家里留了几板豆腐?”甘二问,“我那三板豆腐,今天卖了一板,剩余两板怕坏,都让做豆腐乳了。” “我那五板倒是都卖了。”甘大说,“城里豆腐卖四文一块,我卖两文一块,不多时就卖完了,后面还有专门来买豆腐的。” “村里的豆腐是比城里卖的便宜,咱们也相当于是贴了路费人工在卖,自己少亏点。”甘屠户说,“反正就这一次。” 到吃饭的时候小的那五个都不往桌子这边来,另外坐着玩,“别管他们,下午吃了油豆腐和丸子,早就吃饱了。” 端上桌一盘金黄的菜,看着就亮堂,甘屠户说“这就是新菜?看着样子还是不错。”他夹起一块吃了,“还不错。” “这是冷了又回了一次锅炸,刚炸出来更好吃,这会火候有些过了。”刘三娘说,她要甘屠户舀丸子汤吃,“这是面粉丸子还是肉丸子?”甘屠户问,吃一个,两者都不是,像是肉丸子,有肉香味,但是看着不太像是全肉丸子。 “是豆腐丸子。”刘三娘说,“是不是比面粉丸子好吃多了,又不要用肉丸子那么多肉。” “你这叫偷工减料啊,哈哈。”甘屠户笑说。 大人喜欢吃豆腐丸子,孩子们喜欢吃炸豆腐,吃到一半炸豆腐冷了,甘大将豆腐浸在汤里吃,豆腐炸空后吸饱汤汁,口感意外的好,甘大让邹小戏也这么吃,“炸豆腐只有外面一点盐味,和汤一起吃更好吃,也更顺口。” 软滑有嚼头,口感比豆腐好。 “这豆腐难做吗?”甘二说,“就冲这个卖相放酒楼也好卖,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金玉满堂。” “倒是不难做,就是有些费油。”刘三娘说。? 第五十六章 邹小戏的菜摊 甘二给炸豆腐起了个菜名叫炸金方,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一传十,十传百的,连东城都有人慕名前来吃,要说甘二的酒楼立身根本有两个,第一个猪肉做的好吃,第二个新菜多,虽然很多菜式一经面世过不了月余其他酒楼也会做,但是你这做新菜的总是比别人学菜的要快,总有新鲜菜式就能留客。 现在又多了一个京城来的琵琶娘,琵琶曲子是江阳县这里的人没听过的,有好乐者数过,琵琶娘弹了一个月曲子都不曾重复,曲量之丰富让人肃然起敬。 总之这几个月甘二的酒楼是赚的盆满钵满,点钱的时候唐钱儿随意提了一句,白家走后家里处处都顺了,甘二默认点头,唐钱儿心里高兴,第二天抱着甘小棠连揉带搓的,小十一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婶子做给你吃。 甘小棠往后仰着,婶婶喂,你都不进厨房的,说什么做给我吃啊!你敢做我都不敢吃呢。 因为嘴馋要吃的炸豆腐让二叔赚钱了,也挺好,就是自家没沾上光,甘小棠又蔫蔫的。 甘厚理报名了白鹤学院四月的开学考,邹小戏要回城去照顾他,但是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土木,也住不了人,每天在酒楼后院干坐着也不是个事。 邹小戏就说村里的豆腐便宜,不如她担些豆腐去城里卖,甘大不允许,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可不是个轻省活,赚这一文两文的差价不值当。 “为什么挑着卖?”甘小棠不理解,“娘就在爹边上卖就是,旁人来买肉了,顺便就把豆腐买了,娘也不累。” “也不要只卖豆腐呀,村里的菜也便宜,弄几样小菜,还有大哥抓回来的鳝鱼,都放在一起卖,旁人来买也方便,不用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甘小棠说,“别的菜摊只几样菜,娘的菜摊多点菜,旁人都到娘这买了。” 邹小戏则想的更多,甘大卖肉卖的好还好,不到中午就都卖完了,要是卖的不好,等到下午都有可能,一整天都耗在那,要是她在旁边卖菜,甘大上午把肉骨头都剁好分开,她管着卖,甘大就能回去建房子,也能抵一个壮劳力。 “我觉得这办法可行。”邹小戏说,她是雷厉风行的,要做就马上去准备了,先去订两板豆腐,又去自己菜地,长起能卖的菜都收拾些回来,择干净用稻草捆了,摆在那水灵灵的,只等明日一起带回城里。 邹小戏这次回城,要等甘厚理考完试才回来,原先担心甘十一会闹,但是甘小棠大度的挥手,“娘是有正事要忙,等七哥考上了,娘就回来了。” 刘三娘搂着她,“我们十一打小就懂事,等你七哥考上了,阿婆就给十一做新衣裳,十一想要什么眼色的新衣裳啊?” “给七哥做新衣裳。”甘小棠说,又不是她考上了,怎么给她做衣服啊。 “你七哥也做,你也做。你其他哥哥们和十二都做,庆祝七郎考学。”刘三娘笑说,要是七郎真考上了,那是大喜事,庆祝一下也使得。 邹小戏的菜摊第一天就大受欢迎,街坊来买肉顺带就把菜买完了,邹小戏的菜收拾的齐整,又不比旁人卖的贵,何况她也是个大方的,你要是肉买的多了,她就额外送你一点小菜,这也省的好几文。 反正在别人那也是买,不如在邹小戏这买,就还有人点菜了,有鸡蛋吗?有草鱼吗?有春菜心吗?邹小戏一一记下,然后让甘大回去转告给刘三娘,自己家里不够就去旁人家里弄,村里人人都种菜,都是自家吃,挑到城里卖也不划算,刘三娘给钱收菜,应当都乐意。 邹小戏又让甘大做几个木头架子,斜着放,菜不用都摆在地上,买菜的人挑菜也方便,甘大自己卖肉时是露天的,下雨就不卖,现在邹小戏要来卖肉了,他就去找人订了一个棚子,邹小戏在棚子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 邹小戏早上起来,给七郎做好早餐,送他去学堂后,才去菜摊收拾,搞搞卫生,甘大就来了,将菜都规整好,甘大把肉分成小块,邹小戏能收拾了,他就回家帮忙弄房子去了。中午的时候,甘大来替她,她就回酒楼做饭,做好了饭送到家中,她拿着她和甘大的饭菜回到摊上,两人一起吃了,还能说说话休息一会,然后甘大继续回去建房子,她守摊子,等到甘厚理快要放学了,那无论卖没卖完她都收摊,没卖完的留一部分在酒楼吃,一部分就甘大带回去吃。 因为邹小戏在这的缘故,上学的孩子们也懒得天天跑回家,都在酒楼后院打地铺,现在这后院可住了不少人。 酒楼生意好等到做家里工人的饭就弄的很晚,而且厨师也很疲累。邹小戏过来就她做,她做饭也麻利,做一大锅烩肉,再开一大盆蔬菜汤,只管吃饱,不讲究精致。 酒楼厨房里是两口子,丈夫掌勺,娘子配菜,烧火,邹小戏没来之前,两口子见酒楼生意好就想让甘二再请个小工,邹小戏一来哐哐几下备菜炒菜收拾都弄妥了,厨娘子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夸说邹小戏真麻利。 能不麻利吗,那么大一家子要照顾,手脚慢了就要出大事了。 “二叔已经在请小工了,只是暂时没那么快。”邹小戏说。“不能让你这么累,累了怀不上孩子。” 厨师名唤黄二,是家中老二,成婚许久都不见孕息,黄二他娘就想让他换个媳妇,黄二不愿意,家里分家,说他没有子嗣,田地房子都没他的份,黄二也光棍,带着媳妇还有一些破家当就来投奔岳父。 厨娘子名唤鱼儿,她爹是惯会做鱼的厨子,看到女婿来投奔也没说什么,收了女婿做徒弟,出师后又给他找主顾,正好甘二那会酒楼的厨师被人挖走,甘二想要找个老实本分的厨师,就把黄二介绍过来,甘二其实不太在意厨子水平,只要会做菜就行,新菜式多半都是他娘想出来的,厨子只要完整照着做就行。 看了黄二觉得满意,就签了十年的长约,他媳妇帮忙打下手,甘二也是给了一份小工的钱,夫妻两吃住都在酒楼里,很快就攒下了钱,傍着鱼儿娘家买了一块地建了房子,也算是落地生根了。 鱼儿有些艳羡的看着邹小戏,主家娘子和这位大嫂都是有福气的,生了这么多个,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消息,黄二虽然说不在意,就咱们两个过的也挺畅快,真怕老了没人管,就对哥哥家的侄儿好些,等他们死后,攒的家底都给他们,他们总不会不管他们。 但是鱼儿还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什么办法都想了,听说嫂子家有个女儿,人都说小福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酒楼玩,她想抱一抱她,沾沾福气。? 第五十七章 出门玩 邹小戏的菜摊生意还挺好,这从刘三娘每天收回来的菜就知道,少说也有几十斤,甘小棠心里划算一下,觉得家里又多了一条进账,自己总算出了点有用的主意。 这下可以放松些玩耍了。 回来这么久,甘小棠还没出过院门,其实看着三个小哥哥天天出门玩,她还是有些艳羡的,小矮马也带回来了,她正好骑在小矮马上滑拉着出门玩,不过要趁甘十二睡觉的时候出去玩,主要这个路不是太平整,她还不能带人驾驶。 从家到枫树下还有一段距离,甘小棠划拉了半天觉得有些热,就停下来休息,后面跑来一群小孩,团团将她围住,“你是谁家的小孩,你骑的这是什么?” “我叫甘小。”甘小棠及时反应过来她还没名字呢,“我是甘十一。” “这个是矮马,底下安着轮子,这样一动就能走了。”甘小棠脚往后滑拉了两下,矮马就往前走。 “这个看起来很好玩,可以给我们也玩一下吗?”其中个子最高的小男孩问。 “当然可以啊。”甘小棠爽快的从矮马上下来,“你们可以一人玩一会。” 郑小秋背着竹篓从甘家出来,甘家最近在村里收菜,价格还不错,不少人都多翻了菜土,准备多种些菜,卖给甘家也能赚几个钱,郑小秋家里没什么菜土,但是她丈夫是猎户,每次带回来的山货除了猎物也有山笋山菇之类的,郑小秋一般是积攒到一定量时再带到城里卖,新鲜山货放不了那么久,都是干制过的。她也是想着问一句又不掉块肉的过来问甘家收山货吗,没想到刘三娘说收,只要东西好,她都要,新鲜的干的都行,她家有一个酒楼,又还有这么多人,就是卖不到自己吃也行。 郑小秋将家中的存货都送过来,刘三娘给的价钱跟城里掌柜给的一样,郑小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刘三娘说你们进一趟山也不容易,不肯压价。郑小秋觉得甘家真是厚道人,出门还想着过两天和相公一起进山,多挖些竹笋来,转头就看到自家儿子骑着一个东西在路上跑的飞快。 再看路边上站着的穿粉红小袄扎两个小辫的女童不是甘十一又是哪个?她这边才谢了人家祖母,想着做长期生意,那边她儿子就抢了人家玩具不亦乐乎,郑小秋一瞬间感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她四下看了,捡起路边一根掉落的树枝棍,追上去骂,“郑大娃,你要死,让你欺负人。” 甘小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年轻妇人追着一个男娃骂,追到后还用棍子打了几下,男孩放声大哭,原本还聚在一起玩的小孩子瞬间散开,郑小秋一手拎着郑大娃,一手拎着矮马,走到甘小棠面前低声说,“哥哥欺负你不对,婶子帮你打他了。” “他没有欺负我。”甘小棠看人哭的可怜就说,“是我给他们玩的。” “小娘子真乖。”郑小秋感慨说,还以为是她看郑大娃被打,替他开脱了,“婶子送你回去啊。” 等到了甘家,郑小秋又是一阵道恼,说孩子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和妹妹玩,欺负妹妹了,不是存心的,刘三娘先是一紧,但是看甘十一面色无辜,不像被欺负的样子就问,“你方才出去玩了?” “我就想出去溜一圈。”甘小棠说,“中间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他们过来问我骑的是什么,我就让给他们玩了。” “你看,小孩子自己玩呢,没有欺负人,你这也不问清楚就把孩子骂了一顿,可委屈了。”刘三娘对郑大娃说,回屋拿了一块点心给他,“阿婆给糖吃,下次还来陪妹妹玩。” “我看小娘子小,怕她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呢。”郑小秋这才明白她是真的冤枉儿子了。 “别看她小,人精似的,家里这么多人宠着,她出去不欺负人就是好事了,断不会被人欺负的。”刘三娘笑说,“之前天气冷,没让她在外面你玩,现在天气渐好了,是可以出去玩了。” “小娘子生的好。”郑小秋看着甘小棠正心夸赞说,“村里这么大的女娃说话可没这么清楚,长的也高,不像是才过了两岁生日的娃。” “小孩子嘛,只要舍得给她吃,就长的好,她的哥哥们一个个也皮实的很。”刘三娘说。 不过等郑小秋母子走后,刘三娘还是教育甘小棠,“阿婆还以为你在房里玩呢,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下次出去玩要告诉阿婆一声。” “不行,你现在还小,不能自己一个人出去玩,想去外面玩就喊阿婆或者别人带你出去。”刘三娘抱着她亲了又亲,“你还这样小,跑到外面被别人抱走了,阿婆找不到十一也活不了了。” 甘小棠摸摸她的脸表示知道了。 半下午的时候刘三娘就带着甘十一甘十二出门玩去了,也不是去别处,就是在枫树下,男男女女分开坐着,男人多半叼着烟杆,女人手里多半是轻省的活计,例如择菜扎鞋底之类的,孩子们都混作一起玩,只有打起来了,大人才会出声制止,拉开后不多时又亲亲热热玩到一块。 刘三娘田地置在这也不能真的同村里人不打交道,再加上最近去村里收菜,发现村里人也不都是牙尖嘴利看不得人好,毕竟城里村里都是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 刘三娘牵着矮马来的,甘十一甘十二坐在矮马上愿意动弹就滑拉两下,不愿意动弹就抬起脚,让刘三娘牵着走。 这两人一到枫树下,立即就引来孩子们的围观,刘三娘把甘十二放下,让出他的矮马给孩子们玩,甘十一往前坐了坐,让甘十二坐到她身后。 甘十二和甘十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来我往说很多话,但是到了外面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但是他年纪小,旁人也不以为意,倒是对甘十一啧啧称奇,“都说你家小娘子长的乖,说话好,有福气,原以为是自卖自夸,没想到真的这么伶俐。” 甘小棠不耐烦被人指点,走到孩子圈中玩,他们多是四五岁的孩子,面对这两岁多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玩,何况她长的和村里的女娃不一样,白白净净的,身上穿的衣服也工整整洁,索性就不理她。 甘小棠也不恼,就这么看着他们玩也成。落在他人眼里,又是她乖巧的佐证。? 第五十八章 去府城玩 说着说着就说到甘小棠让周家小少爷开口的事,刘三娘看着众人八卦的眼神打哈哈笑说,“哪有这么夸张,我家十一要有这等奇效,那定要叫世上再无哑巴。” “你媳妇带着十一从周家出来的时候,那大包小包的可做不了假,要不是真有用,周家能送这么多东西?”有人说。 “周家什么样的人家,人家手指缝里漏一点,都不得了。”刘三娘说,“我们顶多算是运气好,能进去跟太太问个安,太太人好,瞧着小女孩就多给些,若是你们有机会去给太太问安,自然也有这许多。” 众人开始畅想若是自己去见了太太,如何问安,得了哪些赏赐,自家又该怎么用,不过也就是想想,周家主人并不常来这处别院,就是来了,难道村里人想见就能见的。 再有,自家的熊孩子能有人家闺女那样齐整讨人喜欢吗? 于是不说这个话题继续下一个,又说你家孙儿这么多,真的没打算早点相媳妇,上次同你家二媳妇闲话她说要找城里的媳妇呢。 “她是这样想的,毕竟她自己是城里人,城里生城里长,要不是嫁到我家来,一辈子都没下过田地。”刘三娘说。 “要说城里媳妇有什么好,架子大上天,她嫁到你家来也没下过田地啊,听说在家里厨房都不进的,身边带个妾室,就跟个丫鬟似的伺候她。”有人说。 “你这又是从哪听说的。”刘三娘笑说,“这家里人多,当然是谁擅长做谁做,我做饭好吃,大儿媳妇做饭麻利,自然用不上她进厨房,但她也没闲着,看孩子,这家里大小外穿的衣物鞋袜都是她做的。从前家里没请人帮忙时,洗衣扫地也没少做呢。” 这上了年岁的婆婆们就说刘三娘太好性了,对媳妇不能这么好,年轻媳妇则都低着头想,刘三娘可真是个好婆婆,能看见儿媳妇的幸苦。 玩到再晚些,要回去弄饭了,刘三娘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回家后说,“总觉得村里人唇舌多,是非多,但是不去还不行,你要不去,你都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以后隔三岔五还是得去。” 甘小棠出去玩了一次觉得也就那样,外面都是小男孩玩,男孩她可看得太多,家里都是男孩子。 临近四月,全家都紧张起来,刘三娘让甘屠户找一天陪她去一趟府城,她想去魁星庙给七郎求个高中符,这让甘小棠听见了,立即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看,阿婆,我也想去。 “府城有点远,等你再大一点阿婆再带你去好不好?”刘三娘不想带甘十一去,虽然甘十一自己会走路,但是出门在外,肯定要抱着走的。 甘小棠低下头,也没闹着要去,毕竟阿婆去是正经事,她不应该添乱。 但是甘屠户开口说,“把十一带上,再带上她那小矮马,府城的路平,拉着走不费劲。” 刘三娘也见不得甘十一失落,既然甘屠户都说了她也就马上同意。定好日子起个大早,将还没睡醒的甘十一用披风裹着绑在身后,甘屠户杀完猪回来洗澡换衣服,收拾妥当后再去码头坐船。 甘小棠醒来后见是在人声鼎沸的街上,还以为是到了县城,趴在刘三娘肩膀上探出头来,想看她们要坐的船长什么样,阿婆说去府城要坐船呢。 没想到甘屠户见她醒了,把她从刘三娘背上弄下来,“我们十一知道要吃早饭了就醒过来了。” “阿翁,我们什么时候去府城啊?”甘小棠问。 “我们现在已经在府城了。”甘屠户说,“你看看,这里的房子和家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甘小棠立即等瞪圆了眼睛四处去看,哪哪都很新鲜,甘屠户和刘三娘见她那小模样,都面上带笑,“先去魁星庙求符,等出来带你去街上好好逛逛。” “阿翁阿婆真好。”甘小棠嘴甜的表示。 魁星庙在城里一个山坡上,山不是很高,香火极旺,山头香雾缭绕,有点子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味道,刘三娘进山求符,甘屠户是不去的,他自认为身上杀孽重,平常都是不进清静地。 甘小棠归甘屠户带着,甘屠户牵着矮马,让甘十一坐上去,“你阿婆得要一点时间才下来,阿翁带你到处转转。” 甘小棠一路来吸引到人人侧目,她也不怵,反正她一个小孩子,让人看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可比县城繁华,不仅道路宽敞了不少,店铺的招牌和吸引客人的花样更是百花齐放,甘小棠仰着头看的目不暇接,连手里的糖人都忘了吃,更加不会注意到一条街上有多少孩子眼馋她这匹会动的小木马。 甘屠户在最热闹的街上溜达了一圈,牵着甘小棠去末尾一间花里胡哨的店铺,甘小棠一进去就看到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列木马,这个木马可不是她骑的木马这样简单,马头,鬓毛,马鞍都栩栩如生,连马腿都有肌肉的纹理,看起来可威风了。 这莫非是个摆件店。 “掌柜的,我想买一匹木马给我的小孙女。”甘屠户说。 “现货都在这了,要是有颜色不满意的,可以改,需不需要加底座?”掌柜的人还没出来,声先出来了。 等他看到坐在马上的甘小棠一歪头,“你这小娘子几岁了?太小了,我家的木马比旁的木马高,这骑上去要是不稳,摔下来可会磕掉牙齿。” 甘小棠见他竟然质疑自己的实力,伸出小胖腿滑着小木马绕了甘屠户一圈,然后停住歪头看他。 “你这木马有些门道哈。”掌柜的看到说。 “家里小郎为了哄妹妹开心弄出来的小玩意,这木马要牵到外面玩,样子就有点不好,想买个新木马给她换了。”甘屠户说。 这时候已经有人被家中孩子闹得没法,跟着甘屠户进来,瞧见掌柜就问,“掌柜的,你这有这样滑着走的木马吗?家里那混世魔王哭着要,哭的头疼。” “眼下没有。”掌柜当机立断的说,“得过几日。” “要几日啊?”来人问,“你给我个确切时间我好回去哄孩子。” “最快的话,明日就有了。”甘屠户笑说。 “那就说好了,你明日给我留一个,我明日过来拿。”来人说,还扔下一百文说是订金。? 第五十九章 阿翁进账 掌柜的看着订金失语,“明日我从哪里变出这样的马来给她。” “这小轮子非常简单,知道窍门后能做出好几对,加在现成的马腿上就可以牵着走了。”甘屠户说。 掌柜的看他,“你来我这买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这小窍门,你多少钱出?” “一百两。”甘屠户说,他原本想着三郎卖了十两,他翻翻卖个三十两就差不多了,但是一路来看府城繁华,小十一的广告效应又太好,他可是看见不少孩子对这个矮马感兴趣,反正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先喊价,再论其他。 掌柜的闻言就要送客,“老翁真敢开口,我开这铺子糊口,一年的赚头也不过是一百两,就这小玩意,一百两?!” “掌柜的别急,你不要就不要嘛,木马我还是要买的呀。”甘屠户笑说,“出了这门还有其他识货人。” 掌柜闻言就闹心,这人牵着木马这样在街上走一圈,本来大家就觉得新奇,再看木马上的女娃如此乖巧,不免心生错觉,买了这能移动的木马,家中孩子也能这般乖巧。到时候他这没有,旁人有,这不是砸他的招牌吗? 那轮子他打眼一瞧,看着是将大车轮往小了做,但往往越是看着简单的东西就越精细,他也不能直接打磨了一个圆圈先应付过去再慢慢研究,照他说的,掌握窍门简单,若是旁人买了这窍门,不等他研究出来,这街上已经遍地都是。 “老翁,你既然存心想卖这个窍门,就给个诚心的价。”掌柜的说,“一匹木马我售价五百文,赚头也就在两三百文,加这两对轮子我最多也就加个一两百文的价,这一百两委实太高,我要卖多少才能赚回这个钱。” “那还不如我拿着一百两跟老翁买这个成品,我省了自己的人工。” 甘屠户笑眯眯的也没把话说死,两人这样拉扯着讲价,甘小棠滑着矮马四处张望,这里头不仅有木马,还有木雕的小动物,木雕的人偶,甚至还有木雕的小家具小房子。甘小棠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一个摆件铺,而是一个玩具铺呢。 她这边逛的自在,外边人看着她眼馋的都哭了,小祖宗闹着要能走的小木马,就讲价的功夫,又有三拨人进来要买这种能滑着走的小木马,掌柜的一边应付着说最迟两日就有现货,稍等稍等,一边想着快点把这对财神送走,再让他们这么待下去,他这铺子今日不要做买卖了。 最终商定六十两成交,再额外送两匹小木马,掌柜的意思是甘十一现在坐的这个就别带回去了,反正要换的,他做的时候也好有个参照,不白要你的,小娘子在铺子里挑一件跟她换,甘屠户低头问甘十一说这位伯伯想拿玩具跟你换你的小木马,你在这挑一件,就把木马换给他好不好? 甘小棠利落的从马上下来,伸手指着柜台上一个木制的院子,大门正厅厢房一应俱全,还有一个绣楼,她盯了许久,就这么精细的木屋,换她已经半旧的小木马,不亏。 掌柜的有些肉疼,“这小娘子眼睛怎么这么厉,一眼就挑中最贵的。”摆在那的十二生肖不好看吗?那个数量又多,又便宜,小娘子最喜欢这种了。 甘屠户笑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不好和孩子反悔。” “给你给你。”掌柜的说,“这套院子做出来摆了几个月都没卖掉,都嫌贵,也许命中注定是要便宜了小娘子。” 给钱的时候掌柜的突然说要立一个字据,说万一你出了我这个门把窍门又卖给别人了怎么办?那我不是亏大发了,他是起心眼想要永久买断这个数值。一张纸上写些数值,这样的窍门不是想弄多少就弄多少。但是甘屠户也不傻,他笑着对掌柜的说,“我可以签这个字据,但是里头得加一条,你买这个窍门只能自己做来卖,不能卖这些数值,你可同意?” 掌柜的打哈哈笑两声,“罢了,我看老翁也是痛快人,这字据不立也罢。”我不卖窍门,我这六十两从哪赚。 甘屠户带甘十一在街上逛了一圈,没了带来的小木马,肩上扛着两个新木马,手里还拎着一个大木盒,那套院子还有专门的盒子装着,要不然零件都会晃散了。 甘小棠坐在甘屠户另外一侧肩膀上,抱着甘屠户的头,阿翁说时间耽误了,你阿婆等急了要骂人。 到了魁星庙下,刘三娘果然一脸不耐,看见甘屠户就骂道,“真是让你安稳片刻都不行,又绕到哪去了,说好了去张大家吃饭,你看看时间。” “我是有缘由的,你别气,等回家我慢慢同你说。”甘屠户说,因着时候不早了,两人急匆匆往张大家去,好在离得不远,也不算太晚。 张大已经遣人在街口等候,领进家后刘三娘奉上一些礼品点心,方才等甘屠户时买的,“本来想来魁星庙求个安心,没想过来叨扰的,你看我们来,还要累你做这么一大桌。” “你们来了府城,不到家里来,我才生气呢。”张娘子笑说,她没了在如意坊的担忧郁气,整个人精神都大不一样,梳着时兴的发饰,看着年轻了不少,刘三娘夸还是府城的水土养人,张娘子看着年轻了。 张娘子笑说,“你知道我挂心的只有秀娘一人,从前因为她过的不好,我这日子好过都不好过,现在好了,她离了白家那烂摊子,去年陪我过了一个好年,今年开春,别人介绍给她找个厚道人家,男人老实平顺,两口子成亲后就没红过脸,更难得是男人把大丫二丫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爱,让跟着他姓,又另取了名字,秀娘最近还查出有身子了,我这心啊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秀娘那样好的娘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刘三娘说。 甘屠户和张大说的也是白家的事,“白大瘸了腿,但还不够呢,等他们在达州落脚,就会发现我已经遣人在当地散播了他家欠有巨债,是过来逃债的,想必日子过的没有那么轻松。白木匠伤了手是不能再做木匠了,白二倒还有点手艺,长此以往必定是以白二为主,白大没有手艺又瘸了腿,疑神疑鬼。” “他不是喜欢娼妇吗?我又给他送了一个娼妇过去,哄着他和家里分家,最后拿着钱一走了之,我看他之后怎么生活。”张大说。 “此等恶人,有如此下场也是他的报应。”甘屠户说,“白玉娘担心自己被追债,卷起细软跟人跑了,独留下慧娘,甘二总算醒悟过来,将慧娘送给别人养,咱们总算都和白家没了干系。” “要说你家二郎也是个聪明人,就是太多情了些。”张大说,“不过我还是佩服你,你当机立断打了甘二那一顿,绝了白玉娘进门的心思,我要有你这么果断,早早将那白大痛打一顿,秀娘也不必多受这么多年委屈。”? 第六十章 流水 在张家喝了点酒,出来就半下午了,刘三娘嘴上不说,面色难看的紧,她还想给家添置一点东西,现在也没时间了,再者还没开始买东西呢,甘屠户已经是两手满满没有空地。 要先去成衣铺给七郎买一身府城时兴的学子装,面料挑好一点的,白鹤书院不同私塾学堂,里头的同窗都是街坊,得有几身好衣服撑场面,不能被人小瞧了。 再去布庄扯几尺好布,自己做可比买成衣划算,点心铺子也要去,再去农具店买点种子,胭脂铺给邹小戏唐钱儿买点擦脸的脂膏,刘三娘心里有划算,一双腿走的飞快,甘小棠依旧跨坐在甘屠户肩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会消失在一个店铺,然后出来大包小包,往阿翁身上一挂,人又消失在另一个店铺。 最后紧赶慢赶跑到码头登船,才上船,船家就将踏板收起来,开船了。刘三娘额头上都是汗,跑动起来热的,她寻了个地方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去接甘屠户身上的东西,还埋怨说,“你要是少喝那几杯酒,咱们也不至于这么赶。” “那这也没耽误你事啊。”甘屠户乐呵呵的说,最后要放下甘十一,才知道她已经扒着甘屠户的头睡着了,一手抓紧甘屠户的发髻,扯都扯不开。 “算了,就让她这么睡。”甘屠户坐下后说,“小十一出一趟门,两头都睡过去了,也没见船长什么样。” 刘三娘翻出披风给她披上,“睡过去好,不难受,好多人第一次坐船都难受呢。” 半个时辰船到江阳,甘大在码头那等候,他知晓爹娘去府城肯定要买东西,所以过来接人,等看到甘屠户肩膀上趴着的甘十一,才知道把她也带了去,“怎么把这个小麻烦精也带上去了。”甘大笑说,“这么小的人一直要背着,也太辛苦了。” “今日没有她,还要少一笔意外之财。”甘屠户说,“出门求符,当然要把小福星带上。” 先去酒楼,刘三娘把给七郎买的衣衫和求的高中符交给邹小戏,考试那天务必要穿戴上,擦脸油和点心分拣出来,邹小戏看到自己闺女趴在公爹肩上,大包小包里还有新木马,颇有些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肯定是甘十一哭闹着要跟着出去玩,公婆才带上她,到了府城要这要那的,公婆才会给她买这些玩具。 “十一太闹腾了,不如留在我身边。”邹小戏说,甘十一在家里说什么做什么都被顺着,也就在她这个亲娘面前能听到不行两个字。 “十一乖巧的很,怎么就闹腾了?”刘三娘说,“你现在只管安心照顾七郎。” 甘屠户从钱袋里摸出三十两给邹小戏,“这是三郎画的那个小轮子,我今日又卖了一遭,这三十两是他该得的。” 邹小戏还不敢接,怎么能卖这么多? 刘三娘很快就反应过来,“难怪你非要带十一去,还要带着她的小矮马,原来你早就计算好了要卖这个小轮子。” “那这么好的东西,别人看了想要也很正常。”甘屠户说,“不过卖了这一遭,以后是不能再卖了,到府城这东西散的快,本来也不是什么出奇东西,别人稍微一琢磨就透了。” “本就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卖钱,爹多卖这一遭都是赚的。”甘大说,他从甘屠户手中接过钱。“替三郎谢谢爹了。” 等回到村子,甘十一都还没醒,刘三娘给她洗净了塞被窝里睡好,甘屠户拿出三十两要她收好,“那轮子的做法实际卖了六十两嘞。” 甘屠户嘿嘿一笑,“原本想着卖三十两就不错了,灵机一动来了个狮子大开口,开口一百两,六十两成交,还送了两匹木马,再有那个大盒子玩具也没花钱,十一拿小木马换的,不愧是我的孙女,眼利,换了一个贵价货。” “原来一上午是折腾这个去了。”刘三娘笑说,折腾钱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那你明日赶紧的把新木马的轮子装上,不然十一没得玩了。” 甘屠户点头,“府城的钱还是好赚,七郎若是能考中举人,咱们高低得去府城置办点家业。” “你先想着。”刘三娘说,县城的房子还没弄好呢,就想着要去府城置业,你要杀多少头猪才能有这个钱。 甘小棠醒来就看到甘十二趴在她床边,溜圆的眼珠看着她,见她醒了就要落泪,“十一坏,不在家。”他昨天醒来不见甘十一,哭的可伤心了,他娘都哄不住,最后牵着他说去找十一才止住,最后也没找着甘十一,可委屈了。 “别哭别哭。”甘小棠立即哄说,“下次一定带你去。” “我要去。”甘十二抽噎着说,“我要和十一一起。” “好好好,一起一起。”甘小棠说,但是想到昨日回家的时候竟然睡着了,想要看船又没看到,大手一摊,下次出门一定不能睡过去了。 “十一有木马。”甘十二又说。 “新的木马,好看。”甘小棠一骨碌爬起来,“我给你看我的新玩具,用小木马换的。” 脸也不洗,饭也不吃就让刘三娘把她的木盒拿出来,掀开盖子,两人一同玩,那小院子做的精致,门窗都是可以打开的,里头桌子柜子小人偶也都是活动的,甘小棠沉迷其中,一玩就是大半日。 唐钱儿本想问她自己一个人跟着阿翁阿婆出去玩想十二了吗?但看她们玩的好,又笑自己小心眼,她心疼儿子哭闹,但这跟十一有什么关系。 三月二十九,甘大突然想到是不是要去另外买辆驴车,现在家里的驴车每日都要运送肉,肉臊味已经浸入车板,让七郎坐这样的车去考试可不行。 “你忘了七郎不喜坐车,每次坐车都面色苍白,要躺好一阵才能平复。”邹小戏说。 “那不然只买头驴,让七郎骑着去考试?”甘大又说,“张果老不也骑的驴吗。” “那都是以后的事,考试那天别想着赶车去或是骑驴去。”甘二这些天也在打听白鹤书院开学考的事,“到那一天,路上马车驴车什么车都有,挤得满满当当,去考试还好,考完试回来那路堵得,第二日到家的都有。” “到那日我,大哥还有爹一起去送七郎考试,三人轮流着背,嫂嫂给我们准备一下吃食和水。”甘二说,“听说今年的规则变了,上午考一场,立马就有名单出来,有名单的下午继续考,没名单的就可以回去了。”? 第六十一章 七郎赴考 甘家上下紧张备考,作为要考试的本人甘厚理则淡定的多,他和他的兄弟们相像又不相像,在十一没生出来前,甘家人都拿他当小娘子养的,长的好看,在兄弟们中比较瘦弱文静,兄弟们喜欢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坐着,兄弟们在街坊里呼朋唤友的时候,他还是安静的坐着。 从小就喜欢听人说书,对兄长们的书本感兴趣,所以他是所有孩子中最早上学的人,也是兄弟中最喜欢上学的人,不论春夏秋冬,只要上学的日子他都会早起,不用人喊。 夫子喜欢他,所以不愿意耽误他,到年岁就要甘厚理去报考白鹤学书院,甘厚理回家没说,是因为他也没想去那个白鹤书院读书,学堂里的学生也讨论过白鹤书院,说那个书院学费可贵了,里头读书的人非富即贵,甘厚理不想去那么复杂的地方读书,他是喜欢读书,在哪里读书没所谓的。 但是家里想让他考,给他报了名,那他也不是不能考, 天还没亮,邹小戏就端着油灯进甘厚理的房间,家里孩子多,多半都是几人一间,只有甘厚理因为要备考,才能单人单间。才开门,床上就有动静,甘厚理已经醒了,邹小戏说,“等会路上人多,你阿翁的意思是早点去。” 甘厚理应声,四月的凌晨还是有些寒冷,用热水洗漱了,再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邹小戏烙了油饼,煮了鸡蛋,用布袋子装好给他们带上。 甘屠户和甘大今天都不曾杀生,收拾妥当后就说走,出了门,甘大蹲下说要背甘厚理,甘厚理不让,甘屠户说听话,“这去白鹤书院有十几里地,你自己走得到什么时候,再说你在路上把力都使完了,上了考场怎么有力气考试。” 甘厚理只能让他爹背着,后面又换他二叔,阿翁轮流背着,在甘屠户背上,甘厚理小声说,“阿翁,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的。” “阿翁信你,一定能考中的。”甘屠户说。 起先路上还没有车和人,到半路上才看见有车从身边经过,此时天光也已大亮,甘二走的满身热汗,“我怀疑我打听的那个人不靠谱,这也没什么车啊,逛我走路来着?” “让你走点路怎么了?”甘屠户说,“你看你身体虚的,走这么些路就不顶用。” 离白鹤书院还有二里地时就看到很多车,来过一次的有经验的,这车就停在半道上,到时候回去也方面,省的在书院门口掉头,屁大的地挤满了马车驴车的,不好调头,时间都浪费在那了。 甘屠户等人加快脚步,领甘厚理去入口处还问是不是来迟了,对应考生和报名表的学生一笑,“不迟,挺巧的,正好这考场里最后一个,进去就能考试。” “这是你的考场编号,拿好了。”学生说,“考生拿这个进考场,大人拿这个,告示栏出成绩时对着这个考场号去找就行。” “考生进场,大人在外等候,第一场考一个时辰,休息半个时辰,再继续考下一场,休息期间不要走远了,要是错过了入场时间,那一场考试成绩为零。” 甘大对甘厚理交代,“休息的时候你就到这个门来,我和你二叔肯定有一个人在这,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拿个鸡蛋。” 甘厚理表示不饿,就跟着杂役进去了,好在杂役看他衣着不菲,客客气气的领进去,并不因为他人小而刻意为难。 甘屠户一行算是没车中来的最早的,甘屠户寻了一个高处的位置,“这里能看到大门,又离马路远,等会七郎出来让他坐在这休息。” 甘大从布袋里翻出一块包袱布,这也是邹小戏准备的,担心七郎没地方坐,有这个就可以垫在地上坐。甘二去和周围人套近乎聊天,那些人一听说他们今年是第一次来,立即就打开话匣子,那可是太有经验了。 带干粮了吗?带了,带多少,带那几个油饼鸡蛋算什么,到晚上才能到家,那是一天都没得吃。带水了吗?带水也没用,得带炉子,这天也不热,喝了凉水考着试就拉肚子的考生年年都有,一年准备都白费。考生几岁?七岁!那不着急,这一次就能考中的凤毛麟角,八九岁考上正合适,反正书院七岁到十二岁是一批,十二岁到十七岁是一批。 甘二问怎么以十二岁为界限?那些人更是笑了,“看来你家也不是读书人门第,连十二岁才能下场考童生都不知道。” 甘二也没有不高兴,“不瞒诸位说,家里几个孩子,虽都送到学堂,但也就这么混沌着学,也不知道能学出个什么,独这一个,夫子亲自上门来说,要送他来白鹤书院,不要耽搁了。” 陆陆续续还有人来,考生进门,送考的人都留在外面,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没有休息的地方,只能往远处走,甘二回到坡上,这个时候就知道甘屠户的远见,他们可以舒服的坐着休息,等会去接送都很方便。 “不来一次还真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讲究。”甘二说。“不过没关系,明年咱们就有经验了,他们说多半都要考第二次第三次才能考上,赶车停到半路,然后带上炉子,又可以热水,又可以热干粮。” “对了,爹哪去了?”甘二问。 “不知道。”甘大说,看着不远处的书院,心里紧张的很。 甘屠户去哪了,甘屠户心里比划了一下书院和枫树村的位置,比对了一下方向,就往枫树村走,这条路从未走过,还真让他走回去了,刘三娘看他回来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遇上什么变故?” “没有变故。”甘屠户说,“七郎进去考试了,我在外面闲着也没事,就想说能不能走近路回来,你比说,比从县城去要近,只是这一路上都没一条正经路,要七郎走不太合适。” 不是七郎考试出了岔子,刘三娘松了一口气,“你既然回来了就等着,我做好饭菜,你带过去让他们吃,也省的挨饿。” “冬天烤火的小炭炉给我带一个,装点炭,让七郎吃上热乎的。”甘屠户说。 甘小棠原本在屋里玩,听到动静就噔噔的跑出来,伸出手让甘屠户抱,甘屠户问她,“想跟阿翁出去玩了?” 甘小棠摇头,“今天不去,七哥考试呢。” “等以后,以后我再去看书院长什么样子,十二也一起。”书院什么时候不能去啊,只要她七哥成了学院的学生,那不是想去就去。 “我的小乖乖,真是一个小乖乖。”甘屠户抛着甘小棠玩,“阿翁也觉得你七哥这次肯定能考中。”? 第六十二章 考试 书院里传来钟声,甘大两兄弟没明白这钟声的意义,看见不少人往门口走,他们跟着站起来,“还傻站着干什么,这一批考试的人要出场了,你家考生什么时候进的考场?” 甘大也不知道七郎算是第几批,不管了,就先去门口等着,让甘二在原地等候,甘大还回过头说,你千万别走动,万一这地让人占了,等会七郎回来没地方休息。 甘二挥手让他快去,瞎操心。 甘厚理恰巧是这一批出来的,夹在人群里不显眼,甘大都没看到他,是他自己走到甘大身边,甘大护着他的肩膀从人群中走出去,杂役在门口还扯着嗓子喊,半个时辰后有人敲锣,听到锣声就要进院,一刻钟没赶到考场,考试成绩就作废了,只能明年再来。 甘大护着甘厚理回到小坡上,之前消失的甘屠户又出现了,炭炉已经摆上,上头热着水,甘二已经帮着把饭菜摆上,“之前还猜爹哪去了,结果爹回家去了,你看,咱们担心的事爹都想到了,热水,热饭热菜,连热毛巾都有,七郎快来,擦擦手,擦擦脸准备吃饭。” 三个男人也不急着吃饭,围着甘厚理,看他吃饭,甘大问一句考的怎么样,都被他爹瞪回去,“不急在这一时问。” 甘厚理慢条斯理的吃完饭,就让阿翁,爹和叔叔也吃,他想了一会,“考试也不难,第一场默写论语十则,古诗四首,第二场是考题,问上一句,答下一句,望文解意,还有对联。” “你在里头一个时辰考了两场啊?”甘二问。 甘二点头,“中间给了时间去上茅厕。” “应该的,我就说要是中间想上厕所了怎么办,没想到这书院还挺体贴的。”甘二笑说,“考的都会吗?” “大部分夫子就讲过。”甘二说,“只有一道题‘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实在没有学过,就填不上来。” “只有一题没填上正常。”甘大说,“你记住这道题,回去问问夫子,看是哪本书上的,咱么后学上就可以了。” 甘厚理点头。 甘屠户不让他们再问,称还有时间,让七郎清净些眯会。 等到敲锣响的时候,甘大又送他进书院,考试期间有考生哭哭啼啼从里面出来,甘大不知道儿子在里头是怎样光景,只能对甘厚理说,“咱们能完整考完试就是胜利,不想别的,就当过来玩玩。你在里头,尽力就可,不用拼命。” 甘厚理想在里头写写字做做题,怎么就用到拼命了。 周员外家大少爷周行风这次也在考场内,他今年八岁,原本是不想来的,他家里请了夫子,比在学堂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他爹非要他来,来白鹤书院上的不是学,是图着白鹤书院的同窗,日后是一大关系网。 周行风去年就没去,今年必须去。 其实周行风不想来白鹤书院是有原因的,他弟弟周时云生下来就沉默寡言,人家是少年老成,他是婴儿老成,周行风在家他还能有个人说话作伴,周行风要去白鹤书院了,那周时云在家,除了应付他娘几句,一天都可以不开口说话。 周行风最后来白鹤书院考试也是有原因的,周世云听了他爹的话,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不愿意去白鹤书院了,他过来劝学来了,劝他哥去白鹤书院上学,你听听,这是一个两岁多小孩该操心的事吗? 但是周行风还是来了,他怕他不来,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弟弟站在他面前背劝学,周时云还真做的出来这事。 周家大富之家,自然安排妥当,周行风在自家大马车上舒舒服服用了热食,还躺了一会才进学院,考场里已经有人在了,这人他眼熟,当时进来的最后一人,他进来后就开始发卷子考试了。 看衣服不像是穷人家的,但是江阳富人家他也没见过这号小孩啊,看着白白净净的还挺讨人喜欢的。 若是他能考中学院的话,倒是可以跟他当个室友,哎,员外之子到白鹤书院也要入境随俗,不能有单间,但是可以争取睡个双人间,室友越少越好,讲究干净事少话少就是好室友。 旁人还不知道自己考的怎么样,周大少爷已经在想入学后的事了。 不过周大少爷也有这份自信在,上午考试过后,成绩出来,周行风稳居榜首,第二名就是甘厚理,甘大看到成绩还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第二名真的是甘厚理吗,连问了好几个人,旁人都以为他不识字,所以好心的告诉他是甘厚理三字。 “那这考了第二名,就能入学了?”甘大问。 “想什么了,这次排名只是说明能进入下午的面试,能不能入学还说不准呢。”旁人说。“不过年纪这么小,能考这么好的成绩,还是很有可能,你赶紧跟孩子嘱咐几句,待会先生面试的时候不要慌,只要不怕,能说得出话,就妥了。” “面试是什么试?”甘大问。 旁人就着急,“你说你孩子这么争气,你这做大人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来考试了?” “面试就是三个先生坐一起,然后你站在中间,先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只要三个中有两个写了留,那就算考试成功可以入学。”那人说,“你别小看这一问一答的功夫,好多胆子小的考生都折在这关了。” “你说你大人冷不丁被三个学识渊博的先生围着问问题,你也紧张,打不上话。” 甘大一脸凝重的回去,甘二以为成绩不好,忙说没事,咱们第一次来就是感受一下,明年再来,明年一定能中。 “七郎考了第二名,能进入下午的考试了。”甘大说。 “那你苦着脸干什么,我还以为。”甘二不说了,他拍拍甘厚理的肩膀,“好小子,考第二名了,这要是你说的那道题学过,保不定第一名就是你。” “可是下午的考试特别难,说是三个先生围着考,三个考一个。”甘大说,“七郎,你进去了可千万别怕,要实在怕,你就盯着你脚下那块地,耳朵听了嘴上说就行,不看先生的脸就不怕了。” “你浑教什么?”甘屠户喝道,他对甘厚理说,“进去后你就大大方方看着先生,看着他的脸,你就知道他也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的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听到问题别急着回答,心里默数三个数后再开口,话说得慢一点没关系,急了反而露怯,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对,听你阿翁的,只要你不怕,这题就不难,说破天了你就是个一个七岁的小儿郎,先生不会为难你的。”甘二说。 其实甘家大人多虑了,旁的人面试紧张是因为三个先生板着脸不苟言笑,这学生敬畏师长那是刻在骨子里,可不得紧张害怕。甘家这,甘屠户放出去能止小儿夜哭,甘大甘二虽是与人和善,但继承自甘屠户的身板在那,不说话也唬人的很。 甘厚理自小看着这三张脸长大,一般的臭脸还真吓不到他。 所以面试很快就通过,有杂役领着家长去学务处,甘二带着甘厚理在外面等候,甘屠户和甘大进去的,问了是考生的父亲和祖父,学务处的先生点了点头。? 第六十三章 考中了 “你家的籍贯写的是农籍,报名那日要带籍贯纸来,我们要亲自验证。”先生说,“当日会请户籍官过来帮忙,不要心存侥幸,想要蒙混过关,到时候学上不了,还要因为伪造户籍去牢里走一遭。” “不会的,这家里的户籍怎么会作假呢?”甘大说。 先生看一眼他们的穿着,虽工整但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布料,又说,“学堂的学费不便宜,家里做好准备了吗?” 白鹤书院的学生是要住在学堂里的,每月的学费,书本费食宿费加起来要二两半银子,笔墨纸砚自己准备,每季还要置办校服,学校设有六艺,上课时自然不会额外收用具费,但是课后想自己多练会,最好就要自己置办一些,比如弓箭,骑具,乐器之类的。 “在学堂食宿,不知道这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孩子的衣服有人洗吗?”甘屠户问,“主要我家孩子还太小,才七岁。” 先生见他对价格并无意见,反而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就知道他们应当是不差钱,“学校只管吃饱,要想和家里吃的一样顺心,那是不能,但是学生十日一沐休,可以回家,这衣服嘛,自己可以洗,学院里也有杂役可以帮忙洗,不过得给酬劳,还有就是可以带回去洗。” “上课期间学生不准出院门,但是不拦着家里人过来探望。但是探视也有时间的,就是日落前一刻钟。” “还有一件事得同你们事先说明,不是考进了学堂就一劳永逸,学院每月都有月考,每季有季考,考试不合格要补考,大考补考三次就会予以劝退,大家来读书,都是奔着功名去的,若是到了学堂整日里混日子,那还不如换个地方混,学堂也不便宜。”先生说,如果没有异议,那清明过后第一天就可以来学堂报到了。 “这张清单上是考生进学要准备的东西,照这个准备就行了。”先生说,“报名那日家长可以进学堂来看看学堂的环境,也可以安心。” 甘屠户接过清单道谢后出去,甘大诺诺开口,“爹,这费用有点高啊。”每月二两半就是三十两,还有其他的花费,他是经常给孩子买纸笔的,那单子上列的纸笔比他们平常用的要好,这上面的花费一年下来就要多出来不少。 七郎今年还小,他不是一年要花这么多,是之后年年都要花这么多。 “爹就只出学费,其余的杂费我自己来。”甘大说。让爹多出这一笔,让他心难安,感觉占了爹和二弟的便宜。 甘屠户瞪他一眼,甘大不敢再开口,一行人又原样回家,其实也就学堂前堵一会,之后的路就畅通了,甘二锤着腿,“明日非去找那姓邱的算账不可,尽胡扯,咱们要有车还能走这么多冤枉路。” 到家的时候正好晚霞满天,甘屠户吆喝着都回家,邹小戏也没敢多问领着孩子们坐车回去,甘屠户和甘二继续走路回去,黄二倚着门说,“怎么就都回去了?”这一下少了这么多人,院子一下就冷清了。 “明日又不是不来。”甘二挥手说,“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刘三娘在家等的心焦,唐钱儿知机也不去烦她,好在元娘还有些手艺,唐钱儿给她打下手,两人弄出一桌饭来,还不等她叫开饭,守在村头的甘博理就跑回来说,“回来了,都回来了,爹赶着车,后面坐着娘还有弟弟们。阿翁和二叔没看见。” “那肯定是一车坐不下,你阿翁和二叔在后面跟着呢。”刘三娘说,她知道甘屠户,要是没考上,肯定不会让孩子们都回来,就是平常的一日,该干嘛干嘛,现在把人都叫回来,肯定是有好消息。 她也不慌了,挽袖子进厨房,切肉剁鸡,用不完的劲,还让唐钱儿去地窖舀一壶好酒来,今日让他们爷三喝个够。 等到人回来才知道七郎考上了,清明过后就可以去白鹤书院上学了,唐钱儿捂嘴笑说这么好的消息,应当要摆两桌。 “这不是还在弄房子吗,不然高低得在家里整两桌。”甘二笑说,回到家,酸胀的腿好像就不疼了,想想自己侄儿在白鹤书院读书,日后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甘二美不滋溜的想,“往后七郎就是咱们家的指望了。” “你又混说。”刘三娘端着菜出来,“你们做大人的不努力,好意思指望一个七岁小郎。” “我这不就是一说吗。”甘二说,“娘,这菜够多了,你别再做了,吃不完。” “七郎就是换了个地方读书,其他还是同你们兄弟一样。”甘屠户说,“你们伴在父母身边,朝夕得见,七郎日后十天才能回一次家,所以日后啊你们要多多关心他。” 住在学堂不回来啊。那不是年纪小小就要当寄宿生,甘小棠看向甘厚理的眼神就有点同情,加油,寄宿生的生活可不好过。 但是其他几个哥哥仿佛觉得住在学堂是一件很酷的事,和甘厚理勾肩搭背的询问白鹤书院里面是啥样。 甘大说自己没想到会一次就考上,甘二更是说亏我还总结了那么多经验,以为明年能用上,结果用不上了,唐钱儿推他,“瞧你说的,不能明年咱们家再送一个去考啊?” 甘屠户说,“这家里笃定七郎一次能考中的只有我和十一,你们胆子都太小了,不敢想。” 满座欢欣。 清明是纪念先祖的节日,甘屠户和刘三娘都不知道自己爹娘姓名,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祭奠,清明就全家找个绿草青翠的地方游玩半日,往年是从城里出来,今年就在村里,也不用去别处,寻的水流上方一块平整地方就行,平常是城里比城外热闹,独寒食,清明两日,城外比城里热闹,城里人都往外走想要踏青。 大人围坐在一块闲聊,孩子们放风筝,斗草,各有各的热闹,甘小棠好奇的四处张望,河边的草地上坐满了人,还有人搭起帷帐,就跟帐篷一样。 在人群里穿梭的还有卖吃食和玩具的小贩,招呼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甘小棠心想这古人的生活也很多姿多彩啊。 现代人玩什么,古代人也玩的。 实在不必小看了古人,没有现代科技,他们也会发现生活的乐趣,多姿多彩。? 第六十四章 书院相识 清明过后,甘厚理要去白鹤书院,甘大和甘博理去送他,甘大还是新打了一个车套在驴上,上头有家里人精心准备的铺盖及生活学习用具,甘博理对瘦瘦小小的七弟说,“前几日我每天都会去书院,在书院要是别人欺负你了,你就指给大哥看,大哥替你收拾他。别人要打你,你就告诉他你有六个哥哥,迟早会打回去。” “书院里都是去读书的,都是明理人,谁会欺负人?”甘大乐呵呵的说,“你大哥过来你就告诉他在书院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大哥回去说了你阿婆和娘才能放心。可不要听你哥的在书院打架,书院先生肯定是不喜欢学生打架的。” 甘博理觉得他爹想得太好了。这人要坏,读了书只会更欺负人,之前在学堂,甘家子弟人多,旁人才不敢欺负上来,但那些人拉帮结派欺负别人也不是没见过。 到了书院,已经人头攒动,甘大先带着甘厚理进去报道,让甘博理在车上守着东西,先去学务处交了钱,领了书签和学子服,两身春装,帽子鞋袜都是配套,杂役引得甘大去挑寝室,让甘厚理在小花园等候,那里有许多同学都在,甘大也放心的让甘厚理过去,听说寝室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别累着了。 甘厚理找个干净石凳坐了,不一会前头站着三个才报上名领了学子服就换上的同窗,看着都比他高,应该年岁也大些。 “你就是入学考考了第二名的甘厚理?”为首的小男生问道。 甘厚理点头。 那小男生对左右嗤笑一声。“听说你爹是杀猪的,你怎么有资格到白鹤书院来读书?杀猪的不是贱籍吗?” “杀猪只是谋生,不是籍贯。入学都要验明户籍的,先生比你们懂。”甘厚理说。 “切,还敢回嘴。”小男生说道,“我看这白鹤书院也不过如此,连臭杀猪的都能进来读书,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透着股穷酸气。” “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同窗,简直臭不可闻。”小男生做作的扇鼻子,仿佛甘厚理真的很臭一样。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同窗,可以去同先生说,先生自当会应允你。”甘厚理说。他身上是香是臭他自己清楚,不是别人说他臭,他就臭了。 他香着嘞。 “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人,动不动就是先生先生的,怎么,先生是你爹啊,有本事咱们单挑,叫先生干什么?”左侧男生说。“看你这小身板,长得白白的,娘们一样,你要经得住我一拳,日后我就不打你了。” 这小男生挽着袖子就要上前,甘厚理说,“你想打我随意,我先同你们说,我在家行七,上头有六个哥哥,你今日打我容易,日后也要小心不要落了单,否则我哥哥们不会放过你的。” “笑话,吓唬谁呢,就你有哥哥?”男生说着,到底没有再向前一步。 鲁韧想要找个软柿子捏捏,成就他的霸主之位,挑了甘厚理,他爹是杀猪的,没什么底蕴,人又比他们小一岁,看着也不像个硬气的,欺负也就欺负了。 没想到甘厚理看着人文弱,一点都不怕人,想捡个软柿子反而被小石头磕了牙,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时从假山后面传来一声先生,三人闻声立即跑远了,甘厚理等了一会,不见假山后有先生出来,这才长长抒出一口气。 “方才见你应对有度,还以为你不害怕呢?”周行风从假山后绕出来。 “多谢你解围。”甘厚理拱手道,“人多对人少,难免会害怕,只是越是人多,越不能露怯,我阿翁叫我,只要不露怯,就不算输。” “你倒是个妙人。”周行风说。“他们说你爹是个杀猪的你也不生气?想必不用到明日,大家都会知道你爹是杀猪的。”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爹本来就是杀猪的。”甘厚理说,“我爹杀猪养活一家人,又送我来书院读书,钱是一样的钱,我并不觉得我爹是屠户就要低人一头。” “是这个理,不管是什么营生,赚的钱总是一样的。”周行风说,“你知道我们这批考进来的有多少吗?” 甘厚理摇头。 “这次取中二十五人,现在我们上课算是外舍,要到季考过后,看成绩能不能分到内舍,内舍里又分为内舍和精舍,每次季考都要调整教室,宿舍也要跟着换,我不想要总是换室友,想要一个跟得上脚步的室友。” “你愿意跟我同一个寝室吗?”周行风说,“我叫周行风,行万里路的行,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风。” “我叫甘厚理,厚德明理。”甘厚理说,“我爹跟着杂役去看寝室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分到一个寝室。” “放心,我说能就能。”周行风说。 甘大看了地方,回来对甘厚理说,“爹给你选个离茅房近的房间,在家你就抢不过你的兄弟们,现在在书院这么多人,更加抢不到,咱们离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甘厚理点头,离得近应该不能同那位周同学一起,他看样子是个富贵人家,应当不会选靠茅房近的房间。 甘大和甘博理将铺盖拿进来,甘厚理就抱着自己的学子服跟在后面,甘大闷头跟着杂役走,到地方了放下铺盖一看,“这不是我刚才看到的房间啊。” 他之前看到的房间和家里一样,是大通铺,说是四人一个铺,说这还是看着年纪小特别照顾的,旁的人八人一间,十人一间的都有,甘大忙说四人一起睡挺好,他在家也是四人一个房间,都不用重新习惯。甘大还选了靠里的铺位,干净。 “哦,换了,先生说甘厚理是这一期里年纪最小的,又考了第二名,让换了个双人间。”杂役说,“外舍都是统一分配,等到内舍,寝室可自行调换,考的好了就能提要求换寝室。” 甘博理四处看了看,这房间布置的挺好,两边各放着一张床,衣柜,还有梳洗架,中间是对放着两张大桌子,椅子是靠背的,中间还有书架隐隐约约挡住视线。 “这比四人间好。”甘博理拉住还想问可不可以换回去的爹说,“人少,读书起来更清净。”? 第六十五章 慈母忧心 甘大还兀自担心甘厚理抢不过别人上茅房,甘博理放下铺盖,让他爹收拾,他则拉着弟弟出去书院转转,教室,食堂,茅房,甘博理给他总结了几点,教室附近也有茅房,若是早上来不及,或者是下课回去抢不到,干脆到教室附近的茅房上,食堂菜式估计不太变化,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没事,咱家离得也不远,就是每日给你送饭也不费事,你白天随便吃点。 热水每日要自己去食堂打,甘博理说明日来就给你带个汤婆子,你用了晚饭就用汤婆子装满热水回去,放在床上,第二天早上就用汤婆子里的水洗漱,就不用再去食堂打热水。 甘博理每个地方都去到了,能想到的都说了,实在想不到的就让甘厚理记着,等明日见了他再说,他特意陪着去了这么多地方也是让那些四处晃荡着的小孩子知道,甘厚理是有哥哥的,想欺负他得先掂量掂量。 不过甘大和甘博理的担心都没出现,甘厚理回去后果然见到了那位说要和他做室友的周行风,他指指身边的人说,“他叫岩松,是专门负责我们两的杂役,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唤他就是。” 周行风的随从岩松,摇身一变成了书院的杂役,还是专门负责双人间的。 “甘少爷,有事你吩咐。”岩松弯腰说。 “我不是什么少爷。”甘厚理被他叫的连连摆手,“岩大哥你就叫我七郎,家里人都唤我七郎。” “那我也跟着叫你七郎好不好。”周行风说。“七郎家好热闹,真让人羡慕,我家只要我和弟弟两个。” 说到家人甘厚理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我父亲也是兄弟两个,但是他们两加起来生了我们兄弟十一个,还有一个小妹妹。” 岩松为人很靠谱,晚饭是直接送到房里来,热水也是,洗漱完还进来架了一个屏风,放上两个恭桶,“少爷,七郎,晚上起夜就在屏风后。” “在书院里不要唤我少爷了。”周行风说,看着甘厚理说,“家里母亲唤我雨哥。” 甘厚理不明白,明明名字叫周行风,怎么小名却唤做雨哥,“我原本的名字和我弟弟的名字是一对,我叫时雨,他叫时云。但是我舅舅替我去寺里求了,说时雨这个名字不利于我科举,我爹就换了,换成行风。” 甘厚理在床上翻了翻,远远的看着周行风问,“你从小就决定要科举当官吗?” “也不是从小。”周行风笑说,“三岁开蒙还什么都不懂,四岁时就知道了我的任务就是考进士当官。” 甘厚理哦的一声,他没有想那么远呢,考进士当官,总觉得和他不相干,他只是喜欢读书而已,读书就一定要考试当官吗? “你同我一起考,在书院里我们当室友,等我们都考上了进士当了官,我们就在一个地方当官。”周行风说。他很少有朋友,但是甘厚理长得好看又对脾气,他想跟他做朋友。 第二天一早岩松又送了热水过来给他们洗漱,热腾腾的早餐也摆好,包子点心,还有热腾腾的粥,岩松说不知道七郎喜欢吃什么,一样准备了一点。 “这些就够了,我吃不了很多。”甘厚理想,家人担心他在书院吃睡得不好,现在看食堂里的伙食还挺好的嘛,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些东西不是书院食堂做的,是周家的厨子在书院外现做了送进来的。 白鹤书院的先生讲课比学堂里的夫子快多了,甘厚理听了一天下来头昏脑胀,周行风安慰他,“没事的,刚上课的时候先生为了煞一煞学生的傲气,会刻意说的快一点,之后就会正常。” “但你都跟得上。”甘厚理有些沮丧的说。“是我太没用了。” “我是事先学过的。”周行风说,“我家里请了两个夫子,这些内容我都学过,所以才跟得上,你要是事先学过,也跟的上。” “那我回去也要提前学。”甘厚理激起了好胜心,他自入学堂起,就是学的最快,最受夫子表扬的一个,他可承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于是傍晚出去看到一脸担忧的甘大和甘博理,他接过大哥手里包裹,“书院都挺好的,吃的也好,睡得也好,还有一个杂役帮我们处理杂物,不用去食堂和人抢饭,也不用和人抢茅房,早晚都有热水。” “也没人欺负我。先生讲课太快,大家听课都来不及,不敢做别的。”甘厚理急急说完一长串后说,“明后天你们别来了,我要抓紧时间学习,不能总出来。” “学是学不完的,你要注意自己身体。”甘大见他很着急的样子也快速说,“那大后天爹再来,到时候你记得把你换下来要洗的衣服带出来,爹带回去给你洗,要是在书院缺了什么就遣杂役来传话,爹打听过了,他们可以传话的,让他去你二叔酒楼。” 甘厚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急匆匆回去了,跟旁边抱着家人泪水婆娑的小学生们完全不同。 甘大还有些茫然若失,“我还以为小七会哭鼻子呢,也不知道他想没想家里人。” “白鹤书院不比学堂,先生讲课肯定比夫子严厉多了,七郎又是个要强的性子,肯定是上课发现自己跟不上了着急了。”甘博理劝道,“这样也好,他忙着学习,就不会想家里人了。” 甘大回家后全家人都等着听他说七郎的现状,等到甘大干巴巴的说几句后,刘三娘就问,“就这些?” “让你别去你非要去,大郎去就挺好,七郎有话也愿意同大郎说。孩子懂事,看见你去就报喜不报忧。” “阿婆放心,七郎看着真不错,他忙着学习呢,说是出来一会就要少学一会。”甘博理说,“大后头我再去,等大后天过完再有五天七郎就回来了,到时候阿婆在仔细问七郎在书院里过的怎么样。” “他还那么小,就离了家人一个人去书院读书,怎么能过的好?”刘三娘还是不放心。 “我大哥打听了,新生进去是外舍,等考进内舍,就可以有书童跟着进去照顾,或是直接在书院里选一个杂役多给他一份月钱,让他捎带手的多照顾一下七郎。”唐钱儿说。 “七郎说他现在有个杂役照顾他。”甘大说,“我也没多问,下次去问了姓名,私底下再去看看要如此才好。”? 第六十六章 慈父心和菜摊风波 甘大兴致一直不高,邹小戏知道他低落,拍拍甘十一,让她去陪陪她爹,甘小棠走过去依偎着他,甘大将她抱到膝盖上,“爹的小乖乖。” “七哥去书院读书,爹爹不高兴吗?”甘小棠问。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这可是大好事,你七哥进了白鹤书院,算是一脚踏进了考功名的门,等到日后考上了一二功名,咱们家都不一样了。”甘大说。 “那爹爹怎么不开心?”甘小棠问。 “爹只是觉得自己没用。”甘大说,“没能多赚点钱,多陪陪你的哥哥们,他们一个个都很要强,不像旁的小孩一样依赖爹娘。”甘大说,“我看到书院外面,比你七哥大的孩子都跟着爹娘撒娇哭诉,你七哥却,他明明还那么小。” “大哥不是说了七哥要赶作业吗?”甘小棠说,“七哥心里肯定也想爹娘,想我们,只是学业太重了,他顾不上想家。” “你和你大哥说的一样。”甘大笑说,“爹也没事,爹还能没有你懂事啊?只是想问的话一箩筐,都没有机会罢了,爹还想问问你七哥他室友是谁,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士,如果能和他家结识。” 我的爹啊你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甘小棠心想,七哥在书院里室友也好,交朋友也好都是他的事,她爹怎么好想着和人家家长交朋友,这反而给小伙伴的友情增加了不确定性。 “你又瞎想什么主意。”邹小戏一直关注着这边呢,闻言说,“书院的学生可不比学堂那的,都是邻里街坊,你提些肉上门就能打好关系,人家家里指不定是什么门第,你贸然上门不是自讨没趣吗?” 甘大畏缩下不再说话,又开始低落,“也不知道书院里有没有人因为七郎爹是屠户就小看他。” “谁敢小看屠户?”甘小棠说,“爹有两把大刀呢,谁小看就剁他。” 甘大被甘小棠逗得哈哈大笑,心中郁闷消散了不少。 书院中没人敢小看甘厚理,即使他爹只是一个杀猪的。因为周行风和他一个寝室,进出都是一起,周家的随从伺候周行风一样伺候着他,周行风的态度如此明显,谁还敢瞧不起甘厚理。 再说先生教书眼睛也利的很,遇上好苗子那都是会护着,欺负先生看重的学生可不是好主意,被发现了肯定要被劝退的。 所以甘厚理在白鹤书院吃的好住的好,每日只要忧心如何赶上先生的进度。 甘厚理去读书了,邹小戏回到村子里住,只不过每日还是跟着甘大进城卖菜,傍晚在一同回来,这几日回来的菜都有些多。 刘三娘本不准备问,这做生意哪能天天都卖的好,但是这几天送到她这的菜越来越少,她去村里问,一个两个都支支吾吾,说自己家菜不够吃了,没有多余的卖。刘三娘又不笨,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事,但她也没说破,“没有就没有,先紧着自己吃。” 还送菜过来的也话里话外的说,“这菜长在地里便宜,卖到城里就有价,可惜咱们是没车,也没那个功夫,把菜卖给你图个方便,你们在城里卖菜赚了不少钱。” “这能赚多少钱,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卖肉的时候搭着卖点。”刘三娘说,“我都说让他们别卖了,费那功夫赚三瓜两枣。” 等到甘大和邹小戏回来,刘三娘就问他们,“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城里是不是多了和你一样支菜摊子的人?” 甘大和邹小戏对看一眼,甘大就说,“这菜摊子又不是什么绝门子买卖,别人想卖自然可以卖。” “怕不止如此。”刘三娘说,“别人的菜摊子也是从咱们村里收菜?” “我知道。”安静玩耍的甘小棠突然说,“是里正娘子的娘家弟弟在村子里收菜。” “你怎么知道的?”刘三娘问,“你今天出去玩听别人说的?” “郑大娃说的。”甘小棠说,“他说里正娘子上家去让他娘把山货留给她,她娘家弟弟最近在城里开了个摊,收价比咱们家高一文。” “郑大娃说他娘可讨厌里正娘子了,说他家的山货扔了烧了都不会卖给她。”甘小棠说,“我也讨厌里正娘子。” “乖娃。”刘三娘搂着她说,“跟阿婆的心是一样的,阿婆也讨厌她。到处都有她的事。” “那不应该啊,他收价比我们高一文,卖价又比我们低一文,那这样他靠什么赚钱?我们也就赚个两三文一样。”甘大疑惑的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前两日,离他们一条街的地方新开了一家菜摊,里头卖的菜和他们相差无几,也挂了几条肉在那卖,样样都比他们便宜了一文,虽然少的一文钱不多,但谁家买菜也不是只买一样,买了四五样就少了四五文,都又可以买一把菜了。 所以近来他家卖菜的生意就不太好。卖肉的生意倒是没影响,甘大切肉还是漂亮,要肥要瘦不要骨头的,都给你弄的干干净净,还有继续买菜的就是觉得这家的菜收拾的干净些,回去省了择菜,只要清洗就可以下锅,也是他们告诉邹小戏,相邻一条街上新开的店铺,说是他家的菜和你们家是一个地方来的,但是他们就是便宜一文。 “我就说呢,之前为了供我们家,还多开了几块菜土,怎么就不够自己吃了,感情是供给别人家了,你要供就供,人家价给的高,我也没意见。但是一个都不同我说实话。”刘三娘说,“不就是打量着我们外来的好欺负,里正娘子不好得罪呗。” “我说让小戏也降价卖,但是她偏不肯。”甘大说,“咱们都是老街坊,你要是也便宜了,她们肯定还是愿意到咱们这买。” “一文钱都不能少,我卖的菜就值这个价。”邹小戏说,“我宁愿日后不卖这个菜了。我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我这是故意给他们卖高价,我的价格都跟着市场价来,收拾的齐整,有买有送的,我就赚了点辛苦钱,我到哪我都站得住脚。” “里正娘子到处说我们家卖菜赚了钱呢。”甘小棠适时说,她娘还是清醒,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跟人打价格战正好落了下怀,你便宜他也便宜,最后谁卖不下去出局谁就算输,爹可千万别糊涂。 “眼红我们来的。”刘三娘冷哼道,“偏不让他如意,我倒看他这样高买低卖能支撑多久,咱们就跟他耗。” “这买了菜又卖不掉,小戏在那枯坐一日也难熬。”甘大说,“何况娘你不是说村里不卖菜给我们了,那再过几日,我们也没菜卖了。” “又不是只有咱们这有菜。”甘博理赶着驴车进来,原本只打了新车,后来一头驴懒得来回倒腾,就又买了一头驴,平日里甘博理赶着驴车在外面晃荡,也不管他。 他的驴车上有两筐鲜嫩翠滴的菜,“我走的远了些,走了十里路到了另外一个村子,说是要收菜,他们可激动了,让我去菜田随便挑,我看芫荽,薤长的特别好,就收了一些。” “这个薤好,城里人喜欢拿他炒蛋吃,比旁的菜炒的香。”刘三娘看着菜筐说。“阿婆昨日就嘀咕了那么一句,你今日就知道往外去寻菜了?” “小事情。”甘博理说,听话听音这块他确实做的还不错。 刘三娘看着还在纠结为什么不降价的甘大笑说啊。“你啊,只管杀你的猪,切你的肉,旁的不要管,做生意这块我看你媳妇你儿子,甚至你女儿都比你明白。”? 第六十七章 做生意要诚信 甘二回来看到这一筐好薤菜,就说酒楼全都要了,刘三娘正想说这菜要留给菜摊卖,这别人都摆上门来打擂台,哪能不还击呢,但是甘博理笑盈盈的说,“这菜我娘已经整理好一扎一扎捆了卖,拉到酒楼了还要另外散开,岂不费功夫,明日一早,我再去收了来送到酒楼去,更新鲜水灵。” “那可说好了。”甘二说,“要有多的多收点也行,这个菜这个季节是最好吃的,过了季叶子老了不能吃,只能吃下面的头。对了,娘,今年的泡藠头得多做点,去年的藠头到十二月就没得卖了,好多人还想着买回去过年自家吃呢。” 甘博理现在习惯起早了,邹小戏从前早起是为丈夫,现在是为了丈夫儿子,给他准备了热水和热饼子,还另给他收菜的钱,甘博理没推辞,他拿钱收菜,他要不收这钱,娘这卖菜的钱都会给了他去。 他现在只是顺带着帮忙,可不想和她娘去抢做这卖菜的生意。 邹小戏今日菜摊上有一样薤菜,差点叫人抢破了头,这样菜本就是春天的时兴菜,何况邹小戏卖的也不贵,但是也不让人多买,一人买两把。“这菜也就这季有,想多几个街坊尝尝,虽然卖谁不是卖,我在这卖菜本也不是为了赚大家钱,起初就是想替我家相公守肉摊,让他回去当个壮劳力,我搭着卖一点菜,也是给各位街坊方便,不用担心错过了菜贩子没菜卖,也省了买个菜要跑好几家。” “是呢,你家菜卖的也不贵,你还都收拾过,买回去都是能吃的。”街坊说。 “我做街坊生意又不图一锤子买卖,咱们细水长流,自在人心。”邹小戏笑说。 村里不供菜,她就去外头找菜,反正她家人多,钱嘛,虽然不多,但要和你个里正娘子的娘家弟弟打擂台,这点子钱,还有。 邹小戏换了地方供菜,这菜品种就和那新开的菜铺区别开来,那边悄悄的将邹小戏这没卖的菜提了两文,这买菜的婆子媳妇,对价格可敏感了。你这菜昨日才卖三文一把,今日怎么就卖五文一把,卖菜的就卖惨说收菜的时候就贵,不是他们想卖贵。 但是有街坊提出,当时你开业卖菜的时候说你的菜和隔壁街甘大肉摊上的菜是一个地方的,收价便宜所以你们也给个实诚价,人家卖菜可不是一天一个价,你这做生意也太不实诚了。 那掌柜又说不是不是一个地方供菜的,然后又白送了许多,但是他不知道,他这给人的印象已经是不实诚的菜贩子,之后是再不会到他这来买菜了。 里正娘子原本是给娘家弟弟想了个好活,只是费点时间将菜送到城里卖,就能翻番的赚,这等好事岂不是比在土里刨活来的好,先头几天还好,因为低价,抢了许多生意,但那时利润薄,一文一文的赚着不景气,还累个半死。 到后来邹小戏不像想的那样收手不卖菜,反而从别的地方来找菜来卖,价格呢是一文不少,里正娘子弟弟也不想卖的那么便宜了,结果他这一提价,原来来卖菜的人不来了,花钱收来的菜卖不掉,他们自家可是舍不得吃,又卖第二天第三日,最后菜价贵又不新鲜,更加没生意。 这边菜卖不掉,那边说好每天收菜,都做好了往里正家送,里正娘子自己填了两天菜钱,第三天不愿意了。“这菜摊子菜卖不出去,就是你们菜不好,坏了我家生意,我还高价收你的菜?都给我拉回去,不让你们赔钱就不错了。” “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从前给甘家送菜,人家可没说一个不好,人家怎么卖的好,你自个生意做不来,反而赖我的菜了。”送菜的人就很不服。 “那你们继续往甘家送啊,我又没拦着你们。反正别往我这送,要往我这送也可以,菜价从原本的收价再便宜两文。”里正娘子说,他娘家商议这生意还是能做,只是别傍着甘家的菜摊做,离远些卖,也别高价收菜了,咱们就便宜了收再按市场价卖,也有赚头。 “那你这不是比甘家收菜还便宜。”来人十分气愤,“当初你说要我供菜给你,我可是二话不说就断了甘家那边的,如今你就这么对我?” “反正价就这,你爱卖不卖,爱卖谁卖谁。”里正娘子说。 来人气鼓鼓的走了。这些给里正娘子供菜的人聚在一块商议对策。有早说里正娘子不是个东西,不该听他的。多赚她那一文,这才赚了多少就变卦,甘家那也得罪了。新弄了这么多菜土怕是要浪费了。 又有说其实甘家很厚道,收的价钱也是正常价,她们也不挑拣东西,卖不完的菜也都自己消耗了,不会怪到菜不好上。本来村里人弄钱就难,现在有个卖菜的渠道,一天也不费多少工夫,每天能多得个几十文,日积月累也是一笔好钱。 不行,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钱飞走了,他们齐整整的又挑菜去甘家,厚着脸皮说屠户娘子,给你送菜来了,刘三娘可不惯他们的毛病,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说,“你们好久不给我家送菜了,怎么今日又送过来了?可不巧,我家的菜已经收齐了,不要了。” “大妹子。你也别怪我们,我们都是让里正娘子哄骗了,这家里弄钱难,不怪我们贪那一文呢。”来人套近乎说。 “我没怪你们。本来嘛,谁的价高卖给谁,谁的价便宜就买谁,天底下都是这样的。”刘三娘说,“但是我家现在确实收够了菜,不用再收了,收也卖不掉。” “大妹子,我知道你是从别的村收的菜,但是你想啊,咱们才是一个村的,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怎么能收别村的菜,不要自家村的菜呢,这说不过去啊。”来人说。 “肥水是不流外人田,但是啊你们这肥水流的是里正家的田,我家才是那个外人田呢。”刘三娘说,“我也不管别村,自己村,我就是卖菜玩呢,谁的菜好,供的稳定我就收谁的菜,免得巴巴给村里人指一条好路,还以为我占你们多大便宜了。” “你们呀。也不要怕辛苦,都挑到城里卖一卖,就知道我家呀,靠这么点菜钱发家了。”刘三娘阴阳怪气的说完把门一关。? 第六十八章 地位悬殊难成朋友 周行风第一次沐休回家,周朗正好在家,围坐在一起用餐时,周朗就说,“听说你在书院的室友家是杀猪的,这书院怎么办事的?怎么给你安排这么一个室友。岩松呢,把他叫来,我问问他。” “不要问他,是我自己选的室友。”周行风说。 “不是,你为什么会挑一个杀猪的做室友,这一批进学的,有乡绅,有商会的,还有一个家里出了几个秀才的,这都是很好的选择,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一个杀猪的?”周郎不理解。“我让你去白鹤书院,是让你去结交一些有用之人,不是让你去玩的。” “家里杀猪的怎么了,赚的钱不是一样的?人家既然有本事把儿子送进白鹤书院,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周行风说。 周朗看了儿子一眼,“我不跟你多说,你是自己换,还是我给你换?” 袁心巧见父子二人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吵架忙说,“特意想着儿子沐休回来,将事赶着处理回家,怎么见了儿子又不会好好说话?” “你儿子又不是个胡来的人,你难道不听他说说为什么选择那位室友?”袁心巧又看向儿子,“跟你爹好好说话。” “没什么,他是这次考进书院里年纪最小的,又是入学考第二名,仅次于我,整日只埋头读书,不思玩乐,如此天资和苦读,日后定有功名。他家中并无读书人,我与他交好,他自然只会信任我。”周行风说,“我对我的室友很满意,我没打算换,如果你要换,那这白鹤书院你爱去你去,我不去了。” “你这还跟我耍横是吗?”周朗问。 “都别说了,吃饭。”袁心巧说,“雨哥说的对,是他在白鹤书院读书,也是他要和室友朝夕相处,自然要选个他喜欢的,你就别操心了,这有没有用,是看以后,不是看出身,人家年纪小小就能考进白鹤书院,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周朗不再说,周行风看着周时云,只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但周行风没问,等用餐后他牵着周时云往外走时才问,“你这小脸绷了一晚上了,想什么呢?” “大哥,我觉得交朋友贵在交心,不好利用别人的。”周徽委婉的说,你才八岁啊,这个时候交朋友还想什么以后用不用的上,这也太可怕了,难道不是顺眼才变成朋友,大家志趣相投。 他觉得他哥可怕,他哥看他表情也觉得可怕呢,哪个两岁多小孩能想这么深远的事,好在兄弟两都不是常人,虽觉得奇怪,但是骨肉至亲,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我是故意说给爹听的,不然他肯定要闹幺蛾子。” “我心里自然是把他当朋友的,真心相交。” “爹这想法不对,怎么能以出身论英雄。”周徽说,“人家能考上就是人家的本事。”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他真的很用功,用功到如果我松懈的话,一定会被他比下去。”周行风说,“所以说,找一个这样的室友,可以督促自己不松懈,也挺好的。” 甘厚理回到家简直被众星拱月,人人都想关心他,他应接不暇,这待遇他只出生时拥有过,等到小八出生,他渐渐变成哥哥,也就是自己管自己的时候多,大人们都忙,要照顾小的,大的就得懂事。 刘三娘仔细看过,觉得人精气神还不错,也不见瘦,看来说在书院吃的好不是假话,她的心就放下一大半,家里孩子多,难免照顾不来,会闹的会哭的能提前得到照顾,小七生下来就是个老实性子,和他的兄弟们都不会争,到了外面更加不会争。 所以她就担心小七在书院吃不饱,被人欺负。 甘厚理被兄弟们围着问书院大不大,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夫子凶不凶,不能回家每天在书院里都做些什么,甘厚理一一回答了,甘屠户嗒着水烟问他,“七郎,你的室友叫个什么名字?” “周行风,他叫周行风。”甘厚理说,“阿翁,他很好,很照顾我,虽只比我大一岁,但就同大哥一样,他说他在家也是做大哥的。” 甘屠户放下水烟枪。周行风,那不就是周员外家的大儿子,难怪小七说他吃的好睡的好,原来都是沾了大少爷的光,还有那个杂役估计也不是书院的杂役,是周家的仆从。 甘屠户皱眉,他私心其实不希望小七和周家大少爷扯上什么关系,两家地位悬殊,并不是能当朋友的关系。但是看小七说的那么开心,至少现在他和那位大少爷相处的还不错,他这个做阿翁的也不能泼他冷水。 听小七说周行风书很多,他都借他的书看,两人一起写作业,纸笔都混在一处用,他就让甘大带小七去城内书局和纸笔斋,多买些书和纸笔,越是差距大,越不能让小七占人家便宜,到时候说出去不好听。 他又让刘三娘做几样拿手的点心,让小七回书院的时候带上,给他那位室友,就当是谢谢他的照顾。 他们是自己交上朋友的,甘家是没有周家富裕,但甘家也没想过借此和周家套近乎,就由着他们两个小孩相处。 村里人菜卖不掉,担到城里卖,虽也卖出去了,但实在不抵这两边赶路辛苦,城里人看着你外来的菜担可会往下压价了,便宜卖了憋屈,不卖了又担回来,更憋屈。 菜在地里一日老过一日,最终只能扯了喂鸡,这从前都是能换钱的呀,众人心里俱是滴血,最后一商议,又都担起往里正家送,当初要不是里正娘子闹这一出,他们现在好好给甘家供着菜呢,现在甘家不收了,里正就想办法把这菜收了。 其实也不是要里正收这个菜,只是想让里正去甘家施压,让甘家重新收了他们的菜。“这果然不是一条根下来的,就是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宁愿让外村赚了这钱,也不让我们赚,里正你可得去说说。” 里正寻了一天拎着酒菜上门去找甘屠户,甘屠户和他单独坐在一桌喝酒,其余人另外坐在一起吃饭,刘三娘招呼着他们快吃,她还想去听听里正要和甘屠户说什么。 里正说甘屠户如今让他为难,村里闹将着要将甘家逐出村去,说甘家心里没枫树村,“我给死命拦下了。”里正说,“你说你置办下家业也不容易,村里人一根筋,他认定你不是一村人,背地里想给你使坏容易的很,你说你何必呢?这菜从哪收不是收,还是继续收村里人的。” 若是好好说,甘屠户自认是外来户,也是愿意退步的,但是你一上来就语带威胁,那就对不起,甘屠户别的没有,一根硬骨头铮铮作响。 “我正经置办的田,落得户籍,我就是枫树村人。他们要赶我?怎么赶?”甘屠户笑着看里正,“我家的田我自己没种,都租出去给佃户种,他们跟村里可是一个祖宗下来的,要使坏尽管去使,总归是你们自己家族的事,和我这个外人不相干。”? 第六十九章 小人难惹 “我这好话说尽,甘老弟是不肯让步了?”里正说,“枫树村的地往上数,是周郑燕三姓的,现在枫树村最大的地主是周员外,你这百来亩田在他面前可是什么都不是。” “你要跟村里人为敌,你想过后果吗?”里正这是拉周员外来狐假虎威。 “你这话要说在之前,我可能会害怕,但是现在。”甘屠户喝了一口酒,说着不想高攀周员外,但是现在少不得要借周员外的名头来挡挡煞,“家里近来有个喜事,还没对外宣布,我孙子七郎,考中白鹤书院,如今正在白鹤书院读书。” 甘屠户见里正面色变了,就知道他也知道周员外的大儿子如今就在白鹤书院,“送考的那天我也在,那榜首的名字我听旁人说是周员外家的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 “往常我这等小门小户是不敢上周员外家的门,现在因着孩子的缘故,就是舔着脸上周家门去好歹有个说头,周员外富甲一方,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既然能容我买下这些地,自然也容得下我在枫树村生活。” “只是周员外知不知道里正打着他的名号横行乡里,威风的很。”甘屠户问。 里正当然知道周员外的大公子今年考上了白鹤书院,因为周家还特意遣人来说,贺大少爷高中,所有佃户减两个月租子,只是没想到甘屠户的孙子也有这等本事,他疑心甘屠户是不是在诓他,但是又不敢冒险。 “甘老弟说的严重了,这几十文的事就不要闹到周员外跟前,不值当。”里正说。“你既然不愿意让步,那我回去劝劝他们,总是他们有错在先,你有脾气也是正常的。” 里正走后,甘屠户满脸严肃,刘三娘过来吓了一跳,“你们说什么了?把他们晾的也够久了,实在不行,就继续收他们的菜,不是你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在村里收菜,但是不要收那些去过里正家的,找那些从前没往咱们家送过菜的人收,都是村里人,收谁不是收呢。”甘屠户说,不是说他不向着村里人,现在他向了,总行了,难道非得向着那几个固定的村里人才是向着。 “还有有信得过的人让她去村里传传话,说是我厌恨里正娘子在其中两面三刀,挑拨离间,日后任何事都不欲和她家搭边。”甘屠户说,“偷偷的传,不要让里正家察觉了。” “你想干什么?”刘三娘问,“咱们不在村里久住,就这些日子,你别乱来。” “迟了。”甘屠户说,“我已经彻底得罪了里正,他这种人,你好时还好,他只会来恶心几句,你要不好,他就能趁你病要你命,咱们在这虽住的时间不多,但这是我们的房子,我们的田地,没道理还要日夜提防他在背后耍阴枪。”明明是他媳妇从中作梗,现在在他面前说是村民的不对,指不定在村民面前就说他的不是,这种小人。 “他所依仗的不过是他里正的身份,没了这个身份,我就不信他还敢来招惹我。” 刘三娘对枫树村了解的不多,但是这些日子相处,觉得郑小秋心性很好,又知恩图报,就寻了她来介绍村里还有哪些人家有菜,收了菜拉进城里卖。 选菜的时间郑小秋就问婶子怎么不收那几家的菜,天天在村里嚷得热闹。 “他们都寻起伙来想要赶我们出村,我就是个傻的,也不会继续收他们的菜。”刘三娘说。 “婶子在村里置办的田地也有好些年了,他们没那么大本事,就是里正,也不能说赶就赶。”郑小秋说。 “当初我家要收菜,一手交钱一手交菜,半句啰嗦都没说,他们觉得别人给的价高,卖给别人,不说一句话就断了我家的菜,我也没说什么,现在我另外找了地供菜,他们那收高价菜的人不要,回头就要让我们毫无芥蒂的继续收他们的菜,不然就赶我们出去。”刘三娘说,“天下哪有这样道理。” “话都让他们说了,到底是我们没把枫树村当自己人,还是他们没把我当自己人?”刘三娘说,“公道自在人心,我反正问心无愧。” “他们恐怕也不是这个意思,怕是传话的人变了意思。”卖菜给她的婆子说,他们也就是想卖菜,多点收入,怎么会想得罪了甘家。 “都说里正娘子不会说话,颠三倒四,翻脸不认账。”郑小秋冷哼道,“孰不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郑同苏自己就是个笑面狐狸,他娘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一样的龌龊。” 郑小秋对里正一家的厌恶溢于言表,刘三娘这才知道,郑小秋原来是里正的亲侄女,她爹是郑同苏的亲哥哥,早年出了意外去世,郑同苏先用郑小秋威胁,让他嫂子改嫁,后又借口家中银钱紧张,将郑小秋卖与猎户家当童养媳,他哥留下的三间大屋还有家产都便宜了他。 郑小秋恨极了郑同苏,就是路上见到也会狠狠唾一口。她不是为了家产,也不是为了童养媳,郑猎户家将她视若亲女,她恨得是郑同苏为了光明正大侵占家产,让她们母女分离,她娘改嫁后在知道她被郑同苏许出去当童养媳,说着自己对不住小秋爹没护住小秋,就投了河。郑小秋她爹留下的东西足够养她们母女,但最终一个也没养到。 郑同苏还假惺惺的说郑小秋怪他是应该的,只怪他当初没本事,大张旗鼓往郑小秋家送了很多东西,都被郑小秋扔了出来,他再装模作样做个理解大度的叔父模样,恶心的郑小秋三天都没吃下饭。 “他这样没品行的人怎么能当上里正?”刘三娘惊呼出声,“我看那里正娘子生厌的很,旁人就乐意巴结他?” “若不是里正娘子,谁愿意巴结她?”婆子又在一边说,“里正权力可大嘞,这官府征用民役,都是里正安排的,你要得罪他,他把你安排个又苦又累的地方,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也得意不了几时。”郑小秋说,“三大姓轮流做里正,周燕两族不会看着他得意。” “当初他当选,也是使了银钱的,现在村里人厌恶里正娘子的多,看他要多花多少钱才能继续当这个里正。”? 第七十章 肥嘟嘟打击 邹小戏的菜摊生意越来越好,因为要的种类多,渐渐的棚子就放不下,甘屠户拎着一个猪头去如意坊里正那走了一趟,准了在桥头位置建一间大瓦房,只卖菜,不做其他,每月交二百文给里正,就当是占地的租金。 砖瓦是现成的,泥瓦匠也是现成的,一间卖菜的屋子,不过一天就建成,第二天吊顶,放盆炭火在屋里烤烤湿气,第三天就能进去卖菜了。 邹小戏想卖菜才能赚几个钱,怎么还弄上店面了,这成本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刘三娘劝她,之前那棚你在里面都周转不开,也不敢多带菜,到半下午就没有了,现在弄个大点的屋,菜多摆些就能多卖些,再说了,这屋子建在这咱们只用,到时候咱们不用了,砖头拆下来带走,顶对亏一点人力。 邹小戏心里更有压力,这就是把卖菜当职业了,甘大另打了架子,刘三娘编了前低后高的藤篮放在架子上,一样菜放一篮,清楚明白,对着菜架靠墙是肉案,挨着还砌了三个水池,里头养着要卖的鱼,第一天菜店营业的时候,刘三娘也进城看了,牵着甘十一的小木马,木马上坐着甘十一和甘十二。 街坊们打趣邹小戏,这菜卖着卖着都开店了?邹小戏忙说别打趣我了,只是阿翁觉得棚子小人待久了会出毛病,才弄这么大个屋子,闲时也能走动走动。 刘三娘亲自看了,又觉得不足,这么大的屋子,只两边有东西卖,也太空荡了,她对甘大说,“里面那面也做个架子,上面横板做密一点,放点瓶瓶罐罐,经放的干山货,干海货,旁人顺带手买了。” 甘大应是,甘小棠看着那屋子再看看刘三娘,这店里有菜有肉有鱼还有干货,再加上酱料,米面粮油,再添一个鸡,这不就妥妥一个社区菜店,她家的女人可真了不得,自己就琢磨出一站式服务。她当时让邹小戏在肉摊边上卖菜真的没想这么长远,她还以为古代人接受不了这种模式。 但是古代人会怎么想,其实都是现代人在想当然。古代人也不笨,觉得好的事自然能接受。 “这边还要打个案板。”刘三娘说,“天气热了,这卤菜生意也可以做起来。” “娘,那小戏一个人在这看顾不来。”甘大说。 “看顾不来不知道请人啊。”刘三娘说,“我觉得郑小秋就挺好,以后咱们不在村里住了,这收菜我也想交给她,她收菜再进城帮忙卖,让大郎帮着接送,挺好。” “那都听娘的。” 卤菜?甘小棠耳尖听到关键字,阿婆还会做卤菜卖,那手艺应当很好了,前两年都有心无力,今年她应该可以尝尝看。 刘三娘会卤菜,但是她学的这个方子讲究,又费香料,并不常做,只等到夏天,肉不经放,隔夜就臭了,卖不掉也吃不完的肉,刘三娘才会卤了,之前只自己吃,后来那个味在坊里飘荡,馋的孩子嗷嗷叫,有街坊厚着脸皮上门讨吃,刘三娘才拿出来卖,其实那也不算正经卖,卤好了往门口一放,各家拿碗来,连肉带汤十文钱一碗,肉吃完了再拿汤煮一碗面条,也是美滋滋。 里头肉的煮烂糊,不单单是肉,还有猪下水,反正事先说了里头的东西,你要能吃就吃,不能吃就别吃。 时人不喜欢吃猪下水,主要是不会弄,煮出来一股臭气,所以不肯吃,刘三娘弄得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反而有特殊的口感,越嚼越香。 每次卤一大锅出来都是没多久就卖完,等到天气转凉,刘三娘不卤了,他们还念念不忘呢。这不有街坊看到刘三娘就提到这茬,“今年事忙的,还卤肉卖吗?” “卖,当然卖,现在有这么大个地方,可劲折腾。”刘三娘笑说,“家底子都空了,现在可不是惜力的时候。” “那还卖十文钱一碗?”街坊问,当初刘三娘那勺子挖的,一海碗能有大半碗肉,十文钱应当是不赚钱的,香料可都贵着呢。她当时也不是做那个买卖,只是顺带卤了,这要专门卖,再那样卖可就亏了。 “还是十文钱一碗,就算家底子再没有,我还能赚街坊的钱吗?”刘三娘笑说,“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到时候记得来捧场。” 刘三娘说干就干,拉着甘十一的小马就去了周大夫那,“周大夫,我来拿几味香料。” “说了多少次,在我这不是香料,是药材。”周大夫无奈起身,“还是那几样?” “是,只每样都多拿些,周大夫要是不急用的话,我就都全都要了。”刘三娘说。 “怎么,今年要卤一头大象不成?”周大夫打趣说,等来到刘三娘跟前,刘三娘让甘十一甘十二都下马站好,尤其是甘十二,“十二,这是救你命的周大夫,来,给周大夫磕个头。” 甘十二乖乖跪下磕个头,周大夫忙把他拉起,“不用行此大礼。”他习惯性的把甘十二的脉,甘十二也只乖乖看着他,并不动。 “身体很健康,你娘生你费了好大的劲,你要健健康康的才对得起你娘,知道吗?”周大夫说。 甘十二点头。 周大夫见他仿佛听的懂似的表情就笑,“好个乖巧孩子。” “你家养孩子是真用心了,个个都这么健壮,连小娘子。”周大夫看一眼脸圆圆的甘十一笑笑不再说了。 “我家人多养的糙,只听周大夫的,能吃就吃,能动就动,注意保暖,孩子们能这么健壮,都是托周大夫的福。”刘三娘实心实意的说。 “同样的话我同其他人都是这么这么说的,但是只有你们家的孩子养的好。”周大夫说。 “对了,周大夫,你给小十一也瞧瞧,她这些天上茅房不太通畅,两三天才一次,每次上的满脸通红,出一身大汗。”刘三娘又说。 周大夫朝甘小棠伸手,甘小棠心虚的往后躲躲,不就是便秘吗,不是什么大事啦,不要大夫看。 “十一不怕。”甘十二说,他举着自己的手示意,学着方才周大夫把脉的样子说,“轻轻握一下,一点都不疼。” 我当然知道不疼,甘小棠苦着脸上前,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便秘而已,仙女怎么会便秘? 比起甘十一的纠结,周大夫更奇特甘十二的灵性,只看他做了一会,竟然也学了七八成相像,他心里一动,但又很快压下,孩子还太小了,不急,再看看。 周大夫给甘小棠把了脉,问她平日里吃的什么东西,刘三娘说她吃的可好了,早上一碗面条,中午晚上都要吃一碗大饭,菜也吃的多。 “是吃菜多还是吃肉多?”周大夫问,“小孩的脾胃弱,吃大荤不易消化,平日里吃饭都要以菜为主,肉为辅。” 刘三娘面露难色,这甘十一从开荤那日起就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家里人也不强迫她,反正家里肉是够吃的。 “可不能纵着她的性子来。”周大夫说。“她是一个小娘子,现在肥嘟嘟的是可爱,等到养成习惯,长大也是这般,该如何是好?” 刘三娘恍然大悟,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去就给调整吃食。 只有甘小棠如遭雷击愣在原处,肥嘟嘟三个字如三座大山压在她稚嫩的心上,她哪里肥了,她不是正常范围内的婴儿肥吗?不是白白胖胖的可爱漂亮吗? 她怎么会是肥嘟嘟呢?? 第七十一章 卤菜出锅 回家后晚饭就是一碗菜肉粥,少少米,少少肉,多多菜,甘十二挺喜欢的,甘十一吃的没精打采,吃了半碗就说不吃了,搂着刘三娘脖子说要睡觉。 刘三娘将她收拾妥当了放进被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十分难受,眼眶都红了,甘大说十一吃菜挑的很,既然周大夫都这么说了,正好给她扳正过来,这馋肉的媳妇放到谁家都不喜欢。 “你是她亲爹吗?”刘三娘骂他,“十一本就是早产,生下来瘦瘦小小,不到八个月就断了奶,她就是喜欢吃肉怎么了?她能吃多少?你这个做爹的是供不起还是怎么的。哪家婆婆敢让我十一馋肉,我就去带十一走,十一在家随便吃,怎么到了别人家吃口肉还要看脸色,我十一不受这个委屈。” 甘大被骂的做不得声,而害的十一早产又早早断奶的罪魁祸首甘二硬着头皮解围,“也不是让十一戒肉,就像娘说的,她小小一个人,能吃多少。” “但是现在是影响到她身体了,既然周大夫都这么说,咱们就想办法嘛,既然肉吃的多,那菜吃的更多就没关系了。”甘二点头说,“肯定是这样,你看她哥哥们从小也都是能吃,吃的多,长的壮。” 刘三娘板着脸不再说话。 刘三娘是心疼十一,如果十一闹,她可能会哄两句,心里主意坚定,就是不给她吃,但是十一这么乖,给她菜,不给肉,她也不问为什么,就都乖乖吃下去了,吃的还没有往日多,这让刘三娘直接心疼坏了,她的宝,还这么小,就要受这个委屈,她受不了。 其实甘小棠只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胖了,以至于让大夫都出言提醒,但是她少吃了几天,顺畅的上了几次厕所后,看着自己没什么变化的青蛙肚想明白了,她现在就是奶膘,奶膘只是看着肥,其实都是虚的,等到抽条长个就没有了。 她让她爹用称肉的秤给她称了,两岁多差一点到二十五斤,比寻常小娘子是重了些,但也没有到超胖的地步,所以她又心安理得的开始吃起来,只是为了不再便秘,蔬菜还是要多吃些。 因为甘十一要称重,甘大干脆把家里孩子都抓过来称秤,男孩子坐在竹篓里笑得天真,甘大也乐呵呵笑说称小猪崽了,一片和乐融融。 邹小戏看着甘大逗孩子们玩,也在一边笑,挽起袖子准备进厨房帮忙,刘三娘不让她进来,“你在外面忙了一天了,回家还做什么,什么都别坐,等着吃饭就行了。” “哪有婆婆做事,媳妇坐着的?”邹小戏说,甘十一坐在灶边上端着小碗,里头是一块没多少肉的骨头,刘三娘看她看着十一忙说,“就是给她啃着玩的,上面肉都剃掉了。” “我也没说什么,婆婆带十一比我精心多了。”邹小戏笑说。“婆婆上次在城里说要卤肉,街坊都催了好几遍了。” “瞧我,为了十一吃饭的事操心,都忘了这茬了,明日,明日我卤好了就让大郎送进城,你只管卖。”刘三娘说。 “卤猪蹄。”甘小棠听说要卤菜立即点菜说。 “没有卤猪蹄。”邹小戏说,“卤肉都是用下脚料做的,用好好的猪蹄,岂不是浪费了。” 甘小棠哦的一声,刘三娘对她眨眼,第二天等她架锅准备食材时就从筐子里摸出一对猪蹄来,“十一想吃猪蹄是不是,阿婆给十一做猪蹄吃,咱们偷偷的吃,不告诉你娘。” “阿婆真好。”甘小棠嘴甜甜的说,坐在板凳上陪刘三娘,甘十二觉得热坐不住已经出去了,刘三娘卤肉,连元娘都不让在厨房里待着,只有十一陪她,“等十一长大,阿婆就把这卤肉的方子交给你,这可是秘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哦。” “阿婆的方子怎么来的?”甘小棠好奇问,现在这年代,谁家要有点小秘诀那捂得可严实了,什么传男不传女啊,传子不传婿的,外人可难学了。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邹小戏笑说,她是个流亡路上的孤女,十二岁差点饿死的时候遇上甘屠户,甘屠户救了她,她就给甘屠户做饭洗衣作为报答,其实也就是看他心善赖上他了,毕竟她最开始做饭连放多少水都不知道。 甘屠户有一帮子兄弟,做些打家劫舍的事,寻常都是在外头解决了才回来,那天回来却带回来一个厨子,甘屠户臭着脸说你做饭的手艺太差了,跟他学学。 厨子为了能活下来,那叫一个倾囊相授,刘三娘将他手艺学个七七八八,那厨子就又不见了,刘三娘偷偷问过甘屠户,是叫他放了吗?甘屠户说怎么会放了,他强娶十六岁小娘子,弄得人家破人亡,早该下去赔罪,只是多留他活一小会,能教得了你,勉强算是积一点阳德。 这么说来他真的该死,但是毕竟又教了那么久,刘三娘莫名有些难过,很久之后,她和甘屠户真的成为夫妻后,甘屠户才说,那厨子是很有名酒楼的老板,让他教你也是不得已,再让你糟蹋粮食下去,他们都不会同意留你在山上,你要不留在山上,还能去哪? “教阿婆这些手艺的是个坏人,但是这手艺不坏。”刘三娘说。“我学了他的艺,不说他的坏话,过节时给他敬一杯酒,也算是全了这段师徒情谊。” 甘小棠懵懂的点头,阿婆也是有故事的人。 肉类都先经过处理,再进入到卤锅里,按照食材易煮程度放,猪蹄切一半又分别剁成四块,先放进卤锅,猪蹄要久煮,皮才入口即化。卤锅里放了葱姜蒜,各种香料,还有酒和酱油,甘小棠觉得这步骤和现世的也没区别,尤其是刘三娘放进一块黄晶糖后,这不就一模一样,这配方,卤鞋底都好吃。 中火卤了小半个时辰,等到猪蹄一戳就穿就算卤好了,刘三娘将东西都沥出来,又将卤锅里的渣滓捞出来,变成一锅干净的汤,“这卤留着,能卤一个夏天呢。” 甘小棠闻着香味跳脚,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 第七十二章 嘴馋 刘三娘捡一小块猪蹄放在碗里让甘小棠捧着,“不烫嘴了再吃。”她又另烧了一锅水,依旧是放葱姜蒜,其余只放了一点酱油,等到颜色变深,汤煮沸后离火,将里头的渣滓捞出来,将卤好的肉又倒进锅里,这才打开厨房门。 往日里早就玩的不见人影的甘德理带着小九小十蹲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见刘三娘出来就冲上去喊阿婆。 “手都洗干净了吗?”刘三娘问,她早就备好了几碗肉在那里,人人都有,春姐闻着香味特意去后边菜园子浇水,刘三娘站在那喊,“别人闻着香味往家里跑,你怎么还往外跑,先还见着你在院子里。” “你们吃,我不饿,我浇完这点水。”春姐说,她到甘家来做事,她家男人还担心她嘴笨,干不来伺候人的活,春姐说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既然早知道她是个嘴笨的还找上她,显然是不在意这个,她请我去帮佣,减了一半租子,再每月给五百文,天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我只拼命做事,不让她白费这些钱就是。 甘家人好事少,吃饭从来都是叫她一张桌上吃,不吃两样饭,她最开始去甘家的时候不敢吃菜,邹小戏也常给她夹菜。春姐想着这是个好主顾,她要在这做到动不了了或者是甘家不要她了再走,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让花妞也到这家来做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她在甘家是尽心尽力做事,很少有闲着的时候,也不嘴馋,甘家三餐外还有点心,这个时候她都是走开的,除非硬拉着她吃,她才会吃几口,绝不多吃。 “不是填肚子的东西,就是解嘴馋的。”刘三娘招呼她来,“等会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她就喜欢春姐这股劲,你不想着占我便宜,我就事事都要想着你,都是将心比心。 一大锅卤菜搬到甘博理的驴车上,刘三娘绑绳子固定的时候,甘小棠戳戳她的八哥,甘德理手里拿的猪蹄子还没啃完,回身看甘小棠,“你的蹄子吃不完想让八哥给你吃?” 甘小棠忙摇头,“八哥帮我扒拉点灶火放在小炉里。” 甘德理也没问为什么,叼着猪蹄子就去给她弄,小炉子真的很小,也就一个菜碗大,冬日里菜冷的快,就把菜放在小炉子上,一直热着,所以甘德理可以给她弄。 甘小棠找了两根筷子架在路上,然后把猪蹄放上去烤,先卤后烤再撒点辣椒面,甘小棠嘴里开始分泌充足的口水。 猪蹄皮在炭火的温度下滋滋作响,甘小棠想着要翻面了,一时没多想就直接伸手去翻,然后被烫的跳起,猪蹄也因为失去平衡,从筷子上掉到炭灰里。 刘三娘正好进来看见了,慌得抓甘小棠的手去泡冷水,“烫着没有啊?” 甘小棠汪着两大眼泪水,摇头,“猪蹄。” “这个时候还想什么猪蹄?”刘三娘把她的手仔细查看,“都红了,你不疼啊?” “疼。”甘小棠扁扁嘴,“但还是想吃猪蹄。” 刘三娘好气又好笑,让她老实坐着,她去捡那猪蹄,炭灰是干净的,拍拍还能吃,不过她没有把这坨掉进炭灰的猪蹄给甘小棠,而是重新拿了一块,“这是谁给你弄的炭火?”刘三娘问。 “是我让八哥给我弄得。”甘小棠说,“我就想吃外皮脆一点。” “那你就知道把猪蹄放在火上就能变脆了?”刘三娘问。 “我看过阿婆烤猪蹄,刮掉黑黑的灰就是脆的。”甘小棠说。刘三娘有时候懒得刮猪蹄上的毛,就会把整个猪蹄都扔进炭火里,烤的乌黑再拿出来,用刀刮开就干净了。 刘三娘依着她的意思,把猪蹄放在炭火上烤,等一整个猪蹄都烤的滋滋冒油,外表起硬壳就算好了,刘三娘看甘小棠一直在咽口水,撕下一块用嘴吹凉递给她,“喏,慢慢吃,别烫着嘴。” 甘小棠不肯吃第一口,一定要刘三娘吃,因为她想吃卤猪蹄,阿婆忙了一上午了,所有人都吃了新鲜出锅的卤肉,就是阿婆还没有吃到呢。 刘三娘说不吃,但是甘小棠硬要她吃第一口,再这么推脱下去,刚烤好的猪蹄又要冷了,刘三娘自己喂自己一口,然后又撕了一块喂她,“阿婆吃了,现在你可以吃了。” 甘小棠依偎在刘三娘的胳膊上,一边咀嚼一边问,“阿婆,你觉得好不好吃?” “我觉得好好吃啊,阿婆做的猪蹄是天下最好吃的猪蹄。”甘小棠甜蜜蜜的说。 “烤过后的口感是还不错。”刘三娘说,“只是你自己玩炭火把手烫了,阿婆很不喜欢,以后你要是想弄这奇奇怪怪的就叫阿婆,阿婆一时不得空你就叫元娘,叫春姐,再让我知道你碰炭火,阿婆就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甘小棠撒娇说知道了,又说要沾糖粉吃,这烤的脆脆的皮沾白糖吃最好吃了,刘三娘笑她不知道哪来的奇怪吃法,但还是如她的意,取了一小碗糖粉来让她沾着吃。 晚上饭桌上就有这一道烤猪蹄,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卤香,人人都喜爱吃,本来准备的一人一坨就有点少,孩子们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甘大把他碗里那块夹到甘德理碗里,甘二那一块吃的早,家里有新菜,他都是第一个试味的,唐钱儿夹了十二碗里的放在甘至理碗里,“七郎不在,小九不能多吃,这块给你了。” “我不要,小六比我小呢。”甘至理把碗推到甘善理面前。 刘三娘看他们推来推去,起身拿刀来把猪蹄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喜欢吃阿婆明天继续做,做到你们不想吃为止。” “这烤猪蹄好吃。”甘二说,“这菜放酒楼里卖也使得,难不难做?” “难不难做的也只有你娘会做。”甘屠户说,平日里鼓捣出什么新菜式,都会告诉黄二,这卤方可不会告诉他。 “也没甚难的,我在家卤了送到酒楼,上桌前你们再烤。”刘三娘说,“先别急着上酒楼,我再琢磨一下,能不能更好点。” “这已经很好吃了。”甘二说,他又咬一口猪蹄,“这猪蹄就酒,绝了。” “自家吃不讲究卖相,你放酒楼里卖就这么端出去啊?”刘三娘说,“你先别管,反正我弄好了再同你说。” 甘二点头,“最近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好多人慕名前来,都没地方招待,但是这两边的地都太贵了,他们也没有出让的意思。” “我想着,要不然另找个大点的地方再重新开一个酒楼。”? 第七十三章 兼职送子观音 “让你发财的地方,轻易不能丢弃。”甘屠户喝一口酒后说,“你开这个酒楼的时候巧,人家家里出了大变故,才出让,不然这样的铺子都是几代传承,轻易不会往外卖。” “你接了这个酒楼,生意也算顺风顺水,这块地旺你,除非是你不准备开酒楼了,不然这个地方不能扔。”甘屠户说。 甘二嘿嘿笑说,“没想到爹你也信这个,平日看你以为你全无忌讳百无禁忌呢?” 刘三娘瞪他一眼,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但酒楼现在确实小了。”甘二说,这个酒楼只有这么大,便是每天满课,也只能赚那么多,现在生意好,他又升起旁的野心来。 “二叔可以去另外一个地方再开一间酒楼啊。”甘小棠说。 “开酒楼那么容易啊?”甘二说,“我一个人,还看两个酒楼?” “开两个酒楼你倒是小问题,厨师是大问题。”甘屠户说,“黄二是无甚根基,又还没有子嗣,所以老实在你这里做着,若是旁人,学了这么多菜谱,心思早就野了。” “你既有这个心,现在就盘算,等到时机成熟再开也行。”甘屠户说。 甘二点头,又对刘三娘笑说,“黄二媳妇娘你知道的,为了求子什么招都使过,也不知道她从哪听说的,说我们十一是个天生带福的,就想能抱一抱十一,沾沾福气。” “这事得他们小两口自己努力,我们十一可帮不上忙。”刘三娘说。 “我也是这么同他说的,但是黄二说的可怜,我想抱一抱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全了她个念想。”甘二说。 刘三娘看邹小戏,邹小戏就说,“黄娘子想抱十一多大的事啊,明日十一跟我一同进城,放到酒楼让黄娘子帮忙带下。” 甘小棠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个福星的名头到底怎么传出去的,先头只邹小戏这么说,后来家里人也都这么说,上次莫名其妙去了那个周员外家,他家小孩开口说话也算到她头上,现在竟然还有人慕名前来抱她求子。 她还兼具送子观音的作用吗? 这都是迷信啊各位。 不过能出去放放风,甘小棠还是十分愿意的,回到房间就张罗着要睡觉,邹小戏看她装懂事的样子也没拆穿她,只是在她熟睡后拿起她的手指查看,食指中指指腹上现还有淡淡的红,邹小戏有些心疼,取了药膏给她擦了。 “十一手怎么了?”甘大问。 “也不知道像了谁,为了口吃的什么都不顾,今日自己烤猪蹄,把手给烫了。”邹小戏说,若不是家中银钱做紧,她是真不想出去卖菜,有生意还好,没生意的时候她就想着她的小九,十一,这没在家亲眼盯着,总没那么放心。 “那肯定是十一趁娘不注意的时候弄的,她这个小娘子,胆子大的很。”甘大说。 “我没怪娘。”邹小戏说,“十一调皮有主见,非要有人寸步不离的盯着才好,家里事多,娘哪能看顾的来。” “等房子弄好了,咱们请人去菜店,你就能在家看着十一了。”甘大说。“今日卖卤菜那个阵仗,我都怕了,要不是突然想起就过来看看,你一个人怎么招呼的过来。娘既然说了要请郑家娘子帮忙,你去问问看明日能跟着一起去吗?” “只是看着忙乱而已,其实也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给肉。”邹小戏说,“还是娘想的好主意,十文一碗,按照咱们的碗算,省的拿碗过来的人有大有小,还要费嘴皮子解释。” “明日就算了,我要带十一上去,再多带一个怕顾不过来,后日就让郑娘子跟我一起上去,她是个麻利人,应当很容易教会。”邹小戏说。 甘小棠在睡梦中进了县城,一睁眼,已经在酒楼后院,她支起身,一个瘦弱的妇人立即站起,满脸热切的看着她,但又不靠近,“十一醒了,饿了吗,要吃早饭吗?厨房里热着鸡蛋羹,给你下一碗面条好不好?” 甘小棠眯眼看这个陌生人,想了一下才明白,这就是二叔昨日说的黄娘子,成亲多年还在苦苦挣扎求子秘方。 哎,生不出小孩找医生啊,瞎折腾怎么会弄出孩子来。 “要马桶。”甘小棠说,没带过孩子的人就不懂,起床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嘘嘘啦。 吃完早饭,甘小棠说要出门玩,指着鱼儿说,“你抱我去。”虽然她看起来很瘦弱,不太像能抱的起的样子,但是她自己说的想要抱她,又一直不敢过来,只有她主动咯。 鱼儿小心翼翼抱起甘小棠,她只是看着瘦弱而已,常年在案板上工作,力气不小的,甘小棠出了酒楼门,东指指西指指,难为她就走过一次也记住了去周大夫医棺的路。 “十一?”周大夫看着十一被一个脸生的妇人抱着,就出来问,十一挣扎要下地,乖乖问安,“周大夫好。” “你是何人?”周大夫问鱼儿,怎么是你抱着甘家十一。 “周大夫,这是二叔酒楼的厨娘子。”甘小棠说,她伸出手让周大夫把脉,周大夫先不理解,还以为是要他牵,但是甘小棠摇头,抓着他的手指头放在自己手腕上,周大夫一笑,原本想解释说并不是一见面就要把脉,只有生病了才让大夫把脉。 但是看着甘十一一脸天真的样子,也罢,和小孩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就当陪她玩了。 周大夫给甘小棠把脉,“脉象平和,十一是个健康的小娘子。” 甘小棠裂开一嘴小米牙笑,又牵着鱼儿的手给周大夫把脉,“不,我不需要。”鱼儿推辞说,但是甘十一很坚持,鱼儿总是不肯,她咧嘴就假装要哭。 “伸出手来我给你看看。”周大夫说,“别逗小孩哭。” 鱼儿难为情的伸出手让周大夫把脉,周大夫把完脉放下,“脉象平和强劲,身体很健康。” “多谢大夫。”鱼儿屈身行礼。 “那黄娘子什么时候生小弟弟啊?”甘小棠天真问,“娘说黄娘子想生小弟弟,想抱我沾喜气。” “生小弟弟?”周大夫看一眼鱼儿,鱼儿难为情的想要缩到地下,周大夫看她身形,瘦弱如童女子,不像经过人事,十一唤她娘子,还以为是个寡妇失业的。 “小弟弟很快就有了。”周大夫应和说,他对鱼儿说,“你今日见到你甘大嫂子,问她的压箱底东西看看。”? 第七十四章 乌龙夫妻 下午菜摊卖的差不多了邹小戏去酒楼去接甘十一,笑着问鱼儿十一在这没给你添乱? “十一很乖巧。”鱼儿说,“早上起来不哭不闹,自己吃了饭,还让我陪着出去玩了玩,中午忙的时候她就一个人乖乖的坐着那,吃了饭还自己午睡,也不需要人喂也不挑食。”鱼儿夸起来甘十一来滔滔不绝,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说,“甘大嫂,我可真羡慕你。” “没给你添乱就好。”邹小戏笑说。“她也不是时时都这么乖巧,在家里也调皮呢。” “大嫂莫要谦虚。”鱼儿说,“我见过这么多家的小孩子,无论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没有比十一更乖的了。” 邹小戏摸摸甘十一的头,“今日玩的开心吗?” 甘小棠点头,“今天还去看了周大夫,周大夫把脉,说我可健康了。” 邹小戏看着鱼儿,怎么还到周大夫那去了?鱼儿说是甘小棠指的路,不知怎得就到了医棺那,“十一一见大夫就伸手要把脉,还让大夫给我把了脉,那位周大夫还没收我的钱。” “可能上次婆婆带她去了一次,她就记住了。”邹小戏说,“下次见了周大夫,他没要你伸手,你不能伸手知道吗?周大夫是大夫,给人把脉是要收钱的。” 甘小棠点头,“娘,周大夫说让黄娘子问你看个东西。”虽然不知道看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是要谨遵医嘱,她看鱼儿那个样子也是不会开口问的,那今天去周大夫那不是白去了吗? 鱼儿闻言羞窘,说话吞吞吐吐的,“十一说我要生小弟弟,周大夫说很快就能生,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夫的戏言,我身体康健,但是就是生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鱼儿说完轮到邹小戏不好意思了,她点点甘小棠的额头说,“家里人说话没避着她,她个小人精,听话也听不懂,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再说我本来也就是这个心思。”鱼儿苦笑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行,也许注定命里无子,不要白费工夫。” 邹小戏看她的样子也可怜,想问又注意到甘小棠,哄着她出去找她爹,可不敢再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她拉着鱼儿进屋,“周大夫让你问我要个什么东西看?周大夫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他要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鱼儿诺诺几句说周大夫要我看看你的压箱底,她说完忙摆手,“我自己是一点都不想看的,不就是钱吗?钱多钱少都是心意,压箱底的钱是秘密,我知道的。”她知道甘大嫂子是没娘家的,她的嫁妆是婆家准备的,她开口看人家压箱底的钱,这不是戳人家短吗? 邹小戏闻言脸色变了变,但不是因为钱,“你家陪嫁的压箱底是钱?只有钱,没有旁的了?” 鱼儿点头,“我娘去的早,我爹给我安排的嫁妆,他说压箱底是给我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压箱底给了两千文,过门后又特意换成银子,小小的容易放。” 邹小戏明白了,她问鱼儿你们晚上怎么过的?鱼儿脸都红了,就这么过的,邹小戏一直追问,鱼儿说就是抱着睡的,还亲嘴,她捂住脸害羞的不行,因为一直没孩子,他们两晚上睡觉一直是抱一整晚,这让别人知道了,肯定要说她不要脸。 邹小戏有心想问得再仔细一点,但是看她这样,问是问不明白的,她急匆匆出去,甘大把甘小棠放在驴车上玩,看她出来往别处走就喊,“你去哪啊,还不回家?” “你再等我会。”邹小戏头也不回的说。 “看样子你娘还有事,走,爹带你去前头街上吃糖水去。”甘大把甘小棠架在脖子上说。 邹小戏买了东西又急匆匆回酒楼,见鱼儿又回了厨房把她叫回屋中,递给她一样白瓷盅,让她打开看看,她们晚上睡觉是不是这么睡的? 鱼儿一脸不解,打开后又马上合上,满脸通红,“嫂子,这是什么呀?他们,他们没穿衣服。” “我的乖,你们成亲这么多年,都穿着衣服睡觉的?”邹小戏问。 “那当然要穿着衣服睡。”鱼儿亦是一脸惊慌,难道要脱了衣服睡才有用吗? “你们晚上就只抱着?不做别的?”邹小戏问。 “那戏文里不是说抱着就能生小孩吗?”鱼儿说。 邹小戏扶额,“你仔细看这盅里两人在做什么,晚上和黄二两个试着做,第一次做有些疼,让他慢些来,最后一定要让他弄到你体内,那不是尿。” 鱼儿似懂非懂。 邹小戏坐到驴车上回过神来都觉得好笑,本想和甘大说,但是碍着孩子们还在场,只能笑笑忍住,只和刘三娘两人在厨房里时才说出来,“你说说都操心他们小两口没孩子,没承想两人还没成事呢。” 刘三娘也是愕然,“鱼儿娘早死,家里都是哥哥,没人同她说就算了,黄二她娘还在,再说他家里那么多兄弟,就没一个人同他说夫妻同房要做什么?” “黄二性子老实,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打交道,在家被父母忽略,分了家到岳父这就是埋头学艺,然后就到了酒楼,平日里不见几个人,谁同他说?”邹小戏说。 “真是两个傻孩子。”刘三娘想起来也是好笑,任是谁也想不到,成婚多年没有孕息,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明日去再问问她看成事了嘛?” “她爹糊涂,准备嫁妆的时候问一句压箱底,旁人就会告诉他是什么,自作聪明,以为压箱底就是钱。这要是没让周大夫看出来,那岂不是害了女儿一辈子,遗憾终生。”刘三娘说。她和甘屠户成亲的时候哪知道这些,两个人在破庙里磕了头就算是拜堂。轮到刘三娘当婆婆时,这么多年她看也看会了,就算不会,就多问问,虽然邹小戏跟她一样是个无根浮萍,但是聘礼嫁妆花轿游街拜堂洞房她可是一样都没拉下。 就这样,轮到甘二成亲时,她还是又多学了很多规矩和讲究。 “其实压箱底说是钱也说的过去,这女子是要有一笔压箱底的钱傍身才更有底气。”邹小戏说。 第七十五章 终结果 第二日邹小戏带着郑小秋一同进城,郑小秋年轻麻利,有她帮忙,邹小戏松快了不少,过了早上那趟买新鲜的人,邹小戏记挂着鱼儿就说她先去酒楼看看,马上就回来。 到酒楼后院,先见着赛玉珠,她眼下青黑,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虽然刘三娘说可以帮助她立女户,但是赛玉珠仔细想了,她没有根基,出去自立门户也是被人欺负,不如依靠着甘二生活,住在酒楼后院又安全,也省了自己开火做饭。 至于将来,她不是想再和男人有什么牵扯,如果有机缘,就养几个徒弟,老了后由徒弟供养。 赛玉珠和邹小戏打了招呼,见邹小戏四处张望,“你找鱼儿吗?别找了,还躺着呢。” 邹小戏看她,这个时候还躺着,那就是成事了。 “昨儿半夜突然被她的叫声惊醒,本来不以为意,但是后来看她一直在哭哭啼啼就下来看怎么回事。”赛玉珠一脸淡定的说,“下来看黄二穿着衣服正准备出门去找大夫,哭着说他媳妇要死了,我一听也怕,忙进去看。” “结果你猜怎么着?因着破身流了一点血,就以为自己要死了。”赛玉珠说,“我把他们两个臭骂了一顿。” “一问才知道,成亲都六年了,娘子还是完璧,天天吃偏方求神拜佛的想生子,这要能生子才奇怪呢,菩萨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赛玉珠说话有意思,邹小戏跟着笑了笑,“谁说不是呢,这没人教,是要吃些亏,好在还不晚。” 邹小戏不急着去看鱼儿,先去厨房给她煮一碗猪血汤,端进去让鱼儿喝,鱼儿看她进来有点无助,“嫂子。” “没事,女人都要经这一遭的。”邹小戏安慰她说,“喝了汤,等身子好了,再和黄二试试,后面就不疼了。” “我都不知道。”鱼儿满脸涨红,“昨晚上要不是赛娘子,我就要丢大人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不怪你,没人教你你怎么知道。”邹小戏说,“是我忘了告诉你,只告诉你会疼,没告诉你会流血。” “那你新婚第二天的血帕子怎么弄的呀?”邹小戏不明白。 “洞房那天我和黄二抱了半晚上,早上起来发现帕子上没血,我就哭了,我说真的只有你一个男人。”鱼儿也有些不好意思,“黄二安慰我没事,说他相信我,就咬破自己手滴了血在帕子上。” “黄二还是心疼你。”邹小戏说,“没事的,好好的,过不了多久就有孩子了。” 果不然两个月后鱼儿就有了身子,两口子对邹小戏十分感激,但又不好大张旗鼓宣讲她帮的忙,对外只说是抱了甘十一,沾得福气。 莫名被很多年轻妇人上门来说想要抱一抱的甘小棠十分无语,你们讲讲道理,你们怀孩子这事我是真帮不上忙。 好在刘三娘也并不喜欢让她们抱甘十一,拒绝了几次后上门的就少了,刘三娘搂着十一说,“咱们十一的福气要自个惜着,都让她们沾光了怎么办?” 甘小棠搂着她的脖子,“我的福气给阿婆。” 刘三娘笑得合不拢做,“阿婆有你就是最大的福气了,我的乖乖。” 新房的翻修比预想的快但又比预想的费时间,因为真弄起来的时候,甘屠户又想要住几十年了,不能马虎,这也想弄好,那也要仔细,工时完成的快,工期却加长了,其实钱财也还做的来,但是甘屠户还是去坊间几家殷实人家借了点钱。 唐钱儿她爹过寿,一家子回去贺寿,她娘问你们弄房子还有钱吗?唐钱儿说还有,“甘二酒楼这几个月生意不错,挣了不少,大哥那新开了一个菜摊子,又开始买卤菜,一天也不少钱。” “那你公爹还在外借钱?”唐钱儿她娘问,“我都不知道,你爹跟我说的,说你公爹不好意思跟他开口,让我问问你,要是真缺钱,就让我拿给你。” “不缺钱。”唐钱儿被这么一问又有点不确定了,家里房子花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甘二酒楼的账她知道,这几个月除了周转的钱,赚的钱都扔房子里了,每个月都有大几十两,大哥那连周转的钱都不用留,直接都给婆婆了,应当也不会少。 唐归海没拗过他爹,新纳了一个妾,如今大着肚子,但是唐归海没让她出现在席面上,唐钱儿问她嫂子那妾老实不,她嫂子也只笑,“老实,你大哥那样的性子,谁能在他面前跳。” “大哥说他是典的妾,生了孩子就让她回家,不让她在家里,你只当是借她的肚子生个孩子。”唐钱儿说。 “不这样想,又怎么办,谁叫我肚子不争气呢。”嫂子神色淡淡的说,唐归海和他爹娘拗到如今才妥协,她也知足了。 过寿这样大好的日子,本来开开心心的,但是唐掌柜说到不在场的甘文理,虽然唐归海马上就说他在商队挺好的,学的也快,但是唐掌柜还是没忍住把甘二骂了一顿,要不是他伤了二郎的心,二郎至于年纪轻轻就出去讨生活吗? 唐钱儿她娘说他喝醉了,把他弄进屋去了,甘二尴尬的和大舅哥继续喝酒,唐归海让他别往心里去,“二郎就是该干这个的,早晚都会走上这条路。” 唐归海也问了甘二修房子钱还做的来吗?甘二说还行。 回家后唐钱儿问甘二,“家中银钱做的来,为何爹还要去外头借钱,我爹都知道了。” “爹有他自己的想法。”甘二说,“许是财不外露,弄这么大阵仗,要是都自己弄下来,别人还当咱们有钱,问别人借个三瓜两枣,就知道咱们也是紧着腰带弄房子,就没那么打眼了。” 唐钱儿也觉得这个道理说的通,但是还是又去问了邹小戏,知不知道公爹在外面借钱,邹小戏也不知道,“爹的事平日里也不会和我们说,应当借的不多,现在修房子的钱应该是够的。” “只是这遭家里积攒的都花完了,给孩子们的钱又要重新攒起。”邹小戏说。 “你那好歹还积攒了些田,我现在手里是什么都没有。”唐钱儿说。 “慢慢来。二叔的酒楼来钱快。”邹小戏安慰她。? 第七十六章 找上门的合作 炎炎夏日,送走中午最后一波客,甘二擦擦脸上的汗,给了六子几十文钱,让他去外头买些冰酪回来爽一下,顺带也送些到菜摊上和家中。 六子拿着钱出门正碰到一对客人要进门,“客官来的不巧,小店现在打烊了。”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打烊了?”张大笑说。 “张老丈来了。”甘二上前寒暄,踢一脚六子让他自去,“什么时候来的,还不曾用饭?我让厨房去弄几个小菜。” “几个小菜怕是不行,把你看家的本事拿出来,我这可给你带来一个财神爷。”张大笑说,甘二看他身边的男人穿着不俗,笑着招呼他们坐,他去厨房让黄二做几个菜。 等好酒好菜都上上,甘二陪客,张大才给他介绍。“这是我家大郎东家的朋友,乔掌柜。” “乔掌柜想在府城开个酒楼,但是苦于没做过,无从下手,就想找个合伙人,这不我家大郎就想起你来,你一个人也是从无到有,支撑起这么大一个酒楼,这么些年越开越红火,你是个精明强干的,肯定不想只在这方寸之地发展,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张大说。 甘二第一反应是推辞,“张大哥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开这么一个小酒楼,做做街坊生意,哪里有那个本事跟大掌柜合作,去府城开店。” “我们其实来了有一会,在酒楼外观察了一会,你这酒楼不在大街上,但是来往客人不少,可见还是有些本事,不必过于谦虚。”乔掌柜说,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五样菜,都是酒楼里的常见菜,无甚稀奇,只是分量实在。 就如他来之前所想一样,小地方能有什么好酒楼,生意好无非靠实在,他想在府城开的酒楼,可不是靠实在的酒楼,不过就是白跑一趟,乔掌柜面上也不显,依旧恭维着甘二。 张大招呼乔掌柜吃菜一边和甘二闲聊,问他家里房子修的怎么样了,家这么忙,你娘应该没卤菜卖。 “卖呢。”甘二看看天,“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开卖的时候,我嫂子在石头桥那开了个菜店,上午卖菜,下午卖卤菜。” “这感情好,我就想着你家这口卤菜,府城卖的不是这个味。”张大说。 “我现在让人去弄点过来?”甘二说,恰好六子这个时候回来了,手里端着有冰酪,还有一碟卤菜,都放到桌上,“我去给嫂子送冰酪的时候正好起锅,想着张老丈许久没回来了,也许想这个味。” “你这小子机灵,你家掌柜的总算把你给调教出来了。”张大笑说,他又热情招呼乔掌柜的吃,乔掌柜笑着应好,但是并不伸筷子,在府城这卤煮难登大雅之堂,张大也看出来他看不上这些东西,也好,他自个吃。 张大陪着人来,自己吃好喝好,走时还说到时候新屋落成,定要请他回来喝酒。 甘二应是。 张大回府城前想去再买些卤菜回家,给家里人尝尝,乔掌柜自无不可,等到了甘二所说的他嫂子的菜店,先见到排成长队的人,排队的人有婆子媳妇,也有老丈郎君,还有半大小子,一边踮脚看前面还有几个人,一边闻着香味吸溜口水。 “江阳此地这么喜欢吃卤煮?”乔掌柜好奇问。 “也不是。”张大说,“甘家的卤菜跟旁家做的不同,十分好吃,又卖得不贵,他家男人是杀猪的,经常弄肉吃,所以肉做的比旁人好吃。” 许是这个氛围感染了乔掌柜,他突然很想试一下这个甘家的卤菜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他没好意思当着张大的面买,就说想在江阳多待一晚,这他不走,张大作为陪客也不好走,最后乔掌柜去住了客栈,张大去了亲戚家对付一宿。 乔掌柜在客栈里和人打听甘二的酒楼,这甘家酒楼在江阳也算小有名气,他家菜品出新快,价格公道,这半城的人下馆子都首选他家,另半城过来太远。 “他家之前新出了一个炸金方,用豆腐做的,外脆里嫩,别提多好吃了,这旁的酒楼也学他炸豆腐,但炸不出那个味。”客栈掌柜说,“现在我还隔三岔五去他家点这个菜吃,还有他家做鳝鱼也好,那南炒鳝,我家老爷子最爱这个。” 这让乔掌柜糊涂了,张大说甘家擅做肉菜,这人又说甘家擅做豆腐和鳝鱼,不过酒楼有个好厨子,是根本,“也不知道他家厨师是从哪请的高手?”乔掌柜开玩笑的问。 “他家厨子没什么稀奇的,跟他岳父学的艺,他岳父也就是在城里乡下替人做酒席的厨子,手艺还过的去。” “甘家自家有菜谱呢。”客栈掌柜说,“他家的菜出来,旁的地没有。多少人想花钱买都买不到,只能自己去吃,然后回去试着做,做个七七八八也可以了,不仅是江阳城里,府城,下头江阴,舒县,都有酒楼厨子到他这来吃饭偷师。” 乔掌柜收起对甘二的轻视,心里又对他重新评估。 第二天一早,他在江阳随便转了转,然后去甘二酒楼做了中午第一个客人,“昨天二掌柜的跟我藏了拙,当家的本事都没拿出来,今日可不要藏了,我都打听出来你家的招牌菜有哪些。”乔掌柜笑说。 甘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来了,只能笑说,“这酒楼备菜说不准,来的早先点了,来的晚的就没有,你昨天来的时候,好些菜都没有,今日你想吃什么,只要厨房备了有,我都给你上全。” 乔掌柜今日占了一张桌子,从第一桌一直坐到最后一桌走,看着甘二怎么招呼客人。这个酒楼小,是真的小,一个掌柜一个小二,厨房里也就是一个厨子一个帮厨,就这么四个人,一中午得招待三十来桌,楼下八张桌子,楼上六个,外面街上还摆了四个,就这么十八张桌子,在中午能坐满,还能轮桌,中间还有人过来打包的,乔掌柜粗算一下利润,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酒楼,每日的流水就很可观,若是放到府城,酒楼面积翻倍,吃饭的人也翻倍,那每日收的钱可不得了。 等到甘二有空了,乔掌柜和他商量合作的口气就更诚恳了,他先和甘二介绍了自己准备开酒楼的地方,府城进东城门不远的路口,出城就是码头,左手边上是商会,每天经过的人非常多,酒楼有三层,一楼大厅能放二十张桌子,二楼是隔间,能放十二张桌子,三楼是六个雅间。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酒楼。”乔掌柜的说,“就是我从前没做过酒楼生意,心里没底,二掌柜做酒楼有经验,我们两合作,我出钱出地,你只出个人,负责管理酒楼日常,利润一年一结,我六你四。” “我是抱有很大的诚心想和你合作啊二掌柜,你好好考虑。”? 第七十七章 商议 甘二回家晚餐桌上就说了这个事,他还是颇为意动,这事说白了,乔掌柜出地出钱,就算买卖黄了,他也没有损失。 甘大看着他,“虽说是张老丈陪同着来的,他也是陪客,具体那个乔掌柜什么来头,他恐怕也不清楚,你最好还是多了解一下那个乔掌柜再做决定。” “人家那么大的掌柜,那么大的酒楼说盘就盘,他能算计我什么?我就光棍人去,他总不能要了我的命。”甘二说。 “我爹说了,这合伙生意最难做,咱们自家酒楼开的好好的,就在家门口,何必去府城和人合伙。”唐钱儿说,她是不愿意让甘二去府城的,显而易见这么大一家子不可能都跟着他去府城,那让甘二一个人在府城?不成不成。 “爹你怎么看?”甘二直接问甘屠户,这家里主心骨还是他爹,只要他爹同意,此事就必能成,“之前可是爹你自己说让我有机会把酒楼开到府城去,现在机会就来了。” “你如今也这么大人呢,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张,我不管你。”甘屠户说,“我只提醒你一条,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乔掌柜出钱出地,怎么偏偏要和你合伙呢?请你做掌柜的,不也是一样管理酒楼吗?” “月银和分红,难道他不知道其中区别?” 甘二若有所思,刘三娘说,“这还不看出来,他要是请你当掌柜,你拿钱办事,这酒楼办好办坏都是他的主意,你只负责做事,但要是说和你合伙,你心里就把酒楼当自己的,尽心尽力把酒楼办好,不会藏私。” “运气好,这乔掌柜真的是个活菩萨,就图你这个人,把酒楼收益分四成给你,运气不好,等的一年半载,乔掌柜学会了你开酒楼的诀窍,再随意找个理由把你踢出来,你能怎么办?钱和楼都是人家的,你拿什么去争?” 甘大听的点头,“娘说的有道理,二弟你多考虑考虑。” “我开酒楼其实也没什么诀窍,这酒楼能开起来,无非靠的就是娘的菜谱,我合计合计,事先把这事点明了,我就算去给他做三年掌柜,也使得。”甘二想了想后说,“靠我自己,什么时候能开得了这么大的酒楼,现在不要我自己出本钱就能去开大酒楼,就当是学习了,等从他那出来,我再去开酒楼,有些坑我就不用踩,有些亏我就不必吃。” “你自己想好了再做。”甘屠户淡淡说,“你要去了府城,家里这酒楼怎么办,都是要考虑的。” 晚上两口子说私房话,唐钱儿看甘二还在盘算利弊就说,“你还真准备去啊?自己当掌柜的不好吗?要去给人家当掌柜,你当给人做事轻松啊。” “这是难得的机会。”甘二说,“那就靠那小酒楼,咱们能给儿子们娶妻置业吗?府城的酒楼掌柜,月银可不少,我拿钱办事,到时候自己再出来在府城开个酒楼,以后都不用担心孩子们用钱的事了。” “那你去了府城,家里酒楼怎么办?”唐钱儿问,“二郎不在家,四郎又太小,还不当事,若是为了府城还没影的酒楼,把自家酒楼荒废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六子跟了我四年,耳濡目染,已经能独挡一面,黄娘子现在怀有身孕,黄二是不跟我走的,这前面有六子,后面有黄二,和我在时是一样,酒楼怎么会荒废?” “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无事就去酒楼坐镇,每日对账,六子拿不了主意的你拍板。日后啊你不是掌柜娘子,你就是掌柜。”甘二笑说。 “我?”唐钱儿忙摇头,“我不行的,我怎么能当掌柜的呢?我就会带孩子,旁的也不会。” “你怎么不能当掌柜?你是不识字还是不识数?”甘二说,“你从小就会扒拉算盘子,我开酒楼时还没你这个本事呢。” 唐钱儿还不愿意,甘二说,“不是多难的事,你只想着都是自家的事,我不在,不就得你顶上,你看大嫂,先头和你一样只在家带孩子,现在这菜店弄得不也红红火火,大哥家两个大人都赚钱,这家底一下就攒起来,你就忍心咱家孩子日后没有侄子们的家底?” 唐钱儿翌日跟着进城,回娘家跟爹娘大哥说了这事,本来是想让爹和大哥去劝劝甘二,就弄自家的酒楼,别去府城,但是唐掌柜一皱眉说,“这是好事,他自个愿意往上走,又碰上贵人能拉他一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去,必须去。” “你先不要着急,这事不一定谈成,人家想借甘二的经验和菜谱,甘二也想拿人家当跳板,条件还有得谈。”唐归海劝妹妹说,“若是真能谈成,那你就高高兴兴送他去就是了,不要拖后腿。” “甘二说让你当掌柜,我看行,你小时候跟在我后面学扒拉算盘子,记账算成本,这些事你都会的,至于迎来送往,你只管笑脸迎人,其他的不用担心,我看那地界上,敢来找你麻烦的人应当不多。”唐归海笑说。 唐钱儿来娘家找帮助没找到,反而获得鼓励,都看好她当女掌柜,心里更没底,走的时候她嫂子还拉着她说话,“有件事要拜托你,我看小雯最近对厨房感兴趣,你回去问问你婆婆,看她愿不愿意调教小雯一二,若能学的你婆婆的三分本事,也是小雯的幸事。” 实际上是唐小雯在外面玩的时候听了闲言碎语,回来看那大肚子的妾室就满脸仇恨,尤桂怎么和她说都不听,担心她左了性子做不好事,尤桂就想送她去姑母家住一段时间,正好唐钱儿那也有一个妾,她也看看妾是怎么回事。 反正之前就打算要把唐小雯嫁到甘家去的,她学了厨艺,日后对甘家的酒楼也有帮助。 “这算什么事,不用说,不然你现在把小雯东西收拾好,今日就跟我一起回去了。”唐钱儿说。 “那还是回去说一下。”尤桂说,“如你婆婆同意,我和你大哥亲自送小雯过去。” 甘二也同乔掌柜交了底,“管理酒楼这事其实并无诀窍,以礼待人,以诚待菜,我家酒楼生意好的秘诀就是我娘的菜谱,我自己开的酒楼,我娘自然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但是去旁的酒楼,那就是另码事了。” “你我合伙,这酒楼不也是你的酒楼吗?”乔掌柜笑说。 “别,你出钱出地,我只出个人,实在不好意思和你合伙,那不是占你便宜吗?”甘二说,“再说,我还是想着自己开酒楼。” “甘二掌柜这是拒绝我了?”乔掌柜说。 “张老丈说你有钱有人就是之前没开过酒楼,心里有点怵,你既然找上我,也是看的起我,要不然府城里找个酒楼掌柜不是难事。”甘二说,“既如此,我就去给你当三年酒楼掌柜,三年,足够你摸清楚酒楼这门生意怎么做,到时候我功成身退,你也不必苦恼怎么摆脱我。” “酒楼掌柜我在府城找得到,若不是图一个对酒楼尽心尽力,我何必舍那么多钱出去要找合伙人呢。”乔掌柜说。 “我给你当掌柜,每年拿酒楼两成的利润作为我的报酬,管理酒楼尽心尽力,我一开始我带四个菜谱去,这是我的诚意,赠与你,之后我家酒楼要上新菜了,你想要菜谱也可以,一百两一份,我卖给你。”甘二说,“乔掌柜不要觉得这菜谱价贵,我家的菜谱原本是不卖的,多少钱都不卖。” “菜谱的价格倒是好说,你说你之后也要开酒楼,在府城开?那咱们两家菜不是对撞了吗?”乔掌柜说。“不是独一份的菜,怎么好意思收钱啊?”? 第七十八章 唐小雯 “我自家的菜谱没有我自己不能用的道理。”甘二说,“乔掌柜第一天的态度和第二天也完全不同,显然也知道,普通的酒楼掌柜好找,这菜谱不好找。” “那我只买菜谱就是了。”乔掌柜说。 “这不又说回来了,我家不卖菜谱。”甘二笑说,“我同别人的区别不就是这点菜谱。” 乔掌柜看着他点头,“你可真是一个精明的好掌柜,我想也许我们能合作愉快。” 至于细节还要磨,一切都商定了还要写去文书去县衙盖章,不过这事也算定下了。 唐钱儿心情说不上好,但是她哥说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没有挂脸,只平静的等待那天到来,她嫂子的事也跟刘三娘说了,刘三娘说送过来就是,还要说什么,唐钱儿笑说我也这么说,偏嫂子非说要我再跟你问一声,那我就让人去娘家传信,她说会和大哥一起送小雯过来。 “既然过来就吃完饭再走。”刘三娘说。 唐归海和尤桂送唐小雯过来,带来不少东西,想让唐小雯在甘家住到那边孩子生了再回去,尤桂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亲家了。”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刘三娘笑说,“甘二不日就要去府城,我正担心钱儿心里难受,有小雯到家来陪她再好不过。” 唐归海问了几句甘二何时出发,一家人在甘家吃了饭,饭后唐归海和尤桂回城,尤桂让唐小雯在姑母家里听话些,唐小雯小嘴撅起,能挂油壶。她虽是女孩,之前是唐归海和尤桂唯一的孩子,在家备受宠爱,性子骄矜。本来别人就说她爹纳了妾生了小孩就不会再喜欢她了,没想到那边孩子还没生,她爹就把她送姑母家来了。 “你自己说想学做菜,爹才把你送过来,甘家阿婆做菜很是厉害,你真心学艺,不可偷懒耍赖,用心学。”唐归海说。“别欺负你表哥表弟,陪十一玩的时候要有个姐姐的样子。” “知道了。”唐小雯说,“爹你对我娘好一点,不能因为那个女人生了儿子就冷落我娘,不然我娘和我,都太可怜了。”说话带上一点鼻音,是不是真的要生了儿子才作数,生女儿就没用。 尤桂闻言眼眶也泛红,唐归海听了哭笑不得,“不要听那些闲言碎语,他们不在我们家,怎么知道我们夫妻父女是怎么相处的,爹往日里做的都不做数,你宁愿信他们说的爹会为了那个女人冷落了你们母女,也不信爹不会这么做。” “你爹待我很好,你少操心这些有的没得。”尤桂说,“不管别人,只有你永远是娘的心肝宝贝。” 唐小雯投入尤桂的怀抱,依依不舍一会,等目送他们的马车走了,唐小雯回去甘家小院,三个小男孩不到饭点是不会归家的,家里只有甘十一甘十二两人,现在两人坐在竹席上,一模一样的表情看着她,唐小雯走过去蹲下,“你们想玩什么,姐姐陪你们玩。” 唐小雯看着娇气的,陪孩子玩还挺有耐心,甘小棠都快要哭了,原来这就是有姐姐的感觉吗?这一个姐姐比十个哥哥都强,唐小雯来后她只黏着唐小雯,唐钱儿看了笑,“之前以为小十一是乖巧文静,原来也可以这么活泼。” “那姐姐是和哥哥不一样。”刘三娘笑说。 她做饭的时候,唐小雯还真的进来看了,刘三娘看她真的是想学,就让她打下手,边做菜边同她说做这个菜要注意什么。 唐小雯听的连连点头,她也是会读书写字的,担心自己记不住,晚上回去还自己写在纸上。 唐钱儿让她住在隔壁房,等甘二去府城后,就让她住到自己房里来和她一起睡,看她记笔记只觉得可爱,但也叮嘱她,“你写了这些东西要好生保管,不要给别人看了去。” 时下厨娘子盛行,大户人家的私房菜都是厨娘,好的厨娘收益不菲,养全家都没问题。唐家自然用不上唐小雯去当厨娘,但是艺多不压身,旁人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得一个好师傅教。 甘二去府城里,唐钱儿心里难受一阵,也渐渐习惯,每日里跟着邹小戏一起早出晚归,去酒楼看着,家里小孩都留给刘三娘,唐钱儿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把十一十二带到酒楼去,反正后院那么大的地方,还有黄娘子帮忙看着。 “你是酒楼去管事的,带两个拖油瓶去干什么?”刘三娘说,“我看这几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再说现在家里还有人帮忙,春姐元娘,还有小雯,你嫂子说小雯性子娇,我看她沉稳的很嘛,女孩子就是比男孩懂事些,你看四郎比小雯还大呢,都及不上小雯这么体贴可靠。” 这些天下来刘三娘对唐小雯十分满意,唐钱儿就有些娇性子,但是好在人不坏,刘三娘原本想着唐小雯和她姑母一样,有些娇性子也没什么,那是人家父母疼大的孩子,但是没想到唐小雯在刘三娘面前是一点娇气都没有。 说要学菜,还真摆足了学徒的姿态,认真恭谨,也不怕脏不怕累,刘三娘原本只想教她些家常菜,现在是真的动了心思,想要传个衣钵。 “婆婆现在喜欢小雯尤在我之上了。”唐钱儿对她嫂子说,“我当初嫁进去的时候就该跟着婆婆学做菜的,而不是婆婆说不用你,就真的不进厨房,嫂子进厨房跟婆婆一起做饭,婆婆就心疼嫂子多些,现在也更喜欢小雯。” “你婆婆喜欢小雯,还不是因为你,你真以为是为了小雯可能是她某个孙媳妇才这样喜欢?”尤桂说,“再说你婆婆心疼你嫂子不是正常吗?你有娘家疼,你嫂子只有你婆婆一个人疼。” “我还能真吃味不成?”唐钱儿笑说,她虽是这么说但是她确实不喜欢厨房,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进厨房跟刘三娘学做菜的。 尤桂问小雯问没问你妾室的事,唐钱儿说,“问了,过来跟我睡的第一晚上就问了,问我生了这么多儿子,为什么还要给姑父纳妾?” “我就说,纳妾就是为了家里多个人做事。”唐钱儿说,“一家里,夫妻俩才是正主,纳妾也是满足正主的需要,我需要一个人改善一下我日渐凶残的名声,也想多个人帮忙做事,所以才纳妾,你阿翁想要个孙子,所以给你爹纳妾生孩子,这妾就是为了替你娘生孩子纳的,不影响你娘的地位,也不影响你。”? 第七十九章 玩具节 大人以为自己的解释已经糊弄了小姑娘,但是唐小雯和甘十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唐小雯也顾不上甘十一如今才两岁多的娃,跟她说些姐妹间的悄悄话。 “说什么把妾当个工具,收回家就是要用的,但那是人啊,怎么能当工具呢?”唐小雯皱着眉头说,“早几年姑母每次回家都要抱怨家务太累,但是婆婆不愿意请人她也就算了,现在家里已经请了帮工,她说纳妾是为了给家里添人手做事,完全说不通嘛。” “如果不是那个白玉娘,姑母就算累死,也不会纳妾的。”唐小雯说,“说什么是为主家解忧,还不是自己无可奈何才要纳妾,说来说去只是宽自己心的。” 甘小棠听的点头,小姑娘,你的想法很犀利啊。 “我娘说家里那个女人是来替她生孩子的,但是生孩子这个事怎么能替呢?你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就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娘能把她生的当亲生骨肉嘛?我又能把那个人生的当亲骨肉吗?”唐小雯说,“但是我阿翁阿婆,我爹肯定可以把那个人当亲骨肉,最后他们亲亲一家,我和娘是多出来了的。” 唐小雯有些失落。 甘小棠只能劝她,“舅舅不会的。” “爹爹要真喜欢那个小妇生的孩子,我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也是他爹。”唐小雯说,“他们总是要我爹多生一个孩子,无非是嫌我这个女儿不可靠,我现在跟阿婆学了厨艺,以后我就可以照顾我娘,一个杂货铺而已,不要也罢。” “我倒要他们看看,我可不可靠。” 甘小棠看着她竖起大拇指,“姐姐好厉害。”这算是自然萌发的女性觉醒吗?唐小雯是因为自小被父母疼爱,所以能清楚体会到其中不公平处。若是从来没有被爱过,也不会体会到其中分别,经受过种种不公,也只会叹自己命苦。 “诺,唐小雯,你要的册子我给你带回来了。”外面窗户被敲响,唐小雯去看,甘至理递过去两个皮红本,唐小雯看一眼,“我让你给我带纸,你怎么带成册子了?” “你买纸不就是为了订成册子,我在学堂没事,顺带给你订好了,这外皮是先生自己做的,颜色做坏了,但是小娘子不就喜欢这粉粉红红的嘛,我就问先生要了来,好看。”甘至理说。 “好看是好看,但是和我其他的册子就不一样了,摆在一起都不好看。”唐小雯娇蛮的说,“那以后我的册子都要你给我订,都要这种颜色的书皮,知道了吗?” 甘至理一脸郁闷,我今日顺带做个好事,怎么就被赖上了。 早知道就不做好事了。 家里儿子媳妇都是早出晚归,甘屠户要盯着修房子,家里只有刘三娘元娘带着五个小孩在家里,想着三个大点的男孩天天这么跟着瞎玩也不是个事,就都给他们送到村里的私塾去了,村里的私塾,都不是学堂,就是先生家里空了一个房间出来上课,教写名字和识数。 甘德理晴天霹雳,但是这会比他小的九郎十郎都去私塾上课了,他要不去,就说不过去,只能跟着哭哭啼啼的上学。 七月七乞巧节,甘小棠一直以为这节和她没关系,不管是少女乞巧,还是后世的情人节,都和她没关系,今年让唐小雯带着玩一遭才知道,七月七,也是玩具节,和她关系大着呢。 城里外街行街,瓦子城外,贩夫走卒都会叫卖一种叫‘磨喝乐’的玩具,就是土木做的小人偶,还有各色玩具,各色凉伞彩球,悬丝狮豹,龙船竹马,还有黄蜡铸成的水上浮,有鸳鸯模样,雁子模样还有龟鱼模样的,还有一种叫谷板的东西,上面放土种栗生苗,再在其中置房小茅屋花木。 就是缩小版家家酒。 甘小棠有一套从府城带回来的四合院,唐小雯就买了一套小人偶并一窝牲畜送给她,里头有猫狗兔猪羊,可以放在四合院里玩,甘小棠不眼馋其他玩具,就想要一套谷板,和四合院拼在一起就像有了菜地,甘小棠跟刘三娘说,“现在和咱们家一样。” 今年出了一个新玩具,是带轮子的竹马,竹马最简单的制法跨着一根竹竿就能骑,复杂一点的做法就是竹子前头装一个纸糊的马头,精不精细看画工,今年推出的竹马是上面有马头,下面有轮子,就是之前甘明理琢磨出来,让唐家杂货铺卖的小轮子,竹竿上还有套绳,可以挎在身上,不用时时用手拿着。 这个竹马算是今年最热门的玩具都不为过,甘家小郎也想要,但是没去缠着娘买,而是缠着三哥去做轮子,咱们自己家组装一个。 看到这个甘小棠又想到自己之前想要的滑板了,这竹马有什么好玩的,就算装了轮子,还是要靠两条腿走,做了滑板出来,就能一脚踏在滑板上一脚滑,那不是好玩的多。 她记下这个事,准备回家后跟爹说。 唐归海为了七夕也去府城进了一批玩具回来卖,最贵的玩具却是不卖,给唐小雯玩的,那是一个成人手臂长的磨喝乐,五官须发栩栩如生,四肢还能转动,穿着绢纱做的衣衫,手持荷叶。 都让甘小棠看呆了,这不就是芭比娃娃吗?不,比芭比娃娃更精致更华丽。 唐小雯也不小气,说要分给甘小棠玩,让邹小戏制止了,“这磨喝乐重,妹妹现在还不能玩呢,你自己好好收着玩。” “这跟街上卖的磨喝乐不一样。”甘小棠说,街上除了磨喝乐,还有黄泥胖,都是人偶,她觉得不太精致就没买,哪里有这样精致的磨喝乐卖? “等你大两岁,让你爹去府城给你买一个。”邹小戏说,“这东西越贵的做的就越好,姐姐这个磨喝乐很贵,你只看看,不能伸手碰听到吗?” “等我大一点就能玩了。”甘小棠说,实在不行,等我大了,能拿阵线的,我自己缝个棉花娃娃玩也是一样。 “爹平常也不给我买这么贵的玩具。”唐小雯看到这么贵的玩具当然也开心,心里觉得爹有了新孩子就会不喜欢她的担忧消散了些。尤桂给她的时候说你爹特意给你寻摸来的,这样好的磨喝乐,得提前订,旁人出高价收,你爹都没卖,就想着你收到会高兴,你爹待你这么好,你还想着他有了别的孩子就不爱你了。 唐小雯还是被哄好了。? 第八十章 甘十二生日 甘大回家也看了这个据传能顶他两个月收入的玩具,确实精致,但是它真值这个价吗?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家里小男孩对这个喜欢一般,他也理解不了这个玩具的魅力,邹小戏说甘十一喜欢,第一眼都看直了。 “那给十一买一个。”甘大瞬间没了这东西值不值的想法,十一想要就给她买一个,“二弟不是在府城吗,让他帮忙定一个,明年七夕就能拿到。” “不要做这么大的,这么重她玩着还有些吃力。”甘大连重量都想到了。 “爹。”甘小棠看见甘大就扑上来要抱,甘大搂着她,“十一喜欢这个磨喝乐是不是,爹明年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好。”甘小棠说,“但是我现在想要一个滑板。” “滑板?什么滑板?”甘大说,甘小棠就比划着,一根杆,杆上两个把手,下面一块板,板上两边各装两个轮子,“这样我就能边滑边走了。” “竹马不好玩,不能坐,只靠腿走。”甘小棠说。“傻傻的。” 唯一一个等不了三哥做,动用自己的玩具份额买的带轮子竹马的甘德理正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丝毫不知道自己傻傻的。 “听起来不难,爹等会吃了饭来试试。”甘大说。 七夕过节,小孩子开心,这里面不包括甘厚理,白鹤书院十日一沐休,只清明,中秋,春节放假,其余节日若是碰到沐休就顺带休息,没碰到依旧是上课。当然也有人请假回家过节的,甘博理先去书院问过,甘厚理说不请假,等十日再回家,他已经考过两次月考,等到七月考过后,就决定他能不能进内舍,学业紧张的紧。 甘博理又问他你既然不回去,你的玩具钱娘也会给你留着,你想买什么大哥先给你买了,等你沐休回来就能玩。 “我不太喜欢玩玩具,拿我的份额给小九,十一买。”甘厚理说。 “他们自有他们的,你的是你的。”甘博理说,“那依旧是替你买一本,你想要什么书?还是我在书局给你挑一本。” “大哥给我挑。”甘厚理说。 照邹小戏想的,甘博理还没成亲,自然能过玩具节,但是甘博理不要,只半年时间他成熟了不少,“我都自力更生了,还玩玩具,那也太不知羞了,还在读书的人可以买玩具。” 这些时间他忙着给菜店两边运送东西,自己很少去野外抓鳝鱼,邹小戏额外给他开五百文一个月的工钱,和郑小秋一样。 甘博理也没推辞,他虽没有去野外抓鳝鱼,但是鳝鱼池的鳝鱼隔三岔五也能卖些钱,他尝到甜头,又多挖了两个鳝池,喂的多,长的快,卖的就多。 而且他近来有些模糊想法,只等着去验证能不能行。 甘文理跟着商队已经去到北方,写信回来说此地风物和江阳截然不同,这里不吃米饭,吃饼面,风像含了刀子,不像江阳风软。 唐钱儿算着他回来的日期又要到年底,心里难受,让甘理理给他哥写信,说他爹去府城了,得要三年,说娘心里没有着落,问他能不能提早回来。” “我们都在家,怎么就没着落了。”甘理理说,“那要不我也没别上学了,去酒楼帮你。” “你懂什么,我不写的可怜点,你二哥怎么会回来。在外头风吹日晒有什么好,不如在家里安安稳稳的营生。”唐钱儿说,“你要是觉得学堂学不进东西了,到酒楼来也成,反正要是你爹日后真的在府城开酒楼,也需要人照应。” 甘理理说,“十二生日的时候,爹会回来吗?到时候问问爹的意思。” 甘十二生日的时候,甘二没回来,唐归海七月初去府城也去看了他一眼,见他忙得是脚不沾地,猜到他十二生日不一定能回来,去甘家见唐钱儿不高兴就说,“他现在真的是从无到有的去弄一间酒楼,还是那么大的酒楼,忙的回不来,你得理解他。” “我理解不了。”唐钱儿说,之前开自家酒楼时甘二如何辛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会在家,婆婆心疼他还常给他弄些好吃的补身子,现在他孤身一人在外,“那又不是他自个的酒楼,那么拼命干什么?” “那他拿了人家的钱做事,也不能砸自己招牌。”唐归海说。 “不砸招牌和尽心尽力中间有的是可操作的空间。”唐钱儿说,“儿子生日都不回来,怪不得儿子跟他不亲。” 甘十二生日的时候,甘大把甘十一想要的滑板车琢磨出来了,先做了两个,十一十二各一个,等到甘十一在院子里示范着怎么玩的时候,甘德理又去黏他大伯,“好大伯,我也想要一个。” “都有,等大伯给你们做啊。”甘大说。 唐归海招手让甘十一把她的滑板车滑到他面前来,他掂掂分量,“这比木马轻便了不少。” “这比木马好玩。”甘小棠说,“舅舅,你看我玩给你看啊。” 她滑着滑板车往前走,一会金鸡独立,一会还把脚往后翘起,人往前倾成了一字,邹小戏看着心跳,“小心别摔着,你就老老实实滑着走就成,别弄那么多花样。” 甘小棠吐吐舌头,变成正常的滑行。 “这东西挺好的,大哥不介意我放到杂货铺卖。”唐归海说,“也不用你费心给他们做,我那边捎带手做了就送过来。” “做这东西哄孩子玩,没什么难的,一目了然,别人一看就会做。”甘大说。 “没事,反正轮子是现成的,咱们只磨几块木板的功夫,就赚几块木板的钱。”唐归海说。再说把这车做的精美些,车头上雕些花样出来,这别人就弄不出来了。 唐归海过来吃外甥的生日酒,又拿回去一个滑板车,甘小棠想着今日是甘十二的生日,不拿他的滑板车,拿自己的滑板车。 唐小雯学厨也有模有样,今日还弄出了一个糖芋苗,因为唐钱儿她娘喜甜,特意学的这个,唐钱儿她娘也想孙女,搂着唐小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你都不想阿婆。 “想阿婆啊。”唐小雯说,“但是学艺怎么能半途而废,我如今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不学,日后就晚了。” “阿婆要是想我,我就跟着姑母一起回县城给阿婆看一眼。” “你是杂货铺家的小娘子,何必这么辛苦呢?”唐钱儿她娘说,“每日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玩乐就好,你的那些小伙伴都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唐小雯哄着她阿婆,但是就是不说回去。,她心里明白着呢,她娘也不想她现在回去。 第八十一章 歪道理 要说尤桂和她婆婆的关系,在这之前都挺好的。尤桂和唐归海是青梅竹马,尤家也是在前门大街做买卖的,后来合家去了另一个县城舒县,是舒县数的着的大商户,尤桂嫁进来后,操持家务,孝敬公婆也没得说,她脾气好又立得住,应付唐家那些亲戚得心应手,最重要的对唐钱儿十分好,像亲姐妹一样好。所以婆媳之间从来没有矛盾,只是尤桂生了唐小雯后一直没都动静,唐掌柜馋孙子都到馋到打外孙的主意。 唐钱儿她娘觉得不行,要是尤桂生不了,趁早弄个女人进门替唐家生个儿子,她只生了一儿一女,在唐家族人前尚且有些抬不起头来,唐归海膝下只有一女,等他们老两口一走,尤桂能让他们给生吃了。 没想到唐归海却不愿意,僵持了三年,让唐掌柜和唐钱儿她娘连带着对尤桂都有了埋怨,尤桂知道,但是尤桂不说,她听唐归海的。 今年是唐掌柜病了一场,在病床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唐归海就同意了纳妾进门,那个妾室进门其实也不常出来走动,唐归海也从来不在那边过夜,后来那边有了身子,他就再也不去了,他觉得对不住尤桂,毕竟当年成亲的时候答应她说没有别人,君子重诺,是他食言。 但是尤桂其实还好,她自己生不出,有别人帮忙生也行,不过她也不过份热切,那边妾室都是唐钱儿她娘在照应。 唐小雯之前是掌上明珠,等那个妾室生后还能不能掌上明珠,得另说,所以让她先去甘家待一会,也是个缓冲。 原以为女儿还要多哄会才明白她的心思,没想到她说着想阿婆,却不松口回来,也许真要经历一些事人才能懂事。 八月中秋前那个妾室发动,诞下一女,唐掌柜闻言长叹一声,是他强求了,这命里无子终究是无子。 唐钱儿她娘失落了一阵又打起精神来,“这个不是儿子,咱们再生一个,你反正已经纳过妾了,再纳一个也使得。” “我不会再纳妾,这个娘子等她坐完月子也送她归家。”唐归海说。“我和爹原本已经商议好,给小雯招郎,等到我去世时候就让小雯的儿子成为户主,没有儿子,就应该是我的女儿继承我的全部。” “你和你爹不是商议着要把小雯嫁到甘家,如何又要让招郎?”唐钱儿她娘问,“甘家也不是破落户,他怎么会舍得让儿子入赘?” “只是暂时入赘。”唐归海说,“我也不需要他改姓,等到她们的儿子成为户主,他自然可以离开唐家自立门户,小雯就是他甘家妇。”唐归海说,他自忖身体还行,如果小雯运气好,第一胎就是男丁,那他就立他为户主,小两口可以更早出去自立门户。 “儿啊,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儿子好啊。”唐钱儿她娘说。 “有当然好,没有天也塌不下来。”唐归海说,“算命的说我无子,可没说过我短命,我活的长,总不会让人欺辱了她们母女去。” 唐钱儿她娘郁闷的没办法,套了车去见女儿,跟唐钱儿大倒苦水,“你哥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药,他既然能睡别的女人,那就再睡几个,有自己的儿子好过去盘算那没影的外孙。” “娘,哥既有主意,你何必逆他的意思。”唐钱儿说,原本想顺着娘的口气说几句哥,但她突然想到白玉娘那事后她的心焦,嫂子和大哥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肯定更加心焦。“娘,你往常总说嫂子比我更贴心,你就舍得为难她呀。” “我也不是为难她。”唐钱儿她娘说,“我就是,哎,谁叫她没生个儿子,这世道女人就是如此难,你看你们那条街的张秀娘,但凡她生一个儿子,白家怎么会这么对她?” “张秀娘是运气不好,嫂子运气好,大哥护着她呢。”唐钱儿说。 “就是太护着了。”唐钱儿她娘说,“我也不是害她,你也知道你那些叔爷爷的厉害,每年都念叨着要过激族子给你哥,如今我和你爹还在,还能顶一阵,等到我们去了,他们再拿大道来压你哥,你哥怎么招架。” “大哥又不是无后,现在不是有两个女儿了。”唐钱儿笑说,“族里只要还盼着咱家拿钱出来,就不会逼大哥,大哥心里门清呢。” 唐小雯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后面上不显,只是私底下和甘十一在一起的时候长舒口气,“虽然阿翁和阿婆肯定不高兴,但是生个妹妹,我还是挺高兴的。” “姐姐要回去了吗?”甘小棠抱住她的胳膊,不舍得你回去。 “回去过中秋,过完中秋再来。”唐小雯说,“我厨艺还没学完呢。” “姐姐会更喜欢自己的妹妹吗?”甘小棠问。 “我先看看再说。”唐小雯说,她刮刮甘小棠的鼻子,“现在还是最喜欢你这个小妹妹。” 甘小棠咧开一嘴小米牙。 中秋一早甘博理就忙着清鳝池,中等大小的放到菜店去卖,小的放到酒楼去做菜,大的择出来,他上次大着胆子去周员外上门找郭管家,说他有好鳝鱼,那管家说让他带着货去看看,如果好再说价。 他今日就要把这择出来的大鳝鱼送到周员外家,去年爹的鳝鱼卖价九十文,今年他挑选过都是个头粗壮的又亲自送到府上去,要一百文不过分。他在家称了重去的,总共62斤,多带2斤到时候做为添头。 粗略一算,中秋这日他这鳝池能入账十五两左右,对这个数字甘博理十分满意。 今日菜店的菜要比往日多一倍,卤菜也要加倍的卤,酒楼的主要生意也是外带,都是点两个菜回家添菜,大过节的,鲜少有人在外头酒楼吃。总之虽是过节,甘家除了年岁小的孩子们,大人们连带几个大孩子都忙的脚不沾地。 甘厚理的任务是看住两个最小的弟弟妹妹,甘小棠看到他连滑板车都不玩了,黏着他问他白鹤书院是什么样? “白鹤书院很大,我去的地方不多呢。”甘厚理说,说完学堂寝室就没有旁的可说了,他连食堂都没去过几次,在书院里只是两点一线,乏善可陈。 “书是读不完的,七哥你要劳逸结合。”甘小棠苦口婆心的劝道,“莫要埋头苦读,误了窗外春光。” “你从哪听的词?”甘厚理笑说,“只听说过要寒窗十载,没听说过还要边学边不负春光的。” “在书院读书花费不小,若是我不能博得一二功名,怎么对得起家里。”甘厚理说,“我也不比其他兄弟有力气,也就是读书上灵光一点,我不努力怎么行?以后都养不活自己。” “我养七哥。”甘小棠拍胸膛说,“七哥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功名这事不着急,你可不要把自己逼的太急了,阿翁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边玩边学也是使得的。” “你啊,歪道理就一大堆。”甘厚理笑。? 第八十二章 猎鹿 刘三娘卤完三大锅卤菜,甘大回来接的菜,说是甘博理还没回来,邹小戏怕误了事让他回来接卤菜,刘三娘帮着把菜放上马车,“那你送到地方后就去看看大郎,为何还没回来?” “知道了。”甘大说。 送走甘大和卤菜,刘三娘也不能松懈下来,简单收拾后她要准备自家过节要吃的东西,今日修新房的工人也要回家过节的,甘屠户早上杀了猪,就进山去打野味,和郑小秋的男人一起,两人早几日就商议今日要去打个大家伙来。 甘小棠端着蜜水给刘三娘喝,手里还拿着团扇,“阿婆歇歇,喝水。” “阿婆不要累着了。”甘小棠说。 “阿婆不累。”刘三娘说,春姐也让她回家过节了,今日确实是久违的感觉到劳累,不过小孙女给她捶腿的她就不累了,“不缠着你七哥讲故事了?” “我让七哥背十二出去转一圈。”甘小棠说,“七哥不常走动,没力气,背着十二正好练练力气。” “你七哥和十二都让你安排明白了。”刘三娘笑说。 “婆婆歇会,中午就我来做饭,随便吃点。”元娘说,她看见刘三娘才知道能干两字是这么写的,她做的实在有限。 “中午我们就吃点菜饭,那个省事。”刘三娘对元娘说,“再有现成的卤菜切一盘。” “也不知道你阿翁什么时候回来。”刘三娘看向门边说,“一把年纪了也不服输,还说要去打个大家伙我看他啊别让大家伙打了才好。” “不会的。”甘小棠说,现在山里有什么野味,不就是一些兔子山鸡,顶多有几头野猪,但是野猪肉不好吃,阿翁肯定不会打,有没有鹿?甘小棠说,“阿翁今天会打一头鹿回来。”甘小棠比划一个很大的鹿,鹿温和,没有什么杀伤力,又值钱,打这个最合适了。 “要真打了鹿啊就让你阿翁谢你。”刘三娘笑说,“能打到鹿够你阿翁吹嘘一阵了。” 吃完饭大家都在休息,“阿婆,阿婆,阿翁回来了。”甘明理从远到近的喊道,“阿翁打了个大家伙。” 刘三娘去门边看,甘屠户半裸着上身,肩上扛着一个大家伙往家里走,走近了看,真的是一头鹿,看那鹿角,还是一头成年的公鹿,甘屠户把猎物往地上一扔,“有什么吃的,赶紧给我来一碗,吃完还要进城,这么一头好鹿,我特意打在眼睛和四肢,皮毛都是整齐的。” 刘三娘有些怔愣,“这鹿好打吗?” “好打不好打的你得要先碰到它,郑猎户说他去山里十次里只能有一次遇见鹿,这公鹿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怎么得,到了这片山林,正让我撞见了。”甘屠户笑说,能打这么大的东西回来可不是容易事。 “你这婆娘,我说我饿了,赶紧拿饭来,你呆在原地做甚,欢喜坏了?”甘屠户说。 孩子们围着鹿啧啧称奇,元娘端着菜饭过来,甘屠户也不讲究,一手拿着大海碗就悉索吃起来,还要阻止甘善理想要去掰那个鹿角的手,“别掰坏了。” “阿翁,这鹿角真漂亮,可以留在家里吗?”甘善理问。 “看人出价,出价爽快就卖了,出价不爽快,咱就不卖了,等搬到新家,就把这鹿角挂墙上当摆设。”甘屠户笑说。 “那我希望没人出价。”甘善理说。 “呸呸呸,童言无忌,这鹿角生的漂亮,一定能卖个好价。”甘理理正色说。这小孩子就是不懂事,漂亮顶什么用,卖了钱才落到实处。 家里处处要用钱,却用不上一个漂亮的鹿角装饰。 刘三娘一会看鹿,一会看席上睡着的甘十一,她雷打不动吃完午饭要小睡一会,只要睡着了,任是多大的动静都吵不醒。 “你看小十一做甚?”甘屠户问,“担心十一没看到这个鹿?那我等会再去卖。” “不是。”刘三娘说,她压低声音说,“上午我问十一你今天上山能打什么,她比划了一下,正是这么大一个鹿。” “我当她开玩笑,能打个野猪就算了不起了,怎么能打鹿,偏偏你就打了个鹿回来。”刘三娘说,“老头子,我们十一不会真的是福星转世。” 甘屠户愣了一下后说,“十一就是福星,什么真的假的。” “郑猎户说我运气好,原来不是我运气好,是十一福气好呢。”甘屠户说,“这么一头鹿,又碰上过节,少说也要卖二百两,正是家里钱紧的时候,打这么一头鹿来解了多少燃眉之急。”新房建造的钱已经够了,但是新房建成才是第一步,之后还有打各色家具,器具,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家里缺什么,十一就带来什么,不是福星是什么。”甘屠户说,“不过只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四处宣扬,省的别人来借我们十一的福。” “还要你说。”刘三娘横他一眼,想到眼前摆着的鹿能卖二百两,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来。 不等甘屠户把鹿送到城里,周员外家的管家已经匆匆而来,别庄的人把有人打了鹿传了上去,周朗在家,就说这是个好东西,要管家来买,“你也不必拆卖了,一百五十两卖给我,我就拉走。”周员外家的大管家姓周,要不是周朗开口,他还不会亲自来。 “周管家是太久没在市面上采买了,这开价也太夸张了?”甘屠户说,“你看我这一整张鹿皮,没伤一点,鹿角,麝香,鹿骨,这都是好东西,上午猎的鹿,如今血还是热的,还有这起码七八十斤重的鹿肉,你一百五十两就想买,是你不识货还是我不识货?” “这可是周员外家想要你的鹿,你别不识抬举。”周管家说,“这鹿我一整个拖走,省的你拆卖的工夫,你还不感谢我?” “好说,我做的就是屠杀剥皮的事,这点工夫不值得什么。”甘屠户说,“你既然不诚心买,就让让,我要进城去卖鹿了。” “你这人不要不识好歹,你就不想想得罪了周员外你是什么下场?”周管家喝道。 “我什么下场?周员外再有钱他也不能强买强卖。”甘屠户说,“这事就是说到县老爷那去我也占理。” “别动气,别动气。”又有人来,“大家和气生财吗?” “郭二,你来作甚?”周管家看他说,“老爷的事自有我操心,有你什么事?” “大管家,我不是来给你抢功的,是老爷嘱咐我来说一句,他请了有名的江娘子,今晚设鹿宴,江娘子要当众展示庖丁解牛之技,要我叮嘱你千万不要将鹿毁坏了。”郭管家说。 周管家就知道这价格是谈不下来了,“那你说个数,多少钱能卖?” “二百五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甘屠户说。? 第八十三章 争锋 周管家面对甘屠户的漫天要价显然十分恼火,但是郭二在旁边他又不能露怯,也不能骨气的扭头说走就走,老爷还在家等着要鹿开宴。 “行行行,到时候你到周家来拿钱。”周员外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甘屠户说,“你堂堂周员外家的管家,出来买东西,身上没带钱吗?” “我没带那么多钱,一头鹿顶天了卖一百六八,哪知道你开口就要二百五,没见过你这漫天要价的。”周管家说。 “那好,我随你去周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锤子买卖,我也不跑第二趟。”甘屠户说,这周管家看着眼斜嘴刁,他现在说的好好的,鹿给他了,再去要尾款肯定不容易,他既然开口要二百五十两,那就一定要二百五十两。 “我们周家那么大的家业在这,还怕赖掉你这一点小钱吗?”周管家吹胡子瞪眼。 “这鹿也不是经常能打,何况这鹿大,鹿皮也是完整的,我原本想拖到县城去,只卖骨肉血,鹿角和鹿皮都准备自己收着。”甘屠户说,“因着你来,这地界谁都要给周员外几分面子,我卖给你,大家做个爽快生意,今日还要过节,偏偏你要墨迹。” 周管家面色不虞,郭管家适时的开口,“大管家,你快些拿主意,老爷在家还等着呢。” “你要去便去,快些走,耽误了我家老爷的事,看你怎么赔。”周管家说。 甘屠户扛起鹿和他走,周家其实有马车的,但是周管家不让甘屠户上马车,要他扛着鹿在马车后面走,还得走快点,别掉队,郭管家往后看一眼,“这不合适,他也是个老人家,走慢了耽误了老爷的事怎么办?” “那是他耽误了老爷的事,又不是我耽误的。”周管家说。“你那么帮着他说话,怎么,他是你爹啊。” 郭管家瞪了眼,扔了句不知所谓,下了马车没跟他一块,马车里还有人,正是里正,是他领着周管家到甘家去的。 “这人什么来头,我真是许久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周管家问,他特意支开郭二就是为了和里正说话,想他周员外府上的大管家,在江阳地界上走到哪都没受过这个气。 “不是什么厉害来头,外地来的,来了有二十来年了,买的田地正好在咱们村,所以落户在咱们这,是个屠户,只两个儿子。”里正说,“谁叫咱们员外心好,村里容得下外人,让他们在此安家立业。” “原来是屠户,难怪。”周管家说,“既然是外来户,没有根基,怎么气焰还这般嚣张?你这个里正就这么看着?” “甘屠户说话是不太好听,之前也得罪了村里人,我原本想告诫他一二,没想到他反而威胁上我了。”里正说。 “他威胁你什么?”周管家问。 “他说,他家孙子跟家里大少爷上得一个书院,白鹤书院。”里正说。 “这有什么好威胁的?白鹤书院那么多人,大少爷还能个个都认识。再说了,大少爷去白鹤书院是读书的,就是结交好友,那也都是有身份有排面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屠户的孙子有牵扯。”周管家说,“往常看你也算像样,怎么被这么蹩脚的理由给唬住了。” “想办法给他个教训,不然还真的以为咱们怕了他。”周管家说。 “好嘞。”里正说,他正有意思,如今得了周管家的指示,日后闹出来也有人担着。 到了路口,里正下马车,让郭二和甘屠户上马车,甘屠户不能进马车里面,和车夫坐一块,那鹿依旧驮在他肩上,半路上遇到回来的甘博理,甘博理让到一边让马车先走,看到车辕上坐着的阿翁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口,甘屠户就冲他摇头,让他别说话。 甘博理目送他走后,急匆匆的回家,这是怎么回事?阿翁怎么驼着那么个大东西,为什么不放下啊。 回到一半他又掉头,跟着马车去,马车接了阿翁去不一定会送阿翁回来,他得去把阿翁接回来。那马车上挂着的气死风灯他认得,是周员外家的。 马车到了周府侧院,周管家进去后又出来,将三张纸钞轻飘飘的扔到地上,“拿着钱滚。” 甘屠户也不恼,弯腰捡起这三张纸钞,两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丰泰钱庄的印,千真万确。也不用道谢了,转身就走。 周管家看他的背影阴恻恻的呸一声,随后招呼人抬着鹿去见老爷,这时候郭二是不会跟着去让他记恨,回了账房,蔡银站起来迎他,“二哥回来了。” 郭二嗯的一声,周家一共有四个管家,大管家周曲是老爷的奶兄,深受老爷信任,管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也管着下面一应管家,郭二也是周家的家生子,他爹他爷爷都是给周家当大管家的,偏他没和老爷喝过同一个人的奶,只能屈居人下,不过他不认命,一直在等待机会扳倒周曲。 蔡银是三管家,太太生下大少爷后抬举上来的管家,在管家中不太出头,更像是太太安插的眼线。 “郭娘子上次的牵的好线,那人今日又送来两桶好鳝鱼,要不是突然冒出来一头鹿,今日老爷应该赏二哥才是。”蔡银说。 “无甚重要,这鳝鱼养上一两天也不会死,老爷细水长流的吃着,也是一样。”郭二说。今日周曲在甘屠户那受了气,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却不知道,他准备向甘屠户下手的时候,正是他自身崩落的开始。 周曲当大管家当久了,久到他真把自己当一号人物,以为别人冲着老爷给他的面子是自己的,刚愎自用,他心里甚至觉得少爷还小,也不当回事,自然也不会去打听大少爷在白鹤书院的室友,正是姓甘。 不然他正在让人将鳝鱼过秤,也不会听说枫树村有户姓甘的人家打了鹿,老爷命大管家前去买时,他就什么都顾不上,让人接着下面的活,他去问了老爷的安排后马不停蹄的赶去枫树村。 大管家贪婪成性,雁过拔毛,购买势必不愉快,他要去看着,甘并不是大姓,若真是枫树村那家子孙众多,家中七郎在白鹤书院读书的甘家,他得去结个善缘。? 第八十四章 小鬼难缠 刘三娘在家挂心甘屠户,也不在厨房里忙活,就站在门口等候,甘大并邹小戏,唐钱儿半下午就回来了,明明听说爹今天打了一头鹿,但是回家来爹没见着,鹿也没见着,娘一脸生人勿近烦的很。 邹小戏不让甘大去问刘三娘,唐钱儿问要不要让人去府城把甘二叫回来。“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把二叔叫回来,要是没什么事,岂不是虚惊一场?” 唐钱儿哦的一声,但是甘二过中秋都不回来,她确实有些不开心。 远远看见甘博理赶车回来,车后面好像坐着一个人,刘三娘快走几步,看清了车后面坐的是甘屠户,一口气才放松下来,当着孩子的面也没说什么,刘三娘又转回厨房里帮忙,今日晚饭吃的玩,孩子们半下午的时候就吃了一轮点心,现在坐在饭桌边上有些心不在焉。 门口响起马蹄声,唐钱儿立即反应过来,是不是甘二回来了,她冲到门口看,大包小包往马车下放的不是甘二是哪个,唐钱儿锤了他一下,“不是说不回来吗?” “哪知道府城还有那么多人大过节的喜欢在外面吃。”甘二呵呵笑说,“忙完了见还来得及,乔掌柜去店里顶一下,我回来吃个团圆饭,明天早上再去。” 唐钱儿接过东西进去,孩子们见了父亲扑上来十分亲热,何况甘二还给他们带了点心玩具,唐钱儿忙活着给甘二拿碗筷,然后坐在他身侧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甘屠户说新房的进度,如今房子大概都建好了,接下来就是做门窗,进家具,争取年前住进去,主院并两个大跨院先弄好,余下四个侧院只做门窗,等到大郎他们成婚了,再装修打家具,进去还是新的,现在都做好,等到他们成婚,又都旧了。 “都听爹的。”甘二说,“正是家里要人的时候,我还去了府城,也帮不上什么忙,酒楼那还要爹费心。” “酒楼我没费心,你媳妇管的挺好。”甘屠户说,“你在府城做的还行?” “在府城开酒楼和咱们在家门口开酒楼很不一样,这也多亏是有这个机会,若是我自己出钱一头热的去府城开酒楼,怕是裤衩都要赔没了。”甘二笑说,“没得十年积累,我是不敢轻易开口说要去府城开酒楼。” “既有了目标,余下只要一步一看,你和乔掌柜签的三年契,先过了这三年。”甘屠户说,“三年后咱家说不定又攒下了不少钱。” “爹,听说你今日猎了鹿,怎么都没见着?”甘大问。 “还能等你回来见着再卖?”甘屠户说,“周家派人来收,就卖给他了。” “可惜,我还想看一眼,猎鹿也不容易呢。”甘大说。 等到吃完饭赏完月,各自回了房间,刘三娘才诘问甘屠户,“你今日是发什么疯,好端端的和周家的管家置什么气?你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周员外是枫树村的大地主,得罪了他的管家,他要是为难我们怎么办?” “那卖了二百五十两你不高兴?”甘屠户拿出纸钞来给刘三娘看。 但是刘三娘不为所动,她是真的担心,从前她想住在村里,甘屠户知道告诫她他们是外来户,在村里住着不一定会舒服,现在他自个先把土地主给得罪了。 “你原本想的也是二百两,他开口一百两虽有些压价,但是你喊一百八十两,二百两都使得,为什么要喊二百五十两,还分文不少的,我看那个管家不像是个心大的人,他今日在你这吃瘪,必定是要找回场子的。”刘三娘说。 “不管我喊多少两,他回去报价只高不低,说不定都是报三百两。”甘屠户说。 “那他更要恨你入骨,原本有两百两的油水,转眼就变成五十两。”刘三娘说,“你就让他赚了这个钱怎么了?” “他要是好好说话,这钱让他赚我没什么,横竖赚的是他老爷的钱,但他那个语气,我就不高兴了。”甘屠户说,“我猎一头鹿是高兴的事,这么高兴的事我这一生又能有几回,若是便宜卖给他,便是我临死想起来此事,都要呕一口血。” “我不做让自己呕血难平的事。” “你是痛快了,之后的日子你就不想了?”刘三娘问,“咱们现在还要在村里住着呢。” “他们也不敢明着做什么,无非就是排挤你,再使点小乱子,让你在村里住不下。”甘屠户说,“咱们本来也不在村里长住,就这三个月,忍着点就是。” “明日起,让在城里读书的人别回来了,先在酒楼后院住着,小八小九小十若是在村里的私塾遭人欺负,你就叫回来,先不上学了,孩子们都在跟前不要离了眼,只要人没事,其余地啊菜啊都不算什么。”甘屠户说。他们在村里的产业也就这些。 刘三娘听他说的这些觉得严重,辗转半夜都没睡好。 早上郑小秋过来跟邹小戏一起进城就说了昨日大娘来问她,说是里正去她家说甘家得罪了周员外,日后在枫树村是待不下去了,让他们不要再给甘家供菜,她来问我该怎么办? “我就说甘家怎么得罪周员外来的?见都不曾见过,昨日打的鹿也送到周家去了,怕不是得罪了周员外,得罪了他这个里正才是。”郑小秋说,“我们也不管那些弯弯绕绕,谁会跟钱过不去,甘家还收菜,你就送,其余的不管,里正要你别送也行,拿钱来。” 邹小戏谢她,“多谢你帮我们说话,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我们何时得罪了周员外?” “郑同苏那人心眼可坏了,村里三大姓,本就是轮着来当里正,他靠着给周姓吹嘘拍马才当上里正,如今郑,燕两姓对他都不怎么满意,他更加要贴紧周员外大腿。”郑小秋说。“他自己不出面,让村里混子出面,就足够烦人的。” “多谢你提醒,我去同婆婆说此事,好让她有准备。”邹小戏说。 里正这次的速度十分迅速,第一就是让人不给甘家送菜,但是有了上遭,村人知道甘家不在你这收菜别处也能收菜,你一拿乔,每日固定的几十百来文收入就没了,所以没人应承里正。说什么得罪周员外,帮甘家就是跟周家作对,得了,这话哄哄外人还行,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都知道周员外且不管这些小事呢。 第二个里正去外地高价请了两个屠户来,他们动刀的钱比甘家父子少,这送猪羊过来屠宰的人为了难,甘屠户是老伙计了,但是那边新来的屠户省下的钱它也香,甘屠户不让他们为难,让甘大把摆出来的家伙式又都收起来,让他们去找新屠户动刀,“我这一年到头的就当是休息了,省的这些钱到时候请我喝酒。” 不杀猪了,肉还是得收,他这般知情识趣,弄得人不好意思,都先紧着他挑。 甘屠户让甘大进城去看新房,他在家待着,怕里正还要出什么阴招,家里没个男人不好招呼。 果不其然就有混子挑着粪桶故意从甘家经过,然后不小心在他门口摔倒,弄得一地粪水臭气熏天,甘屠户出门不听他狡辩,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摔进粪坑里,等他爬出来,还用棍子在后戳着他绕村一周,旁人问起就说是他挑粪桶不小心在他家门口摔倒了,他把他送回去。 混子一身污渍一看就不像是被粪桶泼到的程度,但是甘屠户笑眯眯的,旁人也只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混子还没回过神就被摔进粪坑,现在也不敢张口,怕张口就是脏东西,浑身臭不可闻,也不敢对甘屠户有什么意见,因为在粪坑边上甘屠户很平静的告诉他,杀人比杀猪简单多了。? 第八十五章 利益关系 屋门口被人泼了粪水,刘三娘脸色难看的紧,春姐打水,元娘冲地,但是那味道还是久久不散,甘屠户回来说,“别冲了,拿锄头给我,我把这片地挖了。” 甘德理他们得知不要去学堂,高兴的很,出门去玩,不过片刻就回来,面色忿忿,见甘屠户在挖地,立即就跑过来帮忙搬土。 “在外头玩被欺负了?”甘屠户看他们的脸色问。 “没有。”甘德理先说,“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想要玩咱们的滑板车,借着玩又不爱惜,我的滑板车轮子又坏了一个,不同他们玩了,我和小九小十在家里玩也是一样的。” “阿翁送你们回城,跟之前街坊里的小伙伴一起耍好不好?”甘屠户问。 甘清理有些意动,甘德理又说,“还是等新房子弄好了再一起回去,现在回去大娘和娘都有正事,还要费心看管我们,我们还是在家待着。” “小八懂事了。”甘屠户笑说,“等阿翁弄了这地,就给你做新轮子。” 唐小雯才不信他们在外面没什么,大人不在的时候就追问他们,在外面真的没挨打? “我家这么多个兄弟,他们哪里敢动手哦。”甘德理说,“其实他们还是想同我们玩,只是他们娘不让,在那里说些七七八八的,我也懒得听她们说话,既然不同我们玩,我们回来就是。” “村里人就是这样,就这些手段。”唐小雯气愤说,“实在不行,就回城找个房子暂住,不在村里受这个窝囊气。” 这些天甘小棠只顾着和唐小雯玩,没多探问家里的事,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原本前景一片明朗,幸福居住着的他们家,怎么一下就成了村里的钉子户,人人除之而后快。 只是得罪了里正吗? “阿婆。”甘小棠有些担心的贴着刘三娘。 “十一不怕哦,没事,那人就是不小心摔的,你阿翁已经将他送回去了。”刘三娘安抚她说,“阿婆给你找个香囊挂上,这样就闻不到臭气了。” “里正是很厉害的人吗?还有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甘小棠问,“里正的阿翁是不是好人,我们去找他阿翁去。” “里正的阿翁怕是早死了。”刘三娘笑说,“找他阿翁也没用,他们是一家的呀,难道还会为了外人管教自己子孙不成。” “若是哥哥们在外做了错事有人到家来请阿翁做主,阿翁肯定会狠狠的教训哥哥。”甘小棠做个用力的表情,“怎么能在外面欺负别人呢。” “我们十一最懂道理了,可惜啊有些人一大把年纪了连十一都不如。”刘三娘摸着她的头发说。“别担心,阿翁也不会任人欺负。” “里正这样坏,就不能换一个吗?”甘小棠问,“郑婶子不是说郑,燕两家都看不惯里正吗?他们就不想换里正?” “他们想换,他们是一村的,彼此同气连枝,不会为了我们外姓人去跟自己人动手,那就是坏了规矩。”刘三娘说,甘屠户一直在跟村里其他人交好,只是平日里喝酒吃肉就算了,真遇上事还是得帮着自己人。 “不是不会为了外姓人跟自己人动手。”甘屠户已经挖完地进来,冲洗后身上只有淡淡的胰子味,他坐下喝一大口茶,“只要给出的利益够大,什么外姓内姓,都是一样的。” 他说完看着刘三娘,刘三娘被他看的心头一颤,知道甘屠户还是那个主意,她低头看着甘十一,“我这些技艺原本想都留给十一的,教唐小雯已经是意外,我还多教几个,以后这技艺传给十一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你会的菜谱多的是,这收了徒弟,也不是让你全盘教会,留几个压箱底的给十一就成了。”甘屠户说,刘三娘的厨艺在村里已经随着每日从甘家飘出的香味人尽皆知,多的是人打听,只要刘三娘放话出去说要教几个徒弟,天地亲师,刘三娘成了他们闺女的师傅,有了这层利益关系,这甘家和枫树村的脉就搭上了,也不用靠几年后和村里某些人定亲才能形成羁绊。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那就是帮理不帮亲。 甘小棠仰起头看刘三娘,“阿婆不怕,等十一长大了,十一自己创菜谱,保管她们都不会。” 刘三娘摸着她的脸笑,“是,阿婆以后啊还要跟你学做菜。” 刘三娘再没拗着,只是说最多不超过五个,年岁也不要相差的太大,要人性子沉稳,不要那轻浮的,正式收徒前她也要先考验过。 甘屠户让春姐和郑小秋往村里去传信,说刘三娘有意在村子里收三个女徒弟,只在燕,周二姓中选,与郑姓犯冲,当不来师徒。 之前说过,厨娘子是个女子热门职业,若是技艺出众,便是养全家都绰绰有余,就是不成,女子厨艺好,说亲时也是一大优势。 刘三娘的厨艺虽没见识过,但是都听说过,甘家的酒楼靠的都是刘三娘的菜谱,甘二现在都被请到府城去当酒楼掌柜,可见技艺不俗。 还有甘家每日飘出的卤香,也有嘴馋的上门买卤菜,若是自家学会了这手艺,起码不用在外面买了,甘家的菜店每日要卖出满满两大桶卤菜,十文一碗,就是一小菜碗,这每天得卖多少钱。 消息一出,村里人心思都动了,都想着送自家女儿去甘家学艺。 里正娘子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想送自家的杏儿去学,想着杏儿是里正之女,怎么不得占一个位置,后听说甘家说了不收姓郑的徒弟,说是相冲。 里正娘子脸色变了几变,咬着牙说,“那郑小秋天天往甘家跑,怎么不见他们相冲倒霉?” 这话旁人能说她不能说,毕竟谁都知道里正又让人家不供菜,又请屠户来抢人家生意,最后还往人家门口泼粪,这等下作手段,甘家若还能忍气吞声,那就不是人,是菩萨了。 村里郑姓也不是只有里正一家,因为他,自家的闺女就没了机会,几乎家家的娘子都在抱怨,当家的或沉默或回避,但总归想的都是一个事,说是和郑姓相冲,郑小秋也姓郑,还不是每日里和甘家媳妇同进同出,甘家小孩有的玩意,她家郑大娃也有一个,可见两家相处的很好。 是不是里正换了人做,甘家就愿意收姓郑的徒弟?? 第八十六章 收徒 里正这里正也不是白当的,甘家放出这样的风,他就知道不好,若是这整个村子都姓郑,他是不怕这招,但是问题是现在村里不是只有信郑的,只要姓周的和姓燕的族里想要这个徒弟名额,他这个里正就有些危险了。 他进城去找周管家,说了甘屠户的事,想要他出面到村里给他做个验证,毕竟他空口白牙说甘家得罪了周员外,他们肯定不信,但是周管家出面说了对甘家的不喜,他们心中还是要掂量的。 “你怎么这般没用?对付一个无根之人畏手畏脚,还让他反将一军。”周管家嫌恶的说,“你趁夜往他家放一把火,烧了干净,还有谁会替他们出头喊冤不成?” “放,放火?”里正有些惊讶,他只是想让甘家不痛快,最好远离了枫树村,他家的几十亩田也能重新放出来让别人买。杀人放火这种事他没想过,他也不敢想啊,这事要露了行迹,他自己也是一个死。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还敢做什么?”周管家说,“你自己想办法,别来烦我。” 中秋那日,周员外弄了个全鹿宴,请来远近闻名的私厨娘子江娘子过来,从解鹿开始,素手持刀,利落流畅,众人观她解鹿,犹如观人歌舞,熏熏然乐而忘忧。 新鲜的鹿血入酒,一身鹿肉分脍,烩,炖,烤四种作法吃的宾主尽欢。 周员外是高兴了,袁心巧过后看着账房的单子拧眉,“就那头鹿,花了四百两?” 周管家闻言叫苦,“可不是吗?那起子小人,见是咱家老爷要,就漫天要价,原本我还想和他讲讲道理,这价格别说吃鹿,便是虎肉都能吃两头了,没想到二管家来了也不看情况,急匆匆就说老爷等着鹿开宴。” “那人听了气焰更加旺盛,言说一个子都不能少,我又不能耽误老爷的事,只能花大价钱买下来。”周管家说,“好在这宴办的好,老爷开心,这钱花的就值了。” “不是说是枫树村的村民打的鹿吗?怎么卖给我们家反而还要贵些?这是吃大户来了?”袁心巧问。 “也是不巧,那家人啊不是枫树村原来的村民,是外来户,人蛮横的很,听说里正都拿他没办法。”周管家说。 “我就不信了,一个里正还能让外来户压住?”袁心巧问,她倒不是舍不得钱,但是被人当冤大头宰了一笔,怎么想都不舒服。 “族里长老难道是摆看的,也不知出面教训教训着不知好歹的东西。”袁心巧说。 “族里长老轻易不动弹,小的立即回村去转告太太的意思,他们那帮老家伙,受着周家的供奉,也是该出来走动走动。”周管家说。 “慢着,谁说让你回去传我的意思了?我什么意思啊?”袁心巧挑眉问他,“连老爷都不太管村里的事,我一个外妇,为了芝麻点事让人去请长老们出来做主,这说出去好听吗?” 周管家说这不是那起子人太让人生气了,太太想给他们个教训也是应该的。 “比起他们,我更想给你们一个教训呢,别村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往府里报,管他是猎了鹿还是打了虎,和咱们有关系吗?老爷要吃鹿要吃虎,尽管去街上买,明码实价,买个畅快,何必送钱去村里,讨气来了。”袁心巧盯着周管家说。 “我知道你们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老爷的名四处风光,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但要是想借着我的名去外面做坏事,那你就想错了。”袁心巧说,“任你是谁的儿子,有谁的面子,我袁心巧,在这家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太太说哪去了,就是再给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借老爷太太的名在外面行坏啊。”周管家委屈的说,心里却啐道,先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翻脸,这女人心,海底针,真真是没错。 但是你不让传,他就不说了?怎么可能,他也不回去传话,只露点口风,说太太觉得甘家不识好歹,喊了高价来诓周家来了,只是太太大度不计较,这听话听音,周家族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家长老发话,族中女子,不可去甘家学艺。 原本还热火朝天的村民一下就冷静下来,族老发话,怕是后面有什么意思。 周家族老的话管不到燕家身上,甘家终于等来第一个进来的小娘子,她约莫十岁,穿一身碧绿袄裙,肤白若雪,乌黑浓密的眉睫,水汪汪的大眼睛,走进来抬头挺胸的,和村里的小娘子不太一样。甘明理最近没去学堂,在家看着小八他们,见人进来多瞄了几眼。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刘三娘问。 “是我来学艺,你只考验我一个人就是,管旁人作甚。”小娘子说。 “话虽如此没错,但是我总要知道你是自个愿意来的,还是家里送你来的。”刘三娘问。 “我爹不在此处,娘生我时难产,坏了身子,在我三岁那年就死了,我如今随着奶娘生活,能做我自己的主。”小娘子说,“我姓燕,单名婉,我爹是燕家行字辈,排六。” 燕六郎,那可是举人老爷,刘三娘站起身说,“你父亲如今在外当官,你是官小姐,怎么能来跟我学这微末技艺。” “你既然知道我爹在外当官,应该也知道,我娘是他短命的发妻,我爹后娶了一个地主的女儿,也不继续考了,去南阳县补了一个教谕,如今全家在那边生活,只我一个人在老宅。”燕婉说,“我不是什么官小姐,也要考虑自己以后的营生呢。” 这些刘三娘还真不知道,她之前又不住在村里,也不常和人八卦,顶多认识村里有出息的几家,但是人家家里什么官司她是一概不知。 刘三娘听她身世就有几分怜惜,有喜其风骨,就有几分意动,“厨房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脏乱油重,好好的小娘子,学绣花学做衣都好过学厨。” “我进过厨房。”燕婉说,“我知道厨房是什么样。我来是诚心想学厨,请师傅收我为徒。”说着还跪下了。 刘三娘将她扶起,“不用行此大礼。” 她叫来唐小雯和甘十一,“这是你大师姐,这是你小师妹,日后你们三人就是同门师姐妹,要跟亲姐妹一样相处。” 燕婉眨眼,这才有些小娘子的模样,“师傅这就收下我了?不考验了?” “你能走到我面前就已经通过考验了。”刘三娘笑说。? 第八十七章 靠山虽小 刘三娘喜收爱徒,随着燕婉去找燕家能做主的人确认此事时,白鹿书院里,甘厚理吃完周行风带来的最后一顿蜜炙鹿肉,周行风看他郑重的咀嚼最后一口便说,“你要喜欢,我让家里再做了送来。” “不用了。”甘厚理说,“鹿不是寻常餐桌之物,能偶尔吃一回就很好了。” “那倒是,想吃鹿肉也不是去买就有,也要有人猎到才有。”周行风说,“这鹿也是倒霉,人家中秋阖家团圆,他一个人落单成了桌上美食。” “我阿翁中秋那日也打了一头鹿。”甘厚理说,他比划一下是多大的公鹿,“阿翁带回来的时候鹿的身体还温热呢,小八去摸了,我不敢。” “那你家吃了鹿肉吗?”周行风问。 甘厚理摇头,“那么大一头鹿不舍得自己家吃,要卖呢。” “原本是想拉到城里去卖,但是有个人上门来收鹿,应该是了不得的人家,开口一百两,阿翁也没将他打出去,最后还是卖给了他。”甘厚理说。 “一百两卖给他的?那你阿翁吃大亏了。”周行风说,平日里一头鹿也不便宜,正好碰上中秋,就是翻番也正常。 “最后二百五十两卖的。”甘厚理说,“阿翁说他本来只准备卖二百两,但是那人太讨厌了,开口压价一百两,那他非要多卖些不可。” “你阿翁可真有趣。”周行风笑说,“他也不怕那人不买?” “他不买,这鹿总也卖的掉。何况那家后来又来了一个人,说什么家里设宴就等着鹿呢,那就算是三百两,四百两,他都会买的。”甘厚理说。 周行风本是听笑话一样,但是听着听着,这情景好像很眼熟啊,这不就是他家中秋那天的情形,原本只是家宴,爹突然得了一头鹿,要弄个鹿宴,请了不少人来家里,连县令大人都请到家中。 “阿婆还怪阿翁,说那家人有来头,高价卖给他会得罪人。”甘厚理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人了,可惜我在这里,也不知道家中情形,早知道就还是让大哥三日来一回,我也能知道家中情况。” 为了不给家中添麻烦,再说他在书院确实过的还行,就不让他们每三天来,只第五天来一次就行。 这还有两天呢。 “这买卖成了怎么会得罪人?”周行风说。“你家阿翁听起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定不会被人欺负,你就放心。” “那个什么周员外,原本还以为他是好人,上次我娘带着十一去见了他的娘子,十一回来说是仙女一样的人,又漂亮又温柔,还给了她许多好东西,没想到他的管家却是这样横行霸道,口口声声说我阿翁不卖给他就是得罪了周员外,得罪了周员外就别想在枫树村生活下去。” 甘厚理叹气。“如意坊的房子还没建好,若是不能在枫树村住了,我们要去哪?” “周员外?”周行风神色变了一下,他看着一脸苦恼的甘厚理,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跟甘厚理介绍过自家的情况,甘厚理知不知道他爹,就是他口中的周员外。 “江阳有几个周员外?”甘厚理歪头看他。“你和他还是本家呢,都不知道吗?” “知道。”周行风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自报家门过后就有点汗颜,毕竟和甘厚理认识不久,他连他家十一个兄弟妹妹的名字都知道了,还知道他爹跟着他阿翁做屠夫,二叔是开酒楼的,他把甘家摸的底透,而甘厚理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这不是做朋友应该的相处之道。 “但是我听说周员外乐善好施,从不欺压乡里,是个大好人来着。”周行风说,“若真是他,必定不会做出让人在村里待不下去的事。” “希望。”甘厚理说,“也许他后来回过神来觉得这鹿卖的太贵了呢?” “不会。”周行风笑说,“他家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恼羞成怒呢。” 话虽如此,周行风还是让岩松回去问一下,那个鹿没什么后事? 岩松回府就被直接叫到袁心巧面前,袁心巧问他可是大少爷在书院缺什么了,岩松摇头,“大少爷只是遣我回来问一下,中秋那头鹿买了多少钱?” “他喜欢吃鹿肉是不是,我看他带了不少去,他要吃还管什么价钱,难道家里还缺他这口鹿肉钱。”袁心巧笑说,“只是上次那头鹿买的不实在,我让人去猎户那定,多等个几日,就有了。” “那头鹿买贵了吗?”岩松问。 “何止是买贵了,简直是让人当了冤大头。”袁心巧说,“这么一头鹿,卖了四百两。” “四百两?”岩松再次确认。 “你好生奇怪,怎么回来只问这个鹿的价钱,大少爷往日里不管这些庶务。”春芳在一旁问。她是袁心巧的陪嫁,嫁了周家的管事,岩松恰是她夫家侄子。 “这头鹿甘家只卖了二百五十两才是。”岩松说。“甘家原本只想卖二百两,但是周管家一上去就问人一百两想买下,甘家气不过,才往高了说。” “这四百两怎么来的?” “你怎么知道二百五十两?”袁心巧问。 “大少爷的室友,甘厚理,是枫树村甘屠户的第七个孙子,那日甘屠户打鹿回来,他也在家呢,说家里原本开开心心的等过节,阿翁去卖鹿,家里反而忧心忡忡,担心得罪了周员外家。”岩松说。 “大少爷那个室友不知道大少爷的身份吗?还是他故意这么说的。”春芳问。 “甘少爷应当不知道大少爷的身份,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很单纯,被大少爷套了底,也没想过问大少爷家是哪的。”岩松笑说,“若是他知道,就不会那么真情实意的烦恼担忧了,他只要开口,大少爷总不会为难他的。”他家少爷看着笑眯眯的,对人很随和,其实心里分的可清了,他在旁看着,觉得少爷对甘少爷,那是仅次于二少爷的好。 “就是真卖了四百两,谁有会为了这四百两去为难人?”袁心巧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原还想着给他留面子,现在不用留了。你回去同大少爷说,没人会为难甘家,让他放心学习。”? 第八十八章 试探 郭娘子犯了一个错,让袁心巧撵了出去,不在内宅里听候。此举实在打脸,毕竟郭家也是员外府里排的上好的仆役。 郭娘子回家却不担心,“我看太太是准备对大管家下手了。” “前日岩松回了一趟家,你说会不会是甘家那个小孙子,在大少爷面前说了什么,大少爷遣岩松回来问问。”郭娘子问。 “有可能,往白鹤书院送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大少爷对那甘家的小子好着呢。”郭二说。“周曲那小子可是真贪啦,你猜我看账本上那头鹿记了多少钱?记了四百两,他这里头就昧下了一百五十两,这还是咱们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他管家这么些年,早不知攒下多少家产。” “他若不这么贪,你以为还有你的机会。”郭娘子说,“老爷没亲兄弟,拿他当兄弟呢。” “你犯了错,无论如何我得进去替你跟太太道个恼。”郭二说,他递了话进去,等到袁心巧传他,他才进去回话。 到了袁心巧面前先替自家不争气的媳妇说几句好话,袁心巧听他说完,并不说话,春芳在一旁笑问,“郭二管家当管家多少年了?你这名字取得不好,取个二字,只能当个二管家。” 郭二赔笑,“姑姑说的是,我爹当初没想那么多,近来也思虑是否给我改个名字,免得堕了他的名声。” “不过改了名字有没有用处也不知道,谁叫你娘当初不曾奶了老爷,在老爷心里差了一大截。”春芳笑说。 “不管是大管家还是二管家,都是替老爷做事,我只管尽我的忠,想必老爷和太太一定会看在眼里。”郭二说。 “眼下我就有一件事要问你。”袁心巧说,“中秋那日,你也去了枫树村,周管家在甘家买的那头鹿是多少钱买的?” 郭二支吾一声,“我去的时候大管家已经议好价,具体多少我并不知道,一切已账本为准。” “好一个账本为准。”袁心巧笑说,“账本上还不是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你说你尽忠,我也不知道你尽的是周家的忠,还是账本的忠。” 郭二噗通一下跪下,“太太莫要为难我,我和周曲同为周家世仆,我今日若是在太太面前说了周曲的不是,日后我在周家也不好做人。” “我没让你说他的不是,我就问你,中秋那头鹿到底买了多少钱?”袁心巧问。“周曲可是在我面前说,你偏帮着那甘家要价呢。” “太太明鉴,我可没有做这种事,我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周曲怎么跟人说的,那户人家咬定要二百五十两,周曲还要威逼,但是我怕误了老爷的事,就说了一句,就那么一句,真的没有替甘家要价。”郭二说。 “果真是二百五十两。”袁心巧点头,“账本上写得可是四百两啊,我知道采买上有油水,但我不知道油水这么丰盛,那不用多时,周曲就能攒下和周家差不多的家底,那还当什么管家啊,自立门户去当个员外郎不是更好。” 郭二自知失言,不敢搭话。 “我知道你不好指认周曲,反正大家都知道蔡银是我的人,你把你知道的告诉蔡银,最后由他出面检告周曲,那之后,你不用改名也能得偿所愿。”袁心巧说,“但有一点我先说在前面,周曲是因为什么原因倒的,你最好铭记于心,不要犯同样的错,否则怕是也难以善终。” “小的不敢。”郭二说。 枫树村里,因着刘三娘收了燕家的女子为徒,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和缓了一点,但是里正还是在步步紧逼,正逢县衙招苦役去挖渠,按例甘家只有三个壮劳力,只要出一个服役就行,但是里正把甘家还未长成的十一个孙子都算成男丁,如此甘家就要出六个人去服役,若是不去,就要出人头钱免役。 虽说甘博理勉强能当个大人看了,但是甘屠户如何舍得让他去做挖渠的苦活,再说,就是算上他也不够。甘屠户也不想出这个人头钱让里正赚了去,他花钱请了人替自己去服苦役。 他也懒得去和里正掰扯,掰扯也是白费口舌,里正不就是想让他在枫树村过不下去,那就耗着呗,看是他先忍不了服软离开枫树村,还是里正先当不成他这个里正。 甘小棠最近觉得十分幸福,从前她的玩伴只有十二一个人,其余哥哥们说是陪她玩,其实她才是被玩弄的对象,最近多了两个姐姐,小雯姐姐爽快大方,燕婉姐姐柔中带刚,妙语连珠,她们上午跟刘三娘学一个时辰,下午就自己练刀工,练炒菜,这时候甘小棠就搬个板凳在她们边上坐着。听她们说话都十分有乐趣。 等她们忙完正事就会陪甘小棠玩家家酒,燕婉女红很好,替唐小雯的磨喝乐做了一身同她一样的衣衫,甘小棠笑说这是亲子装,唐小雯就把磨喝乐称作是她的女儿,还给起了名字叫云乐。 她一直嫌自己的名字太简单了些,不如旁人的名字起的好听,比如燕婉,就是十分好听,不过满足这事都是比较出来的,她最近得知她的新妹妹名字叫小翠,立时对自己名字的不满就消散了不少,小雯还是不错的。 “你不回家,不担心你娘喜欢妹妹胜过你?”燕婉问。 “又不是我娘亲生的,我娘怎么会喜欢她胜过喜欢我?怎么都不可能的。”唐小雯说。“再说我爹另请了奶娘去照顾她,并不让我娘亲自带,顶多有点面儿情。” “你父母感情好,便是只有你一个女儿,也会替你策划周全。”燕婉说,她倒是有兄弟,但是她爹她后娘她兄弟是一家人,她只是个多余的人。 “你爹把你扔回家,也不能说是完全不为了你考虑,在后娘面前也不好过日子呢,还不如在家里自在。”唐小雯说,“你只管问你爹要钱,攒下来以后就是底气,你后娘必定不会给你好好准备嫁妆。” “我爹能有几个钱?他的那些俸禄还不够支撑他的排场,后娘家里有钱,管着他呢。”燕婉说,“我也不指望他了,奶娘有手好绣艺,我也学着些,做些香囊卖了攒钱,再在师傅这学了厨艺,日后总不会饿死。”? 第八十九章 前夕 枫树村闹的如何,江阳县城里的生意没有影响,秋季是打猎的好季节,甘屠户又跟着郑猎户进了几次山,每次都有收获,不过这次他们学乖了都不会先回村,而是直接去县城卖完了再回去。 在江阳卖了两日,郑猎户说要去别的地方卖,县城得了两日新鲜,就卖不上价,他和甘屠户往年都是单打独斗,猎的东西小,现在一合作发现能猎到卖上价的好东西,就不肯贱卖了,一年里也就这么一季好赚钱。 甘屠户说咱们要去远的地方卖,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不如他去府城问问,若是愿意下来人收猎物,咱们路上省的时间可以多弄几个陷阱。“此事你不用管了,我去府城问问。” 郑猎户回去说甘家真是他们家的贵人,甘老伯经验丰富并不需要他带,两人一起合作,还是他占便宜,郑小秋同甘家的大儿媳妇每日进城卖菜,有钱不说,卖剩下的菜肉都带回来家吃,又省了一笔。 “所以咱们不能眼看着他们被里正给弄出村去。”郑小秋说,“里正又在伙同周家族人吃绝户,留着他做里正,就专干这丧良心的缺德事,我都说了一定帮她告到县老爷那去。”周家有一房人才死了丈夫,妻子带一个小女儿就被族人逼迫改嫁,里正拦着不让立女户,又说让妻子改嫁才能保证女儿在周家安稳出嫁,这不就跟当年哄骗郑小秋娘一样的说辞,郑小秋立时就怒了,去告诉那小媳妇,千万咬住别松口,你若是答应了,你女儿就要同我一样,小小年纪就被卖了当童养媳。 有她这个前车之鉴在前,胜过无数花言巧语。 “我怕对你有妨碍。”郑猎户说。 “我没事,我只替她传信,旁的我不露面,不插手,说到底这周家的事和我没关系。”郑小秋说,“甘伯父听说了此事还给帮忙请了个状师,咱们现在的县老爷最是仁心,看不得良家妇女被辜负。” 甘屠户请这个状师是有私心的,正好这事主也是周家人,就在状纸上提了一句周员外,不多,但周员外势大,旁人一看便会猜测是不是周员外在其中仗势欺人,县老爷和周员外有私交,不至于叫上堂来询问,私下肯定要问询一二。 问了周员外就知道,他的管家仗着他的名头生了多少是非,周员外若真如传言所说的一个精明人,自然就不会放任管家继续在外面耀武扬威。 周员外对借自己名头微风的管家如何处置另说,对周家人借他的名头做缺德事如何反应也另说,但是对里正,这个郑姓人,他就不会那么仁慈,必定是会换了。 不是里正的里正,还有何可惧? 袁心巧让蔡银搜罗大管家的证据,只等合适的机会就爆出来在周朗的面前,对了,还得切割掉跟奶娘报信的渠道,免得奶娘闻听消息赶来,哭闹一会,老爷又心软了。 就是因着老爷对奶娘的亲密和信任,袁心巧进门后没正经婆婆要伺候,反而要容忍一个奶娘在她面前装腔拿事,弄得她都有阴影,自己的两个儿子断奶后就换了奶娘照料,日日都要招到身边过问,不能疏忽省事,让儿子认奶娘做娘。 二十五,书院休沐,周行风回家陪弟弟玩耍一会,中秋后周时云已经正式开蒙,手捏毛笔写字有模有样,夫子跟周员外汇报说二少爷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读书开智比大少爷那会还伶俐,也是能科举当官的料。 周朗听了自然十分欢喜,他这儿子生下来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他心里也觉得他该有大造化才是。 只袁心巧听说后不太开心,长子注定要读书入仕,她就想着小儿子不必如此用功,就是笨些,糊涂些也无妨,傍着她做个富贵员外郎,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 周行风看周时云写字就觉出不对来,这一笔一划好似有沟壑,但是看起来不像是好笔锋,他对岩松说,“去找我当年练字的字帖来,小二先学控笔,让夫子别急着教他写字。” “别叫我小二。”周徽说,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大哥就是故意的,知道他不喜欢就非要这么叫他。 “才学写字,兴头很足。”周行风看着他说,“字会写的不少,虽有些歪扭,但是是因为手嫩,握笔力不足,不是旁的原因。” “你好似天生知道字该怎么写?”周行风开玩笑的说,“却分辨不出什么是好笔锋,什么是坏笔锋。” 周徽心里默然,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很多破绽之处,但是旁人不说,他就只当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最难证明,只要他不认,旁人谁敢说他。 所以他厚着脸皮说,“我觉得我笔锋好的很啊。”怎么说也是素质教育小学六年选修书法的人,学个两岁人的字,怎么都能说好,没看见夫子都奇了,无论教什么字,都一遍就会。 “先临摹各大名师的字帖,再来大言不惭。”周行风说,“书法一道,基础最是重要,一开始不把字体练好就想着自创笔风了,那就是越写越歪。” “你啊,老老实实先把楷书写好,这是考试必用的,在这之后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周行风说。周徽听了心里一凛,他玩耍一样学的六年书法,自然形成他的落笔习惯,周行风竟然看出来这点,提醒他先练楷书,再讲究风格。 看来还是不能玩笑视之,学习一事是砖砌石垒,他自认为已经学过一遭,有了基础,现在他要学的和他之前学的完全不是一个体系,他若是仗着自己早慧就玩笑糊弄,那学习就成了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周行风看他脸色又变得严肃,就无奈笑说,“行了,没多大事,你现在才两岁半,不是明天就要下场考试,你还有的是时间学。” “按说你现在开蒙,夫子不该这么早教你写字,只你自己喜欢,又学得有模有样,夫子乐见他教出一个神童,恨不得你多学写几个字,但是你自己得明白,学识这东西做不得假,你学进去的才是你的。” “让你过来陪弟弟玩会,你怎么跟他讲上写字了?”袁心巧带着点心过来,“都去玩。不准说写字,也不准说读书。”? 第九十章 引火索 袁心巧看着两个儿子玩的时候,春芳从外面进来,“县老爷来了。” “来就来呗”袁心巧奇道,“这县老爷也不是头一回来了,该怎么伺候怎么伺候,若是留下用饭,就让厨房整治席面。” “县老爷像是有事来的,和老爷进了书房说了一会话,喝完茶就走了。”春芳说,“听说是枫树村有一桩寡妇状告里正逼其改嫁夺产,状纸上提了一句咱们老爷。” “这其中能有老爷什么事?”袁心巧奇怪问,“这寡妇我知道,死的是哪个堂爷爷家的孙子,报丧上来时我还让人去送了奠仪,说是他这一支可怜,人丁稀薄,长辈也早就不在了,这正年轻也出了意外,只留下孤儿寡母的。” “这家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让女儿立女户就好了,怎么逼迫人家改嫁,还闹到公堂上去了?”袁心巧问。 “正是有一个女儿才一定要让她娘改嫁。”周行风听了一耳朵说,“这家人丁稀薄,祖上分的产没分出去过,如今都归这小小的女儿,若是立了女户,族人就捞不着便宜,若是将她娘改嫁,只剩一个小姑娘,那家产不就能随意揉捏。” “都是共一个祖宗的,又不是过不下去,欺负一个孤儿寡母的可真有意思。”袁心巧说。 “太太,现在要紧的不是那对母女,是咱们老爷怎么牵扯在其中了。”春芳说。 “这也简单。”周行风说,“爹虽然担着族长的名,但不怎么过问族里的事,都是大管家替爹在村里走动,许是他在其中收了什么好处,外人也只当是爹的意思。” “还有这事?”袁心巧气道,“我原以为他只贪点银子,没想到在外还打着老爷的旗号做缺德事,那还能忍,我现在就找老爷说去,这次这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太太,不好这么贸然去。”春芳劝道,“咱们证据还没收齐全,大管家在老爷心中非同一般,若不能一次把他扳倒了,之后再弄他就不容易了。” “我有一件事忘记和父亲说了,就让我去跟父亲说。”周行风站起来说,“我的室友,母亲还记得吗?他祖父是当屠户的,中秋那天猎了一头鹿,高高兴兴卖了,最近他一直惴惴不安,问才知道鹿卖给周员外却得罪了周员外,连村里都要待不下去了。” “我想去问问爹怎么回事?咱们家也犯不着为了一头鹿和人家家里过不去,听说又是找人断其生计,又往人家家门口泼粪,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周员外的儿子了。”这些事周行风让岩松去枫树村打听出来的,甘厚理都不一定有他了解他家中的情况。 “我让岩松告诉你一切放心,你还是自己去查了。”袁心巧说,“这些事我都没注意到,只让人去盘账了。” “无事,我去说合适,爹又不是个傻子,一头鹿买进来二百五十两,记账四百两,他再是拿大管家当兄弟,这钱是另一码事。”周行风说,“查账这事也得爹自己去查才行,否则就算娘拿着账本去给爹看,爹也会以为是娘故意针对大管家。” “我去见爹,娘只看着门户,不让那些荣养的人进来求情才好。”周行风笑说。 袁心巧看着儿子离去,心里五味杂陈,春芳夸道,“大少爷年纪小小就做事稳当,就像舅老爷说的,天生是做大事的人。” “同床共枕十余载又如何,我与周家还是外人,他亲生的儿子说一句,抵过我说千万句。”袁心巧叹道,她要办周曲,得谋划策略,要万事具备,而周行风想要办周曲,就是一句话。 “大少爷二少爷向着你呢。”春芳说。 袁心巧看向周时云,周时云也看着她,若是周行风在此,就知道说些话宽慰她,但是周时云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他甚至还没弄清楚这件事,他哥在书院读书,怎么对这些事还门清。 要说县老爷来问周朗有没有逼嫁寡妇,周朗解释清楚后对周曲还只有一点恼,觉得周曲做事不圆滑,不体面,怎么能弄出逼嫁寡妇这种名声来,以后周家人走出去还要不要做人,周曲解释是说都是里正和族老办的事,他虽替老爷在村里走动,但是并不做主啊。 这种解释周朗还是信的。 但是周行风上门来问他为什么对一个屠户赶尽杀绝,丑事做尽,害的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周朗就知道,周曲在外借着他的名头做的绝不止这点事,他虽是一方豪富,但是现在家中还没出一个官身,靠着经营各种关系维持平衡,在外一直都是乐善好施,修路架桥从不二话,就为了图个好名声。 没想到他这好管家,好奶兄,背着他在乡里横行霸道,作践他的好名声。 周行风还说,“不就是二百多两的事,大管家要是觉得贵,不买就是,怎么买了又去威吓人家?这逢年过节的卖价略抛一点,都是能理解的事,大家都过个好节嘛。” 周曲额头冒汗,他真不知道里正说的那个甘家的孙子竟然是大少爷的室友,若早知道,便是再狂妄,他也不会做这种,便说,“少爷冤枉我了,我买了鹿后和那家人就再无往来,我没去威吓他呀,里正,一定是里正,他看不惯甘家,借着咱们家的名头去欺负他。” “真的?”周行风说,“但是我怎么听说,你去族老间说我娘对甘家卖鹿价很不满,这甘家阿婆本来想在村里收两个徒弟传授厨艺,周家族老硬是不准周姓女去学,最后甘家收了郑家一个小娘子当徒弟。” “里正姓郑,他还能去管周家族老的事?” 周行风看着周朗说,“其实这事不是大事,这底下人吹嘘拍马体恤上意瞎做什么事都不意外,但是说来说去,就因为这二百来两,太跌份了。” “你说逼嫁寡妇吃绝户,虽然缺德,但钱摆在那。我周家好歹也算一方豪富,说出去为了二百两为难一个屠户,啧。”周行风面色十分的微妙,他不好说。“本来中秋设宴,开开心心的,宾主尽欢,等日后他们知晓,原来宴上一头鹿引发这许多事情,怎么看咱们啊。” 周朗素来要面子,听到这面色已经难看的紧,他伸手指着周曲,“你先别忙着辩解,我先找人去问问此事,我不冤枉你。” “但是这么多年我这么信任你,让你当大管家,外头任何一个管家管事都比不上你过手的银钱,你不要让我失望。” 周朗语气平静,周曲两股战战,他知道这次恐怕真的要栽了。他做的事不能查,一查就是一个死,这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的事哪个主人都受不了,即使是把他当兄弟的主人。只盼着谁发现不对劲早回去叫他娘来求情,最后保一家脸面才好。 周行风功成身退,回到自己院子,周时雨走过来,一脸探究的看着他。? 第九十一章 尘埃落定 “看着我干什么?想问什么直接说,遮遮掩掩都不像你。”周行风说,他用帕子擦擦脸,又坐回书桌前,准备默写一些字帖,留在家中供周时云练字用。 “你在学堂里读书,怎么家里的事还门清?”周时云问,“你现在这般年纪,只管读书才是,这些家长里短不该分散你的注意力。” 周行风笑,“你简直比夫子还要老气横秋。” “对了,我让娘重新给你找个夫子怎么样?”周行风说,“你性子太过沉闷,怕你学了老夫子,换个年轻活泼的。” “现在在说你,怎么又说我了。”周时云说,“什么夫子教我并不重要,只人的精力有限,你若分心,学业上势必不能集中,科考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事与我而言不算分心,课后消遣罢了。”周行风说,“读书是需要专心,但是要张弛有度,你日后可不能读成个书呆子,这书本和庶务都很重要,学了书本让你考上进士能当官,精通庶务才能让你当好官,当更长时间的官,当大官。” “我不想当官呢。”周时云说,“爹很信任大管家,为何娘和你都不喜欢大管家?” “大管家贪啊。”周行风说,“就拿这头鹿来说,买进二百五十两,记账四百两,那剩下的一百五十两哪去了?都进了大管家的腰包。” “这还只是一例,大管家管着家中采买,每日过手的银钱无数,他略微伸伸手就能盆满钵满,这样的人你能喜欢?”周行风问。 “那爹竟然不知道吗?”周时云问。 “爹怎么知道?”周行风笑说,“我们不曾上街采买,菜价如何,米价如何都是看管家报账才知道,绝对的权利没有监管,就会滋生腐败,有的时候上面的人也心知肚明,中间人要吃点回扣,但是这是有数的,若是超过那个数,就留不得。” “那就去街上问问看看,不就知道了。”周时云说。“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说的轻巧,你要件件都去街上问了,你还有时间做旁的事吗?再说了你从未买过菜,就是去到街上,你又知道怎么买怎么问?许是地方都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地方,他卖的就和你吃的是一样吗?也许你吃的猪是喝山泉水长大的,吃的鸡是每天要洗澡的,这些东西,怎么说的清楚。”周行风说。 “那要你这么说,大管家还是赚的辛苦钱,爹也知道他会吃点回扣,那现在又要弄他干什么?”周时云问。“大管家贪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甘厚理是我朋友,大管家欺负我朋友就是欺负我。”周行风说,“我知道娘也早就打算办他,娘开口有顾虑,我没有顾虑。” 周时云咦的一声,又有新的问题,他垫脚把脸搁在书桌台面上,又问周行风,“那娘为什么有顾虑,爹不信任娘?” 周行风写完一张纸看他,“谁说的?夫妻一体,爹自然是信任娘的。” “娘在爹心里还不如大管家值得信任呢,要不然娘也不会为了处置一个管家缩手缩脚。”周时云说。“娘和爹还是利益共同体,大管家虽然姓周,心里的算盘和爹的不是一个呢。” “利益共同体?”周行风咀嚼这这几个字,觉得十分有意思,他看一眼周时雨,“若是外祖家不是豪商,爹也许会更信任娘一点,但是怎么说呢,若是娘不是豪商之女,爹也不一定娶她。” 想借老婆娘家的势,又担心娘家势大会反过来侵吞他的家产。 爹对娘就是又信赖又防备,他以后肯定不这样,夫妻一体,就是要夫妻同心,要不然同床异梦有什么意思。 周朗要查周曲,先派人去村里问事,又让人拿账本来看,往年查账都是平的,偶尔有地方填补不上,周曲先认错,周朗看在钱不多的份上也不怎么为难他,翻开最新的账本,翻不了两页就看到中秋那头鹿的记账,“四百两。” 周曲盯着地面几乎要站不住,周朗说,“是我记错了吗?大郎方才说的是几百两的事?好似就是二百两的事,怎么一下就变成四百两了?” “遣人去问问大少爷,他到底说的是几百两?”周朗说。 周曲噗通跪下,“老爷饶命,是小的该死,小的猪油蒙了心,二百两的事写成四百两。”他这情形是讨不了好,早些认错,说不定老爷看在他娘的份上,还能轻轻放过。 “轻轻一笔就是两百两的差距啊。”周朗翻着账本说,“我信任你,从不细查你的账,现在看来,不查你的账是害了你,害的你胆子越来越大,吞起钱来海量啊。” “老爷恕罪,老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周曲说。 枫树村人见风使舵也快,周员外家来人问情况,知道是周曲借着员外的名在外为非作歹,让周员外发现了,周员外查他呢。 这村里最近借着周员外生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里正。 里正听到消息后面色苍白,一边觉得完了,一边又抱有期待,周曲和周员外的关系不一般,周员外不会那么快的处置周曲。再说了,周曲是他的管家,周员外查他师出有名,周员外查他干什么呀?真要找上来了,他就说这些事都是周曲让他做的,周曲还让他杀人放火,得亏他胆子小,没有听他的行事。 但是他没想到都不用周员外过来,周家族老关上门商议,知道这遭都是因为逼嫁寡妇的事起的,事情告上官衙,解不解决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自家不能认了这件事,最后一拍板,这事他们也是受人唆使,一切都是里正搞的鬼,里正自己靠着逼嫁寡嫂得了他大哥的家财,如今又依样学样的来祸害周家人。 这里正要不得了,必须上告衙门,请人下来重新选了里正,另外燕郑两家也遣人去送信,三家可以坐下商议新里正的人选。? 第九十二章 宠生娇 族老们要商议换里正了,这话早有机灵的来给甘家传信,甘家之前和里正闹了不愉快,村里不少人跟着战队,多少也得罪了甘家,如今正好来卖个好。 来传信的婶子看着燕婉和唐小雯穿着围裙在练习切菜,有模有样的,语带艳羡的问,“三娘收徒收钱的吗?” “收什么钱?不收。”刘三娘笑说,“收徒也讲究缘分,我这一点手艺也没什么稀奇的。” “你家开了那么大一个酒楼,还谦虚什么?”婶子说,“你看我家二丫小是小了些,但是也能拿动菜刀了,不然送过来给你看看,和你有没有师徒缘分?” 刘三娘说,“我近来是不想收徒了,之前想的简单,收个徒弟,把我会的都教给她们,真要教的时候才知道,不知从何教起,我现在也是糊里糊涂的教,先把她们两个教出来,等日后有经验了,也许再收几个徒弟。”刘三娘先前为了解家中之困,说要收几个徒弟,甘屠户说村中三大姓,一个姓选一个,结果周家族老弄这么一出,甘家也不知为何,那不来就不来,燕婉自己来的,脾性也对了刘三娘的脾气,刘三娘收她一个觉得就够了,不过这婶子特意来卖好,她也没把话说死,“你的心肝宝贝急什么,厨房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再大些也来得及。” 婶子见自己女儿加塞不成,微微叹气,“这事其实也不怪族老,你也知道,周员外现在是族长,族学的钱都是他出的,拿人钱短,周曲回来说太太不喜你们不识好歹,族老就下令让我们不往你这凑。” “这话怎么说起?”刘三娘说,“太太极好的一个人,我大儿媳妇带着我家十一去给太太问安,太太给了好多东西,后来也没什么联系,怎么传的我们不识好歹?这话太重,我可担不起,少不得还要去周员外家给太太陪个不是。” “说是你家那头鹿卖贵了。”婶子说,“咱们也不知道,都是周曲说的,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天地良心,卖鹿的价格咱们都是按照市价来的,本来准备拉到城里分开卖,说不定还能多得些钱,但是周管家上门,我们想着周员外家要,就卖给他,亏就亏了。”刘三娘拍大腿说,“当初买鹿的时候周管家不说什么,这钱货两清了,说这个,哎呦我的天,这鹿真是卖错了。” “就是自家吃了,都少了这些是非。” “你别急,这事肯定是周曲在里头吃回扣了,不满你报的价高,你的价高了他拿的钱就少了。”婶子说。 “难怪他一进门就一脸趾高气扬的说要一百两买我家的鹿,还说不卖就得罪了周员外,问我们还想不想在枫树村住下去。”刘三娘说,“难怪这后来这么些事,都是因为这头鹿?” “一百两?”婶子惊道,“那也太少了,不说鹿茸,麝香这些值钱的东西,就是皮肉都能卖不少。” “那头鹿当家的带回来的时候还温热着,这鹿血的好处都不用说。”刘三娘说,“你说这事闹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婶子说。“但是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周员外不是那等小气的人,都是周曲在其中作乱,我们都是被蒙骗了。” 刘三娘送走婶子,还装了不少卤肉让她带回去吃,里正要换了,心里这口浊气可以吐了。 周家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周朗紧急把外头铺子的账房都叫回来盘账,周曲一直和周朗在一起,袁心巧送晚饭过来,“儿子好不容易从书院回来,等你吃一餐饭都等不来。” “下次休沐时我再好好陪他。”周朗说,“你拿走,我不想吃。” 袁心巧示意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等丫环走出去后,她才说,“多大的事啊,饭都不吃了,你不吃,别人也要吃啊。” 袁心巧看着地下跪着的周曲,虽然心知肚明,但是面上还要说,“饿外了肚子,嬷嬷要心疼了。” 周朗冷冷看她,“我将家交于你管,你就是这么管的?你也是久看账本的,就看不住这里的猫腻?” “我哪里看得到这些原始账本,我看的都是老爷看过的账本,老爷都看不出猫腻,我怎么能看出猫腻。”袁心巧说,“我也不是没有对这些账目提过疑问,老爷当时怎么说的,家大业大的,算这些小钱干什么?” 周朗脸色变了又变,挥手,“我这有正经事,你自去忙,不要来烦我。” 袁心巧轻轻巧巧走了,周朗一脚踢向周曲,“我那么信任你啊。太太老早之前就对你不满,我替你保证,替你周全,你就这么回报我的,啊,我这张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以后我在太太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啊!” “老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周曲搓着手求饶,“老爷饶我这回,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周朗站直了看他,“你之前给你机会了,我说只要你说出你这些年贪了多少钱,我就照你说的数算,不查账,但是你拿我当傻子啊,你说你这些年只贪了八九百两,你说我信吗?” “老爷,我真的错了。”周曲说。 “知道错了就没事了?”周朗说,“是我对你太过优容,你才这般有恃无恐,侵占主家财产的奴仆该如何判,我请县丞来跟你说说?” “老爷,就是看在娘的份上,真不至于此啊。”周曲哭喊道,“老爷的钱像山一样,我只挖了一小点点,老爷说把我当兄弟,这么一点点钱就要把我送到衙门去吗?我们两喝的同一个人的奶长大的啊老爷。” 周朗弯腰诘问他,“我拿你当兄弟,我对你小气吗?我给你的钱少吗?” “我的钱再多,那也是我的钱,我没给你,你就不能碰。”周朗点着他的肩膀说,“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你心里不是想当我管家,是想当我周家的二老爷啊。” “不是的,老爷。”周曲说。 周朗已经不想听他再说,让人把他拉去柴房关着,仔细看好了,“不要多嘴多舌,也不要多脚,有那喜欢当耳报神的,趁早离了我周家门。”? 第九十三章 想要进山 周行风要去书院了,账房那边还没有个结果,周行风劝袁心巧,“不管爹准备怎么处置大管家,嬷嬷那娘都不能说半句坏话,偶尔还要替她求情说两句好话。”周朗对他奶娘的感情非比寻常,周曲这事可以归于周曲不争气,跟他娘没关系。 “我还要你提醒。”袁心巧笑说,“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周曲的命,至于老爷要是想抄了周曲的家财,担心嬷嬷日子过不好,我就是将她接回来住也成,她奶大了你爹,便是充充婆婆款也是应该的。” 她想错了,早知道周曲他们都是这样得志就猖狂的人,当初就不该让嬷嬷出去住,就让她在周家充老封君的派头,长此以往,周朗他自个就受不了。 “不行。”周行风说,“嬷嬷既然已经离了周府,就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你只管每个月的银钱给的足足的,让爹说不出话来就成。若是爹有意想要将嬷嬷接回来住,你就让族老们出来说话。”当初嬷嬷离了周府,也有族老出面的。 周朗心里是把奶娘当娘,但是其他人可接受不了把一个奶娘当太太逢迎。 袁心巧不解,周行风就说,“我日后成亲了,也要听娘的话呢。”袁心巧微微一凛,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缘由,她相公,正经把奶娘当娘的,你说自己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让儿子不满,那不等相公不满,她自个要先被磋磨死了。 于是放下不谈,袁心巧笑着对周行风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下次回来写个条,留个印我好收着,等你成亲后向着媳妇时,我就拿出来给你看。” “娘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周行风也笑。 到了书院,碰上甘厚理也刚到,他大哥赶着驴车,车后面放着东西,甘厚理是坐在驴身上,甘博理正掐着甘厚理的胳肢窝把他往地下抱。 “你怎么不坐在车里,坐在驴身上?”周行风奇道。 甘厚理见是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知道,我坐在板车上就头晕,坐驴身上就不会。” 板车上放着甘厚理的衣物,笔墨纸砚和点心盒,岩松对甘博理说,“甘少爷的东西交给我,我拿进去。” 甘博理把东西递给他,再看甘厚理和周行风眉飞色舞的说,“我二叔从府城书局里给我带了好几本书,有诗集也有策论,等会我们一起看。我阿婆昨天做了好吃的点心,还有烤卤猪蹄,这个是要放在府城酒楼卖的新菜式,都可好吃了,我带了一点来,中午让岩松弄了我们一起吃。” 周行风笑着说好啊,家中事务具体不会告诉甘厚理,但是看家里氛围,事情应当是解决的差不多了,这才有心情弄吃的。 他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他回头,甘厚理的大哥直直看着他呢,他仿佛要开口喊周少爷,周行风将手指放在嘴上,“你们先不同他说,现在也不必说,日后,我会跟他说的。” 关于他爹是谁。 甘小棠先前察觉到家中气氛凝滞,所以老实卖乖,并不吵闹,刘三娘大展拳脚的弄了一桌好菜,还做了点心,心情洋溢的好,给甘二研究的烤卤猪蹄也终于掀开神秘面纱,卤好的猪蹄放在炭火上烤,烤的皮脆肉化,再撒上芝麻,花生碎和一些香料,每一块肉上都裹着丰富的小料,吃一口香脆酥嫩,口感丰富,再吃一口卤香和着芝麻花生的香,回味无穷,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接着一口。 饶是刘三娘准备了满满一大盆,也让一家老小吃的差不多,甘德理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吃到最后哭出声,吃的太撑了,肚子都撑痛了。 唐钱儿骂他没出息的样,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喝,哥哥弟弟都没这样,就你没有节制,吃成这副德行。刘三娘给他吃了一粒山楂丸,让他靠着自己给他揉小肚子,“孩子难受你还骂他做什么?” “行了,吃饱了都不准吃了,三郎四郎带着弟弟们出门溜达消消食。”刘三娘说。 甘小棠还好,她觉得这猪蹄还缺一味灵魂的调料就是辣椒,但是她仔细回想,没见过生活中吃过辣椒,现在有没有辣椒还不知道呢。她吃其他菜也吃饱了,吃饱了犯困,支着手撑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一眨的。 “爹,明日我跟着你进山打猎。”甘大说,里正虽然要倒台了,但是那边外来的屠户还没走,他天天盯着新房装修,心里也琢磨,不做屠户了,总要做点什么才能担起生计啊。 “你不是做猎户那块料。别急,里正的钱还没用完呢,等用完了那边屠户就不会再低价动刀,若是一样的价,他们和我们可没有比较的能力,就算他们不走。”甘屠户闷了一口酒说,“咱们另外寻块地,自己收猪来杀,咱们现在可以供两个酒楼一个菜店,只杀自己用的也足够了。” “我看家里喂的猪体型比别的猪大了许多,过两日杀一头来看看,若是肉是一样的,咱们就照这法子养猪,多养些。”甘屠户说,“不过明日你还是跟我进山,也是时候去砍冬天要用的柴。” 进山,甘小棠昏昏沉沉的脑袋接受到关键词,她从春天等到秋天,就是想进山,先前家里气氛不好,她不敢说,现在看阿婆阿翁的心情,家里应当是没事了,她立即举手,“我也要进山。” 甘屠户被她的行为逗笑,邹小戏说,“阿翁和爹进山不是玩呢,你不要胡闹。” “不嘛不嘛,我就要去。”甘小棠说,“我保证乖乖的,不乱走。” “乖乖,这山太远了,得走好几十里地呢。”甘大说,“就在家里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甘小棠说,“爹去砍柴肯定是要赶车去的,不然靠爹背柴回来吗?”那得背到什么时候。 甘小棠人小鬼大,她打定主意要去,旁人是劝不通的,若还是不让她去,她看着地下,准备寻块干净的地方打滚耍赖,反正一定要去。 “带她去,这边的山我都没去过,我也想去看看。”刘三娘说,“就当是去玩了。” “婆婆。”邹小戏颇为无奈的说,就是婆婆这么惯着,甘十一才会是这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 “我也要去。”甘德理眼泪还挂在脸蛋上,抽噎着说,山,他也没去过,之前没想过去玩,现在十一说想去,他立即也想去了。 “你还好意思去,就是全都带着去,也不让你去,非让你长个记性不可,看你下次还吃不吃这么多?”唐钱儿说。 甘德理哇的一声又扑进刘三娘怀里痛哭,阿婆阿婆。 “阿婆带你去,不哭啊。”刘三娘哄道。“先头家里有事,孩子们都懂事,不闹不调皮的,现在好不容易风吹云散了,就顺着孩子意又如何?都是乖孩子。”? 第九十四章 进山收获 刘三娘说要去,就全都带去,家里两个车,勉勉强强能全拉过去,只是柴就拉不回什么,甘大就当陪家人开心了。 刘三娘张罗着带水还要带干粮,难得去一次,怎么也要玩上一天再回来,春姐带他家花妞和四娃,郑屠户见有这么多人,就把郑大娃也带上,甘家除了自己的孩子,唐小雯和燕婉也带上,燕婉奶娘听说要去山里,担心燕婉,也要跟着一起去。 邹小戏帮着刘三娘准备要带去的东西,回屋后见甘十一撅着屁股在放衣物的箱子里翻找着什么,走过去轻拍她的屁股,“就你调皮非得去山里玩,一句话弄得家里人仰马翻的。” 甘小棠头顶一件小衫回头,“娘快帮我找找,我的小挎包哪去了?明天我要背着它去山里。” “你小包不放在这。”邹小戏拔萝卜一样,把她从箱子里拔出来放到另外一边,去给她翻找小包,甘小棠挎上小包直转圈,一会又觉得这挎包有点小,邹小戏当初给她做这个就是为了装一把糖果或者一把瓜子,甘小棠刹住脚不转了,急冲冲往外跑。 “你又去干吗?”邹小戏问。 “我去让婶娘给我做一个大一点的挎包。”甘小棠头也不回的说。 “你看她多高兴啊,就别说她了。”甘大说。 “好,不说她,全家就我一个恶人。”邹小戏笑说。 第二天一早,甘小棠就醒了,驴车上都是东倒西歪打瞌睡的哥哥们,甘小棠两眼亮的像灯笼一样,好奇的看着两边,刘三娘让她先咪一下,今日到山里要玩一天呢。 “阿婆,我不困。”甘小棠依偎着刘三娘,“阿婆,山里有什么?” “山里什么都有。”刘三娘说,她也是曾经和甘屠户住在山里,后来来了江阳就没去过山里了,这里是湖乡水泽,山不多见。刘三娘搂着甘小棠小声说话,说山里有小兔子漫山遍野的树野花野果。 甘小棠在她的声音里慢慢睡着。 等到了地方甘小棠是被哥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闹醒,甘大下来接应他们,他们先来的,已经在半山腰上修整出一块平地呢,让年纪小的和几个小娘子在附近玩,甘小棠倒是想自己走,但是她丁点大的人,一放下去淹没在草丛里,甘大把她放在肩膀上,一路往前走。 等到了地方,刘三娘把从家里带的旧被子铺在地上,可以坐卧,一个木箱打开就成了桌面,刘三娘把在家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饿了的先来吃饭,你们几个几个一起行动,不能落单,不能跑远了,每人分一个芦笛,要是走散了,就待在原地吹芦笛不要乱走。” “这山里有猎户设下的陷阱,走的时候要注意脚下,不要分神。”刘三娘说,她说的这么慎重,其实孩子们都不让进深山里玩,只能在这附近走动,必须是刘三娘能看到的地方,或者喊一喊就能应声的地方。 甘小棠更惨,连旧被子的范围都不让出去,就跟着十二坐在被子上玩,真是到山里来秋游来了。 刘三娘看着孩子们吃完饭,又看着他们撒欢似的没入山林中,甘大说,“我就在略高一处砍柴,都看着呢。” “要是一下没看着你要喊,看在哪里。”刘三娘说,“你爹呢?” “爹和郑猎户去了另外一边,担心孩子们误触陷阱,这边的陷阱他们都撤了。”甘大说,“上午弄完陷阱可能会过来。” “你先别走,给我在那垒个土灶。”刘三娘看看风向,在下风处指了指,“你爹指不定会拿猎物过来,中午烧野味吃。” 刘三娘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坐下休息,甘德理捡回来两个刺球给十一十二玩,唐小雯叉着腰教训他,“小八你干什么?这刺球一碰就扎手怎么能给十一玩?” “我觉得这个长的很奇怪,拿来给他们看看。”甘德理辩解道。他一看到新奇玩意就想着带回来给弟弟妹妹看,怎么还有错了。 “给我看看。”刘三娘接过一看,那是一个浑身包裹着绿色尖刺的小圆球,她四处找了找,捡到一个大石块把小刺球砸开,里面露出两颗褐色包皮的果子。 “哎呀,竟然是栗子。”燕婉奶娘喊道。 “你们只见过这样的栗子,外面裹着刺就不认识了。”刘三娘笑呵呵的说,“八郎,你这刺球在哪里捡的,多不多?” “多,一地都是。”甘德理说。 “带我去看看,本想来玩的,没想到现成的铜板在地上躺着,不捡都不行。”刘三娘笑说,她跟着小八过去,在面阳的山坡找到一小片栗子林,栗子树产量高,一棵树就能有十余斤果子,这里少说也有几百斤。 那就是几十贯钱在这。 刘三娘让人都散开,她去找了根长木制,对着栗子树冠一阵敲打,绿色的刺球纷纷掉落在地上,然后她和春姐坐下来砸刺球,大的男孩子帮忙将四散的刺球运过来,三个小娘子就从砸开的刺球里将栗子取出来。 全员干活,甘十一和甘十二连人带被子的都挪过来,就放在身侧,虽然不太平整,但也能做,甘小棠伸手她也要帮忙,刘三娘砸开一个栗子,剥了果肉给她吃,“新鲜栗子也好吃,甜的。” 甘小棠吃了栗子也闷闷不乐,她现在的身体到山里来就是添乱了,更别提帮忙了。 忙活了一大上午,直到甘屠户拎着两只野鸡过来,刘三娘才惊觉已经这个时候,她拍手让孩子们歇歇,她起身去弄午餐,“这遍地的栗子都不知道捡。”她埋怨甘屠户说。 “我平常不往这边来,这里太靠近路边了,没什么猎物。”甘屠户说。 刘三娘带了调料糊了两个叫花鸡埋在灶下,上面烧一壶水煮鸟蛋,郑屠户掏二十余个鸟蛋过来,板栗也煮一盆,还有带来的馍馍卤菜,全部人席地而坐,没有碗就捡新鲜的叶子交叠做碗,吃的是野趣。 中午甘屠户和郑猎户带四个大孩子往深林里走,教他们怎么辨别陷阱,辨认猎物的痕迹,顺便检查自己布下的陷阱里有没有猎物,男孩子天生喜欢这些东西,甘博理早上跟着阿翁去的时候也自己学着布了一个陷阱,过去看里面掉了一只小兔子,甘屠户笑说,“那你比你爹强,第一次布置陷阱就有收获。” 甘博理小心把兔子捞上来,这兔子还很小,比手掌心大不了多少,“这兔子也没二两肉,不如留给十一玩。” 第九十五章 福星的尊严 刘三娘见甘十一心情没有刚出门时来的热情高涨,就抱着她往山里走,“我们十一要来山里玩,要正经爬山对不对?” “阿婆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甘小棠说,进一趟山,她还什么都没发现,太跌份了。 “阿婆怕你摔着。”刘三娘说。 “不会的,我人矮,就是摔着也不疼。”甘小棠说,“阿婆不是说有野果吗?野果子在哪哦。” 刘三娘四处看了看,“这里树挨着树还真不好找野果树。” “那阿婆在上面找,我在下面找。”甘小棠说。 刘三娘笑,“你在下面找什么?你认识果树啊?” “也许有果子掉在地上被我看见了。”甘小棠振振有词的说,“栗子不就是这么被八哥发现的。” “好,那你慢慢找。”刘三娘笑说。 结果刘三娘都找到一株野苹果树,三颗山楂树,甘小棠还是一无所获,从她的视线望过去,周围的树木都太大了,大的有些恐怖。 甘小棠难以掩饰自己的失落,就算带着记忆重生,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会有什么神奇的运气,她就是她,还是那个平凡的女孩,家里人说她福星,都只是因为爱她而已,不是因为 甘小棠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要沮丧的哭出来,手撑在地上有颗粒感,她以为是沙土,不在意的拍开,又摸一下鼻子。 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花椒味道。 甘小棠起初还以为是中午吃的卤菜残留在手上的味道,突然又想起来不对,她低头去找被她拍开的沙土,刘三娘看她撅着个屁股,“十一再找什么呢?果子不会那么小的。” 甘小棠终于找到那个小小红红的圆粒,她用两个手指捏着举起给刘三娘看,“阿婆看,这个家里也有哦。” 刘三娘仔细看了,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还扔进嘴里嚼了嚼,立时舌头就麻了,刘三娘跟着在这一片仔细翻找,经过一圈一圈绿色的矮灌丛后发现了两株结满红果的山椒树,刘三娘哑在当场。 “我的乖乖,这两株花椒树就顶得上那片栗子林。” “我家十一,可真是个小福星,这都能被你发现。” 刘三娘连连惊叹,甘小棠骄傲的挺挺胸膛,沮丧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不愧是我,被命运眷顾的天选之人,连不喝孟婆汤重生这种几率都出现在我身上,小福星还不是手到擒来,走到哪,发财的脚步就跟到哪。 但是刘三娘高兴后并不取这些花椒,只在附近树上做了一个记号,就带着甘小棠离开了。 “阿婆不取花椒吗?”甘小棠不解的问。 “现在不取。”刘三娘说,“等我们走后,让阿翁来取。” 今天他们从山上运了栗子回去,明年这个时候来,肯定就被别人捡完了,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在山上连花椒都找到了,那只怕不出几日这两株树都会被人挖了去。 甘小棠懵懂点头。 甘大下午先回去了一趟,送栗子和春姐婆媳先回去,甘博理把小兔子给了甘十一,唐小雯和燕婉围着兔子说好可爱的时候,甘小棠脑海里想的却是兔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甘小棠吸溜一下不存在的口水,她记得曾经听谁讲过,兔子是繁殖怪,特别能生,那养殖兔子也是一条赚钱的卤,阿婆做的一手好卤,卤兔子也是很好吃的。 “大哥,兔子只一个人好孤单啊。”甘小棠捧着脸对甘博理说,“大哥给小兔子多找几个玩伴好不好?” “好。”甘博理笑说,“我跟着阿翁多来几次,一定能抓到更多的兔子。”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回家,出门玩了一天,也是累了,还没到家就在车上睡的东倒西歪,到家了都没醒,邹小戏和唐钱儿已经回来了。今日她们是从城里喊的车回来,郑小秋在这等孩子,没想到郑猎户已经背着郑大娃回家了,刘三娘扯过一个布口袋,装了好几把栗子让她带回去吃。 燕婉那也是装了一大袋,奶娘接过去的。 唐小雯和她挥手告别,刘三娘说要是觉得累,明日晚些来也行,燕婉说我也没做什么,怎么会累,“只是师傅今日劳累了一天,明天好生休息。” 刘三娘笑说这不算什么。 唐小雯抱着甘十一回房,险些保不住,甘至理看见了过去搭把手,把她抱回房间的小床上,甘至理甩手,“看着小小一个,还挺重的。” “怎么能说小娘子体重呢?”唐小雯斜眼飞他,“再来搭把手,把十二也抱回去。” 甘小雯再醒来是被一阵甜香味香醒来的,昨天晚上没吃饭就睡着了,现在一闻到香味,立即腹鸣如鼓,忙不迭的爬下床,坐上马桶解决内需,系上裤袋就往外跑。 厨房往外冒着白气,甘十二坐在廊下先看到她,“十一。” 甘小棠走过去看他手里举着一块饼,“十二你吃的什么,给我吃一口。” 甘十二举高手给她咬一口,唐小雯听到声音出来看见就说,“哎呀十一,怎么脸都没洗就吃东西啊,脏死了。” 甘小棠已经咬了一口在嘴里,薄薄的白面皮里头是满满的栗子内馅,香甜软糯,好吃。鼓起腮帮子顾不上说话。 唐小雯打水来给甘小棠洗漱,还拿小梳子给她梳了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顶在头上,“等我回去找找我小时候带的头花,带回来给你戴上就好看了。”唐小雯和唐钱儿不愧是姑侄两,在打扮甘十一这事上十分热衷。 “板栗饼。”甘小棠着急的说,她现在还饿着呢,先解决主要问题,像梳妆打扮这种事可以往后拖嘛。 “你个小馋猫。”唐小雯点她的鼻子,“全家就你起的最晚,阿婆说要做点好吃的才能勾你起床,果然没说错。” 唐小雯进厨房又出来,端着的小碗里垒着两块板栗饼,“阿婆说只能给你吃两块,这饼占肚子,吃多了饭就吃不下了。” 又另外装了一杯水放在边上,让甘小棠噎着的时候喝。 “阿婆呢?”甘小棠问。 “阿婆跟阿翁去山上了。”唐小雯说,“说是昨天摘回来的野果子甜酸正好,今日再去摘一些回来做蜜饯果干吃,春姐和元娘都去了。” “那他们中午不回来?”甘小棠问。 唐小雯点头,“大哥去送卤菜后会顺道把大娘接回来给我们做饭,下午再送过去,现在家里就我们三个人,小八他们三个也去村里学堂上课了。” “那厨房里怎么那么大的雾气啊,这些饼是你做的吗?”甘小棠问。 “我要有这个手艺还学什么?”唐小雯笑说,“饼是阿婆做好的,雾气是我刚在烧水。” 厨房里没别人,只她们两,甘小棠看着门边堆着的栗子,嘴馋又想吃糖炒栗子,她这还有简单的法子,就是放栗子,水,糖,然后焖煮,糖水煮干了,栗子也熟了。? 第九十六章 糖炒栗子 甘小棠是有策略的,吃完板栗饼后对唐小雯说咱们把栗子剪个口,然后用水一煮就好剥,这样阿婆回来要做菜还是做点心都不用费劲了,直接取用就好。 唐小雯觉得反正也没事,就搬来剪刀和碗,但是不准甘小棠碰,“你还小呢,小心剪刀伤到你。” 甘小棠再一次扼腕这小小的身躯还真是碍事,啥忙都帮不上。“要剪两下,横一刀竖一刀,这样好看。” 唐小雯剪开两大海碗的栗子,倒进锅中,她去舀水的时候,甘小棠就往里扔了一把黄糖,觉得不够又补了一把,水也不准唐小雯倒多了,只没过栗子就好。 “这么点水一下就烧干了。”唐小雯忧心说。 “水太多了,栗子就煮熟了。”甘小棠说,“把水烧开后,我们就小小火烧,等他皮焖开,更好剥。” 唐小雯觉得也有道理,甘小棠依偎着她两人一起坐在灶边烧火,甘小棠突然想到那菜谱上还有一点,要放点油,防止果皮粘连,她火急火燎的跳起来,垫脚挖了一勺猪油扔进锅里。 “诶,你放什么进去了?”唐小雯问。 “一点点油,这样就更好看了。”甘小棠说。“把盖子盖上,熟的快些。” 唐小雯觉得奇怪,又觉得也许甘小棠看阿婆就是这么做的,她耸耸肩,“你跟我说嘛,你突然跳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甘小棠又坐到她身边,小火只要保证灶里有跟柴在烧就行,唐小雯拿柴火棍在地上扒拉教甘小棠认字,甘十二一个人在外坐着不好玩,也摇摇摆摆的走进来,在唐小雯另外一边坐下。 “姐姐也上过学堂吗?”甘小棠问。 “没有,学堂不收女学生呢。”唐小雯说,“就是爹娘教我学认字,然后七岁后请了女夫子在家里教学,我到这来学厨艺,夫子就暂时回去了。” “女夫子都教什么?”甘小棠又问,女生现在连公平受教育权都没有,还要请私教一对一,那收费一定不菲。 “学些女则,女史之类的,我爹说论语诗经也可以学一学。”唐小雯说,“这个夫子棋术极好,也是要学的。” 甘小棠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一对一都是专科老师,嫌少有全科老师,就是有,恐怕也请不起,先生会什么,学生就学什么,先生不会的,学生也没办法了,你能请几个老师啊? “十一也想学吗?”唐小雯说,“家中哥哥们都是读过书的,给你启蒙应该是没问题,之后,若是那时我的夫子还在家中,你就到我家来同我一起学。”甘家底蕴薄,负担重,这都是她听家里常说的,虽然把男孩子都送进了学堂,但是要请先生到家里给十一上课,怕也是难事。唐家先头只她一个女儿,舍得给她花钱,倒时她就耍赖,让爹多请几年,让十一也能跟着学两年,聊胜于无。 “这个起码是五岁后的事了,到时候在说。”甘小棠说。 唐小雯被她的语气逗乐,“小小人儿,说话怎么这么有意思。” 邹小戏回家就看到这副场景,三人坐在灶前有说有笑,她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不然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她怎么想都不放心。 “娘。”甘小棠甜甜喊道。 “锅里煮着什么?是不是饿了?娘马上给你们弄饭吃。”邹小戏说,她掀开木头盖子,一阵浓烟传来,里头水已经烧干,一些黑不溜秋小石头一样的东西在锅里。 “哎呀,水都烧干了。”唐小雯站起后局促的说,“本来水煮栗子,想着容易剥壳,但是我忘记看水了。” 邹小戏安慰她说没事,用锅铲翻动几下栗子,准备盛出来,焦味混着甜香弥漫上来,栗子剪了口,露出里面黄黄的果肉,“给我看看。”甘小棠跳着脚说,这个味道,就是糖炒栗子的味道。 刚出锅的栗子烫手,甘小棠眼巴巴的看着邹小戏剥了一个放嘴里,吃着挺香没有异常才又剥开一粒给甘十二,然后才轮得她。 甜香干糯,甘小棠说好吃。 “这么吃是比干烧着吃好吃,额外放了糖。”邹小戏说,她把栗子都盛出来,分了小碗给他们吃,其余的留着给没回来的人吃,她麻利的刷锅放水,让唐小雯把火烧大点,今日就简单点做个菜饭。 甘小棠拿着两粒半冷的板栗去找她大哥,甘博理正在给后院给兔子做窝,兔子会打洞,这地面必须夯实了,甘博理依旧像鳝鱼池一样用碎瓦片铺着土夯,四周就是打着木桩,用竹篾缠绕其中。 “大哥吃栗子。”甘小棠举高了手。 甘博理接过栗子,自己吃一个,另一个剥了塞甘小棠嘴里,“好吃吗?” “好吃。”甘小棠说,“大哥,你把兔子窝做大一点。” “为什么?就这么一个小兔子需要多大的窝?”甘博理笑说,“我这还给它留着小伙伴的地呢。” “可是兔子会生兔子宝宝啊,就像母鸡带着小鸡一样,会很多很多。”甘小棠说着天真话。 甘博理一愣,“你还想要兔子宝宝啊?” “小雯姐姐也想要,燕婉姐姐也想要。”甘小棠掰着手指说,“兔子宝宝可爱。” 甘博理看着一旁的小兔子犯难,这要生小兔子得一公一母,这个兔子是公还是母,话说,兔子怎么分公母啊? 甘小棠且不知道甘博理在纠结什么,她只说了就行,相信大哥会替她做到的。 晚霞满天的时候刘三娘他们才回来,满满两大车的收获,刘三娘扶着后腰进来,“从车上卸下来就别管了,明日再弄。” 邹小戏在厨房弄菜,唐钱儿出来接应的,“婆婆今日累着了。” “哎,不服老不行,想当年我在山上住的时候,这样的山爬上爬下几个来回都不在话下,现在不行了,这老腰累的。”刘三娘说,“辛苦春姐,元娘跟我一起忙碌,今日都累着了,春姐带块肉回去。” 春姐摆手不要,家里这会肯定饭都做好了。 邹小戏从厨房拿着一个竹筐出来,里头盖着一碗菜,“今晚吃的栗子烧鸡,这里有一大碗,你带回去当个加菜。” “这怎么好意思。”春姐搓手。 “拿着,今日跟我进山辛苦了,明日也不必到家来,在家好好歇歇,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好生歇歇才行。”? 第九十七章 唐钱儿的纠结 嘴上说着累,但是刘三娘脸上满是笑意,今天去山里又弄了栗子,野果也摘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把两大树的花椒都撸了回来,晒干了起码能有小三十斤。 花椒现在得卖五十文一斤,三十斤就是一贯又五百文,这钱赚的多轻松。 昨日收回来的栗子就不买了,留着自家吃。往年要自己买栗子吃,只吃一两回,今年有这不要钱的栗子,多吃点。今天收回来的栗子明天可以拿出去卖点,卖的钱分点给元娘,不然她两手空空,要用钱都不好开口。 邹小戏正往外端饭菜,桌上有一盘炒的黑乎乎的板栗,甘屠户还以为是烤糊了没人吃,就拆了一个吃,“这栗子怎么这么甜?” “这是小雯今天上午炒的,比干炒好吃多了,热的比冷的好吃,所以我又回了一下锅。”邹小戏说。 刘三娘听说是唐小雯炒的,忙让甘屠户剥一个来给她尝尝,“我还没教她炒栗子呢。” “本来是想烧水烫栗子好剥皮,但是烧着火说着话就忘了。”唐小雯不好意思的说。“幸好没浪费了这些栗子。” 孩子们喜欢甜滋滋的栗子,将栗子数着人头分好,各人吃各人的份,甘德理吃的快,吃完了就眼巴巴的看着哥哥们,甘博理就把自己的那份给他吃,甘德理到手又分成三份,和小九小十一起分了。甘屠户则不太喜欢这种过分甜,他还是喜欢吃在炭火里烧过的烤栗子。 “这栗子七郎肯定喜欢吃,明日再做些让大郎送过去。”甘大则是惦记在外面的甘厚理。 “再做些栗子饼一并送过去。”刘三娘说。“秋天干燥,要叮嘱七郎多喝水,家里还有一小罐蜂蜜,给七郎带过去,家里再买。”后一句却是对邹小戏说的。 “蜂蜜是还有些。”邹小戏说,“咱们还是去刘老丈那买蜜吗?” “他来有就在他那买,这次买多些,免得再过些日子,他又要涨价。”刘三娘说,她又问唐钱儿酒楼里的蜜还够使吗? “我都没去后厨过问,要是少了,黄二会说的。”唐钱儿说。 “他现在媳妇有了身子,精力要分出来些,新来的小工不知道,你明日还是去过问一下。”刘三娘说。 唐钱儿应好。 甘明理甘理理互相对视一眼就说他们不想上学了,甘理理说他去酒楼帮他娘打个下手,甘明理说,“我还没想好做什么,先替大哥做这些杂事。” 甘博理早就有想要做的事,但是现在家里没得富余人手,他要帮着收菜送菜,不能弄自己的事,剩下点时间也就只能看看他的鳝鱼池。 “你们想好了?你们二哥是去年这个时候下的学,大郎是今年开春,我想着你们两个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差不多下学。”甘屠户说,“家里也不缺你们两个半大孩子做事。” “我们两个反正在读书一事上也就这样,多学这半年也顶不了多大用处。”甘明理说,“家里事多琐碎,我们两在家,阿婆多两个人使唤也好。” “那你们想好了就成。”甘屠户说。 甘大笑说,“还以为在家是什么美差事不成?明天都跟着我进山打柴,先打足冬日要用的柴火些。” 甘小棠算着他家三哥四哥的年纪,三哥十二岁了,四哥明年才十二岁,读小学六年级的岁数就要辍学了,好可怜。 甘小棠扁着嘴有些委屈,但是看家里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时下小孩差不多也是混养到十二岁就要开始考虑前程,不是跟着家里人学种田,就是要学艺,或是送到铺子里当学徒,像甘家这样还能送孩子去几年学堂已经是了不得的行为,大半辈子识字都认不得一箩筐的人比比皆是。 甘明理不想当屠户,甘大没什么遗憾,甘理理说要去酒楼帮忙,唐钱儿却好像心事重重,甘二不在家她也没个商量的人,拉着邹小戏说给孩子们选做冬装的样子,实际是想要和她聊天,甘小棠抱着她的小木马也跟着进去了。 “四郎去酒楼陪你还不好?你不是一直说不想自个在酒楼待着。”邹小戏说。 “四郎能陪我当然好。”唐钱儿说,“但是这酒楼按道理是要留给二郎的,如今四郎到酒楼帮忙,只怕日后心里有想法。” “你这想的,孩子们感情好,做哥哥的不会和弟弟争。”邹小戏说,再说二郎当着大家的面说的不要酒楼,别看他人笑说话不算数,从对他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二郎是个犟性子,说一不二的。 “我就怕二郎真的不要酒楼,那酒楼就只能留给四郎了。”唐钱儿说,“你知道的,我爹想着让孙女嫁外孙,只有四郎合适,本来商议着是说等四郎十二岁了,就让他去舅舅那学徒的。” “那有什么干系?”邹小戏说,“四郎继承了酒楼,也不耽误娶表妹。” 甘小棠适时的张大嘴巴,难道小雯姐会是她的四嫂,表哥表妹这不符合优生优育啊,不过古代好像不在意这个,又是亲戚又是青梅竹马,等等,没见着四哥对小雯姐有什么特别的呀,还不如五哥被小雯姐使唤的多,他到底知不知道小雯姐以后会是他媳妇啊? “我爹为什么非要把小雯嫁到我们家来,就是想让四郎能挑起那边杂货铺的担子,最好生的孩子也姓唐。”唐钱儿说。 “那是入赘?”邹小戏问。 唐钱儿点头。 “那四郎这边继承了酒楼,也不耽误那边杂货铺的事。”邹小戏想了一会说,“再说孩子成亲还得要六七年,这么长远的事你现在想也没用,变数太大了。” “但是四郎要去酒楼就是眼下的事了。”唐钱儿说。 “你现在也不用说酒楼就给他了呀,你只带着他熟悉,帮家里酒楼做事,酒楼还是二叔的,到时候二叔再分就是。”邹小戏说,“你也不要把四郎想的太那什么,他也不是冲着酒楼去了,他就是单纯想帮帮你的忙。” “我知道孩子没那个心思,但是我没办法不多想。”唐钱儿说,“四郎对酒楼付出了时间和心血,到时候要是分给别人,四郎该多难受啊。” 邹小戏无解,知道唐钱儿这是又钻进死胡同了。“二郎不是来信说十一月就回来了吗,等他回来你再同他好好说说。” “是要好好说说,他能留下管酒楼是最好,然后明年四郎就去杂货铺当学徒,他们两个各归各位,底下的小崽子们再慢慢想以后。”唐钱儿说。酒楼给了二郎,余下几子都不会不服,但是要给了四郎,他不是大哥,难免其他人不会有想法。 当初说她一个儿子是替娘家养的其实是笑话来着,但是现在大哥又多了一个庶女,爹也只能认命。? 第九十八章 周朗的软肋 刘三娘说是要休息,但是第二天还是一早就醒来了,甘大带着三郎四郎要出门,刘三娘追着叮嘱,两个肩膀还嫩,少使唤些。 甘大应好,回头却对三郎四郎说,“既然离了学堂,就是要做大人了,做大人可不能叫苦,也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子,撒娇耍赖。” “知道了大伯。”甘理理说,“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绝对不会叫苦的。”至于两个人兴致高昂到了山里就玩命的表现,弄得肩也破了,手也破了,形容凄惨的回家,害的甘大被刘三娘一顿痛打那就另说了。 邹小戏也是要早起的,要带去城里的东西她昨天就收拾好了,她早起打水清洗昨天带回来的野果,先把野果分类,山苹果不用做果干,不用洗,洗了就放不住会坏,山楂是要洗的,还有山梨子,八月瓜,拐枣洗不洗的先看要怎么弄。 邹小戏去问刘三娘,刘三娘就说,“山苹果和拐枣留一部分不洗,就这几天吃新鲜的,其余都都洗了,拐枣晒干了泡酒,对了,你今天顺便给周大夫送点拐枣过去,他那边有用这个,今天的栗子也要送点到亲家去,就说是小雯自己在山里捡的,送回去孝顺阿翁阿婆。” “山苹果切片,晒干,山梨子也洗净切块,和冰糖酒放一块做果酒,放到过年正好可以喝,八月瓜把内囊挖出来,我做个果酱给十一甜甜嘴。”刘三娘说,“这些东西你只放水里泡着,我自己来处理,顺便就把小雯和燕婉都教会了。” “你今天回来再去酒坊买一瓮酒回来,我担心不够。”刘三娘说。 “好。”邹小戏说,“上次上的腌咸菜卖的挺好,咱们是不是趁这段时间还有菜再做一点。” “现在菜已经是末茬菜了,等入了冬,没菜卖的时候,你卖什么?”刘三娘忧心的是另一茬。 “冬天本来就菜少,到时候隔三差五的出一回肉摊就好。”邹小戏笑说。 “把地窖收拾一下,若能多保存些时间,你也能多卖些钱。”刘三娘说。 周曲的账对出来,最后是个让周朗暴跳如雷的数字,之前还想着这事是归在他身上,不惊动到奶娘,但是最后周朗额角爆青筋的让人去抄了周曲的家,将家产全数抄没,奶娘原本在家做着老太太,这人一上门就懵了,再听说是老爷派来的,更不信,跑到周家来问为什么,周朗说周曲贪了他十余万两,便是朝廷命官,贪了这个数都足够抄家灭门了,他若一点都不作为,下面人都当他是傻子了。 “十余万两?”奶娘也懵了。“不该啊,大郎,周曲他没这个胆子,贪不了这么多。” “白纸黑字算出来的,我还污蔑了他不成?”周朗说,“因着他是我奶兄,我对他信任有加,从未怀疑过他,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 “大郎,那你会把他怎么样?”奶娘问。 “将他的家产补了亏空,我就不送他去衙门了,只是日后也别想留在周府。”周朗说。 “大郎,你把他的钱全拿走了,又不给他一条生路,他怎么办?他还要家小要养,他日后可怎么活啊。”奶娘哭说,“大郎心好,是他自个不争气,是我没教好他,家里不愁吃穿,我只当都是你给我的,哪里知道是他贪的。” 周朗气愤的看着她,“我每年给你的,足够你不愁吃穿,好吃好喝。这些都是周曲额外贪的,他挖了我的墙角,我不送官已经是大仁慈,你还要我给他找生路?我给了他生路,他走成死路,我管他一时,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大郎,大郎你是个有本事的,十余万两对你来说,也不过三两年就能赚到,周曲是个没本事的,他也没成算,大郎经常说拿他当兄弟,他就真把自己当大郎兄弟了,行为做事就没了分寸,日后,日后他只替大郎做事,不替大郎管事,论起忠心,没人能及得上他啊。”奶娘哭求道。 见周朗面色依旧难看,不松口,她哽咽了一声,“都是我没教好他,是我的错,让我死了替他向老爷赔罪。”说完就晕了。 周朗忙让人去请大夫来看,袁心巧闻讯过来见周朗一脸心疼,不由佩服奶娘的随机应变,她问了大夫奶娘身体怎么样了,又嘱咐丫环好生伺候,又让账房去取参须来泡茶给奶娘补补气。 “嬷嬷只是一时气愤,怒极伤身。”袁心巧劝周朗说,“好好休息就没有大碍了,老爷无需过分担忧。” “奶娘养我大,我却不能如她的意,是我的不是。”周朗自责的说。 “十余万两虽然多,但是也没那么多,老爷就当是孝敬嬷嬷的,别跟大管家一般计较了。”袁心巧劝说。 周朗看她,“太太好大的口气啊,十余万两还没那么多?” “那老爷准备怎么办?嬷嬷这病是因大管家而起,老爷不肯轻办,嬷嬷就好不了,老爷又心疼。”袁心巧说,“老爷就当花钱买心安了,全当两年没有进账。” “我都没准备送官,也没准备怎么着他,把钱还回来,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碍眼,这样处置过分吗?就算是圣人也不会这么仁慈。”周朗说,“最后怎么好像还是我错了。” “不是老爷错了,是老爷心软,心里牵挂着嬷嬷。”袁心巧说。 “我心软就好被拿捏是吗?”周朗说,“此事是周曲对不住我,我不深究已经是给奶娘脸面,若是奶娘还揪着不放,就是半分都不心疼我了。” “奶娘自然是心疼老爷的。”袁心巧说,“毕竟也是一手奶大的孩子,但是那边是亲骨肉,奶娘手心手背都是肉。” 周朗沉着脸不说话,奶大的孩子和亲生的孩子如何相比?袁心巧状似无意的说,“这事老爷不好劝,明眼人都知道老爷已经仁至义尽,但是奶娘担心大管家日后的生计,是必不会罢休的。” “奶娘不是还有一女,嫁在江阳城里,夫婿还是老爷亲自选的,让她来劝会好许多。”袁心巧说,只是她不知道她怀周行风的时候,奶娘还想着把女儿送到老爷床上,好在老爷拎得清,察觉奶娘意思后就给她女儿许了人家,风风光光出嫁。 若是她知道是必不会这么劝的,管他一家子去死。还给她出主意,让奶娘舍了周曲,保全周梅,日后还能贴补周曲些,若是不管不顾的吵闹,惹得周朗生厌,那才是一家子都不好过。 周梅听说大哥贪了这么多钱也是手脚发软,但是娘躺在床上装病,一定要老爷给周曲安排好下半辈子才肯罢休,周梅说,“娘啊,你这样做,等到老爷彻底厌倦了,咱们一家子就真的没活路了。” “那你大哥怎么办?他在周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管家他也不会干别的,这要是出去,他怎么活?家里的钱也都让老爷收回去了。”奶娘哭道,“你侄子侄女以后怎么办?” “娘啊,只要你在,老爷不会不管你,每年给你的钱足以养活大哥一家了。”周梅说,“大哥不得用了,下面不是还有侄子吗,等长到能听差的年纪奶娘再和老爷求一求,进到周家来,不是一样的吗。” 奶娘犹豫着这能一样吗?你大哥可是当年陪着老爷长大才有这样的福气,这余下的人没这么长时间相处,怎么能有情分。 “大哥不在周家了,娘你就回周家住,到时候把侄子带在身边,让他去陪二少爷玩,玩着玩着这情分不就出来了。”周梅建议说。侄子原本说要送到大少爷身边的,但是不知道怎的笨手笨脚打碎了大少爷的砚台,让送回来了,但是二少爷不一样,听说二少爷性格老成,不喜欢使唤人,更加不会欺负人,让侄子去二少爷面前刷脸,是一样的。? 第九十九章 三太爷发威 奶娘总算能下床了,也不替大管家哭了,只感慨自己这个岁数,看老爷一眼就少一眼,想留在老爷身边,继续照顾老爷。 周朗下意识去看袁心巧,袁心巧脸上笑容几乎挂不住,但还是顶着后槽牙说,“我都听老爷的。” 周朗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奶娘回来住,前二十年情同母子不是作假,娶妻后袁心巧和奶娘的冲突也让他烦忧,后来奶娘出去住后,家里得到长久的平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再打破这种平和。 原想着袁心巧肯定会拒绝,没想到她把皮球踢回了自己,他一时没了言语,只劝奶娘先安心养好身体。 袁心巧面上说全听老爷的,出了那个门就让人去请三爷爷过来,周朗爹是个独苗,周朗有个妹妹原本是嫁在家门口,但是夫家全家进京,如今也不在身边,周家族里,只有个三爷爷和周朗爷爷是亲兄弟,还能说上几句话。 周三太爷在家荣养的年纪,寻常不出门,听说周朗的奶娘又想赖回周家,他拄着拐杖就往周家来,一进门也不让叫老爷或太太来,问了那嬷嬷在何处,径直就冲了过来。 周梅吃着丫环送过来的银耳盅,说,“在周府住着多好,这吃的用的,家里没法比,你经常见着老爷才有情面,老爷这次对大哥这么狠,就是因为娘太久没在跟前,说话都使不上劲。” “是我想离开周府回家的吗?”奶娘白眼瞟她,“太太容不下我呢。” “我看这次太太也没说什么。”周梅说,“老爷心里向着你,太太只能听老爷的。” 奶娘却没有女儿那么乐观,毕竟老爷还没爽快答应让她住下来。 周三太爷让人踢开门,奶娘一见是他立即站起来,“三太爷。” “好你个贼婆娘,周家花钱请你来照顾小少爷,你唬得小少爷认你做娘,一个下贱胚子也敢在家逞主人的威风。”周三太爷指着拐杖骂,“贼婆娘生的贼儿子,偷周家的家财,还要死赖着周家不放,你这些年从周朗身上搜刮的钱财,还抵不上你喂得那两年奶?” “你的奶是金子做的,那么金贵?” 周朗闻风赶来,看周三太爷骂的人直抖,担心他这么大年纪出什么意外,忙上来扶着,“三爷爷别动气,有话好好说。” “我能好好说吗?”周三太爷看见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糊涂啊你,那贼儿子偷了你的钱,你不肯处置他,还要留他的贼娘在家中?” “没说不处置,也没说要留在家中,但是奶娘养大我,我总要养她老。”周朗说。 “她养大的你?”周三太爷没忍住颤抖的手,给周朗头上一巴掌,“你把你爹娘置于何处?若不是你爹在外打拼,你能有这偌大的家财?你娘身体不好,拼命生下你和你妹妹,担心奶娘对你不上心,特许让她带着儿子在身边可以一起照顾。” “她拿着周家的钱财照顾你,在你心里,竟是她养大了你不成?她给你赚来了一粥一饭?” 周三太爷气的直抖,“贼婆娘,我要杀了这个贼婆娘,她不知足啊她,她拿了周家那么多钱财,还想让周家变成她那个下贱丈夫的周家。” “我若是让她成事,我怎么下去见我的老哥哥。” 周三太爷挥舞着拐杖要去打奶娘,奶娘和周梅惊呼着四处躲,周三太爷到底老了,一个收力不住,栽在地上,唬得周朗几乎魂飞魄散,赶紧找大夫。 奶娘和周梅互相看着,这状况不太好啊,你说三太爷这年纪,一栽栽过去了都有,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周梅拉拉奶娘的袖子,两人趁乱溜出了周家,奶娘回望,“那你大哥怎么办啊?” “只要老爷不要大哥的命,能放出来就成,总归还是你奶大的老爷,老爷不会对你不管的。”周梅说。现在就期盼周三太爷没事,要不然周家族人上门要娘陪命,老爷也抵抗不了,若是娘死了,她和大哥才是真完了。 周三太爷只是虚惊一场,就是摔了有些丢人,身体倒是没有哪里受伤,周朗坐在床前,“三爷爷要在我这受了伤,我可怎么交代啊?” “我自己来的,自己摔的,跟你有什么干系。”周三太爷说,“如今也只我能倚老卖老在你面前说这个话,旁人都只有顺着你的意思,连你老婆,正经的千金小姐,都不敢对一个奴仆出言,你还不知道错吗?” 周朗不语。 “你念旧情是好事,奶娘照顾你长大,你有钱,让她安稳度老不是难事,但你非要提高她的地位,将她当娘,她是你娘吗?她就是拿着周家的钱照顾你的仆人,她对你好是应当的,她拿了钱的。”周三太爷说,“你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你也有孩子,你自个想想,你自己儿子拿奶娘当娘,口口声声说是奶娘养大他的,荒不荒唐” “我小时候爹总不在家,娘经常生病,只奶娘一直陪着我,那不一样。”周朗说,“现如今我常常见孩子,太太对孩子也事事挂心,这里自然就没奶娘的事。” “你老婆也是让你吓的。否则怎么会断了奶就将奶娘送走,又另请人照顾。”周三太爷说,“这人相处久了有感情正常,但是也得分轻重啊,奶娘老实你养她老,谁都不会说什么,现在就是她不老实,她儿子也不老实,女儿也不老实。” “我方才进来看她们母女坐在那正经主子一般,边上有丫环伺候,吃的燕窝,你家要真的缺主子伺候,我住到你家来如何,我好歹还算你正经长辈,她们算个什么东西?”周三太爷说。 “三爷爷要愿意住到我家里,自然是极好的。”周朗笑说。 “你当我同你说笑呢?”周三太爷竖眉道。 “我知道。”周朗说,“其实我也明白,我对奶娘,对周曲无限制的好,反而是害了他们。” “周曲侵吞主家财产,我将他家翻了个干净,这亏空也补上了,便不让他受牢狱之灾,他是奴籍,我也不让他继续在周家伺候了,之后如何,随他自己,与我无关。” 周三太爷看他,“还是心软。” “奶娘在一日,你就要顾她一日,我问你,她后续因为儿子欠了钱遭了罪,你管是不管?”周三太爷问。“我知道他偷的钱不是一点半点,不然你也不会兴起来想办他。” “也不必把他家全抄了干净,真抄干净了一家子老小还是指望着你养,你只拿回来百分之八十,留下百分之二十让他妻小过活。”周三太爷盯着周朗说,“但周曲必须送进牢里,是流放服苦役也好,还是做几年牢也好,你手下不是这么一个管家,你要是轻放了他,旁人有样学样,你怎么办?” “奶娘奶了你,他总没奶你?”? 第一百章 甘家买新地 周家管家周曲侵吞主家财产八万余两,扭送官府,罚抄没家产,流放西北苦寒之地苦役十年。奶娘在县衙外哭晕了过去,她媳妇抱着婆婆面上哀戚,心里却知道,周家又送还回来一些钱,这是要拿周曲十年换他们一家安稳度日。 周曲入了牢,枫树村当日就三家族长进行了合议会,选了燕如今替代郑同苏成为枫树村的里正,去官衙换了名号,郑同苏失魂落魄,这些天他也没闲着,在村里窜门拉人情,许出去很多好处,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里正娘子,现在不是里正娘子了,郑娘子在家摔摔打打,“你说你有数,你有个什么数,为了当里正花了好些钱,这钱还没挣回来,里正的位置就丢了。” “你少说两句。”郑同苏郁闷的说,“没你当里正娘子的威风了?要不是你在外乱说乱占便宜的,咱们至于一个相帮的人都没有,都让你得罪完了。” “好啊,这会知道赖我,我得罪几个婆娘算什么事,谁家是婆娘做主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去捧周家的臭脚,周家转头就把你扔出来背锅,本家也让你得罪了,你说说周家的寡妇关你什么事,你上蹿下跳的,那钱能进了你口袋。”郑娘子说。 “也不全然是那个寡妇的事。”郑同苏说,“往日里周曲吹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周员外说处理就处理,半分情面都不留,我是被他连累了。” “周曲真贪了那么多?”郑娘子说,“八万余两?那得多少啊。” “有钱挣也得有命花,西南恶地能不能平安回来都另说。”郑同秋说,“少说他了,晦气,这些天咱们少去村里晃荡。” “那边屠户你还花钱请着呢。”郑娘子说,“你说你,花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甚?” “这个月的钱给了,你现在让他们走也不会退钱,由他们在。”郑同苏叹气,当里正的时候都没把甘屠户打下去,之后是更不可能了,以后躲着点他走,免得被他套了麻袋,打了闷棍。 甘屠户最近忙着上山打猎,甘大忙着砍柴,每日忙碌,等到养猪的找上门来请他去杀猪,他还有点没回过神来。“那些屠户不干了?” “他们技术不行,放个血都不利落,我懒得等他们,宁愿多花些钱来请你。”来人说,他们又没门路,只负责杀猪,不像甘屠户,他杀猪也买猪,一趟水弄完,方便的多。 “那行,明天我去你家找你。”甘屠户说。 “不在那场子搞?”来人问。 “不在那搞了。”甘屠户说,“等我腾出空来,再另找个地方,就不给外面旁人杀了,只杀自己买的猪。”甘屠户想甘二在府城的酒楼离码头不远,他每日在别处也是要买猪,不如他杀了送过去,路程也差不多。 甘屠户早有盘算,闲来无事就在江阳附近转悠,最后才定下一个地方,是离东码头百来步的,也靠着河,现在虽然是杂木丛生,但是他下去探过,底下底是平的,他去衙门说想买河边一块空地,县吏去禀告县丞,县丞见是出了城的荒地,没什么油水,就打发县吏去,自个不去。 这正合了甘屠户和县吏的意,县吏点了一二皂衣跟他去,“甘老丈,你这新屋还没落成,就又要买地了?日子过的可真兴旺啊。”县吏说。 “大人说笑了。”甘屠户说,从他买下如意坊的房子开始,就是和这个县吏打交代,交情喂的足足的一切都好说。这县令三年一换的,真不如巴结这世代都在衙门里做事的人。所以虽然县吏没有官身,甘屠户也会称一句大人。 到了地方,那真是前后都荒无人烟,县吏笑说,“你这地方就是用了,也没人找你麻烦,何必还来县衙买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花钱买个安心。”甘屠户说,“我买这也不是为了住人,就是做个杀猪地方,这肉供到府城去,靠着水路方便。” “那你还要修个码头?”县吏问,“这荒地好买,码头不好开,码头虽然是衙门开的,码头附近的地可和荒地不是一个价。何况你这离东码头不是很远,人家地主也不乐意。” “我这不开码头,只是我私人的船在这靠,没关系。”甘屠户说,“只是我家的船迎来送往,外人的船不让靠,我也不修什么码头,就立根木桩子在这好栓船。” “如此应该没问题。”县吏说,他让皂衣丈量了地方,其实也不仔细,毕竟也不好下到下面密林里算,就在边上数了步,最后算成十亩荒地,在土地边上做了记号。 回城甘屠户请县吏和皂衣到酒楼喝酒,席上吃的烤猪蹄都夸好吃,甘屠户让厨房又多做了三份,吃完饭再一个人带一份回去给家里人,一趟差事大家都十分满足。 “明日就能造好文书,你带上钱过来就是。”县吏说。 “那就劳烦您多费心,等杀猪坪弄好,再请你过来喝酒。”甘屠户说。 周行风很喜欢吃甘家做的点心,甘厚理是注意不到这个细节也想不到和家里说的,但是甘家知道自己孩子食性,原本就为了七郎的室友多准备了些,再一问都吃了干净,就知道七郎的室友应当喜欢这一口。 下次送来的量就更多了。 岩松起初以为是少爷不想让甘少爷难堪,才会对他家中食物表现的十分感兴趣,那炒的发黑的栗子也往嘴里塞,哪里还有半分在家里挑剔难伺候的模样。 但是后来吃了一次,他就发现,别看这东西不起眼,是还挺好吃的,是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少爷不是贪嘴之人,能多吃几口可见是很喜欢了,某次甘家大哥来的时候,他就期期艾艾的靠过去说上次送的炒栗子和栗子饼少爷很喜欢吃,不知道做法难不难,他想着大少爷想吃的时候他也能做出来。 “做法应当是不难。”甘博理说,“只是这是阿婆做的,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做,等我回去问问他,明日再来告诉你。” “若是为难就当我没说。”岩松摆手说,“这开口问人家要菜谱挺不合适的。” “你和你家少爷,对我弟弟多有照顾,就为了这,把食谱告诉你也没什么。”甘博理说,“原先担心七郎年纪小,又不喜争,在书院被人欺负,多亏了你们,家里安心了不少,但是两家地位悬殊,也不好亲自上门道谢,能在小处上回报一二,全家都很开心。”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岩松说,“这大人论大人的,我家少爷和甘少爷一见如故,是要做知己好友,日后一同进京赶考的,我要是能伺候出两个进士公,那就光宗耀祖了。” “借你吉言。”甘博理笑说,他见岩松为人说话,不像一般的仆人,狗仗人势,心里对他亲近了一二,“大少爷还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我让阿婆做来给大少爷改改口味,原本想着要给七郎送饭的,结果七郎天天蹭你们家的饭。” “我家少爷挺挑嘴的。”岩松为难说,“就现在这个厨子,都是筛选了好几个才勉强留下的。”? 第一百零一章 阿婆的溺爱 岩松的话转告给刘三娘,刘三娘不以为意,什么孩子挑嘴,她养着十二个孩子,她就没见过挑嘴的孩子。不过呢孩子爱吃什么刘三娘就给他们做什么,孩子想挑嘴也挺难。甘家吃饭最少要弄七八个菜式,寻常人图省事,不年不节的,甭管多少人吃饭,都是两个菜齐活。 小孩嘛,无非喜欢吃香的甜的,口感不喜欢太硬的,再有就是有的小孩心细,要清楚的肉是肉,菜是菜的才肯吃,只要模糊一点他分不清是什么东西,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他就是不吃的。 甘博理三天后再去书院,刘三娘就琢磨着那天菜单,到时候给他们做了一个蜜烧方肉,上好的五花肉切成方块大,猪皮先涂上蜜和酱油过油炸,然后放在土瓮里放水酱油和香料焖煮,煮上大半日,那肉看着还四四方方的,放进嘴里一吸就化了。 再来个天麻炖鸽子,鸽子得提前定,不然没有,只能天麻炖鸡了,一般小孩不喜欢吃药膳,觉得有股味,但是刘三娘有她的办法,天麻先泡再蒸,味道就很淡了,切片和鸽子炖的时候再来一点胡椒粉,淋一点香醋,炖着的汤没有酸味,只有香味。 再来一个豆腐酿肉,这也是刘三娘某天炸豆腐时突然想到的菜式,这豆腐炸空了,往里一掏就是一个小口袋,豆腐和肉煮味道好,剁了肉末塞进油豆腐里,再用红烧的手法这么一烧,当天出来就广受好评,唐钱儿立即就说酒楼里要上这个菜,名字都想好了,叫金包肚。 其余就没有什么了,再做些栗子饼,再糖炒些栗子送过去,她把作法仔细教给了甘博理,让他去教那个杂役,“人家照顾七郎,咱们也没个表示,这个糖炒栗子本就是个吃着玩的,你告诉他,他要是想学做菜,寻一天到家来,我教他。” “阿婆你还想收个男徒弟啊。”甘博理笑说。 “我又没说我这厨艺只能教小娘子,你们兄弟是都没兴趣,若是你们想学,我也是可以教的。”刘三娘笑说,“也不算收他做弟子,点拨几句,毕竟承了人家的好,送别的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又心疼,也就这手艺还拿得出手,他要看的上就送他了。” 甘屠户等文书下来了才在家里说他在城郊河畔买了十亩荒地,让甘大明日就不要去山里砍柴了,和他去把地规整出来,大郎,三郎,四郎也跟着一起去。 “在那个地方买荒地做甚?离大路又远,没什么人往那边走。”刘三娘说。 “咱们先前一直在村口的坪上杀猪,主要也是帮别人杀,别人不要咱,咱就得走,现弄出一块空地来,是咱们自己的杀猪坪,不用担心别人赶。”甘屠户说。 “你杀猪要那么大的地方?”刘三娘问。 “一次性就弄好了,省的后面摸摸索索。”甘屠户说,“日后咱们就是收猪来卖,给自家杀猪就没有动刀钱了,反正是算在里头,你收买多少,卖多少,剩下的就是你挣的。”甘屠户看着甘大说,“家里就我们两个屠户,你看你干不干?” “我当然干。”甘大说,“我就跟着爹,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爹给我多少钱,我就多少钱。”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挨着河,你弟弟的酒楼在府城也是靠着码头,咱们每日杀猪,给他把肉送过去,他反正每日是要采购肉的,买谁不是买,为什么不能买自己家的。”甘屠户说,“送两个酒楼,再一个菜店,每日杀两三头猪,再有牛羊等,养家糊口应该是可以的。” “不止送这么多呢。”甘博理说,“我之前想的一个事就是给江阳城里送菜肉,他们要采购,我们可以送货,我这货齐,他不用找很多家,只找我一个就行了。” “你这又是什么主意?挑着菜肉卖的货郎?”甘大问,“这主意也不咋地啊。” “不是挑着卖,而是他要什么,我就送什么过去。”甘博理说,“他要什么我给他准备什么,每天固定时间送过去。” 甘大还要开口,甘屠户制止了他,“这事情不做,只停留在口头,那谁也说不好他是不是一个好事情,你既然这么想了,不管如何,先去做,做着就知道这条路走不走的通。” 甘博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荒地的树木一天就砍伐干净了,用驴车拖回去等晒干了再砍就是柴火,甘屠户在荒地里丈量着盘算分区,甘明理躺在地上只哈气,上次进山砍柴起茧的地方好了,现在再磨,只有一种钝钝的感觉,不像上次那么火烧火燎的痛。 “累了。”甘博理看着弟弟说,“还是在学堂好?” “学堂是轻松些,但是现在这样能替家里做些事,也挺好。”甘明理说。 “明日起你就跟着我去别的村收菜,给娘送卤菜,还要去白鹤书院看小七,这些事日后都要交给你。”甘博理说。 “放心大哥,我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来的,你只管放心往前冲,家里有我。”甘明理说。 甘博理捏捏他稚嫩的肩膀,“倒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家里阿爷,爹都是能干的,咱们能帮把手就可以了,还不指望我们挑大梁。” “大哥,你说我要是一辈子都想不出自己想做什么事怎么办?”甘明理问,大哥有主意,二哥有主意,他是三哥,他真没主意啊。 “主意又不是必须每个人都有。”甘博理笑说,“再说了人什么时候主意都不晚,就算真的没主意也能过好这一生的。”你看爹,他一辈子有什么主意,不是听阿爷的就是听娘的,那过的也不差呀。 甘博理带着甘明理去白鹤书院送东西,中午吃饱了,倒是不会被后面传来的香味勾了魂,到了书院甘厚理不在,岩松在外等着呢,“今天先生留堂了,现在还没下课,只能我先出来替甘少爷拿这些东西。” “给你也是一样的,他又不黏人,想着见哥哥们,出来还嫌浪费时间少看两页书呢。”甘博理笑说,“这是阿婆做的几样家常小菜,晚上跟周少爷一起吃吃看,这是糖炒栗子的做法,你识字的。”甘博理拿出一张纸来,他怕复述不明白,干脆写在纸上。 “认识的,照顾我们少爷,不识字可不行。”岩松点头,接过纸说,“这多不好意思啊,你就说两句我死命记住,还有方子,这太正式了。” “这不算什么,我阿婆说炒栗子不是个正经菜,你要真的感兴趣,哪天到家里问问阿婆,阿婆教你几招。”甘博理说。 “那不能这么厚脸皮呢。”岩松笑说。? 第一百零二章 甘大郎的生意 岩松不觉得少爷会吃甘家的菜,只不过这甘家的菜连锅带炉子的实在香的很,连他都忍不住直咽口水,三大锅看着分量也不小,甘少爷吃不完的话,他应该能吃上一些。 这菜放在砂锅里,下面架着小炭炉,瞧着热乎乎的也不用再热,岩松估摸着时间,看到少爷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了,才把厨子做的饭菜摆出来,摆盘精致,荤素搭配,炒栗子和栗子饼也摆上。 周行风还在和甘厚理讨论课上一条争论,走到地了都没发现,岩松送上热毛巾擦手,“少爷饿了,快吃饭。” “今日做的什么菜,怎么这么香?”周行风说。 甘厚理看到熟悉的砂锅火炉就说,“我大哥今日来了吗?” “是今日来的,来的时候甘少爷还没下课,我就去拿了,桌上这三个说是阿婆做的家常小菜,还有换洗衣物和纸墨我已经放在甘少爷的衣柜书桌上。”甘厚理虽然要他别喊少爷,但是他喊周行风少爷,再喊他七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还是喊甘少爷。 “多谢你。”甘厚理说,“我都忘记今天是大哥该来的日子,要不是你,大哥就要白跑一趟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岩松说,你不记得今天是和你大哥约好的日子正常,因为今天是我和你大哥约好的。 岩松把三个砂锅盖拿掉,里头的菜还在咕咚咕咚的冒着小泡,“先来一碗汤,这个汤喝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甘厚理给周行风介绍说。 岩松刚想说这里头放了天麻片和枸杞,一看就是药膳菜,少爷不喜欢的,就看见周行风点头,推碗示意舀汤。 岩松特意小小的舀一碗,没想到周行风喝了一口后眉毛一挑,让再舀一碗,“这汤鲜美,没有药味。” “阿婆做的没有药味,这个汤要是春天喝,再撒点绿叶菜下去,也十分可口。”甘厚理说,“现在又不加菜,岩松把砂锅都端到桌子上,炭炉撤下去,不好夹菜呢。” 甘厚理吃饭自理,周行风自小就是有人伺候用餐的,没自己夹过菜,开始吃饭的时候,岩松给他布菜,甘厚理就要岩松坐下来一起吃,周行风倒是没什么不可以,但是岩松自己不敢,后来就是岩松把餐桌布置好,就在一旁待着,等吃完饭再过来收拾。 甘厚理在书院吃到阿婆的菜,心里有了思乡之情,眼眶微酸,化思念为食欲,周行风也对甘家的菜十分青睐,两个人就着三盆菜吃光了米饭,菜都吃的差不多,肚子也撑圆了,摊在椅子上出神。 “少爷和甘少爷吃的比平时多,要不要下来走动一下,免得积食。”岩松说。 “你阿婆做的菜真好吃。”周行风说,“我家这个厨子还说是名厨呢,我觉得不如你阿婆做的好吃。” “我阿婆做的菜也是要在酒楼卖的。”甘厚理慢慢说,“你家厨子不同,你每日吃的饭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多少天都不能重复菜,我阿婆做饭是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你要喜欢吃天天吃都可以。” “阿婆是个很好的阿婆。”周行风说。 甘厚理点头,他吃的有些太饱了,好困啊,想睡觉。 甘博理从鳝鱼池仔细挑选出十斤头粗体壮的鳝鱼去周员外府上找郭管家,听通禀好像是升大管家了,于是一见面先恭喜大管家得偿所愿。 周曲事发入狱,蔡银拿出的证据一看就是早准备好的,老爷不喜,找个由头发到外面做账房,只剩了他一个又是老资历就顺理成章的当了大管家,喜得他爹在家喝酒,改名,不改名了,谁说叫郭二就不能当大管家,这不就当上了。 “好小子。”郭管家看他说,“又送鳝鱼过来了。” “是呢。”甘博理说,“旁家要不要这么好的鳝鱼,大管家你看,这鳝鱼个顶个的大,一条近一斤呢。” “嗯,看着是还不错。”郭管家说,“那还按中秋的价?” “这十斤无价。”甘博理笑说,“就当是贺大管家了。” “小子你是无事献殷勤啊。”郭管家看着他笑说,“你先说说你什么事?能办我就收下这贺礼,不能办,咱们还是按价算。” “也不是什么为难事。”甘博理说,“我现在这般大了,又不愿意跟着我爹杀猪,总要另寻个活计,思来想去,觉得我家肉也有,菜也有,就想当个供货商,给员外府供菜呢。”甘博理说,“大管家放心,我甘家做人做事你尽可以去打听,绝对物超所值,不做那以次充好的事。” “就这?”郭管家说,“这算什么事呢,那你明日就送过来,菜肉各二十斤,你看着配。” “你弟弟和我家大少爷是同窗,这点面子这点事算什么。”郭管家说。就当是讨好大少爷了。 “大管家,这我找你,是我们的事,我们论我们的,不论其他。”甘博理说,“我也不是冲着我弟弟和大少爷是同窗来的,否则我怎么好意思上门,这不是丢我弟弟的脸吗?” “哈,那你是要正经同我做生意?”郭管家说,“那你那菜价几何,肉价几何,能保量吗?周府每日固定开支肉要三十斤,其中猪,羊,牛各十,禽类四只,活鱼要十条,再有菜不拘种类最少要四十斤,像你这样的鳝鱼,那是多多益善,因为我们老爷喜欢吃这个。” “若是碰上宴席,那就要的更多了,都是百来斤往上走,你供的上吗?” “我娘在江阳县城开了一个菜店,这些都是在卖的,每日也不止卖这个数。”甘博理笑说,“你要这么多东西,少说也要两三家供,多了四五家都要,这不麻烦吗?” “你每日所需东西和数量先一天告诉我,第二天我送到厨房来,一手货来一手钱,你能省不少心。”甘博理说,“我自家屠户,猪牛羊这些肉都是基本的,禽类目前只有家里养的,但是我能去收菜就能收这些东西来,至于鳝鱼,江阳城里谁都不能保证按时按量的给你供鳝鱼,但是我能。” “小子,先不要吹牛皮。虽然我知道你这鳝鱼确实不错,但你价开的也不低。”郭管家说。 “那也是我的鳝鱼值这个价。其实菜价是最基本的,稍微去街上问几句就都知道,你要往高了要就会翻天。”甘博理说,“我按市价给你,保证是好货,任谁看了都不会对这个价钱有异议,我再有卖有送这不就成了。” “你稍等,我去问了厨房。”郭管家说,“你先送两天我看看,若是好,这门生意再谈,若是不好,那就没必要谈了。”? 第一百零三章 吃人嘴短的周少爷 郭管家一开始也不敢全部交给甘博理采购,问了厨房,分了一半的量让他送来,余下的还是之前的商贩送。 这要放在以前,其实不好动,府里采买那是肥差,能往府里货的商户都是和管家亲如一家,没门道都送不进来。 因着周曲倒台,之前合作的商户惴惴不安,忙着讨好郭管家,但是这时正在风头上,郭管家也是按兵不动,不收他们的好处,只让他们继续送着,但是他心里想着还是要换成自己人。 甘博理这时候找上门来也是正好碰上时候了,晚了他自己找到合适的了,那甘博理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用。 甘博理收到第一批订单,在心里也是反复琢磨,大部分是家里就有的,他只要同他娘打个招呼额外留着,还有两样东西是平常不卖要自己去寻,不过甘博理自打心里想要弄这个事,江阳大大小小的商户他也都去打听过了,哪里有卖,卖价如何他都知道。 就去旁人家采购来了,放在家中,等到明日一起送过去,买的一沓黄叶纸,裁成一样大小,甘博理把日期,还有品类,金额写上,具体数量等到明天到周家过称后再说,一样的内容写两张,到时候一人一张,他虽说着当日结钱,但是阿翁说做长期生意都有个账期,不是一日一结的,只临时的突发的才会现结。 所以甘博理做这个实际是有成本的,他家的肉菜他也不能白拿,也是要跟她娘结钱的。他收上来给的是现钱,送去周府却是要等账期才能结账。 甘屠户点他这点也是告诉他这是风险,但是甘博理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做得,世上哪有无本买卖,他卖鳝鱼还是存了一点本钱,最开始要贴补的也就是外面采购的那部分,家里的钱可以缓缓等到和周家结了账再给也行。 甘博理算着出入的利润,还要考虑到给郭管家的油水,他这也是做转手贩子,别人图他个方便,他就挣点跑腿费,不过利润虽薄,若是量起来了,还是有赚头。 甘博理点了油灯对第一次生意无比重视,岩松看着来给甘少爷送东西的甘明理问,“怎么不是大哥来了。” “大哥另有事,现在就归我来跑腿。”甘明理说,“你有什么事同我说是一样的,可是七郎在学院里有什么事?”大哥说了,要问七郎在学院怎么样直接问岩松更快,七郎只会说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 “甘少爷一切都好。”岩松颇为不好意思的说,“就是甘大哥上次不是送了一些家里人做的菜,甘少爷吃了喜欢,最近吃饭都不怎么香了。” “七郎想家里菜是吗?”甘明理说,“那好办,明日我再过来。对了,你喜欢吃什么?我让阿婆多做些过来。” “不用考虑我。”岩松忙摆手说,“就是要比上次那量再少一点,上次送过来的,两位少爷都吃撑了,半夜都没睡着。” “行,我知道了。”甘明理说,“那你家少爷有什么忌口不吃的吗?” “这个我不好说,往常在家里不曾吃过的东西,少爷和甘少爷吃的也挺香。”岩松说,“就照着甘少爷的习惯来,我看我家少爷和甘少爷能吃到一块去。” 甘明理回去将话转给刘三娘说,“明日下去再去给七郎送饭菜,我就说嘛,外面的菜哪有家里的香,像七郎这样不好吃的人,也想家里的菜呢。” “所以上次我做的三大盆他们两个一餐就吃完了?”刘三娘称奇道,“我给的量便是五六个人吃都够了。” “所以撑的两个小傻子到半夜都没睡着。”甘明理笑说,“原来员外家的大少爷,也同八郎一样,吃着好吃的就不知道停嘴。” 想吃家里菜还不是一句话,刘三娘原本还想着要天天送饭菜的,这躲懒了几个月,这不得好好表现,周老爷喜欢吃鳝鱼是出了名的,刘三娘也不知道周少爷喜不喜欢吃,做了一份小的炒鳝段,鳝段和佐料下锅炒个七八下就捞出锅,放在炭火砂锅上,撒一点黄酒焖着,等到要吃的时候就刚刚好,不会老。 甘厚理是不吃鳝鱼的,就另外煮了鲫鱼汤,甘十一说油豆腐吸饱了汤好吃,刘三娘就往鱼汤里放了些油豆腐,鲫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撒上点胡椒,喝完身子暖暖的。 再有一个干菜炖五花肉,五花肉切厚片,先将油脂煸出来一点再放大料酱油炒香,放入干菜后再加水没过菜肉,炖上两个时辰,这样做的出来的干菜软韧进味比肉还好吃,家里中午也吃的这个,甘小棠就菜吃了两碗饭。 甘厚理下课回到宿舍,又见到眼熟的小炉子,“我大哥又送菜过来了。” “是呢。”岩松说,“我说不用送那么多来,结果又是三大碗。” 他揭开盖子后看,分量还是比上次少了些,岩松把三份菜挪近了方便他们夹,家里厨子送来的菜放在外围,就是个陪衬。 “我不吃鳝鱼。”甘厚理说。“你吃吗?” “我还蛮喜欢吃的。”周行风说,他看着岩松,“你和人家说的?”怎么还点上菜了? “少爷冤枉,我可没说。”岩松忙解释说,“老爷喜欢吃鳝鱼也不是什么秘密,也许人家觉得老爷喜欢,少爷肯定也喜欢,就做了。我看这一碟没多少,正正好一人份。” “你不要提无礼的要求。”周行风说。 “我这不是看着少爷挺喜欢的。”家里菜可从未见你有过喜好,岩松说,“甘大哥还说若是我想学就去家里跟阿婆学,我还觉得不好意思。” 周行风吃着甘家阿婆做的菜确实比家中厨子做的好些,主要是更合他的口味,鳝鱼炒的他喜欢,这干菜炖肉他也喜欢,他先前还觉得不要提无理的要求,不能把小七阿婆当自家厨子,吃完后摸着肚皮想,“你要是想学,去学学也没什么坏处,这拜师礼我给你出。” “学了以后也不要到处张扬,就是做给我吃就够了。”周行风说,他想的比较远,他和小七日后都是要进京赶考,以后还要去一个地方当官的,岩松要是学了阿婆的手艺,日后想念家乡时也能尝尝家乡味,一解思乡情。? 第一百零四章 生意不好做 甘屠户的荒地弄得很快,第一天和儿子孙子把树木砍了干净,余下野草树杈就一把火烧了,再来就请人将地夯平,人手材料都是现成的,就从他新家把工人拉过来耗费一天就弄成了。 靠河边垒了两个宽大的石台,杀猪台就做好了,再垒两个宽大的土灶,上面可以烧水,靠路口这边修一个长长的棚子,分栏,这还没来得及杀的猪牛羊就赶到棚子里关着,不让满地乱跑。 杀猪台和土灶垒好的时候,甘屠户和甘大就开工了,动刀前还请了关公像,两人上香磕头,然后才开始动刀,第一天杀了三头猪,一头羊,杀完后甘屠户把送到府城的肉解出来,肉是肉,骨头是骨头,由船夫送到府城去,起初几次甘博理要跟着一起去,是直接包下了船夫的船,每天早上送一趟,余下时间不管。甘大则把酒楼和菜店的肉分出来,送到县城,剩下不好卖的内脏要带回去给刘三娘处理做卤菜,就由甘明理送回去。 弄完肉了,再来规整杀猪坪,甘屠户的设想里这坪里还要建几个棚子休息,再建几个仓库,地下还要挖地窖,冬天河水结冰的时候就取冰到地窖里,成了冰窖就好保存东西。 原先家里两辆车,一辆车是定点县城到家,另一辆车是灵活运用,甘博理赶着他去别的地方收菜,上午去送卤菜,下午再去给七郎送饭菜,现在多了一个地方,又多了一个人,就觉出不足来。 “再定一个手推车。”甘屠户说,“正好咱们那个坪到大道上还没踩出路来,你推着车多走几趟,把路压出来。” “等咱们搬回县城住了,离这就近了,不用坐车。”甘屠户说。新房子已经建好,现在在装门窗,等到家具送进去,就可以进去搞卫生,等到二郎回来就可以搬家了,这样算也就一个多月时间。 先克服克服,不买车。这牲畜是大件,摆在明处谁都看的见,甘屠户一向觉得财不外露,今年弄得新房子已经是很大的阵仗,又买车,一家摆出去有三个驴车,太张扬了。 甘博理给周家送了菜后也没闲着,出了周家门,顺着那一条街挨家挨户的敲门介绍,周家附近住的也都是官身富户,或者是家里出过功名的清贵人家,敲门求见的都是管家,最不济也是管事娘子,听甘博理说要自叙来意,有的是不感兴趣,说完就把门甩上,有的是上下打量,说先送过来看看,我试上一两个月觉得好再说,想当然这试一两个月是不给钱的,甘博理笑说可以先试上一两天,我送货来都有价钱数目,上面按着两方手印,到月底结账。那管家就翻着白眼说,“一个卖菜的还要手印结账?我才没有时间陪你在这玩家家酒,你要想做生意就先送,送到我满意了这生意就做成了。” 甘博理虽想好和这些人打交道,好处是避免不了的,但是这直来直去的要,他还是觉得受不了。 他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什么平白无故要送给你。 后去的一家门房听说要找管家愣了下,“我家没管家。” “管事娘子也行。”甘博理说,他年纪小,管事娘子一般也不年轻了,就这么求见也不妨碍。 “管事娘子也没有。”门房说,“我家是老太太管事。” 甘博理心一横,“那我求见下老太太。” 没想到门房还真替他通传了,还真把他领进去见老太太了,说是老太太,也不是十分老,四十岁出头,穿着绛紫衣裙戴着抹额,不怒自威,甘博理捏紧拳头给自己鼓鼓劲,然后才说了来意。 没想到老太太问了他菜几许,肉价几许,几时送,如何结账,听到甘博理说完后点头,“如此变好,你明日就替我家来送菜,我也懒得积累账单一月一结,当天送来,我当天就给你结了。” 老太太说,“我家人口简单,上下拢共八口人,喜欢吃鱼,吃菜,肉倒是还好,有一点就行,不吃禽类,鸡蛋每日要食四个,你看着安排,若是哪天有特殊要求了,在你来的时候我会同你说。” 甘博理实在没想到第一个正式的订单来的这样快,他微微张嘴,“太太这就订下了,就没有旁的想问的了。” 老太太看他一眼,“我想知道的已经问了,你的价钱和市价差不多,但是你能送上门来,余下的问题等你送来就知道了,再说你我钱货两讫,就是上当受骗也不过是一日的菜钱。” “太太如此信任我,我必会安安稳稳的送到,不让太太后悔的。”甘博理喊说。 出去后甘博理你问门房,家里平日里吃的最多的菜是什么,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门房也是老实,“家里就老太太带着太太,少爷,下人有老太太的陪房,伺候太太的丫环和伺候少爷的小厮,余下就是我和老婆子,老婆子帮着在厨房打下手和做我们的饭,老太太,太太和少爷的饭归老太太的陪房做。” “那往常菜归谁买啊?”甘博理问。 “往常是太太的丫环出去买,但是上次去买菜的时候被街上人调戏了,现在不敢去,都是老太太的陪房去买的。”门房说,“你要能每天送菜来,还真是帮大忙了,这家是寡妇门头,不好多出门的。” 甘博理心想原来是这样,但是后一想,这不正是他想做这个事的由头吗,总有人不方便或是不喜欢天天出去买菜的,他这样送货上门正好解了人家的烦恼。 不过这样的人家现在看来还是少,他还是要继续碰壁,不过年轻人乐观,被拒绝了也不恼,叹口气继续敲下一户门就是。 天气逐渐转凉,刘三娘就忧心着新家的事,这住到枫树村已经整一年了,不会还要在枫树村过年,刘三娘没在枫树村过过年,心里还是想着能在新家过年就好。 甘明理下午收了菜回来,“阿婆,我去的那个村子他们说明天取藕,问我们要不要,什么价收。” “藕当然要了,他们取出来多少,我们就都要了。”刘三娘说,“明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先尝尝他们的藕好不好,你也不会说价。” 到了第二天,甘小棠听说阿婆要出去,立马就收拾妥当挎着她的小挎包撵着刘三娘寸步不离,“好个伶俐耳朵,听到阿婆要出去,也想跟着去是不是?”刘三娘摸着她的耳朵说,“阿婆去有正事呢。” “我保证乖乖的。”甘小棠举起发誓手放在眉边,“十二也乖乖的。”? 第一百零五章 新藕 刘三娘是个宠孩子的,只思虑了一下就把两人抱上马车,一行人去了甘明理收菜的村子,这个村子离枫树村有五里地,不算特别远,里头也有不少人家是和枫树村连着亲的,今日要挖的藕在河边,他们村沿河有一里多二里长的荷花带,所以叫荷花村。 虽是深秋初冬的季节,但是要下河摸藕的人都只穿着薄薄衣衫,还在今日日头还不错,太阳照着暖烘烘的,再动一动,也没那么冷。河边除了刘三娘,还有别处的人,都知道荷花村今日挖藕,过来买藕的。 刘三娘先还想看下藕好不好,现在也不说了,找到之前供菜的人家就问这藕怎么收,这河藕是村里的共产,挖出来后统一由里正卖,卖的钱村里家家有份,下河摸藕的另得一份辛苦钱。刘三娘就让她牵线找里正说下,她要的多呢。 里正是知道甘家在村里收菜,刘三娘说要买藕他笑说好说,刘三娘看着他也笑,“那里正给个实诚价。” “我们村里卖藕本就不贵,你们拉到城里,立时就能在这价上多卖四五文一斤。”里正说,“你若是要的多,一百斤以上我可以给再你少一文,但是有一点我想你先答应我。” “不是什么为难事,你看你在咱们村收菜也收了一阵,对这个菜的品质和价格都还满意。”里正说。“村里人原先只开了够自己家吃的菜土,明年想多开一两块菜土,这多种出来的菜得有地方要啊。” 刘三娘说,“两个村离的这么近,当初为什么来你们村收菜,想来里正也清楚,我倒是恨不得都在你这采购,但是我家毕竟是枫树村的人,自己村里的菜都收不过来呢,我也不知道你这多种能多种出来多少,我怕没那么个肚子吃下。” “当初你家大郎来村里收购的时候就说了,我们村种的菜和你们村种的不一样,明年我们也依旧种这些菜,不和你们村相冲。”里正说。“这地里刨食难,能得一文是一文。” “你这么为村名着想,荷花村的人可真是好福气。”刘三娘说。“我现在不能给你保证什么,这事我还得回去跟当家的商量,但是我能保证一句,甘家不会断了在荷花村的采购,或多或少,总要来买点。” 里正说好。 刘三娘和里正说话的时候,甘明理就带着甘十一甘十二到河边上去看人挖藕,河边上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河面上只一些残荷败枝,甘小棠抬眼看不到边,“这么多荷花,夏天的时候该多好看啊。” “是哦。我还没看过呢。”甘明理说,“明年这个时候我带你们来这看荷花。” “三哥,这条河和我们村的那条河是一条河吗?”甘小棠问,为什么他们村的河边就没有荷花。 “这条河和你们那条河可不是一条河。”旁边有人听见就笑说,“上游一样,流向也不一样。” “再说咱们村的荷花是早几代人撒的荷花种子,一年一年蔓延了这么大一片,可不是河水里带着来的。” 甘小棠扯甘明理的袖子说,“那咱们村那条河里撒荷花种子,也能有这么长的荷花吗?” “那等三哥挣钱了,三哥就买荷花种子扔到河里,就有这么长的荷花了。”甘明理说。 旁人听见就哈哈大笑。“小子好大的口气,你们村河边也有荷花,不过零散三两株,成不了气候,你可知道要养的一片这么大的荷花要费多少种子费多少金钱?等你有钱种下这么一大片荷花,小娘子都要做祖母咯。” “做祖母了也是我的妹妹,三哥慢慢给你种,总能种出来的。”甘明理说。 甘小棠点头,“养一两株在水缸里我也喜欢。” 新挖上来的藕,用水冲洗干净掰断就能吃,旁人觉得小娘子可爱,掰了一截藕来给她吃,甘小棠又让甘明理掰成三份,三人分着吃了,脆生生的藕,淡淡的甜,还有扯不断理还乱的藕丝,甘小棠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和三哥十二在河边上就着挖藕人面沾泥水的笑容吃的藕,格外印象深刻,每到初冬新藕的时候就要拿出来说一说。 刘三娘最后订下了两百斤藕,自己先拉五十斤走,余下的再分三次来拿,里正卖新藕要十二文一斤,刘三娘要了两百斤,少两文就是十文,回去的车上甘明理说,“城里现在新下的藕要卖十八,二十文一斤呢,这一进一出,咱们对半赚了。” “你娘不会同意卖那么贵的。”刘三娘说,“对了,明日要你大哥去问下二叔,府城藕卖多少钱一斤,若是能卖到二十五文一斤,咱们就拉到府城去卖,反正船装的下。” “那赚的更多了。”甘明理说。 邹小戏回来问了藕的进价,拿钱给了刘三娘,她打了水来洗藕,只洗明日要卖的,不卖的藕依旧让泥巴裹着,浸在水盆里再放到阴凉处,能保存月余。 甘明理还惦记刘三娘说的,就去问邹小戏这藕她准备卖多少钱,“卖十六文一斤。”邹小戏说,“每人只能买两节,不能买多了。” “人家连泥带水的都要卖十八文,你这清洗的干干净净,怎么还只卖十六文啊?”甘明理不明白。 “荷花村的藕挖出来,又不是只有咱们卖,明日城里藕价就会下来,咱们没必要争那一两文,反而咱们开口就是实在价,给别人留下印象,就知道咱们做生意不玩虚的。”邹小戏是想要这藕当个吸引人,每人限购两节,想要多买就按照二十文一斤买。 甘明理不理解,他去跟大哥说,大哥却说娘想的挺对的,就是要这明白的差价才能让人明白甘家菜铺是优惠的,等到日复一日加重这种这个念头,就再不会去别处买菜了。 “那大哥,你给你的客户们送藕算多少钱一斤?”甘明理问。甘博理给周家送了半个月菜后,郭管家终于松口,给了他订单,还有最开始老太太那家,他是用心给人家配的,一开始配有五种蔬菜,两种鱼,猪瘦肉牛肉各一斤,再有雷打不动的鸡蛋,等后来摸透了老太太家用餐的喜好,就改成三种少且精蔬菜,每次只送一种鱼,但要足两斤,门房说他们吃饭不讲究菜,咸一些有些油水下饭又顶饿,就加两种酱菜,一斤五花肉,鸡蛋不是每天都送,一次送足十天的蛋,等第八天送的时候再问下鸡蛋的剩余数量,调整下次送的数量。 老太太对他的菜十分满意,每日钱给的痛快不说,偶尔去送菜的时候家里有什么点心也会送给甘博理吃,还给他介绍生意。 因为老太太的推荐,附近两家也在他这定菜,那两家要的量多些,甘博理每日早上去府城送了肉,回来就送这四户人的菜,菜肉加起来也有百来斤,基本送菜的时候就知道明天的菜式,下午再去准备菜,一天安排也是满满当当。 “我算十八文一斤。”甘博理说。“周员外家算二十文一斤。”周员外那还要算着给郭管家的油水呢,再说二十文一斤也是市价,他也没卖贵,给周家的菜肉都是仔细挑选过的,样子齐整,个头大,多卖这一点他不亏心。 想当初郭管家迟迟不肯应声时,他还请周家的杂役吃过卤菜呢,杂役去厨房替他打听,说厨房人对他送的菜十分满意,第一天就让郭管家全部换成你送的菜呢。? 第一百零六章 桂花糖藕 新挖的藕自然是要做桂花糯米藕吃的,糯米前一天泡好的,粒粒发胀到两倍大,和干桂花搅合一起塞进藕里,放进水里煮一个小时,直到藕变红捞出,另起一锅糖水,将藕放到糖水里煮,小火慢煮,边煮边要舀糖水浇在藕身上。 煮好了就出锅放凉,等要吃的时候再切薄片摆好,用桂花蜜勾个薄薄的芡淋上去,好看好闻好吃。 刘三娘顺便教两个徒弟,一上午做了几十节桂花糖藕,好在天气冷了,可以收着慢慢吃,还让燕婉带些回家吃,唐小雯看她兴高采烈拿着自己做的藕回去,就有点郁闷,在甘家住了有好几个月了,她也有点想娘了。 刘三娘看在眼里,就要唐小雯准备点自己做的糖藕,甘明理进城的时候可以送到唐家去,让你阿翁阿婆也尝尝。 唐小雯立即就来了精神,刘三娘还找了好看的食盒来给她装,放到甘明理车上时,唐小雯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说是她自己做的,从塞糯米开始就是她做的。 “知道了。”甘明理说,“那你要没事,跟着车回去一趟呗?自己做的自己去送才更有心意。” 唐小雯有些意动,刘三娘说跟着回去看看也好,到时候和你姑母一起回来,唐小雯脆生生的应好,回头捏捏甘小棠的脸蛋,“等姐姐去城里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唐家对唐小雯回来自然是欢欣,唐钱儿她娘搂着孙女心肝儿的叫,说家里没了你,吃饭都没滋味,好狠心的儿,别人家难道就那样好,勾得你都不知道要回来。 “我要说在姑母家住的不好,阿婆反而要怪姑母了。”唐小雯笑说,“我在姑母家住的很自在,师傅收了一个小娘子做弟子,我现在是做大师姐的咧。” 唐小雯端上桌自己做的桂花糖藕,“快尝尝我的手艺。” 家人纷纷捧场,唐小雯仰着头很是受用,那个妾果然不在家中,只有江娘子抱着一个襁褓,江娘子她认识,她男人是给他爹赶货车的,家里忙时就会请她到家里来帮忙。 尤桂则仔细检查着女儿,厨房动刀动火的怕伤着留记,“哎呀娘,甘家阿婆很细心的,用刀用火都盯着呢,没受伤。” “你在你姑母家住了好几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尤桂说,“你姑母家又要弄房子,姑父又去了府城,她一个人在城里看着酒楼,也顾不上你。” “可我还没学会呢。”唐小雯说。 “又不是让你不再去了。他们的房子弄得差不多了,年前肯定要搬进去,等到年后,你再过去他家跟甘家阿婆学。”尤桂说。“你今天回去就跟她们说,然后两天后我让你爹去接你。” 唐小雯嘟囔一下应下了。 府城的藕卖二十五文一斤,甘博理就挑了几十斤去府城卖,荷花村最后还剩几十斤藕也让甘明理拉了回来,邹小戏那卖的便宜,但是限量,别处听了消息来买的,最后也不只买了藕,还买了其他东西,有地方远,过来一趟不容易的,邹小戏就问他家地址,“我家大郎现在也送货上门呢,你留下地址,过几日让他到府上跟你说说,我这摊上有的他都能卖,摊上没有的,他另外寻了来卖。” 这也给甘博理拉了几家客户,不过他们会因为几文钱的便宜就走了好远来买,对价格很是敏感,东西贵了就不要,没什么赚头,只是如果正巧在送货路上,捎带手的余地还是能做的。 甘博理不止把江阳的菜肉往府城送,后来也从府城收菜回来,府城临着运河,来往商客十分繁荣,人多了就养得起各种各样的生意,冬日就有那暖房菜卖,只是价钱非常高,甘博理收那些也是为了应付周家的订单。 从前家里只卖肉,他也没琢磨过菜的事,现在见到冬日菜价,甘博理就想着自己家能不能种出这暖房菜,那就赚大发了。 本想找个门路去学这个暖房菜,就是花些钱也没什么,但是弄这个菜的人对此讳莫如深,别说学了,一开口就让打回去。 甘博理就把琢磨暖房菜这个事交给甘明理去研究,甘明理其实很机灵,但是呢他不想跟着父亲杀猪,像他娘他大哥这样做生意,一个藕价他都想不明白,就知道也不是这块料,对未来还真是没什么想法,好在他不是老大,不用自己拿主意,大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暖房菜,顾名思义就是在温暖房间种的菜,只是这房间怎么一直保持温暖?甘明理琢磨想,如果是烧炭的话,那菜的成本就太高了,再有菜土产量有限,你想供的上卖,就得需要一块很大的地,地好说,你在地上建房子吗? 那过了冬天又把房子拆掉,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唐小雯那日进城带回来好吃的糕点,甘小棠还没高兴一下,唐小雯就说家里要接她回去了,说等到年后再去新家学,刘三娘说这样也行。 甘小棠就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她没表现出来,唐小雯回她自己家天经地义,难道她要因为少个玩伴就拖着人家不让走吗? 她不仅不能拖,还要大大方方高高兴兴的送她走,约定等回了城再一起玩。 唐小雯回去了,刘三娘还是让燕婉每天都来,“等到年后,小雯到我那方便,你到我那就不方便了,也不知道还能学到什么时候,趁着这个时间就多教你一点。” “你自个回家也要练习,哪里不清楚就再来问我。”刘三娘想失误了,没考虑到自己在枫树村只是暂住,在这收了个徒弟,那日后怎么教导? “阿婆放心,回去我也练习了。”燕婉说,她面露难色,“族中有姐姐妹妹想让我教她们,我自己都还没学会了,如何教她们?” 刘三娘忖道,她这么小的年纪,父母又不在身边,依靠着族里生活,恐怕太过僵硬也不行,“她们要你告诉她们我教你的内容,你就对她们说,是我说的,你要等三十岁后才能收徒,师门之密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你就会被逐出师门。” “阿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燕婉忙保证说。 “傻孩子,这话说给她们听的,我自然信你。”刘三娘说,“菜谱不能说,但是我教导你的一些小地方,比如肉怎么切菜怎么选,这些东西你可以看情况选一二跟她们说,毕竟你们是房亲人,不能太得罪了。” 燕婉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暖房菜 甘小棠有一日醒来,打了个喷嚏,元娘听见了,就给她拿出夹袄来穿,还要去告诉刘三娘,十一打喷嚏了。 “那我煮碗红糖姜水给她喝下,你给她穿一件厚衣衫。”刘三娘说,“十二那也穿上。” 甘小棠坐在廊下,远处是白雾,太阳在雾后面若隐若现,今天应当是个艳阳天,近处是厨房上翻滚的水雾,里头有卤香的味道。她不算起的晚的,但是家里有赖床的,唐钱儿扯着嗓子喊甘德理起床,等会去私塾又迟了。 衣服穿的太厚,她活动都不方便,这就到冬天了?可是她看其他人还只穿着夹衣,怎么就她穿上袄子了,甘小棠吸吸并不存在的鼻涕,看到元娘送过来一碗浓浓姜味的红糖水皱起眉头。 咬牙当喝药似的一饮而尽,不过之后看着哥哥们也都龇牙咧嘴的喝姜水,不是她一个人喝,又嘿嘿笑起来。 甘家现在是这样的,刘三娘,邹小戏,甘大三人是最先起床的,刘三娘架上水烧火,邹小戏做早上出门人的早餐,甘大吃完后就赶车和甘屠户甘博理一起去杀猪坪,邹小戏帮着刘三娘处理要卤的菜。随后是甘明理起来,这个时候郑小秋过来,他就驾车送菜,邹小戏郑小秋还有去城里学堂读书的甘至理甘善理进城,唐钱儿和元娘这个时候起来,元娘去厨房帮忙弄后起人的早餐,唐钱儿收拾卫生,招呼孩子们起床穿衣,等甘明理从城里回来后吃了早餐,然后把卤好的菜架到车上,再把唐钱儿,甘理理两人送进城。甘德理甘清理甘净理这时也去村里的私塾上学,家中就只剩甘十一,甘十二两个小孩,燕婉一般是上午会到家里来跟刘三娘学习,元娘跟着春姐做些事,甘十一和甘十二两人待在一处玩。 日日都是如此。 刘三娘弄卤菜,平常这卤菜做到初秋就不做了的,现在这是门生意,生意还不错,刘三娘就继续做了,往常是上午做,现在是早上就做,上午卖完就卖完了,冬天菜少,邹小戏也不用在菜店待上一天,上午弄完了就去新房里打扫卫生。 新房里已经差不多弄好了,现在就是清扫和搬家,邹小戏回来笑说街坊都等不及喝新房酒了,刘三娘说二郎说是十一月回来,也不知道是十一月前,还是十一月后,“总之等二郎回来,咱们就搬家。” 搬进新家,自然要一家人齐齐整整都在。 吃完中饭后,刘三娘会带着春姐元娘一起回城里收拾新家,打扫卫生灰尘大,就不想把十一十二带在身边,燕婉就说她下午无事可以过来照看十一十二,“十一十二都是乖巧孩子,我照看的来。” 刘三娘思忖也行,甘博理早上送完菜,下午可以去收菜,甘明理下午就可以在家中照应着,两个半大孩子看两个小孩子,问题不大。 甘明理还在琢磨暖房的事,甘小棠蹲在他身边,甘明理看她,“你不和你燕姐姐在屋里玩?来外面做甚?冷的很。” “不冷。”甘小棠吸吸鼻子,递给他一块糖,“燕姐姐做的花生糖。” “她就会做这种糖了?”甘明理低头叼过糖,“还不赖嘛。” “你为什么躲着燕姐姐啊。”甘小棠说,平时还不明显,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家中看小孩,有燕婉在的时候甘明理永远隔在三米之外,两人反正不能在一个屋待着,燕婉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这么不受待见。 “我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甘明理说,“我们都挺大的人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甘小棠有些无语的看他,你才多大,十二岁而已,要成亲还早的很呢,担心什么男女名声,不过,甘小棠贼贼笑两声,“三哥,燕姐姐漂亮吗?” “漂亮啊。”甘明理不假思索的说。“所以才更要注意。” 甘小棠想说他喜欢燕姐姐,但是一想,这个时代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的,于是耸耸肩,换一个话题,“三哥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甘明理就把暖房菜一事说了,“我怎么想都觉得大费周章,而且投入的成本极其不合理,卖多少菜都赚不回来的那种。” “总不能做贴钱买卖。” 甘小棠想了一下,她那个时候大棚蔬菜大棚水果已经很普遍了,但是具体怎么操作的她不知道,她最多也就是去大棚摘了两次草莓,别说那大棚还挺大的,用塑料布做的大棚自然比盖房子便宜,还能重复使用,但是现在没有塑料布啊。 “三哥,篷布贵不贵啊?”甘小棠问。 “你为这个干什么?”甘明理说,“我也不知道贵不贵,应当不十分贵,但也不便宜,看是什么种类。” “你说建房子费钱,要是用竹竿和篷布搭成房子会不会便宜些。”甘小棠说。 “竹竿和篷布怎么搭房子?”甘明理笑他异想天开。 甘小棠见说服不了他,也不多费口舌,站起来登登登的跑回去,拿来她玩家家酒的一些道具,在地上摆给他看,先用木棍支撑起三角形,然后再把布盖上去,这不就是成了。 “你这事搭帐篷。”甘明理说,“跟搭房子不是一回事。” “那本来是给菜住的,又不是给人住的。”甘小棠歪头说,“暖房菜就是让菜菜以为还是春天,气候温暖,它们就破土发芽,帐篷也可以挡风挡雨,里面烧了炭盆,温度就上去了。” “我觉得十一说的在理。”燕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兄妹两身后都听了进去,“也不用另外择菜土肥土,就在原本的菜土上架上篷布,等过了春天,就把篷布一拆,也不麻烦。” “真的吗?”甘明理说,“那我先去找竹子,然后大哥带点篷布回来,先试着弄两块土看看?” “试试呗,反正试试又没什么错,若是成功了就是了不得的事。”燕婉说,“不过先不要去外面的菜土,就在后院的菜土上做,免得别人看见了多嘴多舌。” “嗯,你思考的有道理。”甘明理说。 甘小棠看甘明理先还持怀疑态度,等到燕婉说话后就恨不得马上去做,啧啧,男人这种大猪蹄子,在心仪女子面前图表现那是一顶一个快。 她这个妹妹反而人微言轻了。 甘明理晚上跟甘博理说自己的想法,甘博理停顿了一下,“篷布便宜的是油纸做的,你在油纸堆里点炭火,万一起火了怎么办?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而且烧炭保持里面温度,那得需要多少炭。”甘博理说,“不行咱们就算了,我也觉得这个是我难为你了,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 甘明理一腔热忱被浇了个透。 但是越不让他做,他越琢磨着这事能行,就算不行,他也得试过后再说不行。? 第一百零八章 虚惊一场 甘博理不能提供支持,甘明理只能自己做,他手里也有点现钱,先弄着,要再不够,就问甘理理要点,甘家年纪相近的两个,离了娘后就在一个铺上睡觉,最是亲密。最近这阵家里没人也是给他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他背了很多竹子回来,被问起就说给明天长豆爬藤准备的。 他鼓捣竹棚的时候,燕婉也来帮他,人家好心好意,也不能拒绝,但是坚决不让她做出力气的活,就是帮他扶着点。 竹棚打的不高,就比甘明理现在的个头高一点,他进去可以自由行动,只是比他高的人进去就要弯腰了。 棚子搭好了就要想外面的罩子,大哥担心油纸油布容易起火,那好办,他先用破布烂衫盖在里面,外面再罩一层防水的油布,油布不直接接触炭火,应该没有关系。 棚子也搭好了,外面罩子也弄好了,甘明理和燕婉看着眼前这个四四方方的帐篷没说话,怎么看都不像靠谱的样子。 “这样的棚子里能暖和吗?”燕婉担忧的问。 甘明理心里也打鼓,嘴上却说,“这还没烧炭火呢,烧两盆炭火在里面就知道暖不暖和了。”他烧了两盆炭火放在里头,远离竹杆,离顶也有一段距离。 “行了,你回去陪十一她们玩,我在这看着。”甘明理从帐篷探出头来,“我在里头烤火,可暖和了。” 燕婉知道第一次弄炭火的时候必要在边上看着,也就没在外面等候,回屋陪甘十一玩去了。甘十一和甘十二在玩一种花牌,样子和字牌有点像,扁扁长长的,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花,甘十一将牌分成两叠,一人一叠,挨个出牌,出到一样的牌就收起来放在一边,最后那边的牌最多哪边就赢了。 燕婉在边上看着他们玩,十二玩累了不想玩了,换燕婉陪着甘十一玩,甘小棠看着她,“三哥哥呢?” “在后院呢。”燕婉说,“搭出了那么一个怪模怪样的帐篷,总担心一阵风就能刮跑了。” “现在在帐篷里烧炭火,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暖和起来。”燕婉说,“暖和不起来,就是白忙活一场。” 甘小棠哦的一声,随即发现不对,“三哥在里面烧炭火,是敞着棚烧的。” 燕婉奇怪道,“要是敞着棚烧,那不是白烧了?热气都跑出来了,怎么会暖和?” 甘小棠一把扔了花牌,爬下榻拖着鞋就往后院跑。 燕婉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跑,甘小棠跑到那个帐篷面前掀开布,但是布盖的太多太重,她掀不开,甘小棠语带泣音喊三哥,没人应她。 燕婉这下也发现不对劲了,她把棚布掀开,一股很大的炭气扑面而来,里面黑乎乎的看不见,只有炭火若隐若现的红光。 “甘明理。”燕婉着急喊道,无人应答,她往里冲还不忘叮嘱甘十一别进来,“等会我要弄不出你三哥,你要出去叫人。” 甘小棠费力举着被掀开的篷布,好让一道光进去,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好在燕婉很快就发现扑倒在地的甘明理,费劲拖着他往外走,快到门边的时候甘小棠也过来帮忙拽,“拖不动把头拖出来就可以了。”在密闭的地方烧炭,肯定是一氧化碳中毒了。现在就希望他晕过去的时间不长,能自己醒过来。 “燕姐姐,你快去拿点水来给三哥喝。”甘小棠说,她扑在甘明理身前,手扒拉开他的衣襟,将胸口露出来,不停的拍胸口拍脸喊着三哥。 甘明理在黑暗的帐篷里守着炭火,不多时就觉得犯困,本来是闭目养神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晕过去,再醒来就听见甘十一在叫他,那小巴掌啪啪的落在他脸上身上。 “小十一,你要再打下去,三哥都要让你打坏咯。”甘明理闭着眼说道,他咳嗽几声,“坏了,要让你打出血了。” “三哥。”甘小棠见他恢复意识,能说话了,喜极而泣。“三哥总算醒了,你快吓死我了。” 甘明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妹妹哭了先哄妹妹,手落在甘十一背上,“那你继续打三哥,三哥说笑的,三哥打不坏的。” 燕婉端着水碗过来,看到甘明理已经醒了,膝盖一软,几乎是跌坐在地上,碗里的水洒出大半。 甘明理见状有些失望的舔舔唇,这水倒他嘴里多好,他都快渴死了。 “你先喝这点,喝完我再去倒。”燕婉爬过来说。 甘明理用那点剩的水润润嘴巴,“你们两个怎么都往地上坐啊,裙子弄脏了怎么办?”他现在也知道自己躺在地上有点不对,他拍拍甘十一,然后坐起身,摸摸后脑勺一手的土,不用想后背也是。 “你在帐篷里晕倒了,燕姐姐去救你,但是她扶不起你,就把你拖出来了。”甘小棠说,“对不起三哥,都是我给你出的馊主意,你不要弄这个帐篷了好不好,我好害怕。”甘小棠说着又哭了。 甘明理摸摸她的小脸蛋,“别哭了,等会风吹脸疼,三哥现在不是没事吗。”等燕婉把茶壶都带来了,一气喝了三碗水,他才觉得那股干劲过去了,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没有什么妨碍,看着燕婉说,“把你吓坏了?” 燕婉不说话,一双眼睛含着泪水看着他,他还知道,要是他真出什么事了,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心安了。 毕竟她也是同谋。 “哎呀,这不是没事吗?”甘明理说,“怪我,在房子里点炭盆都得留一条缝,我在帐篷里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不过这也说明我这帐篷做的还是很成功的,里面不透风。” 甘明理想活跃一下劫后余生的气氛,看着燕婉说,“哎,你说这算不算你救了我一命。” “戏文里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呢。”甘明理说。 燕婉本来还后怕呢,闻言瞪了他一眼,“你还说?赶紧把你这棚子都拆了,不然阿婆回来我就全告诉阿婆。” 她抱起甘十一往屋里走,走不了两步又回头,“赶紧拆,不能再进去了听到吗?”? 第一百零九章 达成共识 甘明理最后把盖在上面的东西都拆了,但是竹棚子留了下来,他把炭盆弄回家,才发现燕婉和甘十一一直趴在窗户上看着他呢。 “我又不是个傻的,难道还会明知故犯?”甘明理心里暖暖的,嘴上还要说,“你们也太不相信我了。” “可惜我搭了两天才搭好的棚子,一下就给拆干净了。” “还没干净呢。”燕婉说,“你留着那些架子做甚?” “留着明年长豆爬藤啊。”甘明理说。 他回屋换了衣服,把土在外面拍干净了,再去跟燕婉甘十一面对面的谈判,“今天这事就不要告诉大人了。” “不行。”燕婉说,“若是不告诉大人,你下次还敢做的。” “我又没事,告诉大人反而让他们担忧,那明天肯定有个人不能进城,得在家里看着我们,阿婆娘她们都忙的很,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两瓣用,咱们不帮忙就算了,也不能添乱是不是?”甘明理说。 “还有这个棚子,我觉得是可行的,里头放几个炭盆,密不透风,是能保持温度的,只是咱们人进去的时候有通风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甘明理说。 “听你这意思,你还是想弄,那我非要告诉阿婆不成,今日是你运气好,十一记挂着你,若是我们再晚去一时半刻。”燕婉说着也有些哽咽,“往年冬日里,因点着炭盆忘了通风死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事我是必要弄成的,你告诉阿婆,她们不让我弄,我自己另外找个地方偷偷弄,谁都不告诉,再出现这样的事就没人救我了。”甘明理说,“你不告诉阿婆,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个事,下次再有点炭火进去,你就在外喊我,你喊一声,我应一声怎么样?”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燕婉气道,“我又不是你家里人,和你这样沆瀣一气,万一你出了意外,我怎么解释?怎么开口?” “谁说你不是我家里人,你不是我阿婆的徒弟吗?天地君亲师,一个徒弟半个儿,你就是我们家人。”甘明理说。 燕婉看他,“那我和你爹是一辈了,我是你姑姑,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甘明理哑口无言,甘小棠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经过最初的惊慌,冷静下来一想,这炭中毒是不小心的锅,日后要是多注意点,倒不一定再中招。她手撑着脸,“但是三哥,你那个帐篷里黑黢黢的,菜会不会以为一直都是黑夜,它就不长啊?”阳光,空气,水,植物三要素,大棚为什么用塑料布啊,因为它透光啊,现在甘明理里三层外三层的,里面能见到光才怪,日光灯可以代替阳光,这豆大的油灯光怎么都代替不了阳光。 “那我就把上面的布弄成谁家的铺盖似的,晚上盖上,白天我就把它掀开,让它晒太阳。”甘明理说。 “你弄得那么多层,那以后不用做别的,上午掀篷布,下午盖篷布。”燕婉说,“你说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那菜还不一定种的出来,你图什么?” “那万一能种出来呢?”甘明理说,“那以后咱们家冬天就能吃上新鲜菜,菜店也能卖上新鲜菜,酒楼也能卖上新鲜菜,这可以给家里帮多少忙啊。” “这次真的是我不小心,没注意,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甘明理正色说,“日后我一定会等里面炭气散进了再进去,绝不在密闭的环境里烧炭。” “我没资格管教你,你自己爱怎么办怎么办。”燕婉硬邦邦的说,这天她不等刘三娘她们回来就先回自己家去了。 刘三娘还奇怪,甘小棠说三哥今天把燕姐姐惹哭了,邹小戏埋怨的看着甘明理,“你又干什么了?” “燕婉来家帮忙看着弟弟妹妹,是帮家里忙,你多大的人了,还去为难小娘子。” 甘明理喊冤枉,“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什么都没做,你妹妹会冤枉你?”邹小戏问,她又发现了甘明理换下的脏衣服,“你做什么了把衣服弄得这么脏,你现在还是小九小十的年纪,满地打滚啊?” “伯娘,我已经不在地上打滚了。”甘净理严词道。 “连小十都不如,小十都不在地上打滚了,你去哪裹了这一身泥巴。”邹小戏气道,“还留在这让我洗,自己去洗。” 甘明理蹲在水井边搓衣裳,甘小棠坐在廊下陪他,“小捣蛋,看到三哥挨骂就高兴是不是?”甘明理问她。 “但是我也没同阿婆说你今天下午的事啊。”甘小棠觉得自己已经很够义气了,“燕姐姐早些回家也是不想跟阿婆说谎。” “我没怪她。”甘明理说,然后看甘十一不说话只盯着他,就又说,“我也没怪你,我知道你们都是讲义气的。” “三哥,你一定要继续弄那个暖棚菜吗?”甘小棠问,“你躺在那怎么叫都不应,我真的很害怕。” 甘明理走过去挨着她坐,“三哥给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你想想,种个菜而已怎么会有危险?” “你赶紧把你衣服洗了,别去招惹你妹妹,不洗完不准吃饭。”邹小戏看见了他不好好洗衣服就喊。 第二天甘明理不能行动,因为刘三娘留在家中,教燕婉做了一道菜后,刘三娘温柔问她,“昨日三郎是不是欺负你了?你不要怕,同我说,我去教训他。” “没,没有啊。”燕婉说,“谁说他欺负我了?” “昨日你先回去了,十一说三郎惹你哭了。”刘三娘看着她,“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我绝不帮着他。” “没有的事。”燕婉笑说,“只是昨日陪十一玩的时候和他起了几句争执,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要想着他是我孙子你就不好说,他要是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说,现在不教他,日后长成个欺负小娘子的大混蛋就晚了。”刘三娘说。 “他挺好的。”燕婉说,“我们真的没有过节,他也没有欺负我,他要真的欺负我,这,我就不来了。” “真的没欺负就好。”刘三娘说,“等会我再教你做一样点心。” 甘明理在屋外抓耳挠腮,他对甘十一说,“你说你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说我欺负她了,阿婆现在肯定在里面问她呢?” “那你没欺负燕姐姐,她也不会说谎说你欺负她了。”甘小棠问。“还是你担心她出卖你?”? 第一百一十章 甘文理回来了 燕婉最后没有告密,三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感情更好了些,但是在那之后甘明理没找到机会继续尝试,因为刘三娘不知为何,天天都在家里,不去城里忙活了。 虽然时下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是刘三娘还是觉得,让燕婉在家替她照看小孩是不对的,她是收徒弟,又不是收仆人,再说燕婉严格算来还是个官小姐,这传出去没得让人说轻狂。 甘明理不能实际操作,就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琢磨,要让篷布易于拆卸,那像之前那样层层叠叠的放自然是不行。甘十一出主意说要能有薄薄的,透光的篷布,太阳能直接照进去,就不用每天装卸那么麻烦了。 甘明理想了一下,“你这个薄薄的能透进阳光的篷布,比我琢磨这个暖房菜还麻烦,我一个脑袋瓜可不能同时处理两件复杂的事情,还是省省。” 燕婉提议说,有那夏天的竹帘子,是可以卷起来的,两头系上绳是不是好使力?甘明理觉得有道理,而且他调整方针,今年这暖房菜肯定不能往外卖了,他先弄个小的,弄点家里过年吃的菜出来,这样的大哥看见是可行的,明年提前准备,再做大些,就能往外卖了。 弄个小的没那么打眼,就是阿婆问也好搪塞过去。 十月三十一的时候,甘文理回来了,他下船先回的酒楼,家书上写了如今是他娘和老四在酒楼照应着。 唐钱儿还在算账,六子在大堂喊了起来,“娘子快来看,二郎回来了。” 甘理理先反应过来,从账台后出来,冲着挂在甘文理身上,“二哥,你可算回来了。” 唐钱儿急急忙忙出来,看到长高又消瘦的儿子,噗噗的往下掉眼泪,“我的儿,你怎么瘦了?” “饿不饿?娘让厨房给你弄些饭菜来吃。” “不饿,虎娃还在外面,等着我一起回去。”甘文理说,“我买了些给外祖和舅舅的礼品,先放在酒楼,明日再去舅舅家。” “好。”唐钱儿说,她让甘理理替他二哥拿东西,又对六子说,“那我就先回去,酒楼你照应着。” “掌柜娘子,这儿子回来,生意都不做了?”大堂还有两桌熟客,闻言就打趣说。 “儿子回来了,还做什么生意啊?”唐钱儿笑说,“六子,给那两桌再上一碟下酒菜,我儿子回来高兴,请你们吃。” 唐钱儿和甘文理一起回枫树村,甘理理还得跑新家去,告诉大伯伯娘,他二哥回来了,甘大疑问,“不是说十一月才能回来,怎么提前了?” “提前还不好?”邹小戏白他一眼,拍拍身上的灰,“今日便早些回去,二郎回来得好好高兴高兴才是。” 春姐有些期盼的看着甘理理,邹小戏替她问了。“只你二哥回来了?虎娃回来没?” “回来了,一起回枫树村去了。”甘理理说。 春姐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加速忙完手里的活,想回去看儿子。 甘文理自从跟了商队,年初出门,要到年末才能回来,这次回来还是唐钱儿再三请求,甘文理不想母亲为难,才提前回来的,商队给的钱不多,但是好在甘文理脑子灵活,自己夹带些私货,也能赚点,再有就是到了别处,有那便宜好的东西就买下来,带回去给家人。 人人都有份。 甘家人从未这么早的到齐过,就连甘厚理也让去接了回来,晚上吃了团圆饭,明早上再送过去,一家子老小,就缺了甘二。 唐钱儿抹着眼泪,心里难受极了,从去年开始,除了过年那几天,她家就没有阖家团圆过。 甘文理在桌下握着唐钱儿的手,安慰她别难过,然后回甘屠户的话,“暂时不出去了,等爹从府城回来后再说。” “这样也好。”甘屠户说,“你在家,你娘能安心些。” 唐钱儿不是说没有能力,不能管好一家酒楼,但是她内心完全是把自己当一个小女人,依附着父兄,丈夫,儿子生活,她不相信自己能做的好,也不希望自己能做好,她更希望丈夫儿子都在身边,她做一个贤内助,打理他们的衣食住行,永远不要走到台前。 甘文理应付弟弟们热情的提问,这一年都去了哪,那些地方是什么风土人情,遇到什么趣事,总之就是闹腾,没个清净时候。 “好了,你们二哥又不是明日就走了,这么着急干什么?以后慢慢问也使得。”刘三娘喝止说,“都好好吃饭,二郎今日累了,吃了饭好好歇息,谁也不准去吵他。” “二郎既然回来了,老婆子,你明日去土地庙算个好日子,咱们就搬家了。”甘屠户说,忙碌了一整年,就是为了这个新房,现在孙子也回来了,算好日子,再叫儿子回来,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搬进新家,在新家过年。 甘文理起初回来三天就没个停歇时候,舅舅家那要去一天,商队那之后不再去了也要去打个招呼,至于虎娃,他要想去可以自己一个人去,但是他想了想还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甘文理什么时候又出去他再跟着出去好了。 还有从外带回来的一些东西也要去府城卖了,甘文理跟甘博理一起去的府城,但是在见到甘二之前他先走掉了,只约了什么时候在码头见面。 甘二看到甘博理还乐呵呵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回来了,甘博理想了下还是告诉他,二郎回来了,等阿婆去卜算了日子,再通知二叔回去搬家。 但是没告诉他甘文理今天也跟着到城里来了,免得他知道二郎避而不见伤心。 “回来了好啊。”甘二说,“臭小子,这一出门就是一年,也不想家里人。”甘二来府城这几个月也累消瘦了不少,在府城做掌柜不是轻省的事,他张开眼就要处理事,闭上眼还在琢磨事,好好的一头乌发,都累出几根白丝来。 “他说了会去酒楼吗?”甘二问。 “应当会去。”甘博理说,“他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那就好。”甘二说,儿子置气归置气,他的长子,理应继承他的事业。 处理完外面的事,甘文理就可以和甘博理好好说话,分享着家里和行商路上的事,他们两个是做长子的,许多事情都是一个思路,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甘文理看甘明理闭门不出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事,问谁又给三郎出难题,甘博理笑说我,起初就是一嘀咕说要弄出暖房菜来多好,没想到他就上心了,一直琢磨这个事,后来我想这事太难了,别想了,他都没有放弃呢。 “暖房菜那是人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甘文理说。“不是有温泉,就是盘了火炕,北方的床和我们大不相同,他们是土做的床,冬天烧火做饭的功夫,床就烧的热热的,就是余温都能暖大半宿。”甘文理说,“火炕上铺菜土,上面种菜。” 甘明理关着门,耳朵尖的很,推开窗户,“二哥,你见过暖房菜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春姐婆婆 甘文理没见过亲自看到过暖房菜,但是大概什么样他知道,也是听别人说的,北方那边的大庄园几百里都是一个主人家,里头有林子有水塘,若是逢上乱世,关上门就能自给自足,大庄子里就设有专门的暖房菜。 供主家外,多余的就会拿到外面卖,也是庄上的一点外块。 “人家虽是奴仆,但是那气派寻常员外都比不上。”甘文理说,“人家不惜柴火,不惜炭,暖房里能穿短袄。” “不是咱们这点家底能做的东西。”甘文理也是劝甘明理放弃。 “暖房温暖就是靠烧炭。”甘明理捕捉到关键词,“那房子都盖住了菜不晒太阳能长吗?”甘明理又问。 “这给菜修的房子和人住的一样,他上面留着一排小花窗,透气,光也能透进来,北方那太阳比我们这好。”甘文理说。 “难道你还真想给菜建个房子不成?”甘文理问他。 “我给菜建房子,但是不是砖头房子。”甘明理说。“你们别管了,等着看我的结果好了。” 甘博理和甘文理互相看一眼,最后无奈的笑了,“下次可不敢随便跟他说了,这个轴劲。”甘博理说。 “三郎聪明,说不定真让他琢磨出来了。”甘文理说,“暖房菜也就是开始投资大些,到后面就是费些炭火钱,但是冬日里的菜比平日贵了三倍不止,这点炭火钱早就赚出来了。” 甘博理后面还是拿了五百文给甘明理,“这个钱给你做暖房菜用,钱用完了还没弄出来就真的要算了,不费这个劲。” 甘明理收了钱,但没说同意不同意。 刘三娘去算了日子,十一月二十九是个宜搬迁的好日子,就定在那日搬家,邹小戏的菜店只每日上午卖肉,中午就关门,去新家收拾卫生,然后就要预备着把要用的东西,家里有的,或是要新买的都搬进去。 十一月二十九只是家里人住进去,然后置办几桌,让街坊跟着热闹热闹。 甘家所有人都在为搬家努力,唐钱儿想着人不够,就想喊周娘子继续回来帮忙,但是周娘子推脱家里有事,说等他们搬进来后再来。 唐钱儿也不是个傻的,之前甘二就对周娘子不满,觉得她惯会捡轻省活做,当时就说不再请她,唐钱儿想着做生不如做熟,让她继续来家里帮忙。 搬家是累,周娘子不想来也正常,但是她花钱请人就是解这个累的,周娘子不愿意,她就另外找一个。 仓促间找不到好的,就回娘家让江娘子再来顶几日,还让她帮忙物色一个可以住家帮佣的人,手脚麻利人老实就行。 邹小戏劝说,家里做事的人够多了,“就我们就行了,还请人做甚。” “不够,我和元娘加起来都不如嫂子做事麻利,春姐做事也是不惜力,到时候相公要说我们占大哥大嫂便宜了。”唐钱儿说。 “哪是占我便宜,是我们都沾了爹娘的光,你看之前我们两个都早出晚归的,只有婆婆照顾孩子们。”邹小戏说。“以后菜店都离不得人,还要你替我照看着孩子们。” “都是一起照看着,哪有帮不帮的。”唐钱儿说,“不行,我寻思还是要请一个。”这家里有人帮忙处理家务,大家都轻松,都习惯了 春姐回到家,她婆婆拿着一张红纸来,“我去请神婆算了,十一月十一是个好日子,就在那日让虎娃和花妞成亲。” “这也太急了,离现在都不到十日。”春姐惊道,“这么短时间哪里来得及?” “有什么来不及的,花妞也不是才定下来是虎娃的媳妇,家具也是新打的,规整一下房子,再扯几尺红布就能成亲了。”春姐婆婆说,“再让大娃去买一头猪来,菜也有了。” “婆婆,咱们不是说好等虎娃再大一点再成亲吗,现在两人还是个娃娃呢。”春姐说,一边对丈夫使眼色,可惜丈夫蹲在那装成个聋子哑巴,就是不吭声。 “反正要成亲的,早成晚成不都是一样。”她婆婆说,“那为什么不早成呢?” 春姐没说话,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要搁以前,她可不敢跟婆婆犟嘴,家里婆婆说一不二,可是自从她去甘家帮佣,减了家里的租子,每个月还能拿些钱回来,肉啊点心啊也时不时带回来。 婆婆反过来要哄着她说话了。 “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春姐婆婆说,“趁着甘家还在村里住着,请他们来吃喜酒,等他们搬回城里,你就是请他们,他们也不一定来。” “他们家多子多孙多福气,让虎娃花妞沾沾他们的福气,以后也多子多孙。”春姐婆婆说,“我还想铺床的时候,请甘家的十一娘和十二郎来滚床,都说十一娘是个有福气的小娘子。” “娘你怎么还想到那块去了。”春姐说,她当然喜欢十一娘,十一聪明伶俐,就是甘屠户也说十一是有些财气在身上,但是她知道甘家其实并不愿意外人来沾小娘子的福气,她说,“十一月十一是五郎的生日呢,这不对上了吗?” “这不是巧了吗?”春姐婆婆说,“甘家忙着搬新屋,这几日都不得闲,正好碰上他家五郎生日,自家总要弄一桌庆贺,那不如到我家来吃喜酒。” 春姐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春姐婆婆又多了一句,“花妞成亲了,就是大人了,甘家要用人花妞也可以顶用了。” “她现在这一大摊子,之后又要住回到县城,家里总要人看着,那郑小秋进城卖菜也顾不到家里,花妞多能干,能顶上用的。”春姐婆婆还有另外一层划算,花妞没成亲还是个姑娘,甘家家里儿郎多,不敢用她,但是成亲了就没有妨碍。 不是她吹,花妞做事又麻利又好,枫树村没几个姑娘赶的上,家里的活计她干,实在不行,孩子他爹也能跟着干,甘家这么好的主顾,给钱爽快又不作践人,春姐在甘家,花妞也去了甘家,都能往家里攒钱,那再过不久家里就能翻新屋子,以后四娃的婚事也不要着急。 虎娃跟着甘家二郎出去跑商,日后就给他做伙计,一家子都和甘家紧密联系,甘家荣,他们也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偷懒失败 春姐被婆婆说服,但是如何跟邹小戏开口,她又犯了难,家里已经张罗买红布买肉了,也不能等甘家从别处得之,最后还是邹小戏看她像是有话说,主动问她。 “家里婆婆想这个月十一号给虎娃花妞办酒,还想请你们一家老小都去吃喜酒。”春姐说。“我说了十一号是五郎生日,但是我婆婆说反正在家里也是要摆一桌,不如去席上一起吃了。” “这是好事啊,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邹小戏笑说,“我们这一家子可不少人,能坐两桌呢。” “只要你们肯来。”春姐忙说,“只是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恐怕不如你们自家在家吃的。” “这怎么说,去吃喜酒是去沾喜气呢。”邹小戏说,她说她两口子是一定要去的,刘三娘那她还要去问一下。 刘三娘知道他们要成亲只疑惑一句怎么这么突然,听说要请她们去吃酒欣然同意,“正好五郎那天生日,大家都歇息一天,白天在家吃了,晚上去吃喜酒。” 刘三娘还让邹小戏去准备些实用的贺礼送给两小口,然后给春姐放假,她要回家操办儿子婚仪呢,这也没几日了。 甘文理回来后,甘理理就不太想去酒楼,每日里早上叫不起,等甘文理去了酒楼,他才施施然起来,去厨房吃了留的早餐,然后就满院子晃悠,逗逗十一十二,晃悠累了就回房躺着,一直等到家里人快回来了,他才又出来,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忙这忙那的。 不然就是装肚子痛,头痛,反正什么理由都行,就是不去酒楼。 甘小棠问他四哥为什么不去酒楼,甘理理说,“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喜欢做事啊?玩多好,我就在家玩。” “二哥回来了,我只要玩就成。” “大哥做事,三哥也做事呢,为什么二哥做事,四哥就可以玩?”甘小棠问,年纪轻轻,不能只想着玩啊。 “那是你三哥傻,像我多聪明,也不用上学,也不用做事,每日吃了玩玩了吃,多痛快。” 甘小棠做个鬼脸,“三哥不傻,四哥傻。” 如此弄了两三日,这一日甘理理还想故技重施,侧耳听到人声渐散,他才掀开被子,一副好汉模样大摇大摆走出房门,“阿婆,我想吃面。” “吃什么面?鸡蛋面还是杂酱面?”甘理理站在院子中间双手抱胸的看着他,“肚子不疼了?” 甘理理看他在的一瞬就脑筋急转,捧着肚子蹲下,“痛,肚子痛,我先上茅房。” “再给我装。”甘文理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甘文理沉下脸来,甘理理还是有些害怕,也不敢表演了,原地站着听训。 “你怎么想的?”甘文理问他,“你之前酒楼去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想去了?” “你不是因为我回来了才不去的。”甘文理说,“老四,我跟你说句交心底的话,我不要爹的酒楼,不是玩笑,我也不会反悔。” “我如今回来只是见娘担忧害怕,等爹回来,或者你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就离开,我更喜欢跑商这样的生活。”甘文理说,“所以你心里不必有把酒楼相让给我的念头,是你的你就担起责任来,不要逃避。” “什么相让,这酒楼本就该是你的。”甘理理说,“我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突然告诉我只能管着家里的酒楼,我也不得劲呢。” “不得劲,你也得先学着,不然你就帮家里做其他事,像三郎一样。”甘文理说,“像你这样每日吃了玩,玩了吃,你也不觉得害臊,你还是十一十二这般年纪吗?” 甘理理低头不说话。 “那要不然你去舅舅家当学徒?”甘文理提议。 甘理理立即反应说,“我才不去。” “唐小雯那个母夜叉,我才不去和她待在一块,我也不想娶她。”甘理理说,“为何因为我两年纪相近就要凑在一对,那老六,女大三还抱金砖呢,让老六去娶她。” “闭嘴。”甘文理作势要抽他,“你们成亲还是好几年后的事,你现在胡说八道,毁小雯名声,舅舅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舅舅对我好,我以后也会孝敬他的,但是娶媳妇不一样。”甘理理嘟囔说,“我要娶个温柔的,绝不想娶脾气坏的。” “小雯脾气哪里坏了,不是很好吗?”甘文理说。 “那是你没见着,她可凶了,一不如她的意,就要打你,嘴巴又毒。”甘理理说,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甘文理到底把甘理理捶了一顿,捶的他眼包热泪,刘三娘说要他吃早饭也不吃,跟着甘文理走路去县城。 之后也不能躲懒,每日都要跟着甘文理一同出门,去酒楼里看着学着。 十一月十号,甘小棠一起来就让打扮一新,簇新的粉红袄还裹着兔毛边,十分可爱伶俐,甘十二也让人打扮成年画娃娃,脸颊让胭脂涂成猴子屁股似的,乐的唐钱儿直笑。 “明日春姐家的虎娃花妞成亲,今天请你和十二去滚婚床。”邹小戏说,“你们两乖乖的,到那可不能哭闹。” “花妞姐姐小。”甘小棠不解,不是说虎娃花妞的年纪还小吗,这过一年年纪就大了? “春姐婆婆做主的事。”邹小戏说,虽有些小,但也不十分小了。 甘小棠叹气,对滚床这事就不太热衷,到了春姐家,春姐家是没有田的,都是佃着甘家的田做,屋呢也就三件土屋,耷拉着半截草棚子就是厨房,院子也不是十分大,如今扎着彩带,看着也有几分热闹。 春姐出来迎她们,她难得穿颜色鲜亮的衣服,称得人都年轻了,笑岑岑的接过甘十一去新房,花妞穿着红衣在新房坐着,看着他们来就都站起来,还有些局促不安。 她是童养媳,没有娘家出嫁,出嫁不过是从这个屋搬到另外一个屋,今早娘就让她坐在新房里,不准出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安静坐着过,挺不自在的。 春姐婆婆还挺会做人,先拿两个小橘哄孩子开心,然后才把他们放在床上,说着吉祥话,两人先直愣愣的看着邹小戏,邹小戏说跳,滚,爬,都可以,在婚床上随便怎么玩,以后你花妞姐姐儿女双全多子多孙。 甘小棠象征性的用脚蹭两下,甘自在听懂在床上翻滚着玩,甘小棠最后都让到一边去让尽情翻滚,春姐婆婆更高兴了,“姐姐懂事,弟弟争气,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招工 春姐家的亲事办的挺热闹,他家因着春姐的缘故,比其他佃户家好过了不少,所以席面上也能出像样的八大碗,甘家人都来了,坐了两桌,席上还有别的佃户过来问甘家可还有田要佃,或是家里还缺不缺做事的人,自家娘子\/儿媳妇\/闺女都很能干。 春姐婆婆端着簸箕过去,招呼他们吃瓜子吃糖,少在这挖别人的墙角,你家人什么样别人不清楚?要想用你早就用了,还要等你来说。 不是她吹,再没有比她儿媳妇更老实肯干的人,甘家也不是个傻子,若不是春姐在他家做的好,他会愿意给这个面子。 那些有心思的看着春姐婆婆来也不说什么了,混着瓜子糖吃,又说新娘子在春姐家养了这么些年,总算有个齐整模样了,当初那黄毛丫头样子,谁知道能有今天啊。 春姐婆婆知道春姐脸薄,让她主动开口是指望不上的,所以等甘家人吃完酒席要回去的时候,春姐婆婆主动来送他们,跟刘三娘说,“花妞如今也成人了,她的为人处事如何您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有得用的地方尽管开口。” 刘三娘应好,回家后才失笑,“春姐婆婆这心眼子可比她多了不少。”着急让虎娃花妞成婚就是为了让花妞能到家来做事。 “花妞你见过?要是人老实,叫她来也行。”甘屠户说,“咱们就算搬回城里,这里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零散的管,旁的不说,大郎那几个鳝鱼池怎么办?” “他弄了一整年,觉得收益还不错,明年想再多开几个池子。”甘屠户说。 “花妞人还不错,跟春姐一样,是个实诚性子,听说在家什么都做,也是个麻利人。”刘三娘说,“鳝鱼池那你看大郎自己安排,他弄这个鳝鱼池总不好让外人知道的。” “我明年开春准备买一批小猪仔,送给佃户养,要照咱们的办法养,喂熟食,等到出栏的时候我再按多少斤收。”甘屠户说,“自家也可以多养些猪,羊就不养了。” “羊倒是小事情,过年杀了,明年不买了就是,你给十一寻的兔子让她那兔子成双,这会都怀第二胎了,一胎能生七八个,没想到兔子这么能生,只怕咱家以后要变成兔子窝了。”刘三娘说。 “养着呗,到时得几张好兔皮给你们衣服镶边也好看。”甘屠户说,“兔子肉也是肉,兔子能生咱们养着吃肉也划算。” “家里又不缺肉吃。”刘三娘说,“不成,我可不能让十一把那两个兔子带回去,要带也只能带一个,养着玩,不让它生。” 甘博理也在愁他那个鳝鱼池的事,虽然甘明理说搬家后他还是会住在这里,可以帮他照看着,那是甘明理还在和那个暖房菜较劲,所以才不愿意回城,等到明年,他还是要到回城里的。 他的主顾也多在城里,该不该为了鳝鱼池每天在跑回来,舟车劳顿,值不值得?还是就此放弃,等到鳝鱼季节的时候他再去山野间捉鳝鱼。 甘文理来找他商量,他爹在府城还要两年多,这两年他肯定不会出去跑商,虎娃不愿意自己单独出去,现在就没了活计,“虎娃比你我都大,力气没得说,人很直莽,虽然不知道变通,但他有一样好,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家和咱们家的关系如此紧密,也不用担心他跟别人透露咱们的情况,等我们搬家后,让他到家来照顾牲畜照料那些菜地,下午收到的菜让他娘子整理好,第二天一早郑娘子再带着收拾好的菜一起进城。” “你觉得他可靠?”甘博理问。 “可靠。”甘文理笑说,“春姐说让他听我的话,他还真就听我的话,从来没有反驳过。” “我是属意他当我的伙计,我跑商愿意带着他的,只是我现在不会出去,你这缺人,就先让你用着,他也得些养家钱,等到日后,他要再愿意跟我跑商也行,给你打下手也行。”甘文理说。 “那行。”甘博理说,弟弟虽也好用,但他也舍不得让弟弟来回奔波,虎娃家就在枫树村,他就近也方便。 甚至以后收菜的活都能让他干,三弟也能去琢磨自己想做的事,不用给他跑腿。 去和虎娃说之前,先去问了邹小戏,邹小戏说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安排,又让他们去问问阿婆的意见,刘三娘闻听后说,“二郎和虎娃朝夕相处了一年半,对他的为人很清楚,二郎既然觉得他可靠,大郎就可以用。” “只是既然虎娃来家里做事了,就不要让花妞来家来了。”刘三娘说,两口子在一起做事不好避嫌,“那你要说清楚,让他主要管牲畜,除了鳝鱼池,明天恐怕要养上二十头猪,看他乐不乐意,工钱你们说好,我出大头,大郎再出一些。” “阿婆觉得工钱给到多少合适?”甘博理问。? 第一百一十四章 搬家 甘博理去找了虎娃,请他在到家里帮忙,主要就是等他们搬回城里后,他到家里去照顾家里的牲畜,还要每天送到城里的菜,也要帮点忙。 工钱给到一千五百文一个月,工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因为虎娃去照顾那些牲畜,一天也就花半天时间,其余时间可以自由行动,只要把交代的事做好就成。 虎娃自然同意,只是春姐婆婆还有些遗憾,要是花妞也让甘家要了去,钱也不要多了,就五百文一个月,那他们母子三人一个月就最少有二两半的现钱,春姐那还有减租,那一年下来得多少钱。 春姐回来说婆婆你可知足了,甘家的钱都让我们一家赚了?春姐婆婆这才作罢。 虎娃去甘家做事,回来后,他阿婆问他在甘家做什么,虎娃回她,“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我要多嘴,甘家就不要我了。” “不就是喂养牲畜吗?有什么不能说了。”春姐婆婆嘟囔说,她还想跟别人夸耀一下呢,这个年纪的孩子每月能往家里弄这么钱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也不累。 反正虎娃不说,甘家怎么养的猪,甘大郎怎么养的鳝鱼,她娘回来半句话都没说,那他也半句都不会说。 甘小棠从家中大人的话语里越来越感觉到回去的日子近了,她出生在江阳城里,在江阳住了两年,在枫树村住了一年,在她看来两者区别不大,因为她在哪都还只是在屋里玩,主要的玩伴还是十二,还有家里的元娘。 十一月二十九,凌晨天还没亮,甘小棠就被换了衣服抱起,绑在邹小戏身上,走到城门时,天才刚露出灰亮,甘家一行人是今天最早进城的,东西昨天就已经全部都搬到新家里归置好,今天只要人搬进去,凌晨进城,路越走越亮。 甘小棠已经醒来,在邹小戏背上喊娘,“十一醒了,乖乖,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甘小棠看着四周的景色,街上变化并不大嘛,等到了新家,新作的乌漆大门看起来很气派,甘小棠好奇的探头。 邹小戏把她转抱到自己怀里,用布包包住她的耳朵,“等会阿翁和爹爹二叔放鞭炮,十一不怕啊。” 鞭炮由甘大甘二一人挑一边,长串的一千响,甘屠户和刘三娘一火,然后退后一步,喧闹的炮声和刺鼻的火药味道,“新居大吉。” 鞭炮响后,由甘屠户推开门,一行人这才走到新家,其实大人们还几个大孩子都是见过新家了,只有小的几个还没见过。 甘德理站在房子前长大了嘴,“这是咱们家吗?” “这不是咱们家是谁家?”甘二拍着他的脑袋说,“你是欢喜坏了?” “咱们家怎么变得这么大?”甘德理说,家好像都是一样,进门是坪,前面是房,左边是房,右边是房,区别只是房子大还是小。 “前面这个房子怎么没有墙壁啊?”甘德理又嚷嚷说,正对门这个房子只有房顶和柱子,没有墙壁,这房子没有墙壁怎么住人啊? “这是厅,以后咱们就在这吃饭,冬天挂上布帘子,夏天挂上竹帘子。”甘屠户满意的说。他今年全部的精力都投在这个房子,对现在的结果还是很满意,“住人的房子在厅后面,左边是你大伯家,右边是你自己家,都去看看,这院子够你们玩了。” “我们先去做饭。”刘三娘说,“等我们吃完饭,也该有客人进门来道喜了。” 乔迁新居自然是要办酒热闹一下,甘家没亲戚,来吃酒的除了街坊就是姻亲唐家。搬家第一天可顾不上住新房子的高兴,得先忙活呢。 甘小棠和甘十二被放在一起,让他们自己玩,但是甘小棠可没那么老实,她拉着甘十二,开始摸索自己的新家。 先去自家看看,左边是自己家,甘小棠碎碎念着,然后领着甘十二走进右边,她二叔的院子,不过两边院子其实是一样的格局,经过门廊,就是三个厢房组成的四合院,一边厢房是两个房间,中间是一个小天井,里头左右对称放着两个水缸,水缸比甘小棠还高,她垫脚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但是看不到她也就放弃了。 院子都让走廊连起来,下雨天不用打伞就能能去后院,后院的门槛有点高,甘小棠得先趴在上面然后再抬脚翻过去,只翻了一面就让甘二整个提起来,“十一到二叔家来玩了。” 二叔家?甘小棠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左右不分,于是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默认自己就是来二叔家玩的。 “小调皮,家里大人忙着呢,你就带着弟弟到处跑?”甘二说,“乖乖等着吃饭,今日家里会来很多人,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二叔,在自己家里不算乱跑。”甘小棠说。 “在自家家确实不算乱跑,但是现在家里大,你阿娘一下找不见你,也要心慌。”甘二说。 “那好,我带着十二回去,不给阿娘添乱。” “真是好孩子。”甘二说。 甘文理正进来找两个小的,想着肯定是十一想去自家看看才会带着十二去走,但是在大伯那边没找到,这才回到自己这边找,看到爹抱着十一面无表情,“十一,十二,吃饭了。” 甘二看到甘文理对他还是那副死样子,心里气急,但也知道他若开口伤人,只会让儿子跟他越来越远,只能咽下这口郁闷,“走喽,我们去吃开伙饭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想议亲的曾木匠 甘家乔迁,燕婉特意进城来庆贺,街坊邻居看见一个眼生的小娘子不免要问。得知是刘三娘新收的小徒弟后笑说,早说你愿意收徒弟,街坊里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都想跟你学几招。 刘三娘笑说,“收她们为徒也是因缘巧合,你看我哪有时间收徒弟,教徒弟,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收了他们两个,能不能出师还要看她们两个的悟性,我可不敢打包票。” 知道刘三娘收的另一个徒弟是唐小雯,再看小娘子的年纪,人品相貌,还有和甘家儿郎的互动,就小声嘀咕道,指不定这是三娘为自己选的孙媳妇,唐小雯不就是他家预定的一个孙媳妇,这能开酒楼的手艺,轻易不会传给外人。 席上有一位曾木匠,是隔壁坊的,甘家新屋的家具大部分是他打造的,甘屠户请他来喝酒,他也就来了,甘屠夫过来招呼时,他拍拍身边的小娘子说,“霞儿,给你甘老丈倒酒。” 被称作霞儿的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娘子,白面皮上一双杏眼儿,两丸乌黑眼珠透着股机灵劲儿,她站起给甘屠户倒酒,脆生生的说,“老丈喝酒。” “好,好好好。”甘屠夫放低酒杯,“好个伶俐丫头。” 曾木匠笑说,“这是我的女儿云霞,今年十岁,不是我自吹,别人都说是个聪明伶俐的,许给你家做媳妇好不?”他给甘家做家具,深知甘家钱多人好,再加上今日见了他家小郎,个个样貌清秀,待人接物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傻愣愣的,就起了心思想要结亲。 甘屠夫一愣,笑说,“我家大郎都尚未婚配,底下的小郎还不知道何时说亲,那可得有好几年,现在可不敢应承。” “你家大郎翻年就十五了,还有几年?”曾木匠说,“我倒也不是非要你今天给个说法,你家小郎这么多,这孙媳妇不得早早相看起来。只是让你知道我有个女儿,同你家小郎年岁相近,我有意同你家结亲,具体到时候你再考虑。我这个人人品怎么样,老丈这些天应该看在眼里,不是那种不能处的,我生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说亲,许给了我的大徒弟,这个女儿是最小的,等她出门我自然要备足嫁妆,让她风光出门。” “你家养的好女儿,到时候自然有百家求,怎容的我家考虑,可不敢这么轻狂。”甘屠户说。曾木匠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曾木匠其人,首先手艺好,不然他也不会找上门去找他定做家具,其次做生意不独,甘家的全屋家具可不是一个小活,他自己应承了大半,余下的分给几家师兄弟做,可见也是个广结善缘的,再有就是不贪,价格公道,说了什么时候交货就什么时候交货,不拖沓。 和这样的人结亲家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都还太早,早定下来反而怕生变故。 “在我女儿十六岁之前,我等着你家的媒婆来,十六岁以后,你家若没来人,我再与她另寻婆家就是。”曾木匠笑说,“婚事成不成另说,不影响咱们之间的买卖。” 甘屠户说那是自然,离席时还多瞄了那小娘子两眼,想到容貌年纪,家里三郎到五郎都能相配,这结亲家就是互相选择。曾木匠看中他的家财,为人,他也看中曾木匠这样做事诚信,不偷奸耍滑的。 热热闹闹的散宴后就算搬家结束,刘三娘坐在自己房里正屋的扶椅上歇会儿,养养神,虽然为了新家的家具卫生,她已经把家里各个角落都走遍,但是真住进来还是不一样,她看着崭新的屋顶,心里美滋滋的,谁整了这么一大屋子,都了不起。 甘屠夫那礼簿进来,顺道在她对面坐下,那小壶道茶,“今日曾木匠带他的小女儿过来吃酒,你留意没?” “留意了又如何?他想跟你做亲家?”刘三娘问。 “这么些年,我只要起个话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甘屠夫笑说,“我看那小娘子聪明伶俐,曾木匠手艺没的说,我东西要得急。他做不出就大大方方的另外叫了木匠做,不曾误了我的事,他这个人也没听说过坏事,我觉得这门亲可结。” “那你想把她许给几郎?”刘三娘问,她回想一下曾木匠身边坐着的小娘子,模样确实不坏,岁数嘛,看着与她家三郎,四郎五郎都合适,小娘子比郎君小个几岁都使得。 “唐家早定下四郎,那就三郎。”甘屠户说,“也没说现在就定下,咱们再观察个几年,也多打听打听。” “自然不能先定,大郎的亲事都还没动静呢。”刘三娘说,“其他孩子的婚事还好说,虽然年纪隔的近,咱们一年定一个,总还有时间,只有这大郎媳妇,必须得好好挑,慢慢选。” “这嫂子没做好,妯娌就处不来,妯娌处不来,再好的兄弟也会生分了去。”刘三娘说,“就说兄弟不生分,那下一辈也绝对不会有父辈那么亲密。” “你定下标准,再和老大家的一起慢慢选就是。”甘屠户说,“反正现在房子也准备好了,到时候只要新刮一下墙,拉些新家具进来就好了。” “你以为弄了房子就好了?”刘三娘说,“这房子只是一件事,之后议亲茶钱,聘礼,办婚事的钱,桩桩件件都要钱。”新屋落成只能说了却一桩大事,之后还有二桩三桩。 “你可不是一两个孙子,十一个孙子,一个小娘子,就光他们的亲事就是压在肩膀上的一座大山,不要再说子又有子。”刘三娘说起来无尽的担忧。 “一代人管一代事,我们两给两个儿子成了家,孙子那咱们只锦上添花,旁的咱不管。他们两兄弟再各自管着自己的六个儿女,等到重孙子出来,就是孙子辈的事了。”甘屠户说,“我弄了这么大一间屋子在这,我已经满足了,等到我老了,干不动了,我们就坐在这,看着小辈到处玩耍,回想咱们这一生,也值了。” 刘三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可别想着干不动的事,趁着能动,多攒点钱,到老了只有你手里有钱,小辈们才愿意往你身前凑。” “你还要给十一攒嫁妆呢。” “十一哪去了?”说到十一甘屠户问,“这房子太大了也不好,以前一个院,一照眼就能知道孩子们在哪玩,现在一眼望不到。” “说要看新家,让她爹驼在肩膀上去到处转悠了。”刘三娘笑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新屋参观 甘小棠说要在新屋子里转转看,甘大就直接把她举起放在自己肩膀上,带着她去新家各处晃荡,先去自家家,从前坪左边的门廊进去就是一个与二叔那边一样布置一样大小的围院,中间的天井里摆着两个大水缸。 甘小棠示意过去看看,水缸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这是太平缸,等明年爹爹在里面养小鱼养荷花,十一就有景色看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水。” “太平缸?”甘小棠反问。 “就是里头蓄着水,万一家里着火了这水就能灭火,保太平用的。”甘大说。 甘大推开房门,“这是爹娘的房间,你如今也在这睡着,等你长大了,爹娘旁边的房间就是给你预留的。” 甘小棠非要去自己房间看看,里头还只有几件简单家具,那还是甘大从甘小棠出生就给她攒的嫁妆,现在看来,已经觉得局促小气,“爹想了你的嫁妆家具还是要去府城订,用好一点的木料,打些大方的款式,这样等你出嫁时用了也不过时。” 甘小棠闻言揪揪他的发髻,心想我的爹,我才三岁人,你说什么嫁妆呢?这也太早了。 “你翻年就五岁了。”甘大说,甘小棠生在年尾,可不是才过生日就长了一岁。 “过了生日是四岁,爹爹笨。”甘小棠说。 “过了生日是四岁,过了年不就是五岁?”甘大说,“十一转眼就大了,爹真舍不得,希望十一慢慢长大。” 甘小棠翻了个白眼,打断她爹突发的抒情,用手指指要去后院看看,经过相连的门廊就是厨房和一排杂物房,厨房有门廊和正厅相连接,厨房左侧是一个凹字型的小院,由两排厢房一排二层小楼组成,中间的天井里有一口水井,“这院里主要是你哥哥们住,以后他们成婚,一人住一排,有三间屋也合适,现在只有你大哥,三哥在这里住了一间,五哥和六哥一起住在阿翁后面的房子里,九哥和十哥住在阿翁侧房。”甘家孩子因为是接连出生,基本上都是两三岁就到刘三娘那边睡,之前放一个小床,两兄弟一起睡,后来就是再隔开一个房间,但也还是在刘三娘甘屠户房间里,现在也是一样,只是这房间大的更像一个房间。 等到七岁该进学了,就搬出来住,那会家里房间不多,基本上四个人一起住一间,也没有什么床,就是几条长凳上放几块板子做的大通铺,现在就不用了,家里房间够用,在他们没成婚之前,住一间再用一间打滚都使得。 “但是你七哥住在书院里也不常回来,我想着他放假回来就在我们院子里住着。”甘大说,不然还是让他和八郎睡一个屋,但实际上七郎不常回来,八郎就是自己睡一个屋,那他不会愿意。 甘德理自然不愿意,他既不愿意和五郎六郎挤一个屋,也不愿意跟九郎十郎挤一个屋,他跑去跟唐钱儿那表示要跟十二一起睡。 唐钱儿真是气急,但是甘二搂着他说那真能让他一个人睡一屋,跟我们睡就跟我们睡,这院里这么多房子,七郎估计也是在大哥院子里睡,他不算特例。 家里兄弟都是两个两个的亲密,有商有量的来,只有八郎,七郎眼看和他不一样,日后也会和他渐行渐远,不如其他兄弟那样亲密,八郎要适应,他们当父母的要帮他适应。 “你就这么惯着他,我看家里啊这么多兄弟只他一个最没出息。”唐钱儿说。 “没出息就没出息,你还想着你六个儿子个个有出息啊?那怎么可能。”甘二摸着甘德理的头说,“我们小八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自己顾自己肯定没问题。” 唐钱儿再说,甘二捂着甘德理的耳朵不让他听了。“阿翁今天不是买了许多烟火,出去玩去。” “天还没黑,玩什么烟火?”唐钱儿说,“去陪十二玩会。” 甘小棠坐在甘大肩上继续参观新家,经过她哥哥们的院子就是一片空地,有个小门通向外面,靠墙修着一排茅房,有四个蹲位,空地右边,就是正房后面是一块菜园子,里头也有一口水井,水井边上还有一块大石板,“在这里洗衣服,洗衣服的水可以浇菜。” 再过去又是一排茅房,四个蹲位,茅房边上是一个驴棚,修的有些大,家里两头驴在里面有点空旷,甘屠户做的时候预计着家里还要添两头拉车的牲畜,驴棚边上就是一个可以出入的大门,修的挺宽,驴车可以直接驶入。 二叔家这边和自家那边房子差不多,只是在他家茅房空地的那块地,甘二又建了两排房子,现在只有个房子框架,做了门窗,里头什么装修家具都没做。 从二叔的院子经过后又回到前坪,邹小戏让甘小棠下来自己走,“在自家也要你爹背,你阿翁为了让你骑车顺利,家里地都是整平的,你溜着你的木马车到处都能去。” “那不是我第一次来新家,怕迷路嘛才让爹陪着。”甘小棠嘴甜甜的说,“我马上就下来,骑车带十二也去看看。” 甘大放下她后还有些依依不舍,“慢慢滑,小心台阶。” 唐钱儿笑说,“大哥心疼孩子真是疼到骨子里了。” “他们两兄弟都是一样。”邹小戏说,“总归是阿翁阿婆教的好。” “我有时候都希望他别那么宠孩子。”唐钱儿忍不住抱怨说,“你说小八都让他宠的不像样子了,这么大人了还非要粘着我睡,这们多兄弟,哪个像他这样?掌柜还说好呢,一句二话都没有就答应了。” “小八粘你还不好,那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知道吗,七郎第一次去书院读书,我家的因为孩子不想他,见了他没哭,回家自己哭了一场,觉得自己没用,孩子不依靠他。”邹小戏说。 “大哥心思这么细啊。”唐钱儿说,“七郎真的一点都不想家,不哭?” “七郎那孩子迟钝的很,除了学习以外的事都反应很慢,不如小八机灵,之前担心他在书院吃不好睡不好,人家好像没当回事,就是十月间让三郎送了几回婆婆做的菜,那会才反应过来想家,刚进书院那会都只奔着读书去了。” “这都几个月了才反应过来,七郎也太迟钝了些。”唐钱儿笑说,那小八除了不爱读书,其他地方还是机灵的很,她心里稍微平衡了点,在读书上没有出路,那就去其他地方找出路,她就不信了,她的儿子会是个孬种。 邹小戏见她不再纠结此处,心里也放松些,七郎年后就要进内舍学习了,要不是他,她还不知道书院读书也分这三六九等,七郎最终目标是进精舍,进了精舍,最次的功名也能考个秀才。 七郎有功名对家里是好事,但是他要太强过去他的兄弟们,尤其是堂兄弟们,又担心感情生隙,最好就是七郎有功名,但是庶务上一窍不通,需要他的兄弟们给他周全,这样兄弟感情才会更好,更牢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岩松学艺 甘家大宅在江阳县城,不算富商,不算举人家,在平头百姓家里算是一等一的宅子,但是甘明理不留恋家中大屋,搬家在家住了一夜,又回枫树村去了,这离过年没多久了,他得好生照料他那些暖棚菜,过年餐桌上有没有新鲜菜就看这一个月了。 因为甘屠户和甘大杀猪地方的改变,每日不用那么早起,枫树村那是下午收菜,晚上择菜收拾,第二天一早再送进城,只是现在是冬日,收不了菜,甘博理去府城的时候会收些高价蔬菜回来,因为送到周府和其他客户那都是挑拣过的,就会有些卖相不那么好的放在邹小戏菜店卖。 不过因着郑小秋每日要从枫树村和江阳城来回,现在也没有甘家的顺风车坐,郑屠户就置办了一个驴车,也不用他接送,郑小秋自己每日赶着车来回,等到明年开春就能顺带把菜送进城,也不用甘家人再回去接一趟菜,邹小戏另给她算了一份车马钱。 虽然郑小秋说不要,这是她顺便的事,邹小戏带她一起卖菜,酬劳给的不少,自家吃的菜肉也让她带回去,他家是猎户,并无田地,米面菜肉都是要买,这又省下了不少开支。但邹小戏说一码归一码,这钱一点要给的。 其实郑小秋心里最开心的就是甘家让郑同秋的里正做不下去,换了里正,她就是给甘家白干活她也是乐意的。 “嫂子,之前郑同秋那般不做人事,雇人故意在你家房子面前倒粪水,老丈就真的那么忍了。”郑小秋问。郑同秋被免了里正,就不常在村里走动,但是从族亲那知道,他还时刻提防着甘家报复回去了。 但是甘家什么都没做,新家建好就搬回去了,郑小秋还有些遗憾,要是她,就非得把这粪泼回去不成。 “他现在都不是里正了,咱们要再做些什么,有理也要变成没理。”邹小戏说,“我们是外来的,有些事也只能忍了。” “大娘收了燕婉做徒弟,如今里正是她族叔,往后你们在村里不会那么艰难。”郑小秋说,“什么外来本地的,过了二十年不都是一村人,你以为枫树村一开始就有这三姓人?” 邹小戏笑笑没说话,她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毕竟那天泼粪在他家门口的那个泼皮也没讨着好,整个人都扔进粪坑里滚个透,她以为阿翁是当天就报仇了,没想到甘屠户心里此事并未结束。 只是他也不准备跟小辈们说而已。 冬日里菜店只开半天门,不过进了腊月,刘三娘提议做些腊肉菜团子卖,没想到卖的挺好,又延长些营业时间,不过邹小戏都是吃完中午饭就让郑小秋回去了,她现在住在县城,晚些收摊回去比较方便,郑小秋回去也有事做呢,郑屠户秋冬天要赚一年中大半收入,皮毛炮制这些活都是郑小秋要做的。 腊月十日,白鹤书院开始放冬假,一直放到二月二龙抬头那日才开学,不知不觉甘厚理在书院里也有许多行李,甘明理去接他的时候,回来多了一个人,正是岩松,他替甘厚理搬行李归置行李,按照在书院的布置给他整理的明明白白,刘三娘在一边看着,笑说,“我家七郎在学院里都亏你照顾了,他在家都没享受过这么细致的照顾。” “甘少爷再好伺候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只要不打扰甘少爷读书就好了。”岩松说。 刘三娘包了一个红封给他,“这个是你初次到我家来的见面礼,不能不收,下次来我就不给了。” 岩松推拒红包,面露微红,“阿婆不用客气,其实此次前来,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见面礼是见面礼,其他是其他,你先收了见面礼,再说其他,不然你都不收我的见面礼,我怎么好答应你的请求。”刘三娘说。 岩松只能收起红封,说了来意,他是来求艺的,“我家少爷很喜欢阿婆的手艺,如果阿婆能指导几招,我回去做给我家少爷吃,那就好了。” “我家少爷原本不同意,后来同意了说,若是日后他同甘少爷一同进京,有我这个能做家乡味的人在,甘少爷也能吃的更舒坦一点。”岩松说,“我少爷还给我准备了丰盛的拜师礼。” “不对,也不能叫拜师礼,我就是学两招,并不是要拜师。”岩松又摆手说。 “我先收两个小娘子当徒弟,倒是不好收你做徒弟。”刘三娘笑说。“你家少爷喜欢吃哪几个菜你告诉我,我教你。” “甘少爷喜欢的少爷就挺喜欢的。”岩松说。 岩松来甘家学艺,带来了非常丰厚的礼品,里头还有各种原料菜,其中还有甘家从未吃过的花胶之类的高档菜品,刘三娘倒也不藏私,除了卤料的配方,几乎是倾囊相授,还有很多酒楼也用不上,甘家也不怎么吃的高档菜式,刘三娘也是当初记了个菜方,之后一直没实操过,这次借着有材料都做了一遍。 做菜一道不在固守,随机应变也能做出好菜,只要捏准最基本的油、菜、调料的配比,就坏不了菜,至于煎炸炖煮的技术都是一通百通的,刘三娘起初也是遵守菜方做菜,等到在厨房里忙碌了三十年,她也整理出自己的一份心得。 甘小棠骑着她的小马车一会从厨房门前滑过去,一会又从厨房门口滑回去,岩松听到声音总是忍不住抬眼看。 “十一,你干什么呢?”刘三娘问,“阿婆在这有正事呢,你去另外的地方玩去。” “我给七哥跑腿呢。”甘小棠探进头来说。“给七哥送果子。” “你七哥根本不爱吃果子,他定是嫌你烦了。”刘三娘说,“你同十二去玩,不要去烦你七哥。” 甘小棠闻言噘嘴,那她平日里少见七哥,就是想跟七哥多玩玩嘛。 “没事的,就让小娘子玩。”岩松说。“我家小少爷也有这样一匹木马,但是小少爷不太喜欢,不像小娘子这般活泼爱玩。” “甘少爷肯定不会觉得小娘子烦的,在书院的时候,甘少爷就常说自家的小妹妹,说小娘子古灵精怪,玉雪聪明。” “七哥夸我聪明?”甘小棠美滋滋的说,七哥是家里最会读书的人,也就是家里最聪明的人,被聪明人夸聪明人那可真是太高兴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兔子灯 岩松在甘家一直待到腊月二十四,即是小年也是甘十一的四岁生日,岩松帮着刘三娘准备甘十一的生日菜,唐小雯和她娘来的最早,她在厨房看了一会,回去陪着甘十一就有些心不在焉。 甘小棠过生日开心,但也敏锐的感觉到唐小雯的不开心,“小雯姐姐开心。” “开心不起来。”唐小雯说,“你说我跟着阿婆学了好几个月,还不如他跟着阿婆学了十来天,都能帮忙做一整道菜,我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是不是我没有学厨的天分啊?”唐小雯忧心的说,换成刘三娘,也会喜欢更聪明的徒弟,虽然听说没有把他收为徒弟,那也没好到哪去,说出去她这个正经徒弟还比不过学了几天的野路子徒弟。 甘小棠楞了下,你才十一岁,岩松不知道年纪,但是看着十五六,你和人家比,那对自己要求也太高了。 再说岩松之前也会点厨艺,有基础,学起来快,再加上是个男人,阿婆也不会那么小心照顾着,怕他伤了这伤了那。 唐小雯不仅仅是阿婆的徒弟,她更是二婶的亲侄女,她要是在甘家受伤了,阿婆该多自责,所以也只教了她点简单的,想着等她长大后慢慢教。 “岩松哥哥是大孩子,小雯姐姐还小,比不过正常,不是小雯姐姐没天分。”甘小棠说,“岩松哥哥平日在书院照顾哥哥,阿婆是感激他呢,都是直接教的菜方,所以岩松哥哥可以帮忙做菜,但是阿婆教小雯姐姐是手把手的教,不止是菜方,还有很多阿婆的心得。” 唐小雯看她说一长串话安慰自己,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小孩来安慰也挺好笑的,她笑说,“十一说的对,姐姐听十一的。” “等过了元宵,我又住到你家来,再跟着阿婆学。”唐小雯说。 甘十一四岁生日没办酒请客,但是请了戏班子在家唱戏,请唐家,村里的郑小秋一家,春姐一家都到家里来热闹热闹,现在家里大,摆的开,坐在正厅里,戏台搭在前坪上,再烧几炉暖烘烘的炭火,大人烫点小酒,随着戏腔摇头晃头,小孩子坐不住,偷拿了买的烟火出去放去了。 岩松要回周府,跟刘三娘和甘厚理告别后,还给甘十一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一个精致的磨喝乐,甘小棠看这个磨喝乐的精致程度和小雯姐姐的那个不相上下,阿娘都说了,小雯姐姐那个磨喝乐花了不少钱,她可不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 “没关系的,这个是别人送给我家小少爷的,小少爷不喜欢玩,大少爷当初知道甘少爷家有个小娘子,就让我带过来送给十一娘的。”岩松说。 甘小棠看向她七哥,收不收啊,甘厚理看岩松,“这东西太贵重了,十一还小,当不起这个重礼。” “这也不是费心准备的,只是家里闲置,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小娘子玩,除非是小娘子不喜欢,那我不能强人所难,可以把它带回去,既然小娘子喜欢,今日又是小娘子生日,就收下。”岩松说,“我要是送个磨喝乐都送不出去,回去少爷要怪我嘴笨了。” 甘厚理又看甘十一,她很乖巧的等他做决定,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瞄磨喝乐,磨喝乐这种精致人偶,造价不菲,就算爹娘宠爱十一,也不会给她买,十一应当是喜欢这个的,听说当初唐小雯走的时候要把磨喝乐留给十一玩,但是娘回绝了,说不能纵容她。 “你喜欢吗?”甘厚理问。 甘小棠点点头,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磨喝乐,高级芭比娃娃,哪个女孩子能抵挡住它的魅力。 “那你收下。”甘厚理说,“不过,岩松家的小少爷也是今天生日,你收了岩松的生日礼物,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个别的生日礼物回给他?” 甘小棠点点头,她飞速跑回屋,却好一会都不曾回来,岩松都想说不等了,他先回去,等十一想好了,日后开学甘少爷再带去书院就是,一个小娘子准备的礼物,他也不敢送到小少爷面前。 甘厚理想回去问问甘小棠,听到一阵木轮在地上滚过的声音,甘小棠牵过来一个兔子灯,比她人还大还显眼,白白的身子,长长的耳朵,还有好绒花做的眼睛和白色兔毛做的尾巴。 甘小棠依依不舍的把灯绳递给岩松,“虽然它比不上磨喝乐值钱,但是它是我现在拥有的最心爱最值钱的玩具了,我爹新给我做的,说是元宵节我可以牵着它去街上逛一逛。” “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怎么能送人呢?”岩松看出她的不舍就说,“小娘子留着自己玩。” “不行。”甘小棠说,“你要不拿走,你送的磨喝乐我也不要了。” 甘厚理劝他,“拿走,这个东西胜在野趣,你家小少爷要是喜欢,也能牵着遛一遛玩,就算十一也玩了。” 因着时间真的耽搁了,岩松也没再推辞,留下磨喝乐,带着了兔子走灯,甘厚理抱起甘十一,甘小棠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一会甘厚理就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 “舍不得了,那我去叫住他,让他把兔子灯还来好不好?”甘厚理说。 甘小棠摇头,“送出去的礼物怎么能要回来。” 但是她确实也有一点点后悔,那么大的花灯,可以牵着走的花灯,爹爹特意给她准备的,她就这么轻易送人,爹爹肯定要伤心了。 岩松回到周府先去给周行风问安,周行风要他明天弄几个菜来试试,看他学艺如何,岩松自无问题,只兔子灯是一个问题,“我把磨喝乐送给甘少爷的妹妹,甘少爷说今天也是小少爷的生日,让小娘子回一个生日礼物,小娘子把家里给她准备的元宵灯都拿出来了,可不舍了。” 小娘子这么不舍的兔子灯,一定要小少爷溜溜,不然看看也行。 “什么灯,拿来看看?”周行风说。等看到这个兔子灯后他笑说,“牵这么一个大灯在街上走,可是太威风了,难怪她舍不得。” “我拿去给二少爷看看。”周行风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年 周时云穿着新衣服坐在袁心巧身侧,今天是他的生日,非他自己本愿的必须一整天都待在在母亲身边,方便接受生日庆贺,这外面来的的友人或者礼品都还好,不必周时云理会,但是家里下人必须过来给他磕头庆贺生日,让他浑身不自在。 还有这外头庄子里的佃户,铺子里的掌柜,进来给他贺生也是一言不合就跪下,周时云想躲又被春芳抵着背,只能生受,袁心巧还要笑着看他,“云哥过生开心吗?” “开心。”周时云一脸不开心的表情说。 所以在看到周行风过来时他是很高兴的,想着大哥过来解救他与水火,袁心巧见他手里牵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就问是什么。周时云说是他的室友,知道他弟弟今日生日,送来一个兔子走灯相贺。 “你别说这兔子灯做的还挺精致,底下装了四个小轮,可以牵着走。”周行风说,周时云本来不喜欢这种幼稚东西,此刻为了脱身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来,接过周行风手里的兔子灯,自己牵着转了几圈。 “就是那位姓甘的同学,家里是做屠夫的?”袁心巧问,这兔子灯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胜在有心,“他也算有心了。” “云哥喜欢吗?”袁心巧问。 “喜欢。”周时云说,“娘,我可以牵着它出去玩一会吗?” “当然可以。”袁心巧说,“让人给你点上灯。” 等到他走后,袁心巧说,“让岩松准备一些礼品,给他家送过去,就当是新年贺礼。” “他们家是小心谨慎的,你要送太好太贵重的礼品过去他们肯定不愿意收,不如送些平常用的笔墨,七郎用的上。”周时云说,“他与我已经一同考进内舍,我们约定好,明年下半年一起考进精舍。” 要是能考进精舍,那就是有功名的人,袁心巧想,“既然是你的同学,那你拟了单子让岩松去账房支银子办事,我不管。” “谢谢母亲。”周时云说。至于后又买了文房四宝和一些书籍送到甘家,却只说是甘小娘子送的兔子灯很受二少爷喜欢,这是兔子灯的回礼。说了送年礼,搞不好甘家又要准备什么东西送回来,那大可不必,他送东西是一两句话的事,甘家要备齐这对等的礼物,就是额外的支出。 邹小戏看着这一箱礼品,看着不大,但都是贵价的东西,她们收了人家的礼,又用什么去还。甘大为了甘十一把自己做的兔子灯送人还难受了一会,让甘十一甜言蜜语的哄了好久,只她说送的好,本就不希望甘十一在元宵那日牵着兔子灯出去走元宵,现在跟人家换了磨喝乐回来怎么看都是甘十一赚了。 现在周家又送礼品来,她们是能和周家互送礼品的家世吗? 但是七郎和周家大少爷同学室友,若是只收不送,或者说因为还不起干脆让人家不送,都是小气之举。处理不好,七郎日后如何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 “娘,我明年见了行风同他说,不要给咱家送礼了。”甘厚理说,“他家里好像比我们富有,并不把钱当回事。” “没事,他要给你送礼,是你们交情好。”邹小戏说,“你们读书人的礼娘弄不明白,你看有什么好点子吗?咱们也凑个四时年礼还回去。” “我明日跟大哥去府城书局看一看,我们在书院读书,看的书都是外人送进来的,到底不如自己选的合心意。”甘厚理说。只是买书,也不便宜呢。 “那你去看着买,等会娘给钱给你大哥。”邹小戏说。“你那同学送的都是纸笔,都是实用的东西,不用另外买了,正好你就拿这钱去买书。” 甘小棠不知道这遭呢,她忙着哄她爹,哄好了她爹又另给她做了一个手持的小鱼灯,鱼灯就成人巴掌大小,可以举在玩,“你今年还是太小,元宵去街上,还是坐在爹肩膀上比较好,等你再大些,爹再给你做可以拉着走的走灯。” 甘小棠自无不可,甜蜜蜜的说着最喜欢爹了,哄得甘大找不着北。 腊月二十八,甘二才从府城回来,风尘仆仆的,虽然每日都能见着侄儿,但是躺在自己家还是不一样,“我都不想去府城了,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野心,就守着那个酒楼,够一家生活就行了。” “这样和你,和孩子们两地分居,我一个人在府城还真没意思。”甘二说。 “你还知道啊。”唐钱儿说,“当初说让你别去,你非去,现在说这个话有用吗?” “二郎在酒楼里如何?”甘二问。 “二郎做的可好了,别人都说他是天生当掌柜的料,这迎来送往就没有出纰漏的时候。”唐钱儿说到儿子乐滋滋的,“还把四郎带在身边教导,现在看着机灵了不少。” “本来见二郎在酒楼里日渐熟练,想着不需要四郎,让他去他舅舅家学些东西,偏他不肯去,宁愿跟在他二哥身边。”唐钱儿说,“爹说的对,发家的酒楼不能忘,你看看地方,到时候再开一个,二郎和四郎一人一个,就不用兄弟相争了。” “二郎要是块材料,我想带他去府城。”甘二说,“爹说的让我们在府城开酒楼,那要开就去府城开。” 唐钱儿欲言又止的,想说二郎恐怕并不愿意跟你去府城,“先别说,免得你们夫子说不了两句就翻脸,大家年都不好过。” “等到你要去府城前一天晚上再说,或者让阿翁转告也成。” 甘二何尝不知道儿子对他有心结,但是有心结就要解开啊,他是当爹的,只能他不和儿子计较。 大年三十,换桃符,贴春帘,一派喜乐融融,除夕晚宴上,给几位女眷也都倒了酒,一家子吃的面飞红霞,欢声笑语。 大年初一,甘家孩子早早就让叫起,穿着新衣排成队的给甘屠户,刘三娘拜年,再接过红封,然后甘文理带着弟弟们给大伯伯娘拜年,再甘博理带着弟弟妹妹们给二叔二婶拜年,这样拜年就算完成了,这一天他们是不出门的。 他家亲眷简单,初二甘二带着唐钱儿回唐家拜年,要吃了中饭再回。甘二还要带着唐钱儿甘自在去给周大夫拜年,要不是他妙手回春,他们家就妻离子散了,周大夫之恩,是每年必要亲自上门去拜年的。 等到初五,坊间各家才相互拜年,初六,黄二和赛玉珠六子就约好了一起来给东家拜年,鱼儿肚子很大了,就不让他出门。 初八春姐一家和郑小秋一家来给东家拜年,进门说完吉祥话后,郑小秋迫不及待的说,“虽然正月里说这些事有些脏耳朵,但是一想到这事发生在郑同秋身上,那就是大好事。” 郑小秋捂嘴笑说,“郑同秋大年初一放开门爆竹,不知怎得炸了牛粪坑,正月初一的,满脸满身,加上大门都被糊满了牛粪,简直是臭不可闻。” “今年村里都没人去他家拜年,怕触了霉头。”? 第一百二十章 报仇时机顶呱呱 “好端端的怎么会炸了牛粪堆?”刘三娘好奇问道。 “你知道有一种开门爆竹,地上放不稳,要插在土里才能往上放,求一个好兆头。”郑小秋说,“基本上家家户户提前就会准备好一个小土堆在门口,今年不知道他家从哪里挖的土,里头都是牛粪,让爆竹一炸,飞的到处都是。” “要是干牛粪还好,炸起来没那么埋汰。”邹小戏说。 “不是干牛粪,是干湿混合的牛粪,炸到脸上就抹不下来,抹下来也带着迹呢。”郑小秋说,“而且他家小郎也不知道怎么的,走在路上好好的,掉进人家的肥坑里,臭烘烘的回家,总之啊,在村里是臭到家了。” “这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故意弄他呢。”邹小戏说。 “可不是吗?”郑小秋说,“但是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一身臭烘烘的去里正家要里正做主,里正一家脸都黑了,大年初一他们正准备去祠堂给祖宗拜年呢,得亏还有点脑子,只去了里正家,若真去了燕家族祠,怕立时就会被燕家人打个半死。” “打死了也活该,大年初一的去人家祠堂触霉头。” “那里正怎么说,查出来谁干的?”刘三娘问。 “查不出。”郑小秋说,“谁知道他当里正的时候得罪了多少人,这腊月里人来人往,忙着自己家事还来不及,谁还看着他家门口啊,村里也没生人动静,那土堆也确实是他家大儿子准备的,他家小郎也确实是自己走在路上摔的,一伙小孩子去村里各家各户拜年讨糖吃,就他走在边边上,都没挨着碰着,你还能赖上别人?” “幸好我们搬回城里了,要不然这事他肯定要赖在我们头上。”刘三娘说,“谁叫我们之前有这样的过节。” “你别说,他就在村里嚷嚷着是你们干的,说是你们请村里的闲汉赖子们干的,里正去问了,那些闲汉癞子说没人给钱他们才不干这种缺德事,说你要是想让我说是甘家干的也成,先给钱。”郑小秋说,“这些闲汉赖子平日里不做人事,这话说的合适。” “公道自在人心。”邹小戏说,“我家忙着搬新家过年,新年大家都想要讨个好兆头,谁会去弄这些事。” “村里人都明白呢。”郑小秋说,“你们家要报复,他从里正位置下来那天就报复了,还用等到今天。” 晚上刘三娘问甘屠户,“这事是你做的?”虽然在郑小秋和儿媳妇面前她一脸这肯定不是我们家干的,肯定是得罪了别人,或者,他就是这么倒霉,怨不得别人。但刘三娘心里笃定,这事一定是甘屠户做的。 “知道了?”甘屠户笑问,“新的一年新气象,有仇报仇好兆头。” “你可会真会找时间,大年初一的他肯定要气炸了。”刘三娘说。 “报仇自然要报的痛快,还要保全自身。”甘屠户说,“他往我家门口泼粪水,这仇不报,我过不去。” “他卸下里正之位,我要在那个当口报复回去,旁人肯定以为他可怜,同情他,继而对我不喜,所以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做,反正他担心我会做点什么,日夜惊吓也是一种报复。”甘屠户说。 “大年初一炸了粪堆,这事第一他自己恶心,第二村里人也觉得这事恶心,新年初头不想管这些事,第三郑同秋自己恶心了他必定也想恶心恶心里正,他已经倒霉了,顶着一身臭气去里正家,传点霉气给里正,这样他就得罪了里正,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刘三娘看他,“难怪别人问你这事是不是过去了你都只笑,这会,这事算过去了。” “他只要不再来找我的麻烦,这事就过去了。”甘屠户说,“若是能在村子里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就更好了。” “算了,他尚且想带霉里正家,咱们要在村里,他肯定要来家里闹,臭气熏天的,我可不喜欢。”刘三娘说。不过这事确实畅快,当初的郁气烟消云散。 元宵当日清早,甘明理悄悄的出门回了枫树村,到自家后院折腾了一阵子,才又返回县城,刘三娘在厨房忙碌,甘明理偷偷进来,“阿婆。” “你一大早哪去了?吃早饭了吗?灶上给你热着饼呢。”刘三娘一连串的话说,“今天不吃晚饭,中午吃饱点,下午吃点点心,晚上你们去街上看花灯饿了就买小吃吃。” “哦。”甘明理应声,拿着热的饼就出去了,刘三娘忙了一气才发现厨房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小筐新鲜蔬菜,比手长不了多少的白菜,菠菜,还有细细嫩嫩的芫荽,都像是没长大就从土里扯了来。 “这哪来的?”刘三娘问,“大郎今天去府城买的?” “没有,方才三郎来的时候带来的。”元娘说,“他悄悄放下的。” “他从哪来的?”刘三娘疑惑,用围裙擦干手出厨房去找甘明理,想问清楚。 先碰见甘博理,他和甘文理准备一些布带,等会出去逛灯街的时候就用布带绑在小一些的弟弟腰上,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刘三娘问见着三郎吗。甘博理说没见着,“阿婆找三郎做甚?” “他不知从哪弄的一筐小菜,我问问他。”刘三娘说。 “小菜?”甘博理想到一些什么,之前甘明理一直说过年让他们看看他种的暖棚菜,但是除夕那天晚上没有,照顾弟弟的自尊心,甘博理也一直没问,今天元宵,算是过年最后一天,甘明理真弄出暖棚菜? 看到那一款小小嫩嫩的菜,甘博理确信这是甘明理自己种出来的,不是从别处弄来的。好小子,还真让他琢磨出来了。 他开心的对刘三娘说,“阿婆别去问了,这菜啊是三郎自己种的,阿婆,今日这菜一定要摆在阿翁跟前。” “自己种的?”刘三娘一头雾水,且不说三郎会不会种菜,这天寒地冻的,怎么种?他在哪种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暖棚菜的希望 吃中饭时刘三娘把那一盘炒时蔬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甘明理装作和这盘菜没什么关系。冬日里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一盘绿叶菜,那是比肉都珍贵,甘屠户咦的一声,“大郎今日去府城了?” “还没散宵,我去府城干什么?”甘博理笑说,“这菜是三郎种出来的。” 甘明理试图向他大哥打眼色未果,这会恨不得头低到桌子下。 “这菜是三郎种出来的?”甘二问,“这是琢磨出暖房菜了?好小子,不声不响的干了件大事啊。” “也不算种成。”甘明理低声说,“都没长多好。” “我二十九看菜长的还矮,想着再等十五天,元宵来吃该长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这十五天一点也没长。”甘明理说,“那地方离不得火,虽然临走的时候多放了两盆炭火,但还是没用,有好多都冻坏了。” “你在哪种的这些菜?”甘屠户问。 “就是家里菜园子。”甘明理说。 “哦,是不是你之前说给长豆做的爬藤架子?”刘三娘问,“上面还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说是临时放的,等开春再挪开,我也不常去菜园,都没注意这个。” “暖房菜不是种在房子里菜吗?”甘屠户问,“你给你的这些菜还建了一个房子?” “不是房子,就一个棚子,用竹子和破布帘子做成。”甘明理说,“是我异想天开了,温度还是保持的不够,所以菜长的慢。” “我试过一次,既然失败了,我就不再试了。”甘明理对甘博理说。 “你既然种出来了,怎么能算失败。”甘屠户和甘博理异口同声的说。 甘屠户继续补充说,“你能种出来,说明你这个思路是对的,至于菜为什么长的慢长得不好,那要找另外的原因,像你说的温度不够,或是菜土不肥,这都有可能。” “你既然已经摸着边了,就继续做,真要琢磨出这暖棚菜,也是了不起。”甘屠户夹了筷子白菜吃,嫩,脆,甜,“就家里冬天有这么一口,也不吃亏。” 甘二则说,“等你大规模出暖棚菜时一定要优先考虑你二叔我,价格嘛,也要公道一点。” “物以稀为贵,三郎费这么大功夫,可不是为了卖一个公道价。”甘文理说,“三郎琢磨出来价格不能低于市场价,你投入的那么多时间,人力,都是成本。” “卖给二叔自然不能赚钱。”甘明理说。 “错,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亲兄弟还明算账,看在亲戚份上,顶多少赚点,不赚是不行的。”甘文理说。“甘家酒楼和府城的望星酒楼都是菜店的大主顾,都是一个价,这怎么能行?给望星酒楼省的成本,又没进咱们自家人的荷包里,大哥每日里送肉送菜过去,多费这功夫。” “说到这,我确实要和大嫂说,年前盘账的时候乔掌柜说明年这菜只要你有的,都在你这进,我就说了,我嫂子给我的价钱别说府城,连江阳的卖价都没有,中间还要贴船费,本来是卖肉是顺带的,不管你收不收,全面不全面,都是要涨价的,也不涨多少,保证比府城的卖价便宜些。” “比府城的卖价便宜些,和现在也差不多了多少,你别看我菜钱好像没多收,我心里盘算着呢,这看着量多,又显眼的,我出价实惠,那要的少,品质高的,我这价钱比府城也不便宜呢。”邹小戏说。 “反正适当的涨一点,至少把大郎来回时间的钱弄出来。”甘二说。 “还有这算账,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什么时候想算就算,日后就每月的二十五号结算,甘家酒楼也是一样。”甘文理说。 甘二点头,觉得这个可以,“咱们自己的账不怕算不清,和望星酒楼,还是一码归一码,我只是给他当三年掌柜,那酒楼不是咱们自个的,没必要那么掏心掏肺。” “那咱们也沾了你不少光,你在府城鼓捣出那么多供货的人,咱们也多了地方可以买,现在菜店生意越来越好,也有你的功劳。”邹小戏说。 “怎么你两还互夸上了。”甘大说,“吃饭吃饭,吃完饭还要上街去看花灯呢,得早点去,早点看完回来,免得被堵在路上,半天不能动弹。” “三郎等会到我房里来,我们爷俩仔细探讨一下这个暖棚菜。”甘屠户说,“这事要成了,咱们家就要多一个大进项,那都是三郎的功劳,日后要多分一点给他。” “他费心做的,就是全给他都使得,咱们怎么还好占他的光?”甘理理说,“我三哥就是聪明。” “这事你们不准往外说,听到了没?”刘三娘警告说。 “知道。”甘德理拖长了音说,“你要不想我们乱说,就别在我们面前说呗。”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唐钱儿嗔骂道。 半下午就预备去街上看花灯,还没走出坊门,就看见有邻居回来,“就看完回来了?”甘大驮着甘十一问。 “你还准备去啊,别去了。”邻居说,“大街上有拐子拐走了两个孩子,捕快们正找着呢。” 不多时唐家也来人说,大街上丢了孩子,人心惶惶的,家里孩子多先别去街上往,等会唐家送两个灯过来,就在家里看看灯猜猜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元宵变故 每年元宵最担心的就是人拐子,江阳县已经两三年没碰到人拐子了,甘屠户立即让甘博理关好大门,侧门后门,“你看着家中弟弟妹妹,一个也不准出去,我同你爹二叔出去帮着找找。” “我也出去帮忙找,县城的路我也熟。”甘博理说。 “你在家中不用动,我和你爹二叔都出去了,需得有你在家震着这些皮猴们,只要关好门,在院子里怎么玩都行。”甘屠户说,“有人来敲门你先问清楚是谁再开门。” “知道了。”甘博理说。 甘屠户又和刘三娘交代了几句才和儿子们一起出了门,坊间也是家家门户紧闭,偶尔有人出来,对个眼神就知道要去干什么。“咱们先把自己坊从上到下看一遍,看有没有生人,之后再留两个人一头一尾的守着。” 甘小棠兜帽都穿好了,都出门了,又回来了,放在正厅的火塘边,邹小戏给她解兜帽,几个哥哥坐在廊下,垂头丧气的不开心,都想着去街上玩呢。“大哥,我有灯。”甘小棠举着她巴掌大的鱼灯说,“把这个插在院子里,咱们就当在街上赏灯了。” “你这小鱼灯,我们一围就啥都看不见了。”甘明理笑说,“我去看下有没有多余的竹篾,咱们自己做几个灯,摆一块,让阿婆娘和婶子都赏灯。” 甘明理手巧,甘理理,甘至理跟着去拿东西,一人分一堆,一个大的带一个小的,比赛谁的灯做的好,甘博理说,“彩头是二十文铜板,阿婆,娘和二婶做裁判,最好的灯得二十文。” “是一起二十文,还是一人二十文啊。”甘理理问。 “一人二十文。”甘博理说,“你大哥是那样小气的人。” “大哥真棒。”甘理理说,他一把抱起甘十一,“那我和十一一组做灯,上面留个十一的手掌印,阿婆看见了肯定要给高分。” “哇,你好狡诈。”甘明理说,“那十二跟我一组。”他们试图拉最小的两个得喜爱分,其余人也自由组队,前面六个带后面六个,组好队就各自找了地方做灯去,邹小戏看他们都安分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就担心他们闹着要出去,好话说不听,到时候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也不去打扰他们,准备出门看灯,穿的都挺厚,不烤火也没事,她进厨房去帮刘三娘弄点好吃的安抚他们,唐钱儿在外面看着。 周家每年看灯不是在自家楼台上看,就是坐车去朝阳楼看。灯市从县衙门口开始,经过整个前门大街到城门口,形成一条火龙,再有向外延伸的小巷就如龙的爪牙。 灯会中的大灯都是由周家牵头,余下前门大街的商户各出一点,请的工匠做的,灯市经过周家一段院子,周朗特意在这边院子修的二层小楼,方便赏灯。 朝阳楼在前门大街中间,三楼雅间开阔,三面都可以观赏花灯,一般是县老爷家眷或是周家家眷在此赏灯。 所以灯会上传出来有人拐子,周朗立即就知道了,让管家点上家丁出去帮着捕快找人,“趁着天还没黑,这个时候肯定没出城。” “今天就不让行风去朝阳楼了,就在自家二楼看看,横竖还要放两日,明日白天去看也成。”周朗对袁心巧说。 “既然是元宵灯会,明日白天,或是明天晚上都不是这个味。”周行风说,“何况云哥难得想出去转转,我还想带他去呢。” “我带足人手出去,人拐子拐不到我们头上。” “天真,你以为你穿着锦衣,带着家丁,走在大街上人拐子不敢对你下手?”周朗说,“人拐子不是人,他看你也不是人,就是一件货物,你这样打扮的孩子就是值钱的货物,你说他会不会铤而走险?” “人拐子又狡诈的很,他又不会与你硬碰硬,还有各种手段,装病装弱,卖乖卖巧,也许还有同伙,几人配合,就是带上家丁也没用,他拖走你不过一瞬间的事。” 周行风默了一下,“为了不让我出去,倒也不必说的这么严重,我这种岁数的男子可不是人拐子的好货物。” “那你弟弟呢?被人拐子偷了去卖给别人家蓄香火,怎么办?”周朗问。人拐子第一喜欢幼童,男女都可,其次就是喜欢拐女孩子,多大岁数的都拐。 “现在外面人正忙着找人拐子救人,大哥,我们就不要出门给人添麻烦了。”周时云说,周朗还没来得及说你看你还不如你弟弟懂事,周时云就又对着他满脸忧急的说,“爹,你也别在家中了,赶紧出去帮忙找啊。” “人多力量大。” 同一片天空下,悲欢并不相同,屋里有孩子因为元宵不能初秋玩哇哇大哭,一年只一次的元宵灯会,盼了一年等了一年,最后落空,小孩接受不了。 屋外大人们面色焦急,行色匆匆,“这里找了没有?”“那里没有。”“继续去南边找。” ……? 甘家因着一起做花灯,安静了不少,中间唐家送了两盏灯和唐小雯过来,前门大街乱糟糟的,唐家又要顾着铺子,又要帮助找人,担心她一个人待着害怕,送她来甘家住一宿,明日再接回去。 唐钱儿搂着她,“吓到了?” 唐小雯点头,“好快的,就一眼没见着,那婶子就哭道孩子不见了,姑母,你说她的孩子能找回来吗?” “这门多人帮她找,肯定能找回来的。”唐钱儿揉她的脸,“别想那么多了,去跟他们做花灯玩。” 甘明理连忙招手,“表妹赶紧来帮四郎一起做,他挑了十一做队友,一点忙都不能帮,眼看着就要输了。” “你胡说,我这灯都快做好了,是你快要输了。”甘理理说,“我才不要她来,爱去哪去哪,别来我这。” 甘明理微怔,老四这是怎么了?唐小雯是你未来媳妇啊,我给你创造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怎么不懂事啊? “四郎,怎么说话呢?”唐钱儿问。 “稀罕,谁想跟你在一起是的。”唐小雯做个鬼脸,“小八,姐姐跟你一组。” 甘德理自然乐的有一个人帮忙,甘至理摸摸将材料往她身边一推,“我们本来想做个兔子灯,只是这身子怎么扎都不像,就想做个雪人灯算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拐子 甘家男人回来的很晚,回来时孩子们都睡着了,只女人们在等着,看见一个个疲累的眼神,“怎么?没找着?” “找着了。”甘大说,“也亏发现的早,大家都帮忙找,那人拐子慌不择路,露了行迹,中间还丢了一个孩子出来转移视线,好在小孩清醒,说清楚人拐子的长相,又说总共有三人,还抱有两个小孩。” “哎呀,这孩子可真机灵。”刘三娘说,邹小戏端上热茶热饭,唐钱儿拿手拍着甘二身上的尘土,“你这追人拐子还和人打上了,怎么一身的灰。” “今日这人拐子还真是二弟先碰上的,缠斗了好一会,幸好我离的不远,以后再有这事你吱声,叫别人来打。”甘大说。 唐钱儿惊呼一声,“你还真和人打架了?那些人拐子心黑手辣,万一他下死手怎么办?你也敢!”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别让他们跑了。”甘二嘿嘿笑说。 “下次喊人,或者跟着你哥你爹走,别一个人落单,你这身子板打的过几个人。”刘三娘忧心的说,“那人拐子抓到了怎么办?” “怎么办?打呗。”甘大说,“最后都是捕快冲进来说别打了,打死了不好。” “这人拐子活该被打死,难道还要放他不成?”邹小戏说。 “放肯定不会放,但是要让人私刑打死了也不好看,县老爷说了,明日把他们三栓在城门外,公示三天,之后再等府城的判文。”甘屠户说。 “这么一弄,日后人拐子应该不敢来江阳了。”刘三娘说。 “那就好。”唐钱儿双手合十的说。 “但也留下点隐患。”甘屠户说,“今日是丢下的那个孩子说出人的长相,最后才找到的,日后人拐子跑路的时候就不会把活着的孩子丢下了。” “人拐子就该千刀万剐。”唐钱儿说,“明日挂在那个门楼,我也去唾一口。” “你少去凑热闹。”甘二说,“我明日就要去府城了,你去不去送我?” “我哪次没送你?”唐钱儿反问。 “我是说你送不送我到府城,也看看我在府城住的怎么样,身边有没有漂亮小娘子,省的你在家胡思乱想。”甘二说。 甘屠户看他,甘二停顿一下说,“我昨天问了,二郎不愿意跟我去府城,说他不想要酒楼,会回来只是看在钱儿的份上。” “那你就想把你娘子一起带到府城,然后家里这酒楼就归二郎,让他不要也得要,你们赖在府城不回来就是。”甘屠户说。 “那怎么能说赖呢。”甘二说,“不是爹你说的,让我们去府城开酒楼吗?” “我说开酒楼是现在吗?”甘屠户说,“再说了,二郎若真志不在酒楼,你逼着他他会高兴吗?” “你有这么多儿子,酒楼给谁都行,为什么非要给一个不喜欢酒楼的人。”甘屠户说。 “那不同,他是我的长子啊。”甘二委屈说,“大哥继承了爹的衣钵,我的长子继承我的衣钵又有什么不对。” “你大哥跟着我当屠户是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若是他和你一样,对开酒楼也有兴趣,那我不是非得要他跟着我干屠户,只要能赚钱养家,我管你们做什么。”甘屠户说。 “二郎是个有主意的,我听大郎说,他也是真的喜欢跑商。”甘大说,“你就像大郎,他现在做的就不是屠户的活计,但是他现在做的我也支持,总归要他乐意。” 甘二不说话,关键时刻还是唐钱儿和他站在一块,“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府城,至于后面成不成的,到时候再说,最差也不过就是最开始的结果,二郎对酒楼不感兴趣,咱们把酒楼给四郎。” “或者到时候六郎八郎也长大了,他们有兴趣也成。” 甘小棠昨日和四哥做的花灯得了最后一名,仅仅涂上甘十一的手掌印完全没有加分,刘三娘在孩子们面前还是保证公平,“若是平常,阿婆自然要说十一做的好,但是你们现在比赛,有彩头的,那做的好就是做的好,不因为是谁做的而额外加分。” 最后是甘至理甘德理和唐小雯一组做的雪人灯获胜,雪人灯扎的胖胖的,底下还卧着一对小兔子,甘博理给了彩头,一人二十文,刘三娘又一人加了十文,甘德理乐的拿着一笔巨款出去买点心吃。 甘小棠昨日只是围观似的参与,然后看着四哥扎出来圆不圆方不方的怪东西,上面纸糊的也不平整,但是因为哄骗的她盖了一个墨手印,这个丑东西就成了他们两人的作品,摆在院子里给大家看。 她的自尊心受不了,嚷着要自己做。 但是大人怎么会让她的小嫩手去扎竹篾,于是甘厚理说,“十一要做个什么样的,七哥给你做。” “我要做个小猪灯。”甘小棠说,“七哥给我扎出头和耳朵来,其余的我来。” 唐钱儿送甘二去府城了,甘小棠去她房里,在妆屉里摸出口脂,掰了一点放在温水里化开,然后把糊灯笼的纸放进红水里泡,泡透了就捞出来晾干,放在厨房灶上,一会就干了,干了后就有淡淡的粉色。 甘小棠抱着处理好的纸去找甘厚理,甘厚理扎一个圆脑袋两个大耳朵,和甘小棠一起把粉纸覆在竹子上,等浆糊干了,甘小棠拿着纸笔准备画五官,甘厚理想要纠正她拿笔的方式。 甘小棠一挥手,“我又不写字,不用改拿笔方式。” 她在猪脸上画两个眼睛,中间再画一个椭圆圈,里面两个小圆圈,底下再画一个弯弯笑脸。 “好了,做好了。”甘小棠满意的说,这不比四哥做的那个丑东西好看。 她又去央求甘厚理在灯笼上留名,留七哥和我的名字,甘小棠笑着说,“我和七哥完成的第一个作品。” “看你拿笔姿势不对,画也像乱画,但还挺像猪的。”甘厚理夸道。 “这算什么,我还能画更多呢。”甘小棠说,你别说,学了好几年的画画,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画了一笔就感觉有些技痒,“七哥,你有坏了的笔纸留给我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的人 人拐子被栓在城门口,周朗带周行风周时云两兄弟去看,马车掀开窗帘,三个中年男子并排绑在三个木柱子上,垂着头,身上都是过往百姓往上扔的菜叶子烂果子,面上也被打的青青紫紫。 “看着面向都像是老实人。”岩松站在窗户外边说,“没想到会去做那么缺德的事。” “就是长的老实才不会被人防备。”周朗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以后与人交际,不要见着人长的老实就不防备,这不叫的狗最凶。” “就这么放着就是责罚吗?”周时云问,“这么放三天就放了吗?” “当然还要坐牢,或是流放做苦役。”周行风说,“示众三天是威慑,昭示此地主政官非常强硬,这样那些不法之人就会谨慎选择在此地犯事。” “莫县令确实非常好,人也不贪,但是他马上就要回京述职,估计这次会高升,再来江阳的县令不知道好不好。”周朗说。 “不好就熬他一年,好就三年接三年,总之是流水的县令。”周行风说,“对我们周家并无妨碍。” “话是如此说,但是白花花的银子给一个识趣的人还是喂一头贪心不足的白眼狼,其中差距还是挺大。”周朗说,“我只盼着你们两兄弟争气,早早挣下功名来,咱家就不用用钱去换安稳。” “大哥会回江阳当官吗?”周时云问。 “你大哥是要去京城做官的,回江阳作甚?”周朗笑说,“只要你大哥考上举人,咱们家就改换门楣了。” “你大哥若是能去京城当官,娶个大官家的女儿再好不过。”周朗说,“咱家有钱,再找个有权的岳家,你大哥就会如虎添翼,官途顺畅。” 周朗陷入的未来的畅想,周行风摇摇头,对周时云说,“男子成家立业,妻子的家世只能是锦上添花,万万不可仰仗岳家权势。” 周时云没听进去,这跟他才过四岁生日的人说不着,“大哥,回去的时候顺道去铺子里再买些颜料,家里的快用完了。” 周时云会写字时就会画画,画的比写的还好。 元宵风波有惊无险,正月十六,甘大和甘屠户还是带着孩子们出去逛了一圈灯市,之后孩子们还可以玩,大人们和甘博理甘文理却要开始忙碌,甘明理也重新回到枫树村,他要再起一垄暖棚菜,选了芫荽种。 唐钱儿跟着甘二去府城只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又跟着甘博理回来了,家里这么多孩子,她哪能真的都抛下,跟着丈夫独自在府城。只是她其实是非常黏人的,和甘二两地分居,让她很不开心。 刘三娘看在眼里,“现在二郎在家,要不然你带着小十,小十二一同去府城陪着老二,余下孩子我看着。” “那怎么行。”唐钱儿推脱说。“家里还有许多事,我在家好歹多个人手帮衬着。” “二郎每日带着四郎一起去酒楼,不用我操心,六郎八郎都要去学堂读书,只早晚招呼一下。”刘三娘说,“反正每天都有船去府城,你隔三差五的回来就是了。” “那不如我隔三差五的去府城看掌柜的。”唐钱儿说,“十二黏十一,我怕带不走,小十还好,小八也黏我,不带他也会生事。” “反正我告诉你你可以去府城陪老二,至于你去不去,什么时候去,自己拿决定。”刘三娘说。 家里孩子都懂事,再加上大的管小的,其实不太需要人操心,现在家里就是想多赚点钱,为孩子们以后的婚配做准备。 酒楼预计正月二十四开门,比往常开门早一些,甘文理说最近天气好,街上行人也多,不用恪守规矩非得那个时候开门,早些开门早些做生意也好,甘博理准备了拜年的礼盒,去他的客户那都拜年了,也是告诉他们自己可以供菜,顺道接了一些订单。 这开春的菜也少,多是肉,鱼,蛋类和干菜类,甘家往年只晒酒楼要用的腌菜,去年为了菜店也腌了十大缸菜,到这个时候也卖的差不多了,邹小戏还拿不准菜店什么时候开门,郑小秋进城同她说,“现在田埂边,野外有新鲜野菜了,平常村里都是寻了自己吃,不如我们去采了卖,这野菜虽然不值钱,但是你采不到,摊上有卖自然可以会买。” 邹小戏想着也是这个理,“但咱们也不能什么野菜都卖,选了种,山茼蒿,水芹菜,还有荠菜,每种都收二文钱一斤,到时候看收上来的量,多的就卖三文一斤,少的就卖五文一斤。” “你要收别人挖的野菜啊,这东西本来就不要钱,你这收两文一斤,万一他们都去挖了,收太多卖不完怎么办?”郑小秋说。 “平常我们一天能卖百来斤菜,现在卖百来斤野菜也不是问题。”邹小戏说,“何况要收百来斤野菜也不容易呢。”野菜之所以是野菜,天生天养的,这一点那一点,哪有那么多产量。 收了两日野菜,邹小戏也预计着菜店开业。 现在甘家赚钱,甘屠户那就是屠宰场,然后又收了一批小猪放枫树村养着,刘三娘是卤菜的收入,甘二那自己的酒楼,再加上他在府城给人当掌柜挣一份工钱,甘大那自己跟着甘屠户,由着他分账,邹小戏有菜店,甘博理那有些送菜的收入,家里还有几个鳝池的收入,甘明理现在就鼓捣着那个暖棚菜,一个是为了今年入冬后更大的暖棚菜收入,一个要是能早捣鼓出芫荽,也是一笔收入。 不知不觉家里挣钱的人越来越多,路子也广了,每天都进账不少,虽然家里花销也不少,这么多人衣食住行,正在读书的有六个,其中七郎一人读书花费就比其他五人还多,但是一家人心齐,力气往一块使,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 二月二龙抬头,甘博理送甘厚理去书院报道,甘博理摸着他的衣服说,“千万不能着凉,学院发的炭不够,就花钱买,要是不让买你就传信回来,大哥给你送炭。” “大哥放心,我冷不着。”甘厚理说,“岩松总是把屋子烧的很暖和,除了去上课,旁的时候我都待在卧室不出去。” 想到岩松甘博理点头,周家财大气粗的,应当不会冷着自家少爷,七郎是托他的福,“若是想吃阿婆做的菜也只管让人来传信,阿婆做好了我就送过来。”甘博理说。 “岩松去年跟阿婆学了一段时间,先看看他的水平。”甘厚理笑说。 “周家人很客气,咱们也不能把客气当福气,老这么不客气。”甘博理说,“大哥不想你用人家的嘴短。” “我知道的。”甘厚理说,“我还给岩松准备了红封,谢谢他这么周到的照顾。” 甘厚理早在门口等着了,“甘少爷,我家少爷一到就让我在门口等着甘少爷呢。” “甘大哥,你要还有事就先去忙,这些东西我都送进去,不费事的。”岩松对甘博理说。 “那怎么行。”甘博理和岩松你推我我推你的帮甘厚理将行李拎进书院,邹小戏的菜店门口来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妇人,一看见邹小戏就哭喊道,“小戏,我苦命的女儿,我总算找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邹小戏之母 邹小戏正和郑小秋一起有说有笑的整理菜,又那起的早的妇人已经过来挑菜了,虽然邹小戏这菜都整理的水灵,但总有疑心最早来买最好的菜,最多的选择。 邹小戏听到女人的声音就脑袋发蒙,她以为过去了很久,其实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瞬,邹小戏低着头理菜,并不正眼看她,“你认错人,我不是你女儿。” “你就是我女儿邹小戏。”那妇人热泪盈眶的说,“你是松江人士,十六岁时松江下了大雨,你失足落入河中,娘以为你死了,哭的眼泪都要瞎了,天可怜见,去年有邻居来江阳探亲,看着你像是小戏,告诉了我,我这才不远万里的过来看看。” “老天有眼,你没被水淹死,不叫我们母女天人相隔。”妇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 “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女儿。”邹小戏只说,“什么松江,我不知道。” “那你是邹小戏吗?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小戏吗?”妇人说,“娘怀你的时候,肚子很大了,但是来了一个新的戏班子,娘又忍不住想要去看,结果在戏台下面把你生了出来,才叫小戏的。” 郑小秋见邹小戏说认错了,就说,“大娘,我家娘子的名字这一片都知道,你多打听就知道了,哪里凭个名字就认亲的?” “小戏,你真不记得娘了吗?”妇人上前抓着她的手说,“你就是我的女儿小戏,你是长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大娘,我家娘子真的不是你女儿,你再去别的地方找你女儿。”郑小秋说,“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你在这挡着算什么。” “你就是我女儿小戏,你不认我,是不是心里还怨恨我。”妇人哭着说,“不是娘狠心啊,娘也是没办法,当时若不卖了你,一家人都活不下啊。” 邹小戏觉得呼吸不上来,她眼前一阵眩晕,她紧紧把着郑小秋的手,“我头疼的厉害,我先回去,今天就劳烦你了。” “你要不舒服赶紧回去,要我送你回去吗?”郑小秋关切的问。 邹小戏摇头。 那妇人就一路跟着她,边哭边说,邹小戏一句也不回应,只蒙头往前走,进了家春姐正在扫院子,见她回来还奇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妇人跟着邹小戏进了家门,站在院子里左右打量,“小戏,你现在过的真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成大户人家了。” 春姐问她是谁,邹小戏说不知哪来的疯婆子,把她赶出去,把门关上。之后不理会妇人的叫喊,她匆匆回了房,紧紧抵着门,最后蹲下抱膝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又被她找到了,这一世托生在她肚子里,就是她的原罪,无论她逃到哪里都摆脱不了。 当初,她面对汹涌的河水,是真的想一命还一命,你生了我,我把命还给你,我不要了还不成吗。后来发现自己没死成,被人救起来,刘三娘看着很温和,轻声问她是哪里人,她阴差阳错的说自己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邹小戏。 早知道这个名字也要不记得才好。 甘小棠原本在正厅和甘十二玩,见了娘还没打招呼看见她急冲冲回屋,甘小棠蹬着滑板车到房间门,还没敲门先听见里头传来隐忍呜咽的哭声。 娘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甘小棠调转车头,又滑到门口,那妇人还在敲门哀嚎,刘三娘也出来看了,听了两句后让春姐开门,“就这么让她在门口闹也不成事,这不成笑话了吗?” “让她进来,给她口水喝,再慢慢问。”刘三娘说,“让四郎去跑个腿,喊他大伯回来。” “我去告诉四哥。”甘小棠自告奋勇的说,她有滑板车,刘三娘也叫不住她,只看见她一溜烟的滑远了。 刘三娘急急跟着出去站在半道上看她,看四郎从酒楼出来往城外走,看甘文理送甘十一回来,心才放下,才转回屋。 春姐没让那妇人进正厅,给了一个小马扎,在院子里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径自扫院子了,妇人先攀谈问春姐是这家的谁,知道只是帮佣,嘴撇了两下,“真是阔气,还请人伺候了。” 刘三娘进来,妇人忙放下杯子,“亲家,咱们见晚了!” “什么亲家?”刘三娘可不给她套近乎,“我看你在我家门口拍门那气势,不像是认亲,倒像是来寻仇的。” “误会,都是误会。”妇人说,“我是思女心切,一时没了分寸,亲家勿怪。” 刘三娘打量她,“我家大儿媳妇是孤女,这坊间人都知道,你怕别是听说了就想来认个便宜亲戚。” “我真的是邹小戏她娘,她右手胳膊上有一道疤,足有两寸长,这事我不方便在外面说,你们自己家人,肯定知道这道疤。”妇人说。 “夏天衣衫轻薄,知道我儿媳妇有这道疤的也不在少数。”刘三娘说。“你先头说是去年有人从江阳回去,说我家儿媳妇有点像你家女儿,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天的事了。”妇人说。 刘三娘哦的一声,“我真的是小戏她娘,她不能嫁的好了,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就不认她娘,她弟弟。”妇人说。 她又站起对院子喊道,“小戏你出来,娘知道你听的见,你出来,娘再多跟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你就知道了,你离家的时候十六岁了,什么都懂事了呀。” “小戏,你现在过的这样好,娘为你高兴,娘也不想坏了你生活,只要你出来认娘,咱们以后还是一门亲戚,互相走动就成了,娘不求别的。” 房里的邹小戏忍不住的颤抖,她在威胁自己,她要是不出去认她,她就会把一切都同婆婆说,婆婆就知道当年都是她骗她的。 婆婆会怎么想?相公会怎么想?相公知道了她的过去,还会要她吗? 她怎么办? 但是要出门认她,也不行的,她是要将女儿敲骨吸髓的人,若不是打听到她在江阳过得不错,她不会跑这么远来找他,当初要卖她时家里其实并不是过不下去,现在看她衣着样貌,像是比当初过的还差。 她来找她做什么,又想再卖她一次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邹小戏的往事 甘大匆匆回来,院子里坐了个陌生女人,刘三娘让他回房看看他媳妇去,“这就是我姑爷。”蔡红花站起来说。 “你也先别姑爷姑爷的叫。”刘三娘说,“小戏不认你,咱们家就没亲。” “她怎么能不认我呢。”蔡红花说,“前些年她爹死了,临死前都念叨着这个闺女,我现在找到了她,我还要带她回松江给她爹上坟。” 甘大拍着门,“小戏,我回来了,你在里面吗?” 门里没有应答,甘大推门,感觉到有被挡着的阻力,“你开开门让我进去,你别吓我,出什么事啊?” “你把婆婆叫来,我跟婆婆说。”邹小戏在里面说,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她早该知道的,说了谎话就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刘三娘进来,邹小戏已经洗净脸上的泪痕,看见她就跪在地上,“婆婆,是我骗了你。” “当初你和相公把我从河边救回去,我没有失忆,我知道我是哪来的,也知道我家里姓甚名谁,但是我不想回去,所以就骗了你们,说我不记得了。”邹小戏哽咽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算什么事?”刘三娘扶着她起来,“站起来说话,那这么说,外面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娘。” 邹小戏闭眼点头,“我本是松江人士,爹是码头做苦役的,娘给人浆洗衣衫,我是他家长女,幼时日子虽苦,但也能过。” “我娘她生了二女一子,儿子是最小的,从小到大他们对我和妹妹动辄打骂,就如同下人奴仆。”邹小戏说,“这本来也没什么稀奇,周围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儿子比女儿金贵,做女儿的也怨不得父母。” “但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娘说给我找了婆家,收了人家的聘礼钱,留着给弟弟娶媳妇用,后来又听信媒婆的话,想要把我许给城中一个富户做继室,那富户差一岁就要七十了,我娘只听媒婆说的等那富户一死,家中钱财都是我的,就收了媒婆的定亲钱。” “最后两家都上门来要人,我一个人怎么分?”邹小戏回忆起往事不住颤抖,“我娘咬死要钱没有,要人就一个,由着他们去分,定亲的那个人不肯要我,非要退聘礼钱,不给,就去衙门告我爹,抓我爹去坐牢。” “那富户本也不是真心想娶继室,只是纳个小,说只要我给他睡一晚,这点钱就当是开苞钱。我娘又说,我要给人睡过了,也不值钱,不如卖到花楼去,卖的钱还给人家的彩礼钱。” “我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心狠?我也是她的女儿啊,五岁起我就在家操持家务,我把她服侍的服服帖帖,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邹小戏泪糊了双眼,“就是人拐子卖姑娘也没这么心狠的,她这是生生卖了我三次。” “我处处忍耐,只想着嫁人了就好了,没想到她根本不想让我好好嫁人,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过,若是照她说的过,我宁愿死。”邹小戏说,“我就说你给我一条命,现在我还给你,我不欠你的了,我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说完我就跳了河。” “我是存着必死的心跳河,我没想过活。”邹小戏扯着刘三娘的衣袖说,“我也没想过会遇到婆婆和相公这样好的人,你们救了我,给了我安身之所,还不嫌弃我,愿意让我当媳妇。”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实在怕回到那个家,怕再见到那样的父母,我以为我说不记得了,就能和她们脱离关系,我不知道她还是会找上来。”邹小戏闭眼哭道。 “婆婆现在都知道,就让相公休了我,她找上门来不是好事,她和她的儿子就是两个吸血虫,趴在人身上会把人吸干净。我不能连累相公。” “你说什么胡话。”甘大走了进来,他方才站在门外,把一切都听进去了。“我不会休你,我这辈子认定你是我媳妇,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别想着让我休你。” 邹小戏扑到他怀里痛哭。 “你不要把这事想的太严重,当初你任她安排,那是因为你是她女儿,身无长物,只能仰仗着她生活,所以毫无办法,现在你是甘家的妻,娘家怎么能管到婆家来,就是到官府咱也不怕。”刘三娘说。“若是只要钱,那就更好办了。” “婆婆不知道的,她是贪婪的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她的。”邹小戏说,“我不能连累你们。” “先别急,这事慢慢来。”刘三娘说,“你就说你不记得了,她去年夏天就知道你,但是这个时候才找上门来,估计也做了很多准备,等阿翁回来,我们商量看看。” 蔡红花坐在院子里,看着甘大和刘三娘接连进去,心里已经十拿九稳,邹小戏认得她,所以现在心虚,想办法怎么应付她。 蔡红花贪婪的看着这几间大屋,她可是打听清楚了,邹小戏给甘家生了五子一女,甘家无论如何都不会休妻,家里大人和相公都是屠户,家里还开了酒楼,去年直接买下了两处院子和原本的家打通一起,家底颇丰。 邹小戏自己开的菜店,自己有进账,不是要伸手向公婆要钱的人。 蔡红花心里越盘算越火热,没想到这个以为早死的短命鬼,还有这样的运道,那她当初嫁人一分钱彩礼都没给家里,这么多年和家里没有人情走动,这都要补上啊。 大宝在松江那活计又累又赚不到钱,都江阳来,让甘家给安排个轻省活,这家里唯一的女娃子甘十一,听说备受宠爱,早就放话出去要备红妆十里,小宝年纪比她大几岁,但是大几岁也不碍事,老夫少妻才知道疼人,要是让小宝娶了甘十一,有了这丰厚嫁妆,以后的日子就真的不用愁了。 刘三娘走出来,蔡红花迎上去,“小戏怎么了?她愿不愿意见我。” “小戏当初是我在河边捡回来的,养了一个多月才好,许是在河里撞了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她是真的不记得你,你这样一闹,弄得她头疾犯了。”刘三娘说。 “我真的是她娘,她见我,我多跟她说说她小时候的事,她就记起来了。”蔡红花说。她又提高嗓门,“小戏,小戏你出来看看我,看看娘,你妹妹小梅,你弟弟大宝,娘跟你说说他们的事,你就都记起了。” 邹小戏本来还在痛哭,耳听到小梅的名字,她浑身一震,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扶着门问她,“小梅现在在哪里?” “小戏,你记起来了,小梅是你妹妹,打小你们姐妹感情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记得她。”蔡红花惊喜的说。 “我问你小梅现在在哪?”邹小戏大喊道,面色可怖,“你把她卖去哪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救妹妹 被邹小戏诘问,蔡红花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这不能怪我,你自己跳河一了百了,这家里的难事总要解决。” “小梅最后嫁给了你之前许亲的那一家,是那一家人不做人,之前明明说好他来还这个媒婆的定亲钱,但是一年后小梅生了儿子,那家人就把小梅卖到了花楼,等我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晚了。”蔡红花说。 “这事也怨你,你要是不跳河,小梅也不至于有这一遭磨难。”蔡红花还倒打一耙。 邹小戏从跳河被甘家救起,心里就和旧家庭一刀两断,心中牵挂无非是妹妹小梅,碰上这样的爹娘,她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无数次午夜梦醒,邹小戏都后悔当初没有拉着妹妹一起跳河,一起死了是干净,一起被甘家救起,就是大造化。 但是她一个人跳了,一个人被救起,留下她的妹妹在那个家受苦。 她妹妹会遭受苦难,都是因为她,邹小戏思及此,一时胸闷,喉头一甜就吐出一口血来,委顿在地,面如金纸。 “媳妇。”甘大冲上来搂住她。 “小戏。”刘三娘也急了,“快去请周大夫来。” 唐钱儿把十一十二都拘在自己房里,现在离院子多了一道门廊,迷迷糊糊的听不真切,但是周大夫三个字她听见了,她让元娘看好孩子,别让他们出门,她匆匆出去,和刘三娘一起把邹小戏安顿在床上,甘大跑去请周大夫。 蔡红花趁着兵荒马乱的也跟着进到房间,对着邹小戏嘘寒问暖。“你也别想不开,你妹妹的命没你好,这都是他的命。” 唐钱儿知道这个人疑似大嫂的娘,但是一来就害得大嫂生病,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嫂子现在身体不好,家里要照顾她,劳烦你先回去,等嫂子好了你再来。” “我从松江来的,在此地没有亲戚,我。”蔡红花捂着肚子,“我都好几天没吃过正经饭了。” “你家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想着往外找一个以为已经死了的女儿,也不容易哈。”唐钱儿说。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大嫂的娘。”蔡红花说。 “要吵出去吵。”刘三娘说,“别在这烦着你大嫂。” 但是蔡红花往邹小戏床上一坐,她就不走了。“我在这陪着我女儿,亲家母,你们忙去,让我们母女两好好亲香亲香。” 刘三娘自然不会走,唐钱儿也杵在边上待着,不一会甘大带着周大夫进来,周大夫把脉后说是急怒攻心,“慢慢调养就没事,只是以后遇事和缓着来,也不年轻了,怒多伤身。” “我嫂子再和善不过,我嫁进来这么多年就见她这么一回急怒。”唐钱儿说,“有些人真的活着不如死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是不是从前就以为你嫂子没娘家,都是这么欺负她的。”蔡红花说,“现在我找到她了,她以后也是有娘家的人了,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我对我嫂子可尊重了,但是其他有的没的,休想得到我一句好话,要不是你,我嫂子会激怒攻心吗?”唐钱儿说,“轮的着你在这家耍威风?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你站起来,你不是说你在江阳没亲戚嘛,好,我现在去车马行喊一辆车,把你送回松江去,少在这碍手碍脚的不招人待见。”唐钱儿说。 “姑爷啊,你就这么看着你弟妹这么欺辱我?”蔡红花说不过唐钱儿就拉着甘大的手,“小戏找了你是她命好,她娘家没能帮上她什么忙,以后少不了还要让她照顾着她弟弟,还有侄子。” “但是你不能因此就轻视她的娘家,她给你生了五儿一女,你不能这么没良心。”蔡红花说。 甘大一心只扑在邹小戏身上,哪里有功夫应付她,刘三娘把蔡红花劝出去,让他们两口子待一块,唐钱儿也让回房,“看好孩子。” 等到人都走了,一直紧闭眼睛的邹小戏才睁开眼睛,眼泪成串的从眼角滑落,“相公,我求你,我求你去救救我妹妹。” “好好好,我救我救。”甘大给她兜着眼泪,“你别哭了,我一定会把咱妹妹救回来。”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她就不会这么苦了。”邹小戏哭道。 “没事,咱们之前是不知道嘛,现在知道了,咱们把她救出来,以后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再不用受苦。”甘大说。 “是我自私。”邹小戏说,“是我糊涂,总想着她还小,娘就是再没人性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是我担心回去找她会被娘黏上,所以我催眠自己妹妹一定过的很好,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和从前一刀两断。” “都是我在自欺欺人。”邹小戏哭说。 “之前你要我救,我还没那个底气,但是现在不同了,咱们手里有钱。”甘大说,“等爹回来,我同爹说了,马上就去松江,救咱妹妹。” “我原谅不了我自己。”邹小戏说,“我是个自私的姐姐,我害了她一生。” “不是你害的,你怎么会害她。”甘大紧紧搂着她说,“不许乱想,要怪,就怪你娘,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心狠的母亲。” 甘屠户从后门回来的,路过厨房,见刘三娘灶上熬着药,若有所思就进来问,“怎么了?上午还让四郎匆匆忙忙把老大叫了回来,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刘三娘把蔡红花这事一说。 “这算什么大事,说破天了,邹小戏现在是甘家的媳妇,不是她邹家的小娘子,高兴我就跟她往来,不高兴,我就把门一关,谁也没有说非要婆家和娘家亲如一家的。”甘屠户说。 “这些都不是重点,小戏还有个妹妹,好像叫她夫家给卖了,还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小戏就是听了这个才急怒攻心,吐血。”刘三娘说,“老大肯定要去松江一趟,把妹妹救下来。” “既然知道了,那是该救。”甘屠户说,“我在此处看着药,你去把大郎叫来,我嘱咐他几句。” “那个什么蔡红花,先把她稳住,不要让她回松江,免得啰嗦。”甘屠户说。 “我可不想让她住在家里,我不想让孩子们叫她。”刘三娘说。 “你带她去酒楼后院找个房间住着,让黄二给她弄点吃的,看着她别在外面到处说。”甘屠户说,“她肯定要打听的,你让黄二把我说的厉害点,凶一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策略 甘大来厨房见甘屠户,“爹。”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今天下午就去松江,带上二郎,去车马行租一辆马车,两人轮流赶路,最快也要五日才到松江。”甘屠户说。“你此去松江有几件事,第一件救出你媳妇的妹妹,讲究方法,不能急,第二件是去问当地的户籍官,你媳妇的户籍消了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是没有了,但是还是再问一下比较稳妥。” “小戏说她娘当时给她说了一门亲。”甘大说。 “那你要去问清楚,可否交换了庚帖婚书,有没有落下什么文书类的证据。”甘屠户说,“如果有要想办法把此事了解,不然他们能凭着这些证据去衙门告你,一女二许,最后判给谁,要看官老爷心思,变数太大。” 甘大一脸凝重。 “救人的钱你娘等会拿给你,若是这么多钱都办不下事来,你再传信回来,我想办法。”甘屠户说。 甘大点头,再回去跟邹小戏问了一些她妹妹的事,刘三娘给他准备了钱和干粮,甘文理已经租好车,在城门等他。 甘博理从书院回来才知道这件事,他赶去城门,说要和甘大一起去。 甘大握住他的肩膀,“爹和你二弟去,你二弟在外跑了两年,在路上比你有用。” “你在家替爹当你娘的主心骨。”甘大凝重的说,“你娘精神不太好,你要好好陪着她。” 甘博理点头,“我把三郎叫回来,让他替我忙活外面的事,我就在家守着娘。” 甘小棠眼见着家里的气氛变了又变,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因为无知所以害怕,她趁元娘不注意,跑去见邹小戏,见她面色不好的躺在床上,眼眶泛红,“娘你怎么了?病了吗?病的很严重吗?” “不严重。”邹小戏看她要哭忙说,“娘就是太累了,娘躺一会就好,十一今天跟着婶娘睡好不好?” “不好。”甘小棠连忙摇头,“我要和娘一起睡,我要陪着娘。” 邹小戏摸着她的头,眼泪没忍住一直流,她从第一次怀孕开始就在心里下决心,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要一视同仁,不会让她的女儿再过她儿时一般的日子。谁能想到一气生了五个儿子,人到中年才生了这么一个闺女,真的怎么疼都不够,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她,面对让人绝望的父母,可以爽快的一死了之,现在她有了牵挂,她的孩子们,她的闺女,若是她一死了之,他们怎么办? 甘小棠看她哭也跟着哭,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扑过去抱着她的头,小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娘不哭,娘乖乖。” 邹小戏闭上眼睛,眼泪流的更凶。 刘三娘端着药碗过来看两母女哭的可怜,叹气,“从前也不知道你这么胆小,事还没发生先把自己吓死了。” 邹小戏抹两把脸,“婆婆。” “先把药喝了。”刘三娘说,甘小棠担心阿婆要抱她走,飞快踢了鞋子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你在这陪着你娘,谁也不抱你走。”刘三娘笑说。 甘小棠才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喝完药刘三娘又端来一碗面,邹小戏说自己没胃口,“没胃口也要吃,难处还在后头呢,你不吃怎么顶得住。”刘三娘说。 “你不像认你娘,但是你要救你妹妹,那这门亲戚终究要认下。”刘三娘说,“如果她只要钱,给些钱打发了也行,她远在松江和咱们也没多的来往。” “三郎小时候不还问你怎么他不像四郎一样有外祖,现在有外祖,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也行。”刘三娘说。 邹小戏是离家时年纪小,自小觉得爹娘可怕了,也不想想,你现在四十多了还能和十几岁一样没有办法吗? 怎么说你都嫁人了,她再想要钱,她有那个底气问婆家要钱吗?她就敢问,甘家也不是冤大头,你要就给,家里人多势众,高兴就给几个钱,不高兴就门一关,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那弟弟被爹娘娇惯,也不知道如今成不成器,若是不成器,恐怕她会把弟弟都带到江阳来,傍着我生活。”邹小戏说,她曾经也想过,就算蔡红花不卖她三次,她在松江嫁了人,凭着她吸血扒皮的狠劲,她也过不好。 这搜刮婆家养娘家,婆家不喜,娘家不疼的人还少吗? “若是过来,那就更好办了,江阳是咱们的熟地,还怕对付不了她们吗?”刘三娘说。“你娘让带到酒楼后院去休息,你今日醒醒神,明日还是要去跟她见见,阿翁的意思是将她稳在此处,等老大回来再论其他。” 邹小戏点头,“婆婆找了我这么一个有麻烦娘家的儿媳妇,亏了。” “那怎么能是亏了。”刘三娘笑说,“不早不晚偏偏是我在河边发现了你,我一见你就喜欢,是天也注定你要当我的儿媳妇。” “你的娘家生下来就是这样,你没办法改变。你想要是当初他们就找上来,我还是想要你当我的儿媳妇,那我不得多和她们打十几年的交道,现在才找上门来,已经是轻省多了。”刘三娘说。 “你别瞎想,我和你阿翁,甚至你相公,都没后悔过娶你。” 邹小戏又要哭,抽两下鼻子忍住了,“能遇见婆婆阿翁,遇见阿翁是我的福气。” “明天起婆婆对我不要这么好,冷冷淡淡最好。”邹小戏说,“菜店我也不去了,让春姐去帮小秋顶两天,我在家做春姐的活。” “你想装苦?”刘三娘说。 “我那娘婆婆是不知道,天下第一势利眼,若知道我在家能摆大嫂的谱,她是必要抖起来的,只有我当一个没有娘家依靠的可怜小媳妇,她才会安分。”邹小戏说,“我再去同钱儿说,让她假装对我不恭敬。” “她对我都不恭敬,对她自然更不客气,我听到钱儿数落她,心里还痛快。” “这个你自己去说。”刘三娘说,“那要是孩子误会了怎么办?” “孩子那我让大郎去说,五郎老实,九郎还小,容易被套话,今日就送回到枫树村,和他们三哥在一起。”邹小戏说,她低头看甘小棠,一双眼睁的圆圆的,“你是个小机灵鬼,就留下了。” 邹小戏这边和唐钱儿串口,那边蔡红花在酒楼后院也没闲着,黄二炒了两个菜给她,蔡红花又要酒,又要黄二陪着一起吃点。 黄二记得刘三娘说的少跟她说话,说话只说甘屠户的厉害处,就直愣愣的说,“我不能陪你喝酒,要是让甘老丈知道了,非要打折我的腿。” 蔡红花喊不住他躲难一样的脚步,啐道不知好歹,赛玉珠在楼上看见,摇曳着身子下来,“大娘,不嫌弃的话,我陪你喝一杯。” “你是?” “我是酒楼的琵琶娘,就住在你楼上,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赛玉珠说。 “我知道了,你是甘家的小娘,主妇厉害,不让你进家门,只能养在酒楼后院。”蔡红花见她的样貌身姿就猜测说,“是甘大还是甘二的,应该是甘二的,邹小戏不是个厉害人,我看甘二媳妇牙尖嘴利的不好相处。” 赛玉珠轻笑一声,也没否认,只顺着她的话说,“可不是吗。听你的口气,和甘家大嫂有亲。”?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试探 “那可不,我是邹小戏她娘。”蔡红花喝一口酒说,“要不怎么说闺女都是赔钱货,好不容易养大她,期望她为家里弄点钱,她起性就要寻死,这没死成也不知道往家里捎个信,这么多年在江阳吃香的喝辣的,全然不顾家里人的死活。” 赛玉珠心想,只听说甘家大嫂是个孤女,让甘家二老从河边捡回去,后来和甘大两情相悦的成了亲,眼看孩子都大了,这从哪冒出来的娘啊。 赛玉珠辗转了这么些年,看人的眼神也练出来,这妇人满脸横肉,眉毛根根向上,眉心刻纹,就是笑着也是一副凶相。甘大娘那样客气的人,亲家上门不说安排在家中,反而安排在酒楼,其中一定有古怪。 “甘家大嫂只听说被人从河边救起来,养了大半年,医费药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没想到还有亲娘在呢。”赛玉珠根本不知道当年是什么情况,半真半假的说呗,“大娘你是哪里人,怎么不早些找过来,早些年甘家也吃了些苦,甘家大嫂没有娘家傍身受了不少委屈。” “她从松江跳河,都以为她死了。谁能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运道,在河里飘了这么久都没死,还让人救了,现在大房子住着,好不快活,全然不顾家里人死活。”蔡红花说,“要不是有人在江阳碰见她,看她过的好,回去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还活着呢。” “要说甘家现在日子好过,这当家的是屠户,家里还开着酒楼,还有菜店。”蔡红花凑近了说,“像你这样样貌才艺双全的小妾,没个几十百把两买不来,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还个个都送上学堂,甘家这家底薄不了。” 赛玉珠被人卖了好几遭,听到有人说她值钱就心头火起,只是她涵养还不错,面上不曾露出半分,“家底约莫是有点,但是两兄弟又没分家,钱都在老丈手里攥着呢。” “要说孩子大了就要分家,何况两兄弟生了这么多,一家子住不开,早点分家好。”蔡红花说,“趁老人在的时候分家,不耽误两兄弟感情。” “大娘家里孩子分家了吗?”赛玉珠敬了她好几杯酒,才慢慢套话。 “我只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分。”蔡红花说,“我儿媳妇不中用,前头三个生的都是女儿,最后才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有两年没消息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生。” “好在现在找到小戏,她有出息,帮她弟弟典个妾再生几个,她自个生了五个儿子,她弟弟不说多了,三个总要生。”蔡红花说。 “大娘这口气,家里应当是不缺钱财,多生几个也养的起。”赛玉珠说。 “之前还行,孩他爹还活着,家里又只有三口人,后来孩他爹死了,大宝没运气,赚不来钱,这娶妻生子又样样都要钱,渐渐就不行了。”蔡红花说,“不过现在好了,找到小戏,小戏总要帮衬她弟弟,日子就好过了。” “按说三个大人养四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赛玉珠说,“松江比江阳还富庶些。” “没有四个孩子。”蔡红花摆摆手说,“只留下一个姑娘,其余两个姑娘,一个卖了,一个溺死了。”蔡红花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问题。 家里银钱紧张,养丫头片子干嘛,本来养到七八岁再卖比婴儿值钱,但是蔡红花也不想多养几年,养出感情再卖,那不中用的儿媳妇定是要死要活。 赛玉珠不想给她倒酒了,“大娘心真狠。” “这哪算狠啊,大家都这样。”蔡红花说,“要怪也怪邹小戏,要不是养大了她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也不会这么心狠,多养几年能多赚不少钱。” “那养闺女也不只是为了卖钱。”赛玉珠说。 “不卖钱那养什么?总归是给别人养的女儿。”蔡红花说,“都是大善人?” “女儿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连心啊。”赛玉珠说。 蔡红花说,“所以啊,邹小戏要不认我,她就没良心,我生她一场,什么都不报答我,没这样的道理。” 赛玉珠哑口无言,你对自己生的女儿毫不在意,反过来却要以生恩钳制女儿报答,这么自私自利真是枉为人母,托生到她家简直就是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还账来了。 蔡红花喝的醉醺醺,赛玉珠也不管她,由着她自己趴在酒桌上,她回房去了,这样妇人,多待上片刻她都觉得恶心。 第二天邹小戏到酒楼来,赛玉珠就提醒她,你娘是来要钱的,她不把你当女儿,你也千万不要对她有别的期待。“有些人就是父母缘浅,像我,懂事来就不知道爹娘是谁,我也不想找他们。幸好遇到一个好师傅,教养我成人,可惜我不争气,辜负了她。” “我知道的,多谢你提醒。”邹小戏还是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你那弟弟,听你娘说是运气不好,我觉得肯定是个败家子,不然一家三个大人,养不活几个小娃?生的孙女卖一个死一个,家里应当是很不好过。”赛玉珠说,“就算要给钱,也千万别给的太痛快,否则以后就甩不脱了。” “我知道的。”邹小戏说。 她去见蔡红花,蔡红花先还要搂着她大哭,但是邹小戏一脸平静,“你我都清楚彼此是什么人,就不必惺惺作态。” 蔡红花这才停止干嚎,瞪着她,“现在不装了,认识我了?” “松江离这里也有十几日路程,你特意找过来,不是为了来找我哭一场。”邹小戏说。 “看见你的人说你过的好,住大屋,你真没良心啊,这么多年真的就一点都不过问家里,你爹死了你知道吗?”蔡红花说,“你爹死的时候,你弟弟才二十岁,才娶了媳妇,他什么都不懂就要养家。” “先是跟人一起做生意,亏了钱,后来跟人学手艺,手艺没学精,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把你爹留下的那点子家底都败光了,我一把年纪了要出门给人浆洗赚点钱吃饭。你看我这双手。”蔡红花伸出手,“你见了就一点愧疚都没有?” 邹小戏看着她的手,“是啊,自我五岁起,全家的衣物都是我洗的,你十多年没下过水,难怪会觉得给人浆洗衣衫是受苦了。” “我为什么要愧疚?家里的钱我用了吗?我就是吃了你几年米,我也做了那么多年事还给你了,更何况你还用我赚了两笔钱,那两笔钱你也没退给人家,用另一个女儿去填了。”邹小戏说,“你现在受苦,都是托你好儿子的福,你来跟我说什么?跟我也说不着。”? 第一百三十章 初探松江 甘大和甘文理两个日夜兼程的到了松江,松江比江阳大,也比江阳繁华,还未进城就感受到区别,进城被盘问了许久。 “咱们先去伯娘说的地方找邻居问问情况。”甘文理把马车寄养在车马行后对甘大说,他们不一定一两天就能把事办妥,先把马交给别人养,回去的时候也不耽误事。 甘大一脸疲惫,“不急,咱们这样子去问人,人家不一定会和我们说,先找个地方收拾收拾,明天再去问。” 两人去邹小戏说的地址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甘大装作寻亲的人就过去了,直接拉住人问,说是邹三的亲戚,想过来找他,只记得他是哪条街,忘记具体是哪一间了。 他拉住的大娘,上下看他,“邹三?这街上没这户人家啊?” “不可能啊。”甘大急道,“邹三,二十年前在磨坊榨油的,生了有二女一子,长女叫邹小戏。你这是安平街吗?” “是安平街没错。”大娘想,“榨油的邹三,哦,你说的是邹鸡爪,有一年他出意外,右手叫油杵砸了,就一直这么歪着歪着像鸡爪一样。”大娘做了个手势,“你说他,早搬出安平街了。” “他为什么搬出安平街啊?那他后面搬到哪你知道吗?”甘大追问。 “他死了不多久,他儿子赌博欠不少钱,把房子卖了抵债搬出去的。”大娘说,“要说他家也是该,本来一家好好的,日子过得也兴旺,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把大女儿一女二嫁,气的大女儿跳河死了,不肯退钱,又拿二女儿去填坑。” “恐怕也是报应,邹鸡爪就是那一年把手伤了,磨坊的工作不能做了,在码头扛沙包过活,家里一下只有三口人了,倒也过的下去,他那儿子不着五六的,样子生的还行,骗了一个媳妇回来,没花什么钱。” “后来邹鸡爪死了,他儿子当家,赚钱不行,花钱厉害,很快就把家业败完了,从安平街搬出去后很久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大娘说,“所以你一问我还没想起来。” “多谢大娘。”甘大说,“不知道你知道他家二女儿嫁的人家是哪里吗?我受父命所托,见不到邹老丈,总要跟他的后人打个招呼,去坟前祭拜一下。” “二女儿嫁的那个是原本跟她姐姐定亲的,在常乐街,离这有点远。”大娘说。“不过听说她嫁过去后生了个儿子就得急病死了,反正后来那么些年也没见着她。” “邹鸡爪的坟我倒是知道在哪,就在义庄后的一片坟地,邹家人多分支,进祖坟要给钱,蔡红花舍不得给那个钱,就在义庄后面埋着。”大娘说。“还是给立了个牌,你过去找找就知道,他儿子叫大宝。” “多谢大娘。” 邹家人不在安平街住了,松江那么大,又去哪里找?现在还是去找常乐街姓王的那户。 常乐街的房子比安平街的房子看着大些,街上走动的人更悠闲,甘大没有先问王大富家,而是先説是邹家的亲戚,知道这边还有个外甥,过来找找,外甥姓王,想侧面打听一下他家的情况,但是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摇头不知这家。 最后是站在街边卖糖葫芦的老翁说,“这位郎君,你要找姓王的小郎是吗?” “老丈知道?”甘大凑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从这边直走第三个房子右拐进去走到底,那户人家姓王,家里有个小郎,今年十六岁了。” “十六岁。”甘大怔愣一下,那比大郎还大,邹小戏的妹妹应该比她还小,怎么生出比大郎还大的孩子。 “他母亲好像是姓邹,不太记得了,生了他没多久就没了,后来有了后娘,小郎日子难过。”老翁说,“但是孩子是好孩子,每次见了我都要帮我拿东西,我给他吃糖葫芦他也不要。” “如果有娘家亲戚上门去问问,小郎日子好过些也好啊。”老翁看着甘大,眼神里满是期盼,看的出来他是真心疼那个孩子。 “我去看看。”甘大说。就算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也充当一会小郎的舅舅,给他撑一撑腰。 照老翁说的走,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一阵高昂的咒骂声,诸如不要脸的小畜生,白吃白喝的贱种这类的话,十分刺耳,甘大敲门,那骂声都没有停歇,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谁啊。” “我找一下王大富。”甘大说,大门打开,他看见院子水缸边安静卧着一个清瘦少年,水桶打翻半边,身上湿了不少。 二月的天气,看着就冷。 “你找王大富做什么?你是什么人?”妇人挺着肚子,约有四五个月了,看甘大人高马大的有些后悔开门。 “我有点事要问他,他在家吗?”甘大问。 “他不在家。”妇人说着就要来关门,甘大伸手抵住门,“他不在,他儿子在也是一样,你叫出来,我问问他。” 妇人心中惧怕,甘大一脸来者不善,她生怕出什么差池。回头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她动辄打骂欺辱的人也是王大富的儿子,手一指,“他,他是王大富的大儿子,你有什么事问他。” 少年撑着手起来,十分瘦弱,巴掌大的脸一双大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古井无波,不知道惧怕。 十六岁的年纪,身板比三郎还弱,甘大心中痛惜,脸色越发难看,他伸手,“你过来。” “还不过去。”妇人说,她推搡着少年出门,然后迫不及待的把门关上了,最好这个人是来寻仇,一拳把王大郎打死了,她就不用忧心这个别人生的儿子跟她生的儿子分家产。 王大郎看着甘大,预想中的拳头没有落下,甘大蹲下来给他拧湿透的衣衫,“你这衣衫湿了不能穿,等会回去早点换了。” 入手的衣衫轻薄,连袄子都不能算,顶多算厚一点的春装,甘大又气急,“这多冷的天啊,穿这么点怎么够,家里没袄子吗?啊。” 王大郎有些摸不准他的行为,看着十分凶悍,一脸寻仇的架势,为什么关心他穿的厚不厚。 “你是谁?”王大郎问。 “你娘是不是姓邹,叫邹小梅?我是你姨夫”甘大说。他不怀疑王大郎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家就七郎瘦些,脸小眼睛大就跟他这一样的。 “刚才那就是你后娘?怎么能有这么心肠歹毒的人,这么冷的天只给你穿这么点,是要冻死你啊,你爹呢,就这么看着?你家没其他人了,由着她这个恶毒女人做主?” “我没有姨,也没有姨夫,你认错人了。”王大郎说。 “那你娘是不是姓邹?”甘大问。 王大郎迟疑的点点头,“但是她已经死了,我大姨也死了,死在她前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王大富 甘大欲言又止的,“算了,我跟你说不着,你年纪小,不知道。” “你爹在哪,我找他去。” 王大郎说,“我爹这个时候在石桥边大柳树下酒摊喝酒,但是你现在找他没用,他喝醉了就是个醉鬼,什么都不知道。” “我去找他。”甘大说,走出几步后又说,“你在此不要动,等我片刻。” 甘大匆匆走了,又匆匆回来,怀里揣着几块碎皮子,他让王大郎绑在四肢胸口处,“这样多少能暖和点。”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王大郎推拒说。 “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不能看着你挨冻,我家里儿子跟你差不多年纪,你就当我这是做父亲的心,看不得孩子受苦挨冻。”甘大说。 王大郎由着他给自己在衣服底下绑上皮毛,本来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好像突然感受到了温暖,王大郎低头掩盖住鼻酸。 忍受得了冰冷,却受不了温暖。 阿婆总说等他大了就好了,他已经大了,为什么还没有好。 甘大找到酒摊处,柳树下围着一个暖毡,掀开帘子进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你,里头摆了四张小桌,一桌围五六个,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的,他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王大富,酒摊老板来招呼他,甘大说找人,找王大富。 酒摊老板上下一打量,“你瞅着眼生,找大富做什么?” 甘大摸出五枚铜板放在他手里,“我才从常乐街过来。” “哦,你是听说了他家媳妇打骂儿子,过来劝他的。”酒摊老板了然的点头,“你别费这功夫,你找到他跟他说,他答应的好好的,要你请他喝酒,明天又是照旧。” “你们都知道他媳妇打儿子,那这。”甘大不理解了。“这亲生儿子啊,就这么打骂,这么冷的天,穿着春衫,还让水淋透了,你就是要他死也就一句话的事,何必这么折磨人啊。” “你不知道,他家情况特殊,这儿子是前面一个生的,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后老婆。”酒摊老板说,“王大富要看娘子脸色生活,哪还顾得上儿子。” “不行,你指给我是哪一个,我非得跟他说道说道。”甘大说,“这为人父亲不是这么当的。” 酒摊老板指着中间一个瘦高个,喝酒喝的凶,鼻头脸颊都红红的,还举着杯和人碰,“王大富。”甘大喊道。 王大富茫然应道,还抬起头来看谁在喊他。 甘大想到王大郎身上单薄的衣衫,再看王大富这副烂酒鬼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拎着他的衣襟起来,“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酒摊老板在后追着喊说,“别动手啊,这附近有捕快巡逻的。” 甘大找了个僻静地方,才把王大富放下,王大富离开暖毡,不由自主的抖两下,“你谁啊你。” 甘大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沉着脸,“王大富,你把邹小梅卖哪去了?” “什么邹小梅?不认识。”王大富说。 甘大抓着他用力摇晃几下,然后甩向墙壁,王大富被撞的连身咳嗽,“邹小梅,你第一个媳妇,你大儿子他娘,邹小梅,你把她卖到哪去了?” 王大富像是才想起邹小梅是谁,他上下看着甘大,突然笑了,“又是被蔡红花骗的。” “她把邹小梅许给你,然后又把她要回去,你去问她要,她就推到我身上来。”王大富摇头,“都说我媳妇狠,真应该让他们看看蔡红花是什么样的,就知道我媳妇挺好的了,她看不顺眼大郎,也让他活着长大了。” “什么意思?”甘大问,“邹小梅不是让你卖的?” “我有病啊,邹小梅才给我生了儿子我就卖她?”王大富说,“我当初跟邹家定亲,也是看中了他家小娘子长的漂亮,先定了大姐,后来说大姐和一个七十的老鳏夫有牵扯,我觉得恶心就想退亲,他家不愿意,说把妹妹给我,妹妹还小两岁,我看着长的也行,就娶了。” “一过门就有了身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疼她什么样的。”王大富说,“就是蔡红花以为她女儿生了儿子,多大的功劳,动辄上门要这要那的,我都忍了,有一次非要问我要二十两银子。” “我哪来的二十两,我就是有我也不给她呀。”王大富说,“她闹了几天,没闹成,就消停了,我以为她消停了。” “后来她过生日说要小梅回去看看,小梅不愿意回去,我还劝她回去。”王大富说,“我说别和娘家扯烂了,以后还有门亲戚走。” “结果这一去人就没了。”王大富说,“我过去找人,蔡红花说小梅自己嫌我穷,跟富商走了,给了八两银子,说是还我的彩礼钱,还说我白挣了一个儿子。” “我就知道小梅是让她给卖了。”王大富说。 “你知道她让人卖了,你不救她,你拿着八两银子回家了?”甘大颤抖着问。 “那我怎么办,我去问的时候已经两天了,两天了,小梅肯定让人糟蹋了。”王大富说,“我不能要一个被人糟蹋过的娘子。” 甘大最终还是挥了一拳,“她是你娘子啊,她给你生了孩子,她不是自愿被人卖的!你想没想过,那几天她一直等着你去救她呢,你就拿着那八两银子欢欢喜喜的回去了,你还是人吗?你畜生不如。” 王大富被打翻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没错,我就想要个清清白白的娘子怎么了,我有什么错。” 不是他卖的,也不会知道邹小梅卖去了哪。甘大离开,不想再搭理他半句。 王大富又喃喃自语,“小梅,小梅,我不该让你回去的,我不该啊。” 甘大回去面色算不上好,甘文理给他倒茶,“一天找不到正常,咱们慢慢找。” “那个蔡红花可真不是个东西。”甘大骂道,“邹小梅是让她给卖了,那除了她,谁都不知道邹小梅卖去了哪。” “那她恐怕也不愿意说。”甘文理说。 “那肯定啊,她的生死,她儿子的生死,你伯娘都不在意,你伯娘就在意这一个妹妹,找不到,就要受她的钳制。”甘大叹气。 “她说是花楼,不然咱们用个笨办法,一个个问去呗。”甘文理说。 “但是她跟王大富说,是跟富商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甘大说,“不然还是先找出那个邹大宝,也许他知道点什么,咱们吓一吓他。” “我今天去码头苦力那转了转,没听说过一个叫邹大宝的,明天我再去赌坊打听打听。”甘文理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演戏 甘大和甘文理在松江找人之时,蔡红花在江阳住的挺安逸,虽然没有住进甘家大屋,但是住在酒楼里,想吃什么就让黄二去弄,每日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黄二心有不满,但是嘴笨,说不了两句就让蔡红花给呛回来,气的他在屋里转圈,“甘家大嫂那么好的人,怎么碰上这么个娘,简直是厚颜无耻。” “你不要去和她吵,但是你也得跟掌柜娘子说一声,不然这每天多出去这么多肉菜和酒,月底盘账的时候说不清楚。”小鱼说。 “偏偏二郎现在也不在,我同四郎说吗?”黄二问。 “你先同四郎说,看四郎是个什么主意,若是他回家没说,那你就去甘家大屋一趟,亲自跟掌柜娘子说。”小鱼说。 甘理理本来是不以为意,这不是伯娘的娘吗?家里的亲戚,在酒楼里吃喝些有什么要紧,甘家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家,但是黄二说,“四郎还是回去同掌柜娘子说一声,她每日花费不少呢,一日三餐点心加酒水,晚上睡的晚了还要添一次宵夜,她一日开支抵得了两桌的收入。” 甘理理说知道了,回去同唐钱儿一说,“这亲戚上门吃点喝点怎么了,娘你可千万别小气。” “这不是小气的事。”唐钱儿说,先头邹小戏来跟她商量,说要她在家里对她口气差一点,虽然是装样子给蔡红花看,但是唐钱儿还是不愿意,她自嫁过来就十分小心,生怕别人说她仗着娘家欺负大嫂,这么些年相安无事,凭什么为了一个外人坏自己的名声。 而且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成,孩子还小,跟他说了他容易说漏嘴,不跟他说,万一心里当真了,坏了兄弟情分,那更是得不偿失。 听甘理理说蔡红花在酒楼胡吃海喝她就有主意了,不就是扮戏吗,到酒楼里去扮戏,专给蔡红花看不就结了。 “你伯娘认她做娘,那就是亲家,咱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是应该的。”唐钱儿对甘理理说,“你没看见你伯娘对她并不亲近,五郎,九郎都让送到枫树村去了,家里只留了你大哥和十一,这还严防死守,不让他们和蔡红花见面。” “既然不是亲家,给口饭吃就得了,还挑三拣四的想花样,这不是当冤大头。”唐钱儿说,“这事你别管了,明日娘去处理。” 她去同邹小戏说,明日去酒楼演一场好戏给蔡红花看看。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唐钱儿特意装扮上,珠光宝气的盛气凌人,进了酒楼,就让六子给她算账,蔡红花在酒楼住了这么些天花费了多少钱。 蔡红花本来迎上来一口一个亲家弟妹十分亲热,闻言一愣,“这是做什么呀?我住在这,还得算钱?” “这话说的新鲜,我家酒楼开门迎客,当然得算钱了,难道要做大善人,白给人吃喝。”唐钱儿眼一翻说。 “开门迎客收钱是没错,但我不是旁人啊,我是邹小戏她娘,到她婆家来难道连口饭都吃不上?”蔡红花说。 “你可谦虚了,你这哪是吃一口饭啊,你这是恨不得把我家酒楼吃垮了。”唐钱儿说,“每天饭菜喝酒的,你就是员外家的岳母,到员外家也不是这样个吃法。” 蔡红花脸红了白,白了红,“我一个人吃喝能吃得了多少东西,你这冤枉人。” “我又不是口说无凭。”唐钱儿说,“六子,你把账单念给她听听,省的说我讹人。” 六子一条一条的念起来,哪一日哪一餐吃的什么菜,价值多少钱,最后念完,合三两半银子,唐钱儿说,“既然是大嫂的娘,我给抹个零,三两银子,给钱。” “我没钱。”蔡红花头一仰说,“我到我女儿家里,我女儿嫁到甘家,这酒楼是甘家酒楼,我在这吃点喝点怎么了,还问我要钱?你钻钱眼了。” “不给钱就是要吃霸王餐咯?”唐钱儿说,“那可别怪我无情,六子,将她扭送到官府去,县老爷升堂前先打几板子,她就老实了。” “你休想。我是你大嫂的娘,你敢把我送到官府去?”蔡红花又气又急。 邹小戏匆匆而来,“弟妹,有话好好说,别送到官府去,让别人看笑话。” “小戏,你可来了。”蔡红花抓着邹小戏的手说,“我住到这来是你婆婆开的口,现在她冒出来要跟我要钱,你告诉她,屁都没一个,有本事她问她婆婆要钱去。” “小戏啊,你是长嫂,你得拿出威风来,别让她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蔡红花说,“这酒楼是甘家的酒楼,日后就是你男人的,你是掌柜娘子。” “掌柜娘子?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唐钱儿说,“你以为甘家杀猪的能开起这么大的酒楼?” “这酒楼是用我娘家银子开起来了,虽叫甘家酒楼,但是是甘二的酒楼,掌柜娘子有且只有我一个。”唐钱儿说,“大嫂,你和你娘都说了什么呀?” “不是我同她说的。”邹小戏说,“你也不要说其他,她吃了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 “对了,婆婆昨日才发了例银,你这会身上有钱。”唐钱儿说,“那三两银子拿来。” 邹小戏停顿了一下,“婆婆一个月才给五两银子花用,我要都给了你,只剩二两银子,孩子们用什么?我先给你一半,还有一半我下个月给你。” 唐钱儿啧的一声,“那行,先给一半就给一半。” 邹小戏真的摸出一两银子和五百文给唐钱儿,蔡红花急了,这钱怎么能给她呢,给她多好啊,她拉住邹小戏的手,“别给她,这酒楼是你婆婆要我住的,我去跟你婆婆说。” “你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不给钱就要去官府挨板子,你要是想挨板子,我也不拦着你。”邹小戏低头说。 “是你婆婆。” “我婆婆让你在这吃住,也没说让你真下馆子一样每天点菜啊。”邹小戏说,“你看住在酒楼后院的那些人,她们怎么吃的,有像你这样的吗?” “每个月婆婆只给我五两银子,非得精打细算一房八口人才勉强够用。”邹小戏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不给钱你是不会走的,本来想省出几两银子给你,但是你这会自个就吃了三两银子,我得省两个月,你自己看怎么办。” “你骗我,甘家住那么大的屋子,你能支配的就这些钱?”蔡红花怀疑说,“你那菜店每日收都不止这些银子。” “家里产业都是阿翁婆婆的,赚的钱也都是阿翁婆婆的,给多少花什么。”邹小戏说,“之前让我去菜店,你来了之后,婆婆就不让我去菜店了,担心我在其中弄钱给你。” “你婆婆这么防备你?”蔡红花说。“那不防着你弟妹?” “我有什么好防的?”唐钱儿笑说,“我娘家有钱,只有我从娘家弄钱,没有娘家靠着我。” “婆婆洞悉人心,一照眼就知道有些人是来刮秋风的,可不得防着。” 蔡红花把邹小戏拉到一边去,连声问了甘家的进账,邹小戏一问三不知,气的蔡红花只骂她愚钝,“你不为自己着想,就是为了你的孩子,也得把钱搂在手里。” “我有什么底气搂钱?”邹小戏说,“我一介孤女嫁到他们家来,什么都没有,弟妹又是个有强靠背的,说话都不敢大声,还论其他。” “你当初不敢大声,你现在给他家生了五子一女,生了六个孩子,这么大的功劳,你还不敢大声,你是傻的吗?”蔡红花说,她对邹小戏说了很多,教她去争去闹,去要钱。 但是邹小戏一脸油盐不进,蔡红花唉声叹气,只觉得白费功夫来找她了,弄着几两银子算什么,得想其他办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蔡红花离去 蔡红花来找邹小戏,如果真的是她女儿活着,那就是钱,嫁了人得问人家要彩礼钱,若是不给,她把人带走,转手一卖也是钱。 但是到了江阳,看了甘家大屋的样子,蔡红花就变了心思,这彩礼钱和卖身钱都是一锤子买卖,不如细水长流的好,所以她装作温情模样,想和邹小戏打好关系,然后哄得她心甘情愿往家里送钱。 现在知道邹小戏自己能用的钱十分有限,蔡红花又没心思了。邹小戏当初敢跳河,身上是有些烈性在的,和她打好关系不是一日一夜之功,蔡红花没那个耐心。 于是她找上刘三娘,“当初你们从河里把小戏捡回去,当媳妇,省却了彩礼,如今知道小戏是有娘家的,这彩礼是不是得补上?” “彩礼当初我们是给了的,甚至小戏的嫁妆也是我置办的。”刘三娘说,“我从河边救了小戏,没有挟恩图报,让她嫁给我儿子,只是她忘记了自己来处,我见她可怜,就多养了几日,她和我儿两情相悦,我才给她们举行的婚礼,那都是半年后了。” “你说的好听,当初还不是欺负她无父无母?”蔡红花说,“现如今娶个媳妇少说也要花二三十两,这钱你别想省,你若不给,我就带小戏走。” “小戏也不是才当的新娘,当初娶个媳妇可不要那么多钱。”刘三娘说,“你又凭什么带小戏走,就算闹上公堂,小戏和我儿成亲多年,又育有子嗣,县老爷顶多判我给你补上彩礼,也不会让你把人带走。” “小戏也不愿意跟你走。”刘三娘说。 “你别看我是一个人来的,就以为我家势薄,小戏她爹可是有八兄弟,小戏自个也有弟弟。”蔡红花说,“我都不用给你上公堂,我带了人把小戏带走,你又能如何?” “你想要多少钱?”刘三娘问。 “二,三十两,一分都不能少。”蔡红花说,“小戏嫁到你家来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又生了五子一女,我要这个钱一点都不过分。” “这是彩礼钱,那你打算陪嫁多少?”刘三娘问,“有彩礼就有嫁妆,你不能只要彩礼,不给嫁妆。” “嫁妆?”蔡红花眼睛一转,“我回松江给小戏扎几床被子给她送过来,松江习俗就是如此。” “几床被子才几个钱啊。”刘三娘说,“你不是诚心来找女儿的,你是诚心来找钱的。” “我要是愿意给你钱,也是因为小戏给甘家生了六个孩子,我不想闹的太难看让她在孩子们面前难堪。”邹小戏说,“但我也不是冤大头,给你这么多,我都能给我儿子再娶个黄花姑娘了。” “当初我给小戏准备了彩礼钱六两六,嫁妆林林总总也花费了三两多银子,我全加起来给你个整数,十两银子,你要就要,不要,我们就公堂见。”刘三娘说,“县老爷判也不过是十两银子,不会再多了。” “小戏给甘家生了六个孩子,就只值这么多钱?在你心里。”蔡红花问。 “我的钱要留给我的儿子,孙子们用的,在媳妇身上只能花这么多。”刘三娘说,“你也别说你家人多,能带走人,我家是做什么营生起家你也知道,两把杀猪刀立在这,我也不怕你来多少人。” 蔡红花自己娶媳妇还一分钱没花呢,刘三娘要扯别的她可能还要说,刘三娘这么一说后她很快就接受了,她的钱给儿子花给孙子花,但是花在儿媳妇身上,那是一文钱都嫌多,她盘算着邹小戏现在也不年轻了,卖人力卖不上价,再说她现在有丈夫有即将成年的儿子,也没有从前那么好卖,十两银子就十两。 也是多得的。 蔡红花又掰扯了半日才说十两就十两,“邹小戏嫁到你们甘家也是倒霉了,这么抠搜。” 刘三娘并不直接给钱给她,而是又拿出了一份文书,让她在上面按个手印,“不是其他东西,补的一份婚书,你拿了彩礼钱当然要留个证据,不然你是不是就来要彩礼钱,我懒得跟你掰扯。” “松江离江阳这么远,我也懒得过来找她。”蔡红花说,“饭菜都讨不到一口,吃饭还要给钱,这样的亲家我也是头一次见。” “彼此彼此。”刘三娘说,眼看她按了印,才把钱给她,蔡红花拿银子往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也没说其他,转身就走了。 没和邹小戏打招呼,领走前还让黄二给她蒸了一屉包子,又包了好几斤牛肉,她带着走,说账挂在邹小戏身上,让她给钱。 邹小戏亲眼看着她出了城门才松了口气,这个瘟神总算是送走了。 刘三娘去放婚书的时候,才发现甘小棠藏在椅子背后偷听,她把甘小棠抱起,“在这待了多久了?” “有一会会了。”甘小棠不甚心虚的说,“阿婆,你刚才说的都是你心里想的吗?”你愿意给儿子孙子花钱,不愿意给儿媳妇花钱,如果那个女人执意要带娘走,你真的不给钱,让她带着娘走吗? “傻孩子,我说话诓她的你也信。”刘三娘说,“阿婆平常对你娘怎么样,你都不信?” “我信阿婆,阿婆对娘可好了。”甘小棠抱住她的手臂说,“那个人好坏,她肯定不是娘的亲娘。” 刘三娘笑着摸她的头,“这种人也是有的,生为女人,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才算人,女儿就不算人,心里只有儿子孙子,儿媳妇孙女都是外人,却忘了她自己也是外人。” “都说天下无不是父母,这句话就是放屁。”刘三娘说,“父母不负责任把孩子带到这世上,对孩子也不好,等孩子大了却舔着脸要孩子孝顺。平常说有怨报怨,有德报德,怎么到父母子女间就说天下无不是父母。” “我看这天底下不是的父母多了去了。” “阿婆的娘把阿婆卖了,阿翁的爹抛家弃子,阿翁娘软弱投了井,你阿翁也变成孤儿。”刘三娘说起往事,“你爹和二叔是阿婆生的家人,那你娘和婶娘就是后天处出来的家人。” “我对你好,你对我好,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刘三娘说,“在你娘心里,我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么说话,你二婶那么说话,都是和你娘商量过的,都是故意演的,不是真的。” “阿婆好棒。”甘小棠说,阿婆这觉悟,多少现代人都赶不上。父母子女本是缘分,感情如何还是得看相处,母慈才能子孝,一味索取的父母或是一味索取的子女都不是什么好关系,趁早远离才是正理。 “十一不想要外祖,十一有阿翁阿婆,爹娘,二叔二婶,哥哥们和十二就够了,十一的家人已经很多了。”甘小棠说。 “我们十一是个好乖乖。”刘三娘摸着她的头说,“不知道你爹和二哥在那边顺利吗?这么多天了也没个消息。”?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义勇为 在陌生的城市里找一个没见过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蔡红花当年搬出安平坊,不想让老街坊看笑话,愣是一个人都没告诉,谁都不知道他们一家的去向。 蔡红花这人雁过拔毛沾便宜没够的性子,和邹家,蔡家两家也早断了亲,没有往来,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做工人里没打听出有邹大宝这号人,赌坊里也没听说过,伯侄两早出晚归都是无功而返,甘大做好心理准备去青楼,开口想要找个三十几岁的人伺候就被鸨母笑话,“这位爷,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楼里哪三十几岁的姑娘,二十七八就顶天了。还是你想要我伺候?” 甘大慌忙摆手,“那楼里上了年纪的姑娘都哪去了?” “嫁人从良,或是做了暗娼,死了疯了,谁知道呢。”鸨母说。 甘大落荒而逃,走在街上茫然若失,这城中花楼虽多,但一家一家找过去总能找完,可要是花楼里都没有这般年纪的姑娘,邹小梅又沦为暗娼,那怎么找? 至于死了疯了甘大想都不敢去想,要是小戏知道了心里该多难受,无论如何他都要继续找,不能这么回去。 就在甘大从花楼离开时,碰到一伙人正在围殴,出门在外又有事在身,甘大本来准备视而不见的,但是看那些人拳脚相加还不够,还要加上棍棒,甘大担心会打死人,冲上前夺走一根棍棒,乱棒将人群打开,然后把被拳打脚踢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的人一把扛上肩,一溜烟跑了。 也不敢直接带回到客栈,找了家还没关门的医馆,把人放下让大夫看看,那人看着血糊糊的,都是外伤,没伤在要害处,敷上金疮药就没事了,全部处理完了还是晕乎乎的,闻着身上还有挥散不去的酒味。甘大给了钱,跟大夫说让他在药堂里住一晚,明早醒了再让他走就是。 “我是外地来的,路过的时候看他躺在路边,实在可怜,这春寒天在外面着。”甘大说。“也不用给他另外找地,就让他在这躺着,有那旧褥子给他盖盖,别冻死就成。”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甘大也没放在心上,第二天依旧是出门去问去找到太阳下山才回客栈,一回去客栈掌柜就抖着腿上前,“客官,你有客找,等了大半下午了。” 甘大往他指的方向一瞧,一个中年男人衣着华贵背对着他坐着,谁会找我?甘大心想,看掌柜惧怕的表现,这人难道还有来头。 凑近了看有些眼熟,仿佛是昨天晚上顺手救的那个人,那人也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甘大立即就站起来笑迎,“好大哥,总算找到你了。” 甘大看他,“你无事就好,我举手之劳,不用特意来感谢。” “对大哥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确是救命之恩。”来人笑说,“我一定要找到大哥,好好感谢一番。昨日要不是大哥,我就阴沟里翻船让那帮杂碎给收拾了。” “你若得罪了人,就要小心不要落单。”甘大提醒说,“你这般没有防备,日后还是会着了人家的道。” “不会的不会的。”来人笑说,“我这人素来小心,昨日是去没有防备,没想到他们有这样的心思,今早上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之后应该没有这么不长眼的人。” 甘大从他话里听出来也是个混的,他不想和这样的人多交往,但是那人又很热情,非要拉他坐下喝酒,“就看在我等大哥这么久的份上,大哥不和我喝两杯,说不过去。” “大伯。”甘文理这时也回来了,他走向甘大,看清楚对面坐着的人后微怔,显然很意外他出现在这里。 “这位小兄弟认识我?”那人一边倒酒一边笑呵呵的问。 “这是我侄儿。”甘大说。“二郎,你认识他?” 甘文理点头,“前几日去赌坊问人的时候见过,旁人都喊他徐老大。”赌坊众人看见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他打听的人说徐老大是松江的厉害人,人脉广,官府办不了的事他都能办。 “小郎君看着也不像好赌之人,在赌坊见过我?那就是去赌坊找人。”徐老大笑眯眯的说,“大哥要找什么人?不是我自夸,只要那人还在松江地界上,我就能帮你找出来。” “真的吗?”甘大一改态度,变得主动殷勤起来。“我和侄儿在松江找了近十日都毫无进展,若你能帮我找到,那是我欠你一个恩情,定要结草衔环。” “先让我报了大哥的救命之恩才是。”徐老大说,他就问甘大要找什么人。 “此人是我妻妹,今年才得知早年间被她娘卖了,我娘子心内难安,必要我来找人,只是依她娘所说,妻妹是被她丈夫王大富卖去花楼,我找了王大富,王大富说是岳母将妻妹哄骗回家嫁给了富商,现在就是摸不准许给了谁。”甘大说,“妻妹如今也有三十来岁,我去花楼问了,里头人说花楼里没有这般年纪的姑娘,不是家人从良,就是去做了暗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寻找。” “难怪大哥当日经过那,原来是去花楼找人。”徐老大说,“若不是这位妻妹,我就碰不上大哥仗义相救,大哥放心,找人就包在我身上,就算她现在不在松江地界,我也要问出来她最后去向。” 甘大感恩不尽,又给他说了妻妹叫邹小梅,长相他没见过,但是他给他形容了一下邹小戏的长相,两姐妹总有相像的地方,卖她的是她的亲娘,名字叫蔡红花。 “有这么多信息,找起来应该方便。”徐老大点头说,“大哥就在客栈安心等待我的好消息。” “这杯酒暂且记下,等到找到大哥的妻妹,咱们再好好的喝一杯。”徐老大说,他起身准备走,甘大突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他,递给他一个荷包,“找人定是要托人去找,这有一点钱,你请他们喝酒,若是不够,你再开口。” “大哥这是瞧不起我。”徐老大笑说。 “不是。”甘大解释说。“你能帮我找人已经是对我的感谢,我又没救你的兄弟们,让他们白跑路,不好。” 徐老大接过荷包。“好,你一定要给钱我就收着,就当你自己给自己买个定心丸,但只此一回,再有下回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我徐某帮不是兄弟的人办事,那不是一个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峰回路转 甘文理只在赌坊见过,就听了那么一耳朵,也不知道徐老大到底是什么样人,甘大虽然托他去找,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过第二天他让甘文理在客栈休息,他出去打听打听徐老大是什么人。 徐老大是什么人? 徐老大是松江这地上数一数二的厉害人,一个小混混起的家,因为讲义气又心狠手辣,很快就混出头来,手底下养着无数打手,现在开赌坊开花楼,日进斗金,摇身一变成了徐老爷。明面上官府给面子,私底下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他都能插一手。 传闻他身上至少背着十条人命呢。 打听的越多,甘大脸色越凝重,往好处了说,他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了,救了这么一个厉害人,要是他也找不出邹小梅的消息,那估计谁都找不到了。 但是他心里又有隐隐的担心,徐老大这样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并不适合深交,他现在觉得他有救命之恩,帮忙找人,之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甘大回去想了下,让甘文理另外换个地方住,“徐老大不是咱们能得罪起的人,最好一码归一码,不可深交。” “你在另外一处住着,等找到人,我们立马就回去。”甘大说。“把马车也提出来,你准备些干粮放在马车上。”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 甘文理应好。 徐老大确实手段了得,不过一日夜的工夫,第二天晚上他就遣人来找甘大,说是有眉目了,请他过去看看。 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甘大第一次去过的万春楼,鸨母看见他还有印象,“爷难道真的对奴家情根深种,依依不舍?” “那就算奴家早就挂牌歇业了,看在徐老大的份上,还是能再开张一会。” “你浑说什么,我这大哥是老实人,有你什么事。”徐老大说,他让甘大坐下,然后让人倒酒,室内熏的暖烘烘,衣衫轻薄的侍女大半胸脯都露在外面,身带香味的依偎过来,软声细语的劝酒,甘大眼睛都不知道放哪。 “大哥一看就是少去花楼的人。”徐老大闷了一口酒说,“所以大哥不知道,这花楼里除了姑娘,还有别的女人。” “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不要,难道要找杂役粗使?”鸨母帕子捂嘴说,“虽说爷们到花楼来就是图个刺激,这也太刺激了。” “废话少说。”徐老大说,“你楼里不是有个姓邹的粗使,让她过来。” “爷要找她?”鸨母说。“那我不敢叫她来,她可是动不动就拿刀指着自己的人,你要逼她,她就真死给你看。” “我买她时花了二十两银子,看她是个好苗子,没想到她发现自己处境,二话没说,就拿自己头上的簪子把脸给毁了,气的我心肝疼。”鸨母说,“那我的钱也不能白费啊,就让她在楼里做苦役,一个人做三个人事,挽救一点损失。” “你都是惯会调教人的老手了,还能失手?”徐老大问。 “正因为调教人多了,所以这人烈不烈性一看就知道,寻死比毁容容易,到这楼里的姑娘,哪个没有寻死觅活过,只要救过来最后还不是认命。”鸨母说,“阿邹知道这楼里赖以生存的就是美貌,她先毁了自己脸,我就不会让她接客,若真勉强她接客,她绝对能做出来一命换一命的事。” “最开始那几年,也有龟公想占她便宜,都让她打了回去,还有一个生生让她断了子孙根。”鸨母摇头说。“这样的人,惹不起,顺着她的意,只要让她安静活着,做事倒是不惜力,比旁人能干。” “你楼里还有这般奇女子,竟然不早介绍我认识。”徐老大说。 “徐老大说笑了,你红颜知己无数,又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臭脾气丫头。”鸨母说。 “你请她过来,不是让她接客,就是见一面。”徐老大说,“若是她不愿意,我去后院见她也行。” 鸨母表现的十分为难,徐老大好好笑着说话突然脸一板,酒杯一扔,“我说话不好使了?” 鸨母浑身一颤,立即说我马上去找,你稍等。 徐老大又重新端起酒杯对甘大笑说,“蔡红花卖人都是自己经手,没有经过牙婆,所以还真不好找,但是她又不是专业做牙婆的,哪里知道往哪卖,有一个臭名昭着的媒婆,和她十分要好,我去问那媒婆问出来的。” “春娘是个小气人,但凡花出去的银子都要有收益才好,到年纪的姑娘没人赎身,她就卖去低一等的勾栏,我打听过她发卖出去的那些姑娘里没有你形容长相的人,那就肯定还在万春楼。”徐老大说,“正好有个叫阿邹的粗使,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过了一刻钟,鸨母才带着人过来,来人十分纤细,低着头,一身粗使打扮,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双手骨结粗大,纹路密布,一看就知道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 “徐老大,阿邹给你带来了。”鸨母说。 “阿邹,你本名可叫邹小梅。”徐老大问。 阿邹抬头,本来一张白净脸上,一道狰狞伤疤从右眼下直到嘴角,形容可怖,“我不认识你。”阿邹说。“你从哪得知我的姓名?” “你真的是邹小梅。”甘大激动的站起,他冲到阿邹面前站住,仔细看着她的面容,“像,你和你姐姐很像。” “我姐姐。”邹小梅防备性的看着她,“我姐姐只怕现在早已经轮回投胎了,你这话从何说起。” “说来话长,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甘大说,“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 “你开个价,我要带她走。”甘大说。 “奇了怪了,还有给粗使赎身的。”鸨母称奇。 “人家要赎身,你开个价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徐老大说,这位大哥还真是单纯啊,这么直咧咧的喊价,那不是等着人家狮子大开口吗? 所以啊这人还是要做善事,他要不是做善事救了自己,那第一没有那么快找到他要找的人,第二肯定要伤筋动骨才能赎回人。 简而言之,他救他救的值。 “这可真是为难我了。”鸨母说,“阿邹做事麻利,又快又好,我还真舍不得她。”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徐老大说,“这是我大哥,他要的人你还不放?” “既然是徐老大要人,我自然要答应。”鸨母说,看徐老大意思也不让喊高价,“那我买她时二十两,你就拿二十两来,我就当亏这么多年她吃穿,再少可不行了,我不能做赔本买卖。” “二十两好,我有。”甘大没有二话,“你拿身契来,我给银子。” 邹小梅看着他,“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愿意跟你走。” “你是在花楼里待傻了不成,现在有人要救你你都不愿意。”徐老大奇道,“你问问你身后,有的是人期盼救她们出去。” 邹小梅看他一眼没说话,她在花楼当粗使,虽然累,但是清净,没人打她主意,但被一个陌生男人赎身出去,就不知道会面对什么,邹小梅早就看透男人是怎么回事,她从来不指望男人来救她,救了她又如何,还不是要拿她清白的身躯去伺候。 在花楼就很好。 甘大只能凑近了解释,“是邹小戏让我来的,你给她缠的红绳她一直带着,一截红绳绑六个花结。” 邹小梅死死盯着他,知道她叫小梅,知道她有个姐姐叫邹小戏都不奇怪,能打听出来,但是她每年给姐姐生日缠的红绳他怎么知道,连花样都知道,这事只有她和姐姐知道才对。 “我真的是来救你的。”甘大说,“真的是邹小戏让我来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母子初见 甘大没有拖延,邹小梅也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契,甘大要带着邹小戏离开,临走前敬了徐老大一碗酒。 徐老大说这里不是喝酒地方,明日我去客栈,与大哥好好喝一杯。 甘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含糊着把酒喝完就走了。 出了万春楼,甘大就把邹小戏交给他的信物给了邹小梅,“这是你姐姐给我的。” 邹小梅拿着手里这一截快要褪成白色的红手绳,想哭,却发现眼眶干涩,哭不出来,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变得不会哭了。 “找到你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们到松江已经是十几天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回江阳。”甘大说。他看邹小梅脸色,“你不要怪你姐姐现在才来找你,她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是你娘去江阳找她,她才想起你来。” “知道你被,她马上就让我来找你了。”甘大说,“谢天谢地找到了,之后你们姐妹团聚,再不用分开了。” “去江阳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邹小梅说,哭不出来她就不哭,把手绳放进腰带里藏好,“我有一个人要去见。” “见谁?”甘大问,然后有醒悟过来。“你是要去王大富家是,是该去,大外甥在他家过的也不好,若是他愿意,跟我们一同回江阳就最好了。” 邹小梅看他,不意外知道他知道王大富,蔡红花去江阳找人,自然要交代清楚的,但是她去找王大富,不是甘大想的那样,想见儿子。 不,她也是想见儿子,她生下的骨血,只在她的臂弯里躺过两个月的儿子,若不是想亲眼见见这个孩子,她也撑不过这么多年。 但她要去见她,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若是不愿意。是不是不认她这个娘? 若是不认她,她就杀了她,她的骨血,她带来这世上,也由她送走,不便宜了王大富那个软蛋孬货。 因为毁容的事,邹小梅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头上也只裹着布巾,但是邹小梅偷偷磨尖了一根竹筷,一直绑在腿上。 松江繁华,就是入夜,也还是有很多家点着油灯消遣,甘大敲开了王大富的门,王大郎来开的门,甘大高兴的往旁边一站,“小梅,这就是你儿子。” 王大郎一震看向邹小梅,他想过无数次他娘长什么样,后娘总说他娘下贱,自卖自身去给富商当小妾,攀高枝,说他娘水性杨花,说他就是荡妇生的野种,臭脏货。他被骂麻木了反而想,他娘能被富商看中,容貌应当不差,至少比后娘好看。 不然后娘也不会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阿婆小时候哄他也说,你娘性子好,人也温柔漂亮,就是命不好。 他知道自己应该唾弃她,嫌弃夫家穷就去自卖自身的女子有什么好想念的,他被后娘辱骂痛打的时候,他也恨她,既然不要他,为何要生了他。 但是他还是想她,想他娘长什么样?想他娘知道自己在受苦会不会心疼?想他娘有一天会不会回来,然后带他走。 多少个夜晚是伴着想念在泪水里入睡,突然娘就出现他面前了。 王大郎看起来傻了一般,他愣愣的看着邹小梅,她不是去过好日子,那个富商对她不好吗?怎么脸也坏了,身上穿的也不好,一双手瞧着也是受了不少磨难,跟他的手一样。 “谁呀?让你开个门,半天不知声。”王大富的声音传来。 “不会是故意弄出声响想要偷懒。”后娘尖着嗓子说,“反正今晚上那一筐豆没分干净,别想睡觉。” “王大富。”邹小梅原本也看着王大郎,这会迈脚进院子,今夜月光鼎盛,两人打个照面,面容看的一清二楚。 “小,小梅。”王大富脚一滑半跌在地上,“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做梦。” “是我。”邹小梅说,“你做梦还能梦到我脸上有这么大道疤吗?” 后娘闻音也出来,看见王大富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上前踢了他一脚,“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不甘于室红杏出墙跟人跑了的邹小梅吗?” “怎么,你还有脸回来。”后娘这会也发现了邹小梅脸上的伤疤,尖酸笑道,“哦,是脸毁了,被人赶出门,又想回来了?” “脸皮可真厚啊。” “小梅,这不是我说的,是你娘说的。”王大富说,“小梅,你,你这些年过的好吗?你不怪我。”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什么人。”邹小梅说,“当初我姐只是传出来有个老翁想纳她你就不愿意,要退亲,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再要一个被卖了两天的女人。”哪怕她还是清白的。 “小梅,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听你的,我不该让你回娘家,我不知道你娘那么狠啊。”王大富说,“我后悔好多年了。” “你后悔什么玩意后悔?”后娘气得又踢了王大富一脚,“我嫁给你委屈你了?我给你生了一儿一女,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么些年你喝酒不养家,不都是我拿银子出来吗?到头来你还是想着那个贱货。” “你嘴巴放干净点。”邹小戏说,“我从王家走的时候,没有休书,要真论起来我现在还是王大富的娘子,你顶多就是个妾。” “放狗屁。”后娘骂道,“我也是三媒六聘的娶进门,你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烂货,也想压我一头,你问王大富,他还认你这个娘子吗?” 王大富只哭,他是真舍不得邹小梅,从拿了蔡红花那八两银子回来另娶了娘子,一开始比较他就后悔,邹小梅生的好看,人又温柔,哪里碰得到这样的好娘子,日积月累的后悔让邹小梅在他心里直接变成了仙女,他喝醉了就能见到的仙女。 但是邹小梅真的出现在他面前,脸毁了,还有十余年的空白他不曾知晓,只要想到她睡在旁的男人身下,他接受不了。 他过不去。 邹小梅轻轻一笑,她早知道王大富是什么人,当初没有指望他,现在难道会指望他吗,“蔡红花当初拿了银子安抚你。” “多少我不知道,应当不会比你给的彩礼更多,八两银子有吗?”邹小梅问。 王大富哭着点头。 “既如此,彩礼也还给你了,你写休。”邹小梅说,“你娘子给你生了一儿一女,眼下肚子里还有一个,我看她也不甚喜欢大郎,大郎我就带走了。” “自后我们两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再无牵扯。”?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谈判 “你休想!”这句话竟然是后娘说出来了。“我给你辛辛苦苦养大孩子,到了你想把人带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大郎转眼就成年了,能当一个壮劳力使,她的孩子还小,家里王大富喝酒不顶事,没了王大郎,这些零碎活计谁去做。 “你看你对他动辄打骂,也不像疼爱他,是担心少了一个差使的人。”邹小梅说,“这事我和你说不着。” “王大富,大郎是你的孩子,我想着虎毒不食子,你应当会对他好,但是你没有。”邹小梅说,“不管你对外怎么说,估计我的名声都好不到哪去,大郎在,别人就总会想到你有这么一个娘子,让你脸面扫地。” “既如此我带他走,两全其美。” “什么两全其美,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后娘叫嚣道,“拿着你的休书就走,不要再来我们家,晦气。” 邹小梅紧紧盯着王大富,她在万春楼这么些年,见的多了,学也学了点,王大富看着她说,“那大郎也不一定愿意跟你走。” 邹小梅回头问王大郎,“你愿意跟我走吗?” 王大郎像是从一个很长很深的梦醒来,一哆嗦,对上邹小梅的眼睛,“我愿意。” “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我这么多年喂条狗都知道忠心,你跟这个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愿意跟她走,你是不是贱啊。”后娘骂道。 “轮不到你骂他。”邹小梅说,“人心换人心,这么些年,但凡你们两个对他好些,让他这身爹娘不曾落空,他怎么会选择跟我走。” “既然孩子愿意,你就写休。”邹小梅说,“孩子我是必要带走的,你拦不了。” “你看我拦不拦得了。”后娘骂道,她走到大门口就想高声喊邻居们过来看,过来瞧,这抛家弃子的女人过了十几年回来抢儿子了,被王大富捂嘴拦下。“你还不嫌丢人。” “你让她喊。”邹小梅说,“我也是王大富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娘子,当初我被我娘卖了,王大富拿着我的卖身钱回来也不说找,这是他不义在先,这么些年来我守身如玉,现在我怕要回王家当这个娘子,我看谁反对?” “笑话,你都出去十几年了,谁知道你睡过几个男人,还好意思说守身如玉。”后娘嗤道。 “我没必要说谎,我脸上的伤疤就是证据。”邹小梅平静说,“被卖的第一天我就把脸划了,这么些年,也有人证证明我的清白。” “你不肯写休书,不肯把儿子给我,那我就回来当王家娘子,你就老实做你的妾。”邹小梅说。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不是那个没有依靠的邹小梅。”邹小梅说,“门口那男人你们看见了吗,那是我姐夫,若不是他,我也不会重返天日,他可是有来头的人,徐老大知道,管他叫大哥。” 邹小梅笑说,“我好说你们不听,那就看谁的本事更胜一筹。” 徐老大在松江是可以止小儿夜哭,后娘犹疑,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更重要的是,她狠狠看一眼王大富,这个不争气的心里一直想着邹小梅,要是邹小梅真的回来,就是两人当平妻,王大富也不会顾及她的。 思及此,她捧着肚子大呼小叫起来,王大富慌忙把她送回屋,不知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反正后娘尖利的嗓子一直在说,最后王大富耷拉着头出来,一份简单的休书递给了邹小梅,“小梅,你带着大郎准备去哪里住?” “往后,往后我们也还是能当亲戚处着。” “大郎已经这般大了,等他成家立业后,想跟你们往来,我不拦着。”邹小梅说,“其余你就不要操心了,只当我们夫妻缘浅。” 邹小梅也是个干脆性子,拿了休书就和王大郎走了。“也不用收拾行李,省的那女人又叫嚷。”邹小梅说,“娘现在没钱,等日后有钱了,一样一样都给你置办上。” 来之前她想的狠绝,她怀胎十月生的孩子,要是不认她她就杀了他,但真见了面,天然的血脉牵连,那一双可怜的小鹿眼,她看一眼就十分心疼,哪里还有杀人的念头,王大郎要是不愿意跟她走,她真的会在王家住下来。 王大郎微微点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有娘了,他还跟娘离开了,离开他一直想离开但总也离不开的家。 把王大郎也顺利带出来,甘大真就一颗心落下,王大郎衣衫单薄,甘大脱下一件衣服给他裹上,“明早开门咱去买新的。” “姐夫不是说明早就走吗?那咱们明早赶着开城门的时间就走。”邹小梅说,她今天是打了王大富一个措手不及,才把孩子带出来,就怕明天王大富醒过神来,或者他那些叔伯知道了,肯定是要追回王大郎的。 那可是一个儿子。 “也行,咱们到下一个地方买。”甘大说,“有马车,坐在马车里也没那么冷。” 一行人天色微亮就出了客栈,去和甘文理汇合再一起出城,之后依旧是甘大和甘文理接替赶车往江阳赶。 王大郎和邹小梅坐在马车里,一左一右坐着也不说话,宛如两个陌生人,邹小梅听说王大郎至今没有大名,就是大郎大郎这么叫着,也不曾读书,就闷闷不说话了。 那后娘是真的把王大郎当奴仆待,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应承那一句娘。 王大郎想问邹小梅这些年的经历,但又不敢开口,怕提到邹小梅的伤心处,想出去赶车,甘大和甘文理说不用,他没赶过车,咱们现在赶时间回去,日后教你赶马车。 徐老大去客栈找人喝酒扑了空,知道甘大已经走了,点点头,“若是我,找到人了我也走,免得夜长梦多。” “爷,你这般费劲心力帮他,看得起他想和他交朋友,他也太不识趣了。”跟班说。 “什么识趣不识趣,是他先救了我,他是善心,我帮他是他结的善果。”徐老大说,“他是个外地人,不怕我,也不攀爬我,是个好人啊。” 王大富的伯伯知道邹小梅回来拿了休书带着王大郎走了,气的打王大富好几下,“你是个傻子不成?给休书就休书,什么时候休娘子还要带着孩子走了?” 平常后娘对王大郎打骂的时候,大伯没想起这个侄孙,现在想起来这个侄孙也是王家的香火,暴跳如雷,发动人去满城找邹小梅和王大郎去了。? 但此时邹小梅和王大郎早就不在松江城内,自然是找不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姐妹团聚 蔡红花走了也有几日,但邹小戏还是没有恢复精神,菜店不去,在家里做了些事后就陷入长久的发呆,甘博理知道这事除了爹回来,什么办法都没有,也不劝她,自己把菜店的事担了起来。 平常就让甘十一多陪着娘,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甘小棠依偎着邹小戏,深知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强,就问邹小戏,“爹去哪了,好久没见着爹了。” “你爹去接你姨母去了。”邹小戏说。 “姨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甘小棠问。“二姨会喜欢十一吗?” “姨母是非常好的人,她一定会喜欢十一的。”邹小戏把甘小棠搂在怀里,“她是最温和乖巧的人,若不是有她,娘小时候不一定能撑得过来。” 蔡红花只想要儿子,却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邹小戏虽只比邹小梅大了两岁,但是懂事起,就是连拖带抱的拖着邹小梅,邹小梅也乖巧,做事的时候陪着她,挨骂的时候安慰她,被罚不能吃饭的时候会把自己的饭偷藏起来给她吃。 她又哪有多的饭,两姐妹分一个人的饭,都是半饥不饱,只是心里暖暖的。 都说她是长姐护住了妹妹,但是如果没有妹妹一心的依赖,姐姐早就撑不下去了。 回忆小时候的片段,又想到邹小梅在她走后的遭遇,邹小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寻死却找了一条活路,而小梅,留给她的活路变成死路,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邹小戏都不敢细想,细想就是锥心的痛。 “娘不哭。”甘小棠伸手摸她的脸,“爹一定会把姨母接回来的,以后十一也会对姨母很好的,姨母不会再受苦了。” 邹小戏哽咽着点头。 甘大和甘文理回家是半下午,回来这一路上也是日夜兼程,甘大的胡子长出来,浑像个野人。马车直接开进家中,邹小戏听到声响一路跑向侧门,看见丈夫想开口问找到人了吗?却发现出不了声,她急着比划。 “别担心。”甘大连说,“找到人了,也带回来了。” 这时马车上先下来一个清瘦少年,再回身扶一个女子下马车,因为一直赶路,也没有地方置办行头,王大郎还裹着甘大的外袄,邹小梅也还是那身在万春楼的装扮。 邹小戏和邹小梅对上眼神,邹小梅急走两步,紧紧抱住邹小戏,“姐姐,你真的没死。” “我不是在做梦。” 邹小戏去要伸手去摸她的脸,“你的脸怎么了?谁划的。” “我自己划的,不碍事。”邹小梅笑说,“能再见到姐姐太好了,我都以为我在做梦呢。” 两姐妹抱头痛哭时,刘三娘和唐钱儿这才过来,唐钱儿走到儿子身边,关切的拍拍衣衫,“累不累,饿不饿?” “有些饿了,这些天都是对付两口,我都想阿婆做的菜了。”甘文理说,“我先去把马车还了,等回来好好洗个澡,吃饱以后再睡一觉。” “还什么车呀,先去洗澡,洗完出来阿婆就把饭做好了。”刘三娘说,“等睡醒了再去还车,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那也成。”甘文理说,“伯娘,你快别哭了,这姨母和表哥跟着我们一路辛苦,赶紧给他们归置归置,这话啊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对。”邹小戏松开环抱后紧紧抓着邹小梅的手,“先洗澡吃饭,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说。”她一扫前几日的虚弱,此刻浑身是劲。 “这是我婆婆,这是我妯娌,她们都是很好的人。”邹小戏说,“小梅是我妹妹,外甥是亲外甥,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刘三娘去厨房做饭,家里热水一直烧着的,邹小梅去洗漱,邹小戏翻出自己没怎么上过身的衣服递给她,甘大则带着王大郎去洗漱。 唐钱儿捧着一堆衣服过来,“我看外甥的身形和四郎差不多,但是外甥头次来家里,穿四郎的旧衣服不像话,我临时去外面铺子买的,先买一身对付着。” “多谢你想的周到,我就没想起来。”邹小戏说,家里儿郎都是体格高壮,她只顾着给妹妹找衣服,还没想到外甥那块呢。 “嫂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正好我也没个姐妹,嫂子别笑我脸皮厚就成。”唐钱儿笑说。 “你能拿她当妹妹,是她的福气。”邹小戏笑说。 等到都洗漱干净整理清楚坐到饭厅,邹小戏和邹小梅挨着坐,不住的给她布菜,刘三娘不过来,免得他们吃的不自在,甘大和甘文理面前都是一海碗,埋头苦吃。 王大郎对着手里的饭菜,只吃眼前一盘菜,十分斯文秀气。 “你这样吃饭,以后在家里都抢不到菜只能吃菜渣。”邹小戏夹起一块大肉放在王大郎碗里笑说,“家里兄弟多,吃饭要抢的,在这家里可不能这么斯文。” 她看王大郎完全是爱屋及乌,她也不问怎么孩子也跟着来了,反正来都来了。 “到姨母家来不要客气,当自己家。” 王大郎诺诺点头,当自己家,那他更不敢吃了。 邹小梅吃完放碗,“姐姐的孩子在何处,原以为二郎是姐姐的孩子,还闹出笑话了。” “不算笑话,我也要喊姨母的,难道姨母不认我这个外甥。”甘文理笑说。 “认认认,有你这么好的外甥,是我的福气。”邹小梅说。 “我生了五子一女,和我妯娌正好是岔开生的,我一七九十一,二郎他娘就是二四六八十十二。”邹小戏说,“大郎在外面忙生计,三郎带着五郎,九郎在乡下,七郎在书院,家里还有个小十一,这会她午睡还没起来。” “等会去菜店打个招呼,晚上让三郎他们都回来,姨母来了,得全家聚起热闹热闹。”邹小戏对甘大说。 “孩子们有自己事就别忙活了,日后总要见的。”邹小梅说,“只是我这个姨母小气,也没准备什么东西给他们。” “要你准备什么?”邹小戏生气的说,“只要你来了,就比什么都强。”说罢眼眶又泛红。 “姐姐现在怎么比我还爱哭了。”邹小梅打趣说,“从我进门来到现在,这眼泪就没停过。快别哭了,看姐夫心疼成什么样了。” “都是我的错,我要早点回去过问,你就不会受这么多年苦。”邹小戏说,“早知道当年我就带着你一起跳河了。” “当初你确实应该带我一起跳河。”邹小梅说,“我不是看你现在过的好才说这个话,就是当时叫水淹死了,你也应该带我,黄泉路上咱们也有伴。” “你跳河后,蔡红花就把我看的很严,我想随着你去也没办法。”邹小梅说,说着说着记忆深处久违的委屈涌了上来,她以为她不会哭了,“从小我们就在一块,到哪都不分开,怎么到死这块,你就要落下我,我宁愿跟姐姐一起死,也不想一个人活着。” 邹小梅泪眼婆娑的说。 邹小戏搂着她哭,“是姐姐对不住你。” 两人哭的凶,其余人的饭也吃不下去了,甘大想安慰,但是他嘴笨劝不住,还是甘文理聪明,他去把还没睡醒的甘十一抱过来,放在哭泣的姐妹两腿边,“妹妹,看你的了。” 甘小棠软软靠着邹小戏的腿,人还不清醒,听到邹小戏的哭声条件反射的伸手拍她的腿,“娘不哭,爹一定会把姨母接回来的。” 邹小戏低头把甘十一抱起,“你爹把姨母接回来了,好乖乖,看,眼前的是谁?” 甘小棠困倦的睁开眼,眨巴两下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脸上有一道疤,五官与邹小戏相似,但面容憔悴,比邹小戏显老。 邹小梅看着乖巧的女娃正想说别被她脸上的疤吓到,小女娃就伸开手向她扑来,嘴里还甜甜的喊,“姨母可算回来了。” “十一和娘都好想好想你啊。” 邹小梅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女孩,她张开双臂,全身心的接纳着你,这个认知让邹小梅忍不住落泪。“好乖乖,你知道我是你姨母?”?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认干亲 邹小戏把邹小梅安排住在她那个院子里,王大郎去后面院里跟他的表兄弟们住在一起,“你想自己住一个屋也成,要是害怕跟三郎睡一个屋也成。” 邹小戏有太多的知心话想问邹小梅,两人坐在屋里拉着手,邹小梅怀里还坐着甘十一,“你快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自从娘来说你丈夫把你卖了,我就一日不曾安睡。” “不是王大富卖的。”邹小梅说,“是蔡红花卖的。” “你跳河以后,蔡红花就把我紧紧看住,也不知道她怎么说的,王家同意我嫁过去,毕竟王家的彩礼钱她已经收了。王大富此人说不上好,但也没那么坏,在我生大郎这段日子里,日子还算过得去。” “自从我生了大郎后,蔡红花许是以为我生了儿子劳苦功高,在婆家能说得上话了,就常往家来,拿三两破枣来,我屋里她看上眼的东西都要带回去,还要王大富孝敬她。”邹小梅说,“王大富那也是烦不胜烦,但是看在大郎的面上,都忍了。” “后来是她借了别人的钱去赚利息,结果别人问她要时她给不出,又怕爹知道休了她,就把主意打到王大富身上,让王大富拿二十两银子给她。” “王大富又不是傻的,如何会给她,破口大骂将她赶出去,得了两个月的清净。”邹小戏说,“后来她过生日,说想我回去看看她。” “我不愿意,她什么时候想我给她过生日了?”邹小梅说,“这里头肯定有诈。” “但是王大富先前骂走了丈母娘,又开始担心名声来,一定要我回去看看,别让人笑话。”邹小梅深呼吸一下。 “你说蔡红花怎么能这么狠,我是她亲生的女儿啊,也不是从别地捡来的,她就真的那么心狠,在她生日那天,连碗面都没让我吃上,兜头套了麻袋,就给送走了。” “爹呢?他就这么看着吗?”邹小戏问,她爹虽谈不上喜欢女儿,但自己骨肉到底没有那么心狠,有时候蔡红花打骂的狠了,他也会说两句。 “爹也不在意我们怎么样,不然你以为蔡红花一人就有这样胆子。你跳河后,他打骂了一顿蔡红花,归根结底也是怨她为什么逼死了你,而不是说蔡红花不能把你卖个好价钱。”邹小梅说,对家人,她早就看透了,伤透了,再没有多余的期盼。 “我发现自己被卖在青楼,头上还有一支铜簪,我趁她们不注意,拿簪子在脸上划了一道。”邹小梅说起往事没有那么悲切,反而透着轻松惬意,“鸨母立即就疯了,毁了脸还怎么接客?” 甘小棠听了一抖,簪子划脸,那该多疼啊。 邹小戏也是一脸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你怎么那么傻,万一她们恼羞成怒要杀了你怎么办?” “不会的。”邹小梅说,“她们做惯皮肉生意的人,怎么愿意花钱打水漂,我不能接客,但是能做杂役粗使,打扫卫生,浆洗衣物都可以。” “何况,姐夫赎我出来时也给了她二十两,她什么都没亏。”邹小梅说,“而我,骨肉分离十余载,但是凭双手混口饭吃,我不丢人。” “你不丢人,谁也不能说你丢人。”邹小戏说,“你有如此大的决心,任何人都比不上。” “我在花楼里待着,所思所想不过是想再看一眼我生的,没想到王大富后娶的媳妇,对大郎一点都不好,姐夫也说若是大郎能跟我们走就最好,大郎也愿意。”邹小梅说,“现在又和姐姐团聚,我现在是再无遗憾了。” “姐姐的家就是你的家。”邹小戏说,“你和大郎什么都别想,安生住着,等过两年,给大郎娶上媳妇,你那日子才美呢。” 邹小梅又问邹小戏的遭遇,邹小戏就比她好的多,一时气愤跳了河,很快就没有意识,也不知道飘了多久,让去河边浆洗的刘三娘发现,救了回去,公公婆婆都是孤儿,两人结合也只有皇天后土见证,家里两个儿郎,甘大老实木讷,见她多有不好意思。 “后来婆婆问我愿不愿意给她做儿媳妇,我就点头了。”邹小戏说,“其实她不说,甘家与我是救命之恩,要我以身相许也是应该,她没有瞧不起我无父无母,还请了中人,说媒下聘嫁妆过门,一步也没委屈我。” “后来二弟也成了亲,然后就是生小孩带小孩操持家务。”邹小戏说,“早几年家里过得还是紧巴巴的,后来日子才过的松快,现在又修了新房子,只要操心孩子们的婚事。” “姐姐说的轻巧,做人媳妇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呢。”邹小梅说,“带孩子难道是轻松活?还这么多个,姐姐恐怕也是一日不得闲。”弟妹又是有娘家的,两厢比较,总会有些委屈。 “我总苦不过你。”邹小戏说。 “苦尽甘来。”甘小棠适时出声,你们可别再哭了,两人眼睛都红枣一样。 “是苦尽甘来。”邹小梅贴贴甘小棠的头,“我们十一说的对,苦尽甘来就不要再为之前的苦流眼泪。” 晚间邹小梅才正式见到甘家这一大家子,可真是一大家子,除了在府城的甘二,和在书院的七郎,大家都在,甘博理还解释,“七郎现在管的比之前严,不让请假回家,姨母莫怪。” “不怪,不怪,读书要紧。”邹小梅说。 甘屠户和刘三娘对邹小梅和王大郎都十分客气,刘三娘握着邹小梅的说,“我只生了两个儿子,没个女儿,一直眼馋,我与你一见就觉得投缘,想认你做个干女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邹小梅看向邹小戏,邹小戏也十分震惊,这事刘三娘也没同她说啊,刘三娘说,“这事我只和你们阿翁商量了,他说好。” 邹小梅是邹小戏的妹妹,怕她们觉得住在甘家不自在,是寄人篱下,要是认了刘三娘做干娘,那就不要紧,真成一家人了。母子两都受了很多苦,也是历经万难才来了江阳,只有邹小戏可以依靠。 那一定要让她们依靠住。 邹小梅拉着王大郎冲着甘屠户刘三娘跪下,“谢谢干爹,谢谢干娘,我这一生有父母不如无父母,没想到老天安排的父母缘分在这呢。” 刘三娘忙把她们扶起,又一人给了一个荷包说是认亲钱。“以后就是亲亲一家人了,安心在家住着。”? 第一百四十章 没有蔡红花的短暂幸福 松江城外棚院,秋娘完成工作回家,大女儿竹儿正陪着小儿子小宝玩耍,两人玩着一套木制拼板,和乐融融。 “娘回来了。”竹儿先听见声响抬头,欢天喜地的迎上来,“娘,我已经将饭煮上,菜也洗干净了。” “不是说等娘回来再弄吗?你只管玩就是了。”秋娘摸摸她的头发,十二岁的小囡,搁在谁家都是天真烂漫才知道要做事的年纪,只有她的女儿,被她阿婆骂的只一会没做事就战战兢兢,所谓眼里有活的小娘子。 “娘。”小宝也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小宝今年八岁,虎头虎脑的。好在秋娘早有防备,以免儿子被婆婆教的同他爹一样无能败家,她养成儿子一定要跟他睡的习惯,白天在婆婆那学的坏毛病,晚上睡觉时一点一点又给他掰过来,只要儿子跟她亲近,就是再混账,也在可控范围内。 “今日小宝也帮忙择菜了。”竹儿替弟弟邀功说,她先前可讨厌弟弟了,凭什么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他一哭就是她倒霉,但是阿婆不在这段时间里,弟弟整天黏着她,她又觉得弟弟没有那么讨厌。 “小宝真乖,可以帮姐姐忙了。”秋娘说,“那今日的糖葫芦就小宝先选。”她从衣袖里抽出两根糖葫芦,婆婆不在家,正好用她的法子教养儿女,她亲生的儿女怎么能变成仇人? 小宝好久没吃糖葫芦了,他舔着口水挑了一根看起来大的,剩下一根给了竹儿,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家里好吃的好玩的只有他的份,从来不会分给别人,竹儿拿着糖葫芦也十分欢喜,这要是搁以前,她哪里能有糖葫芦吃,只有看的份。 即使十分嘴馋,竹儿还是先把糖葫芦伸到秋娘面前,“娘先吃。” “娘不吃,你吃。”秋娘说,竹儿真的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她越懂事,秋娘心里就越恨,恨婆婆的残忍,婆婆这次出门好久,她暗暗希望,婆婆永远不回来该多好。 小宝看见姐姐的行为,也有样学样的举起糖葫芦让秋娘吃,秋娘一人串上吃了一颗,笑说,“你们自个再玩会,娘去做饭,马上就能吃了。” 小宝吃糖葫芦吃的摇头晃头,竹儿珍惜的吃了两颗,余下两颗就不吃了,用油纸裹着放到橱柜上,明日和小宝再一人一颗。 邹大宝难得没有喝醉回来,手里还拎着一条鱼,“秋娘,快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娘,爹带了好大一条鱼回来。”竹儿大声的说,小宝围着鱼转。“吃鱼,吃大鱼。” 秋娘出来,看他裤脚都湿了,“你去河边弄得?” “这么冷的天你要风寒了,花的药钱还抵不了鱼钱。”秋娘虽是这么说,却很快给他翻找出干净裤子,催他去换了,再去灶边烧火,烤烤寒气。 “孩子们都馋肉了。”邹大宝说,“我觉得我还有几分天分,学人家的法子第一次就捞上鱼了。”他吸吸鼻子,他是没什么大用的人,怕冷怕热怕劳累娇气的性子,家里有娘给他准备好一切,他是万事不管的。 娘出门有事,家里还有媳妇,他只管自己吃喝玩乐,从前回家娘总是在念叨咒骂,媳妇沉着脸总没个开心时候,他就不愿意在家里待,娘不在家,他一回家,发现没人念叨了,秋娘虽对他还是没有个好脸色,对着女儿儿子却是笑岑岑的。 家里饭菜也没有两样,都是一视同仁,吃的咸菜疙瘩伴米粥,娘在家的时候他面前总还有一碟荤菜。 邹大宝敢在他娘面前摔筷子挑菜,在秋娘面前不太敢,如此几日,邹大宝竟然还正经去上了两天工,结了些工钱回来给秋娘,秋娘接过钱对他有个笑脸,晚上炒了一碗鸡蛋,邹大宝想着秋娘那个笑容就心痒痒,接下来正经像个养家的汉子,出门挣钱,也想方设法给家里搂点好东西。 晚上一盆鱼汤,吃的一家人十分满足,竹儿带着小宝去睡觉,邹大宝黏着秋娘,搂着腰就想动手动脚。 秋娘打开他的手,回头说,“我的想法没有变,我不能保证怀孕就能生儿子。” “你护不住你的女儿,就别碰我。” 秋娘费劲心力生下孩子,只听得一声啼哭连面都没见着,婆婆就说孩子死了,连最后一面都不给她看,接连两个孩子都是这样,直到生下小宝,婆婆兴高采烈的说邹家有后了,而秋娘也想明白,只要她生的女儿,哪怕生的再多,生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秋娘自此心寒,小宝出生后就再没让邹大宝近过身。 邹大宝闻言一愣,无甚底气的说那两个是意外。 “偏偏生女儿时意外?还不是一个,是两个,邹大宝,你以为我傻呢。”秋娘说,“我这辈子只傻过一次,就是那会信了你,做了你娘子,之后我就再不犯傻了。”年少轻狂,碰到一个男人说爱她,她就信了。 结果男人幼稚无能,家里还有个厉害妈,她什么都没要的嫁过来,只成了婆婆嘴上一句我儿有本事,你下贱不要脸,贴着男人来。 她为自己的轻狂付出了代价,但是她不能明知道是死路,还把女儿带到这世上。她管不住别人,总能管住自己。 “邹大宝,我对你已经没有期盼。”秋娘说,“你做你娘的好儿子,其余不要来打扰我,我给人浆洗缝补,可以养活我和孩子们。” 邹大宝茫然若失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他想说他是喜欢她的,要不然她嫁过来生好几个女儿的时候,娘就说要卖了她,是他不肯,后才有小宝。 但是他又本能的想到这不是一句好话,说出来秋娘会更生气,秋娘是他的娘子,谁娶娘子是为了卖呢?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妻子温柔,女儿儿子可爱,这是多么好的场景,但是从前怎么没有呢? 对了,从前都是娘带着他和小宝一起吃,秋娘和竹儿在厨房里吃,就是过年一家人也从未坐在一起吃过饭。 娘说女儿轻贱总是要嫁出去的,不要对她太好,又说儿媳妇是外人,咱们三才是一家人。 到底谁和谁是一家人?邹大宝捧着头蹲下,娘对他好,肯定是和他一家人,秋娘,他也想和她是一家人,她是他的娘子啊,怎么能不是一家人呢? 秋娘看他陷入纠结,也没多说什么,他被他娘养废了,永远当他娘的乖儿子,就是他最轻松最省事的选择。 “大宝,娘回来了。”院门外传来女声。 秋娘和在屋里的竹儿闻声都是一震,这声音,无异于噩梦,她还是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王家要人 蔡红花自然舍不得坐车,一路回来只靠步行,或者是搭好心人的顺路车,辛苦到家,一身都臭了,她从甘家酒楼带的馒头都吃完了,牛肉却舍不得吃,天再冷,放上十余日的牛肉也隐约臭了,蔡红花让秋娘去把牛肉煮了,再多放些盐巴,给大宝当下酒菜。 “大宝,你看娘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蔡红花把邹大宝拉进屋,神秘兮兮的从裤腰带里掏出一个荷包。“足有十两银子呢,这样你又可以拿着钱去做门生意赚钱。” “娘,你这银子从哪来的。”邹大宝问。“过完元宵你就出去了,现在都要三月了,这么久你去哪了。” “娘去江阳了。”蔡红花说,对外大声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端水来,想渴死我啊。” 秋娘端水进来,蔡红花骂竹儿那懒丫头呢,我不在家她就学会躲懒了是。 “小宝要人陪着他玩,竹儿脱不了身。”秋娘替女儿掩护说,“饿了,我去下一碗面来。” “手脚快些,你们这些贱驴子啊,非得抽一鞭才动一下。”蔡红花嫌恶的说。 等到秋娘出去,她又立即换上笑脸对邹大宝说,“去年你乔大伯不是说在江阳看到一个女子,和你大姐十分相像,名字也一样,娘就想着过去看一看。” “没想到真是你大姐。”蔡红花说,“她没死,还嫁了一个屠户,现在过得还不错,这个钱就是她给你的。” “大姐还活着。”邹大宝说。他对他两个姐姐的印象都不深,反正就是家里做事的,到年纪要嫁人了,结果大姐掉河里了,二姐代替大姐嫁给了给彩礼的王家人,之后听说让姐夫给卖了。 他不清楚也不关心。 “一出手就给十两银子,那很阔绰啊。”邹大宝说,“只是江阳太远了,去一次也太麻烦了。” “不麻烦,以后就娘去,娘给你要钱来花。”蔡红花喜滋滋的说,“你大姐生了五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年纪和小宝正合适,以后让她嫁到舅舅家来,知根知底,再好不过。” “江阳太远了大姐舍不得。”邹大宝说。 “舍得,怎么舍不得,娘家就是女人的根,她不讨好你这个弟弟,万一有个什么事,谁替她出头。”蔡红花说。 邹大宝想说大姐这嫁人也十几年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也没露个面,所谓的娘家根,万一,真的需要讨好吗? 蔡红花把钱都给了邹大宝,她是真的信邹大宝是做生意的料,即便他屡做屡败,把家里的钱都亏空,从前还在城里住砖房,越搬越差,到城外住棚屋。邹大宝的钱不是被人骗了,就是伙着一起吃喝用了,就这蔡红花还是觉得儿子能干。 儿子不是做苦力的料。 邹大宝这次拿了钱也想好了怎么花,家里婆娘不让近身,就去外头花楼找个姑娘爽一爽,一两银子一晚,他可以爽五晚,再拿银子同人喝酒,对了,第二天要买些猪肉回家,娘就能去跟人夸嘴,他在外赚钱了。 邹大宝美滋滋的想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让人堵在房门口骂,先头他还以为是外头追债的来了,但是他又一想,最近没欠账啊,再凑到窗户一听,是来找娘的。 来的人正是王家人,他们没找到邹小梅和王大郎,但是找蔡红花和邹大宝却容易,先前是知道蔡红花不在家,今天知道蔡红花回来了,就上门来要人了。 “邹小梅带着王大郎走了,这事你得给个说法。”王大伯说。 “笑话,我给什么说话?”蔡红花手叉腰,完全不怵的对骂道,“邹小梅从你家走了都多少年,你问我要邹小梅,我还想问你要呢。” “十六年前,你说你要过生日,让邹小梅回去看你,自后邹小梅就没了踪迹,前些时候她突然出现,还有个什么姐夫陪着,问大富要了休书,还要带大郎一起走。”王大伯说,“大富一时心软,想着她带着孩子也在松江,许是母子娘想好好聚一聚,就同意了。没想到邹小梅带着孩子一走了之。” “这孩子在王家养大,这么些年邹家没有探过一次,现在孩子大了,就把孩子带走,有这样的道理吗?”王大伯说,“王家成白给你养儿子的了。” 姐夫?蔡红花心里嘀咕,难道是邹小戏让她相公来松江找的邹小梅,难怪之后再没见过她相公,当时只以为她防着自己,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邹小梅让她卖进万春楼,这万春楼不做赔本生意,当初买花了二十两,现在卖也绝对不会少于二十两。 好啊,你个邹小戏,你跟你婆母演着戏来骗我,十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却舍得花二十两去救邹小梅。 蔡红花心里生气,面上也没好看,“你说邹小梅来要休书,你给了吗?” “自然是给了的,她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不配为王家的媳妇。”王大伯说,“但是王大郎是王家的骨血,任谁休妻,也没有儿子跟着弃妇走的道理。” “休书已给,邹家和王家就没关系,你现在问我要人,好没道理。”蔡红花说,“王大郎也是挺大的人,他自个有脚,爱去哪去哪,跟邹家没关系,跟我更没关系。” “你少在这嚷嚷,我跟你说,我可是寡妇,我要是往外一喊,说你对我图谋不轨,意图强迫,我看你怎么做人。”蔡红花摆出泼妇架势。 “好一个毒蝎妇人。”王大伯说,“你卖大女儿逼得大女儿跳河,二女儿嫁人生子没过几年好日子,你又把她骗回去卖掉,如此冷心冷肺,你会得报应的。” “管好你自己。”蔡红花阴阳怪气的说,“拿了娘子的卖身钱,休书也给了,现在却问人要人,你们是多体面人啊,你们一定不会有报应。” 邹大宝趴在窗户那听的云里雾里,秋娘环抱着竹儿进屋抵着门,身子不住的颤抖,邹大宝奇怪的看向她,正要问她发什么疯,秋娘低头对竹儿说,“从今天起,你寸步不离的跟着娘,听到了吗?” “不要和你阿婆独处,她说要带你去任何地方你都不要去,她要抓你,你就跑,就躲起来,等娘来找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邹新生 邹小戏和邹小梅,王大郎和邹小梅,虽说是骨肉至亲,但其实是陌生人,长达十余年的空缺,并不是那么容易填补。 何况还有甘家这一大家人。 邹小梅和王大郎都不是想要坐享其成的人,不愿意在甘家白吃白喝,但是甘家又把他们当客人,怎么会让他们做事。 邹小梅想着做什么营生赚钱,邹小戏说请她到菜店帮忙,工钱就开的和郑小秋一样,至于王大郎,就先跟着大郎跑几日,反正他早就说人手不够用。 王大郎从未上过学堂,也没大名,甘大本来说让王大郎先去夫子那上一年课,好歹认几个字,再请夫子给取个大名,但是王大郎死活都不同意,他们母子吃穿在甘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他怎么能花甘家的钱去读书。 甘家姨夫赎他娘花的二十两,他还一直记在心上,想着等有钱了还。 “表哥不同意去私塾读书也要的,不然他这般大了还跟七八岁孩子一样启蒙,相处起来也奇怪,不如我慢慢教他学些字。”甘博理说,“只是名字还是要取一个好听的。” “姨母的户籍还没着落呢,我想着不如就以表哥的名字落籍。”甘博理说。 “是呢,我们是要单独出去立户,不能挂在你们家。”邹小梅说,“我也没读过书,不知道取什么名字,请干爹给大郎起个名字。看干爹给孙儿起的名字都好听,寓意也好。” “他哪里会取名字,孙子的名字还是道士给他的。”刘三娘掀甘屠户的老底。 “其实我自己有些想法。”王大郎安静听她们说完后才开口,“我不想姓王了。” “想跟着娘姓邹。”王大郎说,既然决定跟娘走了,现在又准备在江阳落户,那松江的王大郎就如昨日死,不必留念,也不值得留念。“我想叫邹新生,找回了娘,又到了江阳,就像投胎转世,开始新的一生。” “这名字不错。”甘屠户拍板说,“你娘若没意见,就叫这个名。” “我没有意见,跟我姓再好不过,我也不喜欢你姓王。”邹小梅看着儿子笑说。跟着她姓邹,邹新生,她也跟着新生了。 “还有一件事,阿翁,我想向你借一些钱,我和娘另外租个房子住,我已经大了,可以谋生了,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的。”王大郎说,“虽然阿翁阿婆,姨父姨母,表弟们对我们都十分亲热,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分开住比较好。” “不然我和娘只会依赖着姨母,这不好。” “你这孩子,跟姨母住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出去花那个钱?”邹小戏急道,“这不马上让你娘去我的菜店帮忙,你帮你大表弟,都没闲着。” 甘屠户点头,“你是个男子汉了,这样,先帮你们把户籍落下来,之后落下来你就是一家之主,之后如何就听凭你们自己打算。” “谢谢阿翁。”王大郎说。 邹小戏不理解,她也不理解阿翁为什么这么说?母子两在甘家又能吃用多少,为什么出去花那个钱。 刘三娘把她拉到一旁解释,“你和妹妹久别重逢,不想和她们分开我理解,但是你也要想人家母子两愿不愿意。” “咱们是真的热情,也是真心想容纳他们,但是哪里就那么快能融合。”刘三娘说,“孩子有心气,想着自立门户,这是好事,你不要拦着,等他们出去,还是在江阳,日日能见着,情分也不会淡。” 邹小戏其实也懂,但她就是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再出去吃苦,再说,她现在的家底,就是养着邹小梅母子也没什么难的。 “正好要置产才方便落户,我和你阿翁是这么想的,你出钱给她们买一个房子,他们有地方落户,至于这房子是借还是送,你们自己商量,我和你阿翁不过问。”刘三娘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们的住所,他们自己也方便。” 邹小戏闻言点头,“应当是这样的。”她只想着和妹妹住在一起,没想到王大郎年纪也大了,过两年要成亲,总不好在甘家屋里娶妻生子,早些安排好房子是好事。 邹小戏先想要在如意坊买房子,但是如意坊的房子很难有流动的,而且房子都很大,买下来要花不少钱。 那就退而其次的去附近坊街找,甘博理走街串巷的,消息比较灵通,再费心打听一下,很快就找到一个合适的小院子,一个小回字院,住三到五口人正合适,现在邹小梅和王大郎住着有点空,等之后王大郎成亲生子,就合适了,若孩子生的多了,到那时也有闲钱换大院子。 邹小戏亲自去看了院子,不太满意,主要是离如意坊有点远了,隔着五条街,走路要半个时辰呢,那怎么天天见。 “这院子外还有一块空地,我想着就在这搭个棚,姨母在这开个菜摊也挺好。”甘博理说,“我反正是每天都要从这经过,娘想姨母了,跟着我的车过来就成。” “再看看,也许还有好的呢。”邹小戏说。 邹小梅问了价钱后却说好。“这个院子好,眼下我没钱,得姐姐先垫钱给我买下,之前姐姐找的院子都太贵了,我住里面也不安生,总想着那么多钱,怎么还的起。” “这个院子就很合适,我和大郎每年还一点,总有个指望。” “你别总想着钱,钱总有办法挣。”邹小戏说,“我就觉得这远了,真要有事支应不上。” “都在县城里能有多远?”邹小梅说,“再说大郎不是说他每日都要从这经过,要想见面,半个时辰不远的。” 邹小梅自己愿意,邹小戏也只能依着她,花了四十两买下这个小院,房契上写的邹新生的名字,再去县衙立了户,还是甘屠户带着去的。 等到搬家那天,甘家全家又去小院子庆贺,屋里坐不下,在院子里摆的桌,热热闹闹吃了一餐饭,等到甘家人走后,邹新生让他娘去休息,他来收拾。 邹小梅看他手脚麻利的干着这些家务事,心里难受,因为她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知道是只有从小在家里做惯事的,才有这样麻利的手脚。 邹新生收拾妥当后看他娘脸色不虞,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今日搬家立户,大好的日子,娘怎么不开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菜店 邹小梅抚摸着他的脸,“我只是想到你从小就没过几天好日子,我就恨。” “王大富不管我的死活,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就看着外人这样作践你,他太可恨了。” “其实也不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邹新生说,“阿婆在的时候还是能吃饱穿暖的,后娘才嫁过来时也没那么凶,是在她生了第一个儿子后才变得。” “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自然看我不顺眼。”邹新生说,“偏偏我的命又那么硬,怎么折磨都不死。” “不许说了。”邹小梅捂住他的嘴,“童言无忌,百无禁忌,你要长命百岁,大吉大利。” “娘觉得我可怜。”邹新生说,“我也觉得娘可怜,被自己娘卖该多难受啊,娘照镜子会不会觉得后悔,如果,如果不那么做也许你会轻松很多,会过的好很多。” “娘要是那么做了,你就不会认娘了。”邹小梅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对王大富死心,当初毁容也不是为了他要保住清白,第一是她下意识不愿意认命,谁喜欢伺候男人?第二是她生了一个儿子,她想要再见儿子,如果成了妓女,她拿什么脸面去见儿子。 “不会的,娘不是自愿的,我一定会认娘的。”邹新生说,“娘一天也没忘记我,我虽没有娘的记忆,但也天天想着娘呢。” “你想着我做什么?”邹小梅搂住他哭,“你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那些人嘴巴不干不净,你因为娘受了多少冤枉气,还想着娘做什么?” 邹新生只埋在她怀里哭泣,像是把过往十六年间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他不再是没娘的孩子,他也有娘了。 邹小戏坐在甘博理的车后面来,觉得邹小梅和儿子之间的气氛变了,不像之前那样生分的客套,想着也许是母子两出来住有单独说话的空间,说开了。 她是过来筹划菜摊的,甘博理走街串巷,这一片中小宅子多,住的人更多,买菜是靠贩夫走卒叫卖,甘博理这样每天拉着菜经过,也常被人拦下问,但是听说是要先订单才能买,就没了兴趣。 现在甘博理搬着木棍油布下来,在空地处敲敲打打,就有人过来问怎么回事,甘博理说在这开个菜摊,什么时候来买都有。 “就跟如意坊前头那个菜店一样。”甘博理说,“后天开业,到时候来看看,买肉送菜。” “肉也有卖啊,还有屠户啊。”来人问,“我们都是在蒋屠户那买。” “肉也有,但不多,卖完就没了,肯定比不上蒋屠户那肉多。”甘博理说,这屠户间也是相互划了地盘的,一条街养不活两个屠户,这人提醒他了,虽然菜店卖肉搭着卖,还是要去跟蒋屠户打一声招呼,免得他觉得是甘家有意冒犯,那就不好了。 “这卖肉要是麻烦,不卖也成。”邹小戏说,她看着儿子用棍子支起布,搭个四面透风的小棚子,“就不能像我们后来那样建个房子,这样也放不了多少东西。” “这不是如意坊,没那么好说话,还让建房子。”甘博理说。 “建什么房子呀?”邹小梅说,“我就在屋门口搭的棚,你再建个房子还能有它大,放不了的东西我先放家里,要是下雨了,太热了,我就先进屋躲着,就两步路的事。” “还是姨母说的对。”甘博理说,“前几天娘会在这边帮忙姨母怎么卖菜,等姨母能独当一面了,凡事就姨母做主。” 搭了棚子,还要搭架子,邹新生和甘博理一起把菜摊整好,“我已经让三郎在村里编篮子了,到时候篮子和菜一起来,就这么摆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甘博理说,“从前跑一圈下来才能回去累的慌,现在好了,还有姨母这能休息一下。” “你尽管来。”邹小梅笑说。 卖菜也简单,处理好的菜都是一把一把的,按把算钱,肉一开始怕邹小梅处理不好,也是切好送过来,只要上称,还有论个算钱的,尽量简单。 邹小梅还说要记住每日送来多少菜,然后她每日卖了多少菜,收了多少钱,邹小戏说不用算这个,邹小梅说一定要算,“这个算是你开的菜店,我只是帮你打理,我收工钱,其余收益还是你的。” 邹小戏说不要,邹小梅说,“我知道姐姐心疼我,总想送钱给我,但是姐姐又不能送一世钱给我,总要我自己挣,现在姐姐愿意给我工作我已经很满足了,要是姐姐不肯收菜钱,那我不做了。” “就是给你送一世钱也没什么。”邹小戏说,是她欠她的,但是看邹小梅神色认真,不收钱她就真不做,就说,“那好,先头先这样记着,等到以后,你要是觉得能估摸出每天卖多少,你就像大郎一样,照进价给钱,其余卖的钱就归你自个。” “那得是多以后的事了。”邹小梅笑说。 “我和郑小秋都不识字,每天都先画菜记账,晚上回家再让大郎给我记上。”邹小戏又告诉邹小梅画个圆圈是什么菜,画个花是什么菜,还有一粗竖是十斤,中竖是五斤,细竖是一斤。 邹新生跟着甘博理送菜,第一个学的也是记账,尤其是先下订单后送货的,这记账对账是很重要的事,甘博理先教他数学,再教认字。 再余下就是帮着搬上搬下的活。 邹小戏帮衬着卖了五日,第六日上邹小梅让她不要来了,就卖这么点菜,我一个人能搞定。 邹小戏其实也只是想跟邹小梅待一块,“这开菜摊就是这样,不是时时都有生意来,现在他们还不习惯到你这来买,等到日后习惯了,生意就好了。”最开始这几天生意也算不得好,稀稀拉拉的来,还总疑心邹小梅这卖的贵,问了价都不买。 “我知道。”邹小梅说,虽然邹小戏说每日菜肉卖不出去的情况很正常,卖不完就自己吃,但是她们只两张嘴,能吃得了多少。再有甘博理会把卖不完的菜肉带回去,他们能消耗,但是带回去的多,邹小梅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 所以邹小梅赶早支了个早餐摊,她在花楼里也要兼顾半个厨子,手艺早就练就出来,一个炉上烧着热水,一边放着盐,油,酱油,葱花,置办一叠碗和筷子,前天剩下的菜和一点肉调的肉馅,现包的菜肉馄饨,五文钱十个,她和邹新生先吃。 邹新生竖起拇指说好吃。 “这样就不浪费,昨日没卖出不新鲜的菜也能赚钱。”邹小梅压低了嗓子说。 要不说,邹小梅赶早弄得这个早餐摊子还挺合适,正赶上出门做工的人,春寒料峭,看到这热气腾腾的,过来吃一碗馄饨,浑身热乎乎的。 甘博理赶着菜过来的时候,摊子上已经坐满了人,邹小梅看到甘博理来,赶紧包馄饨,“大郎别忙着做事,先吃了馄饨再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问亲 邹小梅的馄饨摊歪打正着,生意比菜摊还好,卖馄饨就纯是她自己的收入,不过菜摊还是开着,反正一边是菜摊一边是馄饨摊,哪边来人她就应那边,两不耽误。 只是时间就拉的很长,天还没亮就起来卖早餐,白天要一直守着菜摊,有人晚上也想吃馄饨,邹小梅就卖到深夜。 邹新生让她不要这么累,邹小梅只笑说等把这个房子钱还给你姨母,就给你看媳妇,这不算累,白天没人的时候我还能打盹呢。 邹新生劝不了她,就自己也学着包馄饨,下馄饨,这样至少晚上的时候邹小梅可以早点去休息,他来顶上。 母子两都是第一次靠自己赚钱,每日数着收来的铜板,就是累也不十分累,干劲十足。 邹小戏见他们走上正轨,心才放下来,她的妹妹韧性十足,在花楼十几年都过来了,何况现在是自由身,姐姐,儿子都在身边,日子只有越过越好。 一放心,邹小戏就病倒了,自蔡红花出现起她就吊起一颗心,不曾放松,这么多天来茶饭不思,和邹小梅相聚后的情绪激荡,都冲击着她弱小的身躯,先前是硬扛着,现在放松下来,自然就扛不住。 甘大送周大夫出去,周大夫说,“你娘子这病并不严重,就是积郁成疾,放宽心好生调养几日就好,饮食上不可太过荤腥,人也不能太过劳累,身体和心都不能劳累。” 甘大听的连连点头。 甘小棠趴在门边上想进去,但是刘三娘说怕过了病气不让她进去,甘小棠想,又不是有传染性的病,能过什么病气。 但是她人小言轻,拗不过大人的意思。 甘自在跟着大伯出去听周大夫的论断,听完又跑回来对甘小棠说,“周大夫说没有大碍,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娘就是累着了。”甘小棠说,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是她有生以来干活最少的一段时间,但是心累也是累啊。 “我去厨房看着给娘熬的药。”甘小棠说,她蹬蹬跑到厨房,元娘点着两个小炉,一边熬着药,一边熬着粥,甘小棠看见一锅白米粥,里头什么都没有,“这个给谁吃的?” “当然是给你娘吃的。”元娘和她解释说,“周大夫说你娘要吃些清淡的。” “这也太清淡了。”甘小棠说,“一点营养都没有,生病的人吃这个怎么能好?” 元娘有些不理解,什么营养?“大家生病都是这样吃的呀。”元娘依旧温温柔柔的解释说,“吃两日就好了。” “嫂子身体不舒服,味道重的也吃不下。” 甘小棠蹙着眉,一脸严肃,这都是错误的养病观念,生病的人更要吃点好的,吃肉吃蛋白质,才有力气跟病毒战斗,这白米粥,就是一碗水,哪里有营养。 “我给娘做点吃的。”甘小棠说,她如今长的高也有力气,爬上橱柜找了一截肉出来,又要找刀切,元娘忙站起来拿过刀,“你不能玩刀,切到手了怎么办?” “好元娘,你帮我把肉切成条条。”甘小棠说,“求求你了,我想要娘快点好起来,娘吃了我做的东西肯定会好起来的。” 甘小棠想为邹小戏做饭吃,这是孝心,元娘只能顺着她的意,把半巴掌大的肉切成细条,甘小棠又翻出两块老姜,也要切成细条,肉和姜混在一起,甘小棠又去倒了一小点米酒,一点盐抓好。 等到白米粥翻滚的时候,甘小棠把腌好的肉和姜丝都倒进粥里,等到肉丝变了色,甘小棠又撒上一层胡椒粉,拌匀了出锅。 “元娘你要跟我娘说,这是我做的,她一定要全部吃完哦,吃完就好了。”甘小棠叮嘱道。 “你娘知道是你做的,一定会全部吃完的。”元娘说,虽然糟蹋了东西,但是孝心可嘉。 邹小戏先喝了一碗药,嘴里犯苦,不想吃东西,但是元娘送过来一碗散发着浓浓姜味的粥,刘三娘奇道。“她又不是风寒,你给她粥里放姜做甚?” “这不是我放的。”元娘说,“是十一放的。” “她非要给嫂子做粥,还说嫂子吃了她的粥一定会好起来。还让我看着,一定要嫂子吃完。”元娘说。 “十一还好吗?”邹小戏关切的问,“没哭。” “不让她进来有些不开心,哭倒是没哭。”刘三娘说,她接过粥碗一看,里头有姜也有肉,“你先吃一口,要是吃不下我就替你吃了,她第一次下厨给你做东西,可不能浪费。” “我吃。”邹小戏接过粥碗说,“这可是十一对娘的孝心。”进口就是浓浓的胡椒味,倒也不难吃,邹小戏一口一口的吃完了,吃完后浑身微微冒汗。 “就说她机灵,也没教过她,她估计是看着婆婆每次下雨后给他们吃的姜茶胡椒汤学的,这粥里又是姜又是胡椒,吃的我浑身暖和。”邹小戏笑说。 “是吗?”刘三娘说,“她也四岁了,不然我就开始教她厨房里的事,反正要学的。” 甘小棠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从快乐的学龄前儿童变成厨房小学徒,只关心邹小戏什么时候好。 邹小梅闻听邹小戏病了就到家来看邹小戏,邹小戏跟她笑说身体无碍,“正好躲闲。” 邹小梅沉默,邹小戏之前一直身强体健不怎么生病,这次会病和她们脱不了干系,“都是为了我。” “我这是积压了许久的病,与你有何干系。”邹小戏说,这个病要真论起来,从她被甘家救起就埋在心里,她期盼无人知道的身世,自欺欺人以为妹妹过的很好的心病,“要说还是找回了你,我这病才能发出来,不然一直淤积在心中,长此以往,更加不会好。” “大郎说蔡红花找过来后你就没好好吃饭。”邹小梅说,她们都知道蔡红花找到邹小戏意味着什么,只是不说而已,她既然能找来一次,就能来找第二次,问了钱就走,不给钱就闹,闹的你家宅不宁,人仰马翻,只能给钱了事。 她是她们的母亲,是她们逃脱不了的根源。 “都说子女是债,我看父母也是债,碰到这不好的父母,就是前世欠她的,今生来还。”邹小梅说。 “我先前是害怕,害怕不过是她瞒着你的消息来要挟我,现在找到你,我已经不怕了。”邹小戏说,“从前我们小,面对她没办法,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大了,也有自己的家庭,孩子,我们不必听她的。” “她要闹就让她闹去。” “那你得快些把身体养好,没有好身体,可应付不了她的胡搅蛮缠。”邹小梅说。 甘明理的暖棚这次非常成功,现在暖棚里的小白菜长的很好,有望比正常白菜早一个月上架,开春暖和,也不必白日烧炭,只晚上烧炭保持温度就行。 燕婉想要进城跟刘三娘继续学习,甘明理就接过郑猎户的车绳,每日早上送菜,郑小秋,燕婉进城,晚上再送她们回来,他依旧住在枫树村里。 一日进城的时候,郑小秋突然问甘明理,“三郎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甘明理和燕婉齐刷刷的看向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说亲 “呃,看路看路。”郑小秋见甘明理回头看他,立即提醒道。 甘明理将头扭转回去,“好端端的婶子突然问这个话,可吓到我了。”燕婉低头看自己的手,掩饰刚才的行为。 “这话有什么可怕的?”郑小秋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事。” “我大哥都没找呢,我这着什么急?”甘明理说。 “那你也可以先看着啊,你看你住在村里,村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小娘子?”郑小秋问。 甘明理只觉头皮发麻,“婶子你别问了,这问题你留着见了我大哥问他去。” 郑小秋看看他,又看看燕婉,嘿嘿笑两声,然后才说,“我也想问你大哥,但是你看大哥大忙人一个,我都见不着他,我怎么问。” “原来是想给我大哥说媒。”甘明理嘟囔说,“那你直说呀,拿我做什么筏子。” “我是想问你大哥,也想问你。”郑小秋说,“反正你们兄弟间差的也不大,要成亲也是前后脚的事,说真的,村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小娘子,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甘明理说。 “我说你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郑小秋问。 “那我更不知道了。”甘明理说,为了避免郑小秋再问些让人尴尬的问题,他连抽了两鞭子,让驴子走快些。 燕婉到城里学习,唐小雯自然也来了,加上甘十一,每日说说笑笑就把厨艺学了。今天不一样,燕婉到甘家时,厨房里多了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刘三娘本来要教她们做面的,现在也不教了,只让她们练起切萝卜丝,甘十一年岁小,不动刀,在边上看着。 燕婉用眼睛问唐小雯怎么回事,这小娘子什么来头,唐小雯眨眨眼,又看看甘十一,本来燕婉是看不懂的,但是今天早上才让郑小秋吓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用嘴型比个大哥。 唐小雯点点头。 这小娘子李小玉是隔壁商铺掌柜的侄女,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每天从她家门口过的送菜郎是唐掌柜的亲家外甥,就上门来说让唐小雯带着侄女去甘家玩会,哪里不好玩,要去甘家玩,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小雯在家里说大哥根本就没时间想娶媳妇那事,这小娘子去也白去,但是唐归海合计,这小娘子家境好,两人先找个机会见见,若能成也是一桩美事。 和甘大通了气,第二天就让她跟着唐小雯一起到甘家来。要说唐小雯小时候还和她玩过,两人对坐在车上什么话都没有,到了甘家,见刘三娘等人时脸上才有了热切模样。 唐小雯到甘家来不是玩的,李小玉说能得阿婆指点几招也是她的福气,刘三娘就只能把她也带进厨房,说些要点,就切萝卜去。 甘至理从厨房门口过,唐小雯喊住他,“你今天怎么还在家?” “夫子风寒,给我们放了一日假。”甘至理说,“你们切这么多萝卜干什么?” “切了自然有用。”唐小雯说,“我的册子用完了,你什么时候给我送新的过来。” 甘至理好脾气的说,“那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纸,等你回去时就能做好。” “做快点。”唐小雯说。 “小雯姐姐你做什么对我五哥这么凶?”甘小棠撑着脸问,“就对他一个人这么凶。” “很凶吗?”唐小雯反问,“我不都是这样吗。” “不是。”燕婉摇头说,“你对五郎格外凶。” “那,那是他自讨的。”唐小雯傲娇说,“他要是不喜欢我对他凶,我就不会对他那么凶了。” 甘小棠眨眨眼,这话听着不对啊。 “十一,大哥回来了。”甘博理去府城打个转回来,回家歇口气,刘三娘说十一闹着找你,他就来厨房看看。 燕婉,唐小雯都是熟脸,喊了大哥,一个脸生小娘子,见他进来就红了脸,嘴里一句大哥要喊不喊的,好生奇怪。 甘小棠尖叫一声大哥,然后扑过去张开手,让甘博理把她抱起,“大哥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二叔给准备的大肉包子,我还留了一个给你,和十二分着吃。”甘博理抱着她转身出去。“阿婆说你找我啊。” “嗯。”莫名被抓来当工具人的甘小棠立即爽快的配合说,“我想去姨母家玩,大哥带我去呗。” “姨妈不得空闲,你去做什么?”甘博理问。 “大哥带我去嘛。”甘小棠撒娇说,“那把娘也带上,娘见了姨母病就好了。”这养病也不能天天在床上躺着啊,正好日头好,出去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娘病着呢,你也不安生。”甘博理说,但到底没拒绝,去问了邹小戏的意思,她也愿意去邹小梅那坐坐,就带着她们去邹小梅那。 甘博理只露脸了那么一会就走了,李小玉有些茫然若失,但是好在总算是打了照脸,她自从在家门口见过甘博理一回,心里就扎了根,每日到时候就在门边张望,他有时候会停,有时候不停,不管停不停,他脸上总带着笑意,好像很快活。 家里爹娘说起他来只觉得奇怪,要说是菜郎,没见过赶着驴车卖菜的,也没听见过他叫唤张罗生意,但要不是菜郎,每日拉着菜这样走来走去,这不是有病吗。 她也到年岁,媒婆还没上门,娘想先问问她的意见,看她喜欢什么样的,就往那方面找。她说不出口,只是每天张望着,少女心思如此浅显,就让她娘看出来了,她娘对甘博理的样貌也还满意,再加上有一辆驴车,家里条件应该也不差,就偷偷去打听了,等知道甘博理是哪家人,她还觉得巧合,大伯在前门大街开铺子,隔壁铺子的闺女嫁给了一个屠户的儿子,当时闹的可轰动了,后来接连生子,又开了酒楼,人才扭转念头,说唐家有眼光,选了个好女婿。 没想到就是那个甘家。 听说新盖了房子,好气派一个院子,李小玉她娘偷偷去看了,回头才和妯娌说了这事,他们觉得这门亲做得,就托了唐家小娘子把小玉送到甘家去看看,若是那边有意,再请唐归海做媒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拒亲 邹小戏坐在甘博理后面,感觉不过两年间,还小的孩子就已经长出同他父亲一样可靠的宽厚,邹小戏拍拍他肩上的浮灰,“过了年又长了点,明日给你重新量尺寸,做春衣。” “你身体还没好,着什么急,等身体好了再说。”甘博理说。 “本来就没什么大病。”邹小戏说,“再待下去人就愈发懒了,娘什么时候能有儿媳妇帮我啊。”“我想法是和二叔一样,家里事多就再请一个帮工,这样阿婆,娘和二婶都不用太过劳累。”甘博理说,“儿媳妇还早着呢,我现在没想成亲的事,先把赚钱这事琢磨清楚再说。不然我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还要爹娘帮我操心。” “赚钱这事哪能一时半会想清楚的。”邹小戏说,“那我们帮你操心媳妇孩子也是应该的,你阿翁阿婆也帮了我们许多,一代一代,都是这样帮下来的。” “那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甘小棠趴在甘博理背上问,“今日在厨房里的小娘子,可有大哥喜欢的长相。” “厨房里不都是妹妹吗?”甘博理笑说,随即反应过来,“那个脸生的小娘子不会是来相看我的?” 邹小戏嗔怪甘小棠嘴快,“这种事你就算看出来了也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坏事。” “那大哥反正要知道的。”甘小棠眨眼说,她也没有对别人说,现在不就是她们母子三吗。 “小娘子的大伯是你唐家舅舅的隔壁,算是知根知底,家人脾性好,家境殷实,你唐舅舅也是觉得不错,才和你爹说的。”邹小戏说,“我看小娘子长的还行,进门问候大人也算得体,你自己见了如何?” 邹小戏又补充一句,“当然娶媳妇最重要是你乐意,娘不强逼你。” 甘博理回想一下小娘子的长相,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现在还小,真的没有想过成亲这事,起码再往后推两年。” 甘博理今年过生日才十六,往后推两年也合适。 “那就是没相中。”甘小棠了然的对邹小戏说。 邹小戏说,“那你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你先跟娘说说,娘心里也有底,这个小娘子只是第一个,日后啊,肯定还有很多人想上门来说亲,娘得知道怎么选啊。” “我这条件也不算特别好,没那么多眼瞎小娘子想找我。”甘博理笑说,说话间,邹小梅的房子已经到眼前了。 “我大哥个子高,长的俊,又会识字,小娘子眼神不好才看不上我哥。”甘小棠说,看脸就赢了,更不要说别的实力。 邹小梅上前来接应菜,甘博理把菜都搬下来,婉拒邹小梅让他歇息一会再走的提议,接着去给他的客户们送菜,坐上车的时候,甘博理对邹小戏说,“我选媳妇,家世,样貌都不重要,我是做大哥的,那大嫂最重要的就是宽和大方,不小气,不计较,要从心里喜欢照顾弟弟妹妹。” “最起码得我们十一喜欢,是?”甘博理说完走了。 邹小戏听完也是这个道理,邹小梅听音,“有人给大郎说亲了?” “不算正式说亲,就是互相看一下,看有没有缘分。”邹小戏说,她低头看着甘小棠,“那你喜欢那个小娘子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甘小棠说,“我才见了她一面。” “娶媳妇这么要紧的事,怎么能听她的。”邹小梅说,“姐姐对她感觉怎么样?” “我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就见了那一面。”邹小戏说。 “那要是大郎也不喜欢,就是没缘分。”邹小梅说,“这第一眼眼缘很重要,有些人你只一眼见了就知道是一家人。” “哪有那么玄乎。”邹小戏说,她帮着整理菜,“你倒时给你家大郎说亲也只看第一眼缘分?” “我们娶媳妇还早着呢。”邹小梅说,现在家徒四壁的怎么娶媳妇,“最重要还是孩子喜欢,毕竟是他们要过一辈子。” “你这人口简单,只要在这住上半年,肯定有人给你家大郎说亲。”邹小戏轻叹,“我家看着好,你想想,家里十二个兄弟姐妹都住在一起,你要是有女儿,会嫁到这家来当大嫂吗?” 进门还不等生孩子,先要陪小叔子小姑子玩,然后后面那么多弟弟的婚嫁都要大嫂插手帮忙,这份压力想想都让人头麻。 甘博理既然没看上,就要唐钱儿帮忙回家说一声,把话说的好听一点,唐钱儿回家也没说是甘李小玉是家中唯一女儿,人家听这个就说别为难人家姑娘,这当大嫂有的是受委屈的地方,何况是当十一个人的大嫂。 你家家境殷实的掌上明珠,何苦来受这个罪。 隔壁娘子到唐家来扯闲篇,也是等回信,听到这么说一愣,“那等甘屠户去世了,你们两家也不分家?”先头只两兄弟不分家正常,现在生了十二个也不分家? “阿翁身强体健,还等着送十一出阁,日后要五世同堂的。”唐钱儿翻白眼说。 “主要是他们家兄弟之间感情处的挺好。”尤桂替唐钱儿说,“新修的房子这么大,日后就算分家了也是要混着一起住的。” “再说就算分家了,这弟弟们有事要大哥大嫂帮忙,难道还能在一旁看着?” “就是。”唐钱儿说,“所以我大嫂选儿媳妇啊,第一个就不能娇气,可不能娶回来一个祖宗。” “那也是。”隔壁娘子说,“先头只看见甘家人品不错,家业也兴旺,没想到这茬去了,对了,你家外甥行二,当二嫂没这么大压力了。”竟然想着甘博理说不成,说给甘文理也行,要她选,甘文理还是上选,毕竟还有唐家这个外亲在。 “我家二郎也是做大哥的,底下这五个亲弟弟总要让他照看着。”唐钱儿说,“我选媳妇只会比我大嫂更严苛。” 隔壁嫂子说了几句后回去了,唐钱儿呸的一声,“我家儿郎虽多,也不是让你挑拣的,真当自己侄女是什么天仙不成。” “她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记挂上了。”尤桂笑说,“这说来也快,都要给大郎二郎说亲了,这再过个两三年,你就要当婆婆了,想要儿媳妇现在可以选了。” “旁的不说,二郎媳妇肯定要选个漂亮的。”唐钱儿说,“我总疑心二郎还是想要往外跑呢,得找个漂亮媳妇拴住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毛遂自荐 甘文理确实还谋算着往外走,商行走南闯北的生活更符合他的个性,他已经知道在外天地辽阔的滋味,不会再甘心困在方寸之地。 甘理理还是吊儿郎当的态度,甘文理也不指望他了,转过头来教六子,预备让他顶上掌柜位,再去外面找了两个十几岁的伶俐人进来当小二。 六子摆手说,“我不行的,我不能当掌柜的。” “你怎么不能当啊。”甘文理说,“你还能一辈子当小二不成,你看外面酒楼里的小二都是小年轻,上了岁数的小二都哪去了,都当掌柜去了。” “四郎莫要诓我,掌柜哪里那么好当。”六子笑说,“这上了岁数的小二就去当帮工了呗,反正酒楼前堂后厨都需要人手。” “六子哥。”甘文理换一种说法,“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跟着我爹干。” “那当然。”六子说,“只要掌柜要我,我就一直给掌柜干。” “你看我爹已经到府城去当酒楼掌柜了,他那个是短活,弄完了他还是得回来,他早就想另外开酒楼,但是他一个人分不了两个人用,他迟早是需要有一个掌柜的给他盯店,这个人不是你还是谁?” “这不是还有二郎吗。”六子说,“掌柜的儿子多,有多少个儿子,就有多少个掌柜。” “那话也不是这么说,能干人不嫌多。”甘文理说,“我是不愿意在酒楼待着,四郎那脾性你也看见了,粗枝大叶的,许多事还要你从旁提点。” “那你当个二掌柜的总行。”甘文理说。 六子想了想,还是点头,毕竟主家看得起你,要抬举你,你总不能不识相,他娘最近张罗着给他说亲,你说在酒楼当二掌柜不比在酒楼当小二好听。 甘文理想的是等六子能独当一面时差不多到六月,那个时候天气好,他就跟着商行走。他回来这么久也看出来了,这每天都往返府城的,娘有什么好担忧害怕的,只是不想让他去外面罢了。 李小玉的事无疾而终,甘博理也没放在心上,一日枫树村一个婶子带着姑娘来敲甘家门,毛遂自荐想要姑娘留在甘家做事。 刘三娘看姑娘年纪就拒绝了,“我家儿郎差不多年纪,留你家小娘子在家不合适。”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婶子说,“若是小娘子和小郎君互相看对了眼,这也是一桩美事。”枫树村想和甘家结亲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都要面子,都是迂回着找人问,甘家人住在城里,她们想着等他们回枫树村的时候再说。 她就不一样,既然觉得甘家是个好选择,她就先带着姑娘上门来了,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就都坦白些,万一成了呢。就是真不成,反正只她带着姑娘来,甘家也不像是会对外嚼舌根的人,外人谁又知道呢。 刘三娘一时哑然,婶子已经吹起自己姑娘来,“你只看她这双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 “她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平日里都是她照顾弟弟妹妹,很有耐心。”婶子说,“要做你家长嫂也不容易呢,非得是勤劳肯干,又有耐心的人才好,这长姐配大哥,岂不是正合适。” 刘三娘干笑两声,“你说的这样直接,我倒不知道怎么说好。” “不是你家小娘子不好,是我家大郎还无心娶妻。”刘三娘说,“这不是我敷衍你,前几日城里有小娘子想要嫁给他,都被他推了。” “这孩子成亲,不就是大人一句话嘛。”婶子说,“你这么说还是瞧不起我们家,嫌出身低了。” “我家只有别人嫌的份,是断不会嫌别人的。”刘三娘忙说,“我家大郎都说他娶妻,家世样貌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份宽心爱心,要爱护底下的弟弟妹妹。当大嫂有什么好的,又累又不讨好。” “那不就巧了吗,我家姑娘别的没有,宽心,爱心那是必须得,她是做姐姐的呀。”婶子来了劲。 刘三娘只说但是还得孩子愿意,孩子现在明确说了不想娶妻,她也不好勉强,婶子换了个话说,“那就留在你家帮佣,日后等你家大郎想通了,这亲也就结了,若是不成,我家姑娘的年岁配你家二郎,三郎也合适。” 吓得刘三娘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轻狂,这要传出去,甘家和你家小娘子的名声都不要了,刘三娘只能保证说,若是等大郎转变心意想成亲了,她第一个想到你,到时候让两个小的见一面,旁的是不敢应承,临走还送了不少东西让带走。 “这也太吓人了。”唐钱儿说,“怎么这么会打算盘?打量着把孩子往咱们家一扔,到时候不拘是谁,都要有一个人为她负责。” 刘三娘也觉得后怕,她也不知道她家孩子这么抢手啊,“明天就让三郎回来,不要让他一个人住在村里了。” 今天这样带姑娘上门还算斯文的,要有那起心思的,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让甘家不得不从,那可怎么办。 “是啦,三郎一个人住在村子里,他也没什么心眼,要是被人算计了,后悔也晚了。”唐钱儿说。 她现在就庆幸,她早就放话出去要在城里找儿媳妇,就不用担心村里那些事,“要不然,就让嫂子也对外说,想在城里找儿媳妇。” “这话你说得,她说不得,说了只会让人笑话。”刘三娘说。“再说村里也不是没有好姑娘,我现在不应承只是想顺着孩子的心意来,若是日后孩子自己选的村里的小娘子,这话再翻出来不是让人打脸吗?” 唐钱儿嘟囔一声,“现在就有人给大郎说亲,二郎岂不是也快了,我都还没想好当婆婆。” “这事快还是慢,你自个想没用,得二郎想。”刘三娘说,“我看二郎和大郎一样,都还没想这事呢。” “说来咱们家孩子也奇怪,这么大孩子该是想媳妇的时候,他们好似没长这根筋,从小也没见对哪家小娘子热切。”唐钱儿笑说,“对女子最温柔体贴的就是跟十一说话的时候。” “想媳妇有什么出息,这个年纪该想着怎么养家糊口。”刘三娘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甘明理的小九九 甘家自然还不到要小的养家糊口的时候,但是甘博理一心扑在赚钱上,甘家大人还是乐见其成的,这有样学样,当大哥就是模板,大哥勤劳肯干,底下弟弟们也学着好。 至于媳妇选什么样,甘屠户说随缘,现在想什么都没用,“当初谁能知道你媳妇是河水送来的,你二弟想的也不是现在的媳妇,但是看你们都过得很好,可见这姻缘还是上天注定。” 甘明理的暖棚菜进入末尾,如今天气渐暖,也不用特意招呼,等再长一长就可以扯了卖,甘明理其实没理由一个人住在枫树村,但是他还是等刘三娘开口才回来。 刘三娘还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图,心里有想法,甘明理其实明白的很,他一个人住在村里,经常有婶子过来送吃食,过来嘘寒问暖的,什么意思他能不知道吗?他只是想着自己老三,暂且轮不到他,所以才不以为意。 “这暖棚你又做了一次,心里更有底了。”饭桌上甘屠户说,“等九月份的时候就再起暖棚。” “可是家里后院本来就有六个鳝鱼池,也没多大空地起暖棚,要卖的话,暖棚小了不顶事。”甘博理说。 “杀猪场那里地方宽敞,还有一大片地没冻上,从河道里挖淤泥上来也是好肥料。”甘屠户说。“离家也近,到时候轮流去看守也方便。” “但是那地方偏僻空荡,要是有心人过来偷看学了过去怎么办?”甘大说。 “怎么让人偷学呢,咱们大大方方卖,若是有人想学,就多少钱教给他。”甘屠户说,“甚至到时候村里人过来问,咱们也可以教给他们。” “这技术别人都是藏着掖着,怎么你还往外教啊。”甘大不理解。 “菜这种东西,每家每户都要吃的,咱们一家人能种了全城吃的菜不成?”甘大说,“从近处说,咱家虽然会少一点卖菜的收入,但是冬季卖菜的人多了,大郎和你媳妇的生意好做,酒楼的生意好做,甚至咱们还能往府城卖。” “冬天的菜便宜不了,也不愁卖,只怕不够卖。”甘屠户说。 “这样也好。”甘博理说,“江阳要是只有咱们一家卖冬季菜,还是自己种出来的,肯定招人眼,不如大大方方的对外教技术,大家都种,大家都卖,咱们家也就不起眼了。” “三郎觉得呢?这暖棚菜都是你琢磨出来的,之后若是卖技术你去给人家指导,这钱都归你一个人。”甘屠户说。 “我没意见。”甘明理说。 “三哥都习惯了。”甘理理笑说,“三哥之前弄那木轮子,不也卖的图纸。” “三郎还是聪明。”唐钱儿说,“你从小跟着你三哥一起玩,也没见你学着点聪明劲。” “这聪明劲是天生的,哪能学来。”甘理理笑说。 “臭小子,你是说你爹娘笨咯。”唐钱儿作势要打他,甘理理左右闪躲,甘大笑说,“这话就说错了,你爹可比你大伯聪明。” “都是聪明孩子,就看用没用对地方。”刘三娘说,“四郎的聪明劲都用在应付你哥哥和你娘身上了。” 甘理理吐舌耍赖。 甘博理晚上去三郎房里,甘明理原本在雕个什么东西,见他来了就藏起来,“做什么呢还不能让我看?”甘博理笑问。 “还没做好,让你看了笑话。”甘明理说,“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过来跟你商量一下你接下来做什么。”甘博理说。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我继续给大哥打下手,大哥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呗。”甘明理说。 “现在我的事还算轻巧,再加上还有新生帮忙,暂时用不到你。”甘博理说,“只是你自己也得想好你以后做什么,不能一辈子给我打下手。” “我就一辈子给大哥打下手也没什么,大哥总不会亏了我。”甘明理笑说。 “你有聪明才智,不能浪费了。”甘博理说。 “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甘明理想了会说,“我做什么都成。” “行了,我正经跟你说,你跟我在这绕迷宫了,什么什么的。”甘博理说,“你自己慢慢想,我也去想点难题给你琢磨。” 甘明理睡到自然醒,去厨房找吃的时候,甘十一也才醒不久,邹小戏给她洗脸刷牙,说是刷牙,就是手指沾一点盐伸进嘴里摸牙齿,苦的甘小棠龇牙咧嘴。 “十一现在还没用牙具啊。”甘明理问。 “牙具太硬了,等她换了牙以后再说。”邹小戏洗完牙又端温水过来漱口,“十一算是乖巧的,每天这么刷牙也不哭闹,你几个哥哥小时候啊死犟着不肯刷牙,每次都要哭闹一番,比给他们洗澡还费劲。” “这盐刷牙谁受得了啊。”甘明理说,“十一估计是个傻的,也不知道反抗。” 甘小棠被人说傻也不介意,盐苦不苦,苦呀,但是不刷牙长蛀牙,牙痛的还是她,宁愿先苦,不牙痛。她探头问甘明理,“牙具是什么?” “牙具就是一把小刷子,伸进嘴里刷牙,比手指刷的干净。”甘明理说。 “有牙刷?”甘小棠惊道,现在就有牙刷了,她还以为都是靠手指呢,或者她见过甘大用木条子在嘴里刮洗。 “刷牙子你没见过。”甘明理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粥,上面放点咸菜,“你求我我就给你看。” “好三哥,给我看看嘛。”甘小棠说。 “又逗你妹妹。”邹小戏说,甘十一洗漱完毕在一边站着,她进厨房给端早餐出来,甘小棠早上吃面条,邹小戏在面汤里打了两个荷包蛋,挖了一个给甘明理,两兄妹在厨房外坐着吃早餐,甘十一面前还摆着高一点的凳子当桌子。 “三哥,牙刷是什么样的?”甘小棠问,“是不是一根板子上粘了毛。” “嗯。”甘明理点头。 “那我也要想要。”甘小棠说,有牙刷早说啊,让她这么多年都手指刷牙,多埋汰啊,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类善用工具。 “不行。”邹小戏说,“刷牙子是马毛,硬的很,你牙齿还没长好,用刷牙子刷的牙齿东歪西倒的,多难看呀。” “那用柔软的毛不就行了,猪毛?兔毛?”甘小棠说。 “猪毛?”甘明理问。?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七郎的书童 有时候猪皮上的猪毛并不会褪的那么干净,甘小棠经常在厨房玩,也见过,还跟着唐小雯一起拔过猪毛呢。 “猪毛细细软软的。”甘小棠说,“一点都不硬。” “兔子毛也不硬,摸着软软的。”那年秋天甘博理给甘十一抓的兔子,虽然在甘小棠的再三要求下兔子配了对,生生不息的生小兔子,但是最终甘家也没卖上兔肉卤兔头,而是卖小兔子,大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就一个个用竹笼装了,放到闹市上卖,多的是小娘子小郎君闹着要买回家养。十文一支,卖的钱就给甘小棠买糖吃。 “你摸兔子觉得软,要摸到死兔子毛就不觉得软了。”邹小戏说,“快点吃面。” 甘小棠撅着嘴,甘明理问她,“想用刷牙子?” 甘小棠点头,“有了牙刷,我就不用娘给我刷牙了,我自己就能刷。” “那三哥帮你去做个小的牙刷来。”甘明理说。 甘小棠猛点头,“三哥真好。” 话说甘厚理自考进内舍后,学习压力不全然是书本上,君子六艺,白鹤书院都是要学要考的,礼,书,数三科对甘厚理来说问题不大,但是乐,射,御三科对他来说就有些难处,其中御科因为身高还没达标,不用上车实践,只在一旁看着,乐科学琴,射科学箭就逃脱不了。 甘厚理第一次接受这些知识,学的手忙脚乱,周行风在家另外有老师教,还是一贯的游刃有余。 “君子六艺其实只是书院标榜古意,实际上对科举没什么用。”周行风见甘厚理学的失落就安慰说,“考试还是看正经文章。” “尤其是御,现在谁还自己赶车啊,你看学的那些技艺,也不像是赶路用的,倒像是特意学来表演的,堂堂学子,怎么能如伶人一般献计与众。”周行风说,“射和乐也是如此,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你看礼,书,数你都学的很好,这些在日常中还是有些用。”周行风说。 “你不要安慰我了。”甘厚理说,“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技不如人,学堂既然开设了科,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一次学不好,再学就是,若拼力学习还是学不好,才能认识自己的不足,没努力怎么能说自己尽力。” “我跟你同窗这么久,就佩服你的韧劲。”周行风说,“你看其他同学,这些课都当玩乐呢,实在不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样样都要精通。” “有考试有排名怎么能当玩乐呢。”甘厚理说,“虽然这些科的排名并不会影响在学院的去留,但是既然是考试,就要正经对待。” 甘厚理从前既然没有接触过,现在也只能勤能补拙,周行风也陪着他,就当是看书久了换种方式歇息,只是累了岩松,琴,箭和箭矢都不轻松,每日背着两人份的东西来来去去。 周行风看在眼里就让从家里又叫了一个过来,跟着岩松搬东西。 甘厚理对这一无所知,甘博理一次过来给甘厚理送东西倒是一眼就注意到这个生面孔,问起来就说是岩松一个人忙不过来,他过来帮忙的。甘博理深知,就周少爷一个人,岩松怎么会伺候不来,现在会忙不过来,都是因为要多伺候七郎的原因。甘博理又问七郎现在的课程,才知道多学了好几样东西。 甘博理回去跟甘大商量,不然还是送个书童进去照顾七郎,这周少爷客气,他们也不能把客气当理所应当。 “我问了,书院里的杂役,一个月给二百文,就可以私下照顾,帮忙拿东西跑腿。”甘博理说,“要是书童,有家境好的是买书童,家境一般的就在自家亲属中找个年岁差不多的进去照顾,白鹤书院这样的地方,就是书童进去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你可千万别提买书童这三个字。”甘大说,“至于年岁相近,五郎自己也在读书,让他不读了进去照顾七郎?” “这不太好?” “当然不太好。”甘博理说,“就让三郎去了,他反正现在也没事,主要是琴,箭都挺大,七郎现在的个子搬起来也费劲,三郎进去照顾七郎,等到七郎长高了,可以自己搬了,就用不着他了。” 但是这个想法让甘屠户给驳回了,“这事其实在七郎考进白鹤书院后,我就在想了,七郎读书,身边总要有个人给他打理庶务,这个人不只是陪着他读书,以后少不得还要陪他去赶考,三郎如何能一辈子陪着七郎?”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人选。”甘屠户说,“最近让我找着了。” 他对刘三娘说,“百顺巷那有个焦屠户,你可记得?” “记得,他家有一个寡母,侍寡母极孝,好大年纪都没成亲。”刘三娘说,“后来不是娶了一个寡妇。” 甘屠户点头,“是他,我最近才得知,去年年边上,他和人起了争执,被人一刀捅死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刘三娘惊道。 “他那媳妇,拿了人家的赔罪钱一走了之,只留下一个十岁孩儿和老婆婆。”甘屠户说,“这孩儿起码还得五六年才能撑起门楣,两人日子难过,我瞧着可怜,不如就把他们接到家来,签了长契,男孩去同七郎做个伴,他阿婆留在家中,总让她有人看顾,有口饭吃。” “焦屠户就什么都没攒下?”刘三娘问。 “他媳妇能把买命钱都拿走,家里还能给他们剩下什么,也就剩一个房子,偏他阿婆怎么也不肯卖房子,说要留给孙子成亲。”甘屠户说。这考量也不能说不对,若是把房子卖了,祖孙两是能活下来,但是日后想再攒一套这样的房子可不容易。 “现在就靠着相熟的人接济着,但是这接济也不是法子。”甘屠户说,“我去看过那个孩子,名字叫贵子,长得白净,人也懂事,自己在家记着呢,说是等长大了,会一家一家报答接济之情。” “那爹觉得好就成。”甘大说,“只是他先头也是家里娇惯长大的,伺候人的事他做不做得来。” “家中突逢巨变,这几个月他也磨砺了心性,至少我看着是不娇气了。”甘屠户说,“再说我们家七郎,也不是难伺候的主,我就担心他善良,非得寻一个善良的去陪他,贵子旁的不说,跟他爹一样,极为孝顺,这孝顺的人不会太差。” “你既然已经想好,就去同人家说。”刘三娘说,“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第一百五十章 七郎取名 焦家祖孙两自然愿意,当日就收拾了东西要跟甘屠户到家来,甘屠户又说不急,让他们好生准备,再有,家中的房屋不住可以租出去,也是一份收入,留到以后贵子成家用。 焦家阿婆名桂娘,比刘三娘还小三岁,她青年丧夫,老年丧子,去年焦屠户出事的时候,她一夜苍老了许多,几乎面露死相,但是儿媳妇一跑,留下年幼孙子,她又强撑口气撑了回来,她要不在了,孙子还这么小,守着房子也会饿死,她不能死。 峰回路转让甘屠户给了她祖孙两一条活路,更别说是去给甘家最出息的孙子当跟班,就是去甘家做牛做马,那也是在贵子成年前有个庇护的地方。 再说甘屠户是出了名的仁义,不会祸害他们,这不都给他们安排仔细了,跟贵子工契签了十年,十年后贵子又是自由身,工钱也说好了,祖孙两吃穿用度都在甘家,祖孙两都是五百文一个月,房子也挂在牙行等待出租,牙行说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租个八百文不成问题。 桂娘一边在家里收拾衣物,一边对贵子说,“咱们两一个月一贯钱,一年就是十二贯,再加上房租也有个十贯,存上十年,那得多少钱,阿婆都不会算了。不管怎么说给你娶妻足够了,还能留些钱做旁的营生。” “甘屠户和你爹从前是相识,也不会故意为难咱们。”桂娘说,“你去书院伺候七郎,读书人不会作践人,你嘴巴甜一点,多问一点,不会为难你的。” “我会的阿婆。”贵子说,家中变故已经让他懂事起来,“你在甘家也要好好的,我过十天就回来看你。” 两人都收拾妥当了才去了甘家,到了甘家先被气派的房子给镇住,进去后是邹小戏接待的他们,“婆婆带徒弟去采购香料了,等回来再见。” 邹小戏看焦贵子长的五官周正,身板子看着也强劲,心里那股不满才咽下,不然要陪着她儿子朝夕相处的人,她是一定要亲自见过问过才能决定,哪能阿翁看着人家可怜就安排过来了。 邹小戏问桂娘想自己住还是想和孙子一起住,桂娘忙说,“随主家的方便,我们祖孙两现在是到主家来做工的,不敢有要求。” “你要是想和孙子住在一起,就得在后面选一间,平常贵子在书院,你一个人住在后院我担心你觉得孤单。”邹小戏说,“若是你愿意自己住,那你可以和春姐住一起,贵子就同七郎一起住。” “让贵子同七郎一起住,他是来伺候七郎的,自然要寸步不离。”桂娘说。 邹小戏也是如此想的,见桂娘识相,她也就不再说,先给桂娘指了住处,又去给贵子指了门,“这是七郎的房间,到时候给你在这边搭个床。” 邹小戏又带他们在家里转了一圈,也到唐钱儿面前打招呼,桂娘口呼二娘子,唐钱儿笑应,等他们走后就心里焦急,本来大嫂家的春姐就能干,现在大嫂家又请了一个婆子,自家现在只一个元娘,也不完全当丫环使,这不是在占大哥家便宜吗。 唐钱儿放下针线,出门去了酒楼,甘文理本来在和六子说话,见状就让六子先走了,“家里有事?”甘文理问。 “你大伯家又请了两个人。”唐钱儿说。 甘文理点头表示知道,“不是就是阿翁替七郎找个书童,顺便把他祖母也请了。” “现在家里的粗活累活都是春姐做的,现在又多来一个桂娘,咱们家什么人都没有,不然还是把周娘子请回来。”唐钱儿说,她脸嫩,搬完新家后周娘子说要回来做事,她都不好推脱,还是甘二说的,现在家里需要用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周娘子另谋高就。 周娘子也知道自己偷奸耍滑,没多说什么。 唐钱儿现在又想起她来,虽然她有些躲清闲,但是照顾孩子还是很细心的。 “你把她叫回来作甚?”甘文理说,“小十和十二现在也不需要人喂饭了。” “那我就觉得难受。”唐钱儿说,“你说家里事都是一起做的,你爹现在本来就不在家,你大伯家出力多,咱们占便宜。” “哪算的这么清楚。”甘文理笑说,“那你要觉得不适,你每个月给阿婆多交些钱。” “大伯娘不会和你计较这些的。” “咱们自己先做到,你大伯娘才不会计较,咱们要这么习以为常,久而久之,你大伯娘心中总会不爽。”唐钱儿说,再说她什么家底,她去占人家便宜,这说的过去吗? “那你多交些钱,或者多买些布回去,这不就抵了。”甘文理说。“那大伯家出力,我们出钱,这正好嘛。” “对。”唐钱儿说,“我去买布,买了布做新衣衫,娘给你做一身绀色怎么样?我看街上掌柜都喜欢这个色。你舅舅有一件这个色的长衫,好看。”唐钱儿说起布料来就两眼放光。 “随便什么色,你定就好。”甘文理说。“给你自己也选一点,不要总想着我们。” “那我还能忘记我自个。”唐钱儿笑说。 唐钱儿在布匹店买了十几匹布回来,刘三娘都惊了,“你买这么多布回来作甚?你要开布店?” “这不是大嫂又请了人,我也没请人,就出些钱,把家里人做新衣的布料都买回来了。”唐钱儿说。 “我请人可抵不了你这些花销。”邹小戏说,“你不喜欢我占我便宜,我就喜欢占你便宜了。” “好了,你们都不占便宜,这个便宜我占。”刘三娘说,她又对唐钱儿说,“这次你买了就算了,下次不许了,真要你出钱出力的时候我会说的。” 说着三人又凑到一起合议,这个色给谁做合适,这块布留给谁,说的热热闹闹的。 贵子是让甘博理送到书院去的,他想贵子还是要同七郎亲近,早去书院就早培养一天的感情,但是到了书院,先见到的却是岩松,甘博理说,“这个是家里给七郎找个书童,也是第一次做书童,不会的地方你多指点,最开始也只能给你打下手。” 甘博理给贵子介绍,这是七郎室友的随侍,之前都是他照顾七郎,你要跟他多学习。 贵子就喊岩松哥,岩松摆手,他没问有人伺候怎么还送人来,上次甘博理见了人又问了,肯定会想到这茬来,甘家除了七郎一心扑在圣贤书上,其余人都是人精。 “这是活契还是死契?”岩松偷偷问甘博理。 “签了十年的工契。”甘博理说,“人应当不坏,他只有一个祖母也在家里帮佣。” 甘厚理对自己多出一个书童来表示不解,但是甘博理说总不好一直麻烦岩松,甘厚理也就接受了,他问贵子的名字,听闻后眨眼,这名字可有些不好听,知道贵子姓焦后说,“你父亲给你取名贵子,肯定对你珍重爱之,但是这个名字对外还是有些不庄重,不如留作小名。你姓焦,我给你取个名字叫逢春,取枯木逢春之意,可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闲适 甘厚理倒是想跟焦逢春多亲近亲近,不过周行风让焦逢春先跟着岩松学几天,“现在什么都不会,到你跟前反而要你分心照顾着。” “他一个人到这来,我多照顾他也是应该的。”甘厚理说,“他跟我差不多大。” “你还想把他当兄弟不成?”周行风问。 “不行吗?” “当然不行。”周行风说,“兄弟是兄弟,主仆是主仆,他是你的书童,过来伺候你的,你可以对他好,却不能把他当兄弟。” 周行风就跟他说了自己爹和之前大管家的事,他爹把大管家当兄弟,给了信任和看重,结果大管家把自己也当成老爷的兄弟,忘了自己管家的本职,然后越俎代庖,失了本心,最后他爹把管家送进牢里,兄弟也没得当。 后来奶娘时常进府来和他爹哭诉,每次哭诉,周朗都不太好受,对此袁心巧的原话是活该。 “如果我爹一开始就认管家做兄弟,不让他管家,或是公归公,私归私,关系再好也要监督管家的权利,最后也不会闹的这样难看。”周行风说。 “你看我对岩松好,但是我是主,他是仆,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甘厚理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成长的环境里只有兄弟,没有主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你之前不知道怎么当主子,之后看着我学就成。”周行风说,“可以宽宥,但一定要立威。” 焦逢春在书院里没伺候上七郎,先跟着岩松跑腿,三下两下就让他套出话来,关于他的身世和怎么到甘家来的机缘,焦逢春说其实他娘说要带他走,但是他没同意,他要是跟他娘走了,阿婆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爹在世时对阿婆很孝顺,他要继承他爹的遗志,要孝顺阿婆。 晚间想到阿婆还哭了,毕竟没有离开过阿婆,岩松安慰他别哭,“书院十天放一次假,你就可以跟着甘少爷回去,再有甘家送东西过来时你也能问问你阿婆的情况。” “甘家阿婆人很好的,你阿婆在甘家必定不会吃苦的。”岩松说,他跟刘三娘学了一阵时间的厨艺,对刘三娘大为推崇。 “甘家阿翁是好人。”焦逢春跟着说,“我一定要好好伺候七郎,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桂娘见刘三娘就要磕头道谢,让刘三娘制止了,“到家来就安心住着,你还有一个孙子,就是为了他也要打起精神来。” “我是知道晚了,不然早就把你们接过来了。”刘三娘说。 “哪知道家里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这三个月来真是尝尽世间百味。”桂娘说,“原想着我一个寡妇拉扯大儿子,看他成家生子,也算苦树上结了甜果,没想到临了临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桂娘哽咽着,“我自个是做寡妇的,寡妇难我知道,儿媳妇要是想改嫁我也不拦着,没想到她心那么黑,把家里的钱财搜刮一空一走了之,留下我和孙儿,连下顿的米在哪都不知道。” “街坊好心接济了一两口,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有人来让我卖房子,卖了房子我和孙儿没有安身之所,抱着这一笔巨款,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桂娘说,“多亏了太爷,我们祖孙两能有个安身之所,贵子有福气去伺候七少爷,日后能学些本事安身,甘家的大恩大德,我们祖孙两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 “不要称呼太爷少爷的,我们家不是那样的人家。”刘三娘说,“就叫阿翁,阿大阿二,余下孩子们称呼郎就是。” “你年岁与我相当,喊我三娘就好。”刘三娘说。 “那怎么使得。”桂娘说,“我同孩子们称呼一样称呼。” “家里就是那些家务事。”刘三娘说,“你同春姐商量怎么安排。” “别看我这把年纪,我什么都能做的。”桂娘说,“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种菜喂鸡,我鞋底子纳的可好了,从前纳鞋底去卖,赚点零花。” “会纳鞋底子好啊。”刘三娘笑说,“家中孩子多,这鞋子费的快,我感觉一年到头都在做鞋子。” 这么大的院子打扫就要半日功夫,房间里则是个人自己扫。天冷时衣物不是经常换也就不用经常洗。早饭是元娘做,中饭是刘三娘教徒弟示范做的菜,因为中午家里人少,等到晚上都回来了,就刘三娘主厨晚饭,元娘邹小戏打下手。现在家中需要照看的小孩就十一和十二,两人乖巧远甚于她们的哥哥,只要分神看着就行,不用时刻盯着。 后院菜园子不大,一刻钟就能浇个来回,养了十余只鸡,每日能捡六七个蛋,当天就能吃了,要用蛋时还得从枫树村家里拿过来。茅房原本是请掏粪人来掏的,但是既然想着在杀猪坪那开几块菜地出来,就要自己舀了去肥地。 这事甘明理想自己做的,桂娘说小孩家鼻子灵敏别做这事,她来做,到杀猪坪她就忙着浇地翻地,说这块地大啊,得种多少菜出来。 桂娘唯恐自己做的事少了,甘家觉得亏,刘三娘说了几次都说不听,也就随她去了,等到多待些时日,就知道放松了。 春姐让她比的,最近也闲散不了,到处找活计。 邹小戏早上起来送甘大和阿翁出门,回去就和甘十一睡个回笼觉,其余孩子都不用他管,等睡醒来,出门做事的做事,读书的读书,她只管着十一洗漱吃早饭,然后带孩子去唐钱儿院里,两个小的一起玩,她和唐钱儿对坐做春衫,现在还没卖卤菜,郑小秋一个人看店应付得来。 说是做春衫,也懒散的很,缝几针就停下说话,浑不像从前等到孩子们都睡了点灯熬夜做衣服的急迫,邹小戏说,“我都不敢相信现在这日子过的,每天睁眼等着吃饭就行,这员外娘子过的也就是这样的生活。” “员外娘子不要自己做衣衫,什么都能买。”唐钱儿说,“早这样多好,之前累得我们三焦头烂额的,现在娘也空闲了,有心情鼓捣吃的,我看我的衣衫又要放大一码。” “二叔不在家你就使劲吃,吃的脸圆圆的,二叔回来吓一跳。”邹小戏说,“这日子过的太好了也不行,我就轻松了这几日,感觉骨头都松软了,提不起劲来做事,只想轻松些才好。” “轻松些还不好?”唐钱儿反问。 “现在是能轻松的时候吗?”邹小戏说,“孩子还没成亲呢,起码得等孩子们都成亲了,才是真的可以轻松。” 唐钱儿还想着等儿媳妇进门,万事有儿媳妇操劳,邹小戏笑说,“你六个儿子,其余五个儿子都归大儿媳妇管?你这个做娘的就省事了。” “那我少操心,多享乐。”唐钱儿说,“大嫂多操心,就没我这么会享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偏心的母亲 四月里鱼儿顺利诞下一女,黄二高兴的不行,准备了一大筐喜蛋在街上派送,洗三鱼儿娘家遣人过来探望,黄二和甘文理商量后,黄二自个出些材料钱,自个动手,就在酒楼里置办了酒席招待了岳家亲戚。 别人问黄二生了女儿高不高兴,黄二的嘴角咧在耳后就没下来过,“当然高兴啦。”先头成亲那么多年都没怀孕,甚至灰溜溜从家里出来,若不是岳家收留,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本来心想就算鱼儿一辈子不生也没什么,两个人也能过,没想到原来是他们愚钝,夫妻生活都不知道,现下知道了,还有了女儿,已经很知足了。 鱼儿搂着闺女笑得乐滋滋,听闻婆家来人都没翻脸,只是疑惑自分家后,那家只当他们死了一样,怎么今天上门来了。 黄二娘带着黄二几个侄子过来,说是知道鱼儿生了,过来看看,然后就坐在席上等开饭,黄二两口子吃住都在酒楼,这些年的工钱都攒下来,还算丰厚,所以黄二不小气,席面上摆了四饼四果,黄二娘一边吃,一边让孙子塞进衣兜里,带回去吃。 “我也是第一次见有阿婆空手来看新孙女的。”鱼儿嫂子说,她嫁过来没婆婆,阿翁又是个好性人,见着不喜也不会口出恶言,这话只有她说。 “鱼儿嫁过来这么多年才生了一个女儿,我能来她就高兴,照我的意思,早早休了她另外选个能生的媳妇才好。”黄二娘说,折腾这么多年才生了一个赔钱货,不知道有什么底气在她面前叫嚣。 “黄二已经和你分家,如今是两家人,你好大的面子,要来做别人家的主。”鱼儿嫂子说,“你来吃席也要人请你,人都没请你,不知道觍着脸上门做什么,是家里穷的要饭了,就缺这一口吃的。” “你搞清楚,黄二是我儿子,我是他娘,他这我想来就来,还要请?”黄二娘说,“有些人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得了了,原来你知道黄二是你儿子啊。”鱼儿嫂子说,“当初分家的时候,全部家产都给了大儿子,把黄二赶出门时你是怎么说的,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你的家产都给大儿子,以后养老也归大儿子,和黄二不相干。” “话都说了,你这会又上门充当娘的款了,我呸。”鱼儿嫂子说。 “我怎么说是我的事,黄二是我肚皮里出来了,我是他娘,他就得孝顺我。”黄二娘说,“你这外人就少来掺和我们母子间的事。” 两人越说越大声,鱼儿爹看一眼儿子,由他出面喊住了媳妇,“鱼儿高兴的日子,别和她一般见识,吵吵闹闹的不像样子。” “现在不吵以后还吵什么,你看她那样,明摆着就是见黄二日子过起来了,想黏上来。”鱼儿嫂子气不过的说,“就黄二和鱼儿那老实性子,真让她黏上了,还能好?” 果然席后,黄二娘对黄二说,“你现在有手艺,你侄子也大了,我寻思着送到你这给你打下手,你教他一二,日后也好帮衬你。” 黄二看着娘来其实挺高兴的,之前分家时娘说他没出息,没孩子,他是真伤心,现在他有孩子了,娘过来看他,他也想跟娘说他有孩子,也不是那么没出息。 但是娘来还是顾着她的大孙子。 “我的厨艺学自岳父,我在酒楼干活,菜谱都是甘家的,收学徒这事不由我做主。”好在黄二还是清楚,他要是不清楚,也不会在甘家酒楼做这么久。 “你岳父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只要鱼儿还是你媳妇,他什么都不会说。”黄二娘说,“你去跟掌柜说说,就说你一个人做不来,要帮手。” “现在厨房里有两个帮厨,鱼儿肚子大了后,主家就请了。”黄二说。 “你就说那两个人手脚不灵活,不行。”黄二娘说,“你这怎么是个榆木脑袋,厨房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那人家做的好好的,我怎么能说人家做的不好呢。”黄二说,那两个帮厨,在鱼儿生孩子后还送来贺礼,虽然不贵重,那也是人家有心。 黄二娘见黄二死活说不动,就骂道果然是个榆木脑袋,不中用,她自己寻了掌柜去,甘文理年轻,她还不敢信,再三确认后才过来说,“掌柜的,你看鱼儿才生了孩子,黄二又要忙厨房又要照顾孩子,多少有些不够用,我想着过来照顾一下他们,你看怎么样?” 甘文理人小,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再说黄二家什么情况,他早就听说过,方才还和鱼儿嫂子吵的不可开交,这会就心疼鱼儿了? “你是自个来,还是还要带人?”甘文理问。 “还带我一个孙子来,正好人机灵可以在厨房里帮黄二忙,不要你工钱。”黄二娘说。 “酒楼后院给他们住,但是这不是客栈,还拖家带口的来那怎么行。”甘文理说,“你要过来照顾鱼儿母女也行,另外租房子去照顾,至于你的孙儿,那是不能带到酒楼来的,厨房重地,闲人免入。” 黄二娘被驳回,面色不算好,带着孙子回去了,鱼儿大哥跟鱼儿说,“甘家是个好主顾,可不要为了你婆家那些人惹了主顾,等我们都走了,你就让黄二去掌柜那表忠心,甘家人厚道,不会迁怒你们。” 鱼儿担忧,“那到底是黄二的娘,若是她拼着黄二不好,也要来闹,那可怎么办?” “甘掌柜不是在府城吗?看能不能跟着去府城,这样黄二娘想闹也闹不着。”鱼儿大哥说,“你这小孩怎么办,要不要我带回去让你嫂子帮着养。” “不用,我和黄二应付的来。”鱼儿说,“赛娘子也说能替我们照看孩子,她闲的时间多。” “那你们自己看着办,要是不行就遣人带话给我。”鱼儿大哥说。 鱼儿和黄二说,黄二又去找甘文理,说了自己的担忧,甘文理却说只要你自己稳住,别乱答应你娘的要求,其余的由她闹。 “我怕她闹着影响酒楼生意。”黄二说。 “她要敢在大堂闹,我立马就把她送进官府,我看她有几个胆。”甘文理笑说。 甘家知道这事后连连摇头,这世上竟有这样偏心的娘,当初说一刀两断,那真是一尺布都没给黄二,现在想着黄二的好处,又要上门闹,丝毫不顾及他的处境。 “好在黄二是人憨有憨福,不曾舍弃鱼儿,所以他岳家愿意教他手艺,又碰上相公这么好的掌柜。”唐钱儿说。 “黄二还是实在,你要碰到不实在的厨师就知道,厨房想坏了你生意那是轻而易举。”刘三娘说,“明日还是大郎告诉他二叔这件事,看他有个什么说法。” “他自然觉得二郎的说法是好的。”唐钱儿笑说。 甘博理去传话,二叔果然说此事由二郎做主,不过他另说了一件事,今年端午府城在静池苑有好热闹看,让家里人五月四日就去府城,端午在静池苑玩一天,六日再回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门玩 刘三娘一听第一句话就是拒绝,“江阳端午也热闹,非跑去府城凑那个热闹干什么?”一家子老小这么多人,玩上三日得花费多少啊? 甘屠户回家后听说倒是没一口回绝,他看一眼饭桌边上的小儿郎,个个都假装吃饭,实则盯着他的反应,正是好玩的年纪,那府城自然比江阳要好玩。“大郎明日去问你二叔,仔细问问他是个什么章程,咱们这么多人,到府城住哪,怎么吃饭,去玩的地方是走路还是坐车,他都考虑仔细没有。” “什么都没有安排好,就要我们去玩,那怎么玩的好。” “那是不是爹把这一切都安排好,我们就可以去府城玩了。”甘德理兴奋的说。“现在离端午还有时间,爹这段时间安排也来得及。” 甘屠户没说不是,孩子们已经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刘三娘有些埋怨的看他,但没当着大家面下他的面子,回到屋里才说,“就在江阳玩玩得了,老二轻狂,你也跟着起兴,钱好赚了是。” “钱好不好赚的,赚了就要花,你看孩子们多高兴。”甘屠户笑说,“也不是经常。” “只怕孩子们心玩野了,日后常闹着要去府城玩。”刘三娘说。 “多去府城见识也不是坏事,人往高处走。”甘屠户说。“若是他们有本事在府城安家,那再好不过。” 既然一家之主都乐见此事,端午去府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男孩们兴高采烈和玩伴分享此事,唐钱儿一边想要不要再给孩子们做身新衣出去玩穿着,免得到了府城露怯,一边盘算她去了府城要去逛那些铺子,要买那些东西。邹小戏则去邀了邹小梅母子,同他们一起去府城游玩。 甘小棠之前去过一次府城,现在再回想,已经记不起府城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她对甘自在说府城不过是比江阳街道宽一点,铺子大一点,铺子外面的彩旗多一点,其余也没什么稀奇的。 白鹤书院学生们也在相邀端午去府城游玩,“好不容易咱们江阳的龙舟进入静池争霸的决赛,那不得去热闹热闹,听说还从京城请来的水戏班子,从十丈高的高楼往下跳,想想就刺激,再有静池苑临着府学,每到这个时候会展出许多举人应试文章,咱们去学习学习。” 前面几句是真正想去的念头,最后一句是说服旁人去的理由。 邀到甘厚理头上,甘厚理说自己不知道,得回去问了父母。邀人觉得无趣,又去问周行风,周行风说,“我家今年要去府城过节,我就不同你们约了,到时候在苑里碰上另说。” 等那人走后,周行风对甘厚理说。“今年的静池苑确实值得一去,你回去问你爹娘,若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府城。”周行风说,“你就同父母说是去看文章,他们必定是愿意的。” 甘厚理有些意动,“真的有十丈高的彩楼吗?” “那夸张了。”周行风说,“真有十丈高,从上往下看人就跟小蚂蚁一样。” “不过三四丈还是有的,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也不敢从上往下跳。”周行风说,“他们会在旁边弄个矮一点的踏板,一丈高,有胆子的可以自己试着跳跳。” 甘厚理哦的点头,周行风说,“我让岩松告诉焦逢春我家的地址,你一回家就问,然后让焦逢春来告诉我。” “干脆我和你一起回家,我同你父母说,让你跟我一起去。” “那不用,我先回去问问,到时候让逢春跑一趟。”甘厚理说,“说不定我父母愿意让我兄长带我去府城,到时候我们约定在静池苑见面就好。” 因着书院端午要放假,之前的旬假就给取消了,五月三日傍晚放学时已经连上了二十天课的学生们犹如猛虎下山,甘厚理跟在甘明理后面,现在大了些知道要脸面,是不肯当着同窗的面坐在驴身上,跟着走一遭,等到路上没人了才坐到驴身上。 “是有什么喜事不成?我看大家出书院的时候都很高兴。”甘明理问。 “放假嘛,谁不高兴。”甘厚理说,“他们有不少人约着去府城玩呢,说是今年的静池苑好玩。” “那你没和别人约啊?”甘明理问。 “往常就在江阳看龙舟我都不太喜欢。”甘厚理说,“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那怎么办,今年阿翁说了都去府城看龙舟,难道把你一个人落在家里?”甘明理故意说。甘厚理是不太喜欢凑热闹,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同学们约着一起去府城,他怎么会不想去,只是他不愿意增添家中麻烦,凡事先说自己不在意。 果然甘厚理的眼神一下就亮了,甘明理又说明天我们就都去府城,二叔找了一个院子,在府城住两晚上再回来。 甘厚理高兴的回头对焦逢春说,“逢春,快去找岩松,告诉他们我们在静池苑见。” 孩子们想着明天要去府城兴奋的晚上睡不着觉,刘三娘则在盘算都要带什么东西去,别到时候不趁手,春姐已经让回家过节了,元娘和桂娘说不想去府城,就在家中看家,桂娘本来都不欲让焦逢春去,知道甘厚理给贵子改了名字她只说改的好,听孙子说他还要学识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邹小戏说,既然七郎和同学约了静池苑,要是哥哥跟着难免让人笑话,还是要焦逢春跟着,不然她不放心。这么点大的孩子都想着玩,一大家人出去,已经不去算要花多少钱,那省这一个孩子的花费作甚。 桂娘才同意让孙子跟着去,还给孙子塞了五十文钱,让想吃什么自己买。 明天一趟船还送不完,得分个一二三批,到了府城人生地不熟,又恰逢端午,人群密集,都不能落单走,一个二个自己在家想好是跟谁走,从到府城到回家,都必须是一起的。再一个大人管哪几个小孩,都要安排仔细。 甘屠户当晚还发了零花钱,大郎到四郎已经开始赚钱,那就没有,五郎自下到十二,一人一百文,甘小棠捧着沉甸甸的荷包跑到甘明理身边,将荷包递给甘明理,嘴甜甜的说,“我的钱给三哥,我和三哥一块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府城 “你怎么要跟我一起走?”甘明理错愕,甘十一是掌上明珠,不跟着爹,也得跟着阿翁才是。 “十一,你不同爹一起走吗?”甘大落寞的问。 “我跟三哥一起,我要看见什么东西想要,我就让三哥给我做。”甘小棠说,她跟谁都一样,甘家没有能拒绝她的男人。但跟三哥在一起更合算,三哥可是发明小能手。 “那我也要跟三哥。”甘自在也捧着荷包来。 甘文理把他从中拦截,“你三哥带不了两个小的,你跟二哥一起。” 甘自在停顿一下,他看一眼二哥,自他懂事起,这个二哥在家的日子少,他回来后管教四哥都是说不了两句话就要伸脚踹屁股的,甘自在条件反射的护住自己的屁股,又转回头跑向唐钱儿,“那我还是和娘一起。” 甘理理在一旁毫不留情的取笑说,“二哥总是教训我,让十二看在眼里,都怕你了,哈哈。” “你二哥教训你是你该。”唐钱儿说,她搂着甘自在说,“二哥教训四哥是四哥做的不好,你做的好二哥不会教训你的。” 甘自在把脸埋在她的腰间不支声。 “那小十跟着我?”甘文理看向甘净理,甘净理点点头,他想除了爹娘,二哥就是家里最富有的人,他跟着二哥可以让二哥多给他买些玩具。 “我也想跟二哥。”甘德理也打的这个主意。 “小八跟着你四哥。”唐钱儿说,甘德理惯会顺杆爬的,跟着其他哥哥都大方,都会被他多讨要了去,只有四郎鬼精鬼精的,想要在他身上占便宜是不可能的,搞不好,甘德理还要出钱请他四哥吃东西。 果然甘德理一脸沮丧的模样。 甘理理招手把他叫了过去,两人说了一会悄悄话,甘德理脸色才变得好看,自告奋勇他们明日要早起,跟着大哥先去府城。 最后甘博理带着四郎,八郎先去,他们到了府城先去甘二的酒楼待着,等到船送甘屠户刘三娘带三郎五郎六郎七郎九郎十郎和焦逢春到府城,再一起去租住的小院,甘博理跟船回去,再送邹小戏唐钱儿十一十二和邹小梅母子去府城。 唐归海也预备带家人去府城玩,不过是五日去,当日来还,二郎四日还要在酒楼,五日就跟着舅舅一家去府城,到了静池苑再汇合一起玩,舅舅家老弱妇孺多,只舅舅一个人招呼,甘文理去就安心许多。 甘文理也不想和他爹多打照面。 甘二租的院子没有家中宽敞,除了甘屠户和刘三娘能得一间屋子,其余人分男女睡两个大屋,床不够,就凳子上搭板子睡。好在刘三娘早有准备,从家里带来不少被褥,孩子们很久没睡过大通铺,这会还新鲜上了。 厨房里是没有厨具,只能烧些热水,顶多煮个鸡蛋,甘二说难得出来玩,就在外面吃,府城酒楼林立,街上还有很多小吃,点心铺子,怎么吃都行。 刘三娘叹气一声,就知道甘二会这么安排,好在她早有准备,带着餐具来的,只要去街上采买些碗筷和菜,就能开火,这二十几口人,都在街上吃,花费巨大。准备些简单吃食,在家吃了早饭出去,玩了一天回来还能吃个夜宵,这不挺好。 “我说什么东西这么沉?”甘博理看他阿婆拿出大铁锅后就笑,“阿婆你这是把家当都搬来了。” “家里用不上的锅。”刘三娘说,“搬出去就不搬回去了,就放在这用。” 唐钱儿描眉梳妆高高兴兴的出门来,到甘二酒楼转一圈,面色就算不上好看,邹小戏喊她逛街也不想逛,这会就算甘二回来了,她也不起身也没个笑脸。 “现在府城就流行这个,但凡整齐点的酒楼,都得备上歌姬酒妓招揽生意。”甘二说,“我原本住在酒楼里的,为什么出来租房子住?咱们是有妇之夫,这瓜田李下的得避嫌啊。” “我说还没走近酒楼,就看见好几个娘子在倚门揽客,我还以为走错地了。”刘三娘说,“你爹都没进去,等四郎他们出来,早知道都不能让四郎他们先去酒楼。” “我觉得挺好的呀。”甘理理说,“她们也没干别的,就陪人喝酒,有人陪酒,这原本只能喝一壶的桌就能喝三壶,这样算下去,能多卖多少。” “你少在这胡咧咧。”唐钱儿骂道,“酒楼是给人吃饭的地方,要不正经去不正经的地,到酒楼来发什么春?” 甘理理白挨一顿骂,还没人同情。 甘大和甘二知道爹给孩子零花钱,他们商量一下,也一人给了五十文,明日静池苑肯定有很多好玩好吃的,手里有点钱,省的光看别人吃。 甘大又对甘厚理说。“这钱只给你玩乐用的,难得来一次府城,你要去就跟爹说,爹给你买。” 也不知道甘二怎么哄得,第二天早上唐钱儿总算喜笑颜开的,招呼孩子们起床吃早餐,再三嘱咐在静池苑玩要跟紧人,不要走散了,若是走散了不要慌,待在原处,或是找穿捕快衣服的人,说酒楼的名字。 甘小棠被叫醒还有些昏昏欲睡,“静池苑这么早开门啊?” 邹小戏笑,“不是这么早开门,是咱们早些去,免得后面人多,挤来挤去都没位置了。” 甘二今天是放假,他也早就定好了地方,在静池苑临水的一个茶楼里包了一个雅间,今天这个日子这个位置,价钱不菲,但是甘二想自己人多,要没个聚集的地,那一入静池苑就真的是水入大海,无影无踪,这个茶楼左边对着赛龙舟的最终目标龙门,右边对着高楼跳水,其余观看水戏和水秋千的位置就没那么好,但是能有两个最佳观赏位已经不错。 像甘家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到静池苑时已经是人头攒动,刘三娘看这架势深吸一口气,“大郎二郎,你们可得把小的看紧了,这要是,那真是大海捞针。”她现在就已经不放心了。 “放心,阿婆。”甘博理说。 到茶楼来还好一些,茶楼前方已经竖起木栅栏,只有事先订好的客人才能进来,甘二出示了凭证,小二放开栅栏让人进来,他说你家有这么多人,客官这雅间订的值。 甘二说,“孩子们不一定总在茶楼,肯定是要出去疯玩的,只不过等会我还有岳丈一家可能会过来。” “我说笑的。”小二笑说,“客官订下了雅间,只要雅间站的下,你要请多少人都随意。” 甘二订下的是茶楼三楼临水的两个雅间,中间的屏风让撤走,成了一个大通间,甘大拉过他到一边,“你这样订雅间不便宜,多少钱,我同你一人出一半。” “出来玩的事,大哥何必和我算的这么清楚。”甘二说,“这三楼太高,价钱比二楼便宜,再说,我会订在这,也是和茶楼掌柜有些人情在,人情不用,过时作废。” “人情顶多是他先订给你,但是钱肯定不能少。”甘大说。 “非要现在算吗?”甘二看大家都看着他们两就说,“等回家再算,我的好大哥,我保证不让你占我便宜好。” 甘屠户四处看了看,“此处订的不错,哪里都看的清楚,玩累了还有地方歇息,他们中午包饭吗?” “爹,这茶楼只管茶水,等会还会送几样点心来,饭是没有。”甘二说。“不过静池苑今天少不了饭吃,就我们进来那,等会都是摆吃的,卖什么的都有,等会湖中还有食船,要有想吃的叫住,小二会帮忙送上来。” “我们几个随便吃吃就行了,孩子们估计吃小吃就饱了。”刘三娘说,“等会看了赛龙舟再下去,记住茶楼位置,玩累了就回来休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行风掉马 随着日头越盛,静池苑的人越来越多,静池里也多了许多小船,不过都在边上,龙舟争霸前不能开到水中央,甘文理和唐归海护着老人和小雯进了茶楼,两边先互相问候,唐掌柜看一眼雅间,“哎呀,像这样定一个雅间也很好,视野开阔,也省了被人挤来挤去。” “那明年咱们也订个这样的。”唐归海说。“我事先订了一条小船,想着就在湖心游玩,没想到这龙船还没走,还不能上船。” “人少租船灵活,在船上也不用挤,想去哪玩就让船夫靠边。”甘二说,“今日静池苑里租金最贵的就是那些大的游船,一条游船一日租金起码千两。” “我租的小船只要百两银子,不租全日,下午就回去了。”唐归海说。 “爹,说静池苑晚上还会放灯,我想放了灯再回去。”唐小雯说。 “你这突然想一出是一出的坏了你爹的计划,回去的船都定好了。”尤桂说。“这时候想找个住的地方都不容易。” “那哥哥嫂子带着爹娘先回去,小雯跟着我明日再回去。”唐钱儿说,“这里有地方睡,也有人陪着她玩。” 鼓声急促,六条五彩龙船出现在起始线上,龙船争霸开始了,但是甘家所在位置还看不到船,他们得驶过一段再进入湖心龙门,抢夺龙门上悬挂的彩球。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湖中央,有摇旗呐喊的,也有拍手助威的,气氛几乎白热化。 小孩子还看不懂其中的热闹,谁抢下了彩球还不如路面小摊上摆的糖人吸引注意力,等比完龙舟,才允许孩子们自由去玩,还要再三叮嘱,不要落单,不要跟别人走。 唐归海把孩子们都叫到跟前,又一人给一些零花钱,然后又邀请甘屠户和刘三娘同他们一起去游湖,等会孩子们玩了回来,肯定也想去湖心转一转,到时候就没我们玩的份了。 焦逢春护着甘厚理去疏文亭,静池苑是个大月亮型,静池边上彩棚幕次,酒食店舍,到月亮尖上有虹桥联通两岸,甘家所在茶楼在月亮背上,疏文亭在右边一个月亮尖上,水边立有墨石数十块,上面刻了古今文豪的大作。 疏文亭再往外走出了门就是府学,所以此地聚集许多年轻学子,白鹤书院的学子约在此处已经到的差不多,他们不曾商量,却都穿着白鹤书院的院服,白鹤书院远近闻名,就是到了府城,白鹤学子也丝毫不怵。 “甘厚理还不来,应当是不来了。”赵万竹说,“虽然看他明日里吃穿不差,但谁知道是不是占周大少爷的光,说破天他也就是一个屠户的儿子,能供他上白鹤书院已经了不起了。” “家里自然也没有余钱供他到府城来玩乐。” 周行风和甘厚理的学问是这一批中的佼佼者,周行风无人敢说,甘厚理,好多人心里都不把他当回事。 “万一周大少爷看他可怜,又带他一起来了呢。”另外一个学子说,其实和甘厚理也没过节,但甘厚理一进书院就巴结上了周行风,自后两人同进同出,其他人想和周少爷攀关系还攀不上,这不就显出甘厚理的可恨来。 “莫要说他了,他可有六个哥哥,仔细他回去哭,带六个哥哥过来锤你。”有人说,甘厚理入院同人起了争执,那话早就传遍了,围者哈哈大笑。 “七郎,我们到了。”焦逢春说,他眼尖先看见白鹤书院的院服。 一群人在背后说人玩笑,没想到正主就出现了,甘厚理一路突破人群才到了目的地,气喘吁吁,面飞红霞,一双眼睛乌黑有神,“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家中长辈非要看完龙舟才让走,诸位没有久等。” 不等人阴阳怪气,周行风不知从何处冒出,“不迟,我也才刚到,我看晒文榜那人挤人的,咱们个矮,不一定能挤进去看,好在附近有卖誊抄本的,咱们买回去慢慢看。” 周行风不知道何时到的,也不知道方才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之前还肆意取笑甘厚理的人此刻都噤声,怕被这位大少爷记住。 “买誊抄本也使得。”甘厚理说,“咱们两合买一本,到时候一起看。” “我今日出门急,身上没带钱,你先买,到时候给钱给你。”周行风说。 岩松在后眨眼,我的大少爷,你何时会不带钱出门,再说,我不还在这吗。 “那我来买。”甘厚理说,“出门前我爹给了我钱。” 一行人去晒文榜凑了凑热闹,果然是人山人海,挤不进去,要在这干等着人群散去再去看,那今天一天都要荒废在此,附近摆了好几个书摊,都是府城的学生,先前这晒文榜一换他们就抄写下来,等着今日卖。 卖各种价的都有,甘厚理和周行风倒是目标一致,选字好看的,寻到一处,那人出价二百文一篇,五百文三篇,此次展出共六篇,正好一千文。 巧在邹小戏知道甘厚理是要去跟同学去看文章,生怕他到时没钱跌了份,给他荷包里放了一两银子,甘厚理拿出银子全买了文章,卖书的人验了验成色,喜甘厚理爽快,就从摊子下又拿出一叠纸来,“这些是府学先生的讲义,都是我下课后默写出来的,我见你爽快,交你这个朋友。” “晒文榜半年一换,下次你要再买,继续找我啊。” “只是今日恰逢静池苑盛会,人多,你这才卖的上价,等到日后,静池苑人少,自己来誊抄,谁还花这个钱。”周行风说,他和甘厚理都没穿院服,只怕被人当做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周行风翻了几下讲义,出人意料的好似有些干货,同他们先生是不一样的思路,选择的文眼也不一样。 “我家中清贫,为了供自己读书,免不了要想些办法,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一年也碰不上两回。”卖书人不以为耻,“咱们虽卖文章,但不卖良心,你若比对就知道,和登出来的文章是分毫不差,我还模仿了他们的笔迹。” “这种讲义日后还有的话我们也买。”周行风说。他让岩松问了那人的住址,日后直接上门找去。 誊抄是一时之计,这讲义才是他要卖的长久买卖。 几篇的文章卖这么贵,之前说好要合买的人又都打了退堂鼓,就说等晚间咱们再来一次,到时候人少就可以看,再看甘厚理已经买下了全部六篇文章,面上显出愤恨嫉妒来,这屠户家也会摆阔,动辄能拿出一千文来游玩,怕不是周行风偷偷塞给他的。 周行风不准备和他们多待,要告辞时,郭二笑眯眯的过来,“大少爷,老爷知道大少爷和同学都在此处,特意将船靠过来,邀请诸位同学上船游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落 一艘三层高的华丽游船停在岸边,郭二笑着将人迎上船,周行风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笑容僵了一下,怎么老爷特意来给大少爷做脸,大少爷还不高兴呢。 甘厚理进入游船后就呈现一种失语的状态,他知道周行风家有钱,但是好像比他想象中更有钱。 同学们好似都很了解周行风的家世,上船来只有激动,并没有惊讶,见到周朗后持弟子礼,口称周员外。 江阳县姓周的人不在少数,但被称之为周员外的好像只有一家。 周行风看甘厚理一脸若有所思,心中着急,生怕他认为自己是有意欺瞒。 “行风,你在后面作甚,到前面来。”周朗说,“你来接待你的同学们,爹楼上还有客人。” “你有客人实在不必要来这么一出。”周行风嘟囔一句,但是知道白鹤书院名声在外,周朗是想在客人面前显摆自己儿子读书厉害,交友广阔,日后都是关系。 “对了,我听管家说,晒文榜人多,没有条件让人静赏佳作,恰好附近有人卖誊抄版,我便让管家买了几份,赠与诸位。”周朗和颜悦色的说,“诸位带回去慢慢欣赏。” “如此就谢谢周员外了。”赵万竹说,“这起子人坐地起价,学生们囊中羞涩,原想着等人群散了再去观看,现在有周员外相赠,学生们解了一大难题。” “那甘厚理这一千文不是白花了吗?”有人说。 人群齐齐看向末尾的甘厚理,周朗也看过去,一个身量瘦削的小男孩,没有穿院服,穿一身蓝色学子服,肤白胜雪,眼珠子又圆又黑,看着就很文静,像个读书人。他被众人注视也不羞,笑说,“听说他们誊抄各有不同,我有两份比较着看,也不算白花。” 甘厚理并不是对钱一无所知,至少他知道,他的兄弟妹妹今日一起花费加起来也不过一两银子,他拿钱全买了文章,他也心疼,但是想到和周行风一起看,他就觉得这个钱花的值,毕竟在书院里,他得周行风诸多照顾,在小处能回报一二也好。 但是这一两银子于他是一家人的花用,于周行风而言,恐怕就是一文钱而已。 两人家世相差巨大,又怎么能做朋友,做来做去都是他在占周行风的便宜。 甘厚理突然心情低落起来,这一瞬间他都不想在这游船上呆,他想回家去。 周朗听他名字,“你就是行风的室友是不是?” “我早就想见你了。”周朗说,这么一看儿子的眼光也不错,至少这些人里头,这甘家小子的面相像是个能学出头的。 “爹,你朋友在等你,你早些上去。”周行风说,生怕他又说出惊人之语。 周朗走后不久,袁心巧带着周时云又过来了,她是过来安排大家吃喝,船上也有双陆,射壶等物,让他们自行玩乐,不用顾虑。 众人齐说好,甘厚理趴在船杆上,袁心巧以为他晕船,又贴心让大夫过来看看,“多谢夫人,我不是晕船。”甘厚理说。 “他是心疼才花的一千文钱,早知道周员外会买来送人,这钱就省下了。”有人哄笑说。 甘厚理想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不会为花出去的钱难受,但是他现在确实兴致不佳,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会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为了那一千文难受,干脆不解释了,甘厚理对袁心巧说,“夫人,我好像真的有点晕船,你看能不能让船靠岸,放我下去。” “晕船去里间躺一会,有晕船丸吃一粒就不晕了。”周行风关切的说。 “不了,我想下船。”甘厚理说,他看到来时的茶楼,就手指道,“我家在那茶楼包了雅间,家人都在那,就在那附近给我放下就行。” “那附近怕是过不去。”袁心巧说,“不过船上有小舟,让人划小船送你过去。” “如此多谢夫人。”甘厚理说。 周行风想阻拦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岩松自告奋勇的去送他们,袁心巧见他身后还带着书童,有些好奇是哪家的。 “他家是做屠户生意的,许是有些闲钱,能送他去白鹤,平时和周行风同出同进的,也学着要派头,请了个书童。”赵万竹说,“不过我见那书童也无甚作用,替周行风的随侍打下手。” 袁心巧心想原来是他,再看他小小个子被船工举着放到小舟上,莫名觉得可怜可爱,要不怎么说人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她之前对儿子的室友是屠户的孩子没有周朗那般反应大,总归儿子愿意就行。 这会见着甘厚理长得好看,就升起爱屋及乌的心来,赶紧让人准备了礼品送过去,和室友打好关系,两人相处更好。 周时云觉得他大哥有些不高兴,“爹自作主张给你撑面子,反而好心办坏事了是吗?” 周行风摸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岩松反而回来的很早,“这就送到了?”周行风问。 “没有。”岩松说,“还没到岸边,碰上甘少爷舅家包的船,十一也在船上,甘少爷就到那边船上去了。” “他不是晕船吗?”周行风问。 其余人偷听到也在嘀咕,这家伙又在茶楼包雅间,又包船游湖的,屠户家这么有钱的吗? 甘厚理其实不晕船,到这边船上坐好就发呆,甘小棠原本坐在船中间,前面是五哥,后面是小雯姐,包抄的严严实实,怕她掉下船,而她正襟危坐,趁人不注意就把手伸出船边探到水里,然后就被发现,教训一顿老实坐好。 再周而复始。 甘厚理上船后,甘小棠就闹着要和七哥坐,甘厚理让她坐在自己胸前,手脚固定,“乖乖坐好。” 甘小棠扭麻花一样的动来动去。“七哥你怎么在小船上?七哥你不是去和同学看文章去了吗?七哥你看见文章了吗?” “去了,没看着,从同学船上下来的。”甘厚理说。 “七哥同学家也租了小船游湖吗?”甘小棠问。 “嗯。”甘厚理闷闷道。“不是小船,是很大很大的船,大船上的小船。” “怎么,知道你室友是周员外之子这么失落?”甘明理问。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扑买 甘厚理抬头看他,“三哥知道他是周员外之子?” “知道啊。”甘明理点头,他对游船一点兴趣都没有,奈何甘十一要来,作为甘十一的绑定者,他也只能跟着一起来。“不只我,爹,阿翁,大哥都知道。” “就我不知道,你们也不告诉我。”甘厚理说,“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没有那么严重。”甘明理说,“大哥知道你室友是周员外的儿子也想跟你说,甚至想换个室友就好了,但是你和他一见如故,两人相处很愉快,大哥想,既然周行风不嫌弃你,咱们也不好嫌弃他的。” “你和他做室友,总归是有利的。” “朋友之道贵在坦诚。”甘厚理失落的说,“我什么都同他说了,他却连家门都不肯告诉我。” “地位悬殊,终究是当不成朋友的。” “咱们家比起他们家是差了点。”甘明理说,“但是你和他是平等的呀,你们一起考进白鹤书院,日后还要一起考学,等到考上功名,你们就是一样的,没有地位悬殊。” 甘厚理不说话,但是显然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甘小棠见他心情不好,在看水傀儡戏时碰到趴在岸边树上的甘理理甘德理,就两下交换,甘小棠和甘明理,甘厚理和焦逢春都下了船,让甘理理和甘德理去船上看戏,凑近了看更仔细,省的趴在树上,还有摔下来的风险。 甘小棠坐在甘明理肩头上,由她选方向,四人就往哪走,甘明理说,“既然碰上了,三哥也不小气,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说,三哥给钱。” 走到一条彩棚道上,两侧都是彩棚,卖吃的玩的用的,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甘小棠扑腾着腿要下来,甘明理说,“祖宗,你要下来看的也是人腿,老实在肩头上坐着。” “三哥,那人买东西好生奇怪,怎么竟抛钱,却不拿东西。”甘小棠看到好玩的东西,比起卖东西,结账的方式似乎更有趣,围观的人也多。 “那是扑买。”甘明理说,“这地买东西有两种,一种照他的出价买,第二种照他的扑买方式买,运气好,以小博大,运气不好,花了钱也拿不到东西,财物两空。” 甘小棠转念一想,她从前是偏财运不好,但凡抽奖都轮不到她,不过带着记忆投胎转世的事都落在她头上,也许运气变好了呢。 于是她就闹着也要下来扑一场,甘明理看见有卖花的想着小娘子喜欢花,准备带她去那,但是甘小棠非要扑买一个摊戏面具,白面红颊眼睛两个大窟窿,猛一瞧还挺吓人的。 但是甘小棠非要,甘明理只能顺她的意,摊主见是小娘子要扑,就笑说用简单的朴法,六文钱抛在陶盆里,猜正反面。 “我要猜对了,面具我带走,我要猜错了,这六文钱就归你了是不是?”甘小棠问。 “小娘子聪明,正是如此。”摊主说。 甘小棠伸手要了六文钱,正要扑,甘明理又问,“你这关扑可要五纯六纯。” “旁人要扑起码要五纯才能全部拿走。”摊主乐呵的说,“我见小娘子生的可爱,只要猜对正反,不管几纯都拿走。” 甘小棠歪头,什么是纯? “纯就是铜板全部向上或是全部向下。”甘明理说。“你不用管,只说是正面多还是背面向上多,就扔铜板。” 甘小棠哦的一声,说了句五纯,然后就把铜板都扔进陶盆里,桄榔一阵响后,正是五枚铜板向上,一枚铜板向下,正是五纯。 甘小棠看着甘明理,指望他解释自己扑中没有,甘明理一脸惊愕。“竟让你扑中了。” 摊主惊后笑呵呵的拿着面具递给甘明理,“小娘子第一次扑。” “这第一次扑的人运势是旺些。” 甘小棠见甘明理拿了面具,高兴的跳起,运气真的变好了。 之后她兴致满满,看中什么东西都要去扑,除了最简单的扔铜钱,还有人马转轮,转盘射箭,她一般只扑前面两种,每每扑中,就是一次不中,三次内也必扑中。 不多时甘明理甘厚理和焦逢春身上都挂满了东西,甘小棠还如赌红了眼的人,轻易不肯离去。 “够了十一,咱们得回去了。”甘明理说,甘小棠这样扑法,很快这街上的商户就不会同她玩了,“咱们运气好也得慢慢点用,不能一次都用完了。” 甘小棠这才收手,收手前还是用两文钱扑得四个羊肉胡饼,一人一个往茶楼走,也不让甘明理再背她。 甘厚理让她兴高采烈的渲染,心情也高兴了许多,他听三哥说旁人出来玩花钱,十一出来玩还赚钱了,扑了这许多东西,还说日后玩什么都别和十一打赌,这有点运气在身上的人,旁人是比不过的。 四人到了酒楼,邹小戏一看这大包小包的就皱眉,问甘小棠是不是她指挥着哥哥买了这么多东西。 “娘你这可冤枉十一了。”甘明理说,“这里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过花了五十文。” “你别骗我,你就买了这么多空盒子,都不只这些钱。”邹小戏说。 “是真的。”甘厚理说,“这些都是十一扑中的,就花了扑的钱,没花别的。” “你还去跟人扑买了?”邹小戏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要是扑不中呢,你就一直扑?” “我才不傻呢,要是扑的钱超过了卖价,我就不扑了。”甘小棠说,“这都是我给大家买的礼物。” 甘屠户的茶叶,刘三娘的银梳,甘大甘二的头巾,邹小戏唐钱儿的销金裙,大哥的销金帽,二哥三哥的细柳箱,四哥的打马棋,五哥的皮锉刀,六哥的新窑青器,七哥的狼毫笔,八哥的摊戏面具,九哥的杂彩球,十哥的人马转轮,十二的一套黄胖。邹小梅有一个短帷帽,邹新生有螺钿交椅,就是唐小雯和燕婉也有,一人一柄画扇一支花钗。 “我还以为你总算喜欢点小娘子喜欢的东西,原来还是给人买的。”甘明理听她念念有词说完后说,“那你给你自己买了什么?” 甘小棠一愣,她只想着给家人买礼物,忘了给自己买了。 “没事,阿翁阿婆爹娘二叔二婶哥哥们都想着我呢。”甘小棠说。 这话倒是不假,家人在外多多少少都想着甘小棠给她买了东西,就是最贪玩的甘德理也留了最后一块蜜糖糕回来说给十一吃,一家子你想我我想你,都是被惦记的幸福。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讲价 甘家人对甘小棠的扑买成果也大感震惊,围起来称奇时,刘三娘说,“小娘子第一次扑买运气好些正常,不要拿到外面乱说。” “我们不会对外说,小孩往外说,大家也都不会信的。”甘二说。 “三郎也是,扑一两次就行了,怎么带妹妹扑这么多次。”刘三娘问。 “得亏这次还有七郎在,要不然我这黑锅真的背定了。”甘明理叫屈说,“十一起兴要扑,拦都拦不住,我之前没让她下地,她就扑腾着两条腿闹,我又怕她摔,只能放下。” “一放下就如鱼得水,看中了东西就问货主怎么扑,自己荷包里还有些铜板,也不用问我拿钱,活像扑买老手,我和七郎就是她的挑夫。” “什么时候碰到七郎了?”邹小戏问,“七郎不是去和同学玩了?这么快就分散了?” 甘厚理本来都忘记郁闷了,现在邹小戏这一说又想起周行风的家世,又失落了。“我把钱都花了,都买了文章,晒文榜挤不进去,” “花了就花了,这钱就是给你买文章买书用的。”邹小戏说,“明日还要不要去书局?” “不去了。”甘厚理说,“我想一早就回去拜读文章,别人能誊抄卖给我,我也能誊抄了问旁人要不要,我便宜些卖就成。” “不要耽误你读书的时间。”甘屠户说,“家人都能赚钱,你只管安心读书。” 甘厚理应是。 第二日甘大和不想逛街的人先回去,唐钱儿要去给甘二采买东西把院子布置起来,虽然甘二说不要,他一个人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租一个院子也是为了家人来时有地方落脚。 但是唐钱儿想一个人住也不能马虎,得有家的感觉。 刘三娘和甘屠户去看老街坊,邹小戏和邹小梅姐妹两出去逛街,也是想单独相处说说话,甘小棠依旧坐在甘明理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出去逛街。 “大小姐,今天想去逛哪里?”甘明理捉着甘小棠两只脚问。 “去看牙具。”甘小棠说,“给三哥找一点灵感。” “刷牙子其实简单,先削板,再钻孔,然后把毛绑上去,问题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处理猪毛,是活着处理还是死了处理,从前没发现,现在才知道猪毛也有粗有细。”甘明理说,“自然是要用细毛做,但是得这细毛又太费劲了。” “无事,我们去逛逛,若是有现成的就直接买,不费功夫做了。”甘小棠说,听娘说总共也不过十几文二十文一把,白费那时间去琢磨。 两人在街上逛了半日才寻得牙具铺,甘明理把甘小棠放下来,“掌柜的,可有给小娘子用的刷牙子。” “有。”掌柜的应声,他探出头来看一眼甘十一,从柜子里拿出一盘刷牙子来给甘明理挑选,“这是桃木的,这是紫竹的,这是玳瑁的,这是牛角的,都做的小小巧巧,适合小娘子使用。” 甘明理看差别只是刷柄的材质,上头的毛都是一样的毛。“这上面缀的什么毛?” “刷牙子还能是什么毛,自然是马毛。”掌柜笑说,“都是选的马尾中最细的,刷的干净又不伤牙齿。” “有没有比马毛更好的毛。”甘明理问。 掌柜又上下打量一眼甘明理。“我这新到的一批货,是从京城来的,京城现在流行这种刷牙子。”掌柜又端出一盘来,“玳瑁柄,银丝毛。” “也是马毛,但是比马尾毛柔软一些。” 甘明理两相比较一下,又上手摸了,拿着刷牙子对甘小棠晃了晃,“买这个回去试试?” 甘小棠歪头问多少钱一个,太贵了可不行。还想问掌柜能扑买吗?话还没说完就被甘明理捂住了嘴,大店做生意不扑买。 “这个可便宜不了。”掌柜的说,“寻常玳瑁的柄就要卖到五十文一支,何况这上面是银毛,毛的价格也不一样。” “我看你脸生,图你一个回头客,就给你一个实诚价,七十五文一支。”掌柜说。“我同旁人说都是八十文。” “先有多少支这样的?”甘明理问,“我家人多,若是刷牙子用的好,日后都换成这种。” “现有十二支。”掌柜说,“我自家还留了自用,送人。” 甘明理又去看刷牙粉和牙方,零零总总又挑选了一些,再让掌柜的开价,我买了这许多东西,总要优惠一二。 掌柜说,“我做生意实诚,你出门问问就知道,没喊高价,你买的多,这两盒牙粉算我送你的,不算钱,你看如何。”牙粉是用盐还有旁的香料草药一起研磨制成,没了盐的那股苦味。 “那我要十支玳瑁银刷,剩下两支你送我了如何。”甘明理说。“刷牙子这东西用不久毛就掉了,要换新的,掌柜爽快,日后常来。” 掌柜面露难色,推拒几番,又试图多送旁的东西,但是甘明理不为所动,咬定要送两支,掌柜的若不舍,他就再去旁的地方看看。 最后还是送了两支银刷,又送了两盒牙粉,在牙具铺拢共花了一两半银子。 “三哥买这么多牙刷干什么?”甘小棠问。 “买的多才好还价。”甘明理说,“刷牙子这种东西放着也没坏处,要这银刷真的比那马毛的好刷,家里人都换这种刷。” “三哥真厉害。”甘小棠竖起大拇指说。 “省下两百文,给你买个铃铛挂脑袋上。”甘厚理笑说。 “我才不要。”甘小棠说,“三哥去买菜种,如果能选耐寒的种子,那冬天不用暖棚也能种出菜来。” “哪有耐寒的菜种?”甘明理笑说,“除了路边沟渠的野菜。” “野菜种在自家土里就不是野菜了呀。”甘小棠说,“就像大哥给我在山上逮的野兔子,现在养在家中,不就成了家兔。” 甘明理若有所思,“这话说的也是,只是野菜的种子不知道怎么得,它们天生天长,散落四处,从前没留意,今天要好生观察。” 甘小棠对香囊,钗环等等女子喜欢的物件都不感兴趣,就是各种铺子都要进去看一下,甘明理想买一盆栀子花回去,甘小棠又凑上去叽叽咕咕的说,“冬天的菜卖的贵,冬天开花的盆花是不是更贵?”毕竟菜是生存,花是生活。 人们为了美好生活总是舍得花钱。 “暖棚反正是现成的,它也不占地,做两个架子放上去,温度一热,它就开花了。”甘小棠越想越觉得可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贪图的好朋友 甘明理买回来东西也不会主动跟邹小戏说花了多少钱,都混作一处放着,等回到家慢慢整理时邹小戏看着这两盒十二支的玳瑁牙具皱眉,去问甘明理花了多少钱。 “掌柜的说这种毛软,给十一刷正合适。”甘明理说,“单买一支不划算,多买才实惠。” “再怎么实惠,这一支牙刷顶得住平常买的三四支。”邹小戏说,“花钱不是这么花的,日常需俭省。” 甘明理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邹小戏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唬她的,买都买了,还能怎么办?用刷牙子在手背上试试,确实比马毛牙具软和,她用盒子装了两支送去给刘三娘,说是三郎听说这刷毛软,特意买来孝敬阿翁阿婆的。 “既然软就先紧着孩子们用,我和你阿翁一口老牙,用之前的刷牙子是一样的。”刘三娘说。 “三郎都买了有,这是特意孝敬你们的。”邹小戏笑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住了新家的原因,这房子大了人开阔,花钱不知不觉就大手大脚。” “你也有这种感觉。”刘三娘说,“我也觉得,尤其是你阿翁,从前哪里有这么轻狂,过个端午江阳都容不下他,非得去府城过,过一个节花费的比从前一年的开支都多。” “这事得重视起来,家里孩子都还没成亲呢,这般大手大脚,如何能攒起家业。” 另外的刷牙子就七郎以下一人一支,邹小戏细心的用不同颜色的线缠绕在刷柄上,叮嘱他们要爱护东西,余下四支就留着,日后给七郎和十一用。 唐钱儿看邹小戏送来的三支刷牙子,“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多少钱,我可不敢白要嫂嫂的。” “你省省。”邹小戏说,“二叔订的雅间多少钱?那我也在那坐过喝过茶,你要这么算,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就不去了。” “那是全家人一起用的,再说大哥非要给了钱。”唐钱儿说。 “那二叔也没收,最后钱给的阿翁。”邹小戏说。 “嫂嫂既然这么说,我收下便是。”唐钱儿说,她自忖娘家丰盛,甘二挣钱也比大哥体面轻松,应该多出一些钱,要是占了大哥家便宜她就浑身难受。收了刷牙子,她就说自己买了好涂的脂膏,要分一罐给邹小戏。 甘厚理去白鹤书院,周行风早在寝室里,一听见动静就抬起头来看向甘厚理,神色中透出些紧张,甘厚理原本也忐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现在见他这副神色,自己先放松了,“你来的早,怎么不先去教室。” “哪次都是等你一起去的呀。”周行风说,他观察这甘厚理的神色,很好,不像是要来绝交,搬寝室。 他决定先道歉,“对不起,我没跟你说我爹就是周员外。” “这不怪你。”甘厚理自嘲说,“书院里人人都知道,只我不知道,是我自己蠢笨,甚至我大哥都早知道了。” “是我不让大哥说的。”周行风说,“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是因为我是周员外之子才对我和颜悦色,殷勤备至。这么久以来,只有你,不因为我是谁的儿子,只因为我是我,和我往来,你从来不贪图我什么。”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甘厚理听的面红一下,虽然他心里也把周行风当好朋友,现在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当他的好朋友。 “去教室。”甘厚理说。 上完课后,甘厚理没有跟着周行风一起回寝室吃饭,而是去了食堂,周行风问为什么,甘厚理说,“我们在寝室吃的根本不是岩松从食堂打来的饭菜,都是你家单独做的对不对?” “既然知道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坦然自若的跟着你一起吃。”甘厚理说,“过去借你的光,得了不少便宜,今后我会注意,不占你的便宜,做一个真正不贪图你的好友。” 周行风想说反正就那么多,你不吃也是倒掉浪费,再说因为你和我一起吃饭的原因,你家阿婆也教了岩松菜谱,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之前甘厚理是没想这些,现在他知道他们的身份悬殊,如果还想和他做朋友,以后只会更注意避嫌,这是他的自尊心。 周行风说,“那好,我同你一起去吃食堂。” 甘厚理看他,周行风说,“从前咱们下了课就回寝室,独来独往的和同学之间没有交流,日后我们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澡堂,好好度过这段同窗时期。” 岩松准备好饭菜在寝室左等不来,循着路找过去才知道两位爷已经在食堂吃上了,他不理解,但是周行风说日后他们都在食堂吃了,若来不及,就从食堂打饭回寝室吃,反正不吃家里送来的饭菜。 “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当少爷的。”周行风如此说。 岩松苦劝无法,最后只好让自家厨师自带月银食材到书院食堂来当厨师,混在食堂饭菜里,让少爷吃口合心的。 每日苦读已经耗费无数心神,要还吃不好,那身体怎么顶得住。 除此之外,焦逢春突然不和他学了,每日自己去接热水给甘少爷洗漱,给甘少爷洗衣服,背着器材穿梭在各个上课地点,甘少爷自入学以来和自家少爷凡事都是一起处理没有例外,现在就要分成两样事。 少爷看着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都纵容着甘少爷这么做了。 焦逢春哪能有岩松这样的滴水不漏,岩松一边伺候着自家少爷,一边又要盯着他,若是出纰漏了能及时补上,不至于误了甘少爷的事。 “这旁人巴不得的事,甘少爷却避如蛇蝎。”岩松对周行风说,“就是和少爷混着用又如何,他用的那些只是些微,根本不值当什么。” “若不让他这么做,他肯定要搬出去不同我做室友了。”周行风说,“这是他的骄傲,他不想占人家便宜。” “我要尊重他。” 邹小梅的馄饨摊生意越来越好,连带着菜摊生意也好了不少,每日在家扒拉结余时,都是邹小梅最高兴的时候,“没想到之前在那鬼地方学的技艺还有这样的好处,这样不过一年,咱们就可以把你姨母的钱还上,然后给你说门媳妇。” “我不急着找媳妇。”邹新生说,“我想娘多疼疼我,等成亲生了小的,娘就不疼我了。” 邹小梅摸着他的头,“胡说,任你媳妇生多少个,我最疼的还是我自个生的这个。” 母子两畅想着未来其乐融融。 蔡红花再一次踏入江阳的城门,在菜店堵住邹小戏就一阵痛骂。“好你个邹小戏,就会装样子骗我,生怕我问你要钱。哄我说菜店是你婆婆的生意,怎么我一走,你又能到菜店当家做主了?” 第一百六十章 蔡红花再来 邹小戏其实知道,蔡红花不会那么容易打发,但是她没想到她竟然来的这么快,十两银子半年都用不到吗? 不过这会邹小戏心里有底,不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面对买菜人的八卦眼神,她说,“我现在已经是甘家妇,不是邹家女,你自有儿子孙子奉养,总来找我作甚?” “你一尺布的嫁妆都不曾给我,我婆婆还给你补了十余两的彩礼,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还要来闹什么?”邹小戏说,“难道我头上写着三个大字,冤大头?” “你少在这颠倒黑白,彩礼本来就是甘家该给的,他从河边捡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哦,什么都不问不找就充当儿媳妇,他想的那么美呢?”蔡红花说,“就是我去官府告她一个拐卖之罪,她也得认。” “你这人好没道理。”街坊出声说,“小戏当年飘在河里,好不容易救活,前尘往事忘的一干二净,甘家阿婆细心照料,成亲也是小两口你情我愿,要我说,救命之恩,小戏就该是甘家的儿媳妇。” “莫说她还给了你彩礼,就是不给也是正常,小戏当年吃的药看的大夫难道不要钱了?” 蔡红花拉着街坊又换了一套说辞,“生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日子过的好了,不管她穷困潦倒的亲娘亲弟弟,我也认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她心里没我这个娘。” “但是她不该这边哄着我,那边又让她男人去松江把她妹妹接过来,妹妹接过来就算了,妹妹生的外甥也一并带了过来,现在那边亲家天天堵着我要人,我哪里有人给他。”蔡红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她弟弟为了这事都让人打了,现在躺在家中动弹不得,一家五口嗷嗷待哺,眼看着就要没了活路。” “你莫要拿妹妹说事,若不是你之前做的孽,妹妹何至于此。”邹小戏竖眉道,“你休要在这胡说八道。” “我亲生的骨肉同我不亲,可你那亲亲的外甥到底姓王,你救你妹妹,把王家的孩子带走干什么?”蔡红花说,“你要不喜欢我,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只求你把王家的孩子还回去,好歹给你弟弟你侄子侄女留一条活路。” 邹小戏连拉带拽的把她拖走,“你无非就是要钱,你这般耍泼乱说,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 “现在真的是要把那王大郎送回去,你弟弟都让王家人打断腿了。”蔡红花尖叫说,“王大郎在哪里,我要带他走。” “现在没有王大郎。”邹小戏说,“只有邹大郎,王家对他并不好,现在人走了反而惺惺作态,做给谁看?” 邹小戏怕她去找邹小梅母子,只能又安置在酒楼后院,不过这次交代了,你们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不用另外准备。 邹小戏不想告诉邹小梅,但是发生在菜店的八卦很快就在如意坊传播,邹小戏一介孤女,突然来了娘,不久后娘走了又来了妹妹和外甥,现在娘又来了。 看来邹小戏的娘家不简单。 刘三娘听了坊间的诸多传闻,心里也焦急,她知道邹小戏是肯定不愿意让邹小梅母子分离,但是现在他们站不住脚啊,邹小梅的儿子另有父亲,任谁也没有父亲还在,孩子跟着母亲走的。 邹小戏何尝不知道,但她只能憋屈的流泪,“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是娘,凭什么孩子就必须跟父亲,父亲又做了什么?” 江阳是个小城,有心人要传八卦,那是多远都能传到,邹小梅知道蔡红花来了就去找邹小戏,看邹小戏的眼泪说,“怎么又哭了。” 邹小戏只是哭姐妹两的命苦,碰上这么一个娘,甩也甩不掉。 “我了解王大富,他当初既然让我把新生带走,他就不会追上来要,他就是想,他那媳妇也不愿意。”邹小梅说,“他的叔伯可能会不乐意,但是不乐意又怎么办,他们顶多是上门闹一闹,不会长久的纠缠此事。” “但是蔡红花说。”邹小戏说。 “谁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是被谁打了,顺势推到王家身上,再来让我们给钱。”邹小梅说,“至于她要大郎不假,她已经没有依仗来问我们要钱,只有把王大郎要去,钳制我,再牵制你,之后才有源源不断的钱。” “既不是王家要找新生,咱们就不回去,她要愿意这样两地奔波,就随她,每次给个仨瓜俩枣,就当是做功德了。”邹小戏说。 “那你想没想过,她到时候带着邹大宝一家来江阳投奔你呢,到时候可不是仨瓜俩枣可以解决的事。”邹小梅说。 “我带新生回松江,我在那,她有一个人算计,就不会到江阳来找你,等我拖死了她,我就回来,我喜欢江阳。”邹小梅说,“到时候和姐姐再不分开。” “你想做什么?”邹小戏说,“你不要冲动,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你别把自己填进去,不值得。” “放心,我有数。”邹小梅说,“我和新生明日回松江,等我们走后,你就同她说,说我听了王家事很害怕,已经带着新生先回去了。” “你告诉她,我现在是自由身。” 邹小戏哽住,“你告诉她你是自由身想干什么?你还想她卖你一回?” “放心,我已经这么大了,还说不好谁卖谁?”邹小梅说,她既然这么喜欢卖女儿,就也让她尝尝被卖的滋味。 邹小戏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但她的恨远在邹小戏之上,此生还是要报仇,否则到死都不瞑目。 “你这次不要给她钱,催着她快快来找我。”邹小梅说。 “那我让你姐夫送你们去。”邹小戏说,“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干什么?”邹小梅说,“你这一大家子需要照料,十一也离不得娘。” “你放心,十一听说能出去玩,保管乐得不行。”邹小戏说,“这么多年,我也是该回去看看。” 两个人的娘,不能让小梅一个人去面对。当年她已经逃避了一次,这次不能再逃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出发去松江 刘三娘对邹小梅母子回松江是赞同的,也不是说赶他们回去,回去一下再来都行,毕竟蔡红花当众叫破邹小梅带孩子走夫家不同意,这样回去一下再回来,对外再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至于邹小戏要去她也没意见,毕竟是生身之地,这么多年没回去,想回去看看也正常。 她唯一不满的是邹小戏要带甘十一去,松江也不是隔壁县,离的这么远,十一还这般小,怎么能跟着大人吃这个旅途的苦。 偏邹小戏一脸抱歉一意孤行,一定要带甘十一去,刘三娘从来不是一个为难媳妇的婆婆,现在也不能强硬的说不让带去,只能自己回去闷气。 邹小戏对甘大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要忤逆婆婆的意思,但是不带甘十一走,邹小梅有无数的理由劝她不要去,或者到了松江就要她回来,幼女难离。 但是她打定主意要和邹小梅共进退,她带邹小梅去松江,就要带他们回来。 “你不要同我说对不起,娘现在不理解,过后也会理解你的。”甘大说,因为不知道这次去松江要多久,邹小戏没让甘大去,只让甘明理陪着去。 甘文理听闻后过来找邹小戏。“上次是因为来去匆忙,才走的陆路,其实松江每月有货船往来府城,出些钱坐船比走陆路要快上几日。” “我去过一次松江,就由我再送婶娘和姨娘去松江。”甘文理说,他正想着往外走一趟,看看六子当掌柜的能力。 “那酒楼?”甘大说,他其实也想让甘博理或者甘文理陪同邹小戏去松江,甘明理还是小了些,再者他只一些小聪明,应事上并不如他两个哥哥。 “酒楼有四郎和六子,应当足够了。”甘文理说,自家门口开的老店,其实没有那么多要打点的。 最后商定甘文理甘明理陪同邹小戏她们去松江,甘十一跟着去,唐钱儿担心甘十二知道十一又把她撇下了会哭闹,希望邹小戏瞒着他,直接走。 但是甘小棠怎么能瞒自己的小弟呢,这不是毁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甘小棠自己偷偷的去跟甘自在说了她要跟着娘和姨娘去松江,甘自在闻言立马说我也要去。 “不能带你去。”甘小棠说,“娘这次去有正事,带着我是以防姨母以我为借口赶她回来,松江不近,带我一个已经费劲,再带上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甘自在问。 “我也不知道。”甘小棠叹气说,“你知道我的外祖母是个坏人,她们这次去松江就是要想办法让她不要再使坏了。” “她还不如不来。”甘自在说,“我的外祖母就是你的外祖母,我的舅母就是你的舅母,才不稀罕她。” “我不在家你要乖乖的。”甘小棠拍拍他的肩膀说,“要多陪陪阿婆,她肯定会很想我。” “我也会很想你的。”甘自在眼泪汪汪的说。 甘小棠一时也有了离别的愁绪,两个人抱在一起呜呜半日,刘三娘过来还以为两人闹矛盾了,忙分开两人,一边哄一个,说乖乖别哭了。 甘文理先一日去府城找人联系了去松江的货船,出钱买了船票,船老大得知一行人中有女人就说需得穿男装上船,甘文理也没问为什么,临时又去买了两大一小的男装。 第二日一早甘博理送邹小戏她们去府城,在船上一言不发,邹小戏看着他说,“不是娘不信任你,你有事,娘不耽误你。” “我这些事,比起陪娘去处理那些难缠的事又算的了什么。”甘博理说,他是长子,在这种时候不能让母亲选择,信赖,他怎么为人子。“若为了这些事,娘什么事都不愿意让我去做,那我不要这门生意又如何。” “你莫要耍小孩脾气。”邹小戏说,“你如今能替家里赚钱,替你爹分担了不少,娘也是做长远打算,你赚钱比陪娘重要。” 甘博理深知此时不是怄气的时候,只能再叮嘱甘明理,出门在外一定要仔细小心,莫要逞强斗勇,凡事听你二哥的。 “我知道的大哥。”甘明理说,“我这性子想和人干架都干不起来。” 甘博理又去叮嘱甘小棠,“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凡事要收敛,不要替娘和三哥惹祸。” “大哥说的我祸头子一样。”甘小棠不满的说,“我明明乖的不得了,不然娘也不会带我去,不带你去。” 说罢还要略略的做鬼脸。 她看娘和姨母都一脸凝重,故意耍宝活跃一下气氛,只当这次是普通的出游。 等到了府城,要等货船装船了才能上去,还要一段时间,甘文理让邹小戏她们换上男装,再用锅灰涂黑脸,他买的干粮,一人分装一点,“坐船预计四日就能到松江,中间会停留一次补给。” “船上并不是只有我们这些客人,不用担心。” 甘博理面色凝重的拍拍他的肩膀,甘文理笑说。“你就更不要担心了,等到松江我就会写信回来,可能会有些延迟,我们三个大男人,还护不住婶娘和姨娘吗?” 哪有三个大男人,顶多三个小伙子。 “大不了我就回王家去,我已经大了,他也管不了我几年。”邹新生说,“到时候我会来找娘的。” “谁准你回去?”邹小梅说,“我要送你回王家,我就不会跑这一趟。” “放心,我们这次去也不是和人打架去,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邹小梅说,在花楼待了那么些年她早就明白,有些事,你怕,它才会成个事,你不怕,什么都不是事。 人都是欺软怕硬,只要敢豁得去,不一定会差。 邹小戏抱着甘十一上船,她心里没有邹小梅那么有底,她也不知道一定要带甘十一去合不合适,但是她最朴素的心愿,就是这些人去的松江,又这些人全部回到江阳。 甘博理送他们上船,直到船开走了,他才回江阳,回江阳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楼找蔡红花,蔡红花看着他,相似邹小戏的面容,“你是大郎吗?我是你外祖母啊。” “好孩子,长这么高了。” “我来是告诉你,姨母带表哥回松江去了。”甘博理说,“你要走就快点,此刻出城也许还能赶上她们。” “你哄我的?”蔡红花不信,“她怎么敢回松江去?” “你说的那么吓人,姨母怕王家跑来江阳抓人,就准备把表哥送回去。”甘博理说,“反正表哥也大了,王家也不能拘着他在家不能出来,既然表哥认姨母,就会一直认。” “你不信就算了,我反正告诉你了。”甘博理说。 蔡红花追着上去问,但是甘博理只一句,姨母已经带着表哥回去了,她也不知道邹小梅住在哪,也不能保证甘博理说的就是真的,她上次让邹小戏骗了一次,这次不会再上当,她在江阳又待了几日。 等到去菜店,甘家扑人都没见着,都说邹小戏送妹妹回松江去了,还疑惑你怎么还在这,蔡红花脸色变换难看,这邹小梅没脑子吗,孩子都带出来了还送回去干什么? 也不敢再耽误,着急忙慌的往松江赶。?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饭之恩 货船很大,她们上船坐的地方很小,船工凶恶的吼他们不要乱走,甘文理安慰她们,这船不是专门载人的,所以态度不好,但是等船平稳开远后,还是可以稍微走动一下。 邹小戏搂紧甘十一,小声问她饿不饿,甘小棠摇头,她好奇的打量舱房里坐着的其他人,看得出来其中有不少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有的舍得将脸涂黑,将耳朵眼堵实,有的则敷衍的只换一身男装,头发用布巾包成一坨,身上还香香的。 甘小棠再看自己娘和姨母,还是装扮的挺像的。 舱房里有一个小小的隔间,里头放着两个恭桶,船工一早就说了省着点尿,只有晚上才能出去倒恭桶,自己倒。 众人都不愿意挨着隔间坐,甘文理选的位置在门边,和隔间相对,但是位于上风,他深知这么多人在一个房间里,到后几日房内空气就会污浊不堪,挨着门就有新鲜的空气进来。 甘明理也没问为什么选在门口,这进风口可冷了,他翻出行李里一张半旧的大毯子,原本备着是坐的地方不干净用来铺在地上的,现在和邹新生一前一后撑着这毯子,把邹小戏邹小梅和甘十一裹在里面,密不透风。 “二哥坐我边上。”甘明理招呼说,两人门神一样坐在门口。 旅客有结伴的也有落单的,有抱着包袱缩在角落里的也有大喇喇往地上一躺只管自己痛快的,靠隔间最近是一个形容落魄衣衫褴褛的男人。 他一开始并不是坐那,但是他之前坐好后被人嫌恶的赶走,他在舱房里辗转了好几次,最后在隔间边上,就没人给他脸色看。 甘小棠偷偷从毯子后看着他,不小心两人对上眼神,她马上把脸埋入邹小戏的怀里,邹小戏还以为她困了。 舱房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起初还有人说话,渐渐都归于平静,甘小棠摇摇晃晃的也睡着了。 再被叫醒时,舱房里多了一抹豆大的灯亮,“船停下了,晚上不会再走,你要不要跟着你哥哥去甲板上走走。” 甘小棠人还不清醒,但是手已经伸出去,甘明理抱过她往外面走,邹小戏被邹小梅搀扶着起来,动一动麻木的手脚。邹小梅还说若能跟船老大借个炉子,烧点热火东西吃就好了。 甘小棠来到甲板上,举目望去是宽阔的水面,船停靠在离岸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个地方也没有码头,不能完全到岸边上去。 太阳挂在天边只剩下一个温和的咸蛋黄,飞鸟掠过水面,留下一道水痕。 甘小棠只看了一下就没兴趣了,甘明理又把她抱回去,换其他人出来透透风,邹小戏分了干粮,炊饼里夹着些卤牛肉和酸菜末,香脆酸爽,甘小棠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剩下半个让甘明理吃了。 甘小棠喝了水后,邹小戏递给她一个罐子,里头是糖渍梅子,让她含在嘴里吃。 舱房里其他人也都在吃饭,像她们这样夹肉夹菜的炊饼已经算顶好的干粮,多的是吃馒头,一边吃一边噎的直捶胸口。 甘小棠注意到隔间边上那个男人好像没有吃东西,自从和她对视后,男人就埋头睡在地上,一动不动,中间还有人担心他死在舱房里晦气,路过他时要踢上一脚,得到反应后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甘小棠的好奇之心渐起,只要醒着就一直偷偷的注意他,确认他一直都没有吃喝后,就动了恻隐之心,上了厕所出来后要自己走,嗒嗒的就把一个油纸包扔在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动了一下,他抬头正好看见邹小戏把甘小棠抱起,甘小棠还用嘴型说给你吃。男人愣了一下,油纸包散发着香味,让他原本没有知觉的胃发出反应,这不是一个馒头,他叫住说。“小兄弟的东西掉了。” 甘文理过来看了一眼后笑说,“小兄弟请你吃饭,不要嫌弃。” 邹小戏悄声问甘小棠做什么,甘小棠说他都没吃东西,好可怜,他会饿死的。 然后一起看着那个男人无比珍重缓慢的吃着炊饼,甘小棠疑心他每一口都嚼足了三十下。 “娘,我们的炊饼不好吃吗?”甘小棠问。 “好吃不好吃的,你自己说呢。”邹小戏说,“那你的炊饼给别人吃了,你吃什么?” “我不想吃。”甘小棠说,“炊饼太硬了,我咬不动。我吃梅子就好了。” 点心怎么能做饭吃,邹小戏半下午的时候出了舱房,找了船工说自己有一手好厨艺,要是诸位不嫌弃,晚上我给大家做点吃的。 船工们在船上吃的也是干粮,都是在码头上下货时才打牙祭,这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说给他们做饭,邹小戏说,“主要我还一个小娃,她吃不来干粮,我想借个火,给她弄点吃的。” 船老大应允了,有人搞饭吃,还叫人去打几条鱼上来,天天吃馍,嘴都淡出鸟来。 船上的调料只有盐,但是好在邹小戏随身带着一点作料,邹小戏给他们弄了烤鱼,又煮了好大一锅鱼汤。 船老大吃的高兴,就让她拿了自己的份去喂小崽,邹小戏早就准备好的,带了一个小罐出来,装了一罐鱼汤回去,趁着热将一个馒头撕碎了放进鱼汤里让甘十一吃。 “娘去给别人做饭了?”甘小棠问。 “做饭还不是简单的事。”邹小戏说,大人还好,十一还这般小,跟着她们吃这个亏,偏偏在家娇气的不得了的十一,到现在都懂事的没有哭闹半分。 这让邹小戏怎么不疼她。 甘小棠依旧吃了半罐就不要,邹小戏又让邹小梅吃,两人推脱,最后一人尝一口算是吃口热乎的。 船老大被邹小戏的厨艺折服,第二天一大早,船准备要走时,又把邹小戏叫来,让她做早饭,还从麻袋里刺了一下,偷出些米来,邹小戏就做了一个鱼粥,鱼肉片下备用,鱼头鱼骨熬汤,捞出渣滓后放入泡好的米,烧滚后小火慢煮,等到粥底粘稠就放鱼肉,轻轻扒拉一下就分开,放盐,放白胡椒粉,搅拌一下就出锅。 船老大等个早饭等的不耐烦,但是吃到鱼粥后就闭嘴了,呼哧呼哧的喝了两大海碗,佐料不齐全,吃的鱼总有一股腥味,他们常年在水上漂,腥味闻惯了都不喜欢吃鱼,没想到鱼还能这么好吃。 不夸张的说,他因为早上这一碗热腾腾的鱼粥,第一次感受到人活着还有这样的幸福。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理战 吃人嘴短,最后一天半的船上,邹小戏一群人都有了白天自由行动的权利,不单是甘小棠,其余人也能吃上热食。 重要的事有热水可以给甘十一擦擦脸和脖子,她一脸享受的仰着头,她也不怕船老大,船老大在甲板上有一个几个沙包垒的椅子,她也躺在沙包上,船老大盯着她,她就掏出糖罐,请船老大吃糖渍梅子。 当然隔间边上那个男人她也没忘记,确定他真的没吃没喝,还指挥着他二哥过去送过两次温暖,条件所限,请你吃饱不可能,维持最低需求,别饿死了。 第五天早上,货船驶入松江的码头,船老大依旧是一脸不耐,赶着船客下船,只是对甘文理说,“什么时候回江阳,若是碰上,再坐我的船走。” 甘文理说好。 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船,只是他在甘家人下船后又围了上来,执意要问小兄弟的名字。“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现在报不了,以后一定会报。” 邹小戏本不欲和他说,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但是男人执意,甘文理只能说,“我们姓甘,他在家中排行十一。” “原来是甘十一郎。”男人说,他认真重复几遍名字,才对他们一抱拳,转身离开。 邹小戏有些埋怨的说。“你看你也胆大,这样的人也敢去招惹。” “我可不是招惹他,我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甘小棠趴在她三哥的肩头上说。 “不管他是什么人,咱们十一是有恩于他,他还能恩将仇报不成?”邹小梅说,到了松江地面上,她深呼吸一口气。“先找个地方住下,大家都洗洗,好生休息。” “我去王家把新生的户籍纸要过来。”邹小梅说,之前新生只人跟她走,户籍纸没有拿来,松江的籍贯也不曾转出来,这算下来,新生还是王家的人。 新生现在已经顶立门户,不稀罕王家那张户籍纸。 “我陪你去。”邹小戏说。 “你先休息,让二郎三郎跟着我去。”邹小梅说,不带人去唬不住人,“新生,你在客栈护着你姨母和妹妹。” 邹新生凝重点头。 邹小梅不找王大富,只是把她娘子找了出来,王娘子挺着肚子出来,看着邹小梅,“你不是走了吗?有阴魂不散的回来做甚?” “我也不想回来,但是王家的大爷一直闹着要大郎回去,那我能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儿子,日后就是我的依仗,自然他去哪,我去哪。”邹小梅说。 王娘子嫌恶的皱眉,“大伯老糊涂了,王大郎也糊涂,难道他以为他回来还能得什么好?” “自然是有好处才能回来。”邹小梅说,“王家大爷这么闹着要大郎回来,那么以后大郎继承家产一事,他自然要先拿出个章程。” “你做梦。”王娘子尖声说,“王大郎凭什么继承家产,王家以后都是我孩子的。” “那怎么说呢,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大郎先生出来啊。”邹小梅说,“之前大郎没个舅家依靠,在你手上吃了不少苦,这些我都不追究的,现在我找到姐姐,好昌盛一家子。” “这是我二外甥,三外甥。”邹小梅跟她介绍甘文理和甘明理。“大郎现在有了十一个兄弟,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受你欺负。” 王娘子面色变了几变,“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之前表现的一点都不想跟王家沾边,现在又想带着王大郎回来了?” “那王大富再没什么家产,总有几间屋,我是不想要,但王家追着要给,能怎么办?”邹小梅说。 “横竖大郎也大了,在王家娶妻生子也行。” 王大郎是大了,她生的那几个可还小,当初她特意压下他的婚事,不想给他娶亲,打的主意就是王大郎给王家做牛做马,等她儿子长成成家立业,再把他赶出家门。 她的如意算盘怎么能被人破坏。 “你别以为大爷有多喜欢你儿子,他要真在意他,就不会在那么多年间装聋作哑不曾出来给王大郎说句公道话。”王娘子说,“你和你儿子都是王家的过去,何必把着不放,两下难看。” “你特意找我出来,而不是直接带着王大郎回去,你还是有想法。”王娘子说,“明人不说暗话,你直接说。” 邹小梅要他把王大郎的户籍纸拿过来,然后和王大郎去县衙把籍贯转出去。 “如此你再无后顾之忧,王大郎彻底不是王家的人,他分不了王家一砖一瓦。”邹小梅说。 王娘子有些意动,但是之前让邹小梅带着王大郎走,她已经让大爷骂了一顿,还说要休了她。现在彻底把户籍迁出去,只怕大爷知道后不会善罢甘休。 邹小梅看一眼她的肚子,“有些事你不趁着现在做,就再没有机会做了。”你怀着王家的孩子怕什么,王家就想休你,他有什么理由。 王娘子摸着肚子,最终为自己孩子的盘算胜过一切,“明日我会带着户籍纸去县衙,我要亲自看着王大郎迁出。” 等到王娘子走后,邹小戏才放松下来,感谢王娘子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不然此事断不会这么轻松。 “姨母好厉害的口才。”甘文理夸赞道,“先恐吓后利诱,说的她一愣一愣的,只能听姨母的安排行事。” “谁生的谁疼,她顾着她生的那几个,视大郎为眼中钉,肉中刺。”邹小戏说。“我现在是想让她把户籍纸拿出来,对她好言相向,不然凭着她对大郎做的那些事,我非得抓着她的头发,挠破他的脸不成。” “姨母看不出来还会打架。”甘明理笑说,邹小梅身形和邹小戏一样,都是十分小巧。 “我在那楼里,学的最厉害的不是包馄饨,而是和人打架。”邹小梅笑说。“你们是没见过那个场面,就算见了也不会信的。” 邹新生去县衙,依旧是甘文理甘明理陪着,甘文理在江阳也跟县衙打过交道,知道其中门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寻找弟弟 准备的铜钱用点心纸包好,见人就塞上一个,引他们进去的人颠颠重量不是普通点心,心里就明白,人上道他就要给方便,“你们过来办什么事?” “迁户。”甘文理说,“我这表弟年纪大了,从家里搬出来自立门户。” “啊,这事怕不好办。”衙役说,“县丞家两个儿子最近在闹分家,最见不得这年轻男子要自立门户的事。” “我们是有原因的。”甘明理说,“实在是家中继母不能容人,所以才要迁出来。” “那你到时候可得说的可怜点,也许县丞恻隐之心起,就同意了。”衙役提点道。 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话术,王娘子非要来亲眼见证邹新生迁户,反而是帮忙了,“到时候只说自己不得已,如果县丞说要表哥回去好好相处,表哥就应喏,那妇人定是不愿意,要闹的,她闹了县丞就同意了。” 王娘子过来送户籍纸,就站在一旁看,果然县丞一看说要迁出户籍就皱眉是说不允许,邹新生还没说什么,王娘子先叫嚷起来,“这户籍纸也带来了,人也自愿,凭什么不允许啊?” “官府还管着人不让挪动了?” 邹新生苦笑说,“不是我想要迁出家,实在是。” 他停顿一下,回忆起刚才商量好的说辞,“家中容我不下。” “我其实不在意家里对我如何,纵使我这般年纪了,也不说替我相看人家,每日只让我做苦力,动辄打骂,饥一顿饱一顿。”邹新生说,“弟弟妹妹还没长成,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这个做大哥应该做的,如果可以,我也想留在家中替父亲分担一二。” “你做梦。”王娘子说,“县丞不知道,他娘是个娼妇,他是不是我家男人的种都还不一定,养了他这般大不求回报,但是他对我不敬,对幼子包藏祸心,县丞,你今日要不同意把他迁出,今夜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为了我儿,何惧一死。” 县丞最怕的就是这种胡搅蛮缠的妇人,你同她说理,她同你耍泼,她也不要脸面,最后只自己闹个没脸。 邹新生一脸苦楚,不敢辩驳,县丞给王大郎在王家户籍上销户,对他还勉励几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有继母也不是你的错,谁叫你倒霉给遇上了,日后好好生活,等娶妻生子,又是一家。” 等到出了县衙,邹新生一扫脸上郁闷,“幸亏她来了,不然今日不会这么顺利。” “可不是吗?”甘文理说,“我看县丞对她也十分厌恶,日后王家大人要说起你销户的事,你只管让他去问县丞,县丞必定会告诉他你的百般不愿和她的咄咄逼人。” 这事都不用等以后,邹小梅算着时间差不多,就让人去告诉王大爷,说他侄媳妇带着大郎去县衙销户了,王大爷怒发冲冠,带着人就冲县衙来,人自然没堵到,王大郎也自然是销户成功,王大爷痛心疾首。 “他爹没来,他家长辈男丁一个不到,县丞为何同意他的销户,一个妇道人家说的话,难道能当真?” “王大郎年满十六,已经成人,户籍纸也在,合法合规。”县丞说,“你家的妇道人家厉害,在这胡搅蛮缠,我不欲同意,她就以死相逼。” “怎么着,你现在也要以死相逼来指责我的不是?”县丞说,“那这个县丞给你当如何?” 木已成舟,王大爷再忿忿也不敢在县衙耍泼,他气呼呼的冲去王大富家,将王娘子好一顿臭骂,还嚷着要王大富休妻,王大富还不知道自己媳妇把大郎的户籍纸拿出去,听说王大郎已经在他家销户。 他茫然若失,那王大郎以后就不是他儿子了? 王娘子和大爷对骂,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家儿子偷嫂子的事不管,过来管侄孙子,之前也没见你放个屁。 本来两人吵闹就吸引邻居过来围观,王娘子捅破家中丑事,王大爷一个气不上来,撅了过去,王大爷的孙子就要上前打王娘子,王娘子闪躲之际碰到肚子,捧着肚子哀哀叫唤,我的孩子。 总之是鸡飞狗掉,一地鸡毛。 这边邹小梅听闻办事顺利,心中大定,王家人找到了蔡红花的住处,她自然也能问出来,一行人一起去找邹大宝。 走到棚户区,甘明理左右看了看,“乖乖,咱们那只给牲畜住的房子,松江这边还兴住人啊。我还以为松江比江阳富呢。” “江阳城外也有这样的房子,只是你没见过而已。”甘文理说,“这种房子去了北方就不多见了,北方寒冷,这木板竹板拼的房子不够保暖。” 棚户区的孩子在路上穿来穿去的玩耍,看到甘小棠清爽干净,头顶两个发包,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都停下来看她。 邹小戏不想让甘十一自己走了,又让她三哥背上,“爹在时修的那三间大瓦房都守不住,真的就一点用都没有?” “邹大宝能有什么用?他早就让蔡红花给惯坏了。”邹小梅嗤笑说,比起邹小戏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可惜,她心里只有都是她的报应这样的爽快。 到了地方,这门名存实亡也不用敲,邹小梅直接推开门进去,比起外面的破落,这个小院子其实收拾的还算齐整,一个小姑娘在院子里陪弟弟玩,闻声立即抱起弟弟进屋。 “有人吗?”邹小梅说,“邹大宝,你在家吗?” “哪个短命鬼喊老子。”屋里传来一个男声,“腿摔断了出不去,进来说话。” “竟然真的摔断了腿?”邹小戏说,还以为是蔡红花胡诌的。 一时没动静,邹大宝又喊竹儿,“院子里来的是哪个,怎么不出声了?” 小姑娘从门后探出头来,“来了三个哥哥,两个姨姨,还有一个小妹妹,都不认识。” 邹小戏看到小姑娘心软,招手让她出来,“过来,姑妈给你糖吃。” “小姑娘倒是灵气,只是可惜托生在这家,命不好。”邹小梅说。“你娘呢?” 小姑娘听说有糖也不上前,依旧掩在门后,“娘去上工呢,等会才回来。” “那我们在这等还是?”邹小梅说,“我信不过邹大宝,他的嘴跟蔡红花是一样的,张嘴就是骗人,我怕你看见他可怜,又想起他是你亲弟弟来了。” “那本来就是亲弟弟还能作假。”邹小戏说,“问了爹葬在哪,咱们也要去上一柱香的。” “你要做活菩萨你做。”邹小梅说,“我是不做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邹小梅打弟 甘小棠拍拍甘明理的头,甘明理把她放下来,她走近房间,甜甜的说,“请姐姐吃糖。” 竹儿看着她没动,小宝听说有糖就凑上来,甘小棠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男孩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我想吃糖。”邹小宝对竹儿说。 “等娘回来就有糖了。”竹儿说。 “十一,过来,别跟她们玩一块。”邹小梅就在院子中住下,她扫视着院子,估摸着房间,让邹新生回客栈拿行李退房,“今天起你和娘住在这。”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邹小戏问。“这地都倒腾不开了,你非住这干什么。” “我是合离归宗的下堂妇,住娘家应当应分。”邹小梅说,“蔡红花觍着脸上门要钱,那总不能好处都让她享了,责任她是半点都不沾。” “和她住有什么好处?”邹小戏说。“整日骂骂咧咧,弄得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我现在骂她我可有的是劲。”邹小梅说,她不是从前那个少女,被母亲责骂只会躲在姐姐身后哭泣,她已经见过这世上最黑的罪恶,她知道没有什么是必须忍受,她现在这张嘴,两个蔡红花绑在一块也不是对手。 “姐,我们都长大了。”邹小梅说,蔡红花也老了,我们有力气也有本事去反抗她。 “你自己要出气,那也不要拉着新生在这听着,话赶话的不知道你们会说出什么,他一个孩子家家的,浪费时间在这听这些。”邹小戏说。 “那新生跟着二郎三郎去松江逛,松江也有好些风土人情是江阳没有的。”邹小梅说,“来都来了,反正无事,不如出去游玩,放心,蔡红花没回来之前,不用那么紧张,寸步不离的。” 甘文理和甘明理对看了一下,笑说,“我正好想去城里转一转,看有没有什么江阳没有,或者江阳贵,松江便宜的物件,顺带些回去,既然知道这货船来往府城的规律,以后也是条来钱的路子。” “二郎脑筋就是灵活。”邹小梅说。 甘小棠十分想跟着哥哥们去逛街,但是甘文理安抚她,等哥哥们去把路探熟了,再带你出去玩,现在你就好生陪着娘和姨母。 乖乖的听话。 甘小棠哦的一声,等哥哥们走后,她在院子里撵鸡玩,被竹儿喝止了,“你吓了鸡鸡就不会生蛋了。” 甘小棠哦的一声,问竹儿她家灶屋在哪,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去找茶壶和茶碗,拎出来让邹小戏和邹小梅吃。 “你这胆子大的,竟当自己家一样来去自由了?”邹小戏问她。主人不在家,怎么能进屋呢? “那这家没有待客之道,客人上门了也没个人招待,只能自给自足,怎么能怪我呢。”甘小棠说,“再说他家家徒四壁的,也不用担心被人偷。” 邹小梅笑着夸她机灵。 “快别夸她了,无法无天了现在。”邹小戏说。 “娘。”甘小棠依偎着邹小戏说,“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我应该喊舅舅吗?” 突然冒出来的外祖舅舅,和自家娘隔着深仇大恨,弄得她有些犹豫,不喊舅舅是不是显得她没礼貌,但是喊舅舅,娘都没让她喊蔡红花阿婆,这个舅舅是不是也不该喊? 邹小戏沉默后说,“还是叫。” “我就知道你心软。”邹小梅啧的一声。 “大宝到底是我们亲弟弟,打小也是一起长大的,他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混账。”邹小戏说,“我们总共三姐弟,闹的这样难看,爹在地下知道了该多难过。” 她当年因着一时激愤跳了河,机缘巧合反而得到了很好的人生,甘家的温暖治愈了她心中的不忿,虽然对蔡红花她还是恨的,但是对邹大宝,她还是有一份手足之情。 “他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两活的那么艰难可见过他有半分难过。”邹小梅说,“你莫要以为都是蔡红花一个人的主意,爹是一家之主,你以为什么都能瞒过他吗?” “还有邹大宝,若不是为了他,蔡红花会对我们这么狠吗?”邹小梅说,“女娃不是人,女娃也是她亲生的呀。” “早知道她这么糟践女儿,还不如她才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我落个清白。”邹小梅说。 她神情激动的时候,秋娘从外面回来,她看到院子中坐着的两个陌生女人微微一愣,竹儿从屋里出来躲在她身后,“娘,她们来好一阵了,爹问她们是谁也不说。” 秋娘看她们的面相,和邹大宝依稀相似的面容,她听过邹大宝和蔡红花说话,知道邹大宝还有两个姐姐,“姑姐上门,我也没提前在家等候着,招呼不周,我现在就去买菜。” “你看起来也不笨,怎么当初就无媒无聘的跟了邹大宝?”邹小梅问。 邹小戏站起,“你手里不是提着菜吗,不用去买了。”秋娘一看也是老实坚韧的人,面相依稀可见当年的清秀,她一见就有好感,是个好娘子。 “这点菜怎么能待客呢。”秋娘说。 “先别忙着买菜待客,我且问你,邹大宝的腿是怎么断的?”邹小梅问。 “夜里喝了酒没看清路,跌在坑里摔断的。”秋娘说,“和王家人并不相干。”邹大宝摔断了腿,医药费用尽了家里最后一点钱,蔡红花说她去找女儿要钱,她猜婆婆都会给邹大宝的腿伤编个理由让姑姐出钱。 邹小梅冷哼一声,她就知道,此时也不必忍,挽起袖子,找了窗台上掸灰尘的竹条扫子就进了邹大宝的屋,邹大宝还问你是谁,邹小梅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邹大宝伤了腿不能动弹,左右挪动也挡不住被打,被打的嗷嗷交唤,先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到后面只求饶,又喊秋娘。 邹小戏对秋娘说,“竹条扫子顶多伤点皮肉,不要担心。” 秋娘一点都不担心,她只想邹大宝早该挨这一顿打,竹条扫子还轻了,用木棒打就好。 邹小梅痛快打一顿后才停下问他,用着你姐姐的卖身钱怎么还把日子过成这样?爹埋在哪?爹置办下的房子呢?疼眼珠子一样养大的独生子就是你这样的败家子? 质问气不过,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打,邹大宝脸上脖子上,两条胳膊上都是细细红红的血痕。 “你三十几岁了,还像个没卵蛋一样的缩在你妈身后,由着你妈去趴在你两个姐姐身上吸血,我们两个都是已经被她害死过一次的人,就这样还不放过我们,像噩梦一样如影随形。” “你自己不争气,非要拉着我们一起死是不是?” “我今天就先打死你,打死你后一了百了,我们再去阎王殿前分辨谁是畜生。” 邹大宝这会也知道打他的人是谁了,喊着姐姐饶命,当年的事我不知道,姐姐不能怪在我头上。 “当年的事你不知道,最近的事你总知道?”邹小梅骂道。“蔡红花拿着从你姐姐身上榨来的银子你用的不也很开心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屋里邹小梅揍的邹大宝嗷嗷叫,屋外邹小戏帮秋娘搭把手准备饭,“我是大姐,里头是二姐,你别怪她,她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让她发泄一下,她有分寸,不会打伤的。” 秋娘低头羞涩一笑,“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我还是出去买点。” “家里没有好东西,你身上就有了?拿什么去买?”邹小戏说,“大宝一个养家糊口的汉子这么没本事,你这些年过的也不轻松。” “我给人浆洗还是认识一二人,钱紧的时候可以问她们借些钱,等发工钱的时候还给她们。”秋娘说。 “还有三个半大小子,要靠你借钱去做饭,一顿饭就能吃穷你。”邹小戏说,她从腰间摸出荷包给秋娘,“第一次上门什么都没拿,这就当是见面礼了。” 秋娘不肯收。“大姐这是臊我呢,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拿着,拿去买些东西,你二姐等会打完人就该要肚子饿了。”邹小戏说,“你要不收,那也不必费心招待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秋娘左右为难,最后接过荷包说让大姐看笑话了。 邹小宝见娘和来人说了话,这才出来,扯着秋娘的衣角说要吃糖,“你小妹妹那有,先从小妹妹那拿。”邹小戏喊甘十一过来。 秋娘忙让竹儿和邹小宝喊人,“这是大姑母,快喊人。” “我知道大姑母。”邹小宝突然说,“阿婆说过大姑母家有钱,要我娶大姑母家的小妹妹当媳妇。” 秋娘忙去捂他的嘴,“娘怎么跟你说的,你阿婆跟你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 邹小戏原本想让甘十一来和她的表哥们亲近,闻听此言后把十一护在身后,不让她向前去。 秋娘十分难堪,“婆婆总是喜欢痴人说梦,大姐莫要当真。” “她心里恐怕真的是这么想的。”邹小戏叹息说,原本她见着邹大宝一家过的可怜,心里动了恻隐之心,也想帮一帮,但是这一世亲情缘分,断了就是断了,蔡红花不知收敛,她也再也不是那个一心为家着想的邹大娘。 “大姐别往心里去,她只想想,总不能成的。”秋娘说。 “你只生了这两个?”邹小戏问。 秋娘点头,“中间还生了两个,说是落地就死了,我也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 邹小戏叹息,“蔡红花是不把女子当人的,我看你也是心疼儿女的人,就是为了女儿也要刚强起来。” “儿子还小,但也不十分小了,现在再不教,等他再成了他爹那样的,只能拖累他姐姐。” 秋娘苦笑,她又如何不知,但是她又能怎么办?虽然她总说靠着浆洗也能养活孩子,但是没了丈夫,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双儿女独自生活,那就是人尽可欺。 邹大宝虽无用,他立在这,就是一块门板,旁人要来欺辱她也得掂量着来。 邹小梅打完出来喝口水,“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我和儿子今天就住进来。”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留在这做甚?”邹小戏问。 “那一顿打就够了吗?”邹小梅说,“我们小时候,哪一天没有挨骂过?” “那也是蔡红花骂你,你骂回她去,骂邹大宝干什么?”邹小戏说,“他也是当爹的人了,一双儿女也有这般大,当着孩子面骂人家父亲,这有点过了。” “邹大菩萨,你别在这待着呢,带着十一回客栈,你别管我。”邹小梅说,她看向秋娘,“我要来住你没意见?” “二姐合离了自然可以回家住,只是王家那些人还在找大郎,他们也知道此处,二姐要早做应对。”秋娘说。 “这个你不用管,我已经处理了。”邹小梅说。 邹小戏劝不动邹小梅,留下吃了一顿饭后,就带着甘十一回客栈了,若是邹小宝没说那个话,既然蔡红花还没回来,她还是愿意在弟弟家住一晚,但是邹小宝说了那个话,她必定不会待的。 十一就是她的命根子,谁也别想打她主意。 回了客栈,邹新生正等着邹小戏回来收拾他娘的行李,他不好进去,邹小戏让甘十一去跟她哥哥玩,她收拾好邹小梅的行李,又说那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和娘过去住肯定不方便,我再给你们买些生活用品。 邹新生跟着邹小戏出去买东西,邹小戏跟他说你娘心里憋着气,非要撒干净了才痛快,你不要误会她,她原本也是再善良不过的人。 “人善被人欺,娘泼辣些也没什么,有这样的娘护着,我才安心呢。”邹新生说,他从前最怕后娘骂人,现在邹小梅骂人他不但不怕,还有心情想他娘可真会骂。 只因前者只会骂他,而后者就算骂尽天下人,也不会骂他。 “你娘若是一时气愤,下手没了分寸,你也要帮着劝着点,不要做出无法挽回的事。”邹小戏说,“我看你舅妈是个好人,表妹表弟也是无辜的,不要祸及她们。” 邹新生应好。 邹小梅和邹新生在邹大宝家住下,邹小戏带着女儿儿子侄子依旧住在客栈,甘文理每天要出去走街串巷,甘明理有时候跟着出去,有时候不出去,不知道为何,娘不想带十一去那个舅舅家,所以邹小戏过去的时候,甘十一就由甘明理带着。 甘小棠倒是眨巴着眼,想去街上玩。 甘明理摸着脖子说,“我的小祖宗,偶尔驼一次两次还好,这要天天驼你出去玩,个子都要让你压矮了,日后几兄弟间就我最矮,那我哪有面子。” 甘小棠小小心虚一下,把肉手背在身后,她也没有那么胖嘛。 “那三哥给我做个滑板车,我站在车上你拉着我走,过桥的时候我就下来自己走。”甘小棠撒娇说,“好三哥,你就答应我,我们在这客栈里待着好无聊啊。”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甘明理说,“那我为了给你做个滑板车,还得置办一套工具,到时候还要带回去,那还是算了,我看铺子里有没有卖,给你买一个。” 移动木马,滑板车在江阳已经不是个稀罕物件,府城也卖的挺多,这松江联通水线,应该有卖。 “要是没有卖,那三哥又可以卖一次图纸了。”甘小棠高兴的拍手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蔡红花的慌乱 甘文理回来时背了许多长短不一致的木板,到房间说,“我发现松江这地水路多,桥多,移动木马因为太重,在此地卖的并不算好,我想着十一在家不是还有个滑板车。” “那个只一块木板一根木棍,加上轮子就能走,比木马轻便,定会比木马卖的好。” “二哥跟十一想到一处去了,她也正想要我去给她买个滑板车,好拉着她出门去玩。”甘明理说,滑板车虽然是甘大做的,但是那东西也不难,他测算一下尺寸就准备做,甘文理把工具都买回来了。 “要做就不只做一个,咱们到这来也不能每日干等着玩,多做几个顺带出去卖。”甘文理说,“你把各尺寸都先做一个,我照着来备料,你负责安装。” “那你这些木板也不够啊。”甘明理说。 “我尚且不知道你要用多长的料,所以才各背了些回来,等你选好尺寸,我再去木匠那买就是。”甘文理说。 甘明理点头,两人就坐在屋子里锯木板,甘小棠趴在桌子上看他们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邹小戏回来,一开门好大的浮尘,她挥挥手,“你们做什么呢?” 等发现甘小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说,“妹妹睡着了怎么不把她抱到床上去。” “一时入迷了,都没发现她睡着了。”甘文理歉意说。 邹小戏抱起甘小棠,“乖乖,起来吃饭了。” “十一快起来,看哥哥给你做好了滑板车。”甘明理喊。 甘小棠趴在邹小戏肩膀上,人还不甚清醒,脸颊肉被桌子印的红红的,“算了,让她睡,你们先吃饭。”饭是由邹小戏从邹大宝家带过来的,这天天在外面买着吃也不一定合口味,她自己买了菜去邹大宝家做,那边也一起吃,她也带点回来给孩子们吃。 “二哥说我们玩着也没事,正好此地还没有十一玩的滑板车,就起兴给她做一个。”甘明理解释说,“既然开始做了,就多做几个,也许能卖出去呢。” “知道你们闲不住。”邹小戏说。“正好,你姨母还想让你们做个柜子,下面装上轮子能拉着走的,比担着轻松。” “你姨母想教你舅母做馄饨生意。”邹小戏说,“给人浆洗是辛苦活,大冬天的都要浸在冷水里,辛辛苦苦也没几个钱。” “那好办,我明日再去买些木料回来。”甘文理说。 “现在阿婆没回来,姨母怎么做都行,但是阿婆回来后怎么办?”甘明理问,“姨娘难道真的想留在她们家,跟她们一起生活不成?” “不会的,你姨母答应我会跟我回去。”邹小戏说,但是她其实心里也没底,要说恨,邹小梅比她更恨,但是邹小梅住在他家,也是真心实意替秋娘谋算,每次她问,邹小梅都说别管,她有主张。 她在心里叹气,若是小梅真的想留在松江,她也不能非拉着她回去,江阳对她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要不是在江阳嫁人生子住了那么多年,她也愿意在松江待着。 邹小梅跟秋娘说知心话,“邹大宝就是个没用的,他弄不来钱,所以才听蔡红花的话,以后你能弄来钱,是家里的顶梁柱,邹大宝就听你的。” “只要邹大宝帮你,蔡红花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邹小梅说。“只你要先立起来,别斯斯文文的,她泼妇你要比她更泼妇,就是真打起来,你年轻难道还打不过她?” 秋娘失笑,“孝字压过头,她毕竟是婆婆。” “话虽这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底下不孝顺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个个都上公堂挨板子。”邹小梅说,“总归是穿鞋的怕光脚,横的怕不要命,她之所以这样气焰嚣张,无非是你们忍让的结果。” “但她早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只虚架子罢了。” “那她要休了我?”秋娘说,“其实休了我我也不怕,我就担心我这两个孩子。” “你让她休,你看她敢不敢休?”邹小梅说,“现在房也没有,地也没有,邹大宝什么样附近也都知道,她休了你还去哪找媳妇?拿什么找?” “只你休后把竹儿带走。”邹小梅说,“她卖女儿都毫不手软,卖起孙女来只会更痛快。” “你也别担心小宝被阿婆教唆着不认你,邹大宝是个没用的,蔡红花无非就是从别人身上刮一点来用,你只管赚钱,手里钱多多的,小宝日后自然会认你,亲你。”邹小梅说。 “小时候有奶就是娘,长大后也是,有钱才是娘。” “邹大宝要不是没本事,只能靠他娘给他擦屁股善后,他会这么听他娘的话吗?”邹小梅说,“日后只要你赚的钱多,不用你开口,他都会让他娘闭嘴。” 秋娘将信将疑,不过能得一门赚钱的手艺是极好的,日后也教给竹儿,女儿也能有一技傍身。甘文理买了木料到邹大宝家来做,邹小梅带秋娘去买菜肉,教她如何挑馅,如何擀皮,皮子先在家准备好,撒上干粉放好不粘。 邹新生就去找摆摊的地方,就在游塘外,那里直到深夜都有人在玩乐,周边还有两三个卖吃食的摊子,据邹新生观察,其中就有人也住在棚户区,还可以互相搭个伴。 游塘离家有些远,邹小梅说,“没事,咱们是挑着担子卖,又不是定死的,先去那买几日,若实在不方便,再看。” 甘明理当天就做好了两个木箱,一个里头隔三层,可以放碗筷和零散物件,另一个就是中空,中间放灶,上面放锅,侧边都打进小木棍,可以挂东西。 因为练手艺,今天一天都是吃的馄饨,吃了晚饭后,邹小梅看着箱子,“那也不用等明日了,今日就去试试。” “可是我才学会包馄饨。”秋娘说。 “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我们也去。”邹小梅说,“你没亲自卖过,总不知道会有什么问题,非要卖过一两回心里才有底。” “去,我也跟着去热闹热闹。”邹小戏说,“你二姐性子现在是雷厉风行,在江阳也是一样,什么都没说自己就把馄饨摊支起来了,你听她的没错。” 一行人都去了游塘,连小宝都跟着去,家里只余邹大宝一个,但是他不敢说什么,毕竟开口就会惹来邹小梅一顿打,邹小梅住进家这些日子动辄叫嚣不给他送饭,饿两顿饿不死,都是秋娘偷偷让竹儿送饭进来的。 虽然有肉吃,也好吃,但是邹大宝长到这么大何曾受过这些委屈,他透过窗户看秋娘笑容满面的忙碌,竹儿和小宝听说能出去玩也是乐的转圈。 就他一个人是多余的。 邹大宝狠捶一下自己的腿,怎么这么不争气。 等到他们都走后,邹大宝就发现这院子怎么这么静啊,从来没有这么静过,之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静。 把邹大宝叫醒的不是秋娘也不是邹小梅,是蔡红花,她一脸惊慌,“儿啊,你媳妇和你孩子呢?” “秋娘不会带着孩子跑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财神甘十一 游塘临近河边,一到晚上河上的花船就陆续点灯,花娘们衣衫单薄,巧笑倩兮,暗香浮动,岸边是酒楼戏馆,来往人影如织,好不热闹。 邹小梅她们摆的摊却不在游塘内,而在游塘外,离的不远,离着那些热闹就像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女人帮忙支架子,邹小梅让孩子们自己去玩。 邹小戏瞪她一眼,那里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游塘里只有花船,没有花楼,只要不上船,去玩一下没有妨碍的。”邹小梅笑说,“里头戏班子就有好几种,还有摔跤看,只几文钱就能下注赌赌运气。” 听到下注,甘小棠的耳朵立起来,她想去。 邹新生说他留在此处能帮忙,甘文理和甘明理带着邹小宝和甘十一去,邹小戏说,“竹儿留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也带她去玩,她玩的机会少。” “十一不去了,留下来陪娘好不好?”邹小戏说。 “竹儿留在这没用,那十一留在这更没用,到时候人一多,还要费心照顾她,就让她跟着我走。”甘明理如何不知道自己妹妹在想什么,那两个眼睛上都写着想玩,今天要是不带她去,保管晚上做梦都想着。 邹小戏最后同意让他带着去,只嘱咐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别凑热闹,看紧了,竹儿拉着弟弟的手别松开。 四个人进了游塘,甘小棠投桃报李的说要自己走,牵着甘明理的手说,“谢谢三哥带我来玩。” 她眼尖看到有人在卖糖水,边上是她熟悉的扑买工具,“我给哥哥姐姐扑个糖水喝。” 她用两文钱扑得四碗糖水,心满意足的喝完后,确信松江的财神爷依旧跟着她,就摇晃着甘明理的手说,“三哥,我们去看摔跤。” “想去下注?”甘明理问。 甘小棠不好意思的笑笑,“先看看。” “上次十一在府城扑得四方,我不在现场,今日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神?”甘文理笑说。 “你忘了,阿婆和娘都说了不准你再去扑买。”甘明理说。 “下注又不是扑买?”甘小棠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单纯。 二对一,甘明理只能让顺着,一行人往摔跤的地方走,进去还要一人五文钱的门票,甘文理出了钱,竹儿拉着弟弟有些不敢进,她还到过这么多人的地方。 “没关系,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甘文理说。“我走前面,你们两人走中间,三郎,你带着十一在后面。” 进到大堂,里头热浪袭来,人声沸沸,叫好声加油声此起彼伏,左边是男子摔跤,右边是女子摔跤,甘明理问咱们去看哪个。 “三个回合一局,这是商业摔跤的地方,先去看男子摔跤。”甘文理说,竹儿也是半大姑娘,去看女子摔跤,那边有不得体处,免得她尴尬。 甘文理寻得位置让他们坐下,正好是新一轮比赛的开始,有人站在中间介绍对战双方,在这时间就可以去下注了,甘文理问甘十一赌哪一个,甘小棠看了一眼,选了较为精瘦的那个,甘明理就说,“你看左边那个十分精装,你怎么押瘦小的那个?” “这下注不比扑买,扑买是纯运气的事,这摔跤是两个人打,不止看运气,也要看实力的。” 甘小棠不悦的去堵他的嘴,然后把自己的荷包取下递给甘文理,“二哥拿我的钱押,输了也是我的事。” “不管输赢如何,这气势还是不错。”甘文理笑说,他去下了注,从甘小棠荷包里数出五十文压她选择的人,他自己再压一百文在另外一个身上,两者赌率不一样,他给压另一个,十一输了,他就将赢的钱分给她。 小荷包里拢共就五十个铜板,天天背进背出的,要是没了,肯定伤心。 他又回去看比赛,三局终了,甘十一高兴的扭起屁股来,“二哥等等,我先看下下场比赛的人是谁,等会你去拿赢得钱再全部压下去。” 甘文理倒好,于是一场赢押下一场,下注时超过一百文就是给的白头签字,最后甘文理拿着一把签子去换钱,掌柜的数了又数,说,“小郎君看着眼生,运气不错。” “来松江探亲,过来见见世面,随便下注玩玩。”甘文理说。 最后掌柜给了甘文理一张五十两的纸钞,甘十一今晚五十文开局,最后赚了五十两,这是翻了几百倍,当然后面甘文理和甘明理也拿了钱出来跟注,但是要不是甘十一,谁又能说这个钱稳赚呢。 甘文理仔细把钱放进甘小棠的荷包里,出门去和他们会合,他还谨慎的转了一圈,以免有人在场上注意到他们。 甘小棠经过一场一场的亢奋,离开那个环境就开始犯累犯困,趴在甘明理的背上要睡觉,邹小宝也靠着竹儿,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甘文理过来时手里拿了几包点心果子,分了两包给竹儿拿着,“我们回去。” 等到了地方,只看到邹小梅和邹小戏坐在河边闲谈,秋娘坐在馄饨摊边上一脸茫然,好像没生意再枯等他们一样。 “老板,来四碗馄饨。”甘文理笑说。 邹小梅笑说,“你们来的太晚了,馄饨早就卖完了。” “你以为我们是没生意在这枯坐啊,咱们摊子一摆起来,一吆喝就有人来吃,不多时就卖完了。” 邹小戏过来接过甘小棠,“你们去哪玩了,怎么十一累成这个样子?” “也没玩什么,就随便看看,那现在回去?”甘明理说。 “久等你们不来,又担心你们回来饿,新生说附近有一家烤鸭子好吃,就让他去买两只回来,应该要回来了。”邹小戏说。 果然不一会邹新生就带着两个大竹叶包回来。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回客栈,我们有新生,不用你们送。”邹小梅说,她们拿一只鸭子,邹小戏拿一只鸭子,同走一段路后才依依分别。 邹小宝本来很困了,但是闻到烤鸭的香味就不困了,上蹿下跳的说想要先尝尝,“这在路上不方便,等到家里再吃,给你吃个大鸭腿。”邹小梅说,“你以后乖乖听你娘话,你娘赚了钱就给你买烤鸭吃。” 热热闹闹的进门,邹小宝说,“姐,你快点去拿盘子筷子啊。” 蔡红花从黑暗的的房间出来,一插腰,一冷哼,“你还知道回来?” “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媳妇,我邹家要不起,我现在就给你写休书,你给我滚。” 秋娘还没来得及辩解,邹小梅看到蔡红花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你总算回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暴打蔡红花 蔡红花有十余年没见过邹小梅,夜色昏沉她也看不清邹小梅的脸色,“大宝说你打他了,你凭什么打他?” “我不只要打她,我还要打你。”邹小梅说,她放下手中东西就扑了上去,揪着蔡红花的头发就往下扯,嘴里还要骂,“我好好的日子过着,你把我骗回来卖人,你还是人吗?” “你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十六年,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狠毒的母亲。”邹小梅骂。“这个债你用什么来偿还?” 秋娘惊叫着想要上前来拉架,但是凑不上前,蔡红花也要还手的,两人已经从屋前滚落到院中。 邹新生看着自己娘好像不会吃亏的样子,就拿着烤鸭对竹儿和邹小宝说,“咱们进去吃烤鸭。” 烤鸭分成两半,一半继续用荷叶包着,等娘打完人吃,剩下鸭腿给邹小宝,鸭胸肉给竹儿,邹新生自己吃的鸭翅膀,入口油香,肉质弹嫩,邹新生满意的想果然跟他想象中的味道一样。 后娘偶尔会买烤鸭回家,却没有他的份,弟弟举着鸭腿在他面前晃悠,故意馋他,宁愿喂狗也不给他吃。 但是他现在也有烤鸭吃了,正大光明的吃,以后想吃几只吃几只。 邹小宝早就馋了,现在吃的满面油光,陶然忘忧,竹儿则有些担心,院子里,邹小梅已经骑到蔡红花身上打,蔡红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又骂秋娘死人,不知道来帮她,又哀叹,“女儿打娘,没天理了,我明天就去衙门告你个不孝之罪。” 秋娘过来拉架被邹小梅推了一把,跌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没事的,大人的事咱们不管。”邹新生说,他找出碟子,把鸭头鸭脖子鸭掌鸭屁股还有一些零碎的骨头装着,让竹儿送给她爹吃。 “你爹也许也饿了。” 竹儿战战兢兢的路过扭打的人,姑母看着好吓人,披头散发的,比今天看的摔跤还厉害。 邹大宝听到母亲的惨叫急的到处找棍子想下床,竹儿端着烤鸭进来,邹大宝问你娘呢,死了,就这么看着阿婆被人打。 竹儿哭道,“娘去拉姑母被姑母推到地上,现在都起不来,怎么办啊爹。” 邹大宝背心一阵冷汗,想起邹小梅打他时冷酷无情的样子,他缩回床,对竹儿说,“你就出去哭,给你姑母磕头,越响越好,求你姑母别打阿婆了。” “有用吗?”竹儿问。 “有用,她就算恨这些人,她也可怜你。”邹大宝说。 竹儿出去倚着门哭,“姑母,你别打阿婆了,会把阿婆打死的。” 蔡红花哎呦哎呦打死人了,女儿打死娘了,竹儿你过来拉这个恶婆娘,邹小梅又狠狠的扇了蔡红花一个巴掌,她也不解释,只蒙头打,仿佛不知道手疼。 “竹儿你跪下来求你姑母。”邹大宝在屋内喊,“给你姑母磕响头。” 竹儿只哭,她本能的知道自己跪着求姑母肯定不是好事,姑母会不高兴的。自从姑母来了,家里好吃好玩的多,娘也开心不少,她不能惹姑母生气。 邹小梅停下打蔡红花,气冲冲又冲进屋,“我打你妈,秋娘都知道要上来拦,你这个做儿子的躺着一动不动,还要出损招,让你女儿来求人。” 烤鸭的香味实在诱人,邹大宝忍不住叼了一块骨头在嘴里,和邹小梅撞个对眼,差点呛到。 邹小梅随手拿起毛刷子又打他,“好啊,你娘在外面挨打,你在里面吃烤鸭,真是个好孝子。” “就是为了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她没把我和姐姐当人,都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和姐姐就不配当人吗?”邹小梅嘶吼着,“也不是我们要托生到她家来,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就把我们杀了,何必活着受这份罪。” 蔡红花从地上缓过劲,爬起来说反了天了,她在院子中转着找称手的棍棒,但是听到邹大宝的惨叫声,她就顾不上其他,心急进屋去救儿子。 本来躺在地上的秋娘一下就起来,搂着竹儿说,“娘没事,你别哭了。” 她把竹儿推送回屋,邹小宝已经吃完鸭腿,眼馋的看着竹儿的那份,他不是没想过伸手,不过都被邹新生打手缩回去,“这是你姐姐的。” “男子汉大丈夫,跟小娘子抢吃的没出息。” 邹小宝舔着嘴,“姐姐,快点来吃烤鸭,可好吃了。”他姐姐对他好,肯定会分给他吃的。 “新生,你先照看着弟弟睡觉。”秋娘说,“小宝,你乖乖睡觉,明早起来,娘那份留给你吃好不好?” “竹儿也去睡,没事的,姑母有分寸,打不死人的。”秋娘说。说罢她又匆匆出去,去到主屋里,邹小梅不打邹大宝,又和蔡红花扭打在一起。 “二姐,别打了。”秋娘说。“等会左邻右舍睡不好觉要找上门的。” 邹小梅站起来后还踹了蔡红花一脚,“你好意思叫嚷,你继续叫,把左邻右舍都叫来,让他们评评理,你配当娘吗?” “你不配。” 等到邹小梅出去,秋娘忙把蔡红花扶起,蔡红花哎呦哎呦的,“这个魔星,早知道她这么无法无天,我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她。” 她又瞪秋娘,方才被邹小梅打的手无缚鸡之力,这会倒是有手劲去掐秋娘,“你个死人啊,你就这么看着她打我,你在旁边看笑话是不是?” 秋娘咧嘴疼了一下,“婆婆先忍着,二姐再不好,总拿了钱来的,这些天相公的药,还有家里的菜肉都是二姐买的,小宝都多久没吃饱饭了,最近吃饱了看着长高了。” 蔡红花停顿一下,她也看到桌子上的烤鸭,邹大宝嘴边上还有油渍,“你也是个没出息的。” 安抚好蔡红花和邹大宝,秋娘才来找邹小梅,邹小梅坐在那默默流泪,看见她来了才一抹脸说,“怎么这么久才来,烤鸭等的都凉了。” “我说二姐拿钱来的才堵住她的嘴。”秋娘说,她在邹小梅对面坐下,片刻后失笑,“你看她也没什么了不起,挨打也会怕呢。” “是啊。”邹小梅也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怎么就那么怕她。” 若当初就这么豁出去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蔡红花卖她也不会这么顺利?? 第一百七十章 甘十一投资 邹小梅拿出钱袋子,把钱都倒了出来,分出来一些给自己,“原料是我买的。”又分出一堆,“箱子是二郎三郎做的,材料钱还说要给他们。” 余下的就全推给秋娘,“这些是你的。” 秋娘摆手,“我不要,今天我都没做什么,就收收碗,都是大姐二姐累的。” “给你你就收着。”邹小梅说,“这些以后就是你的腰杆,你得护住了。” 秋娘看着桌子上那些铜板,郑重的点头。其实她才嫁过来时,邹家还是有些钱的,不过这些钱都攒在蔡红花手里,她一文钱也不曾见着。 当时邹大宝还给她些零用,后来公公去世,邹大宝被人算计败了家产,全家流离失所搬了好几次家,最后在棚户区落脚。 棚户区房子不要钱,自己找板子搭起来的,他们住进来是买了别人废弃的屋子,住进来第一天碰上大雨,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她抱着竹儿,被蔡红花指着鼻子骂灾星,家里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娶了她。 她的心早就在一次一次的诘难中变冷变硬,她活着也就是这样,若不是为了竹儿,她早就寻死求个清净,但是为了女儿她只能活着,她护不住那两个未曾蒙面的女儿,一定要护住竹儿。 从回客栈到第二天,甘文理都没想好怎么跟伯娘解释甘十一荷包里的巨款,和甘明理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了半天,邹新生一早就来客栈,来传话的,说蔡红花昨晚上回来了,让邹小戏不要去邹大宝家。 邹小戏之所以跟着回来,就是不想让妹妹一个人面对蔡红花,闻言把甘十一往他哥哥手里一放,嘱咐他们看好人,她急忙就往邹家去了。 甘文理把这个难题抛给甘十一,“只你一个人,把我们在松江的吃用都赚回来了,你自己说要不要告诉你娘?” 甘小棠举着纸钞看了半天,甘明理说,“别看了,你认识字吗?这是五十两。” 甘小棠正想回嘴谁不识字,及时想到自己这会应该是个文盲,大字认识不了几个,她撇撇嘴,把纸钞塞到甘文理手里,“我就是五十文,哪有这么多,二哥不要看我小,诓我呢。” “那你昨天押中了那么多把,每次都把上一把押赢的钱投进去,自然就有这么多,我和你三哥顶多在里面占个三四两,其余都是你的。”甘文理说。 甘小棠眼睛一转,“二哥不是说要在松江采货品回府城卖,这五十两就当我入股了,二哥拿去买东西,等卖了钱,再酌情分我一点就是。” “娘不会问二哥身上带了多少钱的。”甘小棠说。 “你个鬼灵精,在哪学的,连入股分红都知道。”甘明理说。“不过你这来钱可比倒卖货品来钱快,只一会功夫就赚了这么许多,要不然我们今天再去。” 这次不等甘文理拒绝,甘小棠先说,“阿婆怎么说的,人的运气是有数的,得爱惜着用。” “咱们现在又不是穷的急等钱用,这种不劳而获的钱只能偶尔为之,若是以此为生,就会跑了运气,十赌九输。” “你看你,还不如十一想的明白。”甘文理说,“咱们在松江是生面孔,昨日连赢十几把,可以归为运气,若是今天再去赢十几把,明天再去赢十几把,这开赌局的都是狠角色,你觉得他不会怀疑?若是怀疑我们我们能全身而退吗?” “我也就这么一说,自然是不能再去的。”甘明理转移话题,“二哥想采买什么货品?” “松江棉是极好的,可是咱们现在本金不多,买不了多少,咱们先在松江做些小买卖。”甘文理说,“今天继续做滑板车,等做到四十辆咱们就去卖,三百文一辆,四十辆就是十二贯钱。” “再留意着各处商铺的信息,低买高卖。”甘文理说起来浑身是劲,“比如在游塘的香囊发钗就比外面卖的贵。” “那我们可以问表哥,他到底是松江人,知道去哪里买这些东西。”甘明理说,“可惜他走的快,等会我去问问,姨母和阿婆斗法,他在那干什么,想想都没趣,不如跟我们一起挣些散碎银子。” 邹小戏到邹大宝家,蔡红花躺在屋里唉声叹气的说自己要死了,邹小梅坐在院子中摘菜,恍若未闻,其余人不见踪影。 “她怎么了?”邹小戏靠近后轻声问。 “昨夜让我打了一顿。”邹小梅露出笑脸说,“别提多痛快了。” “那你打赢了?”邹小戏看邹小梅上下,“没伤着哪?” “我做了十几年的苦役,手上那劲一般人受不了,再说我可是有技巧的,先扯头发,再压制,让她翻不了身,之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邹小梅一脸得色。 “不过我有分寸,只伤皮肉不动胫骨,真要打伤了,还要拿钱给她治伤,那不就亏了。”邹小梅说,“先头她折腾秋娘,我就让秋娘带着竹儿小宝一起去买菜,还能帮她提东西。新生我让他去买面粉了。” “现在家里就我,还有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随便她叫唤,我就当听曲了。”邹小梅说。 “那之后呢?”邹小戏说,“等秋娘把馄饨摊支应起来,我们就回去,别留在这看着生闷气,就是打一顿就消气了?她那张嘴说话可不好听。” “她不好听,我有更不好听的等着她。”邹小梅说。“她奈何不了我,你带着十一,二郎他们先回去,姐夫该想了。” “你不走,我不走。”邹小戏说。“反正孩子们也呆得住。” 邹小戏也没想主动进去见蔡红花,等秋娘回来,她们做她们的,里面继续嚎她的,邹小梅说根本没有打的下不来床,但是她不出门更好,谁稀罕见她似的。 秋娘也不担心孩子们多想,竹儿那说清楚她能明白,邹小宝,只有给他肉吃糖吃,他才不在意其他。 至于邻居的询问,她只说婆婆昨天回来的迟了,跌了一跤在家里发脾气,蔡红花胡搅蛮缠在这片是出了名的,别人只会感叹一句秋娘可怜,旁的就不会再问。 今日早早的去摆摊,陆续有人来,人少的时候,邹小梅就让秋娘上手做,她在一旁看着。等到入夜,甘文理两兄弟带着甘十一过来,两人胸前还背着一个方匣子,把甘十一交给邹小戏看着,他们要进到游塘去卖东西。?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顺利进行 邹小梅打开他们背着的方匣子,里头是各式各样的香囊,“不知道什么好卖,先拿最便宜的试试手。”甘文理笑说,“这里面的东西我们都换过的,换的解酒消腻的香丸子。” “你说都是一样人,你这脑袋瓜怎么就这么灵活。”邹小梅感叹道,“别人是去玩,你还能发现买卖。” “都是瞎琢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甘文理笑说,“表哥今天还要在你这帮忙吗?如果不要就借我,我们还缺一个人呢。” “你愿意带着他玩就最好。”邹小梅笑说,“新生去,这里有我和你姨母舅母就行了。” 邹小宝要去,这次是不能带他去的,忙着做生意呢,没看甘十一都给撂下了,就只能竹儿带着两人在馄饨摊边上玩,说是带也不合适,甘十一就坐在她娘能看见的位置,一个人玩石子别提多乖了。 邹小宝一刻都不能闲下来,竹儿只能跟着他不住的跑。 馄饨摊生意不错,甘文理的香囊卖的也不错,甘明理的小孩玩具不太好卖,毕竟来游塘玩的,大人居多,带小孩的很少,就算有,人家问了价就说回家等货郎来了再买,这里卖的贵,至于邹新生胸前挂着盘子卖扇子,还不到季节,生意也一般。 为数不多卖出的都是小娘子见邹新生长的秀气故意买来调戏他的。 差不多时候三人聚在一起准备往回走,“这两样东西干脆明日找个地方便宜处理掉,到时候都卖香囊。”甘明理说。 “香囊不会天天买。”甘文理说,“我看街上卖钗卖玉佩香巾的挺多,咱们明天进点和他们不一样的货来卖,肯定好卖。” “要是香扇就好卖。”邹新生说,这次他们进的都是普通扇子。 “没见着有香扇卖啊?”甘文理说,“我就随意找了一个扇子铺去买的,因为买的多才便宜了几文。” “西城的铺子卖的最实惠。”邹新生说。 “我说就是要有个本地人。”甘明理说,“咱们都不知道,若是再买的便宜点,咱们就能多赚点。” “表哥明日跟我们一起弄这个,赚的钱咱们三个人分。”甘文理说。 “那不好,我又没出本钱。”邹新生说。 “没事,我们也没出本钱。”甘文理笑说。“另有大掌柜的出钱呢。” 甘小棠打个喷嚏,邹小戏回头问她是不是冷了,甘小棠摇摇头,“打喷嚏是有人想我了。” “要真是这样,那你每天除了打喷嚏,什么都不要做了。”邹小梅笑说,甘家人指不定怎么想十一呢。 刘三娘就是每天掰着手指头数甘十一出去多少天了。“这都小半个月了,除了最开始到松江后让船老大带回来一封平安信,之后就再没动静,她们不会出什么事?” “二郎三郎跟着的,要真出事了早就来信了。”甘屠户说,“你别想那么多,就当是儿媳妇回娘家了。” “我怎么能不想?我的宝贝心肝肝。”刘三娘说,家里少了一个甘十一,就像少了一半的欢乐,大家都各司其职,读书的读书,赚钱的赚钱,没人逗乐,就像从前一样。 “算日子蔡红花也应该到松江了,她们见了面总该有个章程,这样拖着算什么事?”刘三娘说,“你让大郎再去写封信催催。” 蔡红花在家嚎了两日,每日菜饭水还是按时送进来,其余就没人搭理,邹小梅是不指望了,从前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秋娘也不是随传随到,蔡红花要骂她,她就说要忙着赚钱给相公看腿。 说是每天去游塘外卖馄饨,黄昏去,半夜才回来。 她们去的时候,蔡红花也起来去翻了邹小梅的行李,没翻到钱就骂一句穷鬼寒酸鬼,邹小梅回去发现她翻动自己的行李,立即又冲到蔡红花面前骂了一顿,还非说自己丢钱了,要蔡红花还钱。 蔡红花说一枚铜板都没看到,邹小梅就当着蔡红花的面翻她的衣柜妆屉,翻出一支银钗就当陪自己的。 蔡红花气的跳脚,“这是你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你敢拿走,我跟你拼了!” 邹小梅轻巧闪过,看着她一脸嘲讽,“爹置办的那些家财你都败光了,就留着这一支银钗子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戴着它下去,爹就不怪你了?” “留在你身上最后也是被典卖,不如给我,也许还真能留下它。”邹小梅说完扬长而去。 蔡红花捂着胸口半天出不了声,但是她得忍耐,竹儿那问不出什么,邹小宝可是说了,馄饨摊生意好着呢,娘收了好多好多铜板,娘说过十日就可以给他买半只烤鸭吃。 秋娘现在还不能单独支应馄饨摊,等到秋娘能独当一面了,她就找牙婆来把邹小梅卖了,蔡红花嘴角咬着恨,生的这个孽障就是来克她的,她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 知道蔡红花会翻钱,馄饨摊的收益就每日都由邹小戏带回去,第二日再带买菜肉的钱过来,秋娘被问了几次,都说钱不在自己身上,被蔡红花骂没用,要她收钱。 秋娘原本看着能掌勺了,一下又变得手忙脚乱,要邹小梅帮忙才能正常营业,这天卖完馄饨,邹小戏在岔路口已经回客栈了,邹小梅停下脚步问秋娘,“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故意笨手笨脚的?” 秋娘默不作声。 “秋娘,自我们认识来,我没有什么对不住你,难道还不值得你说一句真心话?”邹小梅说。 “不是的。”秋娘抬头,她眼里隐约有泪光,“婆婆最近总是问我能不能一个人支馄饨摊,她问的太勤快了,我怕。” 我怕说自己会了,会有什么坏事,她也怕自己会了姑姐们就会离开,她们回来的这些天,是她人生到现在难得的温和时光,她舍不得姑姐离开。 “不然二姐就直接走了,不要留在此了。”秋娘说。 “我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邹小梅冷笑道,“我就等着她打这个主意,毕竟我一直老实本分,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人贩子。” “你留心蔡红花最近跟谁走的近,寻个机会我也想见见她。”?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卖蔡红花 秋娘陆续会带些钱回来过夜,但是正正好,就是买菜肉的钱,一分多的也没有,蔡红花有次不信,不顾秋娘劝阻,把钱都拿走,她想着钱没了,邹小梅总要拿钱出来。 没承想那天邹小梅把她痛骂一顿后就出去了,没钱买菜肉自然就没出摊,甚至当天吃饭都没有菜,只有稀稀一碗米粥,过了几天好日子的邹大宝邹小宝父子都有些不习惯,中午没吃,到晚上还是吃这个,就有点挂脸。 蔡红花不会觉得自己错,转头去骂秋娘,“你就白给她们做事,日日那么晚回来,半个子都没见着。” 秋娘说二姐愿意教她手艺她已经很感谢了,“虽说没给我钱,但近些天家里吃的相公的药都是二姐出钱买的。” “一天出摊有一天的收益,没出摊就没进账。”秋娘说,“我没钱买菜肉,明天继续去给人浆洗。” “娘你拿她的菜钱作甚。”邹大宝说,“她卖这馄饨可比浆洗来钱多,好不容易吃上干饭,桌上也能有两个菜,你怎么就看不得她好。” “我看不得她好?我是为了谁!”蔡红花说,“你当你媳妇是个好的呢,她早让邹小梅给说服了,两个人联合起来哄骗我们。” “儿啊,你媳妇身上不能有钱。”蔡红花语重心长的说,“她身上有钱她就能跑,她跑了,你再去哪找一个媳妇来伺候你。” “秋娘不会的。”邹大宝说。 “会不会的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蔡红花说,她把秋娘叫来,“那明天的菜钱给你,你去买了菜回来出摊,卖的钱就要给我。” “因为菜钱是我出的。” “那我明日不去了,婆婆跟二姐去出摊。”秋娘说,“这钱我张不来口,也要不来。” 蔡红花又指着秋娘骂没出息,但事情僵持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她也担心这样下去,邹小梅直接跟着邹小戏回江阳去了。 她这一次跑江阳什么都没得到,白费力气和干粮。 她把钱还给秋娘,让她继续跟着邹小梅出摊,她则去找赵婆,赵婆在自己家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看见蔡红花来也没起身,只说,“怎么,你家宝贝儿子终于同意卖女儿了?” “不是竹儿。”蔡红花说,想当初她相公还在的时候,邹家蒸蒸日上,赵婆在她面前低头哈腰,现在倒转过来,她得在赵婆面前说着好话。 怎能不叹世事无常。 “是我二女儿邹小梅。”蔡红花说,“她让她姐姐给赎出来,现在在我家吃住着。” “她?”赵婆说,“卖到那窝子里出来还能是什么好人?再说她也不年轻了,卖不上价啊。” “她在花楼里没接客,是做苦役,身子骨健朗着呢,又学了一点手艺,厨房杂扫都能行。”蔡红花说,“她可只生了一个孩子,她姐姐生了六个呢,五个都是儿子。” “她哪个姐?邹小戏?”赵婆挑起眉来,“不说当年就跳河死了吗?怎么又蹦出来,还生了六个孩子。” “要不说她命大呢,让人救了。”蔡红花说,“有那鳏夫,或是家里无子想典妾生子的,邹小梅都合适。” “卖多少钱都行,我主要看她在家待着心烦。”蔡红花说。 “你也是心狠,之前日子过的好好的,才生了孩子你就把她诓来卖了,现在好不容易脱离虎口,你又要再卖一次。”赵婆说,“要我说,竹儿正是鲜嫩的年纪,卖她更合适。” “谁叫她托生在我肚子里。”蔡红花冷漠的说,“家里没钱,只能用这种方法弄点钱来。” 秋娘是不知道赵婆的住处的,但是竹儿耳听她们的说话,心里就装着此事。也是胆子大,有一日看蔡红花单独出去,她就远远跟着出去,趴在墙头听她们说话,听她们说自己能卖个好价,一把捂住嘴,慌不择路的跑回去。 抱着秋娘就是大哭,“娘,阿婆要卖我。” 秋娘大惊失色,“你从哪听说的?” “阿婆,阿婆说的。”竹儿说她跟着阿婆去了一处院子,阿婆和她商量要卖姨母,那人要阿婆把她卖了。 “娘,我不想和你分开。”竹儿哭着说,“我吃的很少的,我,我也能帮忙做事,娘不要卖了我。” 秋娘搂住她,“娘不会卖了你,娘不会让任何人卖了你。如果你阿婆一定要卖你,娘就带着你走,天大地大,总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所。” 秋娘安抚住竹儿,问清楚她去的那个院子在哪,长什么样子,还告诫她千万不能让阿婆知道你已经知道阿婆要卖姨母。 她再转头把地方告诉了邹小梅,内心后怕不已,“你说竹儿就那么跟着去,若是让她发现,将计就计的卖了,我就再也找不到我的竹儿。” “别怕。”邹小梅说,“我保证她以后卖不了任何人。” 邹小梅第二天起来没扑粉,邹小戏心疼她脸上的疤,给她寻来脂膏香粉,抹在脸上不细细看,都看不出来,现在不擦粉,脸上的疤还是很明显,她穿一身利落的衫裤,拿着荷包和短刀出门。 邹小梅找到地方直接进去,赵婆看她眼生还问她找谁,“怎么,做的孽太多,自己卖过的人都不记得。”邹小梅冷哼道。 赵婆仔细辨认了一会,也是蔡红花才来找过她,她很快就联想起来,“你是邹小梅?” “你脸上怎么有这么长一道疤?这你娘没跟我说啊。”赵婆说完捂嘴,坏了,怎么先说出口,那邹小梅就该有防范了。 “到了那吃人的地方,不用点狠劲,怎么保住一身清白。”邹小梅说。 赵婆有些胆颤,往后退了两步,“你别怪我,是你娘要卖你,我从来不强买强卖的,我是正经做生意。” “这话你留着死后去跟阎王爷分辨。”邹小梅说,“我来是跟你做生意的。” “我知道蔡红花又想卖我。”邹小梅说,“我也不笨,还能让她卖两次。” 赵婆打哈哈干笑两声,“我跟你打个商量,你看你卖我,还得给蔡红花钱,我现在这副样子也买不起什么价。” “现在我给你钱,你把蔡红花卖了。”邹小梅把荷包扔在赵婆面前,“这是一半,等事成后我再给你另一半。” “我知道蔡红花现在卖不上价,但是有那做苦役的地方应当是不拘什么人都要的。”邹小梅笑说。 赵婆捡起荷包翻看,里头有二两碎银子,事成后再给二两,那就是四两,蔡红花怎么着也能卖个二三两银子,那她这就有七八两的收入。 她自然应好。 邹小梅又拿出短刀比划一下,吓得赵婆往后躲,邹小梅笑说,“放心,这是我留着防身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伤人。” “现在蔡红花卖我不好卖,我心里有防范。”邹小梅说,“但她就好卖,她甚至会自己走进你家。”?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结果 蔡红花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知道秋娘渐渐能独自支应馄饨摊,不用邹小梅跟着,邹小梅最近和邹小戏在商议,带些松江土产回去。 她担心邹小梅跟邹小戏回江阳,就去找赵婆问她要些迷药,然后约定什么时候来接人,好在邹新生被她赶走住在客栈,只邹小梅一个人在趁晚间偷偷喂了药,人事不省,就能带走。 “不能让秋娘知道,她要知道了,肯定要和邹小戏通气的。”蔡红花说,“你这次可卖远点。” 赵婆应好,热心留蔡红花吃果子喝盏茶再走,等到蔡红花再醒来,人已经在黑乎乎的篷车里,她立即惊醒,自己这是被卖了? 她挣扎着起来,手脚都让麻绳捆住,左右都是人,被她弄醒后满脸不耐,“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地方,抓紧时间睡觉,得忙一整天呢。” “这事哪,我们要去哪?”蔡红花问,“我晕过去了,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这里面谁是自己要来的?”黑暗中一个声音说,“老实收着力气,非得被毒打一顿,再饿上两天,才老实吗。” 蔡红花不敢置信,蔡红花不想认命,但是事实就是她被卖给了一个黑掌柜,手里养着五十号人,都是和她差不多年岁的,中老年人,有男有女,专门去给人做苦力,车拉车回,大通铺,早上发一个馒头一碗稀粥,晚上发一碗菜粥,每日做的事不一样。 或是给人翻土摘茶叶,或是给人捣米洗衣,反正日日不同,蔡红花这些年虽落魄了,但是有儿媳妇在,真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做几日下来腰酸手麻,她也不敢耍横。第一天耍横真的被打了一顿,饿了一天。 她说她有儿有女,是不小心被人卖的,你去找我儿子,他定会出钱赎我,但是工头听了这话只笑,“你老实干着,若是干的好,过了两三年就允许你儿子来赎你,你要看不看,挨不到那时候就是白死了。” 蔡红花又惊又惧,她咒骂赵婆,虽然不知道邹小梅在里面的作用,但是也不妨碍她咒骂邹小梅,甚至邹小戏,就是本来死的人又活了,她才有这样的祸事。 蔡红花一出去就没回来,邹小梅知道肯定是赵婆动手了,她继续招呼秋娘出去摆摊,等到夜深回家,邹大宝让秋娘去找娘,“娘从来不会不知会一声就走,她今天出去一天了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秋娘自然说好,邹小梅不为所动睡她的觉,秋娘在外找了一夜,找到凌晨回来眼睛赤红,一无所获。 邹大宝让邹小梅也去找,多发动人去找,邹小梅冷冷看他一眼,“我巴不得她去死,你让我去找她?” “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娘啊。”邹大宝说,“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 “她卖我的时候怎么不想到她是我娘,她怎么能那么冷酷无情?”邹小梅说,“你要做你娘的孝子你去做,毕竟你娘对不住任何人,但没有对不住你。至于其他人就别想了。” “摔了个腿就心安理得在家当废人,秋娘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还要赚家用,你指挥人家倒是不心疼。”邹小梅说。 她去了赵婆家,赵婆告诉蔡红花卖给了一个黑工头子,地址人名都告诉她了。“过了两年就能去赎身。” 邹小梅点头,“这是另一半钱。” “至于地址我留给邹大宝,让他存钱去赎他娘。” 邹小梅甚至还偷偷去看过蔡红花,看她在鞭子下瑟瑟发抖,心里畅快,又没那么畅快。 她去找邹小戏,“大姐,我想好了,我不去江阳了,我留在这和秋娘一起卖馄饨,希望有一天能把咱们的老房子买回来。” “爹他看重儿子,不看重女儿,但偏偏是他儿子把家产败光,女儿把他的一生心血赎了回来。”邹小梅说,“谁说生女不如男,我就要让世人都知道,女儿才是最顶用的。” 邹小戏叹息一声,“我早猜到你不愿意跟我回去。” “现在蔡红花也不见踪影,大宝让你收拾的老实服帖,你在这住着,是比在江阳住着舒心,至少都是乡音乡人。” “现在不是知道可以坐船吗?去江阳只要四天,有机会我就去江阳看你。”邹小梅说。 路远迢迢,哪有说的那么容易,想见就见。 既然邹小梅想留在松江,邹小戏就准备回家了,正好问到还有十天他们坐船来的那家又要从松江出发去府城。 不知不觉竟然整一个月了。 甘文理得知邹新生不和他们一起回江阳,就笑说,“前日表哥还说江阳的丝绣小帕比松江的精致,拿过来卖肯定畅销。” “等我们回去后就去收货,然后发到松江来,表哥在这边卖,然后再收松江棉和油纸伞发到府城去,我们在那边卖。” 邹新生跟他们跑的这几天,见识了不少,眼界也打开了,他也不笨,之前只是被爹和后娘拘在家里做家事,畏缩怕事,他自同意跟邹小梅出走的那一刻起,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再回到松江,人脱离那个寄人篱下的环境就又往上上了一个台阶。 他也有主张,想成就一番事业,好好孝顺邹小梅。 “船运成本可不低。”邹新生说。 “那我们再合计合计。”甘文理说。三人又凑合在一起商量,甘小棠作为拖油瓶在一边待着,哥哥们整天忙着走街串巷的选品进货,害的她都只能猛地蹬滑板车跟上,不给他们添负担。 娘整日和姨母待在一起。 她都想十二了。 邹小戏在犹豫一个事情,邹小梅如果只靠卖馄饨,何时何地能把老房子赎回来,她想教邹小梅卤味,但那是婆婆的家传秘法,没有问过婆婆,她不能就这么告诉邹小梅。 甚至她知道的那些菜式,一道一道都是来自于婆婆,她如何能越过婆婆教导妹妹,就算婆婆远在江阳,她不说,婆婆也不会知道,但是她能骗婆婆,骗不过自己的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甘十一的计划 甘小棠先前不知道邹小戏在烦恼什么,但是邹小戏退掉客栈的房间,带着他们住进邹大宝家,整日扑在厨房中。 甘小棠就明白了。 于是也搬条板凳在院子中坐着,撑着手,捧着脸,帮她娘想菜谱。 游塘热闹不亚于前世商业街,夜生活十分丰富,卖吃的也多,卖果子,卖浆水的就有好几家,她倒是能想起好多街头小吃,但是仔细想想,可行性不高。 地摊小吃当之无愧的王者烧烤油炸,淀粉肠,麻辣烫还有卤菜都要依靠便宜易得又丰富的原材料,现在这里没有便宜的油,没有,等等,自家阿婆的卤菜手艺很好啊,直接教给姨妈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另外想啊。 甘小棠这么想就这么问了,邹小戏说,“卤菜是你阿婆的秘方,她虽教给我,是因为我是她儿媳妇,我却不能不问过她就告诉你姨妈,这不对。” “阿婆不是收姨妈做义女了吗?”甘小棠说,“再说阿婆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阿婆是不小气,但是咱们也不能这么不懂规矩。”邹小戏说,“必须回去问过你阿婆,你阿婆应允了,到时候咱们再来松江一趟也不迟。” 好,邹小戏这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再来松江的理由。 “好。”甘小棠说,卤菜行不通,那还有什么便宜好吃受众广,又简单易上手成本低的,最好和馄饨还不相撞,两个摊摆在一起,吃了你的想吃我的,吃了我的想吃你的。 馄饨是汤汤水水,那就得是干干香香。 “铁板豆腐。”甘小棠突然喊了出来。 邹小戏奇怪的看她一眼,“想吃豆腐了?那娘明日去给你买,豆腐要早上买才新鲜,到了半下午,豆腐就不新鲜了。” 武大郎烧饼也可以,甘小棠捶手,外酥里软的面饼,刷上酱料,再放上一些萝卜丁酸菜,一口咬下去层次丰富,好吃又顶饱。 “娘,我今天想吃烙饼。”甘小棠说,“还要吃炒菜,吃鸡蛋皮。” 宝贝女儿要吃,自然是要安排上,晚饭邹小戏就烙了几张饼,平常都是做的干干的厚厚的当饭吃,这次甘十一又要提要求,要薄薄大大的,还不能干烙,得放油,要外面焦焦的。 主要是邹小戏怜惜女儿小小年纪跟着她出远门奔波受苦,提这些奇怪要求也答应了,若是平常在家,她定会叱责她不老实吃饭,给家人找麻烦。 因为做了饼,又做了许多许多配菜,一张不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邹小宝惊呼这是过年了吗?甘明理扫了一眼,“也没几个肉菜。” “想吃什么肉?姨母明天去买。”邹小梅说。 “你们每天晚上弄到那个时候回来,白天休息都不够。”邹小戏说,“你别管他,我明天去给他弄。” “在家里吃肉想吃多少都有,到了姨母这肉都没有吃,岂不是姨母小气。”邹小梅笑说。 “那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家中正好是做屠户的,谁家吃肉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甘文理说。 甘小棠一脸严肃,她把饼摊开,夹了两三种菜码放在上面,然后卷卷开始吃,卷的太大,要两只手捧着吃,边吃边漏。 “你这又是什么吃法?”邹小戏连忙把她袖子挽起来,“吃的太埋汰了。” “要是抹些酱就更好吃了。”甘小棠口齿不清的说。现在这样还是主食配菜,没有吃小吃的感觉。 而且油煎的饼更顶饱,甘小棠只吃了一个就饱了,邹小戏又说她不正经吃饭。 煎饼裹菜并没有受到其他人喜欢,他们还是分别吃的菜和饼,但是甘小棠并不气馁,吃完饭她拉着甘明理到一边,“三哥三哥。” “你又想做啥?”甘明理说,“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你可不要提太难的要求。” “很简单。”甘小棠举起手说,“我想要个我能做菜的锅。” “锅?”甘明理反问,“这个不急啊。等回去后再去买一个都成。” “不成。”甘小棠说,“我的手只有这么大,卖的锅子我都用不了。” “我想要一个能放在小炉子上的锅,底部是平的,还有一把小锅铲,手柄下面是直直的梯形。”甘小棠见说不通,直接捡了跟棍子在地上画了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铁板,和一个曲线柔和的三角形铲刀。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锅吗?”甘明理不明白。 “这个铁板边上要围上一圈,否则汤汁会流出去,但也不用太厚。”甘小棠说。 “还围上一圈?”甘明理说,“我明天找铁匠给你问问,先问问,不一定成。” “一定成,这东西又不难。”甘小棠说。“难的话三哥就给他加点钱,一定要快点弄出来,我还想给竹儿姐姐看。” 为了这句一定要,甘明理一早就去找铁匠,一通比划后铁匠就明白了,说要甘明理三天后再来,甘明理一听那哪行啊,要等到三天后,他作为三哥的可靠性就大打折扣。 他央求铁匠先给他做,“家中小妹闹着要,若是今日没带回去,肯定很伤心,大哥帮帮忙,若是时间来不及,做小些也无妨。” 也是他运气好,铁匠家也才生了一个小女儿,听说是小娘子要,铁匠就让他日落时分来拿。“至于铲子有现成的买,泥水匠用的就是这样,若是嫌手柄粗,自己换个就是。” 甘明理千恩万谢,把钱先给了。 白天邹小戏买了豆腐回来,甘小棠就要留两块放水里泡着,美其名曰留给哥哥吃,甘明理他们在外跑,有时候不知道跑多远,早上出去非要晚上才回来。 等到傍晚,甘明理带着铁板回来,不大,四个巴掌大,甘明理原还想着甘小棠会不会嫌这个小,但是看她炉子都搬出来,一脸雀跃,就想幸亏带回来了。 不然她这么期待,却没有等到她的小锅子,岂不是很可怜。 甘小棠接过锅子,别说,还有点重,甘明理帮她把锅放在炉子上,“你现在就要用?” “嗯。”甘小棠说,“三哥等我给你露一手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甘小棠小露身手 甘小棠有模有样的等锅子烧热后,放油放切好的豆腐,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准备的,还备了两个小碗,一碗里放切好的葱花,一碗里放些盐和七七八八的香料粉,看着黑乎乎的。 “就这么一个小娘子,千娇万宠的,没想到做起事来还有模有样。”邹小梅笑说。 “她阿婆收了两个女弟子后,她就一直跟着在厨房里待着,耳濡目染学的。”邹小戏说,“都要吃饭了,你又在折腾什么?” “我给加个菜,别管我,你们先吃。”甘小棠说。 不过她想加菜的想法并没有实现,豆腐煎出脆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对新的锅子和火候她也不是很熟悉,虽然理论知识一脑袋,但是现世下厨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不是豆腐翻碎了,就是糊了底,煎黑了。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了,甘小棠才满脸是汗的煎出两块卖相满意的豆腐,她也不用碗装着,而是用两片干粽叶装着,没有竹签,一人发一根筷子,让挑着吃。 “这吃饭还有讲究啊。”甘文理笑说,他挑了一块吃说好吃,本来嘛,豆腐这东西想做难吃也不容易,煎过的豆腐外面脆,里面嫩,再配上浓浓的香料味,葱香,砸一下嘴还有回味。 “十一第一次下厨就能做的这么好吃,不错。”众人也都是夸奖。 甘小棠一脸期待的看着邹小戏,邹小戏笑着说不错,甘小棠马上说,“那姨母摆摊卖这个行不行的通?” 邹小戏一愣,才知道甘小棠今天这一番折腾都是知道她的烦忧给她想办法。她大受触动一把搂过甘小棠,“我的乖乖,你怎么这么乖。” 众人知晓甘小棠的意思后就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可行性,从设备到成本到卖价,邹小梅豪气的拍桌说,“这是十一给姨母想的发财路,十一是福星是财神,她说的一定成。” “这个锅子烙饼也挺好。”邹小戏感动完后,拿着甘小棠的小锅子说,“薄面糊往里一倒。弄平整就熟了,翻个面放点菜一裹,再用油纸包着拿着吃,方便快捷。” “你说的这个早上吃再合适不过了。”邹小梅说,“这样我早上就去城门口摆摊卖裹饼,晚上去游塘卖煎豆腐,不多时就能发家致富了。” “这个。”甘明理弱弱说,“这个锅是因为赶时间所以让铁匠做的小一点,原本还可以做的更大一点。” “做大做小都可以,照炉子的大小来做。”邹小戏说,“底还要做薄些,太厚了烧热难,去卖吃食若让人等的久了,人家就不想吃了。” 甘小棠见她们讨论的头头是道,眼见着明日就能上炉子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解决了好大一个难题。 等到她睡后,邹小戏才和邹小梅商议,“这豆腐煎的太费时间,要撒上这么多香料才能入味,成本也高。” “不若你在家先把豆腐炸空,等到出摊,只需在铁板上加热,然后不撒粉,调个料汁,把豆腐上破个洞,舀一勺料汁进去,名为灌汤豆腐,比这个好。” “那炸豆腐要费不少油。”邹小梅说。 “那油又不是一次就用完了,能反复炸呢,再说豆腐是便宜东西,你不弄复杂点,旁人怎么愿意花钱买。”邹小戏说,“照铁板豆腐,两文钱一块豆腐切五下,一块一文,不算上香料都只有三文钱赚头。” “同样两文钱一块豆腐切横切一下竖切四下,可以卖十文钱一碗,你可以多卖多少钱?”邹小戏说。 邹小梅觉得也是,“但是你把料汁配方告诉我没关系吗?不是你婆婆告诉你的吗?” “就是最基础的料汁,人人都会配,你再按照松江人的习惯去调整,和江阳的都不是一个味。”邹小戏说,“只一条,夏日豆腐易坏,千万不要给人吃坏了的豆腐。” “这个我明白。”邹小梅说,“我让大姐费心了,还替我想新路子,我原想着到时候和秋娘分开,去别处卖馄饨就好。” “你们两个女子,自然是要一起才能互为倚靠。”邹小戏说,“新生若自己有想法,你也不用拘着他在摊子上帮忙,只让他帮着摆摊收摊即可。” “邹大宝的腿还要两个月才能下地走,就算他能走了,也不知道他能帮上什么忙。”邹小戏叹气,“你非要留在这,我也随你,但你跟我说句实话,蔡红花去哪了?” 邹小梅眼神闪躲。 “你还不信我?”邹小戏说,“无论如何,我总跟你是一边的。” “竹儿偷跟着她出门知道她要卖了我,我气不过将计就计,让人贩子把她卖了。”邹小梅快且轻的说完。 邹小戏叹气,她早猜到了,蔡红花不知所踪,家里除了邹大宝还闹了几句要去找人,其余邹小梅和秋娘都是一脸淡然,仿佛知道蔡红花去哪了。 “秋娘知道吗?”邹小戏问。 “她不知道,具体我没跟她说,但是她应该猜得到。”邹小梅说。 “千万不能和她说,就算她日后说了,你也只当没这回事。”邹小戏叮嘱说,“她和大宝是两口子,她们是一家的,万一她跟大宝说了,大宝要找你的麻烦,你如何应对?” “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了,这就是个隐患。”邹小戏说,“不然你还是跟我去江阳,我不放心你。” “放心。”邹小梅说,“又不是我卖的她,是人贩子卖的,也不是我让她去人贩子那,是她自己去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只能说一句她罪有应得。” “何况蔡红花卖那地方是可以赎身的,二十两一个人,邹大宝要是能攒下这钱去赎人,我也没意见。”邹小梅说,“她卖了我一次,我也卖她一次,两人扯平了,日后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不搭理她。” “大姐在江阳也可放心,她再不会跑去江阳闹你了。” 秋娘端晚饭进去,邹大宝背朝外躺着,“相公,饭放在这了,我和二姐出去摆摊,竹儿和小宝我都带出去了。” “去去。”邹大宝负气说,“摆摊赚钱就乐意,让你们去找娘,就一个个推三阻四不情不愿,你们是一伙的,除了我惦记娘,你们谁都不惦记。” “那不摆摊一家子吃用怎么办?”秋娘低声说,“这还是二姐帮衬着,不然这会我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去跳河,不拖累你。” “娘没了,你现在觉得我是拖累了,是不是想带着孩子干脆去和二姐一起生活,还不用照顾我这个废物。”邹大宝说。 秋娘靠近他,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婆婆不见了,我也着急,但是急有什么用,要有钱才能去找人啊。” “相公安心养好腿,到时候我把卖馄饨的钱都给你,你去找婆婆好吗?” 想到竹儿说的害怕阿婆卖掉她,秋娘就恨不得她永远都别回来才好,不过还是要稳住邹大宝。邹大宝她也了解,只生了一张嘴皮子最是贪图享受,怕苦怕累。 他现在叫的凶,是因为他自己不能去找,真等他能下地找人了,他就吃不了那个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家 来的时候还穿着春衫,这回去路上已经多了打赤膊穿单褂的人,天气热,甘小棠不想让人抱着,站在滑板车上让人拉着走。 邹小戏和邹小梅还要依依不舍,甘文理笑说,“婶娘和姨母先别哭,船老大说如果来往货多,他以后可以多跑几趟松江到府城,我和表哥争取多采办些货,日后常来常往带信方便,过来探亲也方便。” 邹小戏不和邹小梅执手相看泪眼,扭头把邹新生叫到一旁嘱咐,“若你舅舅日后腿好了要出幺蛾子,不管你娘怎么说,你都让人带信告诉我。”她生怕邹小梅要强,自己扛了。 “你们在松江,难免会碰到以前的熟人老面孔,若是有人说不中听的话你要安慰你娘。”邹小戏又说,“你爹那边若是看你赚钱了,也许会冲出来问你要钱。你现在已经不在他家户籍上,按说是不用给。” “但是他毕竟养了你这么大,虽有不公,但到底没让你流离失所,如果他们找上门,你和你娘商议给他们一个数,但是不要私自给,请里正或是德高望重之人出面,免得他们见钱来的容易,总是找上门来。” 邹新生听了连连点头。 对秋娘说,“这平白无故多了两个姑姐,你也不太自在。” “姐姐说哪里话。”秋娘说,“实不相瞒,我是碰见两位姑姐才体会到一点家的温暖。” “从前只是熬日子罢了,姐姐来了,这才有盼头。” “你也是个好娘子,是大宝误你。”邹小戏说,“小梅她性子急,但是心好,住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若她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的。”秋娘说,“我还指望着二姐多骂骂相公,若是能骂的相公争气,也不必我们女人这么辛苦。” “好了,船都等急了,等我买下房子,姐姐再带着一家来松江玩。”邹小梅说,“姐姐现在也是有娘家的人,娘家外甥虽不多,给姐姐撑面子还是使得。” “尽胡说。”邹小戏说。她想说自己生了五子一女,在婆家体面的很,哪里需要娘家给她撑面子,但是看到失而复得的妹妹,还是没忍住泪水涟涟,“多顾着些自己,等秋天我再来看你。” 船开走后,岸边的人几乎看不清了,邹小戏最后挥了两下手,抹着眼泪想要进舱房,“婶娘去哪?”甘文理喊,“咱们不用去底下舱房。” “船老大给留了一间上面的房间。” 船老大看过来,“就是想吃婶子那一口鲜的。” “要吃还不容易,等我给你做。”邹小戏笑说。甲板上的房间自然比舱底舒服,开有小窗,徐徐风来,十一就能更舒服的待着,不用担心她沤了汗在身上捂住疹子。 甘文理已经和船老大混熟口称大哥,知道他叫徐森,看着胡子拉碴,其实才二十五岁,他行船随意的很,装满了货就走,一个月跑一趟府城,其余时间都往来松江和宝山,三天就能打一个来回,没货的时候就在码头上趴着。 不像其他船,没货的时候也载人。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船上的伙计闲不住想要去旁的船上我也不拦着。”徐森说,“我就是在一个地方呆不住,在船上自由。” 这不就和甘文理一拍即合吗,他也不喜欢呆在地上,就是喜欢在路上的感觉,两人说着说着险些就要喝酒拜把子了。 邹小戏给他们抻了面条,做了香香的鱼肉汤,看他们吃的香,徐森又说,“在船上什么都好,就是吃不上一口好的。” “在船上随便对付两口,上了岸就要下馆子吃,挣的钱都花嘴上了。”徐森说。 “找个会做饭的媳妇不就行了。”邹小戏笑说。 “哪有那么容易。”徐森说,“婶子住在府城何处,日后我到府城能来叨扰几顿吗?给钱也行。” “或者婶子有空就去松江,我不收婶子钱。” “可惜我们不住在府城。”甘明理说,“我们住在府城下面一个县城里。对了。你见着方才送我们来的娘子吗?那是我姨母。” “她做的馄饨堪称一绝,晚上在游塘口子那摆摊,你可以去吃。” “这个可以有,她在松江,更方便。”徐森爽朗的说。 这次坐船可比上次轻松,夕阳西下,甘小棠还能划着她的滑板车在甲板上溜达,每顿也能吃上热餐食,天气炎热,每到船只停锚的时候,男人们就纷纷跳下水去游个来回,甘小棠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看着十分意动,但是有人怂恿她下水,她就摇头。 晚间邹小戏烧一盆热水给她擦身子,就问她,“想不想下河玩?” “想。”甘小棠说,“但是不能在外面玩,要回家了才能玩。” “对。”邹小戏说,“等回家了,让你爹带着你去小河里学游泳,天气热的时候,你也能下水玩一会,不然等大了,七八岁后就不能下水了。” “为什么不能下水。”甘小棠嘟囔着说,“背着人偷偷的下不就行了?” “到时候让你爹给你在家修一个大水池子,你想怎么玩都行,好不好?”邹小戏说。 甘小棠自然应好,“十二和我一起玩。” 船只靠了岸,甘明理先一通跑,这个时候大哥应该还没回去,果然把甘博理堵住了,两人再一同回到码头,甘小棠看见甘博理远远的就张开手臂喊大哥。 甘博理把她抱起往空中抛了抛,“好家伙,总算是回来了。” “今天阿婆见了你不得高兴坏啊。” 甘小棠就格格直笑。 甘博理带邹小戏母女还有给家里人买的东西先回去,甘文理和甘明理在府城处理他们从松江带来的货。 他们临时找不到仓库,甘文理就说先放到他爹租的那个小院里。 “二哥,你原谅二叔了?”甘明理问。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不是有空房子在那吗?”甘文理说,“为了和他置气多花一笔钱,多冤枉。” “那二哥你还怪二叔啊?”甘明理说,“二叔和婶子都和好了,你也原谅他。” “这也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甘文理淡然说,“这事无论过去多久,都是我心中一根刺,三郎,你不懂的。” 这不用劝,劝也没用,谁亲眼见到母亲快死在自己面前能无动于衷,甘二有机会迷途知返对唐钱儿好,是侥天之幸。 不是谁都这么幸运。 甘文理时刻记得那一天,时刻记得就是因为他爹对不住他娘,他娘才会险些丧命。如此深刻,怎么轻易释怀。?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甘小棠揍人 刘三娘正和桂娘一起给甘十一做小衫,念叨着十一长没长高,瘦了没有,起初桂娘还正经应和她,说这出门一个月长高也看不出来,又说她亲娘带着她,自然不会让她饿着瘦了。 但后来她知道刘三娘就是想她了要念叨着,她只要点头表示在听就可以,不需要应和。 “阿婆。”从院子外传来清脆的喊声。 刘三娘看向门口,“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怎么听到十一的声音了?” “阿婆。”甘十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往院子跑了没两步,就被刘三娘一把抱起,“我的心肝肝,你可回来了。” “想煞阿婆了。”刘三娘脸贴着脸止不住亲香。 甘小棠被蹭的发痒,咯咯的笑,“阿婆,我身上臭臭,别闻了。” “十一一点都不臭,香喷喷的。”刘三娘说,“阿婆想十一想的晚上都睡不着,可算回来了。” 甘博理才和邹小戏进门,“一进坊间就跑起来,想快点回来见阿婆了。”邹小戏笑说。“婆婆把她放下,现在怪沉的。” “胡说,哪里沉了。”刘三娘还要掂量一下,“我觉得轻了,在外肯定没吃好,告诉阿婆想吃什么阿婆给你做。” “我觉得重了,但是没看见长肉,是不是长个了?”要不怎么说老大还是老大,甘博理一番话说的,刘三娘立马就放下甘十一,蹲着给她比划,看长个没。 甘小棠就笑,一个月她能长啥个。 桂娘和春姐去帮忙把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唐钱儿闻声出来,“嫂嫂回来了,二郎呢?” “他和三郎在弄个什么买卖,我也不知道,快则明日,慢则要后日大后日才回来。”邹小戏说。 “二婶不用担心,我问了他们,说是会去二叔小院那住。”甘博理说。 “怎么不想着家里人想他们了,出去这么久,好歹回来打个照面。”唐钱儿说。 “那二叔也想儿子,二婶就先让二叔见二郎。”甘博理说。 “不回来好。”刘三娘说,“难得他愿意去跟他爹亲近,就多住些时候都不打紧。” 回家先烧一大桶热水,好好泡个澡,洗干净穿上新做的小衫,头发用帕子包起,再来一碗冰冰甜甜的红豆沙,甘小棠岔开腿在廊下坐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叹声。 “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吃点东西还要发出声响。”邹小戏捡着她的脏衣服出来,“吃完就自己玩去。” “十二呢?”甘小棠问,她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甘自在过来。 “你出去后十二一个人在家闷着无趣,就让他出门去和小伙伴玩,这会应该在老柳树下玩,你从前头回来,他没看见你。”刘三娘说。 “那我去找他去。”甘小棠一仰头把红豆沙喝完,踩上她的滑板车,轻车熟路的往后门滑去,嗖的一下就不见。 “慢点滑。”刘三娘说。 甘小棠到老柳树下面,看着一圈小男孩在玩,但是没看到十二,正奇怪时,从人缝里看到甘十二蹲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蹲着,嘴里汪汪的喊。 “你怎么不叫啊?”围着的稍大些的男孩子对甘十二说,“你现在当的是小狗,小狗就要汪汪叫,不叫就不是好狗。” 甘小棠听得血冲脑门,直接一个滑板车冲了上去,直直撞到那个大孩子身后,将他撞了个大踉跄,几乎摔倒。 “十一。”甘自在见是甘小棠,立即眼睛发亮的站起,“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甘小棠说,“我的弟弟谁也不能欺负。” “谁欺负他了,是他自己要玩的,现在我们玩的就是当小狗的游戏。”大男孩叫嚷着说。“你无缘无故撞我,我要告诉你娘去。” “好啊,当小狗游戏,那现在就你当小狗。”甘小棠恶狠狠的说,她也不惧怕那男孩子比她高一个头,跳下滑板车,用滑板车当武器去扫他,“现在你就是小狗,你给我叫一个,叫的好我就赏你吃肉骨头。” 按说大男孩是不怕和甘十一这样的小娘子打架,但是甘十一出手快,又打又骂,叫他小狗,他一个躲不及被滑板车扫到腿,痛的立即蹲下。 甘小棠就冲过来压在他身上,一手拽着他的小辫子往后扯,一边攥紧拳头捶他,他痛的哭叫起来,旁边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孩子的哭声引来大人,正好那男孩子忍不住痛往后猛甩,把甘小棠甩在地上,甘小棠丝毫不觉得疼,从地上爬起来又准备冲上去凑他。 被甘博理从后扯着腰带拎起来,“不是出来叫十二的吗?怎么还和人干上了?” 那边小虎哭着跟他娘告状,“娘,十一打我。” “十一打你?”小虎娘看一眼被甘家大郎拎在手里还不住翻腾,咬着下唇,一脸倔强的甘十一,摇了摇头,“是不是你先欺负人家了?十一是个小娘子,还比你小两岁呢,她如何打你?” “就是她打我。”小虎嚎啕大哭,“她还扯我头发,好疼啊娘。” “小虎你也不看看你的块头,十一如何打你,就算是打你,她身量不及你一半,又能打的多疼。”刘三娘也出来了,“小孩子玩闹而已,可不能告黑状。十一,你打他了?” “我打他了。”甘小棠说。“谁叫他欺负十二?我的弟弟我来保护。” “我没欺负他,本来就是游戏。”小虎哭着说。 “既然是游戏,那我让你当狗你怎么不当?”不说还好,一说甘小棠又来气了,她扑腾着两条腿。“大哥你放我下来,我非要让他给我当狗,给我汪汪叫两声不可。” “个小娘子,气性这么大。”甘博理笑说,他对小虎说,“行啊。你们看着我家十二落单,想欺负他是不是?没想到他一个姐姐比哥哥还厉害,下次玩归玩,不许欺负人了,被比自己小的小娘子打,多丢人啊。” “还有这当狗的游戏,也不准玩了,什么不好玩啊玩这个。” 小虎虽然哭的惨,但是打他的人是比他小又比他弱的甘十一,小虎娘也不能替他找个公道,再说你要人家当狗,说是游戏,谁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啊。 她恨人不争气的拧一把小虎,“白长个子不长脑子,被人哄着玩这游戏,还好意思哭,不准哭了。” 此事就算不了了之,各自带着孩子回家。 刘三娘搂着甘自在一脸自责。“十二同他们玩的不好,阿婆还一直催着你出去同他们玩,是阿婆不好。” 从前家里孩子都是两个岁数差不多的玩,无论是在家还是出去,从未分开,上下孩子年岁差的也不多,出去玩从来没有欺负过。 偏偏十二是独一个,之前都是和十一玩,十一出门,哥哥们都上学堂,刘三娘是见他一个人在家寂寞,才让他出去玩。 哪知道这些孩子见他落单又年纪小,就欺负他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发誓要做老大 才洗了澡出去,就蓬头垢面的回来,本来包着的头发散开,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沾了树叶泥土,邹小戏原本在搓洗衣服,见状就问,“别人打架你凑前看热闹了?” “她何止是看热闹呀。”甘博理笑说,“方才是十一打小虎,小虎哭呢。” “小虎?”邹小戏不信,“小虎比她大,又高又壮,十一怎么打他?” “不仅打了,还打赢了。”甘博理骄傲的说,“日后不用担心十一被臭小子欺负。” “为什么打架呀。”邹小戏问,她拉过甘小棠,“娘给你再洗洗。” 甘小棠还在气愤中,她对甘自在说,“不要当傻瓜,旁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嗯,我不当傻瓜,十一别生气了。”甘自在说。 甘小棠抱胸,甘自在这么老实听话,日后肯定还是会被欺负的。 邹小戏给她清洗的时候才发现手臂都擦伤了,红肿了一片,邹小戏心疼的吸气,甘小棠却无知觉,还在说那个叫小虎的多过分,逼十二当狗叫。 “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发现的早,十二就被人欺负了。” “是是是,你是大英雄。”邹小戏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怕呀,小虎比你大那么多,他要真动手,你能打赢他?” “打不赢也要打,难道让他小瞧,十二欺负就白欺负了吗?”甘小棠说,“拼着打伤我也要把他打怕打服,这样他就再也不敢欺负十二了。” “你家里那么多哥哥,难道就等着你出头?”邹小戏问,“你回家随便跟你哪个哥哥一说,这事不就结了,非要自己动手,还弄了伤出来。” “十二归我罩的嘛。”甘小棠说,“不过娘说的没错,等九哥十哥回来,我要同他们说,让他们再去找小虎教训一顿。” 邹小戏和她说不明白。 晚间甘大和甘屠户回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心肝宝贝的回来,就先听到心肝宝贝的壮举,时年四岁的甘十一,打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架。 比她哥哥们的打架年龄都要早。 除了大郎二郎小时候在坊间和人打过架,余下八个很少打,坊间人不敢跟他们打,怕他们人多,甘屠户约束他们在外不能欺负人,不能仗着人多和人打架,所以小争执有,这样光明正大的对殴却没有。 “我家十一这般了不起。”甘屠户说,“不愧是我的孙女。” “你还夸她。”刘三娘说,“我当时看见都吓坏了,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要不是大郎及时过去,等小虎还手,你宝贝孙女就等着被人揍。” “在地上滚了一圈,受伤了没有?”甘大关切的问。 “只手臂上擦破了皮。”邹小戏说,“她还不服呢,说要把人打服了才不会再欺负人,你说说一个小娘子怎么有这么大的主意?” “这主意不差,不打则以,一打就要打服。”甘屠户说,“不过咱们打之前还是要估摸一下,若是实力悬殊,那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逞一时之勇。” 甘大心疼的看着闺女的胳膊,饭都不吃了,先出门去给闺女买点涂伤的药膏,然后还要从小虎家门口过,隔着门遥遥说上两句,说自己闺女胳膊给摔破了,要拿点药涂涂。 小虎回家后让自家阿婆搂着哄了好一阵才好,本来都忘却这件事了,他娘过来又拧了他一把,“你个惹祸精,把人家小娘子甩在地上,胳膊都摔破了。” “连累你爹娘还要上门道歉。” 小虎不明白,明明被打的是他,没人站在他这边就算了,怎么还要他家去跟甘十一道歉,他想不明白他就哭。 他哥二虎还要吓唬他,这些天出门不要落单,或者干脆别出去,别被甘家兄弟逮住白打一顿。 “你这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才两个哥哥,人家十个哥哥,你也敢去招惹她?”二虎幸灾乐祸的说,“你得亏她哥哥现在都去学堂了,否则这一顿打怎么都少不了你的。” 你当爹娘为什么要去甘家道歉,还不是怕甘家弟兄逮着小虎打。谁都知道甘家就这么一个小娘子,如珠似宝的,今天被你甩了一下摔破了胳膊,哥哥要替妹妹出气,这不是打了也白打,你还能找人家的不是。 爹娘先去道歉了,这事算是一了,之后甘家小子要再打小虎,那就是他们不懂事,另算一回事了。 小虎爹娘上门道歉,甘家自然要说小孩子玩闹当不得事,收下道歉礼,又回了一二回去,之后再跟孩子们叮嘱,“十一的事已了,不能再去找小虎的麻烦。” 甘小棠闻言叹息,“幸亏我打了,我出气了,要是我没打,这会指望着哥哥们去教训他,又不能去,我非要怄死不可。” “果然人要出气还是要当时出了,不能憋。” 邹小戏忧心甘十一的气性,甘大许久不见老婆,这会只想贴贴亲热,不明白她的担忧,手伸进肚兜里捏捏,“等孩子大了自然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怎么古话说三岁看老。”邹小戏说,“十一还是要让她读书识字,让她明理,不能这么肆意妄为。” “行,我努力努力,到时候给十一请个老师在家教。”甘大说,他把邹小戏整个拖到身下,放下帐子。 甘小棠久违的在家睡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一转头,甘自在撑着手坐在桌子边等她醒来。 “十一,你总算醒了。”甘自在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要说哦,请周大夫过来看看。” 甘小棠伸个懒腰,“没有不舒服,睡的可香了。” 甘自在等她起床梳洗吃完早饭,然后问她准备玩什么,甘小棠摆过滑板车,“出门玩去。” “啊?”甘自在不解,他们之前在家里玩的好好的呀,为什么要出去玩。 “我决定了。”甘小棠说,“我要做如意坊的老大,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陪你玩,还不会欺负你。” “十一你又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在家?”甘自在问。 “那是如果,比如。”甘小棠比划说,“你别管,你跟着我就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没惹事 甘小棠想要收获一些小萝卜丁的喜爱还不是手到擒来,虽然她昨日才同小虎打了一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娘子笑岑岑的过来找你玩,长得好看,细声细气说话的时候谁能想到她能暴起打人。她的挎包里装有小零嘴会大方分享,她还有很多好玩的游戏。 不像大家常玩的老鹰捉小鸡,跳房子,甘小棠教他们玩抓鬼,玩123木头人,她也不仅仅是和小男孩玩,有探头的小女孩也拉来一起玩,不一会就簇拥起很大一帮人。 小孩子嘛,就是喜欢凑热闹,哪里热闹就哪里玩,哪里人多就一起玩,从街头玩到街尾,到饭点各家叫回家吃饭,都还依依不舍,约定吃完饭就出来玩。 “不行,今日玩的太久”甘小棠说,“明日再出来玩。” 她平常很少有这么多运动,在外玩还不觉得,一回家,还吃着饭呢就开始打瞌睡,十二比她还不如,口里含着饭已经沉沉睡去。 “旁人在外玩的回家能多吃一碗饭,这两姐弟在外玩了回来饭都不用吃了。”刘三娘说。 “不用给他们准备夜间醒来要吃的东西,这一觉肯定要睡到明早上了。”邹小戏说。 “这样也好,我总觉得十一早上起的太迟了,一家都是早起的,就她要睡到日上三竿。” “睡到日上三竿怎么了?小孩子就是要睡才长个呢。”刘三娘说。 甘文理和甘明理两个是四天后才回到江阳的家,自然是大包小包,人人有份,晚饭桌边,甘文理把此行赚来的钱交给甘屠户,甘屠户看了一样那个不小的荷包说,“大郎二郎如今都能往家搂钱了,我得先把规矩说好。” “你们还未成婚,赚的钱不必交给公中,至于你们要不要给你们自己爹娘,他们收不收,我不管。”甘屠户说,“我只负责收你们爹娘给的生活费。” “这不是生活费,是我和同三郎,十一孝敬给阿翁阿婆的。”甘文理笑说,“给爹娘的另外有。” “看来这次去松江收获不小?”甘博理笑说。 “也是运气好。”甘明理说,“从松江带回来的棉布和油伞都卖出了一个好价格,然后又经人介绍一家便宜的绣坊,订了一大批绣帕和香囊去松江,比我们想象中花的少。” “两人跟着我在松江也没闲着,整日来像个货郎似的在松江街上穿来穿去。”邹小戏说,“我看是扔到哪都能活下去。” “阿翁,跑商行商是我的爱好,我想以后以此为生。”甘文理说。 本来还为儿子赚了钱沾沾自喜的唐钱儿一下就垮了脸,愁眉苦脸的看向甘文理,不是说在府城和他爹相安无事吗?怎么还提这茬? “二郎。”唐钱儿喊道。 甘文理只看着甘屠户说,“阿翁,且不说爹从府城回来想不想开分店,就算开了分店,现在酒楼有六个哥和四郎在,也足够用了,我在与不在用处不大。” “我实在对酒楼不感兴趣,我想像大哥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确信能依靠这个养家糊口。” 甘屠户正要说。 唐钱儿又喊二郎,似有哭意。 “你是二房长子,底下弟弟们都看着你行事,你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假,但是你身为长兄的责任呢?”刘三娘说,“你娘如此的依赖你,你不在家的每一天她都在为你担忧。” 甘文理沉默一会,“这些我都想过,现在弟弟们还小,上有爹娘阿翁阿婆,还有那么多哥哥,我不在这一年两年也不打紧。” “我只趁着年轻想往外跑,等到成家后,我就不往外走了,在家做好长子,长兄。”甘文理说。“娘担心我,但是我长大了,不能一直待在娘的视线里。” “这是娘必须要接受的事情。” 唐钱儿低头不语,甘屠户说,“你既然想好了,就去做。” “身为长兄,要给弟弟做好榜样,并不需要你像个母鸡一样守候着他们,你的勇气,胆量,也是他们能学到的。” “我知道了阿翁。”甘文理说。 刘三娘略带埋怨的看他一眼,晚间睡觉的时候就说,“你看老二媳妇一点都不希望二郎跑商,你还说这个话,到时候二郎拿着你的话去压他爹娘,老二和他媳妇都要怨恨上你。” “怨恨我做什么?”甘屠户说,“孩子有志气是好事,非要孩子老实窝囊才满意?” “这家里有产业有门路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做点买卖不好吗?非要去跑商?”刘三娘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这风餐露宿的有什么好?” “你这是妇人之仁。”甘屠户说,“我支持二郎往外闯,年轻轻的一点血性都没有,怎么能行?” 邹小戏看着眼前一袋银子惊讶,“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哪来的?” “不是说了吗,就是我和二哥从松江鼓捣货卖的钱。”甘明理说,“一百两是我和十一的分成,还有五十两是十一的本钱。” “本来还可以再多一点的,但这不是又订了货吗?阿翁阿婆那也给了五十两。”甘明理丝毫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看着他和二哥一起鼓捣挺有乐趣的,但是甘文理邀请他一起去跑商,他想了想还是不去,他没有那么大野心,也吃不了那个苦,他就想在家待着,时不时赚点小钱就行。 最后商议他作为文丰商行的接头人。 没错,甘文理这次不想跟着商队跑,他想自己组成一支商队,虽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但是连名字都想好了。 “十一哪来的五十两本钱?”邹小戏追问。 “还不就是。”甘明理总算想着这不能说的秘密,打个哈欠,“突然想到二哥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哈。” 邹小戏一时没拉住他,皱着眉又去找甘十一,甘小棠蹲在水井边等吃西瓜,西瓜吊在水井里一整天,就等着这个时候拿出来,清凉沁甜,咬一口美上天。 这每天分瓜都是甘博理来,这是他作为大哥的威严,家里人多,一天要冰三个瓜,第一个切了要先端给阿翁阿婆,爹娘和二婶,余下两个瓜则所有人一起分,春姐桂娘也有份。 分孩子瓜的时候必须一分不差,每片瓜都齐齐整整相差无几,边皮小的就归甘博理吃,余下人排队,一人一片,没有多的。 甘十一排在她十哥后面,一脸虔诚认真的盯着甘博理分瓜,邹小戏就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也不好在此时打扰她的仪式感。 领了瓜也不必走远,依旧是围在水井旁吃了,吃的瓜皮扔在一边的木桶里,可以带去喂猪,井口打来清凉的井水,正好洗完手擦完嘴再干干净净的离开。 邹小戏等甘十一吃完才招呼她过来,甘小棠摸摸肚子,“今天吃饱了,吃不进瓜了,娘给九哥吃。” 分给家中大人的瓜是有多的,吃不够的小崽子们就会分目标去痴缠,以期多吃几口。甘小棠还以为邹小戏要给她开小灶。 “不是要给你吃瓜,娘有事问你。”邹小戏尽力说的平稳,但是甘小棠还是察觉出其中不对,她迟疑的停住脚步,“我最近没惹事啊?” 第一百八十章 三嫂子预定 甘明理自知说漏了嘴,立即就去找甘文理过来圆场,甘文理把邹小戏拖到一旁,“这事怪我,伯娘问我就是,不要问小十一了。” “我也正要找你,赚钱不易,不是你这么个分法。”邹小戏说,“你这样纵容他们,他们都不思上进,只想赖着你。” “赖着我也不是不可以。”甘文理笑说。“那是我当哥哥该做的。” “十一的本钱是这么回事,第一次去游塘的时候,我不是带着他们进去玩了吗?然后看到有摔跤比赛看,就去看了,看的时候可以下注,我开玩笑问十一哪个会赢我就压哪个,没想到赚了一点,十一拿着这笔钱没什么用处,我就说算她入股投的本钱。” 甘文理尽量轻描淡写的说。 邹小戏一听,瞪了甘小棠一眼,“是你问她要下注,还是她自己闹着要下注?” 甘文理正要解释。 “二郎,疼妹妹不是这么个疼法。”邹小戏说,“伯娘的女儿伯娘难道不知道?恐怕就连摔跤也是她要看的。” “自认为运气不错,就总想碰碰运气。” “别看十一小,她挺有分寸的,后来就再没去过了。”甘文理说,“她也知道运气要省着点用。” “你们啊,就这么纵着她,还一起瞒着我。”邹小戏说。 “下次不敢了。”甘文理说,“伯娘这次也被责怪小十一了。” “我不责怪她。”邹小戏说,“她小小年纪跟着我们去松江,路上不叫苦,不叫累,伯娘心疼她。” 甘文理给甘小棠使眼色,甘小棠冲过来抱着邹小戏大腿撒娇,此事就算不了了之。 是夜,邹小戏又打开她为孩子们攒的家底箱,一百两放进甘明理的箱子,五十两放进甘十一的箱子,现在箱子里最满的是甘博理,甘明理,甘十一的箱子,甘至理,甘清理其次,甘厚理的箱子最少。 因为他在白鹤书院读书,花费比其他兄弟都多,如果还给他按照兄弟一样的置办,对其他人就不公平。 但是当娘的看见属于甘厚理的箱子空荡荡的,心里也难受,“七郎读书,日后娶妻门第比他兄弟的媳妇都高,到时候他拿什么去娶?” “等到七郎考上举人,就能免不少田税,到时候把那些减免的税都给七郎。”甘大说,“若是娶妻的时候钱紧,就问大郎三郎借借,他们必定是愿意的。” “反正给他们准备成亲的钱,超出这个钱就自己想办法。” “曾木匠说他寻摸到一些好木头,我想给十一定一套家具。”甘大说。 “她还这么小,现在就打家具,等到她出嫁,这家具都不知道放多少年了,还能用吗?”邹小戏拧眉问。 “那她出嫁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得自己睡啊,我这准备家具给她分房后用,不是为了给她存嫁妆。”甘大说,“陪嫁的家具,我还想用更好一点的木头。” “那你去给她定。”邹小戏说,“小梅不回来,我寻思她那个房子空在那也是浪费,请个人去那边开摊,那边的人喜欢吃熟食,每日卤好的肉也弄点过去卖。” “这个你做主。”甘大说,“菜摊是你的生意。” 甘明理要跑商,第一个当然是还要去问虎娃还跟不跟他一起出去,毕竟现在就在村里就有进账,家中又有媳妇,指不定他更想待在家里。 没想到虎娃立即表示愿意跟着二郎走,只是他一走,甘家家里的鳝鱼池,猪,鸡就没人看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三郎会安排的。”甘文理说。“你要想跟我走,今日就回去跟家里人说好,然后收拾东西到城里来找我,很快就要出发。” 鳝鱼池算是甘家的不传之秘,毕竟这山野间才能得的东西,就在你家里随手能得,又是能卖的起价格,在找到信任的人选之前,只有甘明理每日回去喂鱼喂猪喂鸡,挑猪粪,挑鸡粪,捡鸡蛋。 原想着一上午能解决的事,愣是被他干到半下午,衣服早就汗湿了,他坐在廊下放空休息。 “在想什么呢?”燕婉进来看见他这呆愣样子就问。 甘明理看见她忙不迭把摊在一旁的衣服穿上,手忙脚乱的反问,“你怎么来了?” “我才从你家回来,听阿婆念叨你中午没回去,就过来看看。”燕婉说,“才忙完?吃饭了吗?” “才坐下。”甘明理说,“累的都不想吃了。” “今日阿婆教的圆酥饼,做完的饼让带回来了,你想尝尝吗?”燕婉问。 “可以吗?”甘明理说,“你不是要带回去给你奶娘吃?” “做了挺多的,你吃几个也没事。”燕婉说,她放下提着的食盒,拿出最上面一碟饼出来,又去给甘明理找水,冷锅冷灶的,她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今天喝的什么水?” 甘明理嘴边挂着饼渣,“啊,喝的井水啊。” 燕婉皱眉,“直接喝井水,小心肚子疼。” “我本来带了水壶,但是没想到待那么久,水都喝完了,又懒得再烧。”甘明理说,“明日就知道了,进屋先烧水凉着。” “我做的饼好不好吃?”燕婉问。 甘明理点头,“和阿婆做的一个味,好吃。” 燕婉闻言扬起嘴角笑说,“炒菜我不如小雯,做糕点点心小雯不如我。” “你们都很厉害。”甘明理憨憨说到,“今日做一天活计才知道,给虎娃开的工钱低了。” 甘明理笑说,“看起来简单,这一点那一点加起来可不少。” “那你和你大哥轮着来做吗?”燕婉问。 “大哥事挺多的。”甘明理说,“也是我太久没做事,手脚慢了,等到熟悉几日,应该就能快不少。” “还是尽快找人帮忙,不能傻累自个。”燕婉说,“你家大郎二郎都有主意,你就没想法?” “我没想法啊。”甘明理说,“我就做这些挺好的。” 燕婉看了他一眼,嗔一句傻样,拎着食盒走了。 甘明理想到什么站起来问,“你想要我有什么想法?” 燕婉没回头,自然也没应答他。 留下甘明理茫然若失。? 第一百八十一章 嫉妒 邹小戏尚且不知道自家三儿子已经春心萌动,一向没什么大志气的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天气渐热,刘三娘提议她带着两个小的回枫树村去避暑,其余该上学的上学,该做事的做事,依旧在家中。 甘德理听说要回村,就有些蠢蠢欲动,去年一年在村里当野孩子,可比在城里好玩,但是被唐钱儿骂了回去。 “你功课不如七郎就算了,如今比起九郎十郎都不出挑,你还不用心只想着玩?”唐钱儿说,“你日后怎么办?真做个靠着哥哥活的混子不成?” 甘德理被骂了一顿,晚饭都是抽抽搭搭吃的,刘三娘想安慰他但没开口,唐钱儿对孩子严格不是坏事。之前因为甘屠户允诺二郎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唐钱儿心里已经有不满。 都说慈母多败儿,她这个慈祖母可不能被人说是惯孩子坏的元凶。 甘小棠不想吃菜,偷偷往就近的十二碗里放,被邹小戏发现板着脸教训,“自己吃自己的,夹在碗里的必须吃完。” 甘小棠噘嘴不太高兴,刘三娘忙把甘小棠碗里不想吃的菜夹走了,又给她夹了几块她喜欢的肉,“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总给她夹她不爱吃的干什么?” “婆婆,周大夫说的话你忘记了?十一总不吃菜,难受的是她自己。”邹小戏说,“这菜心你昨日还吃了,今日怎么就不吃了?” “苦。”甘小棠说。 “菜心是这样的,有的没长好就苦。”刘三娘说,她现在可顾不上慈祖母多娇儿,十一这么乖,宠不坏的。“明日阿婆给十一挑不苦的菜心。” 甘小棠乖乖点头。 邹小戏和甘大抱怨,“婆婆这么宠十一,我都不想让她带十一回村里住了。” “要不然我也跟着去村里好了。” “事先说好的怎么又改主意了?”甘大说,“之前你没回来,郑娘子怀孕也不曾吱声,险些滑胎,现在她要安胎,你一个人管着两个菜铺,要回村住多麻烦。” “再说娘对十一也没有宠出格来,女儿就是在家当闺女时轻松,对她再好点都不为过。” “我不是说不让婆婆对十一好,但是不能养成十一的坏毛病,这样长大后改不了,去到旁人家是要吃亏的。”邹小戏说。 “挑菜算什么坏习惯?”甘大笑说,“我看十一也很喜欢做菜,以后到别人家去也是自己掌勺,想吃什么做什么,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挑食。” “我与你说不通。”邹小戏说,“我知道这个家里只有我是恶人,只有我不想她好。” “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又说气话?”甘大凑过来给她捏肩,“你是她亲娘,怎么会不想她好,就是太想她好了,所以才总疑心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十一才四岁,放轻松些。” 邹小戏不知道是不是被甘大说服了,收拾了甘十一的东西让她跟着阿婆回枫树村住,让她老实乖乖的听阿婆话。 甘小棠自然是要乖巧点头。 回了村,屁股还没坐热,郑大娃就上门来找她们出去玩,郑小秋昨日就说了甘十一和十二会回村住一段时间,让郑大娃多去陪他们玩耍。 郑大娃不太想带小娘子和小弟弟去玩,这不是拖累吗?但是娘怀孕后脾气大的很,爹也只帮着娘,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听命。 同理还有春姐家的四娃也被招呼了,要过来陪主家的小娘子小郎君玩。 村里孩子夏天玩就是下水,甘小棠看见他们一个个在水塘里扑腾的欢,这是村里人知晓孩子喜欢玩水,几家大人出力挖了一个小池塘从河边引水来,只准在水塘子里玩,不准下河。 郑大娃招呼甘小棠也下水玩。 甘自在看见那扑腾的看不清颜色的水,往甘小棠后背躲了躲,甘小棠也不想下水呢,就说,“你们玩,我看着你们玩就成。” 她拉着甘十二去树荫下坐着,在路边扯了几根野草,两人斗草玩。 一起玩的也有旁的小娘子,她们都穿着短衫衬裤,这会玩的高兴都脏兮兮的,再看甘十一坐在岸边玩干干净净的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从水塘出来,也躲到树荫里来玩。 甘小棠又和她们玩抛石子,这小姑娘就喜欢玩抛石子,见甘小棠也玩就问,“你们城里也玩这个?” “我还以为城里人不玩这个呢?” “自然是玩的。”甘小棠说,“城里人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有什么不同的。” 炊烟升起的时候,玩疯了的孩子们才在家长一声长一身短的吆喝中回家,有人见自己孩子跟甘家孩子一起玩,回去就叮嘱对甘家小娘子和小郎君都好一些,不要欺负人家。 这家里有年岁差不多的小娘子,没人不惦记着甘家的小郎君们,现在有机会在小的面前展露好感也好啊,都知道甘家最疼的就是小娘子和最小的小郎君。 此后几天,村里孩子都等着甘小棠出来玩,以她为中心,玩的也挺快乐。有的小孩子还没懂事,只不过是爹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甘十一也是个有趣的玩伴。 但有的小孩子就已经懂事,见状就不服,甘家人不常在村里住,怎么就回来住这么一段时间,大家就得都供着他家的小娘子小郎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孩纷争 杏儿懂事的时候她爹就已经是里正,她在村里一呼百应众星捧月,也是个娇蛮性子,但她不知道,她爹这个里正也有当到头的时候。 郑同秋从里正位子上被赶下来,约束着她们不准去村里玩,好不容易到年边上放松,可以出去玩,她家被牛粪糊墙,臭了几天几夜。 就是她出去玩,原来那些小伙伴也笑着说她是臭娘子,捂着鼻子做怪模样,气的她自个不愿意出去玩。 但是小孩子心性就是想要玩伴,只要她忍下没人再哄着她让着她,还是能和村里人玩一块去。甘十一若是没回来,她也能相安无事。 偏偏甘十一回村来,还被村里几个大孩子让着捧着玩,杏儿就不高兴了。她可是听她娘说的,甘家人就是灾星,害的她们家倒霉,去年牛粪堆那事指不定就是他家做的,其他人没理由啊。只有他家曾经被泼了一桶粪在门口,才会想着以牙还牙。 本就有旧恨,再看见甘十一众星捧月,抢了她之前的位置,更添新仇。 刘豆腐家的二妞对甘十一十分体贴小心,她就阴阳怪气的说,“你娘想送你去给甘家做童养媳,人家甘家不要,你现在上赶着伺候甘十一,怎么,以为讨好了小姑子,就能进甘家门了?” “你。”二妞被说的双颊通红,当初她娘是存了这个心思,但是话头上没说的这么直白,甘家不曾对外说,旁人都不知道的事,就这么被杏儿说出来。 她对甘十一好,纯粹是第一眼见到甘十一就羡慕她,她从未见过小娘子也能被这般娇宠,再说甘十一好似也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好。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杏儿看一眼四周,“你们这些女子对甘十一好,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看中甘家的小郎君了,想做甘十一的嫂子。” “啧啧,真不知羞。” 八九岁年纪的小娘子正是知羞的年纪,闻言都很羞窘,有脸皮薄的都快要哭了。 “谁不知羞?”甘小棠不知道她的恶意从何而来,但是攻击她的玩伴就是攻击她,她站起来说,“别人可没有把小郎君挂在嘴边,偏你又是小郎君又是童养媳的,是不是你想嫁人了?” “你想嫁人了你回去同你娘说啊,同我们说我们也没办法。” “谁想嫁人,你这个骚蹄子才想嫁人。”杏儿跺脚骂甘小棠,“也不知道从哪飘来的孤坟野鬼,死皮赖脸的在枫树村住下,杀猪的腌渍货,赚些个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呸,我怕你有钱赚没命花。” 把在家里听娘骂的话学了一遍。 甘小棠做作的扇鼻子,“哪来的臭味啊,这里好臭,我们去别的地方玩。”甘小棠本意是想说杏儿嘴臭,误打误撞戳了杏儿的痛处。 “是啊,我们换个地方玩。”二妞斜了一眼杏儿,“满村就她一家是被牛粪糊墙的,也不知道冲洗干净没,走到哪都带着一股臭气。” “我撕烂你的嘴。”杏儿冲上来要打甘小棠,被二妞架住,二妞本就恼恨她嘴贱,顺势就把她压在身下,两人扭打起来,“你就跟你娘一样,丧德行。”二妞骂她。 杏儿自然会还手,抓头发扯衣服,打的热火朝天,来拉架的都是拉偏架,本来好好的和甘家小娘子玩,现在被人说贪图人家哥哥,这话说的难听,日后指不定也不能一起玩了。 郑大娃本来见村里小娘子愿意带着甘十一玩,他就乐的去和男孩子玩,不过错眼不见的功夫,就看见树荫下扭打成一团。 他以为是甘十一在打架,惊出一身冷汗,立马跑过来,见甘十一远远坐在一旁,不参与打架,甘十二从她背后探出头来,“二妞姐姐打赢没有?” 郑大娃这才放下心,但是眼看着再这么打下去就要把大人吸引过来,郑大娃把那些女娃一个一个扯开,“别打了,等会大人来了。” 拉到最后就剩刘二妞和郑杏儿,刘二妞除了头发乱了没什么,郑杏儿就有些可怜,头发都散了,衣服也乱了,面红红的,眼角还有痛出来的眼泪。 “郑大娃,我是你姨母,你帮我打她们!”郑杏儿尖叫道。她还要去踢刘二妞,被郑大娃拉了一下躲过。 “谁说你是我姨母啊?我跟你家又没关系。”郑大娃说,“再说女娃打架,喊我作甚?” “哎呀,怎么头发乱成这个样子,这样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受委屈了呢。”甘小棠冒出来说,“可是明明是她先打人的呀。” “我们帮她收拾一下。”旁边站着的小娘子立即说,三四人上去,一边按着不动,一边帮她把头发衣服都整理好,不一会除了眼泪,已经看不出打架的痕迹。 刘二妞也把自己收拾好。 “刚才谁打架了?” “没有人打架。”甘小棠脆生生的说,“是她骂我,还要来打我,多亏了二妞姐姐和其他姐姐帮我。” “那她怎么哭了?”刘二妞指着郑杏儿问。 “因为她骂人,我们都不想跟她玩,她自己先委屈上了。”甘小棠说,等等,“她是不是之前那个里正的女儿?” 刘二妞点头。 甘小棠焕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到处骂人家想做童养媳,我知道你,你娘想把你送到周员外府上去伺候少爷,还想着留在周府给少爷当小妾。” “人家周家不要你,你就到处乱咬人。” “还当别人家都和你家一样,不要脸。” “你胡说,我没有。”郑杏儿这下是真的哭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输过。 “你回去问问你娘就知道了。”甘小棠说,“你现在知道哭了,方才说人家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别人也会难受,也会哭。” 郑杏儿抽抽搭搭回去了,郑大娃头疼的看着甘小棠,“我娘还担心你被人欺负,你这牙尖嘴利的,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想到当年初见,明明是甘小棠主动给他玩玩具,结果被他娘看见以为是他欺负人,好一通打,真是挨的冤枉。 “快回去。”郑大娃说,“要是把她娘招来,你们讨不得好。” “反正是我和她打架。”刘二妞说,“你们都是劝架,和你们没关系,都推到我身上来好了。” “别怕,人人都有份,是她先骂我们的。”别的小娘子说,“她爹都不当里正了,怕她作甚,就她骂的那些话,她娘不来找我,我娘还要去找她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飞来横祸 郑杏儿回家哭了大半天,郑娘子在家指天骂日半天,但到底没有出门去找任何一个人麻烦。她从前总被说不通人情世故,其实哪里是她不懂。 当初她相公是里正,村里人都要客气着,她自然不用客气,现在相公不是里正,她就是普通的一个村妇,再不客气,岂不是白给人教训。 杏儿是晚来女,她的哥哥姐姐早已成人,哥哥说了亲,本来是去年要成亲的,结果去年没当里正里,亲家那边就说想再留女儿两年,倒不是要退亲,只是那个当口嫁过来不好看。 大女儿是早就出嫁了,去年因为家里大年初一被牛粪糊墙,初二都不曾回娘家,要不是后来怀孕了在婆家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桃儿挺着肚子回娘家听到自己娘在骂,杏儿在哭,原以为杏儿是被娘骂哭了,后来知道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就说,“别哭了,让旁人听见了笑话。” “我被人打了,娘也不说替我出气。”杏儿坐在地上耍赖,“她们骂我臭娘子,还说娘想送我去周家当小妾。” “娘倒是想送你,你看你这模样,人家周家看得上你吗?”桃儿说,“翻年也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现在家里不同往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懂事?” 杏儿依旧哭,郑娘子不骂了,她扶着大女儿坐下,桃儿生了女儿后许久没消息,好不容易又怀上,就指望着这胎是儿子,不然桃儿在婆家日子就难过。 “婆婆说话夹枪带棒的,每日吃的稀粥,油水都没有。”桃儿语带抱怨说,“偏怀的这个孽障,折磨的我头昏眼花。”缺油水饿的。 “昨日给你爹熬的大骨头还剩了点,我去给你打个荷包蛋。”郑娘子说,“那桃枝呢?” “对我没个好脸,对她孙女倒是宝贝的很”桃儿说,“所以我都没管她,让她去跟她阿婆睡,还省了我操心。” “你一定要赶在你弟妹之前把儿子生下来。”郑娘子说。她去厨房忙的时候,桃儿看一眼还在哭的杏儿。 “哭什么哭,就这点出息。”桃儿说,“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就想别的办法啊,你在这哭别人一点事都没有。” “我能想什么办法嘛。”杏儿哭,“她们都不愿意跟我玩,之前还装着,现在是彻底不装了。” “你要是还想和她们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依旧觍着脸去玩。”桃儿说,“你要不想跟她们玩了,就自己玩。” “我才不同她们玩。”杏儿抹干泪说,“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 甘小棠回家根本没提这茬事,刘二妞在家提心吊胆一会,没等到郑娘子来才轻松下来,她姐姐看她,“现在知道怕了,方才和她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怕?” “当时没想那么多。”刘二妞吐舌说。 其余人也同她一般心大,还以为郑娘子没来骂街是杏儿回家没有告状,后来杏儿来找她们玩,她们虽然没主动,但是也没排斥。 甘小棠同她们抓鬼玩,村里太平整,一会就被找到,杏儿提议去祠堂后背去玩,那里有个小山包,藏起来更难找。 一伙人跑去后山玩,甘小棠拉着甘自在,供两个人藏身的地方少,杏儿在一处芦苇后面招手,“这里有个小洞,能藏几个人,快来。” 翻开芦苇,后面确实有个小洞,能供三四个成年人藏身的地方,躲她们几个小孩还不容易。 甘小棠原本靠在洞口坐着,杏儿突然说,“我看到影子了,你们快往里走一走,走到暗处,他肯定不会往里面看。” 甘小棠拉着甘自在往里走,走到没有光地方就不走了,太黑了还是有些害怕,想要往后靠一下,没想到后背是虚空的,她往后倒去,哎呀一声滑了很远。 她倒是及时松开了拉着十二的手,但是甘自在看她摔下去了,急着向前,也跟着摔了下来。 杏儿侧耳听了一会动静,喊一句甘十一,无人应答,她又紧张又雀跃,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这个山洞,村里人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洞是通的,通往哪她不知道,是她哥哥告诉她到这里玩不要走到太后面,到时候爬不出来。 芦苇被扒开,丁娃高喊抓到鬼了,杏儿摸脸,“抓到就抓到,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这洞里只有你一个人?”丁娃问。 “就我一个人,不信你往后看?”杏儿往边上一侧。丁娃看没有人,也就不往里看。 杏儿说,“真没劲,这么快就被找到,我不在这等你,我先回去了。” “那你回去了下盘就不能玩了。”丁娃说。 “不玩就不玩,谁稀罕啊,一点都不好玩。” 她掩饰着往家里跑,跑过祠堂后她往后看了一眼,她只是吓吓甘十一,等到他们都找到了,她再来告诉他们甘十一在哪。 甘小棠本来往后仰倒这么一摔就摔的晕头转向的,又做了甘自在的肉垫,被砸的半天出不了声,甘自在摔的轻一点,呜呜哭着喊十一。 “别喊了,我没摔死。”甘小棠说,她挣扎着起来,周围一片漆黑,几乎看不见,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甘十二的轮廓。 “十一,我们这是在哪?”甘自在哽咽说,“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不是在这吗?”甘小棠说,其实她心里也害怕,要是她一个人摔在这她肯定早哭了,但是有十二在,她要为了十二勇敢。 谁让她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时胆小如鼠,但凡身边有个人她就上天下地没有她不敢的事。 她往摔下来的方向走,走几步就卡顶,她弯着腰继续走,是个上陡坡,底下是半湿半干的泥巴,人小力竭,爬不上去,仰头看也看不见光,她试探喊几声,没人应答。 “十一,十一你快来,这里好黑,我好怕。”甘自在又在身后哭喊。 往上爬不出去,甘小棠退回到甘自在身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甘自在的哭声在里头都有回声了,听着怪瘆人的。 “嘘,不要出声。”甘小棠先安抚他,“这里住着晚上出来的鸟,你要哭就把它们都吵醒了,它们脾气不好,被吵醒会到处乱飞吓人。” 甘自在立马捂住嘴小声哽咽,“十一,我们还能出去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山洞历险 “当然能出去。”甘小棠说。“杏儿跟我们一起,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喊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可是前几日你才和她起了冲突,万一她故意不说我们摔进来了怎么办?”甘自在可怜兮兮的说。 甘小棠一想,也是,她们摔下来也没多长时间,也没听见有人叫她们,叫人也不应,这摔到洞穴深处,总不能摔到异世界去了。 她要再把人想的坏一点,可是杏儿喊她们往里走。甘小棠懊恼的皱眉,指不定就是杏儿还恼恨之前的事,故意让她们摔下来。 她对此处可比她熟悉的多。 甘小棠总不愿意把人往坏了想,何况还是个小女孩,但是事实就是她和十二摔到这未知的境地,发出声音吓人,不发出声音安静也吓人。 甘小棠掐自己的虎口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定会有办法的,手碰到她斜跨的包,她突然想起包里放着一个火折子,她翻找出来,拆开盖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甘自在紧紧贴着她,甘小棠举着火折子谨慎的转圈,面前是个很大的山洞,火折子的光都照不到顶,她又往回照,发现她方才找的路根本不是自己摔下来的路。 在那旁边,她滑下来一道长长的痕迹,一眼都看不到头。 “我们走进去喊喊,如果有人发现我们就能把我们救出去了。”甘小棠乐观的说,有了光,就没那么怕了。 黑暗本来就是恐惧的根源。 两人顺着痕迹走了一段,就到顶了,甘小棠往上看,土壁半空中有被压过的痕迹,他们应该是像做滑滑梯一样从那上面摔下来的。 甘小棠失落一下,立马又打起精神说,“咱们虽然爬不上去,但是咱们在这等着,有人来找时第一眼就发现我们了。” “嗯。”甘自在心情也稳定下来。 “我们坐着,先把火灭了,得省着点用。”甘小棠说,“我包里还有芝麻糖,你要吃吗?” 熟悉的甜味大大的抚慰了两人惊恐的心情,两人在黑暗里相互依偎着,“我们来数数,数一百个一百,他们就来找我了。”甘小棠提议说。 “一,二,三,四……十九,十八……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十九,二十……”甘自在平常在家数数能数到一百了,不知在这里是害怕还是怎么了,出现了才学习数数时习惯倒数的毛病。 甘小棠也没指正他,只跟着一起念,数数不是目的,只是给自己给十二找个打发时间消除恐惧的行为。 也不知道数了多久,甘小棠都有些昏昏欲睡,甘自在又啜泣起来,“十一,这么久都没人来找我们,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甘小棠又打开火折子,冲着虚空喊有人吗,喊了片刻没有回音,她想就这么坐着等也不是办法,等火折子彻底没了,黑暗会放大恐惧,最后还没等到人先把自己吓死。 她想起自己曾经也在溶洞里玩过,一个溶洞肯定不只一个出口,这是江南水乡,就是溶洞也不会很大。 甘小棠呼吸着湿润的空气,空气是流通的,肯定还有出口。 她伸手让甘自在站起,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个洞肯定还有出口,我们自己找路出去。” 甘自在是盲目信任甘十一的,就算他心里害怕,但是甘十一说不怕,他嘴上也跟着说不怕。 丁娃本就不是个找人的里手,这又换了场地,找了好久才把最后一个刘二妞找到,“可算找到你了。” 丁娃叹气,“这太阳都快要下山,快快快,赶紧玩第二盘,不然明日扯草,我又扯中抓鬼的人怎么办。” “是你自己笨。”刘二妞得意的说。她看向丁娃身后,只有零散几个人,“只他们几个?” “有的等太久不耐烦都自己回去了。”丁娃说,“以后你不要藏这么隐蔽的地方。” “甘十一和十二呢?”刘二妞问。 丁娃卡壳了一下,他找了太久,也忘记找没找到两个小的,“是不是等太久不耐烦,自己回去了?” “十一虽小,规矩好着呢,她要回去必定是要跟人说的,有跟谁说了么?”刘二妞问。 刘二妞找人去问,还留在这块玩的都说没见过甘十一姐弟两,丁娃说会不会他们没说就回去了,“这也很正常,小孩子记性不好,总会忘记的。” 刘二妞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她大声喊郑大娃,尾音都带哭腔,郑大娃顶着一头草屑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你快去甘家看看,看十一和十二回去了吗?”刘二妞说。 郑大娃先哦的一声,随即提高音量,“甘十一没跟你们一块?”他一直以为甘十一跟她们一块呢,毕竟小娘子喜欢和小娘子玩,他也不能硬跟着。 “玩抓鬼肯定是一人一个地方啊。”有小娘子说。 郑大娃拔腿就往甘家跑,郑小秋这几天安胎,在家躺不住,走到甘家来帮忙做点轻省活,也有个说话的人。 看着郑大娃疯跑过来就问,“你跑这么快作甚?要你陪着十一十二玩,你又躲懒是不是?” 郑大娃手撑着膝盖,气还没喘匀就说,“娘,十,十一她们回来了吗?” “十一不是和你们去玩了吗?怎么你问她回来没?”燕婉奇怪说。 郑大娃结结巴巴的说他们在祠堂后面玩抓鬼,没看到甘十一姐弟两。 刘三娘手中的碗落在地上摔出清脆一声。 燕婉忙扶住他,“阿婆莫急,许是到别处玩去了,找找就找到了。” “三郎,快来。” 甘明理从后院过来,听闻后跟着郑大娃跑到祠堂后面,他家又没有牌位供在祠堂,从未到这一块来玩过,如今才发现祠堂后面竟然有山坡。 “十一,十二?”甘明理扯开嗓子喊。 风吹过山坡下的芦苇,无人应答。 “十一肯定不在这里,她要是听见我喊她一定会应声的。”甘明理说,“大娃,你赶紧去村里你们常玩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 “我去找里正,让他招呼人帮忙找。” 山洞里,甘小棠已经带着甘自在从一个大洞走到一个小洞,一个小洞连着一个小洞,或上爬,或下滑,最窄的地方只有狗洞大小,得跪着爬出去。 甘小棠举着火折子,心里怕的抖,嘴上还要说,“咱们现在是山洞历险,故事里最惊险的山洞里往往藏着最丰厚的宝藏。” “等咱们找到宝藏就有钱了,想做什么做什么。”甘小棠说,“你要是有钱你想做什么?” “我想给十一买个磨喝乐,十一喜欢。”甘自在说。 甘小棠闻言紧紧的拥抱他,真是好弟弟,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带回家,老天爷让我重来一次,可不是让我来当短命鬼的。 “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嗯。” 枫树村里已经翻遍,都不见两个小身影,刘三娘看见有人拿棍子去水塘去井里捞,跌坐在地上,两条腿软成面条站不起来,哭都没声。 甘屠户和甘大也都回来,见村里找不着,还是又转回到她们最后玩的地方,祠堂后山去找。 杏儿本想着等他们玩完了出来说,但是没想到他们玩的这么晚,也没想到他们一没看见人就告诉甘家大人,现在看满村找人的架势,她就不敢说了,缩在家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找宝藏 甘小棠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火折子的光明明灭灭好像支撑了不了多久,只有时不时吹来的风和滴答的水声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走进死胡同。 但是什么时候能走出山洞,她心里没底。 甘自在走的又累又饿,也只是强撑着,甘小棠只觉得口舌生苦,难道自己真的要困死在此处,还要连累十二。 分神间,脚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往前摔了一个大马趴。 “十一。”甘自在紧张喊道。 “我没事。”甘小棠说,“谁这么没公德心啊,山洞里都乱扔东西。” 她挥着火折子往地上一看,糊着泥巴看不清楚,不太像树枝,她往边上看,竟然是一个人坐在那,吓得她把火折子一扔,往后退了好远。 “十一。”甘自在吓的不敢动了。 “你,你别往后看,往我这来。”甘小棠咽着口水说。等到甘自在走过来,她立即紧紧和他抱在一起,她手凉的厉害,甘自在身体暖暖的,给了她勇气。 火折子的光灭了,甘小棠才发现,周围能见度比她们走出来的地方好了不少,至少能隐约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一动不动,应该是个死人。 甘小棠感觉自己后背的寒毛一遍一遍的竖起,她把甘自在拉在身侧,自己挡在他和那具尸体中间,“我们慢慢走。” 又走了一段,光线更好了,路也好走了,甚至可以看到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甘小棠反而提起心来,谁要在这么隐蔽的山洞里生活啊。 肯定是坏人。 “十一,你方才看到什么了?”甘自在能看见了,胆子就大了,还好奇上了。 “没什么,就是一个树桩,猛地一看才害怕。”甘小棠说,到了光亮的地方走的比在黑洞里还紧张,不过还好,山洞里静悄悄,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十一看,这里有箱子。”甘自在指着路过的一个拐角上方说。“里面是什么?会不会是宝藏?” 甘小棠看他,“那我们上去看看?” 甘自在猛点头。 两人就爬到岩洞上方,才发现里头有好几个木箱子,都上了锁,不过山洞潮湿,锁都锈掉了,甘小棠捡起石块砸了两下,就砸开。 一打开箱子,里头都是瓷器类的东西,这她们也看不出值不值钱啊。 既然已经砸掉一个箱子,就索性把所有的箱子都砸开,甘小棠后期甚至生出一种开盲盒的隐秘快感,一箱是布料,上面生着斑斑点点的霉菌,一箱是香料,一打开,那混合着潮湿的霉味,让两人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箱泛黄的字画,甘小棠连连摇头,“这个人是笨蛋,尽把一些怕潮湿的东西放在潮湿的山洞,这不都浪费了吗?” “还有两个。”甘自在说,那两个箱子放的比较靠后,有些暗,他就坐在光处,不过来。 甘小棠砸最后两个的时候已经想是白费力气,没想到竟然开出一箱珠宝首饰,一箱银锭子。 甘小棠猛的回头,“十二,快来看,真的找到宝藏了。” 甘自在凑过来,他哇的一声,“这得有多少钱啊。” “不知道,但肯定不少。”甘小棠说,她席地坐下,把自己挎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吃的,中间也吃了不少,她把还剩下的炸果子给甘十二吃,在珠宝那箱里翻出几粒品相好的大珍珠和一些金珠放到自己挎包里。 又翻出两块银锭子,和甘自在一人装一块在腰带里。 然后把箱子装好。 “咱们快点出去,先找到自己家人,然后让他们到这来把钱带回去。”甘小棠说,若是让别人先发现了,这个财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天色渐晚,夕阳要掉不掉,甘屠户发现了山洞,丁娃喊了起来,“我第一个找的就是杏儿,她在这个山洞里,她说山洞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甘屠户举着火把进去,就发现看似小的山洞边缘有一道暗缝,大人钻不进去,小孩子却是可以摔进去的。 边缘上还有脚印。 甘屠户冲里喊了好几句十一,十二,没人应声。 他铁青着脸出来,“快去找小九小十来,让他们下去找找。” “让我去。”郑大娃走出来说,“是我没看好她们,我应该去找他们。” “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摔进去的是我甘家的孙子孙女。”甘屠户摇头说。“她们的哥哥有这个责任去救她们,旁人没必要承担这个风险。” 他让甘大绕着山往这边走,甘博理绕着山往那边走,“有坡就绕开,挨边走,看见洞就进去看看是不是活洞。” “既然猜测是掉进去,那先把麻绳栓在大娃身上,让他下去看看,也许十一和十二就在不远处呢,那到时候再用麻绳拉上来就好了。”郑屠户也是才回家就敢过来了。 他见儿子一脸自责,若不让他做些什么,他肯定很难受。 燕婉过来探看情况,“既然丁娃说最后看到杏儿在这里,不如去问问她看没见看见十一?” “少来问我们杏儿。”郑娘子本就在一旁看热闹,“她就玩了一会就回家了,早就不在这里,你别想把孩子掉进去的事怪到杏儿头上。” “我没说是杏儿害的,只是想问一下她。”燕婉无语。 “就是杏儿害的。”刘二妞突然开口说,“十一第一次来这边玩,她根本就不会知道那里有洞?” “那也不是只有我们杏儿知道,你也知道,枫树村大部分的孩子都知道,我还说是你把那两个小的引到这个洞里去的呢。”郑娘子破口大骂。“先前你娘想让你做甘家的童养媳,甘家都说不愿意了,你还想做甘家的小奴婢,天天跟在甘十一身后嘘寒问暖。” “我看你是白费劲。” “吵什么?”里正大喝一声,“现在找孩子要紧,你还在这叫骂,不帮忙就趁早回去。” 他环视一圈对村人说,“孩子们天天在这玩,我们都不知道这洞里还有暗缝,今天是甘家的小娘子摔进去了,日后若是自家的孩子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找到了 甘小棠尚且不知道外人找她们快疯了,因为发现宝藏的原因,整个人仿佛又充满了力量,拉着甘自在在山洞里找出口。 也是运气该来了,或者说这山洞也该到底了,两人在地下找不到出口,顺着光往上爬,还真让他们爬出了山洞。 从洞口出来看到红红的夕阳那一刻,甘小棠瞬间有些哽咽,她自摔下来到现在还一刻没有哭过,担心自己表现的不勇敢,会让甘十二更害怕。 她回头紧紧抱住甘自在,“我们出来了。” 甘自在则忍不住喜极而泣,“终于出来了,呜呜。” “现在可不能哭。”甘小棠去给他擦眼泪,两手爬的都是泥巴,抹在脸上就是一道泥印子,甘小棠看到花猫一样的甘自在说,“现在我们从山洞出来了,太阳彻底下山之前,我们还得回家。” 甘自在左右看了看,他们站在唯一的山坡上,四处都是陌生的荒野,“这是哪啊?” “不管是哪,咱们往回走,总能找到家的。”甘小棠说,虽然她东西南北不分,但就是有奇怪的直觉可以找到她的目的地。 再说她现在可怀揣着很多很多钱,她拍拍腰带,四下看看,要给这个洞口做个记号,免得回来找不到。 做好记号后,她才拉着甘自在的手往回走,还要嘱咐他不能对除了家里人以外的任何人说,“是秘密。” 郑大娃腰间栓着麻绳慢慢放下暗缝,郑大娃触到底后颤抖着声音喊十一,十二,无人应答,他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麻绳被绷紧,他又被拉了上来。 “在下面看见十一十二了吗?”郑猎户问。 郑大娃摇头,“我喊她也没应。” “地下好黑。”郑大娃没忍住哭了起来,下面好黑好可怕,就跟说书人嘴里的地狱一样。 甘屠户面色苍白。 “会不会没摔在这里面?”里正说,“我问过了今天村里也没来生人,不存在把孩子拐走了。” “你说这两孩子能到哪去?” “要不然去下游看看?”莫非是跌进河里被冲走了。 “不会的,十一最是小心,没有家中大人带着,她是不会去河边的。”甘屠户说。 有小孩子应和,就是在水塘玩,甘十一也从来不跟着下水的。 “那能去哪里。” 甘家几个孩子除了不在家的甘文理,甘厚理都过来了,听说要下去找十一十二,甘德理先说,“让我去,我不怕黑,小九小十怕黑。” “你这个子进不去。”甘屠户比划暗缝说,甘德理长的又高又壮,担心他卡在山洞里。 “只一段窄的,下面还是挺宽敞的,只是下面真的很黑。”郑大娃说。 “黑没关系,带上火折子。”甘屠户说,村里人找来很多草绳,准备打结让甘德理带着下去,甘明理听说他哥和大哥都绕山去找其他的洞口,他就说他往坡上走看能不能找到。 在甘德理努力往下蹬,想要通过狭窄的暗缝时,甘小棠和甘自在两个人看着太阳下山,天色只余最后一抹残红,好像永远走不完的前路,夜风吹过荒野,像是女人的呜咽声。 甘自在紧紧抓着甘小棠的手,“十一,我害怕。” “十一——” “十二——” 风声更加恐怖了,甘自在已经不肯再走,“十一,风好吓人。” “那我们等风停了再走。”甘小棠说,自己应该没走错啊,怎么走这么远也没看到熟悉的村落。 “十一——” 甘小棠听了一会,推推甘自在,“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我们?” “十一——” “十二——” 甘博理一边走一边大声疾呼,山坡边上有没有一条路,杂草丛生,他走的很艰难,眼看着天色要黑,想着还没找到的十一十二,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碍眼的草丛树木都烧掉,让他能快些走,快些找到弟弟妹妹。 “我们在这里。”甘小棠扯开嗓子喊,“阿翁?爹?大哥?三哥?” 夜风中隐约回传来不一样的声音,甘博理停住,仔细听了一会又没声音,“十一?” “在,我们在这呢。”甘小棠四周看,没有看到人影,只有似是而非的喊叫声。 “我们在坡上。” 甘博理隐约听到一个坡上,也不管是不是,劈开拦路的树木就往上走,“十一?大哥过来了,你别动。” 山坡不高,但是绵延数里,起起伏伏,底下灌木丛生挡住视线,穿过灌木丛到坡顶上,就都是些矮草,“十一 ——” 甘小棠听到越发明显的喊声,兴奋的摇着甘自在的手,“来找我们了。” “阿翁?爹?大哥?三哥?”甘自在忙跟着甘小棠一起喊。 甘博理听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声音,心里大石才放下,循着声音找来,看到两个背着他往前喊的声音。“十一!十二!” 两人听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立即转身,看到甘博理一下就扑了上来,“大哥,你怎么才来呀?” 两人俱是挂着眼泪说。 甘博理草草将她两转了一圈,好胳膊好腿,没受伤,只是两人都脏兮兮的像从泥巴堆里滚出来似的。 “是大哥不好,大哥来晚了。”甘博理抱住她二人说,“大哥就带你们回家。” 山路不好背两个人,甘小棠示意自己还能走,让甘博理抱甘自在,甘博理从他爹的这一边走下来,甘大往后走了好远,也是隐约听到声音又往回走,不一会就和甘博理碰上。 甘小棠看见她爹又扁着嘴,“爹啊,你怎么才来呀。” “是爹不好,是爹来迟了。”甘大看见脏兮兮的女儿险些落下泪来,他的宝贝心肝,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赶紧回去,你阿婆都要怕死了。”甘大说。 两人一人抱一个往回走,甘明理先在坡上看到了,又急忙跑回山洞,“小八别进去了,爹和大哥找到了,正往回走呢。” “真找到了?”甘屠户问。 “一人抱着一个,应当是的。”甘明理说,“我先回去告诉阿婆,免得她担忧。” 邹小戏在菜店一无所知,回到家中才知孩子们都回枫树村了,“大郎把孩子们都带回去了,说是家中出事,夫子担忧就过来问家中出什么事了。” 邹小戏半下午开始就心神不宁,这会闻听不来由的腿软,“阿翁和相公都不曾回来?” “没回来。”元娘说。 “我要回村里看看。”邹小戏惨白着脸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杏儿败露 一村人打着火把站在路口等候,看着甘大和甘博理一前一后的过来,怀里抱着的正是十一和十二。 “十一!”甘屠户向前。 “阿翁。”甘小棠伸手要甘屠户抱,“阿翁你怎么才来找我们啊,我和十二等了好久。” 甘屠户被问的心都碎了,一手抱着甘十一,一手又去摸甘十二的头,“阿翁一听到消息就来找你们了,是阿翁知道迟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里正说,“总算是有惊无险。” “十一啊,你们怎么跑到那个后面去玩了,把你阿翁可吓坏了。”里正娘子说。还当是小孩贪玩走远了。 “我们在玩捉鬼游戏,杏儿姐姐让我们躲到山洞里面去,结果脚一滑就摔下去了。”甘小棠抽着鼻子委屈说,“我们在下面喊了好久,都没有人应,下面太黑了,我害怕,就和十二去找光亮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出来了。” 甘屠户抱着她的手一紧。 丁娃适时的喊道,“我就说,我当时只看到杏儿在那个山洞里,她说山洞里没人,我就没进去看,谁知道里头有暗缝能摔下去啊。” “如果那时候就知道她们摔下去了,拿根绳子就吊出来了。” “杏儿她大哥知道那里有暗缝。”另一个小伙子突然说到,“我们小时候在那玩也是差一点摔进去,只是卡住了没摔下去,后来又爬了出来。” “她哥肯定跟杏儿说了。” 甘屠户铁青着脸,让甘大和甘博理带着孩子先回去,他看向里正,“还请里正多走一趟,我们去问问。” “小孩子玩闹能有多大的是非?她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围观的人也纷纷猜测,一说这么大的小娘子不会这么恶毒,一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娘刻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听说前两天才起了冲突。 郑同秋在家吃饭,他知道甘家的小娘子小郎君丢了,他不幸灾乐祸就算好人了,怎么会替他们去找,大部分人还没顾上吃饭,他已经倒上酒美滋滋的喝着。 里正和甘屠户进来,他还惊愕,“这哪阵风把你们两一起吹来了?不是在找孩子吗?找到了。” “不找你。”里正说,“有事问问杏儿。” 杏儿立即放下碗,小脸苍白。 “杏儿,你们今天玩游戏的时候,见没见过甘家十一和十二?”里正问。 “都说了和我们家杏儿没问题,怎么又来问?”郑娘子举着锅铲出来骂人,“你们不要太过分,看见我们失势了,就什么屎盆子尿盆子都往我家扣。” “杏儿?你是不是招呼过甘十一甘十二和你藏在一个山洞里?”里正再次问,“你说实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你们这么多人上门来逼迫一个小女孩,哪里是想听实话,是想屈打成招。”郑同秋说。 “我,我本想等丁娃找完就告诉他的。”杏儿招架不住这样的压力,哭哭啼啼的说,“我没想到丁娃找的那么慢,等我想说的时候,我已经不敢说了。” “你早就知道十一她们摔进去了?”甘屠户问。 “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杏儿说,“玩游戏本就是谁最后找到谁赢,我想着她们掉进去就找不到,他们就赢了呀。” “全村人差点把地都翻过来找,你就这么安心在家坐着?”里正说,“山洞里又黑,十一才四岁,十二比她还小,你,好恶毒的心肠啊。” “你个孽障?”郑同秋一巴掌把女儿扇倒在地,“真是你做的?” 郑娘子立马抱住女儿,“旁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自己的女儿你不了解?她哪里有这么复杂的心思。” 她看向甘屠户,“你自家的孩子不老实,到处乱跑,现在怕挨打,就胡乱攀扯我女儿,那山洞里有暗缝,我家杏儿怎么知道?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对付我们罢了,你冲着大人来,冲着孩子干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对付你家孩子,现在是你家孩子心术不正。”甘屠户说,“我家孩子不能白受这一遭苦。” “我家十一在那阴暗幽深的洞里待了多长时间,我就要你女儿也下去待那么长时间。”甘屠户说,“她年纪比我家两个加起来的年纪都大,想必她也不害怕。” “娘,我不去,我不去。”杏儿吓得搂紧她娘的腰,“娘我不去,大哥说那下面是黑洞,里面鬼咬人。” 甘屠户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你知道那下面是黑洞,你故意让十一带着十二往里走摔下去,你怕里面有鬼咬人,你不告诉任何人她们摔进去了,就让她们在下面待着。” “人都说蛇蝎妇人,我今日算是见着活的了。” “里正,各位,你们都听见了。”甘屠户说,“谁家里没几个小孩,试问你们放心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这样的人玩吗?” “小孩子是无心的,你想怎么样,你还想逼死她不成?”郑娘子说。 “我不想孙女和你这样的人家一起玩,就连待在一块我都觉得害怕。”甘屠户说完走了,他话已至此,他和郑同秋,只能留一家,他是不会走的,郑同秋要是舍不得走,那就别怪他。 里正也只摇头,想说什么也没说,“你们自家族人商量。” 刘娘子乘机说,“先前说她女儿害人还不承认,果然就是她女儿害的。” “之前仗着自己是里正娘子,吃拿卡要,办事不成,碎嘴子一流,这样的人能养出什么好女儿。”刘娘子说,她又低头对刘二妞说,“你以后可不要跟她玩,待一块都不要,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她拉着女儿回家,余下人也都散了,郑同秋看着杏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哭,全家都让你害了。” 杏儿只哭,她真的只是想吓唬一下甘十一,她真的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 刘三娘瘫软在家,看着儿子孙子抱着十一十二进来,整个人才像又有找回魂,抱着两个人就是大声痛哭,“两个冤家,你们要是出了事,可叫阿婆怎么活呀。” 邹小戏回来就看到这场景,婆婆抱着两个孩子哭,露出的下摆脏兮兮的,她腿软摔倒在地,“十一怎么了?” 甘大回头发现她,“你怎么回来了,特意没告诉你怕你着急。” “十一怎么了?”邹小戏抓着他的手问。 “没怎么,好的很。”甘大说,“方才玩到别的地方没找到,才找回家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福星带财 邹小戏知道女儿掉进黑洞里两三个时辰,就跟着掉眼泪,还让甘明理回城把他二婶接来,“那是十二亲娘,发生这么大事瞒着她,她心里怎么想?” 甘小棠见了自家大哥,爹,阿翁都要扁着嘴委屈,见到阿婆反而要做笑模样,说她可勇敢了,一点都不怕,还要安慰阿婆别哭。 刘三娘紧紧搂着她不撒手,甘小棠只能向外求助说,“我身上好多泥巴呀,想洗澡。” “阿婆,我饿了。” “饿了?阿婆给你做吃的,你想吃什么?”刘三娘说,可惜她的手脚还是无力,根本不能进厨房。 “我去。”邹小戏说,燕婉还未走,她感激的谢谢燕婉帮忙,“多亏你陪着婆婆,不然不知道她怎么度过这段时间?” 她知道的时候甘十一已经在家中,她只有后怕,她不敢想象婆婆在知道孩子不见后这几个时辰是怎样的煎熬,婆婆素来刚强,这是她第一次见她这么无助的样子。 “我也就两边传话,阿翁和大伯回来后立即择定了方向,一会就找到了。”燕婉说,“之前村里人帮着找,没有头绪,尽往水塘井边找,阿婆才吓着了。” “我说十一这么乖,不会带弟弟去水边玩的。” “两人都算乖巧,就是这样找不到了才着急。”邹小戏说,“你说说,我们这每天忙这忙那的却忽略了孩子,若是十一有闪失,我,我要恨死我自己。” “伯娘不要这么想。”燕婉安慰道,“孩子大了总要出门玩的,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再有的。” 烧了两大桶热水给孩子泡澡,甘德理一身湿淋淋的进来,他在山洞里也蹭了半身泥巴,回来的时候和人在河里洗干净了再回来。 没想到刘三娘看到他就哭,“你也要阿婆担心是不是?弄脏了你回家洗,谁让你去河边洗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学了那三脚猫功夫,就敢把河道当你家澡堂子?” 甘德理一头雾水,往常也是去河里洗啊,怎么今天就要挨骂。 甘理理推了他一把,小声说赶紧认错,说下次不敢了。阿婆已经让十一十二吓的草木皆兵了。 这时唐钱儿也大呼小叫的进来,看见甘德理一身湿,扑上来颤抖着问,“小八你怎么了?你别吓娘,你没怎么?”将人翻过来翻过去的查看。 “我没事啊。”甘德理说,“我就是去河边洗洗,还有好多人一起呢。” “河里淹死人了?”唐钱儿说,“下次不准去河里洗澡。”三郎突然回来接她,不告诉她发生什么事,只说让她宽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弄得她这一路提心吊胆。 “没死人。”甘德理无奈说,“娘啊,不是我有事,是里头泡澡的十二,不对,他也没事了。” “十二怎么了?”唐钱儿冲进澡房,甘十二坐在水桶里,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上,“十二!”唐钱儿把甘自在从水里拎出来左右查看,身上白白嫩嫩的没有伤口,“我的儿,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邹小戏将事一说,唐钱儿也是急急掉泪,“摔到那黑洞里去了?那帮子小孩也太坏了,一起玩的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找,让他们在洞里待了那么长时间。” “我们十二吓坏了。” “我和十一一起,不害怕。”甘自在说,“我们还找宝藏。” “什么宝藏?” 邹小戏立即嘘了一声,孩子们都在院子里坐着,几个小的都没心眼,万一在外面说出来了,给家里惹祸。 “十二,宝藏的事等阿翁回来同阿翁说,不同其他人说。”邹小戏说。 甘自在点头。 唐钱儿整个人就云里雾里搞不明白,不过她的十二总算好端端的在她面前,也不顾他一身水的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安心。 甘屠户回来说了郑杏儿的事,甘博理皱眉,“那十一十二这次不是意外,是被人故意引到那个地方摔下去的。” “这幸亏是十一带着十二出来了。要是。”甘博理不敢假设,“这人怎么这么坏?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多心眼。” “他家估计是把当不成里正这事记在咱们头上,大人们在家口无遮拦,小孩子有样学样。”甘屠户说,“她这次陷害十一,我家和她家是不能善了了。” “不能善了。”一向好脾气的甘大说,“她这是要杀人,我们要忍了,日后还怎么做人?”他恨不得立即去把那个郑杏儿也扔进那个山洞里,让她尝尝十一受过的苦楚。 “郑娘子的弟弟不是也在城里开菜铺吗?”甘屠户说,“大郎明日进城去,使人砸了他的菜摊子。” “你今晚上不要睡,跟我一起。”甘屠户说,“咱们让圈里的猪也出去透透风。” “郑家只有杏儿一个小的,余下一子一女都很大了,你们不要去招惹他们,你们男子汉去打一个小娘子,不像话。”甘屠户又告诫家中孙子,别想着去给弟弟妹妹出气,以多欺少,以男欺女,落了下乘。 “明日你们该上学还是上学。” “八郎今日表现的很勇敢,阿翁要奖励你。”甘屠户说。 甘德理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他一直都是挨骂,没想到也会被夸。唐钱儿才知道他今天还试图将这身板塞进狭窄的石缝去找弟弟妹妹。 原本是让小九小十下去,他们身板更瘦,但是郑大娃说下面很黑,甘德理才挺身而出,不让弟弟们下去害怕。 唐钱儿摸摸他的头,“八郎真勇敢。” 甘小棠和甘自在狼吞虎咽,让心软妇人瞧见又是背过身去流泪,吃完饭,两人由甘大抱进了甘屠户的房,邹小戏和唐钱儿在外头等着。 刘三娘没胃口没吃饭,到房间也只是发呆,甘屠户见儿子把十一十二抱进来就说让她们娘抱着睡,你娘今日吓着了,还没回过神。 “我也不知道,小戏说她们找到什么宝藏?非要跟爹说。”甘大说,他把人放在刘三娘身边,刘三娘一边一个搂住了,亲亲这个亲亲那个。 “喏,这两个银锭子是从她们衣服中发现的。”甘大掏出两块银锭子,五十两一锭子,扁扁平平,底下刻着鼎丰银庄,不是他们这边的银庄。 甘屠户先拿过银锭子看了,鼎丰银庄好似有点耳熟,在哪听过呢。 甘小棠就仔细把他们怎么在找路出来的过程中发现这些箱子,里头有瓷器布料香料字画,然后就是银锭子和首饰珠宝。 “我们在出来的洞口上还做了标记,用草叶子编了辫子,从那个洞口下去一直左拐的第二个山洞,箱子就在那上面。”甘小棠亮晶晶的眼神说。 “谁会把东西放在这么隐秘的角落啊?”甘大问,“这不义之财,咱们不要也罢。” 甘小棠闻言噘嘴,什么不义之财啊,无人知晓的山洞宝藏,那不就是谁先找到就是谁的。 “不偷不抢怎么能说是不义之财?”甘屠户反驳说,“十一十二遭了这么大难才发现的宝藏,可见是老天爷留给他们的,就该是他们的。” “放心,阿翁找时间就去把那些东西弄出来,都是你两的。” “因为找到宝藏,我们后来都不害怕了。”甘小棠说,“钱都给阿翁,给爹娘,给二叔二婶,给哥哥们留着娶媳妇。” “十一真是好孩子。”甘屠户摸她的头,这天生带财就是不一样,旁人要害她,反而都让她捡到一笔天降横财。?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儿夜哭 小院里是久违的热闹,晚饭后又渐渐归于平静,半夜三更,甘屠户起身把甘大,甘博理叫起,三人赶着一头猪到郑同秋的地里,抽两鞭子让受痛在地里横冲直闯。 “你看着差不多就把猪赶回去。”甘屠户说,“大郎跟着我去那个山洞看看。” 本来不想这么着急,但是转念一想,枫树村人是必不会让自己祠堂后面有一个未知的山洞,甘十一既然能从山洞里走出,他们定要去看个究竟。 那他们就早去早好。 甘博理带甘屠户到了发现十一的地方,“这样子这个山洞还不小。”甘屠户说,今日只有朦胧月光,走路看得见,想要找东西,还得是拿着火折子弯腰低头,仔细找。 “在这。”甘博理先找到洞口再找到甘小棠说的草辫子,他招呼阿翁,“我先下去。” 甘小棠和甘自在千辛万苦爬上来的洞口,甘博理三下并两下就跳了下去,跳下去时手里还捡了些柴火,到下面就把火给点起来,可见度更高。 甘屠户灵巧下来,他和甘博理找到甘小棠所说的宝藏所在,并不急着查看,而是在山洞里巡视,只下来这个洞高大宽敞,周边小洞狭窄,奇形怪状并无定型,矮的地方还要弯腰,至于想要找到甘十一他们摔下来的洞几乎不可能。 只有挨近地面有一条细缝,甘屠户叹气,“难为她找得到这么小的路,也难为她竟然敢走。” 巡视过程中甘屠户还发现了让甘小棠吓一跳的男尸,并且在附近找到甘小棠受惊扔出去的火折子。 “这人身体还没腐烂,死的不久?”甘博理跟在甘屠户身后觉得有些渗人。 “不一定。”甘屠户摸摸胳膊,深夜里山洞里冷的惊人,“此地阴暗潮湿,能保尸体不腐。” 甘屠户从家里拿来了不要的旧衣衫,绑在树枝上,让甘博理把他们的脚印扫掉。他们又回到箱子所在地。 “香料布料都不能要了。”甘屠户说,“把银子和珠宝首饰装走,我把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放到那两个箱子里。” 瓷器字画甘屠户也不懂,只拣品相好的拿了几个,然后各个箱子都放一点东西,再将锁挂好,两人先把东西都弄上去。 甘屠户又下来收拾痕迹,还未熄灭的火用脚踩灭,然后将灰用旧布包着带走。 甘博理背上沉甸甸的银子,他还未见过这么多银子,等到甘屠户上来,“阿翁,那这些东西拿回去放哪?” “就放车上,你明日杀了猪后再带回家去。”甘屠户说,珠宝首饰分解融了再打很容易,只是银锭子有些难办,得先弄明白这鼎丰钱庄,才能放心用银子。 两人也不从原路返回,从另外一条路回去,不经过村子,直接到自己家。 还未走近就见家里亮着光,还伴有小孩哭声。 甘屠户让甘博理先在外面躲着,他翻墙进去后再走到院子里,刘三娘在厨房里熬汤,哭的是甘十二,没有外人。 甘屠户心里稍定,他打开院门,示意甘博理进来,甘博理把包裹扔在驴车上,怎么看都觉得很危险,旁人一下就能发现,但是甘屠户让他去睡觉。“就这么破布装着,没事,谁也不会来看的。” 刘三娘端着热汤出来,“你们事办完了?” 甘博理点头。 “厨房里有热汤,喝一碗再去睡觉。”刘三娘说。 “十二这是魇着了?”甘屠户问。 刘三娘点头,睡得好好的突然大哭,说黑,怕,唬的唐钱儿立即把灯都点上,搂在怀里哄。 甘十一倒是没醒来,邹小戏被唐钱儿提醒,也把房里灯点上,才发现甘十一泪流满面的,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闹醒,左右为难,默默陪着掉眼泪。 “压把剪刀在枕头底下。”甘屠户说,“明天回城里去请周大夫看一下。” “还要去庙里拜拜。”刘三娘说。 甘十二哭到天色将白才停下,刘三娘和甘屠户一直坐在院子里陪着,中间有孩子被吵醒睡不着的,出来还混了一顿夜宵吃。 甘大这才进屋,身后没有猪。 “猪呢?”甘屠户问。 “那猪死活赶不回来,我看天色要亮了,等会赶回来让人看见,就直接赶到郑猎户那去,让他帮忙养几天,就当是野猪了。”甘大说。 “就送给他。”刘三娘疲惫的说,“正好郑小秋也跟我提过,想买一头猪,等她生了,好杀了待客。” “你们在这坐了半夜?”甘大问,“这点小事我还能办不好吗?” “不是你,十二昨夜哭闹,我和你在屋里待着也不安心,就在这守着。”甘屠户说,“差不多时候了,你去叫大郎起来,该去杀猪了。” “要不今日别去了。”甘大说,他这边才把郑同秋家的地给糟蹋了,这眼看着就要收粮食了,郑同秋肯定要来闹的。 “你都说是野猪了,他来闹什么?”甘屠户说,“就算他来闹,我就怕他吗?我怕他不来,畜生养的,老子这么多年没和人动过手了,现在正觉得手痒。” “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在这就行。”甘屠户说。 甘大哦的一声,回屋看见邹小戏熬的两样通红吓一跳,“十一怎么了?你怎么没睡觉?” “十一只流眼泪,又不醒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邹小戏低落的说,“我宁愿她像十二一样哭闹,她比十二只大了一岁,她也害怕呀。” “她没醒来就代表她没那么怕,你把她吵醒了,反而吓着她。”甘大说,“等我回来去周大夫那拿点安神药,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忘记了。” “菜店那?” “菜店我是真没心情去管,关着。”邹小戏气道,“我就陪着十一,哪都不去。” “那你在家也成,我看娘吓的够呛,精神都不太好。”甘大说,“你说大郎今日去府城送肉时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二弟?” “告诉他。”邹小戏说,“钱儿现在肯定害怕,二叔回来,她也有个依靠。” 甘博理是睁眼到天亮,所以他爹一来找他他就起了,甘大看他脸色,“怎么你年纪轻轻的,一夜睡不好也挂在脸上?” 甘博理眼睛不受控制的往驴车看,他爹知道现在车板上那一堆看似不起眼的包袱里放着多少钱吗? “你娘今天不回城里,我去如意坊那个菜店,洒金桥那个今天就别开了,你过去的时候若是遇到脸熟的就同她们说一声,免得落空。”甘大说。 “叫三郎顶上就是。”甘博理说。他今天事还挺多,除了每日必须要做的那些事,还要去找人挑了郑娘子弟弟家的菜铺。 正好还要三郎去把他要送的菜也给送了。 平素要人喊才起来的甘理理揉着眼睛出来,打了招呼后说要跟他们一起进城。 “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甘大问,“酒楼开门也不用这么早。” “我娘昨夜一夜未睡,今天肯定去不了酒楼,那我就早些去。”甘理理说,“大伯若有什么要差使的,也尽管说。”他家里爹不在,二哥也不在,家里出这么大事,他作为现在最大的,就要承担他的责任。 甘博理一想,“十二的事要同二叔说吗?”? 第一百九十章 争辩 最后甘大带着甘博理,甘明理带着甘理理,四人驾着两辆车去杀猪坪,先分了府城要的肉,甘理理带着肉上船去府城。 甘博理让甘明理跟着甘大,他先回城,车上的东西是他的心病,不给它安置好了,他今天都别想安心。 驴车驶往家宅,虽然主人不在家,春姐还是一大早就起来扫院子,所以门一响她就过来开门,“大郎回来了?可曾用过饭?” “用过了。”甘博理说,“我回来放个东西,马上就走。”他还掩饰的脱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盖在包袱上,把那一堆东西抱进了阿翁的房间。 睡房是不能进去的,但就这么放在厅内总觉得不安全,这可是一大笔钱。 甘博理转了一圈,最后把包袱放在门边的柱子下,又拖过去两把椅子挡着。 郑娘子一早被人告知她家的地都被糟蹋了,立即就冲出门去看,眼看着要收的稻穗东倒西歪,被裹进泥水里,一眼望过去就没有一根站着的好苗。 挨着的五亩地都是如此,急的她连拍大腿,连声咒骂是哪个杀千刀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甘家,昨日才说了要给他家好看,郑娘子回头去找郑家族老,闹着让他给主持公道,“一年到头就忙这收成,眼看着能收了,让人糟蹋了,这让我一家子怎么活?” “相公当里正时,也没说对不起郑家,现在他让人这么作践,你们就看着啊?”郑娘子说,“郑姓在枫树村也有五十来户,就这么被一个外姓人欺负?” 族老本不想参与到这事上来,毕竟昨日是你家小娘子把甘家小娘子小郎君给诓到黑洞里,人家甘家也不是泥巴捏的,没点火气。弄你点田,你就当是破财道歉了。 但是郑娘子一口一个你要不出面就是郑姓的人脸在全村人面前踩,日后谁都不会把郑姓人当回事。 族老们被架到墙上,不去不行。 到了甘家,甘屠户看见他们这阵仗就挺直腰杆问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你昨夜把我家地都给霍霍了,五亩地啊,眼看着就要收稻米了,你这是丧德行啊,你就不想让我们家活。”郑娘子骂道。 “什么地霍霍?跟我什么关系?”甘屠户问,“你家地被人祸害了你就说是我家干的?你有证据吗?谁看见了?” “空口白牙就来怪罪,你们不该姓郑,你们应该姓猪,猪八戒倒打一耙。” “不是你还有谁?”郑娘子说,“你昨日才在我家放了话,说有我没你,只有你有这个动机,你坏了我的地,你想赶我们走。” “我昨日说的那个话是要里正给我一个交代,这村里出了这么恶毒的人,不该给我个交代吗?”甘屠户说,“我要动手,也得等里正发话后。” “我是讲规矩的,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里正也是匆匆赶来,听话后也是头疼,“俗话说的好,抓贼抓赃,你没证据怎么能说是甘家干的。” “这不合适。” “就是你们干的,你们恼恨我家杏儿才这么做的。”郑娘子说,“小孩子家玩闹,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你家孩子也没掉点油皮,你就这么报复我们。” “这可是一家人的吃用啊。” 郑娘子耍泼,唐钱儿红着眼从屋里出来,她也没和人打过架,本能驱使,上去就一把抓过郑娘子的发髻往底下掼,“没掉点油皮?” “我让你家那小毒妇也到那山洞里去待几个时辰,我保证她也一点油皮都不掉。”唐钱儿压根咬着恨,“我家十二半夜惊醒哭着说怕黑,你也是当娘的,你就没有心。” 唐钱儿是凭着一股气去打人,先头还能占据上风,等到郑娘子回过神来,她就不是乡野妇人的对手,就是手劲上都差了许多。 邹小戏出来帮着拉架,嘴里说别打了,实际上对着郑娘子又掐又踢的,你以为她心里不恨。 也是郑娘子平日里人缘太差,这么多人看着甘家两个媳妇打她一个,也没人上来劝架,只是嘴上说说别打了。 还有那看热闹的闲汉在边上拱火叫热闹。 刘三娘出来喝止一声,差不多得了,也不能打死她,邹小戏扶着唐钱儿往后退,郑娘子衣衫不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 “我家孩子昨天回来看着好好的,昨夜就发梦魇,哭了一晚上,一家子都为了孩子没睡好,也没心思去做旁的。”刘三娘说,“郑娘子若说不出别的,就请回,实在没精力招待各位。” 这么一看,甘家大人好似都没睡好的样子。 有稍微离的近的也说昨夜是听见有孩子哭声。 唐钱儿悲从心来,伏在邹小戏肩膀上痛哭,“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长这么大没让他受过一点惊吓,现在遭了这么大罪。” “孩子受惊这事可不小,若是他夜夜啼哭不能安睡,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不让你一家好过。”唐钱儿眼含热泪的冲着郑娘子喊。 此事本就是郑家理亏在先,现在自家遭了殃也没证据说是甘家做的,这五亩地的损失只能自己生受着。 郑娘子骂族人不同心,就这么看着她被欺辱。 有好心的人提醒她,赶紧回去把稻穗收拾了,不然全村的鸡都往她家地走,到时候一粒稻米都见不着。 郑同秋凑到地里去看,他家也不是只靠这五亩地收成,所以他虽然心疼,但没有郑娘子那般失态。 地里只有畜生的爪子印,没有人的鞋印,他就知道郑娘子去甘家闹是闹不出什么结果,他只期盼甘家弄了这么一遭能出了气,之后就别为难他们。 这是想的简单了。 甘家也知道这五亩地不是郑同秋的根本,说要报复,怎么会这么不痛不痒,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让郑同秋在枫树村待不下去。 虽然夜里啼哭,但是白天醒来后甘小棠和甘自在都很正常,正常吃饭,正常玩闹,好似昨日发生的事没有在身上留下痕迹。 邹小戏小心问她记不记得昨夜做什么梦了,甘小棠说自己没做梦。 甘自在更好,说自己晚上没醒来也没哭。 唐钱儿都担心是不是被吓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甘二回家 昨日回去大家都在讨论那个山洞和郑杏儿的事,一说郑杏儿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恶毒,二就是再三叮嘱自家孩子不能去那个山洞里玩,又跟当家的提议,要不然让村里把那个洞给堵上。 你没看见郑大娃下去一趟,上来脸都白了。 那地方大孩子摔不进,小孩子摔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第二天醒来,郑同秋家的地让人给糟蹋了,这又是一笔谈资,都凑在那田边看是什么造成的,虽然大家心里也都猜测是甘家干的,但是嘴上不说,只说这看着不像是人弄的,别是什么畜生弄的。 郑同秋被他们明为关心,实为看热闹的行为也弄的心情烦躁,只说,“哪来的畜生成精,还认识地不成?” 这一片连着的农田,别人家的地都不弄,就弄他们家的地。 “那可说不好。”旁人笑说,“许是你家的庄稼格外讨人喜欢。” 桃儿被她婆婆拘在家中,不让她再回娘家,“你要那么喜欢回娘家,那就回去别回来了?” “真不知道你家怎么教的,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她婆婆皱眉说,“日后也不准你妹妹到家里来玩,也不准带桃枝回去。” “我这孙女要是学了她姨妈的作态,我就亲自把她掐死,再弄死我自个,免得家门蒙羞。” 桃儿被说的面皮发红发胀,偏又说不出其他话来,谁叫杏儿做下这等事来,还让人抓个正着。你说她要是咬死了不认,这旁人也没证据是她做的。 还有那原本和郑同秋说亲的人家,没去凑村里的热闹,坐在院子里吸水烟,他婆子坐在一边絮絮念,“原想着他家只一个儿子,两个姑娘嫁出去后,宝儿嫁过去清清净净,哪知道她家是这样的家教,小姑子这般坏,离她出嫁可还有好几年。” “那宝儿岂不是要受小姑子的磋磨。” 宝儿爹不说话,这倒是小事,郑家的田被人弄了,谁都知道是甘家做的,但是谁都没有证据,这还是第一天,甘家消气之前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郑同秋真在村里住不下去,要举家搬迁,那他闺女不就成远嫁了? 现在就是幸亏还没成亲,虽然退亲不好听,但是总比闺女跟着去了远方好。 此事不急,还得找个好理由。 甘博理常在县城窜,也认识几个闲汉,给了一包铜板,让他们去找郑娘子弟弟的菜铺捣乱,也不用打人不用掀摊子,就站在菜摊子面前问价,挑拣,能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 顺便把他家外甥女做的好事也宣扬宣扬,小娘子心黑,故意把比她小一半的孩子给引到山洞里去,还不跟大人说,害的人满村找孩子。 这菜摊是郑娘子弟弟两口子在照应,他们在另外一个村,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看见来找茬的自然要反驳。 闲汉闲汉,正事没有,胡搅蛮缠就厉害,反正往菜摊一坐,旁人也不敢来买菜,弟弟也不敢得罪狠了,陪着笑脸好话说尽,还要买好酒好菜来招待。 闲汉喝着酒大发善心的说,“此事的祸根就在你那外甥女身上,要我说,你们这几天也别开摊,开摊卖不出也是亏,回去问你姐姐,早点让事主消了气,你们就什么事都没有。” “不然人家有心让你的铺子开不下去,多的是办法。” 弟媳妇埋怨的推着弟弟,见他不为所动,她收拾收拾回家去问什么情况。 等进了村被人指指点点,她问怎么了,旁人就说,“你还不知道呢?你的好外甥女,昨日故意把甘家两个小的引到山洞暗缝里,丢了几个时辰才找到哦,这小姑娘也太有心机了,人家小娘子比她小一半,她也要记恨。” “你大姑姐家的地昨晚上都让牲畜给踩踏了,别人家都不踩,就踩她家的,可见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她,要显灵教训她呢。” “天老爷还管这么宽。”弟媳妇面色难看的回家。 到家自己两个闺女正扯着嗓子哭,说村里人都不跟她们玩,还说她们跟她表姐一样是蛇蝎妇人毒娘子,“我不是毒娘子。” “哭什么哭,旁人说你是你就是了?”弟媳妇骂道,“别人要再骂你你就说你和你表姐又不在一块玩,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你说杏儿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杏儿外婆也叹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以后这十里八乡都没人愿意娶她了。” “现在哪还有空烦那以后的事?”弟媳妇埋怨的说,“自家的生意因为杏儿都要做下不去了,甘家来人使坏呢,那菜不卖掉,亏得都是钱。” “甘家人不讲道理,杏儿使得坏,找她郑家人去,找我们作甚。”杏儿外婆气道。 “我不管,这菜摊子的损失你得问大姐要回来。”弟媳妇说,“咱们这也是遭了杏儿的殃,她不能不负责任。” 甘二早上闻听家中的事,连忙回去把酒楼的事安排好,下午就回家去,到了枫树村,大舅哥一家子也听到消息来枫树村看外孙,唐掌柜生气的说,“在县城待得好好的,就不该带回村里,这村里人都生了一双势利眼,拜高踩低见不得人好。” “这次是运气好,还让你找到了,要是再有下次,再找不到呢?”唐掌柜说,“你说养这么大的孩子因为轻忽没了,得多心痛。” 唐钱儿她娘抱着甘十二坐在膝上,不住摩挲他的脸,“我的乖乖,下次别人带你去不熟悉的地方玩,可不能去啊,你要是有个闪失,阿婆活不了的。” 唐归海则说这事必不能轻饶了那家人,小小年纪这么恶毒,以后还得了? 甘屠户和刘三娘坐在一侧,说是陪客,不如说是挨训,虽然此事和刘三娘并无直接关系,但是是刘三娘要带两个小的回村,也是她放心让两人去跟村里人玩,中间也不曾过问,以至于那么晚才发现孩子不见。 刘三娘自己心里也有愧。 “爹,娘,我回来了。”甘二回来就见这样的场景,“岳父岳母,大哥也来了。” 唐钱儿乳燕投林扑到他怀里,捶打他后哀戚出声,“你还知道回来,十二昨日差点就找不着了。” 甘二安抚她,十二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看看这,又看看那,仿佛不明白大人们怎么一脸气愤,也不明白娘怎么又哭了。 唐家人来看了一眼后就回去了,唐掌柜还说趁早把孩子带回去,别在这待着,甘家要是没人手照料,送到唐家去也行。回去路上唐归海劝爹,“爹在亲家面前好歹也留些面,那是人甘家的孙子,他们一样的心疼,爹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硬。” “引得甘二不满。” “他敢不满?”唐掌柜吹胡子瞪眼说,“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许给他一个穷小子,给他生这么多孩子,拿着嫁妆给他开店,若不是钱儿,他甘二今天什么都不是,他还敢不满?” “你还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唐归海无赖说,“人家甘二现在不是穷小子,人甘家现在也不是穷亲家,日后值不定还是咱们家势弱,你还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岂不是要坏了两家情谊。” “就算他甘家发达了,他甘二也不能忘本。”唐掌柜说,“若不是娶了钱儿,他哪来这么大身家。” “你少说两句。”唐钱儿她娘说,“你要还想外孙当孙女婿,就别说这些,你要是不想了,那随你怎么说。”? 第一百九十二章 驱邪 明明吃晚饭的时候甘十二和甘十一还拿着甘二买回来的玩具玩的不亦乐乎,睡到半夜甘十二就准时开嚎,喊着黑,黑,我害怕。 喊十二,喊爹娘,喊阿翁阿婆,还要喊哥哥。 唐钱儿晚上睡觉都没吹灯,把甘十二搂在怀里慢慢的哄,娘在这,亮着呢,不黑不黑,十二不怕。 甘二这才明白为什么晚上不吹灯,他看着唐钱儿边哄边掉泪,就说给我抱着,我抱他到外面走一走。 正好甘十二哭的头发根都湿了,唐钱儿让他抱着,她去找帕子来擦汗。 甘十二的哭声一起,甘屠户房里的灯也亮了,刘三娘披着褂子过来问要什么。 “哭一阵就不哭了,娘去睡。”甘二说。 “哪那么容易,这是魇着了。”刘三娘摸摸甘十二的脸说,“这次真的遭大罪了。” “睡前喝了安神汤的,怎么没用啊。”刘三娘担忧的说。 “没事,他知道有人哄着就不哭了。”甘二说,“你学学你十一姐姐,她跟你一样,她都不哭。” “你不知道就别说。”唐钱儿拿帕子过来,夜风有点凉,她又找了个褂子给甘十二裹上,“十一也哭呢,只是不出声,你自己听,你听大哥大嫂是不是醒着?” 甘二看那边亮着灯的厢房,也有人影走动。 “是不是抱回城里去比较好?”唐钱儿说,“也许回城里就想不到这里的事了。” “也是个法子,明日你们就都回去。”刘三娘说,“顺便去鸣山寺求个平安符挂上。” “慈济寺的符会不会灵验些?”甘二问,慈济寺是府城的大寺,香众极多。 “先去鸣山寺,要是不灵,再去慈济寺。”刘三娘说。 甘十二依旧是哭闹了半宿,后半夜不扯着嗓子喊害怕,就是断断续续的哭,甘二一夜没睡,就是甘十二睡着了他也没睡着,起来帮着甘屠户做些杂活。 甘自在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美美吃早饭时,甘二问他昨夜做什么梦了,他就歪头,“我没做梦啊?” “怎么没做梦,你又哭又闹了的,你还醒来了。”甘二说。 “我没有醒啊,也没有哭。”甘自在说。 “你别问他。”唐钱儿说,“他不知道是好事。” “这是好事吗?”甘二问,他不明白。但是显然甘自在是不放在心里了,白天里该吃吃该玩玩,没事人一样。 下午回到城里,甘二还感叹,这修的好房子,他还没正经睡几日,想着晚上好好休息,半夜里甘十二准时开嚎。 甘二按下唐钱儿,“你别起了,他也哭你也哭,看着怪可怜的,我抱他去。” 甘二抱着甘十二到院子里晃悠,“你个臭小子,这么折腾人,白天醒了还不认账。” 城里比村里的房子大多了,但是刘三娘还是很快就过来,看着甘二哄着哭闹的甘十二,她什么都没说,就在边上坐着看着。 “我哄他就是,娘去睡。”甘二说。 “我怎么能睡着。”刘三娘疲惫的说,“都是我的错,才让他们姐弟两受这么大苦。”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姓郑的,教女无方,生的小黑心肝。”甘二说,“我可没怪你,大哥大嫂肯定也不怪你。” 这是你们怪不怪的事吗?刘三娘看他一眼。 没人怪她,是她自己怪自己。 天亮后刘三娘就出去了,半上午才回来,她也没说自己去干什么,正常人一样。 到傍晚甘明理收菜回来啧啧称奇说,“马婆子拖了一筐公鸡,绕着郑同秋家杀鸡,剁鸡,那血啊鸡毛到处都是,现在都没人敢往那边走。” “说在驱邪呢。” 邹小戏一听没来由的就觉得应该是自家婆婆的主意,这马婆子是出了名的邪性,会跳大神,神神叨叨的。 “我让她只管杀,哪一日十二不夜哭了就停下。”刘三娘一脸平静的说,“求神拜佛没用,那就是见点血。” 刘三娘说的轻巧,郑同秋家里都快要疯了,家门口来这么一个疯婆子,绕着你的屋杀鸡,这谁见了心不慌,郑娘子本想拿着刀出去赶人,但是马婆子阴恻恻的看着她,说你家邪神附体,我驱邪是为了你好,不然你家迟早要有大祸,妻离子散,穷困潦倒。 这一眼让郑娘子吓住,刀掉了都没管跑回去把大门紧闭。 夏日天热,用不了两个时辰这屋子周围就臭不可闻,郑同秋去找里正去找族老,甚至去找了周家的族老,话说的可怜,想请他出面调停他和甘家的恩怨。 “他心疼孩子,我家杏儿也还只是个孩子。”郑同秋说,“不然把我扔到那山洞里,我在那里面待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他能消气。” “他在村里弄这么邪性的东西,不是只影响我一个啊,村里其他人见了也害怕。” 周七爷应下了,他媳妇就出来抱怨说,“你淌这趟浑水作甚?甘家的孩子受了惊吓,夜哭不止,人家里想办法也是为了孩子,你去说你怎么好说?哭的不是你家孩子。” “不管对错,郑是村里的老姓,甘家是外来人,难道让他一个外来人压到老姓上?”周七爷说,“若是旁姓也都有样学样,我们这些老姓的面子往哪搁?” 这事虽说是两家的私事,但是闹的这么大,是不能善了了,郑家族老催里正开祠堂三姓合议此事,他其实不太情愿,这事是郑同秋家做错了,难道还要三家联合起来对付甘家。 甘家本就是飞来横祸,还不许人家有脾气了。 但是村里三姓盘杂,许多事也不是他是里正就说了算,开祠堂是要通知周朗,周朗不关心两家官司,听说祠堂后面有个山洞,倒是来了兴趣,说到时候会回村看看,看看这个山洞。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杀鸡有用,当天晚上甘十二的动静就小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哭,然后邹小戏说甘十一晚上没有流眼泪了。 刘三娘决定让马婆子明日再去杀一天鸡。 甘屠户说杀一天就够了,他其实也是知道刘三娘心里难过,想要发泄怨气,按他的想法,此举太过,容易引起他人的不满。 他们在枫树村还是属于人微言轻的,凡事要讲究策略,不能硬碰硬。 “可是现在有效果。”刘三娘说。她本是想出口恶气,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有用。 “那马婆子肯定有不杀鸡以外其他的法子。”甘屠户说,“不要弄的那么血腥可怕,其余她要烧香也好,跳大神也好,都可以的。” 刘三娘去跟马婆子说,马婆子第二日就起了香炉,然后穿上道褂,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浮尘,围着郑同秋房子转圈跳大神。 昨日的鸡血鸡毛都被收拾干净,今日不杀鸡,就有其他人来看热闹,等马婆子歇息的时候就问,“你这样跳真的有用啊?” “当然有用。”马婆子说,“甘家小娃昨夜就没有哭闹了。” “你这驱邪,难道说郑杏儿是邪神附身才做了那样的事?”有人问。 “这不好说。”马婆子摇头,要是郑同秋给她钱她倒是能说几句好话,但是没给钱,那就另说,“这人心和鬼神,说不上哪个更可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山洞探索 周朗听说那日摔进山洞的小娘子年纪和周时云一样,就把周时云叫上一起回枫树村,袁心巧担心他心血来潮整幺蛾子,让春芳也跟着去。 祠堂大门洞开,只三姓族老就有不少人,其余是村里比较说的上话的男人能往里站,其余人只能在祠堂外看热闹。 甘屠户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前来的,唐归海是知道他们今日要去对峙,自己要过来充个人数,可惜他这一支近亲也是人单力薄。 到了祠堂前看见这阵势,唐归海提议,要不然他回城里叫些人来,起码气势不能输,这三堂会审的模样,哪里是要解决问题,根本就是想以多欺少,不了了之。 “我甘家就是一户人,再叫多少人来都是一户。”甘屠户说,“但是船小好调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户人大不了以后不在这村里住,他们想着人多说话声音就大,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是不肯的。” 到了祠堂,甘屠户先不进去,跟里正说,“正好现在人多,也齐,说事之前,咱们先去山洞看看。” “那洞口咱们不是都看过了吗?缝小,只有小孩子才能摔的下去。”里正说。 “去看看。”甘屠户说,“我就想知道让我家十一十二吓的每夜做噩梦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这个做阿翁的没用,也不能替她们把恶人怎么样,那把这该死的山洞挖开填上,总是可以的。” 里正本就是同情他,自然说可以,周七爷就说这么多人等着这是要给你处理问题的,山洞你随便什么时候去挖都可以。 “我也想看看这个山洞长什么样子?”周朗坐在上首说,“咱们年年在祠堂祭拜,竟然不知道祠堂后有这样一个山洞,岂不是失察?” 坐在正厅里周朗是年纪最小的,但是他一开口,旁人也没有敢说不的,纷纷应和,是应该去看看。 周七爷胡子吹起到底没说什么,他不像三爷是周朗的亲叔爷,还能摆摆架子,偏偏三爷对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事不感兴趣,这种场合也不会出席。 周朗说,“那小娘子既然是自己走出来的,定然还有出口,再去几个去找其他出口。” “小孩子玩闹的事。”郑同秋的说,“甘老翁心里有怨我知道,但也不能又踩我家地,又让人在我家门口跳大神。” “你家孩子夜夜啼哭,我家孩子也夜不能寐,整日魂不守舍。”郑同秋卖惨说,“别说挖山洞,只要你能消气,我就住在山洞里我也甘愿。” 甘屠户没搭理他,一门心思只想挖山洞,出发去找另外洞口的人问甘博理知道在哪一块不?甘博理说他是在半道上发现两个小孩,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一个洞出来的。 “小孩吓坏了,一问就哭,现在家里都不敢提这事,想让他们尽早忘记。”甘博理一脸沉痛,说的跟真的一样。 “小孩子记性那么好?” 要说找山洞,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最感兴趣,要不是家里人压着,只怕第二天他们就去钻山洞了,现在大人说要找山洞,他们一溜烟就四散开来。 有那瘦的就等在挖洞的人身边,等着第一时间能下去探探究竟。 人多力量大,这边山洞不多时就被挖开,主要是入口狭小,挖开后才知道是个斜坡在山壁上,挖开后就是一个大人弯着腰都能下去,下去后能直起背,他们在下面点起火把,“呦,这里还挺大,站二三十个人没问题。” 甘屠户推开别人自己也下去看,下来的人来回踩踏,已经看不出当初两个小小孩摔进来时的印记。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人被推推手,看见甘屠户的脸色后讪讪说,“你别说这地方要是黑漆漆的,还真有点吓人,弄出点动静都有回音。要我一个人我真呆不住。”、 下面山洞大,陆续又有人进来,周朗也进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山洞,“原还以为是有人偷偷挖的,这么大的洞看来是天然形成。” “怎么会有人在这挖洞呢?”旁人还道他是说笑。 这有点年纪的都没下来,自然不明白周朗所说,他们下来发现是一个大洞套小洞,其余延伸出几个方向都是浅浅就到山壁。 “不对啊,这都没洞,两个小娃怎么出去的?”一人说,“甘老丈,都说你家那个小娘子是个有福气的,难道说她真是有点神奇在身上,被山神老爷救了?” “肯定是有什么小洞你没发现。”周朗说,“孩子个矮,你们蹲下去找。” 说话间,山壁那边有声音传来,两边立即对上话头,说那边山洞更大,还发现一个死人,不知道死了多久,尸体都还没腐烂呢。 两边人都在找相通的地方,最后才找到这狗洞一样大小不起眼的通道。 “这要挖开得费些时候。”有人提议说,“不如我们都出去,从那边口进去。” 才出了洞口,就看那些稳坐如山的族老都往山坡后面走,唯恐落了人后,周时云一直在洞边等周朗,春芳担心他想跟着进去玩是白担心了,他会站在这纯粹因为他爹下去了,他一走了之不好。 黑漆漆的山洞他没有兴趣。 “去寻洞的人来回说,洞里发现了好些金银财宝,他们都去看了。”周时云说。这话一说,方才出来的人又都往后跑,只留下周朗。 还在门口的甘大甘二见自己爹还没上来,就钻下去看看。 周朗身上不可避免的粘上泥巴,站在那让春芳给他择干净,对金银财宝他不感兴趣,“那我们晚些去,免得我在那,他们分钱都不自在。” “这山洞里的财物难道是无主之物?”周时云问。 “有没有主都无所谓了。”周朗笑说,“这片地属于祠堂,那洞里的财物自然就属于祠堂的后人。” “我估计那些财物的年头不少了。”周朗在知道有山洞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不一会甘屠户和甘大甘二三人才出来,愁眉苦脸不太开心的样子。 “要是我家小子被人陷害摔到这种洞里几个时辰,我也必不与他干休。”周朗问甘屠户,“但是你人单力薄,如何同他们纷争?”?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下有对策 周朗看着甘屠户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周时云问他,“此事明明是郑家的不是,为何还要让甘家退让?” 周朗看他,“世间许多事并不全是你有理你就是对的,不过这点非得等你长大到去了别的地方,你才会明白。” 不然凭着周家在江阳的权势,是不会有人让他领教到什么叫人多势众,什么叫人单力薄。 “不管是人多还是人少,总还是要讲道理的。”周时云说。“甘家虽然是外来户,但是他既然在这置办了田地产业,就是这里的人,怎么好抱团排外。” 周朗有些意外,他低头看着周时云,“那依你所见,此事应该何解?” “郑家的小娘子将甘家的小娘子哄骗到山洞里,丢了好几个时辰,虽然是虚惊一场没有酿成大祸,但在甘家看来,他家是受了大委屈,非要讨个公道,有我没他。” “在郑家看来,恰恰因为没有酿成大祸,所以他觉得他家地被踩了,屋门口被人跳大神已经付出了代价,再多,他就不愿意了。”周朗说,他家世代居住在这,更是故土难离。 “若是你,你怎么调和?”周朗问他。 周时云沉默了一会,“那就如方才那位老丈说的,你来我往,各凭本事,谁待不下去了谁走。” “怎么好拉帮结派的以多胜少呢?” 周朗失笑,“郑家能拉来人替他助阵,就是他的本事,那怎么又不认呢?” 周时云失语,周朗摸摸他的头,“走,我们去看看这山洞里找到什么宝藏?” 等他们走到山洞,里头乱糟糟的都是人,原本挺大的山洞一下看起来就不大了,几个箱子都被搬到平地上,最初的兴奋在看到箱子里磕破的瓷器,受潮的字画,反色发霉的布料后消退。 就算之前值钱,现在也不值钱了。 那具尸体也被搬了出来,族老们凑在一起看,有时还点头,“像,应该是他。” 周朗走近看,“可是周向前?” “你怎么知道是他?”周七爷回头看他。 “当年周向前突然不知所踪,衙门都来了好几趟,说他跟越山的水匪来往密切,当年越山水匪抢了当时要去蜀州上任知州的船队,后来虽然被一网打尽,但是贼赃却找不回来。” “官府怀疑他私藏贼赃。” “据传那个知州被抢了百万家财。” “就这?” “肯定不只这些,应当是有好几个人分了。”围观者纷纷议论,“你说他既然都藏到这了,肯定没人发现,但是他怎么就死了呢?” “死的人既然是周家人,不论他生前如何,先让他入土为安。”周七爷说,至于东西,既然是周向前的身后之物,那也就归周家所有, “安置死人好说。”郑家族老说,“但这些东西是无主之物,应当人人有份。” 这点子破烂东西也要争,周朗早就看透,但是他不愿意参与这样的争端来,只说,“这山洞挺好的,若是碰上天灾人祸也有个地方躲。” “这后面的地是谁家的?”周朗问。 “这后面没有地,只挨着祠堂那一片是各家的祖田。”里正说。 “那我明日让官衙的人来,测算这一片荒地面积,其余两姓想买多少随意,余下的都算我买,是周家的祖田。” 周朗说完走了。 余下人又要商量多增加几亩祖田,又要争论箱子里东西的归属,早就将今日为何到这给忘的一干二净,郑同秋倒是没忘,但是他没能把话题扯回来。 再说,甘家一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甘屠户见他们商议的事和自己无关,就先走了,难道还要留下来被逼着表态日后不与郑同秋为难。 “实在没想到这山洞里还有这样的齐事?”唐归海说,“不过不知道孩子们在山洞里见没见过那具尸体?” “难怪夜间惊扰不能安睡。”唐归海说,“等那人下葬后,需得带孩子去坟前上柱香,不是故意惊扰了的他,让他莫怪。” 甘二点头,“这次多亏是两人一起摔进去了,要是十二一个人摔进去,我都不敢想。” “你这假设不成立,十二跟十一是寸步不离。”甘大说,“但是爹,等他们忙完这茬还是会想起这事的,躲是躲不掉的。” “那在他们再找上之前,多花点力气让他不好过一日是一日。”甘屠户说,“再说了,他们找上来,我们就应好,至于私底下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梁子已经结下,你退他就进。” “郑同秋好像还有个收药材的生意。”甘二说,“但是咱们家没做过这方面,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城里的药材商我应当能联系上。”唐归海说,“我回去请人喝酒问问。” “多谢你。”甘屠户说。 “客气什么,那也是我亲外甥。”唐归海说。 甘二说自己想跟府城那边请辞,回家来,虽然三年约未满,但是那边酒楼也算开起来了,“家里接连建房子,大嫂家的事,现又有十一十二的事,我不能出去当个掌柜的,家里一切事都不探不问。” “让钱儿一个人在家担起这么多责任。” “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大哥。”甘屠户说,“既然跟人家约定,就按照约定的来,家里也不是缺了你就不行。” “我之前说的你都忘记了?”甘屠户问,“我让你在府城开一家酒楼,你现在在府城能开店了吗?” 甘二没说话了。 甘大只能劝和说,“老二也是想着家里。” 回到家后刘三娘问今天的情况,甘理理绘声绘色的说他们怎么挖山洞,然后下去看了,发现了宝藏,然后因为分赃不均吵了起来,总之热闹极了。 “你们今天不是去祠堂商量和郑同秋的过节吗?”邹小戏问,这热闹跟这事也没关系啊? “人为财死,这财物当前,哪还顾得上我们这点小事。”甘二笑说,“爹知机,趁早带着我们溜了,省的他们看见我们又想起这茬子事。” 刘三娘得知那个山洞里还有死人后,心里也同唐归海一样,将小儿夜哭的原因放在惊扰了亡灵,更加恨那个郑杏儿。 “不行,我得让马婆子再去他家杀一回鸡,不然我心头气难平。”刘三娘说。 “不要再叫马婆子了。”甘屠户说,“马婆子跳大神动静太大,村里其他人也忌讳这个。”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刘三娘说,“至今他们家都没上门来道歉,赔个不是。” “你放心,我有法子。”甘屠户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宝藏下落 又说起山洞里的财物,甘小棠本来都忘记这事,听到父叔说起,就侧耳聆听,听说其中并没有金银珠宝,她心才放下来。 但又提起。 没有不一定就是她家拿去了,不是说有很多人先进去了吗?他们一人拿一点,那两箱子东西也不够看的。 饭后她鬼鬼祟祟的跟着甘大,甘大不知道,险些踩到她,“乖乖,怎么跟在爹身后不出声呢?万一爹伤到你了怎么办?” 甘大发现甘小棠后就把她抱起,这点常被邹小戏诟病,就是因为他们喜欢抱来抱去,十一才生的一身懒骨头,不愿意动弹。 甘大抱着女儿想,女儿跟爹亲近也就这几年,此时不抱,等到闺女长大不能抱,那多亏。 抱就抱了,还要忍不住用脸去贴贴,甘小棠大部分时候能忍受这粗糙的触感,今日还有要事,就用手抵住了爹的脸,悄悄声问,“爹,你后面去那个山洞了吗?” “去了呀,不是今天才从那回来吗?”甘大乐呵呵的说。 “在今天之前。”甘小棠说,“在我们回家以后,你还有再去那个山洞吗?” “没有。”甘大干脆摇头。 甘小棠闻言失落,啊,那找到的宝藏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你阿翁带着你大哥去的。”甘大说,“那天我忙着去赶猪,都没问你大哥去山洞里拿了些什么回来,我也没见着。” “那我们去问问大哥?”甘小棠说。 “直接去问你阿翁。”甘大说,要真拿出点东西,那肯定也放在爹那。 甘屠户正在和刘三娘说他的计策,“他家小娘子心眼那么坏,正经人定不愿意与她做亲,将此事告诉几个讨不着媳妇的懒汉,让他们去郑家求取,只消去得两回,郑同秋为了他家名声,就必要搬到一个不知道他家事的地方。” “至于以后还回不回来,那得另说。”甘屠户说,“不过这么做有些缺德。” “再缺德能有他家闺女缺德?”刘三娘说,她还觉得此计温婉了些,只是上门求娶,又不是真的就嫁了,“那样黑心烂肠的人,谁娶了她才是倒霉。” “那先这么做。”甘屠户说,“其实也得防着他反击,” “爹,你睡了吗?”话还未说完,甘大就在屋子外喊,“想起一件事要来问问您。” “什么事?”甘屠户说,他走出来,见甘小棠也在,脸色变得和蔼可亲,“怎么还把十一也带来了。” “十一也想知道。”甘大说,“爹你那晚和大郎去山洞里捡了些什么东西回来?怎么没见着也没听见你说啊。” 甘屠户瞬间皱眉,“你再大点声喊,别人听不见?” 甘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事好像确实不能大声说。 甘屠户回头看一眼刘三娘,也想起来,“我那日让大郎送回家中,他应当是送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他放在哪,你没见过?” “什么东西?”刘三娘说,“我没注意,没同我说呀。” 两个人在屋子里翻看,险些要把甘博理叫过来问时就发现椅子放的不同,再看,那下面就黑乎乎的卧着两个包袱。 “大郎这放东西的习惯是谁教的?”刘三娘哭笑不得,“觉得这样放安全?” 甘小棠知道阿翁没有肥水流了外人田就很满意,天色不早,她揉揉眼睛该去睡觉了。但是甘屠户又把她抱下来,放在包袱前面,“这里头都是你和十二的东西,你想怎么分?” 甘小棠迷茫的看着他,什么是她和十二的东西。 甘屠户随意把包袱扯开,里头滚落的银锭子,珠宝首饰,“因为你们摔到那个山洞里才发现了这些财物,它们是老天爷对你和十二勇敢的奖励。” “不是我和十二的。”甘小棠说,“是大家的。是阿翁阿婆,爹娘,二叔二婶,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甘小棠比着手指把家里人都数了一遍,然后说,“是我们大家的。” “真是乖孩子。”甘屠户摸摸她的头说。 甘大把甘小棠抱走了,刘三娘关上门开始数那包袱里的东西,“这么多就这么放着,也不说一声,大郎做事不是这么毛躁的人?” “他个老实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飞来横财,吓坏了。”甘屠户说,“说是越山水匪的赃物,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那知州是北边来的船,这个泰丰钱庄估计也是那边的钱庄。” “这些钱怕是不能就这么用。”甘屠户说,“要全部融了才行。” “这些首饰倒是容易,送到金匠那拆了,重新打就是,还有这么多珍珠宝石。”刘三娘说。“去府城打,给十一打一套足金的头面,余下的就预备着给十一个孙媳妇一人打一支钗,一对镯,就差不多了。” 她初认识甘屠户的时候,吃的用的都是贼赃呢,她才没有不适应。 何况是二十年前的贼赃。 “十一是有点运气在身上,虽然被那贱人害的摔进山洞,但有了这些浮财,也算是因祸得福。”刘三娘说,“我现在就期盼着十二晚上不要再哭了才好。” 甘二想回家不成,干脆就让船多跑一趟,早上呢也不用甘博理再去一趟府城,他跟着肉进城,傍晚船再去府城把他接回来,白日在府城管事,晚上在江阳家住。 甘十二夜哭没完全好,他在家睡着,至少唐钱儿夜间心境稳定,不会暗自垂泪。 那只要他自己不觉得辛苦,甘屠户也没古板到不准他回来住,只是跟船夫说好,再加了些工钱。 船夫说不要,只是傍晚去接二掌柜时若有零散人想要坐船回来,还请二掌柜的不要介意。他多收几个客钱。 “临时拉客怕没多少人。”甘屠户说,“他这样往返可是天天如此,还不知道持续多久。” “时间固定后,总有人赶不上大客船或是临时要走的,知道我这条船在那个时间会在府城往返,就会来找我。”船夫说,“我去府城的时候也不空着呢,多少也载两个。” “甘翁租我的船,保了我一家老少吃穿不愁,我乐意替甘翁跑,多跑一次就加钱,那我成什么了。”船夫说。 不过正如船夫所说,他每天那个点要去府城的消息传开后,还是有人来问可以坐船去府城不,还有人问早上那趟也可以坐吗? 早上不能坐,船里还有肉有菜,不是纯接送人的,甘翁包的船。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玩水 甘屠户寻思小孩子在玩闹时受了惊吓,那带他去旁的地方玩一玩,快乐的玩乐冲淡了惊吓,或许晚上就不哭了。 于是他说要带着十一十二去山里玩一趟。 “这个时候山里草木深,蛇虫也多,两个都是细皮嫩肉的,带着去还有一块好肉回来?”刘三娘不愿意。 “夏天山里才是好玩的时候,我记得那山背好像还有一条小溪,水清滩浅又清净,正好让她们好好玩一会水,玩高兴了,那些不高兴的事就不记得了。”甘屠户说。 刘三娘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扭头去准备了,吃食,换的衣物,用具,最重要的是防蚊虫的药香,药膏,最后收拾了大半车出来,旁人见了还以为是搬家。 小九小十也让跟夫子请一天假,一同去玩,至于其他人,该做事的做事,该上学的上学。甘德理尚且不知道是去玩水,就想去的抓心挠肺,但是他爹这会日日回家住,往日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唐钱儿,总算是有机会来抓他的学习。 一样交钱上课,怎么旁人都学会了,你学不会?持起竹条敲桌板,让甘德理说不出想去玩的话,只能干巴巴的看着。 唐小雯也去,路过枫树村的时候又捎上燕婉,刘三娘从前玩笑说都是臭小子,也没个香香软软的小娘子陪着她,现在身边簇拥了三个,让她每日都笑呵呵的。 路过去年秋日玩的地方,没停,甘小棠问甘屠户,“阿翁,我们这次不是去山里玩吗?” “是去山里玩。”甘屠户说,“还进去一点,等下车还要爬一段山,你怕不怕?” “不怕。”甘小棠拍拍胸脯说,“我还能自己走,不用人抱。” 到了地方,甘屠户拿出镰刀,“你们先把自己能背的东西背上,背不了的放在车上,等我回来再背,我先去给你们开一条道,等会循着道上来就成了。” “等等。”刘三娘拿出一包药粉给他,“你开路的时候把药粉撒上,那些个蛇虫就不会过来。” 甘小棠倒是想背点东西,唐小雯点点她的鼻子,“你自己走就是背上最重的东西了。” 头顶烈日炎炎,纵使四周都是绿色,,也不能减少半分身体感受到的热度,唐小雯和燕婉走不多时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刘三娘时不时要停下脚步等她们,甘清理说让她们把东西给他,他来提。 “我还是姐姐呢,难道这点东西都提不起?”唐小雯不服气的说,“走走走,到地方再歇息。” 在她们快要崩溃的时候总算到了地方,听到小溪水潺潺的声音,甘清理甘净理欢呼一声就越过她们先跑去了。 等她们走到下了一个小土坡,就看见一片平缓的溪流,半边在太阳底下波光粼粼,半边在树荫下幽深清净,再往前看,小溪从山上下来要经过三个坡度,像是三个小小瀑布,每个瀑布下都由冲刷下来的水形成一个小水潭。 两兄弟带来的东西四散在沙砾上,两人已经下水扑腾。 “找个阴凉地方坐下,你两换了衣服也下水玩玩。”刘三娘说。甘十一和甘十二无妨,“给你们带了衣服,就这么去玩,玩了上来再换。” “只在水边上玩,等你阿翁过来,再带你们去深一点的地方玩。” 一路来的燥热好似都被这一泓水给治愈了,刘三娘扯着布,让唐小雯和燕婉遮掩着换了衣服,少女身形已经抽条,小荷才露尖尖角,刘三娘给她们带了裹胸布和中裤,外头再罩一件轻薄罩衫。 “会水吗?”刘三娘问。 “我不会。”燕婉有些不好意思。 “我会。”唐小雯说,“爹爹小时候常带我去水里玩。” “那你要多看着点燕婉。”刘三娘说,“不过这水应当不深。” 甘小棠已经一双腿都在水里了,回头喊,“阿婆,小雯姐姐,燕姐姐,快来呀,这水好冰。” 趁她们玩的时候,刘三娘把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一个可以躺五个大人的地毯,食盒,药香点上,四面都插上。 用石头垒个灶,从边上捡些柴火点燃烧水,一边还不忘叮嘱,“不要喝溪水,等会渴了这里有水喝。” 甘屠户也从下面把他们没背上的东西背上来,一大袋衣物,还有一把马扎,“你还带这个干什么?”甘屠户问,虽是不解还是老实带上来了。 “等会我们往这一坐一躺都很舒服,你就坐这个呗。”刘三娘问,“你又不喜欢坐地上。” 甘屠户放下东西,看两个姑娘带着两个小的玩,看水位就是小腿处,再看那两个崽子,爬到高处再顺着溪水往下流,有那落差,就像块大石头一样沉沉落入水潭,激起好大的水花。 “这两个臭崽子还真会玩。”甘屠户说,他往上走,吆喝他们两个先跟着他去采些果子回来,等会在溪水里凉着,玩累了吃正好。 刘三娘从厚厚的衣服堆里拿出一个西瓜,也放在溪水里,“注意着点,别让瓜跑远了。” “阿婆怎么西瓜都带着有。”甘小棠佩服的说,“阿婆太厉害了。”方才还在想,玩水累了要有一块冰西瓜,那得多爽。 “好好玩,玩累就吃西瓜。”刘三娘说,“小心不能喝了溪水,等会肚子疼。” “阿婆也下来玩。”甘小棠说。 她前世会一点狗刨,喜欢玩水但是不精通,属于人菜瘾大。每每见了水就心生喜爱,总说自己也许上辈子是淹死的。 没想到真成上辈子淹死的了。 甘小棠眼神恍惚一下,看来做人还不是口吐妄言,谁知道在哪一句上应验。不过好在她也没留下阴影,反而想这辈子游的好一点,争取不淹死。 燕婉不会水,她也不敢学,看着唐小雯在水里游了好几个来回,她手卡在甘十二的腋下,让他到深一点的水里扑腾。 刘三娘只穿中衣中裤,也下水来玩,她轻轻松松的到深水游了个来回,甘小棠拍手,“阿婆游的好好。” “阿婆好久没游了,没想到还会游。”刘三娘笑说,“自从你娘生了你大哥后,我就没下过水了。” “之前每到夏日傍晚,你阿翁总会带着我去僻静小河里玩玩。”刘三娘笑说,“当了祖母,人要稳重,不能贪玩咯。” “谁说当祖母就不能玩了?”甘小棠说,“当了祖母后也要玩,要玩的更好,才是儿孙的孝心。” 刘三娘笑着来拉她的手,“来,阿婆教你游。”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研发果汁 刘三娘带来西瓜,甘屠户带着两个孙子辛苦采来的山桃丑苹果立即就看不上眼了,往溪水里一扔,就说要吃西瓜。 辛苦采来的也不能浪费,刘三娘捡了一根木棍卡在溪石里,不让果子顺着水流下,“这果子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鲜也好。” 吃了西瓜,还吃了带来的点心馅饼,歇息够了又下水去玩,甘小棠在水里玩了一阵上岸,换了干爽衣服躺在地毯上玩,厚实的绿茵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暑热,时不时吹来一阵清风,好不惬意。 甘小棠渐渐眼皮发重,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经是在回去的驴车上,她骨碌爬起来,“怎么就回去了?” “那溪水到半下午就太凉了。”刘三娘说,“你就睡的跟小猪一样,怎么叫都不醒。” 甘小棠看躺在她怀里的甘自在,“十二才是小猪。” “十二是到车上才睡的。”刘三娘说,“今天玩的开心吗?” 甘小棠点头,恼恨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白白少玩了这么久。 “你要喜欢玩,中秋之前再带你过来玩一次。”甘屠户驾车说,“发现这么一块好地就算今年过了季节,明年夏天,阿翁多带你来玩几次。” “阿翁真好。”甘小棠趴到甘屠户背上撒娇说,刘三娘忙伸手去扶她,“小心摔了。” 到枫树村放下燕婉,还分了好些山桃和丑苹果给她,奶娘出来接还道不好意思,她之前是不赞同小姐去甘家学厨艺,不管怎么说,小姐也算是个官小姐,厨艺只能是侍奉翁婆的锦上添花,学那么精难道真的要以此为生? 但是小姐去甘家学艺后性格开朗了不少,小姐虽是正经夫人生的,但是亲娘早逝,亲爹有了后娘也成了后爹,她们两人在老家住着,也只是有片瓦遮身饿不死而已。 那些个族亲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玩闹时小孩说话伤人,她们却只有一句小孩不懂事,小孩是不懂事,但那些话大人不教,小孩怎么会说? 小姐常在家中,不太爱出门,不爱与人交际,虽说淑女都是娴静为贵,但是奶娘也担心她太过内向,嫁人后要吃亏。 现在好了,小姐去甘家学艺,不仅学的技艺,人也活泼了不少,现在郑姓族人里有不少想通过小姐去甘家学艺的,对她们就更热情客气。 到城里还要先去送唐小雯,甘自在这会也醒了,坐在驴车上揉眼睛,尤桂出来还带了一盒点心,让十一带着回去吃。 刘三娘说快谢谢舅母,“舅母每次都这么客气,不让走空。” “那也是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小雯。”尤桂笑说,“这小妮子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往姑母家跑,嫌弃自己家冷清不好玩。” “也就这个年纪操心玩。”刘三娘说。 到如意坊,五郎几个都在街上玩,看到车跟了上来,等听小九小十说今天去山里玩水,纷纷不干了,说阿翁偏心,只带他们几个小的去山里玩水,他们也想去。 因为太生气,就算有山里的果子也不吃,都坐在廊下,只留一排后背对人。 “行了,五郎,别带着弟弟胡闹。”邹小戏端菜从厨房出来,“你们要去学堂,还能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整日只想着玩?” “那小九小十怎么用不去学堂?”甘善理说。 “好啦,下次带你们一起去,快来吃饭。”刘三娘说。 “下次是哪次?”甘德理说,“眼看着夏天都要过完了,天冷了还会带我们去玩水吗?” “你阿婆说会带你们去就会去,再多问就不准去了。”唐钱儿说。 “山中玩水,一听就凉快,我也想去玩。”甘二说。 “我算是知道八郎这浑身的猴筋是哪来的,感情就是随了你的根。”唐钱儿笑话他,一把年纪了还跟着自己儿子一样贪玩。 “带回来的果子他们不吃,明日捣了果汁给十一喝。”刘三娘说。“家里冰块还够用吗?今年应该还有最后一窖冰?” “多买些冰票,孩子们都怕热,可不能省这个钱。” “冰票买的够多,反正今年用不完明年接着用。”邹小戏说。 第二日刘三娘做完卤菜后,和桂娘一起准备捣果汁,甘小棠见着就过来凑热闹,捡那放软的果子放在石钵中,再用捣杵捣碎,从家中冰窖取了干净的冰来,下面用碗接着,上面用刀挫成冰屑。 这,这不就是刨冰吗? 甘小棠发出没见识的惊叹声,这可是消暑神品,之前没见过还不想,现在见着有,立即就口舌生津,闹着要吃。 “十一从前没吃过冷饮?”桂娘笑问。 “没让她吃。”刘三娘说,“街上卖的冷饮总担心她们用的冰不干净,吃了拉肚子。” 桃子捣成糊状,和汁水一起倒在冰碗里,再舀上一勺蜂蜜,让甘十一混着喝,甘小棠喝了桃子冰,十分心满意足。 然后就想自己来捣。 “乖乖,这个可重了。”刘三娘说,“你要玩,阿婆另外找个给你。” 刘三娘找了一套木钵杵给她,甘小棠可不会单纯只捣桃子,桃子切块适量,苹果切块适量,再捣碎,渣滓要用滤布过滤,再用水稀释,一点冰块,再淋上一点蜂蜜,这样就得到一杯完美的果汁。 费了半天劲得一杯果汁,自己喝一半,还有一半给十二喝。 甘自在喝完砸嘴,甜滋滋的水谁不爱喝呢? 于是甘小棠举着已经酸痛的手,继续捣着果汁,做了一大壶,到晚间每人能分得一小口。 果汁好喝,甘小棠还想继续喝,但是她不想自己捣了,主动去找甘明理,依偎着他甜蜜蜜的说,“三哥,我捣的果汁好喝吗?” “好喝。”甘明理说,他捏着甘小棠的胳膊,“这么一大壶都是自己捣的?手酸了。” “好酸。”甘小棠撒娇说,“下次喝果汁不想这么酸了。” “这个好说,只要三哥在家,三哥替你干体力活。”甘明理此时还以为甘十一找他来是想让他来捣果子。 “三哥给我做个小玩意,不用费力就能榨果汁。”甘小棠说。 甘明理这才明白过来是想让他费脑力,“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哥哥试着去做做。” “就一个棍子上插着薄刀片,上面再来一个摇手,我在上面摇,刀片就在里面转,不一会就都割碎了。”甘小棠说的简单。 甘明理闻言说,“这刀片要多薄?这棍上要镶多少刀片才能把果子搅碎?” “好,我跟你也说不上,等我琢磨一下。”甘明理说,“这个刀片估计要铁匠另做,需得要一点时间,你且等着。”? 第一百九十八章 拉扯 周向前下葬那天甘屠户带着甘十一甘十二去坟前磕了个头,避着人去的,去的时候只有周向前的老母亲还坐在墓前。 二十年生死不知,她抱着他早死的心态,这么多年泪也流干了,临死前还能再看他一眼,哪怕是尸体她也知足了。 既然知足了为什么坐在儿子的坟前久久不愿意离去,她又说不上原因。 甘屠户也没想到她还在,但是人已经来了,再回去也不曾,下次再来也不想,只能说,“孩子们在山洞里也不知道碰没碰见,怕冒犯了他怪罪,带孩子来拜拜。” “他不是坏人。”周向前他娘说,“虽然那时候有几个不正经的朋友,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地,又没钱学手艺,他不跟那些人混用什么养家糊口。” “但是我知道他的,大奸大恶的事他不会做的,他没那么坏。”周向前他娘说,“他也不会害小孩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这样子碎碎念还是有些吓人,甘小棠往甘屠户身后躲了躲,甘屠户让他们快些磕头,然后就走。 走了后甘小棠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在碎碎念说周向前不是坏人,那些钱不是他的。 她摇摇甘屠户的手,“阿翁,她只有那一个儿子吗?” “听说有三个儿子,但是不管有多少个儿子,自己的孩子死了总是要难过的。”甘屠户说。 周向前停灵了好几日,一直到山洞里那些东西都分清楚了才下葬,周向前的大哥三弟要争这个钱,周家族老占着姓也要钱,郑姓,燕姓秉持着见者有份也要分钱。 闹了好几日才分清楚。 刘三娘听说后问甘屠户,“难道说你们没拿走的那些烂布烂画更值钱?”比你们拿走的那些银锭子首饰珠宝值钱。 “不值几个钱。”甘屠户说,“幸亏我们把值钱的拿走了,不然真会更要挣个头破血流,那周向前在山洞里死了二十年都没变样,被人发现了,非得等到化成骷髅才能让人入土为安。” “也就他老娘真心实意为他掉两滴眼泪。” 刘三娘唏嘘一下,“希望今晚上十二能一觉睡到天亮。” “要还不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天去山里玩完回来,许是太累的,当夜十二一觉睡到天亮,等到第二日又是半夜惊醒,不过现在比之前好多了,之前是怎么哭都哄不住,发癔症一样,现在哄一会就不哭了继续睡。 “小孩子受惊没那么容易好。”甘屠户说,“他出生时也比他几个哥哥艰难,慢慢养。” “多带他出去玩几回就好了。” 郑小秋进城,到菜店坐坐,邹小戏问她胎稳了没就出门,郑小秋摸着肚子说自己感觉没事,“听大姐说周大夫医术好,当家的让我进城让周大夫看一眼。” “早该如此,我怎么没想起来。”邹小戏说,“周大夫医术好,心也好,从来不会多开药多收钱。” 常来买菜的人也知道她怀孕了,见了她也问几句,聊几句孕期注意事项,妇人聊这种话题来劲,说到口水干才依依不舍回去。 邹小戏见郑小秋一直坐着陪聊,突然明白,“你是有啥事要跟我说?”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但是还是说一声比较好。”郑小秋说,“郑同秋最近在村子里说,十一和十二是最先从山洞里出来的人,指不定她知道山洞里有宝藏,先让父兄进去拿了。” “毕竟山洞里几个箱子都不满,谁知道是不是先让人拿了。” 邹小戏一听急了。“你们姓郑的族老亲自出面谈,我家看在族老的面子上,已经不同他为难了,他还要倒打一耙这么诬陷我们,这做人不能这样?” “你放心,他虽这么说,但是村里人不信的。”郑小秋说,“十一十二才是那么点大的孩子,就是从那里过也发现不了,再说进去的时候确实没发现旁人的痕迹。” 邹小戏不知道阿翁私底下对郑同秋的报复,也不知道自家是真的从山洞里先拿了一批财物出来,现在就是又气又冤枉,“我呸,早知道要什么体面,让相公带着大郎三郎去他家打一顿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他家也不好过,听说一直收他们家药材的店铺说不要他的货了,最近为了重新找买家,可是不消停。”郑小秋说,“只是那人缺德惯了,就是忙也要缺德。” “活该。”邹小戏狠狠啐道。 她虽是说气话想让甘大去打人,但也知道甘大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性子温顺,是不会跟人起冲突打架的性子,打人是生疏活,再说在村子里,郑同秋一喊,多的是郑姓人帮他。 若是能在村子外打一顿就好了。 甘明理天天在村子里招呼着后院那些东西,村里的传闻他自然知道,郑同秋他打不过,让燕婉帮他望风,堵住郑同秋的大儿子,和他打了一架。 甘明理生得比郑大郎高,又做了两年力气活,打他还不是小菜一碟。直把他揍得爹娘认不出才起身,还要啐道,“你爹要再胡说八道,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郑大郎一身伤的回去,郑娘子大呼小叫的仿佛天塌下来,问是谁打的,她要找他家算账。 听说是甘明理打的,就骂骂咧咧的去甘家骂,村里人听到叫骂都围过来听,甘明理打了一盆水出来,直直浇了上去,“洗洗的臭嘴,别到人家家里来乱呲呲。” 郑娘子被浇的一头一脸,怪叫着要上来拧甘明理,被他躲过去。 “各位叔伯都看着啊,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甘明理说,“郑婶子你上门欺负我一个落单的孩子,你存的什么心?” 郑娘子看甘明理人高马大的说自己是孩子,差点没呕出来。 “是不是你打了我儿?”郑娘子问。 “这小伙伴打着玩呢,郑大郎不会还要回去告状。”甘明理阴阳怪气的说,“既然他回去喊他娘来帮忙,那我也没办法,是我打的。” “你好恨的心啊,把他打的那样惨。”郑娘子还骂。“你一家人都是黑心肝的。” “谁是黑心肝谁知道。”甘明理说,“我家看在你家族老都出来的面子上,已经不计较了,你家还到处放屁乱说。” “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甘明理说,“你再这样,我就算拼着以后再也不来枫树村住,我也要和你家来个鱼死网破。” 周围人也开始帮腔,第一个这两个同龄孩子打架,从来没有让爹娘出面的道理,这次打输了下次再打回来嘛。第二个毕竟你们做错在先,人家甘屠户都不计较了,还让两个小孩子去坟前磕了头,如此礼数周全,你还在说那些没边的话。 “我看应该是你们搬出枫树村才是。”刘娘子说,“最近媒婆都不往枫树村跑了,出了郑杏儿这么一个天生毒妇,谁还敢要枫树村的姑娘?”?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仇就报 最后郑娘子和刘娘子扭打在一起互扯头花,让人看了好一通热闹。 甘明理回去没说,是燕婉同刘三娘说的,“郑同秋是我族叔,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他不是个大度之人,三郎打了他家大郎,他必不会干休,如今就三郎一个人在村子里,担心他被人算计。” “三郎这孩子,这么大事回家都不说。”刘三娘说,“不能让他一个人在村里待着,他能偷袭郑大郎,郑家就能偷袭他。” 刘三娘去和甘屠户商议,三郎不能回枫树村,但是家里养的那些都要照料。“春姐在我们家好几年,人品德行都是信得过的,现在家里也清闲,就让她回村去照料家中那些东西。她自个离家近,也能多顾着些家里。” “你同大儿媳妇商量后再说,毕竟人是她请回来的。”甘屠户说。 邹小戏自然没有不肯,春姐她信得过,不管是在县城,还是在村里,交给她的事都放心。再说春姐自个也愿意回去侍弄那些牲畜。 甘屠户回村去接甘明理,先不回去,去里正家坐坐,说小子心疼妹妹弟弟,听到些混账话就不理智,动了手,昨日被郑娘子那样骂,不让他一个人在村里待着,接他回去。 “纵使在枫树村买了地落了户,置了产业,还是不是枫树村人啊。”甘屠户叹道。 里正安慰他,“户籍纸上明明白白写的你就是枫树村人,怎么就不是了呢?” “郑同秋那你放心,他要真敢对你家小子怎么样,我饶不了他,他还以为是他当里正那会?忙横不讲理。”里正说。 甘屠户叹气说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外姓人比不过老姓,他姓郑的要仗势欺人,他又能有什么法子,避而不见呗。 送走甘屠户,里正生气道。“这都把老实人给逼成什么样了?” 甘屠户半下午穿过村子把甘明理接走,春姐回家来,有相熟的妇人上门问怎么回事,春姐就说甘家担心三郎一个人在村里遭了郑家的算计,日后让她在村里管着家里养的猪,鸡,甘家人就不来了。 “郑家人做事欺人太甚。”春姐说,“他当里正时就不和气,现在不当里正了也多生是非。” “甘家人好没迁怒,不然人家有钱,卖了这里的田和地,去旁的地方买,别人巴不得哦,甘家每日收菜,村里人能多得几千文的收入。” “对了,趁着最近天气还暖和,赶紧再下一茬子菜。”春姐提醒她们说,“等到秋后长成,这菜就能卖上价了。” “现在看着还热,等中秋过后,一下就凉了,到时候菜长不好卖不出去,白费那些功夫。”妇人说。 “你还没种就说丧气话。”春姐说,“随你们种不种,反正我家要种,这稻米收了后家里就没啥活了,多忙活这一阵,过年能扯几尺好布做衣衫。” “现在就你日子好过,在甘家做事还得一份工钱,家里孩子也都大了,只四郎一个小的吃干饭,我听说你家准备修房子了。” “虎娃成亲都没修房子,现在修什么?”春姐含糊说,她家是准备修房子,但是这话没必要跟人说,免得遭人眼红。 其实郑同秋一家最近在村里日子不好过,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杏儿至今不敢出门,郑大郎被甘明理打了一顿,脸烂了也不出门,他也后悔自己不该告诉妹妹那里有缝,让她去害人。 桃儿在婆家不许出门,被婆婆每日指桑骂槐的骂也不敢作声,捧着肚子在房里哭泣。 郑娘子不是没想过去桃儿婆婆家闹一阵,但是郑大郎求她别去,“万一话赶话的桃儿婆婆让你接回来,你是接还是不接?” “她个杀千刀的,我家桃儿还怀着她的孙子,她这样不修口德她要遭报应的。”郑娘子说。 原本同郑大郎说亲的人家还是上门来退还了彩礼,“不是我不地道,我要是那号拜高踩低的人,你去年不当里正那会我就上门退亲了,当时只是延迟,我还是想和你当亲家的。” “但是你家现在这个事,它不是小事,我家宝儿因着和你家定亲的原因,现在出去都碰不到一个好脸,你知道的,我也有孙女,我得为我孙女,以后的外孙女着想,我不能找个名声不好的亲家,害了她们一生。” 郑同秋铁青着脸没说话,郑娘子又骂他是势利眼,当初定亲的时候殷勤,现在见她家失势了就退亲,“退就退,我呸,我倒要你家能找到什么好亲家?” “好吃懒做的贼妇人,不是你家退亲,是我家要退亲。” 那人忍气吞声也不反驳,等拿到庚帖后迫不及待的就走了,生怕多待一会郑家就反悔。 至于郑娘子的说辞他不在意,明眼人都知道退亲是他家的不是,怪不到他宝儿身上,宝儿退亲是脱离苦海。 郑娘子气得在家剁肉泄愤,郑同秋坐在院子里沉默不语。到底哪一步走错了,他怎么就落到被人退亲的田地。 夜深人静时,甘屠户又返回到枫树村,找到了郑同秋家,辨认了一下他家堆放药材的仓库,点燃几根湿柴在墙根下,等到烟雾起来他又翻出去,在路边空旷的地方点了火,干枯的稻草卷起明火。 甘屠户捏着嗓子喊起火了,然后就隐藏起来,等到村里四面八方挑水来救火,浇熄了明火又发现郑同秋家里有浓烟,叫嚷着那里还有火。 无数的水泼向那间屋子,他听到郑同秋焦急的大喊不能用水不能用水,用被子扑,用被子扑。 甘屠户无声笑两下去后去杀猪坪,那药材遭了水,就卖不出去,这下郑同秋该着急了。他下午那样的做派,任谁也想不到是他杀了个回马枪。 郑同秋面对一屋湿哒哒滴水的药材,冲出来跳脚说,“我说了不让泼水不让泼水,你们聋了?现在这一屋的药材都泡了水,你们谁陪?” 里正出来说,“大家看着起火心里着急,哪管得了这么多,难道他们救火还救错了?谁知道这屋子里装的是药材还是什么,就是大家不救火,这一屋子药材烧了,这损失也是你自己的。” “哪里着火了?”郑同秋说,“我自己家着火了我不知道?我一个火点都没看到,你们就说起火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蓄意报复!” “这是我家一年的嚼用啊。”郑同秋跺脚说,“现在烧了,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这药材浸了水晒干就是,少在这讹人。”人群中有人说,“有本事你就说下次你家就是烧光了,烧化了,也不要我们来救。” “我们保管不来救火。” “这大晚上的睡觉不好吗?还起身救火费那个劲干什么?”? 第二百章 冰沙桶 郑同秋家的倒霉事传到城里来,邹小戏听了自然高兴,只刘三娘听了多了个心眼,甘屠户回来就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甘屠户没直接承认,只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比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的痛快多了。” “你可别胡来。”刘三娘说,“现在一大家子,你还当是从前,万事只图自己痛快,反正可以一走了之。” “之前是我想岔,今时已经不同往日。”甘屠户笑说,“咱们到这地也有二十来年了,已经扎根在此,有自己的关系和朋友,不用再像才来此处一样,处处小心,怕与人为敌。” “甚至枫树村,咱们也不能算是外来人了。” 刘三娘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因着是外来人,凡事都要做到面面俱到,不能落人口舌,稍有不慎,就要面对帮亲不帮理的状态,孤立无援,只能与人交好。 不过等了几日,不见枫树村来人找他们回去,说是他们放的火,又听说郑同秋同村里人都吵了一架,想让人赔偿自家的损失,但是没人愿意,连郑姓族亲都不帮他。 还捅漏一个消息说有闲汉上门去给郑杏儿提亲,说郑杏儿名声已经臭大街,没有人愿意娶她,他不嫌弃,上门就喊郑同秋岳父。 此事郑家遮掩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同外面说。 现在被好事者捅了出来,杏儿也知道要脸面,就要寻死,被她娘发现救了下来,一家子愁云惨雾的,郑同秋咬咬牙,“咱们搬出去住几年。” “等杏儿长大嫁了人,咱们再回来。” 消无声息的,郑同秋一家子从枫树村搬了出去,郑小秋说起来还愤恨,“他只是搬出去躲风头,等到杏儿成亲他又会回来的。” “他现在住的屋子,有一半是我爹当年在的时候建成的,我恨不得他卖房子走人,我好把我爹的房子买回来。”郑小秋说。 “离杏儿成亲还有好多年,也许其中还有变故呢?”邹小戏说。“你只安心等着就是,这心术不正的人,总没有好下场的。” 郑同秋的离开让刘三娘彻底放下心来,毕竟得罪一个小人,时刻得提心吊胆着。 甘明理从铁匠那取回定制的东西,拎出两个准备好的木桶,这才把甘十一叫过来,“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弄出来的,但是这个东西太危险,你不能碰,我操作给你看就行了。” 一样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棒,上面嵌着一圈薄薄的刀片,高矮错落,“我先前用木头试过,不行,木头棒里嵌入刀片,没用几下,木头就断了,还是得铁的结实。” “这刀片可锋利了,不用手碰,碰就出血。”甘明理说,他从厨房里拿了半截蜜瓜出来,放进木桶里,再把刀片放进去,上面镶着一个木头圆片,正好和下面的桶合上,上面还有一截把手。 摇着把手一会,打开盖看,桶里就是蜜瓜碎,“看见了,这刀片只能把东西打碎,成不来果汁。” 甘明理说,“所以我又给你做了一个这个。”知道甘十一想做的东西达不到她的预期,甘明理就把替补方案也做好了。 榨果汁简单,原本是想做个石磨磨豆子一样,但又想何必这么麻烦,捣杵捣碎是一个向下的力,做一个重量的东西,再做一个扳手让它有一个向下的力,不就成了。 对了,木桶下方还要留一个出口,这样上面压,下面就出汁,最后再把果渣倒出来就成。 一个两指厚的圆铁饼,上面反翘着一个木棒,往下压木棒,铁块就往下按,出口就淅沥沥出汁,甘明理说,“这个是不是很简单?就不用你手拿捣杵费力呢。” 甘小棠看了两样东西,竖起两个大拇指,“三哥棒棒,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聪明。” “什么都会做。” “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三哥。” 甘明理享受着甘小棠的甜言蜜语,十分受用,他绞尽脑汁,无数次试验,不就是为了此刻,“来,三哥看着你做一边。” “三哥去拿些冰块来。”甘小棠说,她这几日闲着没事就自己挑果汁喝,试来试去,还是桃子和苹果的搭配最好喝,只是颜色不好看,她也想出办法解决。 有一种蔬菜叫红甜菜,煮出来的水是红色的,还有一丢丢甜味,她偷摸攒下几片红甜菜叶子,就能染红一大碗水,她要用那个刀片桶,甘明理让她指挥着放什么,人是万万不能靠前的。 放入桃子块,苹果块,红甜菜水和蜂蜜,还有多多的冰块。 “摇起来。”甘小棠给甘明理摇旗呐喊。 等到冰块乒乒乓乓的声音变小,甘小棠忙让他停手,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已经是粉红色的沙状。 “冰沙做好了。”甘小棠高兴的说。 “这刀片桶转冰可比刀锉冰快。”甘明理说,他尝了一口,“口感细腻,轻轻一抿就化掉了,这个大热天吃上一碗,可凉爽了。” “我去拿桃子,晚上给大家都做一碗这个。”甘小棠高兴的说。 有了这个机器,以后什么冰都可以自己做了,甘小棠舔舔嘴唇,明年让爹去寻摸一头母水牛来,不,水牛产奶少,起码要两头。 想当初她可是个重度牛奶爱好者,这辈子主要一开始被原始的喂养姿态弄的不太好意思,现在又有点发奶瘾了。 冰沙不用提前打,喊开饭了再打也来得及,甘小棠又让甘明理替她压了些果汁出来用红甜菜水兑好,喝的时候加冰块就可以喝,清甜凉爽。 两人把家里的桃子和苹果都霍霍完,人身上也沾惹了一股水果的甜香,剩余的果渣不知道怎么处理,要是随意丢弃,可是会招虫子蚂蚁。 “果渣带回去喂猪呀。”甘小棠说,“猪也喜欢吃甜甜的,然后就长肉肉。” “说的这么肯定,你难道是一个小猪猪?吃了甜的长肉。”甘明理笑她。 甘小棠因为他琢磨出这两个东西,喜欢的不得了,也不在意他说自己是小猪,只笑呵呵的说,“我是小猪,三哥也是小猪,我们大家都是小猪。” “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晚饭桌上,粉红冰沙和果汁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就是刘三娘喊着先吃完饭再吃,等会吃了冰,饭菜都吃不下了都没人听,个个先吃一碗大冰再说。 “这个好。”甘二吃一口就说,“可以放到酒楼里卖,虽然已经八月,但是天还很热,卖到九月边上不成问题。” “颜色好看,口味也清爽,不是外面冰饮摊子上卖的口味。”甘二说,“这般粉嫩可爱,就叫胭脂雪,肯定很受欢迎。” “你三句话就离不开你的买卖。”唐钱儿说,她在酒楼也呆了一阵,知道上个新品不是那么容易,“上这个容易,谁来做这个?酒不是酒,菜不是菜的,锉冰块费时,冰块摆在外面,一会就化了,这损耗都算在价格上。” “外面一碗冰酪只卖十文钱,就打比你卖十五文,二十文一碗,又顶什么气?旁人能吃几碗?” “我娘子真是练出来了。”甘二笑说,“这开口也是老练人。” “我方才看了,用三哥做出的玩意刨冰也不费劲,我在柜子后台就能操作,冰块也有,只是要算这果子的价格。”甘理理说。 “果子要算什么价格?”甘屠户说,“正好,明日带五郎他们都去山里玩水,玩水前先把果子摘了,一文钱本钱都不要。” “只是你要三郎做的冰沙桶,得给钱,那刀片的钱都是三郎自己出的。”甘屠户说,“还有这果汁配方是咱们十一想出来的,你做二叔的,可不能占她的便宜。”? 第二百零一章 发财水 甘屠户特意等到甘厚理休沐在家,浩浩荡荡拉了两车人去山里玩水,甘屠户看他们一个个心思都不在摘果子身上,就让他们先去玩。 要不怎么说还是人多好玩,甘德理找来一个木盆,让甘十一坐在木盆里,从溪上顺流而下,砰的一下砸进水里,水塘下甘至理甘善理一人站一边,随时护卫着。 大部分时候木盆飘下来还是能浮在水面上,少部分时候木盆进了水要沉底,甘至理就会一把抱起甘十一,然后甘善理熟练的把木盆里的水倒出来,甘至理再把甘十一放进木盆里,流向下一个水潭。 甘小棠雪白莲藕的一双手带着银手镯,兴奋的拍着木盆边,好玩再来。 甘厚理自从去白鹤书院后,很少和兄弟们这样玩闹,如今挽起裤腿在溪水里玩的很是开心。 “小七你看你脸白的,在白鹤书院也不要只知道在房里读书,也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甘善理说。 “我也时常在外面走动的。”甘厚理说。 “小七晒不黑,自小就脸白。”甘至理说,“跟十一似的。” “说到十一,她个小娘子怎么胆子这么大?十二都不敢这么玩。”甘善理说。他又招呼甘十二来试试。 甘自在坐在滩边,只把脚泡在水里,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孩子们玩的尽兴,甘屠户和甘明理摘了山桃和丑苹果合计两百来斤,能找到的果子基本全都在这了。 “能卖完吗这么多。”甘明理问。 “卖不完让你阿婆晒干了做果干。”甘屠户说,“既然采回去总不会浪费。” 刘三娘看到他采回这么多果子语带埋怨的说,“往常看你往山里跑,也不见你带回半个果,还要去街上买果子吃,这不都是果吗?” “山里的野果子不如街上买的好吃。”甘屠户说,“这要不是十一想要榨汁喝,摆在那也不会吃的。” 这话说得也不假,山桃子脆生微涩,不如街上买的桃子绵软香甜,再有丑苹果既然叫丑苹果,自然是卖相不佳,不过榨成汁水就不用在意外表。 甘理理学着摇冰沙,摇了一家人要吃的量差不多就学会了,“明日先每桌送一小碗,旁人要点时再现做。”甘二说,“用盘子装着,堆的高高尖尖,下面围一圈切碎的果肉。” “这点冰这点果子你就要卖三十五文一碗,会不会太贵了?”唐钱儿问。 “不贵。”甘二笑说,“第一咱们这个量大,第二这个好喝,在别处喝不到这个味。” “四郎注意不要被人看了去,到时候卖胭脂雪的钱可要给十一买头面的。” 甘二对这个单品信心满满,当天回家后就先去酒楼,想要盘当天的账问卖出了多少。唐钱儿扒拉着算盘子,甘理理趴在柜台上,面色苍白,生无可恋的样子。 “怎么样?今日胭脂雪卖的如何?”甘二问。 “你儿子说手都要断了,你说呢。”唐钱儿笑眯眯的说。 “上午还好,下午不知道是谁传了消息出来,好多人过来,也不点别的,点一碗胭脂雪,吃完就走人。”甘理理说,“咱们到底是酒楼还是糖水铺子。” “能赚钱就行,管他是什么铺子?”唐钱儿笑说,“喏,这一百文是你的辛苦钱。” “一百文可太少了。”甘二笑说,他又分出两百文出来给甘理理,“掌柜娘子,跟你透个巧,想要马儿跑的好,这草料可不能少。” “掌柜好阔气。”唐钱儿说,“那我今天也费力切了大半下午的果子,掌柜给我多少辛苦钱?” “这不都是你的吗。”甘二笑说。 胭脂雪卖的好,原先看着多的两百斤果就有些不足,现要去采购果子,这利润就不够,甘二就让限购,每日只摇一百碗,卖完就不卖了,明日赶早。 这样一来,胭脂雪的名号反而打了出去。 每天一早酒楼门还没开,就有人排队想买胭脂雪,还延伸出代购,或是倒卖的人,在城中引起话题无数。 知道卖得好,甘二就不怎么过问了,一道冰品而已。他没有食言,从府城首饰店里买一条珍珠璎珞,两条绣满米珠的红色发带回来给甘十一,发带在两边发髻上绕一圈垂下来,灵动可爱。 “十一真漂亮。”甘二夸赞说。 “是二叔买的发带漂亮。”甘小棠摸摸自己两边的发包,美的不得了。 “你在家玩无聊了就琢磨吃的喝的,天冷了不能吃冰,就想想什么热的好吃,只要你做出新的东西在酒楼卖,二叔就继续给你买好看的首饰。”甘二也摸她的发包,看来这唯一的侄女,可以完美继承娘的衣钵。 人虽然小,常有奇思妙想。 甘小棠迫不及待溜着她的滑板车去炫耀她的新头饰和新项链,刘三娘笑说,“这璎珞真好看,现在的衣服都配不上了,等阿婆去布庄扯两尺锦缎给十一做新衣衫。” 也不用她做,唐钱儿去买了布做了一身给甘十一,邹小戏说这一装扮上,看着都不像说自家人了,像是哪家的大小姐。 “小娘子就是要装扮上。”甘大说,“整日里穿的灰扑扑的,跟她兄弟一样,岂不是白费了小娘子好看的脸。” 他女儿穿红戴金的真好看。 甘二在酒楼里盘账,乔掌柜走了进来,甘二忙招呼,“乔大哥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乔掌柜的说,“最近酒楼生意不错。” “不错,挺稳定的。”甘二说,“每日的结余并随账单都送到大哥府上,大哥没注意?” “那都是账房收着,我没每天看,你我还信不过?”乔掌柜笑说,“我想问得是你自己家的酒楼生意怎么样?” 甘二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关心起他家的生意了,“应当还行,都靠老街坊支应着,我家二儿子人虽不如他大哥机灵,守成还是够用的。”甘二说。 “你这话就谦虚了。”乔掌柜说,“我怎么听说你家酒楼最近出了一个新品,叫什么,胭脂雪?那可是轰动全城啊。” “甘老弟这就不地道了。”乔掌柜说,“当初我们合作的时候可说好,你家酒楼出的新品,也要上我家酒楼,你这藏私啊。” 甘二一愣,没想到乔掌柜一直盯着自家酒楼,他笑说。“当初说的是我家上新菜了,你要看的上就花钱买菜谱,近三个月来都没新菜,最近上的这个胭脂雪严格算来不算菜。” “一道冰品点心罢了。” “不论是菜品还是点心,既然卖的好,就能拿到酒楼来卖一卖。”乔掌柜说。 “这个有点难办。”甘二拒绝说,“这道胭脂雪不是我娘做的,是我小侄女做的,她的菜谱应当是不卖的。”? 第二百零二章 喜讯 甘二回来面色不太好看,甘屠户见了就问,“遇上什么事了怂眉搭眼的?” 甘二就叹气,“爹,你说我待人以诚,怎么别人就不以诚待我呢?” “一样水米养百样人,人心就是隔肚皮。”甘屠户说,“咱们只管自己诚信做人,若是碰到那不诚信的人,只能当自己倒霉,下次不同他往来就是了。” 甘二把乔掌柜一直盯着自家酒楼的事说了,“我自认为给他打理酒楼尽心尽力,如我自己的酒楼一般,不敢丝毫懈怠。” “结果他原来是这样看我的。”甘二摇头说,“真是没意思。” “你同他签的三年合约,到明年就是自由身了,你管那么许多?”甘屠户说,“只要你自己知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就成。” “我现在想他这般防备我,我要真去府城开酒楼他也许会给我使袢子。”甘二想起来有些后悔,“我还给了他那么多菜谱。” “事还没发生,你先把自己吓死。”甘屠户说,“你之前给菜谱的时候不是说清楚了,自家的菜谱自家酒楼还是能用的。” “你又不开那么大的酒楼,也不在他附近开,他管得了吗?” “对了,说起来我有件事要嘱咐你。”甘屠户说,“你最近没事就去府城转转,若有合适的铺子就盘下来。” “府城的铺子动辄几百两。”甘二说,“我现在手头有点紧,还盘不下来。” “我让你去看,自然是我买。”甘屠户说。 “爹你到底有多少身家啊?”甘二问,“建这么大房子,又弄了一块杀猪坪,你怎么还有这么多钱啊?” “杀猪能赚这么多钱?” “怎么着?想盘你爹的账?”甘屠户斜眼看他。 “不敢不敢。”甘二陪笑说,“爹赚钱的本事,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甘小棠不知道有人看上了她的果汁配方,也不知道她二叔已经替她回绝,在她看来果汁配方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旁人多喝了几回总能弄出差不多的。 中秋赏月,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时候,邹小戏看着月亮想起邹小梅,心里有点难受,这么些年都当自己没有家人的过来了,今年明明找回了家人,在这样团圆的日子,却还是不能团圆。 甘大知晓她心思,“明日让二弟去府城码头问问,去松江的船什么时候来,到时候我们去松江见妹妹外甥。” “这么一大摊子事,哪能说走就走。”邹小戏说,“她来信说她一切很好,等小秋生了后再说去松江的事。” 但是中秋过后五日,邹新生来了江阳,带着大包小包的节礼,和一封请帖,他娘,邹小梅,要再婚了。 邹小戏瞪圆了眼睛,“你娘想清楚了吗?从我走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时间,怎么这么仓促就定下来了?” “和谁成亲?是谁介绍的?” “也不是谁介绍的,就是常来母亲摊子吃混沌的客人带了他叔叔来,是个熟脸。”邹新生说,“那人后又来了几次,然后就说要娶我娘,我娘合计着人到这个年纪也别扭捏了,他敢娶她就敢嫁。” “婚姻大事岂能这么儿戏。”邹小戏说,“你就不劝劝你娘?” “我不劝她。”邹新生笑说,“我娘以前吃太多苦了,现在只要她乐意,想干什么都行。” “是个什么熟脸?”邹小戏又想到一截,“你娘在松江能有什么熟脸?难道在欢楼碰到过,那样的男人不能要?” “说是姨夫也见过。”邹新生说,“当初娘从那楼里出来,还是他出面帮的忙。” “徐老大?”甘大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来,“他这人倒是知恩图报,也仗义,但是,他好像不是个正经营生?” “什么不正经营生?”邹小戏立即紧张起来,“徐老大,这个名一听就不正经,他是不是当混混头子的。” “他说他诨名叫徐老大时,我也吓了一跳,但是看他人,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心黑手辣,他侄子你们也都见过。”邹新生说,“就是我们坐船那船老大,徐森就是他侄子,这次就是他送我来的,来接姨母去松江喝喜酒。” “竟然是他。”邹小戏失语,这是什么缘分,她们坐徐森的船,徐森喜欢她的厨艺,二郎说姨母手艺也好,原本是想给邹小梅介绍个客人,结果介绍了一个姨夫。 邹小戏捂着头,“你让我缓缓。” “等明日我把家里事安排好了,我就跟你去松江,再好好问你娘是怎么想的。” “娘说,若是干爷爷干奶奶愿意,也请他们一起去松江热闹热闹。”邹新生说,“也不急,娘说了,姨母到的那日才是她的好日子。” “好日子要卜算的,怎么能这么儿戏。”邹小戏无力的说,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她不愿意接受,又不能遮掩过去。 刘三娘听说邹小梅要成亲就说这是好事,“你娘还年轻,要能再找个知心人一起过,那就再好不过。”她还担心邹新生乱想,还要宽慰他,“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娘,在她心里,你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的,我没意见。”邹新生说,“只要她觉得快乐就足够了。” 刘三娘要去松江,毕竟她认了邹小梅做义女,甘屠户就不去了,因为甘大要陪着去,家里杀猪的活计还是要有人做。 菜摊让三郎去顶几日,卤菜暂时就不做,家里交给唐钱儿,甘屠户那忙不过来,就喊郑猎户过来帮忙。事安排好邹小戏和甘大先去府城,邹新生带着刘三娘和两个孩子后去,到了约定的时间,邹小戏才和甘大匆匆赶到码头,身后是店铺的小二赶着一辆驴车,车上都是用红布裹着的物件。 邹新生一见就说姨母不必破费周折,你去娘就很开心了。 “你娘虽是二嫁,我也不愿她被人看轻了去。”邹小戏正色说,“该有的一个都不能少。”妹妹第一次出嫁她不曾见,这一次她定要弥补上所有遗憾,妹妹这次是有娘家倚靠的。 到了船上,徐森上前打招呼,口呼姨母,“第一次见姨母就觉得可亲,果然是要当一家人的。” “你叔叔是徐老大,你怎么做起船老大了?”邹小戏问他,“难道他一个老大是中看不中用,还找不到一个轻松活计养活你?”? 第二百零三章 徐老大 到了松江,邹新生领他们去了一座民宅,两进的院子倒是不大,邹小戏因为对徐老大有偏见,还以为这宅子是他给邹小梅买的,皱着眉到处看,并不满意。 这徐老大不是虚架子就是小气,买这么小的房子送给小梅,一看就不成心。 “这宅子是我知道娘要和徐叔叔成亲后买的。”邹新生不好意思的说,“起先和二郎一起赚了点钱,二郎送来的货也卖了个好价钱,我这两个月也赚了点,再和人借了一点,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好歹是个住处,我不想她日后同徐叔叔吵架,连个去处都没有。” 知道是邹新生买的,邹小戏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之前看不上的缺点都变成优点,“你才多大,这么短时间就能买房子,你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强了。” “好孩子,你娘有你才是终身有靠。” 邹小梅听到人声出来,满脸堆笑的喊着干娘向前迎接,邹小戏没忍住甩了一下她的手,“你可真行,信上说着人好好的,我还真当你好好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邹小梅挽住她的手说,“十一,你说姨母好不好?” “姨母变得好漂亮哦。”甘小棠仰着头说,这话倒不是拍马屁,邹小梅本就生的不丑,之前只是那一道疤和常年辛苦留下的操劳面相,恢复自由身后也在忧心生计,穿着灰扑扑并不刻意打扮。 现在脸上敷了粉,那道疤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衣服也换成鲜亮颜色,发髻上别着花,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我们十一嘴巴就是甜。”邹小梅说,“快进屋歇歇,干娘这几天累坏了。” “不累,坐船玩一样就到了。”刘三娘说。 “新生,你说了让森哥晚上到家来吃饭吗?”邹小梅又问儿子。 “他不用喊,哪次在松江不来家里蹭饭。”邹新生说,他也不明白徐森对家常菜的执念,简直就是山珍海味都不换。 “那不一样,今天家里有客,也许他怕打扰我们呢。”邹小梅说,“不行你就再去同他说一声。” “他会过来的。”刘三娘笑说,“这个侄子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在船上就喊姨母,喊阿婆,亲亲热热的。” “阿婆你被笑话他。”邹小梅说,“他叔叔十几岁就带着他一个人,家里就两个光棍汉,他是做梦都想多几个亲人。” “不笑话。”刘三娘说,“迟早都是一家人。” 邹小梅看一眼她姐姐,“那晚上我把徐大哥也叫来吃饭?” “叫叫叫。”邹小戏说,“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让你鬼迷心窍的也不多看看就要嫁了。” “这人嘛第一眼看就知道行不行。”邹小梅说,“说句不害臊的话,我也这个年纪了,看对眼就上呗,还能像小年轻一样讲斯文讲规矩,那黄花菜都凉了。” “姻缘都是天注定。”刘三娘说,“也是你的缘分。” 到傍晚,徐家叔侄两果然拎着酒过来了,徐老大见了甘大就说,“甘大哥,上次你匆匆就走了,我想好好谢谢你都不成,这次可要喝个尽兴。” “上次是我媳妇在家等着,怕她担心,所以接到人就往回走了。”甘大感叹说,“当初是你把妹妹从那花楼里救出来,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之间的缘分。” “可不就是缘分吗?”徐老大说,“我这个侄子常年在水上漂,一年也就三十初一能坐下来陪我吃个饭。” “突然有天就拉着我走,说找到一家好吃的馄饨摊,非要我去试试,到摊上一看,这不眼熟吗?” 徐老大也不扭捏,“我侄子只要在松江就要到小梅这吃饭,我为了多看他两眼,也常来,这一来二去就看对了眼。” “小梅也不嫌我粗鄙,我们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挺好。”徐老大说。 “只要小梅自己愿意,她姐姐再不愿意也只会支持她。”甘大说,“她对你也不是说有偏见,确实是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又有那样的名声,她难免会多想。” 喝酒间徐老大就把自己的底给托了,他不是松江人,遇上荒年,一家死绝,只有他拖着五岁的侄儿挣扎到松江来留了两条命。 最开始什么都做,做苦力卖人力,每天累哈哈只能维持生计,但是他豁得出去,打架够狠,渐渐在另一条道上混出头来,先是给人做打手看场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老大。 底下几十号人,他不开盘子,只收保护费。 “你们这行也不容易。”甘大给他倒酒说,“你侄子好啊,在船上我媳妇问他怎么不跟你一起,他说担心你没后路,他跑船,就随时可以给你留一条后路。” “他就怕你万一哪天有个什么意外。” 徐满鱼,他已经很久不叫自己这个听着土土的名字,别人都喊他老大,他都恍惚以为自己就叫老大,他看一眼另外桌,在船上已经混熟的甘小棠和甘自在都喜欢同他玩,徐森也是一脸甘之若饴。 叔侄两相依为命,他曾经以为自己不懂徐森想要什么,他现在有钱有势,徐森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行,但是他偏偏不要,买了条船就在江海里飘着,身边人都没几个知道自己还有个侄子。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每次受伤回去,年幼的他都哭的满头满脸,他说不要叔叔去打架,他可以吃很少的。 侄子长大了也一直在担心他这个看起来风光的叔父,只有他这个叔叔觉得他不懂事。 徐满鱼仰头满饮一杯,掩盖掉眼睛泛起的湿意。 晚上邹小戏和邹小梅说悄悄话,“你需得跟我说实话,一句都不能隐瞒。” “你今天也见着人了,不算坏人。”邹小梅说。 “人坏不坏另说,他这个身份,他侄子都担心他哪天死于非命,你和他粘上,万一受他的牵累?就算是不受他的牵累,他要死了,你还想当寡妇不成?”邹小戏气道。 “他同我的事没有跟他那些兄弟说,他们不知道的。”邹小梅说。 “世上还有不透风的墙?”邹小戏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姐夫最初怎么认识他的,就是晚上在街上被几个仇人给堵了,那夜要不是你姐夫,他就没了。” “他要没了,姐姐也见不到我了。”邹小梅说,“他把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也不嫌弃我。” “就单纯是喜欢他?”邹小戏问。 “其实也不单纯。”邹小梅说,“做生意久了就知道,还是得有个男人才不会被欺负。” “你知道邹大宝根本就靠不住。我和秋娘生意红火被人嫉妒,悄悄使坏,他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是徐大哥过来解决的。” “你知道新生自己有主意,自己做货郎的买卖,做的也挺好,你看房子都能自己买了。”邹小梅说,“也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去王家报信了。” “眼见着新生赚钱,他们就坐不住,想过来抢儿子。”邹小梅皱眉说,“所以我找男人也不能找个普通的。” “徐大哥就挺好,他凶名在外,料想王家不敢得罪他。” 第二百零四章 邹大宝耍泼 既然娘家人都来了,婚礼自然也就安排上,徐满鱼和邹小梅都不打算大办,就是一家人吃个饭。 也不请外人。 邹小戏正想问邹大宝来不来,邹大宝就来了,面对着邹小梅,一脸苦大愁深,“你有钱买房子,没钱赎娘出来,邹小梅啊邹小梅,你好狠的心。” 秋娘在后满脸抱歉,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房子是我儿子孝顺买给我的。”邹小梅说,“跟赎你娘有什么关系?他又没吃过你家一粒米。” “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是你给的钱,他拿什么去买房子?”邹大宝说,“娘就算再不堪,也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 “你这般冷心冷肺,就不怕别人知道不齿吗?” “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我不假,难道她是一个喷嚏就把你打出来了?”邹小梅问,“她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姐,总没有对不起你。” “你堂堂男儿不说自己赚钱赎回娘,就会找被人要钱,这就是你的好孝心。” “我也想有钱赎回娘,但是你每个月就给秋娘那么些钱,何时才能把娘救回来。”邹大宝说,秋娘上午要休息,下午要准备,晚上要出门做生意,他在家中就要操持家务,时间越久,他就越怀念起娘在的好处。 娘在的话,这些活就不是他做。 秋娘,也不会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秋娘给你做事,每日辛辛苦苦,你就只给她那么点钱?你像话吗?”邹大宝骂道。 “半文钱不赚你嗓门倒是大。”邹小梅说,“我请秋娘给我做事,不过是不想看她们娘三饿死罢了,我给她一条活路,我怎么不像话。” “你才不像话,你就是个笑话。” 邹大宝被说的面色赤红,秋娘上前劝他,“相公我们回去,我们慢慢攒,总能攒出赎娘的钱。” “我们少吃点,钱就省出来了。” 其实是她在邹大宝说让她把每天赚的钱给他,他要存起来去赎蔡红花,不过是三十两银子。她心头一颤,先不说她压根不希望婆婆回来,就是婆婆回来还要拿她辛苦赚来的钱去赎,她真是想起就要呕血。 竹儿再过两年就要相看人家了,到时候她一点像样的嫁妆都准备不出来,她的女儿又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她一生已经这样,她是绝对不会让女儿也过和她一样的生活,所以她和邹小梅商量,只给她最基本生活的钱,其余钱存在邹小梅那,她不能不为自己的两个孩子着想。 “她买这房子最少一百多两,让她拿三十两出来赎娘都不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邹大宝说,“你不救娘,你把娘给你的一身血肉还给她。” “凭什么?”邹小梅反击道,“也不是她一个人生的我,你现在把爹从地底下喊起来,他要不认我,我立马抹脖子绝无二话。” “胡搅蛮缠。”邹大宝说,“爹都已经死了,骨头都化没了,现在就一个娘,你还不孝顺,你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你是人。”邹小梅说,“行,你想我出钱赎她回来是不是?我可以赎,蔡红花当初卖了我两次,总共得了十七两,你把这十七两还给我,我就出钱赎他。” “你自个去赚这个十七两,这钱都花你身上了,你媳妇没花分毫,所以她赚的钱我不要,我就要你赚这十七两给我。”邹小梅说。“否则一切免谈。” 邹大宝无话可说,他狠狠瞪着邹小梅,“你不是要再婚了吗?你就不怕你夫君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恶毒之人?” 邹小梅原先还跟他说话,就当个玩意,闻听此言后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她看着邹大宝说,“那你就去说啊。” “我这个人已经这样了,你以为我会怕吗?”邹小梅很平静的说,“谁叫我倒霉呢,托生到这个家里做女儿。” 秋娘连拖带拽的把邹大宝拉出去,“二姐放心,定不会让她说出去的。” 邹小戏跟着出去问,“找到她在哪了?” “大姐,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娘救出来。”邹大宝看着邹小戏哭道,“她被人诓骗到那做苦役的地方,她一把年纪了哪能受这个苦?” “谁诓骗她去的知道吗?”邹小戏说,“你找她去呀。” “找她也没用,那边人一定要认银子才放人。”邹大宝说,“大姐,你想想办法。” “我想什么办法?我不会做让你二姐不高兴的事。”邹小戏说,“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她,现在她说了只要十七两,她就愿意出三十两来赎人。” “你难道连十七两都赚不来?一辈子就剩了张嘴,败光家业不说,养家糊口也靠媳妇,蔡红花对不住我们,她没有对不住你,我们不救她正常,结果你也只有一张嘴心疼她,连一点力都不愿意为她出。” “她才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 “你也休要再来找你二姐说些有的没的,她的脾气你也知道。”邹小戏说,“好不容易养好的腿又不想要了是不是?” 邹小戏回院子,邹小梅坐在廊下发呆,邹小戏看她,“要是气消了,不如就让她回来,她受此教训,应该也老实了。” “气消?”邹小梅嗤笑一声,“这辈子都不可能气消,难道大姐今生还愿意叫她做娘?” 邹小戏其实也不愿意,但是怎么说,现在相公婆婆都在,她装也要装的大度点。 “不就是威胁我想告诉徐大哥吗?”邹小梅站起身说,“我自己先跟他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若因此就嫌弃我,那正好一拍两散。” “你去和他说什么?”邹小戏拉住她,“邹大宝说说而已,他不敢说的。” 男人再坏,他对女人的道德要求都很严苛,女人必须善良,孝顺,大度。 她虽然不喜欢徐满鱼,但是看着两人也算情投意合,就不想他们再生波澜,徐满鱼还是头婚,这么想小梅也不亏。 “他反正要知道的。”邹小梅说,“邹大宝别的本事没有,窝里横就厉害,总有一天会让他捅破的。” 第二百零五章 畜生不如 徐满鱼听邹小梅说了她家的爱恨情仇,邹小梅说,“你要觉得我恶毒狠心那也没办法,我此生和她都无法和解。” “和解什么?”徐满鱼问,“这当娘的没个娘样,反而要求女儿孝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古人都说母慈子孝。母不慈,子自然可以不孝。若都像你娘这样,那为人父母也不必心疼孩子,左右生了就是给了他大德,孩子都要孝顺,再做其他岂不是多余。” “你不觉得我恶毒?”邹小梅问。 “我还嫌你太仁慈了些。”徐满鱼说,“只报复你母亲一个,卖你的那个牙婆你就不管了?还有你那好弟弟,好处占尽啥本事没有,就会张嘴咧咧,你还替他养着媳妇孩子?” “谁说你恶毒,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劣斧加身还要笑着宽恕的圣人?” 邹小梅闻言心中欣喜,情不自禁搂住了徐满鱼,“徐大哥,我没看错你。” “你只管放心,那些欺负你的人,我替你报仇。”徐满鱼说。 他先找那个牙婆,这个好办,她是荤素不忌,只要看钱就卖也不查人的来头。 徐满鱼让人将此人告诉一个主妇,她正在为丈夫的外室担忧,传消息的人将赵婆说的本事通天,说动她将外室卖了,日后就是让老爷找着,也是去烟花地转过一圈的人,老爷心里必定膈应。 那主妇遣心腹将外室迷晕了往赵婆那一送,指明要卖到那烟花勾栏的下贱地方,外室生的柔美,赵婆喜不自胜,转手就卖到花楼里,笑眯眯数着到手的银子。 那家老爷丢了外室,心里着急,求到徐满鱼头上帮忙找,徐满鱼自然知道她在那,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找了三天,找到时外室衣衫不整,面色潮红,显然是被下了药调教。 老爷气疯了,徐满鱼在适时告诉他卖人的赵婆,“若是城中其他牙婆牙人,多少知道些规矩,这来路不明的人等三天再卖。” “我已经找的够快了,哪知道她这么快的手脚就给卖了。” 那老爷也算有点能赖,对付不了娘家强盛的妻子,还对付不了一个牙婆,把赵婆告上公堂,告她一个拐卖良家妇女,仗十五。 再给衙役们打点一下,十五大板打下去,人也半死不活,拖回去家中被家人嫌拖累,也不给请医问药,三天都没熬过去就死了。 解决了赵婆,徐满鱼把邹大宝叫来,“我同那个掌柜有些交情,他愿意给我个面子,说可以以人换人,你要是愿意进去替你娘做苦役,你娘就能出来。” 邹大宝脸色变了几变,“你既然有交情,就让他网开一面将我娘放出来,为何还要我进去?” “人家也是花钱买了你娘,如何肯承受这样的损失?”徐满鱼说,“你既舍不得钱,又舍不得自己,那还说什么?” “是你想你娘出来,又不是旁人。” 邹大宝思索了一会,他是必然不肯进去的,做苦役累死累活,要秋娘进去?不行不行,秋娘挣钱又顾家,她进去了谁来照顾他们。 “竹儿。”邹大宝眼睛一亮说,“我女儿竹儿去换她祖母出来,她是个孝顺孩子,必定是愿意的。” 徐满鱼闻言不敢置信,这还是个当爹的吗,他女儿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他就忍心她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做苦役。 “等等,你再容我两日,我回去合计合计。”邹大宝说,他灵机一动,竹儿既然能换她祖母,也能卖钱,这小姑娘的价格可比老妇高的多了,他要是能把竹儿卖个高价,再用钱去赎母亲也是一样。 徐满鱼同邹小梅说,“这还是人吗?这就是个畜生。” 邹小梅冷哼道,“蔡红花是卖女儿眼都不眨的人,她的儿子有样学样,自然也不会差。” 她把此事告诉了秋娘,“按说我们要是没有邹大宝这层关系,就是陌生人,但是我被卖过,被不当成人过,所以我看见你就可怜你,想拉你一把。” “你自己想好了,邹大宝既然有了这个心思,他迟早会卖竹儿的,你防不到的。” “当初蔡红花在的时候也常念叨竹儿是赔钱货,要卖了她给家里节省粮食,但是都让他给回绝了。”秋娘说,“现在蔡红花不在了,竟然是他提出想卖竹儿。” 秋娘摇头,苦极反笑,“我这辈子跟了他,真是瞎眼。” “你现在想这些没用,你得为孩子着想。”邹小梅说,“我当初若不是想着再见新生一面,我是熬不下来的,但是我熬下来了,现在孩子在身边,又能自己赚钱,姐姐也失而复得。这是我当初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人嘛,就是起起落落,在落的时候不放弃,就总有起的时候。” 秋娘下定决心,她对邹小梅说,“二姐,我想让竹儿跟着大姐去江阳,日后就不回松江来了。” “换竹儿自由的钱算我借的,我日后做工还。”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在松江提心吊胆,不如让竹儿去江阳生活,大姐是好人,必不会让她过的比现在还差,等到长成再找户好人家嫁了。 不用再过她这样的生活。 秋娘抱着竹儿一遍遍叮嘱,连夜给她缝新衣衫,邹大宝以为她有所察觉,心里又几分不忍,但是想着自己娘,又想到邹小梅对竹儿还算和睦,她也许会心疼,花钱赎回竹儿,还有大姐,大姐心可没有二姐硬。 他又下定了决心,出去找人谈妥了价钱,就把竹儿支应了出去,竹儿被人拖走时还哭着喊爹,爹不要卖我,我吃的很少,我能干活,爹,求求你,不要卖了我。 邹大宝带着钱回去的时候,秋娘在院子里站着,面色苍白。“竹儿呢。” 邹大宝心虚的左右看了看,“我不知道啊,是不是跟人玩去了,这个野丫头越大越不听话。” 秋娘死死看着他,“你把竹儿卖了多少钱?” 邹大宝咽咽口水说,“那你去求二姐,求大姐,让她们出钱把竹儿赎回来,大姐能赎二姐,怎么不能赎竹儿。” “我特意同牙人交代,不用急着卖,可能过会就有人去赎了。” “赎出来再让你卖第二回,你想着大姐二姐的好心,找到一个发家致富的好办法呢。”秋娘笑。 “我真后悔,当初没认识你就好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邹大宝骂道,“我对你还不够好?谁家娘子要这么冷落夫君早就被卖了,我还一直留着你。” “女儿反正要出嫁的,你就当她早早出嫁了不就行了。”邹大宝说,“小宝才是你的命根子。” “小宝不是我的命根子。”秋娘说,“在你娘掐死我们第二个女儿时,我就应该带竹儿走的,我早走就好了。” “你少说这些,你真心疼女儿,不如快点去求大姐二姐。”邹大宝说。? 第二百零六章 将计就计 邹小梅和徐满鱼已经成亲,邹小戏还在想怎么跟刘三娘说想请她教小梅几个菜,刘三娘自己先说教邹小梅几个菜,“总不能让你这声干娘白喊。” 邹小戏姐妹感激不尽。 于是婚礼后又留了两日,甘大则带着甘十一甘十二在松江到处游玩,徐森陪着他们,甘十二就没从他肩膀上下来过,“我早就想要弟弟妹妹了,若是婶娘能生一两个弟弟妹妹给我玩就好了。” 甘大顶着甘十一,“你这年岁也是要娶妻生子,盼着你婶娘生,不如你自己找媳妇生。” “我不生。”徐森摇头,“我当不好爹。” “没当过怎么知道自己当不好。”甘大说,“我看你对孩子很有耐心,一定会是个好爹。” “你叔叔早前因为你不娶妻生子,现在他都娶妻了,你再不娶妻,他担忧你,日后可怎么跟你爹交代。”甘大又说,“先前你二人相依为命,现在你叔叔有了新家人,你也该找个新家人,然后一家子越来越热闹,这日子过的才有盼头。” “爹爹你这么啰嗦,怎么跟媒婆一个样?”甘小棠抓着他的头发说,当街催婚,这也太那个了,“等森哥哥找到喜欢的女子,自然会成亲的。” “他现在不娶妻是没遇到他喜欢的。” “哈哈,十一说的对。”徐森笑说,“也许我会同叔叔一样,突然遇到一个心仪女子就成亲了。” “你要找心仪的女子就要在岸上找,你要在船上,何年何月才能碰到心仪女子?”甘大说。“找个厨艺好的小娘子,带到船上,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甘小棠见他坚持这个话题,只能借口要吃馅饼,把她爹给指挥过去,她冲徐森眨眼,“人到这个年纪就有点啰嗦,见不得人落单,你别在意。” 徐森被她逗笑,“不在意,我知道姨夫是为好呢。” 秋娘说自己愿意以人换人,去换婆母回来,她要邹大宝把钱还回去,把竹儿接回来,邹大宝回去换,那牙人说,“我这个钱买回来,可不会这个钱出,你要想赎回你女儿,那拿四十两来。” “这半天功夫不到,你就涨了十两?”邹大宝叫道。 “半天十两,等到明天就是五十两。”牙人说,“再等一天就一百两,你我钱货两清,再来买就要照我的规矩。” 邹大宝回去如此说道,秋娘去给邹小梅磕头,讨了十两回来,凑齐了去牙人那,牙人却说不好意思,你来的不巧。“你家丫头已经让人买走了。” “你明知道我要赎回女儿,你故意的。”邹大宝说。 “这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你又没下定金让我给你留着。”牙人说,“刚好有人来挑选,挑中你女儿,难道我到手的钱不要?” “你。”邹大宝又问人卖到哪去了。 牙人说不知,“是北方的人过来采买,要不是你女儿生的小,样子也还过得去,是选不上的。” 秋娘听说女儿已经被卖下落不明,瘫倒在地,邹大宝讪讪说,“你就当她出嫁了。” 人没赎回来,借来的十两银子也不会还回去,邹小戏听说他卖女儿过来看,见孩子没赎回来,就上前厮打,“你还是人吗?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 “所以我说你早点把钱拿出来赎娘回来,我也不用卖女儿。”邹大宝反而怪起邹小戏来,“现在你做这副模样给谁看?我女儿就是让你们逼着卖的。” “畜生。”邹小戏骂,“畜生不如的东西。” “我多余看你一眼。”邹小戏颤抖着说,“以后走在路上不要招呼,就当不认识,我没你这个弟弟,你也没我这个姐。” 邹小戏还想让人去打听,打听到竹儿就是让人买走了,人已经不在松江,邹小戏后悔,“早知道他这么狠心要卖女儿,这个三十两就是当买了竹儿也好,至少不让她流连在外。” 邹小梅劝她,“有个这样的爹,她有什么办法,你救得了她这次,能救得了下次吗?不过你放心,徐大哥说了会让人去找,一定会找到的。” 邹小梅又劝她们回去,“干娘出来有十天了,干爹在家等呢,这里有我,一有竹儿的消息我就让人捎信给你。” “蔡红花要来找你,你就拿扫把打出去,随她怎么说。”邹小戏说,“她不是个人,她养的儿子也不是个人。你我全当父母双亡,只剩我们姐妹。” “放心,我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她来讨不了便宜,不要担心我。”邹小梅说。 邹小戏忧心忡忡的上了船,船开后竹儿怯生生的从舱内出来喊姑母,邹小戏震惊的上前搂住她,“好孩子,你怎么在这?” “因为邹大宝要卖女儿,就算这次不让他卖,下次也会卖,婶娘和秋娘就商议,另找个人充当买家把竹儿买下来,然后跟着姨母去江阳生活,这样一劳永逸,再不用担心被邹大宝卖了。”徐森说,“婶娘说姨母心软,若是早知道了肯定会让邹大宝看出破绽,于是不让我说。” 竹儿怯生生的抱着包袱,“姑母,娘给了我钱,我,我吃的不多,我能干很多活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刘三娘说,“到江阳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别怕。” “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邹小戏搂着她哭说,“碰上这样不做人的爹,放心,以后你就是姑母的亲女儿,姑母照顾你。” 秋娘不出去摆摊了,整日拿着竹儿一件衣服以泪洗面,邹大宝拿钱把蔡红花赎回来,短短几个月,蔡红花苍老了不少,头发花白,手指里满是脏污,她看到邹大宝还不感置信,我的儿,你来救我了。 你可算来了。 邹大宝见状心酸,母子两回到家,邹大宝喊秋娘烧水给娘洗洗,秋娘恍若未闻,邹大宝咒骂几声,自己去生火烧水。 蔡红花问怎么了,邹大宝才说是卖了女儿才有钱赎娘出来,本来是以人换人,我想着竹儿能卖的起价,再说邹小戏邹小梅都在,她们心软必定会赎回竹儿。 “哪知道牙人手脚那么快,一下就把竹儿给卖出去,自那以后她就这个死样子。”邹大宝说。 “你等着,娘有办法去治她。”蔡红花说,她像从前一样叫骂秋娘,但是秋娘狠瞪着她,上前扭打她,“你个老不死的娼妇,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拿我竹儿去换你的糟命。” “不修德行的老虔婆,你不得好死,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阎王爷判你去做畜生,小鬼拔你的舌头烧你的皮!” 秋娘用尽力气咒骂着,厮打着,她把多年的忍耐都发泄出来,这么多年的痛苦和委屈,她生生扯下蔡红花一块头皮。 蔡红花做了几个月苦役,身子骨早没有之前康健,没有回手之力,被打的连声哀叫,让邹大宝救她。 邹大宝把人扯开,蔡红花捂住头,惊恐说,“大宝,她疯了她,这个疯婆娘不能再要。”? 第二百零七章 夫妻决裂 秋娘不再给蔡红花留面子,蔡红花不说话还好,但凡开口说话她必要咒骂,骂不过瘾就上手打,邹大宝再一次把她们分开。 “你们能不能消停点过日子?”邹大宝说,“我在外累了一天,回来一碗热汤都混不上,你们在家做什么?” “大宝啊,你这媳妇总算藏不住她的狐狸尾巴,你不在家,她又打我又骂我,我好可怜啊。”蔡红花说,“这婆娘要不得,你休了她。” “你到底有完没完?”邹大宝推秋娘,“竹儿已经卖了,回不来了,你还要闹到哪日?饭也不做摊也不出,孩子也不管。” 邹小宝捂着肚子说饿,要吃的。 秋娘仇恨的看着他,“你还我女儿来。” 邹大宝被她看的心慌,晚上两母子商议,“你看她现在这样,已经不想和你过了。” “干脆把她卖了,得来的钱再买个年轻的伺候你。”蔡红花说。 邹大宝闷闷不语,他心里对秋娘还是有感情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他这一生被人骂没出息的时候多,唯有他的媳妇是他自己得来的,一分钱没花,就这件事别人得承认他有本事。 “你还舍不得她?你真想她哪天拿着刀对着你你才知道怕?”蔡红花说,“你卖了她的命根子,她迟早会跟你拼命的。” “她已经疯了。” 邹大宝捂着耳朵摇晃,“随你,我不管了。” 蔡红花知道邹大宝是同意了。 赵婆死了她出来才知道,连当面骂几句泄愤的话都不行。其实她也有隐约的怀疑,赵婆没理由卖她,除非是别人跟她商量好了来卖她。 可惜现在死无对证,永远的秘密了。 她知道邹小梅又再成亲了,还买了房子,骂骂咧咧的但就是不说去找她,她是真的怕了,之前她尚康健,都被邹小梅按在地上打,现在这样的身子骨再被邹小梅打一顿,她估计就活不长了。 不过她让邹小宝去找邹小梅,见面只哭自己饿,邹小梅不会不管他。 其实蔡红花一回来,邹小梅就盯着她呢,知道蔡红花起心想要卖了秋娘,就对邹小宝说,“你爹要卖你娘,你这会还不黏着你娘,就真的再没有人顾你了。” 邹小梅想着邹家两个畜生看在邹小宝的面子上,也许不会卖了秋娘。 没想到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邹小宝第二天又来了,哭哭啼啼的说,“阿婆说家里没钱,娘也不出去摆摊,全家都要饿死了,阿婆也不想卖娘,可是实在没办法了。” “小姑母,你帮帮忙,救救我娘,不要卖了她。” 邹小梅一下就冷清下来,看着邹小宝哭,“秋娘白生了你,你就跟你的混账爹一样,不是个东西。” 一看就知道邹小宝昨日回去把她的话都跟蔡红花说了,蔡红花才会教他这么说。他心里还是依靠蔡红花邹大宝些。 “你爹我都不认,我又何必认你这个小畜生。”邹小梅厉声道,“我也不是你姑母,日后不要再来了。” “我就看你们卖掉秋娘后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邹小宝被骂的哭着打嗝,一路走回去,依偎着秋娘,“娘你不会被卖掉的对不对?娘你不要被卖掉。” 秋娘搂着他,“那你愿意跟娘走吗?” “娘带着你偷偷走,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秋娘说,“娘卖馄饨养活你。” “那爹和阿婆怎么办?”邹小宝哭着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秋娘慢慢放开他,“你心里爹和阿婆还是重要一点是吗?” “娘也重要。”邹小宝说,“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好吗?就像从前一样。” “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秋娘似哭还笑的说,“你姐姐没了,我们没有一家人了。” “姐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就当她嫁出去了不就成吗?”邹小宝说,他看秋娘脸色巨变,又忙找补说,“那你等我长大,我长大赚钱了,我去找姐姐,我一定找到她。” 秋娘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同胞姐弟,竹儿不计较爹和祖母的重男轻女,对这个弟弟还是多有爱护,但是在他眼里,竹儿被卖却是不过如此,这样凉薄自私,是随了邹大宝的根。 邹小宝哭着把这话说给邹大宝听,“爹,你别卖了我娘,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我不想离开你和阿婆。” 邹大宝听说秋娘要带邹小宝走,怒发冲冠的就要去诘问秋娘,秋娘冷冷看着他,“我不走,难道还等着你卖我不成?” “邹大宝,当初是我瞎了眼,猪油蒙了心,被你两句话就诓骗回家,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和折磨我还是想着跟你过日子,把孩子拉扯大。” “但是你把竹儿卖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念想。” “你怎么不死啊邹大宝?”秋娘困惑的问,“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邹大宝气的把秋娘拉到院子里打,一下一下咬紧牙根用恨不得打死的力气,秋娘一声不吭,只死死的盯着他诅咒,“你怎么还不死。” “你早点死就好了。” “别打脸,打坏了卖不起价。”蔡红花在一边说,邹小宝吓的大哭,蔡红花哄着他进屋,“别怕,你娘不听话,你爹打一顿她就老实了。”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等邹大宝回过神来,秋娘如一个卸了货的麻袋,软趴趴的躺在地上,“秋,秋娘?”邹大宝有些后怕,他推动一下秋娘没有反应。 颤抖着手去摸秋娘的鼻息,没有,没有气了。 邹大宝连滚带爬的回屋,“娘,怎么办,我把秋娘打死了。” “什么?”蔡红花也震惊,连忙出去看,探了鼻息摸脉搏,都没有。“你说你,打一下就行了,怎么非得。”蔡红花可惜。 这原本能卖上钱的打了水漂。 “娘,现在怎么办?”邹大宝吓得面色苍白,“我杀人了,杀人偿命我要被抓起来了。” “不会的。”蔡红花安慰她,“她娘家也没人给她撑腰,你就说她跟别人跑了,别人不会在意这个。” “邹小梅。”邹大宝突然想起来,“邹小梅一定会找她的,她早就看我不顺眼,要是知道我杀了秋娘,一定会把我送到衙门去的。” “怎么办啊娘,我不想进衙门。” “放心,娘在这,谁也不能送你去衙门。”蔡红花说,“咱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住,邹小梅不会费劲来找我们的。”? 第二百零八章 假死 蔡红花用布将秋娘裹了,和邹大宝一起连夜把她丢到乱葬岗,蔡红花说扔里头一点,乱葬岗说起来很大一片,扔的近了会被发现,但是夜黑风高,心里有鬼,林子里还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叫声。 邹大宝脚一滑把肩膀上抗的人摔落在地,之后就忙不迭的往回跑,蔡红花喊都喊不住,她自己也没力气搬动秋娘,只能用脚踢了两下。 “你自己命不好,不要怪别人。”蔡红花碎碎念说,“你这样不敬公婆的人,活该被相公打的。” 她走出去后又不放心,折回来从地里挖了一团泥撬开秋娘的嘴巴塞上,少在阎王面前说三道四。 夜风传来凄厉的嚎叫。 蔡红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着手臂低着头匆匆走了。等到她走后,两个男人出现在她们抛尸的地点,正是徐满鱼和邹新生。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他们辨认了秋娘的娘,然后把她带回家。 “那徐叔,邹大宝那我们还要回去看着吗?”邹新生问。 “不管他们了。”徐满鱼说。“若他们不找过来,三天后让你娘回去找他们,一家子不见了总有个说法。” 既然邹大宝心虚想跑,他就要断了他想回来的路。只要让人传几句好像看到在乱葬岗看到秋娘的尸体。 他就再不敢回来了。 回到家中,邹小梅一直等着他们,忙接过秋娘,灯油下,秋娘形容凄惨,邹小梅恨道,“邹大宝那个杀千刀的,他还真想打死秋娘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刺激邹大宝的,这顿打挨得有些结实。”徐满鱼说,“你不用管她,这个药吃下去少则一天,多则两天就自己醒过来。” 原来秋娘自从把竹儿送走后,心里一直挂心着女儿,大姐是个好人,但是她自己的闺女,当然要装在眼睛里才放心。 而且她对邹大宝已经失望,原本以为是蔡红花坏,邹大宝只是没主见听他娘的,现在蔡红花不在,他们一家子还是能过下去。 但没想到邹大宝根本也就是一个坏人,他对自己女儿毫无怜悯之心,心里只有他的舒适。 还有邹小宝,这块从她身上掉下的肉,她没有能力扭转他的想法,他自出生到现在耳濡目染的就是他父亲的自私,他阿婆的重男轻女。 他心里他娘也好,姐姐也好,都是服侍他的人,是奴仆,是下人,是不用在意随时可丢弃的玩意。 她不想再和这些人一起生活,辛苦服侍他们,她宁愿去找女儿,就算只和女儿相依为命心里也踏实。 于是她来和邹小梅商量,徐满鱼就给出了个死遁的主意,正好他得了一丸假死药,人吃下去就会像死了一样暂时失去呼吸和脉搏。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呼吸脉搏,但是人惊慌下是发现不了的,除非是经验丰富的大夫才能分辨出。 邹大宝也舍不得给秋娘请大夫。 秋娘决心采用这个办法,她不想被邹大宝卖了另得一份钱,邹大宝在她身上再榨不出一分钱。 所以她才会故意激怒邹大宝,在邹大宝打她的时候,她就趁机吃下了药丸。徐满鱼和邹新生一直他们家附近埋伏着,看到他们扛着人出来就跟了上去。 好及时把她救回来。 第二天凌晨秋娘才清醒过来,身上的伤处也跟着一起醒来,隐隐作疼,邹小梅端着汤水进来。“你总算醒了。” “把我吓得都要去请大夫来看看,也不知道徐大哥从哪得来的药,别是江湖骗子。”邹小梅说。 “二姐。”秋娘嗓子粗粝说,“我这又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邹小梅笑说,“怎么样,没去鬼门关?” 秋娘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好像一闭眼一睁开眼就在这了。” “既然醒了就没事了。”邹小梅说,“只是你身上的伤还要养几日,我说你也是,假死让他打两下装装样子就成了,就你这么实诚,挨这么多打,我看要没这药你就真给打死了。” 秋娘对邹大宝已经无话可说,她沉默了片刻,“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邹小梅说,“放心,我回去找了,除了那几间破屋,什么都没剩下,都带走了。” “我让人传在乱葬岗看到像你的尸体,又有邻人出来作证那夜听到邹大宝打骂的声音,现在人都以为他打死了你畏罪潜逃。”邹小梅说,“量他以后也不敢回来。” 秋娘长叹一口气,恶魔一般的人就这么摆脱了?这么轻而易举。 “但是邹小宝让他们带走了。”邹小梅想了想还是说,“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你就不惦记他。” “他有他爹和阿婆惦记,有没有我这个娘不重要。”秋娘说。? 第二百零九章 竹儿怯 竹儿跟着回到江阳家里,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房子,和这么多家人,她虽然告诉自己别害怕,这都是很好的人,但是看向他们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露了怯。 “也不急在这一时亲热,住久了就都熟悉了。”刘三娘说,“我这平常还有两个徒弟,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来学。” 邹小戏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感激,娘不但肯教小梅,现在还要教竹儿,婆婆的心胸永远比她想的还要宽广。 唐钱儿独自当家十余日,早就盼着婆母嫂嫂回来,见嫂嫂又带回来一个小娘子就羡慕说,“嫂嫂有十一,现又多了个外甥女跟在身边,让我好生嫉妒啊。”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小娘子陪着呀。” “婶娘莫哭,十一陪你呢。”甘小棠说。 “真的,那你今天跟婶娘睡?”唐钱儿笑说。 “我也要和娘睡。”甘十二立即接上,“和十一一起睡。” “不行哦。”甘小棠煞有其事的说,“竹儿姐姐第一次来我们家害怕,我得陪着她睡。” 竹儿被她爹卖这一遭,胆小了许多,在船上几乎和邹小戏寸步不离,就是十一小时候都没这么黏过邹小戏。 所以邹小戏在船上就想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睡,等她适应了没那么害怕了,再分出去睡,至于甘大,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睡。 甘大对此没什么意见,只问了一句那竹儿要跟你睡多久? 邹小戏犯愁,这睡多久谁能保证? 甘十一的话给了她提醒,十一渐渐大了,本就在隔壁准备了一间给她住,现在先让竹儿住进去,竹儿可以一直住在那里,也不用重新适应,晚上要害怕,就让十一去陪她。 竹儿是个好姐姐,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她就会把自己的害怕往后放。 邹小戏想好,就带竹儿去了隔壁房,“这本来是给十一准备的,家具物件都是新的,你就安心住在这。” “晚上让十一过来陪你。” 竹儿怯怯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邹小戏果然抱着甘十一过来,才洗了脸洗了脚,外衣也都脱了,香喷喷暖烘烘的用一张小毯子裹着送过来的,“晚上好好睡觉,不准闹姐姐知道吗?” “知道。”甘小棠眨巴着眼,在被窝里蠕动两下,“竹儿姐姐快来呀。” “十一睡觉还算老实,这被子也够大,你们好生睡,要有什么事就直接喊,姑母就睡在隔壁,你一喊就听见了。”邹小戏说。 等到竹儿也进了被窝,甘小棠立即贴了上来,小小的身子跟暖炉一样,“姐姐别怕,就是到自己家了。” 竹儿也不知道为何,小小声的哭泣说,“可是我想我娘。” “哎呀别哭。”甘小棠用小手去抹她的脸,“舅母肯定也在想你,你一哭她就知道了,然后她也哭呀哭的,就不能睡觉了。” “我不哭。”竹儿抹着脸说,“娘白天已经够累了,晚上一定要睡好觉。” “没事的。”甘小棠安慰她说,“舅母知道你在哪,她一定会想办法来见你的。” “真的会吗?”竹儿小声抽噎说,她被她爹卖了,此生都不会在她爹面前再出现,那她娘还能来见她吗?现在的她还不敢想,她娘有那样破釜沉舟的勇气,抛家弃子来和她团聚。 早早的竹儿就醒了,床上的十一睡的跟小猪一样香甜,她穿戴好就附在门上听着隔壁的动静,有开门的声音,她立即也开门出去,把邹小戏还吓一跳。 “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邹小戏惊奇道,“继续回去睡,这时候大家都没起来呢。” “姑母起来了,姑母早上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竹儿说,娘同她说了,姑母人好,但是她住到姑母家也要会看脸色,勤快点总没错。 “你姑父要去杀猪,我起来送他,等会还要回去睡呢。”邹小戏说,“你也快回去睡,和十一一起起床就好了。” 竹儿只能又回去,这院子太大了,大到房门一关就安安静静,院子外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她也不敢上床睡,怕睡死过去,就坐在椅子上闭眼。 还是甘十一拍她的膝盖,她才醒来。 竹儿猛地回神,什么时候了?她都没有去厨房帮忙准备早饭。 “姐姐怎么在椅子上睡着了?”甘小棠问。“是床睡的不舒服吗?” “很舒服。”竹儿说,甘十一没穿外衣,鞋子还是穿的好好,“你的衣服在哪,我去给你拿,你快去被窝里盖好,仔细着凉了。” “衣服在娘房间里,她忘记拿过来了。”甘小棠说,“我尿急,要嘘嘘。”她基本上没人叫的话,都是让尿憋醒的。 她也不用竹儿帮忙,自己找到屏风后面的马桶爬上去,竹儿说那我去给你拿衣服,但是到邹小戏门前,敲门喊人都没人应,她又拿不住主意,该不该直接进去。 好在刘三娘过来了,“你姑母去菜店了,不在家。” “妹妹还没穿衣服。”竹儿局促的说。 “那你直接推门进去,十一每日要穿的衣服她都先备好在椅子上,你拿出来就好。”刘三娘说,“到厨房来洗漱吃早饭。” 甘小棠丝毫没有晚起床的困扰,穿好衣服就牵着竹儿的手往厨房走,厨房备着有热水,刷刷牙洗洗脸,喝一口温茶水,汤头是做好的,元娘现给她们下面条,捞熟后装碗吃。 甘小棠还要嘴甜甜的问,“我出去这么多天,元娘想我没有。” “想的很。”元娘说,“十一下次出门干脆把我也带上。” “有机会的话会带你出去玩的。”甘小棠点头说。 元娘被她逗笑,她看向竹儿,人如其名,竹条一般的小娘子,看得出来之前日子过的也不太宽裕,满脸拘谨。 “吃啊,是不是不合口味?”元娘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她轻声问道,“你要不喜欢吃什么一定要说。” “挺好吃的。”竹儿说,她还为自己不留神睡到现在而羞愧,“姐姐等会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尽管交给我做。” “你可不能叫我姐姐,差辈了。”元娘说,“你跟十一一样唤我元娘就好。” “家里事有人做,不用你帮忙,你只管陪着十一玩就好。”元娘说。跟当初的她多么相像,唯恐自己做的少了,被人嫌弃。 第二百一十章 少儿心事 甘小棠吃了早饭,踩着她的滑板车,说要带竹儿去娘的菜店看看。 “等会小雯和燕婉都要来,竹儿先跟阿婆学做菜,下午再陪你玩好不好?”刘三娘说。 “小雯姐姐和燕婉姐姐久不见阿婆肯定有很多话要想说,上课也不急在这一日。”甘小棠说,“我带竹儿姐姐出去认认路。” “一会就回来。” 她还让甘十二先在后门那玩,等她去见了阿娘再过来同他们一起玩耍,邻里的小孩最远的也就去过府城,不像甘十一甘十二竟然去了那么远的松江,有好多好奇想问他。 甘十二慢了一步被拖住,只能看着甘十一滑走的背影。 “这是如意坊,你往前走三岔路口桥边上的菜铺就是阿娘的菜谱,你往后走到三岔路口,正对着的酒楼就是二叔的酒楼。”甘小棠一边走一边说,“这条街上都是知根知底的老街坊,所以不要怕,若是不小心走远了,你问如意坊甘家,旁人也会送你回来。” “姑母说姑父家是杀猪的,杀猪的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吗?”竹儿小声问,“我觉得县老爷住的也不过如此了。” “县老爷住的应当还是要讲究些。”甘小棠翻眼想了下,她虽没见过县老爷住什么房子,但员外郎的乡下别庄她可是进去看过,那是五步一景,疏阔和精致并存,和自家这样只是占地大但是以实用性为主的宅子不一样。 “家里兄弟多,阿翁想着哥哥们成家的大事,才弄了这么大房子。”甘小棠说,“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光了,好不容易才建成的呢。” “阿翁可真有本事。”竹儿说,她自有意识以来还没见过有担当的男子,这比甘家的大房子更罕见。 她是真的羡慕姑父对姑母的呵护心疼,不止一次想为什么她爹不能像姑父一样?或者说娘为什么不能找个像姑父一样的男人? 但是这些话她都埋在心里,不曾对人说。 这会正是菜店忙碌的时候,邹小戏在柜台上称重结账,店里还有两个妇人在忙碌,一个妇人肚子隆起也不影响手里的速度,轻快的跟人推荐,“这最后一茬长豆,多买点回去,吃不了的做水腌菜或干菜都使得。” “等到冬天拿一把干长豆出来煨肉吃,那可是比肉都好吃。” “你说的比肉都好吃,那我买回去晒了,冬天再拿来跟你换肉吃。”有妇人玩笑应道。 “行啊,只要你舍得。”郑小秋笑说,“我现在都没功夫去处理这些个干菜,等到冬天就要愁没菜吃呢。” “天气越发冷了,这菜越买越少,越买越贵了。”有人感叹道。 “这不正常吗?每年都如此,从前菜郎要是不来,那是忘穿秋水都没有。”有人说,“现在甘大家的开个菜店在此,冬日里哪怕是日开一次门,也够指望的。” “今年肯定不是日开一次门。”邹小戏笑说。“保管每日都开上半天门。” “真的。”有人狂喜,有菜卖才开门,甘家这是找到供菜的了? 但是高兴后又反应过来,“我倒是听当家的说过,北方有种暖房子菜,大冬天的也能吃上新鲜菜,但是这些菜都是居高不下,怕是比山珍海味都金贵,不是咱们这人家能吃得起的。” 甘家去年偶尔开门也有鲜菜卖,那个价格可不便宜。 “冬日里菜种出来不容易,要是卖的贱了,别人就不种了。”邹小戏说,“只大伙放心,我开这个菜店也不是说为了挣街坊钱,到时候那价格肯定比去年的价格便宜。” “去年的菜主要是收来就贵,我也不能贴钱卖呀。” “有你这话就放心了。”街坊纷纷应和说,冬日里菜贵那就不天天吃,隔三差五的吃一回,还是舍得花这个钱。 竹儿好奇的看着大姑母在人群里收放自如的模样,她和小姑母相处的时间多,小姑母厉害泼辣,一到家就把爹,阿婆都打了,她叫上娘去买馄饨也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在她鲜明的比对下,大姑母就是一个温柔的身影,然后在船上,大姑母总是抱着她哭叹她可怜,她跟着哭了几回后想,大姑母肯定过的很顺遂,所以才会对旁人的苦痛这样感同身受,甚至比当事人更悲痛。 她以为养尊处优过太太一样生活的大姑母现在在人群中做生意,那爽朗的笑容同小姑母的笑容渐渐重叠在一块。 原来两姐妹还是很相像的,只是大姑母在她能干泼辣的性格上又蒙了一层温柔的面纱,小姑母同姑父恩爱的话,也许不久后小姑母也会变成大姑母这样温柔随和的人。 只有她娘。 竹儿想,在那样的家中,有那样的相公,即使有小姑母拉扯她一把,她也不会有这样的笑容。她娘不泼辣,她娘只有无可奈何的顺从和无止境的疲惫。 “十一怎么来了?”还是郑小秋先见着十一,她也看到身边站着的瘦弱的小娘子,“大姐,这就是你外甥女,生的真好,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邹小戏也看过来,“在家玩就好,怎么还到这里来了?” “姑母,我可以帮你,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吩咐。”竹儿想起她来的目的。 “小娘子可不忙着帮你姑母的忙。”张娘子笑说,“你要在这做了事,大姐觉得不用我将我辞退,那我可去哪再找这么个好活计来养家。” 竹儿闻言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逗孩子。”邹小戏笑说,她又对竹儿说,“姑母这不用人帮忙,你陪着十一就是帮姑母忙了。” “我只是带竹儿姐姐来认个路。”甘小棠说,“现在路也认了,我们回去,在这还打扰娘做生意。” 竹儿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甘小棠离去,甘小棠看她这样子,是不会安心跟她玩耍的,就送她回家,让她和唐小雯燕婉见了面,两人已经从刘三娘那得知竹儿的事,亲亲热热上来打招呼,甘小棠说一声自己玩去了,就又滑着滑板出去。 原本以为都还围着十二问松江的趣事,哪知道他们现在聊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王家十四郎被他娘送去当学徒,学木匠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棠担忧 说起此事的是王家二十一郎,今年五岁,十四郎是他亲哥哥,今年十二岁,前几日被他娘双手拎着肉鸡鱼还有点心三样送到隔壁街曾木匠那学徒。 前几日还乐呵呵的去乐呵呵的回,昨日回来就哭着脸说不想去,又脏又累,师傅也凶的很。 他娘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的,偏这件事上丝毫不放松,今天十四哥不想去,娘和七哥架着他去的,到了木匠那还要道歉说孩子不懂事,师傅尽管调教。 “大家做学徒不都是去各种铺子酒楼做学徒,你娘怎么想着要送去学木匠?”赵小郎托着下巴说,“我知道了,你娘保管是看上曾木匠的女儿,想要你哥哥娶她,才特意送到她家去做学徒。” “你胡说什么?”虎妞举起拳头,“你乱呲呲人家小娘子,想被打吗?” 甘小棠在一边也算听明白了事情起因,时下城中小少年若是没有家族事业需要承继的,十一二岁上就要打发出去做学徒,最多的就是做各种商铺的学徒,先头几年掌柜的只要包口饭吃,到十五六岁后从学徒变成伙计这才有工钱。 王家也是如意坊里的大户人家,这个大户是人多的意思,王家阿翁是做蚕丝买卖的,生了六子二女,六个儿子拢共又生了二十多个孙子孙女,全部住在一起,外人道一句热闹,实际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又怎么会没有摩擦。 上次白家要卖房子,王阿翁知道后拍腿懊恼,他也想买那房子,可惜晚了一步让甘家以屋换屋,他不知道白家要卖房子的事是下面儿子媳妇故意瞒着他的。 除了小儿子还想傍着爹娘生活,这长子,中间的二三四五子都想分开住了,不想让王阿翁在如意坊买下房子扩建,而是希望另外再置办几处房产分开住去。 王家六个儿子都跟着阿翁做蚕丝买卖,孙子辈,除了长孙还跟着跑村里收蚕丝,其余孩子都被各自娘安排着去学其他营生。 城里铺子只有这么多,需要的学徒也只有这么多,每年都有许多长到可以当学徒的年纪的男孩,能不能当上学徒也看家长的关系。 “要我说,学门手艺不比当伙计差。”于四郎说,“等到学成出师自己也能收徒弟,当伙计的有几个能当上掌柜?” “只学了说话的本事最后还不是要挑了货担四处叫卖。” “要是我是个小娘子就,“这样我就不用操心长大后学什么做什么,只等年纪就嫁人,旁人管着我吃喝。” “你这话说的真恶心。”甘小棠说,“你当嫁人是什么轻省活?” “我宁愿像个男儿顶天立地养家糊口,也不想人生只剩嫁人一条路走。” “说的好听,你大哥宁愿沿街卖菜也不愿意跟你爹学杀猪,你要顶天立地,难道去跟你爹杀猪?”赵小郎拍着手说,“屠户家的小娘子就是同旁人不一样,旁人吃肉你杀猪。” 甘自在觉得他说的不是好话,捏紧拳头就要上去揍他,被甘小棠拦住了,“打他做甚?他就是想杀猪还没人教他呢。” “屠户怎么了?没有屠户他能有肉吃吗?整天吃草,迟早变成一只大兔子。”甘小棠冲赵小郎做了个大鬼脸,几人又玩了一会,就各回各家了。 几岁的小朋友说起未来的生计,也不过是鹦鹉学舌,过会就忘记了,甘小棠看着甘自在发愁,十二以后可怎么办? 不想他去当学徒? 她掰起手指头数,大哥有自己的事业(跑腿送菜),二哥也有自己的事业(跑商),三哥暂时事业不明,但是他退可以回村里种菜,进可以鼓捣各种有用的东西,时不时鼓捣出一个也够用了。 四哥现在在二叔酒楼,甘小棠拉拉元娘的袖子,“元娘,四哥在酒楼里是不是也是做学徒的事呀?” 元娘失笑,“酒楼是四郎他亲爹的,四郎在酒楼做事不是当学徒,是少掌柜。” 甘小棠点头,“那二叔的儿子都是少掌柜,这么多少掌柜,酒楼只有一个,那最后听谁的呀?” 这个话不该元娘接,所以元娘只说,“现在六郎,八郎还看不出来喜好,万一跟二郎似的,不喜欢做酒楼的活计呢?余下十郎,十二就更小了。等到他们都长成,说不定你二叔就不止这一个酒楼。” 甘小棠又问,“那要是六哥八哥不喜欢做酒楼少展柜,那他们去做什么?” “我只是打比方,可没有说他们一定不喜欢去酒楼。”元娘忙说,“做什么活计我现在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可以跟着你爹学杀猪,也可以跟着舅老爷学做商铺展柜,亦或是自己想做别的营生,都是可能的。” 甘小棠若有所思的点头。 当晚邹小戏给她洗脚的时候,她就问邹小戏,“娘,哥哥们长大后会做什么?”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邹小戏笑问。 “今日在坊间玩的时候,听王王说他十四哥被送去学木匠了。”甘小棠说,“我哥哥也会去学木匠吗?” “这要看他们自己喜不喜欢,现在是看不出谁喜欢。”邹小戏说,“你三哥在这方面好像还很灵通,但是你爹说送他去学木匠他又不肯。” “三哥这么聪明,不用学也能当个好木匠的。”甘小棠替三哥辩护道。 “三哥由着你胡闹,你就喜欢他是不是。”邹小戏笑说,“家里不用他们赚钱养家,所以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自己乐意。” “王家十四郎是个安静老实的性子,她娘担心他去商铺酒楼做学徒被人欺负,所以干脆送去学木匠,曾木匠是个好师傅,不会刻意磋磨徒弟,就是严厉些,也是为徒弟,如意坊人口最多的两家就是甘王两家。 王家阿翁挣钱其实挺厉害的,靠着买卖蚕丝也养活这么一家子人,但是家里每日过的是鸡飞狗跳,那家的妇人出来都是一脸疲态。 邹小戏知道阿翁和相公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喜欢子孙都在跟前,现在是孩子还小,等到以后十一个孩子都成家生子,这家的人数翻了倍的增加,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和睦。 她和唐钱儿只有两妯娌,婆婆一碗水端平的贴补他们,唐钱儿气盛她就让着点,这么多年相处也是亲亲热热。 但是轮到她就是五个儿媳妇,六个侄儿媳妇,虽然她心里有选媳妇的一把秤,但谁能保证就不会看走眼。儿媳妇好,这家才能和睦。 说着前程,邹小戏兀自想到婚配上去了,比起孩子的前途,她更挂心孩子们的婚事,甘小棠看着她走神,就自己伸脚在水盆里扒拉。 邹小戏收起心神,拿帕子给她擦脚,“对了,王王是谁?” “王二十一啊,二十一不就是王嘛。”甘小棠比划给她看。 邹小戏失笑,“让你三哥教认字,你才认几个字啊就给人起外号?” 第二百二十二章 邹小梅的喜事 旁人家十二岁或者更早就要开始考虑生计,甘家孩子上学都要上到十三四,甘小棠想通这一截后,就放下对甘十二前程的焦虑。 也许十二能像七哥一样走圣贤路呢,读书虽然辛苦,但是走这条路只劳心,旁的体面又从容。 每每到哥哥们放学回家的时候,甘小棠就拉着甘自在去学认字,每次被逮到教课的都是甘至理,甘善理被逮到一次上课后,私塾下课都不直接回家,书包让弟弟们带回去,他在外面玩到叫吃饭了才回去。 竹儿看到甘十一甘十二学认字,她就想回避,甘小棠拉住她,“姐姐不想识字吗?” “想的。”竹儿蚊呐声说,“但是学识字要给钱的。” “五哥教我们,不用钱。”甘小棠说。“你就坐着一起听。” 这样奇特的学习搭子过了两日,唐小雯听说后也要跟着上课,甘至理皱眉,“你在家有先生教,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我在这打扰你们了吗?”唐小雯叉腰说,“他们三都是睁眼不识字的,我得在一边看着,看你有没有乱教。” 甘至理无奈,我乱教什么? 只燕婉看出点什么,却不说,她还担忧别人,唐小雯和甘家的缘分总比她的深。 入冬后徐森送来了秋娘,母女两重逢抱头痛哭,徐森俨然是把自己当甘家的亲外甥,做好了留宿甘家的准备,给甘家各人都准备了礼品,还说叔叔和婶娘商议,也许会到府城来置业。 “那就再好不过了。”邹小戏闻言说,府城到江阳就是半个时辰水路,那比松江可近多了。 “还要告诉姨娘一个好消息,婶娘这次本来也想来的,但是临行前呕吐不止,请大夫来看了才知道有身子了。”徐森又笑着说,“明年秋天我就有弟弟了。” “有孕了?”邹小戏闻言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和徐满鱼有亲生的孩子,这对半路夫妻更稳靠了,忧的是这个年纪有孕怕是没有年轻时容易,她身边又没个知心贴心的人照料。 “我本来说那就先不来,等二姐生了孩子后再说。”秋娘说,“但是二姐非要我来,说她自己搞的定,说是身边人把她怀孕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她才不适应。” “旁的事可以要强,这件事上怎么要强?”邹小戏气道,“她以为自己还年轻啊。” “叔叔请了婆子照顾婶娘的。”徐森说,“我和新生商议,反正天冷了也不急着买卖,都在家中陪她。” “照料孕妇上你们两能顶什么用?”刘三娘笑说,“老大家的你还是去松江看一眼,等到十一生日你再回来” “婶娘特意交代了,说不让姨母去。”徐森说,“虽然坐自家船也不辛苦。” 邹小戏本来就想去,现在又是婆婆先开的口,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先安顿好秋娘母女,正好给邹小梅买的房子还空着,就让她们住到那去。 那边的菜摊子本来请了一个叫翠兰的年轻妇人张罗着,再加一个秋娘两人能互相支应着。 但是秋娘说她学了二姐的本事,还是想弄个馄饨摊,二姐也说了,她那小房子附近都喜欢吃馄饨,她开个摊子也有客户。 “你既然想好了,那我就不管了。”邹小戏笑说,“她先前支那馄饨摊生意可好,还给菜摊带了不少生意。” “竹儿还是可以到家来跟阿婆学厨艺,这都是好本事,多学点没错。”邹小戏说。 “当然要跟阿婆学。”秋娘说,“我娘早逝,我是个没教养的,所以才会被男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竹儿能跟着阿婆,跟着大姐多学学为人之道,管家之道,日后嫁人才不会像我这样没出息。”秋娘说。 邹小戏叹道,“你很好,是邹家对不住你。” “算了,不说那晦气事,你就安心在江阳住着,等到以后给竹儿找个好人家,看着她生儿育女,也算是苦尽甘来。”邹小戏说。 甘小棠督促甘自在上学的劲头不减,连松江都不跟着去,要在家学习。 甘厚理休沐回家,甘至理就去同弟弟叫苦,“两个人每天都要学认字,还要学数数,我总感觉再这样叫下去,我非露怯不可。” 甘厚理给两人上了会课,都是聪明灵透的孩子,就自己给拟了十日课表,每日教什么都写明,这样五哥就不用担忧自己不知道教什么。 等这些都学完,他就有放假回来,给教新的。 甘至理想着同家里最会读书的七弟说了此事,他会给自己想办法,没想到他想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安排每天教什么。这虽然也不错,但是,“我以后又不当夫子教学生,弄这些。” “要是能当夫子教学生也不错呀。”甘厚理说。 “那至少得考个秀才,我不行。”甘至理摇头。 “不考考怎么知道。”甘厚理笑说,“等我下次回来整理一些书院里的重点给五哥补习补习。” “你可饶了我。”甘至理喊道,他虽还没想好长大了做什么,但是做夫子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看来给十一十二启蒙的事还得推出去。 邹小戏从松江回来那日,就是甘小棠五岁的生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现在家里宽敞了,戏台子也不用搭在街上,直接搭在院子里,门开着,街坊们想进来看就进来看。 不过还是小孩子来的多。 邹小戏才结束长途奔波,依旧精神焕发,小梅怀像挺好,徐满鱼说年后就来府城找房子,趁着胎稳的时候就搬过来。 他也没个女性家人,这老房子着火头一次成亲当爹,生怕自己照顾的不周到,再加上孩子出生后也要人照料小梅,就想着去小梅姐姐那,让小梅姐姐来照顾她。 邹小戏最介意的就是徐满鱼的营生,知道他想金盆洗手和小梅过安生日子,她就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就等着年后小梅过来,她就好去照顾她。 秋娘也说到时候她去照顾二姐,大姐还有这一家子要照看,她和竹儿就轻省的多。 邹小戏没说徐满鱼其实也去打听过邹大宝的下落,邹大宝不敢接受自己打死老婆的事实,整日酗酒,自然指望不上他养家,等到身上的银子都花完后,只能蔡红花去做苦力养家糊口。 从小被他阿婆他娘他姐姐惯着的邹小宝哪里过过这样的日子,饿了一天一夜阿婆弄回来的钱还被邹大宝抢走买酒。 邹小宝怪他爹,都是他爹卖了姐姐打死了娘,他们才变成现在这样。 “你还我姐姐,还我娘。”邹小宝兀自哭闹,已经让酒浸坏了脑子的邹大宝一时激愤,失手打死了邹小宝。 亲眼看见儿子打死了孙子,蔡红花经不住刺激晕倒,再醒来就浑浑噩噩认不得人了,抱着半截枕头一会喊大宝,一会喊小宝。 至于邹大宝已经不知所终。 邹小梅和她说的时候也是郁闷,“我心里恨极她们,但是听到她这样的下场,我也高兴不起来,邹小宝虽有些顽劣,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许护着他他还能改正呢?” “这些事你不要同秋娘说,免得她心里难过。” 都是当娘的怎么会乐意知道儿子的死讯,邹小戏自然不会说。 第二百二十三章 除夕夜谈 除夕夜里守岁,甘屠户把两个儿子两个大孙子叫进了屋,“咱们家这一年多有变化,总的来说还是往好了走。” “今日咱们爷几个就好好合计明年的事。”甘屠户看向甘文理,“二郎,你明年还是要去跑商?” “自然是要去的。”甘文理笑说,“这事是我喜欢做的,收益也不算太差。” “你那收益还叫差,那我就无地自容了。”甘博理笑说,跑商利润丰厚,他见了都有几分眼馋。 “我这个居无定所,不比大哥的稳定,每日不操心也有收益,而且家中大小事务也牵绊了大哥的精力。”甘文理说,“我这收益里也有一半是大哥的。” “你们爹都还没说话呢,你们倒先客套上了。”甘屠户说,“二郎既然想做那就做,这几年的自由还是应允了你。” 其余没什么好说的,甘大依旧杀猪卖猪,甘二依旧来回府城做他的掌柜,不过今年夏天约满,甘屠户让他在府城找地方,他也看了两处。 一处如自家酒楼一般,就开在民居边上,两层小楼带个后院,离他租的小院也不远,开价五百两,最后讲讲价,应该能四百多两买下。 还有一处挨着府城的最热闹的娱乐一条街,白天晚上都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原来是个客栈,有三层高没有后院,开价一千两,一分钱也不能少。 甘二是不知道爹能出多少钱,他自家盘算了下结余,之前的钱都建房子,这一年来的结余堪堪两百两,大哥家应该也差不多,所以他觉得买第一个宅子正好是合适,毕竟开酒楼有铺子只是第一步,之后装修采买也都要钱。 但是甘屠户听完两个地方后说买第二个。 “爹。”甘二喊道,“这第二个房子贵,要开起来也要花不少钱。” “我这里有一千两。”甘屠户说,“但是这个钱不是我的,是十一和十二的。” 甘二不解,这两个小的哪来这么多钱。 甘屠户把他们两个掉进山洞里然后发现的财物的事说了,“其余还有些东西你娘准备分好十二份,十二个孩子一人一份。” 甘博理先说这东西他们不要,“是十一十二的机缘,都留给他们两个。” “你和二郎每日辛苦才赚来的钱,也要给一部分给家里,他们的东西你们怎么就不能分了?”甘屠户说,“这张房契写十一十二两人的名字,一人一半,老二用这个房子做生意,十二的那一半租金你自家商量着给,十一的租金每年要结余给你大哥,让他替十一存起来。” “已经得了房契,怎么还要租金?”甘大摆手说,“二弟开酒楼开支大,这钱就算了。” “不能算。”甘二说,“像大哥说的,十二已经得了一半房契,难道我还要让十一吃亏?” “再说了,上次掉进山洞里,多亏十一把十二带出来,若不是十一,十二命在不在都另说,还说什么银子铺子?”甘二说。 “房契是房契,租金是租金,必须分清楚。”甘屠户说,“孩子们不懂,只以为是自家产业,到时候分起家来就多生事端。” “对外只说是租了楼做的生意,别说是十一十二买的楼。”甘屠户说。 甘大甘二应允,甘二更是内心滚烫,他并不想在府城复制一个甘家酒楼,当大酒楼掌柜的经历坚定了他的野心,要开就开大酒楼。 “大郎二郎也到相亲家的年纪了,你们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你们阿婆也好去合计。”甘屠户又说。 甘博理就说他暂时不想娶妻,甘文理说,“我这样在外面跑,这时候娶妻,不是对不起人家吗?” “你们自己盘算,只不过我得提醒你,不要在外找了女人,不问自娶的带回来。”甘屠户提醒他说。 甘文理笑说不会。 第二年除夕(这是又过去一年了),依旧是这五个人,这一年甘二的酒楼筹备了半年,夏季和乔掌柜约满就离去开业,没有请酒姬,中庭只赛玉珠一把琵琶热场,但是凭借着扎实的菜品还是稳稳的打开局面。 甘二把二三楼的客房都改成包间,三层都是吃饭的地方,上午开始营业一直到深夜,厨子除了把黄二叫来外,还请了府城本地的厨子两个,是他之前物色好的厨房学徒,签了长约后送到江阳学了半年才用上。 甘家酒楼的厨房则由秋娘接手了。秋娘生的柔美,馄饨摊上总有男人不三不四的说话,邹小戏担心鞭长莫及,真发生什么事来不及。刘三娘想既然教了女儿,那再教娘也不是问题,索性也教了秋娘。 秋娘人麻利,厨房再有两个帮工,应付甘家酒楼的客人还是绰绰有余。 府城的新酒楼名为观自在,因为之前改建投资较大,虽有盈利也未回本,甘大家的情况就好些,他家没什么支出,还借了不少钱给甘二,甘二说要给他算利息,他也由着甘二给。 甘博理面对催婚再一次表示自己还不想,总得把生意铺到江阳各处,他才会考虑成亲,现在他手下请了三个人,有两百来户的长订户,他现在正寻求去与其他商铺合作的办法,除了送菜也可以送点别的。 订户要的数量多,他就能去谈个好价,还能从中赚取差价。 甘博理都不急,甘文理自然也不急,家里孩子多,底下弟弟妹妹更小,不急在这一时开枝散叶。 五人开了小会,散去后各家也学着凑在一起阖家盘算过去,展望未来,甘大家目前操心的事只两件,甘博理的婚事,和甘厚理的学业,可是甘博理一句不想就回绝,甘厚理读书的事旁人也帮不上忙,大眼瞪小眼一会就各自散去。 甘二家甘文理因为不常在家中,所以让甘理理挑头说。 甘理理在开业前被甘二使唤的脚不着地,人都瘦脱型,将养到年底才稍微好些,“二哥若还是不肯回来,那六郎也别上学了,在酒楼里先学。” 甘二看甘文理脸色,生怕他觉得是自己教甘理理这么说的,立即板脸说,“这半年总没累着你,你这般年轻,做这点事就扛不住,还要弟弟来帮忙,那我以后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余下不管是六郎,八郎,十郎还是十二,统统到十五岁再说到酒楼来帮忙的事。”甘二说,“若是你们想像你们二哥一样另谋出路,我也不反对。” “男子汉大丈夫鼎立门楣养家糊口都是靠自己的本事。”甘二说,“你们二哥酒楼开业时拿出了一笔钱,那都是他自己赚来的,帮了家里很大的忙。” “爹。”甘德理举手,“二哥,我不想上学了,我想跟着你去跑商,你带我一个。” 唐钱儿没忍住给了他一颗暴栗,“账都算不明白,还想跟你二哥出去,你以为跑商是玩呢?” “你什么时候把账算明白了再说。” 甘德理捂着头一脸委屈,因为他打岔,之前的尴尬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私底下甘文理拿了一个红封给甘理理,让他收下,“大哥不在,你委屈了。” “我不是要你钱。”甘理理烦躁的说,他本是懒散性子,这一年被逼着承担责任做决定,人给整逆反了。 “对不住啊是哥哥太自私了。”甘文理说,“但你要知道,就算我不跑商,我也不会去自家酒楼做事的。这份责任,在老六没长成之前,只能是你的。” “外人说这么大的酒楼只二儿子里里外外张罗,以后估计也是给他的,我一人白得这么大一酒楼,我还说什么?”甘理理苦笑说,“显得我不知好歹。” “难道你有别的想做的事?”甘文理问,他也不双标,他自个追求自由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不会说逼着弟弟去承担家里的责任。 “如果你有喜欢做的事,那我去替你和爹,和阿翁说,哪怕是我回来,也一定会让你如意。”?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二定前程 这么些年过去了,需要过年期间走动的亲戚也没多些,甘小棠依旧是被打扮成红包一样,只是抽条了是个瘦长红包,发髻上缠着的红带下缀着两个金环,行动间叮当作响。 甘自在穿的也是一声红,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不安,甘小棠发现了就问,“大过年的不兴愁眉啊,小心一年都要愁眉。” “昨日哥哥们在说以后的事,四哥说不想在酒楼做事,要六哥去呢。”甘自在说。 “为什么呀?四哥不是在酒楼里做的好好的吗?”甘小棠说,她回想一下去观自在时,四哥进进出出都被称呼一声少掌柜,感觉衣角带风威风的很。 “八哥想跟二哥去跑商,被娘打了一顿。”甘自在说,“娘说八哥算账都不清楚。” “怎么办十一。”甘自在发愁说,“我以后做什么?是去酒楼还是去跟着二哥跑商?我怕我两样都做不好。” “你急什么?”甘小棠眨眼说,“你才五岁,等开春送你去学堂,你学学就知道以后该做什么了。或者跟七哥一样,能科举也不一定。” “我肯定没有七哥聪明。”甘自在说,“我不去学堂,你又不去。” “我们就依旧在家让五哥教我们好了,还省了束修。” “你要去了学堂,就天天跟十哥他们一起了。”甘小棠哄他,“等你在学堂学了新的知识再回来教我好不好?”甘十二自出生和她就形影不离,其实甘家所有子弟都是这般来的,但是偏偏她是个女子,不能一直同甘十二在一起。 万恶的旧社会就是这样,学堂竟然不收女弟子。 初十要去给周大夫拜年,甘二两口子带着甘自在去的,因为是救命之恩,年年都要甘自在去磕头,好在甘自在也非常喜欢去周大夫那,回来时还和甘十一说周大夫给了他甘草,他分一片给甘十一,两人坐在一起嚼。 “甘草片真好吃。”甘自在说。 甘小棠嚼着微苦发甜的甘草片,“十二喜欢周大夫吗?” “喜欢。”甘自在说,“喜欢药香味。”他抬起胳膊闻袖子,仿佛上面还附着从医馆带回来的香味。 甘小棠忽然站起说,“那咱们去问问周大夫,能不能收你做徒弟?” 这年头想也知道没有医学院,所谓大夫都是一代教一代学出来的,甘十二和周大夫有这个缘分在,说不定能成呢。 “这可以吗?”甘自在瞪大了眼睛问,周大夫是顶顶了不起的人,他也可以成为周大夫那样的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不行咱们也没损失。”甘小棠说,她拉着甘自在一路跑到医馆,周大夫正送走一波过来拜年的人,每年他都是今日接受病患们的拜年。 “十二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周大夫看着自己接生的小胖子还是有几分耐心。 “十二来过了,我还没来呢,给周大夫拜年,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甘小棠忙作揖说,“桃李满天下。” 周大夫还以为她从别处学来的贺词不伦不类,笑着应下,还抓了一把麻糖给她。 甘小棠接了糖也不走,依旧看着他。 “你这小家伙,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今天不是特意来寻我拜年的。”周大夫笑说。 “当然是诚心来给周大夫拜年的。”甘小棠羞赧笑说,“不过却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行,你说。”周大夫说。 甘小棠拉过甘自在。“周大夫觉得十二怎么样?” “十二怎么样?”周大夫摸不着头脑,正月里有人忌讳不看病不诊脉,他上下打量甘自在,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你看他圆头圆脑,憨态可掬,性子沉稳,不轻易动怒生气。”甘小棠开始自卖自夸,“机灵好学,虽才五岁,已经识得百来个字,诗也能背上十来首。” “更重要的事他出生见到第一个人就是周大夫,对您有深深的敬仰与倾慕,这样的小伙子,天上地下可就这么一个。”甘小棠声情并茂的说。 周大夫从糊涂到明了,他看看紧张的甘十二,又看看甘十一,坐回凳子上,抚着白须,“想让我收十二为徒?这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还是大人告诉你说的。” “还没告诉大人呢。”甘小棠知道他看出他们的来意就站直说,“想着若是周大夫不同意,那先让大人知道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我要是不同意,那你怎么办?”周大夫问。 “那周大夫要怎样才肯收我为徒?”甘自在问,“是我说喜欢药香味,喜欢周大夫,十一才带我来的。” “比起酒楼还是跑商,我都不喜欢,我喜欢周大夫。”甘自在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的说,“我想成为周大夫这样的人,一个了不起的人。” 周大夫闻言大笑,又把甘自在叫到跟前来,“喜欢药香味?” 甘自在点头。 周大夫又引他到药柜前,让他一个个念,不认识的字就跳过,甘自在越念声音越小,他不认识的字太多了。 “我马上就去上学堂,我能学更多的字。”甘自在说,“等我都认识这上面的字了,周大夫能收我为徒吗?” “夫子可不会教你认这些字。”周大夫失笑,“四月初八让你爹娘带着你过来,穿整齐些。” 甘自在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甘小棠已经领悟过来,牵着甘十二道谢,“那先恭喜周大夫喜得爱徒,十二聪明伶俐,一定不会让周大夫失望的。” “那我还要谢谢你,送了我一个好徒弟。”周大夫说,他早年间也教了几个徒弟,没想到年过半百了,又收个这么小的徒弟。 他一向都觉得十二颇有眼缘,不过他不会主动开口说要收十二为徒弟,十二健健康康的,也许他们就每年拜年见这一次面。 但是甘十一把甘十二带过来想拜师,这就是缘分,是天注定。 甘小棠把甘十二带回去高高兴兴的宣布周大夫要收十二做徒弟了,唐钱儿还笑说她从哪听的?周大夫好早之前就说了不收徒弟。 “我带着十二亲自去问的呀。”甘小棠说,“十二这么乖巧伶俐,周大夫一看就想不收这个徒弟是他的损失,他立马就应下了。” “还说让二叔二婶四月初八带十二过去,要穿得正式些。” “四月初八是药王爷生日。”刘三娘喃喃道,这事虽然蹊跷,但她不信十一会乱说,忙让人去找甘二,让他亲自去周大夫那问问。 等到甘二回来说周大夫准备在四月初八收十二做关门弟子,一家人都静默了。 唐钱儿嗷的一声扑向甘小棠,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婶娘的好十一,你可真是福星,婶娘要怎么谢你才好!”旁的学徒有门道有钱就能想办法,只有这好医术的大夫学徒,那是可遇不可求,万万不敢想的好事竟然落在十二头上。 甘小棠没想到婶娘激动不冲着十二去,反而冲着自己,她反手安抚唐钱儿,“也不是我的功劳,我看周大夫也挺喜欢十二的,只是矜持不肯说,现在说破了他马上就答应了。” “那也得谢谢你。”唐钱儿眼含热泪的说,“我和你二叔就是个睁眼瞎,若不是你这辈子都看不出来十二和周大夫还有这样的渊源。” 要是他两,打死也想不到带十二去拜师,每年带十二去拜年也只是感谢救命之恩,哪里还敢想其他。?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拜师 十二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一下子前程明朗,唐钱儿这几日走路带风,她一直觉得大哥家出了七郎会读书,自家孩子比着就差了,就是会赚钱又如何,照甘家这性子,赚十分只表现出五分的。 哪比得上七郎读书人来的体面。 这下好了,十二能做周大夫的关门弟子,日后也能当个大夫,到时候再给他开个医馆,走出去也是客客气气的人。 唐钱儿都不知道怎么谢甘十一的好,做几身衣服感觉礼太轻了,又一气打了十对足银手镯给她戴着玩,邹小戏都懵了,“你一下送这么多手镯,十一怎么戴的过来。” “小孩的镯子不废料,只打一对显得我这个婶娘多小气似的。”唐钱儿说,“大嫂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外人说我们接替生孩子,哥哥带着弟弟来,我还没什么感觉。” “独十二,我真的信他是十一带来的。”唐钱儿说,“有他就解了困,生他时受了苦,但是他跟着十一在嫂子身边睡到几个月才回我身边,比他几个哥哥都好带,不曾折磨过我一晚上。” “聪明灵透的劲都随了十一,你说要不是十一这么乖巧懂事,十二肯定跟他哥哥们一样皮猴似的。”唐钱儿说,“现在十一把十二的前程都定好了。” “大嫂,你可千万不要把十一往远了嫁,就嫁在跟前,日后让十二傍着他姐夫家找房子住。”唐钱儿突然想到说。 “你看你,越说越没边。”邹小戏笑说,“你也不必事事都应在十一身上,你生十二,十二现在成了周大夫的徒弟,都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十一小孩家家的,能影响几分。” 不管邹小戏怎么说,唐钱儿把这个恩情给记在甘十一头上,不止如此,她回去同爹娘哥嫂说了后,唐家也准备了些小女孩首饰衣服玩具送过来,能被周大夫收做关门弟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好福气。 多亏了十一带十二去问了。小孩子不知道深浅,反而误打误撞。 甘小棠对此倒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得自己一件操心事解决了。 四月初八,甘自在拜师,甘家全体及唐家人都来了,他们就占据了医馆大半位置,周大夫的儿子,也是他的大弟子也特意从府城过来,周大夫收徒弟很随性,这都有十多年没收过徒弟了,周防风还以为自己爹是碰到了什么样的天才。 等看到矮豆子一样的小师弟,他静默了片刻,“爹,你要想带小孩了你支应一声,决明虽比这位小师弟大上几岁,但是岁数大有岁数大的好处,他不闹人。” 周大夫白了他一眼,先举香祷告药王爷,然后周大夫落座,甘自在上前行拜师礼,拜师礼是甘小棠先问了,然后私底下让甘十二练了很多遍,保管在拜师那天出不了错。 唐钱儿心都要吊嗓子眼了,默默掐着甘二的胳膊。 等到甘自在顺利拜完师,甘小棠自豪的仰起头,也不看是谁调教的人,怎会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掉链子。 甘自在又要去见过大师哥,周防风咳咳两下,“吾师门乃杏林世家,金方堂正是师门老字号,我现在是金方堂的当家人,师傅教有弟子七人,我是大师兄,有四个师兄分别在他处坐馆,一个师兄游医求道,你便是排名第七的小师弟了。” “师傅年事已高,教导一事。”周防风转头看向他爹,要不这人他带回府城去教。 “我还没老到要你替我教徒弟。”周大夫说,“日后每到清晨,你就到医馆来,既然入门做了弟子,我可不会再把你当小孩看待。” “先如药童一般在医馆熟悉,等把药柜上的字认齐了,我再教你。”周大夫问甘自在,“你可愿意?” “一切听凭师傅做主。”甘自在说,回话的话也是甘小棠教他的,不管周大夫问他什么,都说听师傅的。 周大夫十分满意,拜师环节就算结束,今日医馆里茶水点心都是甘家准备的,拜师宴更是刘三娘带着邹小戏和唐小雯燕婉一起准备的,吃的宾主尽欢。 甘二趁机向周防风套惊呼,“大师兄在府城,巧的很,金方堂离家里的酒楼不远,日后师兄得空,还请去酒楼赏个薄面。” 等周防风知道甘家的酒楼就是城中风头正劲的观自在,再联想到自己这小师弟的名字,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又问他爹,“你不是看中小师弟的钱财收他做徒弟的?” 被他爹一顿拍打。 甘自在开启他的学医之道,甘小棠还有些许的落寞,毕竟她和甘十二自小形影不离的,这猛然离开真的不好过,最主要她没人陪着玩了,有些无聊。 划着滑板车到处转,同坊间玩伴玩一会,又偷溜到医馆去偷偷看十二一眼,又转回来。 邹小戏见她整日里闲的无聊,就和甘大商量是不是请个老师到家来给她上课,现在家里也不差钱,再说了,就凭十一自己的私房,请个先生也是绰绰有余。 “请先生教什么?”甘大也没请过女夫子,“不如去问问十二他舅舅,他家好像一直请着女先生在家。” “那我明天去问问。”邹小戏说。 但是甘小棠自己不想要先生,一对一家教,还住家家教,甘小棠想想就觉得憋屈,何况现在的女先生教的也不是男子学的那些,兴致好的会同你说说史记,循规蹈矩的只会教女德女训,这不是越学越生气吗? 还有教女红什么的,甘小棠摆手表示她学不了这些。 “你什么都不学,你以后怎么办?”邹小戏问她。 “娘小时候难道学过这些?现在不也好好的吗?”甘小棠反问。 “我没学过那是家里不允许,我当然盼着你比我更好,难道都要跟我一样?”邹小戏说。 “我才这么点大,娘就让我学这么多东西。”甘小棠耍赖。“实在要学的话那再大一点再学。” “再说了我有阿婆,有娘,已经有最好的先生在家了,还去外头聘什么先生?” “你就嘴巴甜。”邹小戏说,“娘还不是担心十二去医馆,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个伴。” “有伴。”甘小棠拖长了音说,“娘,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姨娘家的小弟弟,我都想她了。” 邹小梅去年到府城置产生下一个男孩,现在还未周岁,邹小梅是想等小儿子过了周岁生日就回松江去,毕竟邹新生在松江,她还是挂心大儿子,尤其生了小儿子后,每对小儿子好一分就想起自己对大儿子的亏欠。 心如火烧。 邹小戏也劝她不得,只能趁她在府城的时候多去看她,徐满鱼干脆做起了松江到府城两地的贸易生意,这事甘明理和邹新生现在都还在做,他一开始就有了客户。 “明日带你去。”邹小戏摸着她的头发说,“你在姨母那住两日可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少年甘明理之烦恼 徐满鱼在府城买的房子是个四进的院子,他给徐森和邹新生都留了有院子在,日后拖家带口的来住也方便。 邹小戏每次过来都会带甘十一过来,然后把甘十一扔在邹小梅这几日,她来接人时又可以多见一面。 虽然刘三娘并不管她们走动,唐钱儿想回娘家都是抬腿就走,但是邹小戏听过太多街坊们对媳妇回娘家的议论,只能这样遮遮掩掩的去。 徐满鱼请了一个婆子在家照顾邹小梅,邹小戏照例是先过问她的身体,又逗弄小石头,徐满鱼说自徐森是三个木,他儿子就三个石头,大名叫徐磊,小名叫小石头。 “那姨母再生三个,不就凑齐金木水火土了?”甘小棠听说小石头的由来后就说,徐满鱼大笑,还说要借十一吉言,邹小梅笑说,“我若早十年遇见你,那别说三个,再生五个也成。” “小孩子胡说的当不得真。”邹小戏说,也不看看什么年纪了,妇人产子,那是鬼门关的过客,哪有男人张嘴来的轻巧。 邹小梅自认为恢复的不错,早就恢复了雷厉风行的模样,她原本想再和秋娘合伙开馄饨摊,别看这小摊比不上酒楼饭庄气派,这一天下来能挣不少。 但是秋娘觉得自己在甘家酒楼当厨师也挺好的,而且她也存了心思,想着带着竹儿一起做,这样等竹儿成婚后,还是能在酒楼里做,不管她找的男人怎么样,女人自己有本事挣钱,总归多一份底气。 邹小梅也不好和甘家抢人,毕竟她们都受益于刘三娘。 “你就不能老实在家带孩子吗?”邹小戏劝她。 “有人帮着带孩子,用得上我的地方就是喂奶。”邹小梅说,“我从来没闲过,闲下来难受。” “你也先别管做生意的事,现在也不缺你张罗吃喝。”邹小戏说,“你紧着给森哥,新生找个好媳妇才是正经事。” “我也愁,但是他们两问就是还不想。”邹小梅说,“姐姐给大郎相看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说,我好学着点。” 邹小戏没了言语。 甘小棠笑眯眯的说,“大哥也不想找呢。” “大郎是老大,他要不找,底下的儿郎也不好相看,现在还不见得,等过两年都挤在一起相人家办事,那可难办了。”邹小梅说。 “我也愁呢。”邹小戏说,早两年由着他,现在再想要强迫他,他就消极对抗,不见不看不过问,媒婆带着姑娘到家来坐,他照面没打就往外走。 骂也骂了凶也凶了,一点辄都没有。 “你说这些小伙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按说该是想媳妇的年纪,一个个的都不开窍。”邹小梅说。 姐妹两说了半下午的闲话,邹小戏要就这船回去,让甘小棠在姨母家乖,过两日娘再来接你。 甘小棠乖巧挥手告别,等到邹小戏离去,她立即麻溜的去她的房间,她常来留宿,邹小梅就给她留了一个房间。 徐满鱼稀罕小娘子,每次都在房里给她准备好多新玩具,她早就惦记着去看看了。 玩到第三天,甘明理来了,“阿翁进山去弄了点新鲜山货,阿婆让我送来给姨母。” “多谢阿婆惦记着我们。”邹小梅说,“你今天来要带十一回去吗?” “啊?”甘明理反应迟钝的样子,“我不带她回去,姨母,我能在你家住一晚上吗?” 邹小梅笑道,“那怎么不行?姨母就盼着你们多来呢。你坐着,姨母去给你们做饭。” 甘明理也不进屋,就在廊下坐着,面容苍白,甘小棠拿着玩具马过来,挨着甘明理坐下,“三哥怎么坐下了?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甘明理突然报膝,将脸埋在膝盖处,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心像被挖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外冒风,他看着正常人一样,其实脑海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他不想在家待着,才找了借口来给姨母送山货,娘说那你顺道把十一带回来,他却想赖在姨母家。 拖得一时片刻也好。 甘小棠这下知道不对了,她看看附近,这正厅门口,来往人一下就看到甘明理的失态,她拉着甘明理的手说,“三哥走,去我房里。” 她把甘明理拖到他房里,又关上门,甘明理抬头已经是双眼赤红,无声流泪。 “三哥,你这是碰上什么事了?”甘小棠问,“你别着急,凡事都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甘明理说,他无法告诉别人的秘密,对年幼的妹妹倾泻而出,“燕婉被她爹接过去了,在那边给她说了人家,接过去成亲。” “燕婉姐姐的爹怎么回事啊?”甘小棠皱眉说,“把燕婉姐姐扔在老家不管不顾,现在想起她来了?”燕婉姐姐今年多大?十四岁还是十五?这么小就要嫁人,这爹真狠心。 “姐姐从未在南阳待过一日,为何要嫁到那边去,就在老家找个亲事不行吗?” “就是在老家找,也不会找我的。”甘明理惨白着脸说,“我和她本是云泥之别,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不知好歹,痴心妄想。” 甘小棠眨巴着眼,三哥喜欢燕婉姐姐? “那,燕婉姐姐喜欢你吗?”甘小棠小心翼翼的问。 “我怎么敢用我这浅薄的心思去唐突她。”甘明理说,“她的奶娘来同阿婆说的,喜气洋洋,说姑爷是个秀才,读书人家。” “大家都在替她高兴,我怎么能不合时宜的坏了她的好事。”甘明理闭着眼说,这也是他必须离开的原因,燕婉常来甘家,要让人知道他对她的心思,那燕婉的清白就毁了。 燕婉常来家中让他生出的妄想,以为自己有机会。 但是燕婉他爹是读书人,自然喜欢读书人做她的姑爷,怎么会选他这么一个身无长处的人做女婿?可笑他。 甘明理的泪水滚烫,他心痛的想要死掉,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甘小棠张嘴又闭上,她拍拍甘明理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我去同姨母说,你累了先休息会,晚饭就不叫你,你慢慢的哭。” 哭完也许不会好,但会慢慢冷静下来,慢慢认命。 如果他在燕婉婚事之前先说了,还有办法想,现在燕婉的婚事都定了,他再说任何都是徒劳无用,反而会害了燕婉。 他知道这点,所以才跑到府城来。 所以他们都知道,除了哭,就只有认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接受事实 甘明理在邹小梅家待了两天,甘小棠说他想在这躲懒,让姨夫带他出去多使唤使唤他,被邹小梅笑她不心疼哥哥。 “三郎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他脸白的。”邹小梅说,“在家那么多弟弟看着,你躺不自在,在姨母这你就安心躺着,姨母给你把饭端在床前,好好懒筋。” 邹小戏过来了,“我让你来接妹妹,你倒好,在姨母家住下了也不让人带个话,让我和阿婆担心。” 甘明理没回答,邹小梅拉过她,“少说两句,孩子遇上事了。” “什么事?”邹小戏问。 “我不知道。”邹小梅说,“但是那天过来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饭都没吃就在十一房里休息,这两天也不怎么说话。” “你别去问他。”邹小梅拦住想要回去问人的邹小戏,“孩子不想说。” “十一!”邹小戏喊道,方才还在附近转悠的甘小棠早就不见了踪影,她跑回自己房里,玩着玩具,嘴里念叨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十一肯定知道。”邹小戏说。 “那十一不想跟你说呀。”邹小梅说,“行了,孩子大了总有秘密是不能跟娘说的,不说就不说。” 傍晚母子三人回江阳,在船上,邹小戏抱着甘小棠说,“你燕婉姐姐明日要去南阳了,她就等着见你一面呢。” “这么快就要去?”甘小棠说。 “你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邹小戏问,她看一眼儿子。“你三哥还会跟你说这些?我还以为他全不在意呢。” 甘小棠自觉失言,立即转移话题说,“燕婉姐姐一定要去吗?我不想燕婉姐姐去,我想她一直在枫树村。” “傻孩子,燕婉去南阳是和她爹骨肉团聚,再说她爹给她找了个好亲事,燕婉过去当秀才娘子。”邹小戏说,“以后还要当举人娘子,进士娘子,官娘子的。” 甘小棠愁眉苦脸,好了知道了,别说了,别往你儿子心上扎刀了。 “燕婉住在客栈里,本来今天就要走的,但是她说还想见你一面,这才拖到明天。”邹小戏说,“你阿婆就让我早些把你接回来。” “那我们等会直接去客栈吗?”甘小棠问。 “等会往那边转转,看成不成?”邹小戏说,“南阳那边来接人的人,可凶了,哎,燕婉那位后娘怕是不好相与。” 肯定不好相与啊,不然怎么会把燕婉扔在枫树村不管不顾这么多年,还有这亲事,总觉得也没那么好。 燕婉她爹她后娘能把好事想给燕婉? 果然到客栈碰了个闭门羹,身穿玄衣的嬷嬷说,“小姐已经睡下了,不见客。”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数落燕婉的奶娘,说她规矩稀松,老爷太太信任她把小姐交付给她,她就这样看着小姐,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甘小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被那嬷嬷看见,啐道没教养的野丫头。 “这孩子的娘在这,嬷嬷怎么好当着人家娘的面子说人家没教养,嬷嬷又是哪里的教养?”邹小戏问,她能忍着旁人眼高于顶的傲慢,但是她女儿不能忍。 “嬷嬷是主家使唤用的,籍贯不知道在不在自己手上,在,那就都是庶民,嬷嬷何来高人一等?若不在,嬷嬷一个贱籍,也好说我女儿?”邹小戏说。 嬷嬷说一句不知所谓转身回房了,奶娘歉意的对她们笑了笑。 “小姐知道十一娘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不能进去看看燕婉姐姐吗?”甘小棠问,“我舍不得她。” “舍得舍得,小姐终于能去南阳和老爷一家团聚。”奶娘说,“小姐是过去享福的,十一娘不用惦念。” 离开客栈,甘小棠踢着脚边的小石头,闷闷不乐。南阳来的人是这样脾性,燕婉姐姐过去真的能享福吗? 第二天甘小棠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起了,她让三哥陪她去码头送送燕婉,“也许还能见上一面呢?” “那你过去不能哭。”邹小戏说,“我们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 到了码头正碰上燕婉从轿子上下来,甘小棠挥手喊住,燕婉回头,怔怔看着跑来的一大一小,不顾人催促,站定等他们。 “燕婉姐姐。”甘小棠喊。 燕婉的眼神轻轻从她身上掠过,定在甘明理身上,凄然笑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甘明理看着她眼神里也有很多痛苦不舍,但是她身边站着的那些人,他什么话都不能说,甚至他还要求自己贪婪的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别看着她,别害了她。 “不管多远,想见的人总能再见到。”甘小棠见她三哥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说,“枫树村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有人等你,想你,盼你。” 燕婉的眼神又回到甘小棠身上,她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这句话有些肉麻,我不好意思当着阿婆的面讲,十一替我转告阿婆好不好?” “能当阿婆的学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甘小棠哭着点头,“燕婉姐姐,我们都会想你的。” “臭妮子,故意告诉我一个错的时间,若不是我机灵,就要错过了。”唐小雯也匆匆赶来,她和燕婉对视后抱在一起,唐小雯在她耳边叮嘱,“你那爹要靠不住,你就想办法传信回来,不论遇上什么事,我们管你。” 燕婉笑着点头,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她是去同家人团聚,她是在同家人告别。 燕婉走后,唐小雯低沉了几日,甘小棠心情也不好,有她们两个在前,旁人就没注意到甘明理的低沉。 甘厚理休沐回家,见妹妹心情低落,问清缘由后,就又回书院借了一本南阳县志回来,他把甘小棠抱在膝上,“此书是南阳的县志,你读了便知道南阳是个什么地方?” “我不识字,七哥读给我听。”甘小棠说。 “你已经识得很多字,先自己看看,不认识的字七哥再教你。”甘厚理说,他每十日回家一次,格外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时间,尤其是这唯一小妹妹。 “眼睛看字疼。”甘小棠扭头扑在甘厚理怀里说,“七哥,南阳远吗?” “远,也不远。”甘厚理说,“你去过松江,沿河往下走一个松江的距离就是南阳了。” “那森哥的船可以送我去南阳吗?”甘小棠问。 “他的船可能不行,太大了,到某一段后要换小船,或者是走陆路。”甘厚理说,他又说南阳的风土人情,甘小棠听的格外认真。 然后又原样的去同甘明理说,说的口干舌燥,甘明理也没有显得开心一点。 “三哥。” “好十一,三哥知道你的心,三哥没事的。”甘明理说,“没事的,我本来就没抱期望,这事本来就该如此。” 我能接受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缘分 七月里甘明理生日,闲谈间就说起他的亲事,“三郎十六了,也该说亲了。”刘三娘说,笑着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她好请媒婆去找。 甘明理楞了一会说,“我还不想娶妻。” 刘三娘近年来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从甘博理十五岁开始就是这句话搪塞她,“你大哥也不想,你也不想,你们都想当光棍不成?”刘三娘气道,“只有家里穷嗖嗖的才娶不上媳妇,你阿翁特意为你们建的这样大房子,你娘也是一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彩礼钱。” “结果一个个的都不成亲。”刘三娘说,“生要急死我。” “那阿婆想要孙媳妇,也得管大哥要。”甘明理说,“横竖轮不上我。” 话题转到甘博理身上,甘博理吃完手里的西瓜,“我记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办,我先去办咯,回来有些晚,给我留个后门。” “一说就跑。”刘三娘说,“你今年都十八了,再不娶,哪里还有年岁正好的小娘子?你是想娶老女,还是娶个同你妹妹一般大的。” “这夫妻缘分是天注定的,我现在不想娶就是缘分没到。”甘博理边走边说,“也不拘泥非得我成了亲,底下弟弟们才能成亲,他们若是遇上合适的,就先结了呗。” “咱们家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 刘三娘瞧着就来气,邹小戏就劝她,“孩子大了有主意,咱们只能和缓着来。” “大郎还在跟前惦记着,二郎这出门在外,一年回家一次的,我操心都没地方。”唐钱儿叹气,她看甘明理。“三郎也不想找,别到最后是我们四郎最先成婚。” 甘理理和唐小雯的婚事是两家默许的,虽然甘理理现在承继了自家酒楼,不能去唐家挑梁,唐归海说了,他现在还年轻,两人生的孩子给一个姓唐,他慢慢调教也成。 “等小雯过了十五,就要开始走礼了?”邹小戏问,“这问名下聘,林林总总也要个一年时间。成婚的时候一个人十七一个人十六正好。” “毕竟他们两个压力大。”其余孩子生几个都随意,生男生女也都行,四郎两口子,承继两家,必须生得两个儿子以上才行。 “我还是想大郎先成婚。”刘三娘说,“这大嫂进门是做规矩的,总不能日后弟妹给嫂子做规矩。”她还想着等大郎娶妻了,她就不管家了,由着她们各管各家,她和甘屠户在两个儿子家一边吃一个月的来。 甘小棠吃了晚饭还要出门去跟人玩一会,主要是陪甘十二去,他天天在医馆,也就这点时间玩,甘小棠感慨,他这每日从早到晚,要一直到长大到老,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是甘十二还挺甘之若饴的,丝毫不觉得辛苦。 吃的早的已经在外面玩上了,王二十一正在给大家显摆他哥哥给他做的玩具,王十四起初学木匠时哭爹喊娘,现在成熟了,时不时还能给家里做点小桌子小凳子,再用边角料给弟弟做个玩具。 好评如潮哦。 王二十一说最近媒婆跑的勤快,好多家都相中他哥哥,要把小娘子嫁给他。 “少吹牛了。”赵小郎说,“你哥要真这么好,也没见他师傅说要把女儿嫁给他呀?我怎么听说他师傅为了避嫌,都把女儿送到府城姑姑家住去了。” “我哥哥也不喜欢她呀。”王二十一说,“明明也就是一个木匠,把女儿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又识文认字的,我娘说,曾木匠是想攀个高枝呢。” “我要有个女儿生的那么好看,我也不想便宜了别人。”虎妞说。 “你见过那个小娘子?长的很漂亮?”甘小棠问。 “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大眼睛,我觉得挺漂亮的。”虎妞说。 “跟你比,谁都挺漂亮的。”赵小郎说,“我觉得她长得一般,还不如甘十一长的漂亮呢。” 虽然他说自己漂亮,但是甘小棠还是拎起拳头揍了他一顿,骂人不揭短,虎妞虽然不漂亮,但是虎妞多健康呀。 甘小棠安慰虎妞说,“我们还没长开呢,等我们再长大一点就漂亮了。” 虎妞吸吸鼻子。 “起先还以为她家看中的是甘家呢。”于四郎对甘小棠说,“以前曾木匠娘子常去菜店,旁人是买菜,她是去拉家常的,我娘还说她看上你三哥了。” 大人们通常不会避讳小孩说话,哪知道小孩耳朵尖嘴巴灵,听了家长里短的八卦也会同小伙伴们分享。 “现在没去了吗?”甘小棠问,她有些扼腕,这媒婆上门的时候,她娘还特意让元娘盯着她不让她去偷听,她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好久没见过她了,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小娘子去府城了?”于四郎说。 木匠娘子自然没有去府城,她女儿可以去姑母家小住,她个嫂子难道还能去小姑子家小住。 曾木匠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喝着酒,他女儿生的好,他得给女儿找个知根知底的殷实人家,本来相中甘家,但是甘屠户没给他准话,之前让媳妇去找邹小戏透风,邹小戏大儿子都没定下来,自然顾不上三儿子。 曾云霞是知道爹爹的心思,她也见过甘家几个郎君,生的仪表堂堂,又都上过私塾,少女心思含羞带怯的也不反对 但是没想到热脸贴个冷屁股,她自觉没趣,就说要去府城姑姑家住几日散心。 “无论如何,等到明年开春都要找媒婆商议霞儿的婚事。”木匠娘子端来一盘下酒菜说,“甘家无意,咱们也不能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女儿家的花期多短,容不得错。 “他家大郎婚事未定,底下弟弟的婚事确实不太好先张罗。”曾木匠可惜道,他左看右看还是甘家的家风最好,这么多年除了甘二脑子坏掉弄了个白玉娘出来,一家子都没有不好的传闻,上慈下孝,兄友弟恭,和和美美。 看着家里人多,但实际上请了人帮佣,云霞嫁过去不用干累活重活,比在家当姑娘都闲适。 “他家大郎的亲事不好定呢。”木匠娘子说,“这家里条件好的,一听有那么多弟弟妹妹,谁想去当这个大嫂?费力不讨好的。” “这条件不好的,照甘家的条件,现在也不想找。”木匠娘子说,“他家大郎都十八了,现在都没定人家,这得拖到什么时候去?他家孩子年纪隔的又密,到时候全挤在一起办事,肯定很麻烦。” “还是算了,另给霞儿找婆家。” 姑姑家有客,曾云霞替她跑腿,去酒楼取两道事先订好的菜,曾云霞拿着签子进到热闹的酒楼,被小二引到柜台,甘理理拿着签子对照,“牛尾巷吴家,订的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软兜长鱼,回去若觉得长鱼冷了,猛火下锅热一热,时间不用太长。” “这狮子头砂锅带炉的有点重,小娘子提不提的起哦?” “少看不起人。”曾云霞说,“我一手拎一个就可以。” 甘理理看着她笑。“不是看不起你,是想说若是小娘子觉得重,我让小二帮你送回去。” “那另外收钱吗?”曾云霞问。 “不收,当我送你的。”甘理理看着她说,“我们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仙豆糕 玩耍时甘小棠同人说她能进去白鹤书院,她七哥都考上童生了,是白鹤书院的精舍学生,区区白鹤毛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时胸脯拍的有多响,回家后甘小棠就有多后悔。 甘小棠啊甘小棠,你白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真像小孩一样沉不住气,家里人都不能打扰七哥在,她能为了一根白鹤羽毛去找七哥吗? 让娘知道了,肯定要说她了。 甘小棠扭着手指想办法,明日七哥就要休沐回家,她该怎么说呢? 如果不说自己能进白鹤书院就好了,这样让逢春哥哥给她捡一根毛回来也使得。偏偏她大话都放出去,现在要拿逢春哥哥捡来的羽毛说是自己在白鹤书院捡的,那也太假了。 甘小棠想不出办法来,先去厨房整点芋头泥出来,七哥喜欢吃芋头,她先整个芋头的小点心,希望七哥吃的开心就能同意她的请求。 三个鸡蛋打散,又另外起个盆放一杯茶油。 玉米淀粉市面上没有卖,她能磨出来,那玉米油她是榨不出来的,只能把家里有的油都挨个闻过去,选了一个味道最轻的油放。 这茶油珍贵,还是阿婆为了治疗烫伤备着,被她一下就霍霍了半瓶。 油里先混合白糖均匀,再放蛋液均匀,再放面粉和自己磨的玉米淀粉,活到没有干粉成了表面细腻的面团,然后放在一边松弛。 元娘进来问她在做什么,“我做点心呢。” “要我帮忙吗?” “不用。”甘小棠说,从前她小就指挥着旁人做,后来长大了有了专属的小厨具,家里都不拦着她在厨房里鼓捣,甘二更是说她是有灵气的,指不定就能做出好东西来。 “那你快些,等会孟娘子就要进来做晚饭了。”元娘说,刘三娘不让桂娘在家做事后又请了两个麻利妇人在家帮忙处理家务,孟娘子就是其中一个。 刘三娘其实早就不想让桂娘继续做事了,桂娘感念恩德做事不曾惜力,但她毕竟这个年纪,刘三娘也怕她出个好歹。 正好甘厚理考上童生,刘三娘说着焦逢春照顾七郎有功,给他提了一些份例,能养活祖孙两还有些剩余,就让桂娘回家去了。 面团松弛的时候,将芋头和红菜同蒸,这样熟透后的芋头就有好看的红色,加点白糖压成泥揉成长条状,再分成一个个的小团。 面团也松弛好了,揉成长条,分成等量的大小,用擀面杖擀开,包上芋头馅,再团成方方的模样,灶里只留着一根柴,铁板放上去,再把包好的仙豆糕放上去。 一面面的翻着,门口已经听到元娘和孟娘子说话的声音,“七郎都回来了,该做晚饭了。” “十一在里头弄东西呢。”元娘说,刘三娘大方,大部分时候下厨并不让人回避,只有卤菜时才让人回避,但十一琢磨新菜式的时候不能让人看。 “没事,进来,我已经做好了。”甘小棠一边翻面一边说,“七哥就回来了吗?今日怎么这么快?” “肯定是带他走了近路。”元娘进来后说,甘小棠在灶前翻动着什么,她用的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放回原位,保管谁也看不出她用了什么。 “十一这是做的什么?真香。”孟娘子说。 “给七哥做的一个小点心。”甘小棠说。 “读书人十天才回来一次,十一也心疼哥哥读书辛苦,给他开小灶呢。”孟娘子玩笑说。 甘小棠抿唇笑,有些心虚,她这不是心疼哥哥,而是礼重三分必有求于人。 六面都煎到金黄,甘小棠用盘子装好,自己先试一个,少了点奶香,但是胜在香甜细腻,外酥里软。 甘小棠将剩下半个分给元娘,她装六个去端给七哥,还剩几个等吃晚饭的时候端上桌大家一起吃。 甘厚理近年身量见长,但还是不见肉,身形瘦削,挺拔如竹,回到家中也不闲着,本来是准备整理一下书柜,但是顺手拿起一本看到入迷,就地坐下看书。 甘小棠在门口看着他坐在那就跟副画似的。 “七哥。”甘小棠狗腿的趴在门口笑,“我给你做了一道你肯定会喜欢的点心,芋头馅的。” “进来。”甘厚理把案上扫出一块空地给妹妹放碟子,甘小棠又说。“七哥看书脖子累吗?我给你按按。” 然后一会又说给七哥磨墨,给七哥整理书籍,极尽谄媚之事。 “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甘厚理笑说,他捏一块这四四方方胖嘟嘟的糕点放进嘴里,嗯,是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我每一天都对七哥这么,“仙豆糕好不好吃?七哥喜欢的话,我明日多做些,七哥带到书院去吃好不好?” “挺好吃的。”甘厚理说,“做这个累不累,可不能累着你。” “我做几个糕点累什么?不比七哥读书辛苦。”甘小棠说。 她看着甘厚理连着吃了两个后停下,“七哥不吃了吗?七哥喝茶,这甜点心就要配着菜喝才解腻。” “快到饭点了,得留着肚子吃饭。”甘厚理笑说,“这盘糕点七哥留着慢慢吃,谢谢十一。” “对了。”甘厚理突然说,“明日书院开放,可以带人进去参观游玩,我还不曾问过你想不想去白鹤书院看看?” 甘小棠眨眼,她还没说,七哥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还给出完美答案。 书院开放日,她光明正大的进去扯,不,捡白鹤毛。 “你不想去吗?”甘厚理见她没有应答就问,“是啦,白鹤书院也没什么好玩的,你不感兴趣也正常。” “我想去。”甘小棠大声说,她上前搂住甘厚理的胳膊,“呜呜,屋漏偏逢连夜雨,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我正好想去白鹤书院看看,七哥最好了,最喜欢七哥了。” 甘厚理被她一惊一乍后失笑,十一学字还挺快的,就是俗语说的乱七八糟,十二去医馆后,十一一个人不想上课,这家庭小私塾就不了了之。 甘至理是松了一口气,甘厚理想妹妹要愿意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给她弄点她感兴趣的,她就会学了。 明日去书院也许会是个不错的启发。 第二百三十章 旧人重逢 邹小戏一听说甘十一要去白鹤书院玩就不同意,“的地方,不是玩耍的地方。” “现在街上都不够你霍霍了,还非去书院玩?” “没事的,是趁着学生休沐,开放给外人游玩。”甘厚理说,“这是新来的院长定的规矩,说是让考不上白鹤书院的人也能进来见识见识书院,以后报考的人就更多了。” 甘厚理还问其他的兄弟去不去,大郎三郎都进去过,四郎在府城没回来,其余几个弟兄都想进去看看。 那可是传说中的白鹤书院。 邹小戏见阻拦不了就说,“那你们去书院玩都正经点,别给七郎惹祸。” “惹不了祸。”甘厚理说。 甘二则是细细品味着甘小棠今天新作出的点心,“这个糕点形状还挺特别,芋泥馅扎实,看着小小一个,还挺占肚。” “十一,你做的这个糕点叫什么?”甘二问,他和四郎在府城开酒楼,晚上归四郎看,他依旧是每天回来。 “仙豆糕。”甘小棠说,“冷了是不是吃着有些腻啊,端回灶上再热一下会好一点。” “这里面放了豆子吗?”甘二又尝一口,没吃出来呀。 “没放豆子啊,这个是做给七哥吃的,所以用的芋泥馅,本来是做豆沙馅的。”甘小棠调皮说,“神仙吃的豆糕,所以叫仙豆糕。” “那十一可了不得了,神仙吃的豆糕都做得出来。”甘二笑说,他还想细问甘小棠这豆糕怎么做。 甘小棠心思都飘到白鹤书院里,问几句答不上一句,唐钱儿推他,“没看见孩子记挂玩吗?过两天再问。” 是夜邹小戏在衣柜里翻出七郎去白鹤书院考试的衣服,还是从府城买回来的,滑溜溜,这么些年过去,颜色依旧很鲜艳。 那年竹儿到家来甘小棠离了父母去睡,后来秋娘来,竹儿同她娘走了,甘小棠也没回主卧睡,邹小戏抱着衣服去到他房里。 “明日里穿这个去。”邹小戏说,她替甘小棠把衣服换上,还是有些长,“穿上你七哥的衣服,和你七哥当年的样子有些像了。” 她生的几个孩子里,只有七郎和十一纤细,其余都随了他爹,人高马大的。 “像七哥好,七哥漂亮。”甘小棠换上男装在镜子前转圈。 “那是英俊,不能用漂亮说男人。”邹小戏说,“明日去书院,跟紧哥哥们,不要乱跑乱走,不要跟别人走知道吗?” “放心阿娘。”甘小棠说,“那么多人去呢,还看不住一个我吗?” 还真看不住,一行人到白鹤书院时,已经很多人,这里就甘厚理焦逢春两人熟悉,有的人想去看七郎平日住的地方,有的想看上课的地方,一人劈两瓣都不够用。 好在焦逢春每日和杂役们打交道还是混了个眼熟,塞了钱让他们领想去别处看的人走,甘至理扯着嗓子喊,“一起走的人别落单,记得自家驴车在哪,找不到人了就回车上等着去。” 四散分开的兄弟们自然而然的以为小妹妹是跟着其他人走了。 结果甘小棠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找白鹤毛去了。 白鹤逐水而居,肯定在水边上,甘小棠往后走去,越过无数亭台屋舍走到后苑,终于发现一大片水泽地,现下四处安静,白鹤弯颈低啄,一举一动都自带优雅,甘小棠找个阴凉处蹲着欣赏了半天,终于眼尖在临近岸边的一个草丛里看到白鹤掉下来的羽毛。 看到就要行动,甘小棠走到岸边还把鞋子脱了,衣角挽起别在腰间,裤脚也挽起。 这才小心翼翼的下水,看着挺浅的水,一踩进去就矮了一截,滑溜溜的泥巴在脚趾间,甘小棠瞬间有些后悔,但是进都进来了,甘小棠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到目的地,伸长手去勾羽毛。 “哎,草丛里有人。”岸边突然有个男孩子尖利的叫起来。 周时云一下没拦住表哥,懊恼的皱起眉,“不要这么大声,会吓到他。” 舅舅家的孩子来家里玩,听说白鹤书院开放待客,非要闹着来玩,周行风不愿意带,只能他来尽地主之谊。 书院人比平常多,周时云怕人,就带他到后苑来玩,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水面上。 甘小棠已经被这平地一声雷吓到,心猛的一跳,手抓到羽毛时,人也失去重心往前扑。 “啊,那人掉水里。”袁胜又喊道。 再看周时云已经脱了外袍跑去,还不忘交代,“你多去叫些人来。”虽然知道这边上水不深,但万一呢,他不能托大。 甘小棠咕咚喝了一口泥巴水,像蛤蟆一样扑腾几下,等最初的慌劲过去了,察觉到水不深,她往下摸索着,想找到支力点站起来。 “别怕,扶着我。”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传来,甘小棠正在想,这个声音好熟啊,在哪里听过。一双手就拉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水里拔出来。 甘小棠看到说话的人,只比她高一点的男生,穿着蓝色的缎子衣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扎进帽子里,看着和她差不多的年纪,神情却严肃稳重,甘小棠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你,你长的好像我男神小时候啊。” 周时云看到她的脸后也有点怔愣,你长的也很像我一个故人,不过她是女孩子。 两个人站在水中互望,一时都没有说话,情景诡异的寂静,“长得这么像难道是周徽的先祖?”甘小棠小声碎碎念说。 听到熟悉的名字,周时云握住甘小棠肩膀的手用力,甘小棠呼痛,周时云死死的盯着她,这有可能吗?可是重生这样的事都被他碰上,再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 周时云不自知颤抖的喊道,“甘小棠?” 甘小棠见鬼了的神情看着他,她好久没听过别人叫她的名字,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就叫十一。 “是你。”周时云肯定的说。“我是周徽。” “周徽?!”甘小棠提高了音量,周时云点头,他解释说,“我一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婴儿,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甘小棠哇的一声打断他,抱住就大哭,“你真的是周徽吗?太好了,你没死,我一直都很内疚,怕自己害死了你,还好你还活着。”她和周徽是同班同学,出事的时候他们全班都在山里采风,碰上极端天气,紧急撤退的时候,她拉着周徽的手,不慎摔落在溪水里,雨水太大,溪水太急,她没站起来。 后来,她就到了这里。 “不对,你也到这里来了,说明我们在现代已经死了,呜呜呜。”甘小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害死你了。” 周时云抱住她安慰,“不算死,我们的记忆没有消失,我们的意识还存活着,我们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活下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往事 袁胜也没想到这老气横秋的小表弟还有这么英雄的一面,看着人栽水里就下去救人了,他连忙扯着嗓子喊,家丁和周时云的随侍匆匆赶来。 “哎呦我的天爷,少爷你怎么进水里去了。”枕砚拍着大腿说,你进水里就水里,怎么还站着不上来啊,你怀里抱着个什么,怎么还哭呢,不会是少爷你把别人给拱下水了? “十一?”甘至理和甘厚理喊道,甘厚理腿软,他指着水里的人说,“那衣服是十一今天穿的。” 甘至理着急忙慌就要下去。 故人相见,饶是冷静如周时云也不免眼眶泛红,虽没有像甘小棠这样嚎啕大哭,但其实他脑袋也是一片空白,想不起其他。 甘至理下水的声音惊醒了他,他茫然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少年急急走过来,把甘小棠从他怀中拉扯出去,“十一怎么了?伤着哪了?哥哥来了,别怕。” 周时雨下意识的想去抓甘小棠的手,就像前世他最后的记忆,他脚划伤了走不快,甘小棠架着他不愿意先走,他被冲倒的时候,甘小棠不愿意放手,用力让她的脸都皱在一块,但是她被冲走的时候却说要他放手。 不然两个人都要被冲走了。 他没放,他不是那样不讲义气的人,到最后他都没放手,但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松开手。 甘至理满脸戒备的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们十一落在水里?” “喂,我说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袁胜在岸边说,“明明是我表弟见你弟弟栽进水里,下水去救他,你可别讹上我们。” “五哥,赶紧把十一带上来。”甘厚理在岸边说。 枕砚一看是熟人,立即拦住表少爷不让他再说难听的话,“这不巧了吗?甘少爷是大少爷的挚友,今天小少爷又救了甘少爷的弟弟。” 甘至理听说都是熟人,一手抱着甘小棠,一手揽着周时云的背往岸上走。 等到了岸边,甘厚理脱了外套罩在甘小棠身上,这才对周时云道谢,“你身上也湿了,快回去换了。” “改日必会登门道谢。” 甘小棠一直哭,哭的打嗝,几个哥哥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哄也哄不好,只能挥着鞭子把驴赶的嗷嗷叫的往家赶。 刘三娘正在家应付一个脸生的媒婆,她是上门来给大郎说亲的。 媒婆说,你家这老大媳妇不好当,必须得女方特别贤惠懂事才行,但凡娇养女子就肯定不合适。女方人没得说,就是家里有点欠缺,那正好拿捏,你看你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妇是不是比二儿媳妇好说话。 刘三娘笑而不语,他们家没有作践儿媳妇的习惯。 邹小戏抱着甘小棠匆匆进来,刘三娘觉得奇怪,委婉拒绝媒婆后就去了邹小戏房里,元娘端着温水来,邹小戏给睡着的甘小棠擦洗。 “这是怎么了?”刘三娘说,“早上好兴致满满的去书院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其余人呢。” “十一掉水里了,一直哭,五郎不知道怎么劝就先把她送回来,余下几人还没回来,又回去接他们去了。”邹小戏说,驴车先开到菜店,邹小戏看着哭的满脸通红,额发俱湿的女儿胆颤心惊,但她这样摸索,身上也没有伤。 “怎么会无缘无故掉水里?再说十一的胆子也没这么小。”刘三娘摸着手问,“上年在慈济寺给她求的平安符呢,给她压在枕头底下。” 上次十一十二掉进山洞里魇了几日一直是刘三娘的心病,之后每年都要去慈济寺给两人求了平安符随身带着。 甘小棠陷入深沉的梦里,梦里她是甘小棠,不是甘十一,没有十个哥哥,只是一个快乐的女大学生,学校组织去山村采风写生,因为跟男神分在一组而暗暗开心。 别人画山她画男神,别人画水她画男神,别人画树她还是画男神,闺蜜怂恿她去告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但是她还是有点不敢。 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下了一天的大雨后,村干部就说要组织大家往山下去,怕大雨引来泥石流,有危险。在雨幕中大家手牵手着下山,中途休息的时候他发现男神不在,就倒回去找他,原来周徽突然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担心是走丢的小孩,周徽就走过去看看。 溪流对边一棵树下,一个小男孩正抱着他的小狗哭,周徽安慰他说别哭,他过来救他。这条溪流是因为暴雨才产生的,虽然不深,但水流湍急,又因为大雨打脸,看不清楚。 “先把小狗给我。”正为难一个人走不过去时,他听到甘小棠的声音,穿着过大的雨衣被大雨淋得不住颤抖。“你怎么过来了?”周徽吼道,他一点都不开心在这里见到她,这多危险。 甘小棠神情坚定,“快点,不然你们三都过不来了。” 因为甘小棠在岸边接,还算顺利得把小男孩和他的狗都转移到这边,然后转交给回来找他的家长,家长一边走一边催促他们快点跟上,这雨下的邪门。 周徽让甘小棠快走,甘小棠说要跟他一起走,周徽才露出被溪石刺破的脚,丝丝血丝混迹在水中又迅速不见。 “你去找人来接我。”周徽耐心的劝道,“我脚受伤了,走不快。” “现在这个天气,谁能放你一个人在这等。”甘小棠呸掉进嘴的雨水,架着他的手就说,“咱们快点走,也许半路上就遇到他们回头来找我们。” 大雨当头,甘小棠也顾不上和男神亲密接触,只想着快点到安全地方,结果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两人在雨里接连摔跤,不是他吼着快放手,就是她吼着快放手。 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最后起没起。 甘小棠只记得一直到最后,周徽都紧紧抓着她的手。 发现自己重生后,她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她死了,周徽还活着吗?希望他活着,如果不,岂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焦的周时云 甘小棠即使在梦里也是泪流不止,她自出生来就不常哭,这样流泪真要心疼死邹小戏 ,甘厚理一脸自责,“都是我没看好十一,才让她受到惊吓。” 甘屠户则把他们都说了一顿,“往日里跟着你们大哥二哥出去,有人安排你们大可以万事不管当甩手掌柜,但是你们既是弟弟也是哥哥,哥哥们不在的情况下,你们就是哥哥,得看顾着底下弟弟妹妹,哪能还像大哥在一样只管自己爽快呢。” 甘家这边让人反省,周时云回到家中也是魂不守舍,他都已经做好自己是这世界异端的准备,突然老天爷告诉他,你不是唯一的异端。 还有一个人跟你是同样的来处,同样的经历。 他的思想,他的行为都找到了同伙,他不是异端,是这个世界异端。 他们都见过更繁华更自由更开明更发达的世界。 周时云觉得很高兴,他恨不得又去找甘小棠,两人好好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他们不再是这个世界的孤岛,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地方。 但是冷静下来周时云就想,他并不知道甘小棠家住在哪,分开的太快,他都来不及问她。 周行风走到他院子来,“听说你今天救了七郎的弟弟?” 对了,甘小棠的哥哥是他哥的室友,周时云眼睛一亮,扑上去问周行风,“大哥,你知道甘家住哪吗?” “你问人家住哪干嘛?”周行风狐疑问,“不会是你把人家推下水,然后心怀歉疚想要道歉?” “我看她走的时候哭的厉害,想问她现在好点了吗?”周时云问,其实他今年也考上白鹤书院了,周行风问过一次他要不要一起住,但是周时云不愿意,自己另配了室友一起住。 他要早些住进去,是不是早就知道甘小棠了。 “那你等着,我让岩松去甘家看看,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周行风说,“看你平日里老成持重,没想到还有这样奋不顾身的时候。”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有心救人是好,但也要掂量自身,不要逞强。”周行风说,“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喊其他人去救,这次是你运气好,两人都没有大碍,若是不好呢?” 周时云心思早就飞到甘家去了,面对大哥的教导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挂在心上。岩松知道甘家在那,那到时候让枕砚去问岩松,他不就知道了。 岩松半下午才回来,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这是阿婆托我转交给二少爷的,说是谢谢二少爷的救命之恩。” “让你去问情况,你怎么还带上东西了?”周行风皱眉。他家又不缺这些东西,甘家要准备这些却要花钱。 “我也不想收,但是阿婆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家里整的一些小吃食,果酱蜜饯糕点之类的。”岩松说,“我想这些东西带回来大不了再带去书院同甘少爷一起吃嘛。” “她还好吗?”周时云追问,“还哭吗?” “说是哭了一路到家就睡着了,只是梦里也在流眼泪。”岩松说,“十一当初掉山洞魇了一回,估计这次又魇着了。” “我去的时候,阿婆正犹豫着要请人去叫魂呢。” “叫魂这东西怎么管用?请大夫呀。”周时云生气说。 岩松哑然,第一次见二少爷说话这么着急,“可是十一没病没痛的,大夫看了也没办法,除非开方子继续让她昏睡。” “今天掉进水的是十一?”周行风问,“那甘家今天日子不好过,七郎明日去不去学堂都要另说。” “都在自责是自己没看住十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岩松说,“不过十一活泼开朗,睡一觉肯定没有事。” 周时云原地转圈,他想去见甘小棠,她肯定是遇见他然后就想起前世的事,然后做噩梦了,她好像把他们的死怪罪在自己头上。 他要去跟她说,不是她的错,相反要不是她的坚持,说不定他早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死了,更不会有这样的奇遇。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周行风问他,“十一只是小小的魇住,过几日就好,你这样坐立不安的引人可疑。” 他说是七郎的弟弟,那就是不知道小十一是女儿身,否则他这般模样,真会让他多想,难道小小年纪就会一见钟情了? 周时云用力掐着虎口,他不能着急,着急坏事,他想问问甘家的情况,好从侧边知晓甘小棠的生活环境。 这时他又庆幸自己投生在富裕家庭,这样如果甘小棠过的不好,他也有能力帮助他。 周行风夸甘厚理是不遗余力,什么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为人谦和有礼。周朗一直不喜欢他同屠户家的儿子交往过密,但周行风知道,若不是有甘厚理在一旁鞭策着,他读书不会这么上心。 “这交朋友不要拘泥身份,贵在从心,让你相处愉快就是好朋友。”周行风说。“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求功利的好朋友,活在世上才不会觉得孤独。” 周时云不想听他哥和甘厚理的不被人看好又异常坚定的友情,突然问,“叫十一,是因为排行十一吗?他们家人可真多呀。” “七郎共有十一个兄弟妹妹,他家和二叔家没分家,是混在一起住的。”周行风说,“他二叔听说都到府城开酒楼了,是个能耐人。” “不过他家只要七郎考上举人后,日后也好过。”周行风说,“一家两兄弟一个求权,一个求财那是再好不过的配置。” 比如他家,他爹原本就想着长子考功名,次子以后接管家业。只不过周时云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名,周朗想这功名总不嫌多。 家里能有两个当官的老爷也不错。 “家里子弟这么多,日子肯定过的紧巴巴。”周时云不知怎么想起初见时甘小棠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肯定穿的都是她哥哥们的旧衣服。 “他家应该还行。”周行风说,“我瞧着他日常吃用也不算太局促。” “不过也有可能是紧着他来,毕竟能考进白鹤也是全家的希望了。” 岩松闻言心想,少爷你一进去就跟甘少爷做室友,这日常的开销不都你包了吗?后来有一段时间不知怎的甘少爷分的挺清楚,不想沾少爷便宜,还恨不得倒贴给少爷,最近才又好些,不分的那么清了。 “大哥,你去问问七哥,看他的十一弟有没有可能到白鹤。”周时云说,如果能到,那他和她一个房间住着,不就能照顾他了。 “十一怕是不能。”周行风说。 “你都没问怎么说不能?”周时雨气道。“她七哥既然这么会读书,说明他家根子不差,都是聪明人,那努努力考一下白鹤书院怎么了。” “二少爷说什么呢?”周行风故意瞒着不说的事情被岩松轻松道破,“十一当然不能到白鹤,因为她是小娘子呀。” 周时云嘴巴张开,显出蠢态。 周行风哈哈大笑,“不是穿了男装就是男人,这回你明白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认 第二天到书院,早课一结束周时云就跑到他哥的宿舍,岩松抓紧时间摆好餐桌,“少爷,甘少爷,你们抓紧时间垫垫肚子,岑夫子惯会拖堂,等他下课肯定已经过饭点了。” “二少爷来了。”岩松说,“要不跟着吃点?” “我不吃。”周时云盯着甘厚理看,“你妹妹,我是说十一她好些了吗?” 说到十一甘厚理皱眉,“我出门的时候她还没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我把逢春留在家里,等他确定十一好了再到书院来告诉我。” “我弟弟昨日在家担心了一整天,差点跑到你家去。”周行风笑说。 “昨日多亏你救了十一,但是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能跟我说说吗?”甘厚理说,“十一怎么就到水里去了?” “她本来应该是下水捡个什么东西,是我表哥突然出声吓到她才会跌进水里。”周时云说,“这事说来也有我们的不对,若是我们不突然出声,她自个就平安回到岸上,那浅滩水也不深。” “我听枕砚说,十一鞋子都脱在岸边,肯定是自己下水的。”岩松擦嘴说,“其实昨天二少爷不下去,十一扑腾两下也能站起来,那水就脚盆子高,至于为什么哭的那么厉害,是不是怕家里人责怪她私自下水先哭了大人们就不好骂了。” “你不懂。”甘厚理苦笑,“十一只要做个哭脸,眼泪都不用,家人就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怎么会因为怕家人责骂就哭的那样伤心。” “真哭了一路?”周行风问。 甘厚理点头,“我一直抱着她呢,喊她好像听不见似的,一直哭,从未见过她这样哭过,她是最乖巧爱笑的小娘子,不爱哭的。” 周行风见他又担心,“吃点心,等会就要上课了。你不要担心,说不定此时逢春已经在来书院的路上。” 又没受伤又没受到惊吓的,能有什么大碍。 只有周时云一脸凝重,他担心甘小棠是为他所苦,他私下问岩松甘家住哪,吃了午饭后,他说头疼,请假回家看大夫,让枕砚送他去如意坊。 甘小棠早上醒来傻呆呆的,全然没有从前的活泼劲,甘大和邹小戏都守在床前,见她醒了就问她怎么样,甘小棠想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疼,眼睛痛,伸手去摸眼睛,被邹小戏拦下,“昨天哭了一晚上,眼泪擦都擦不干,我和你爹都要被你吓死了。” 甘小棠扁嘴。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调皮,非要跟你哥去学院玩,还跑水里去。”邹小戏絮絮叨叨的,“娘从小就教你,离水塘子远些,你把娘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甘大见女儿小小人坐在那,分外可怜,就不让媳妇再说她。“十一该饿了,想吃什么,爹去做。” “我吃不下。”甘小棠说,她昨天只顾着哭了,周徽现在何处她都不知道,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做梦了,根本没有周徽,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守着两世的记忆。 邹小戏见她眼眶又红,又气又急。“不准哭了,眼睛还要不要了?娘不说你了行不行。” 甘小棠干脆抱着邹小戏抽抽噎噎,娘,我好难过。 却又说不出因为什么难过。 刘三娘惦记了一晚上天蒙亮就出门去请了马婆子来,马婆子一进来就说是甘十一被脏东西附上了,燃着符纸围着甘小棠叽里呱啦念咒,甘小棠被烟熏得眼睛生疼,捂着眼睛喊疼。 甘大客气的把马婆子送走,刘三娘絮叨他,你别不当回事,十一这孩子早慧,怕是孟婆汤喝的不干净,容易被脏东西跟上。甘大沉默着,“反正她托生做我的女儿,我只管她这辈子平安喜乐,旁的我不管。” “那上次他们两掉进山洞,也是马婆子有功,之后十一就不怎么哭了。”刘三娘说,她也是从那次后就十分信任马婆子。 “上次有用是马婆子在人家家里施法,你这次把人弄回来怎么有用,要有用也是去书院。”甘大说,然后看刘三娘认同的眼神后说,“娘,你可别添乱了,你要让马婆子去书院了,七郎日后可怎么在同窗面前抬头。” “十一起来已经不哭了,应该是好了。” “白天好了不算数,要看她晚上。”刘三娘说,她打定主意如果今晚上甘小棠还哭,她就让马婆子偷偷去书院叫魂,你不说我不说的,谁知道是她请过去的。 甘小棠被马婆子吓了一遭,也没伤春悲秋的心情,吃了半碗肉末面条就恹恹的站在院子里,盯着水缸里的金鱼发呆,阿婆让她多晒晒太阳,添添阳气。 周时云到了如意坊也找到甘家的所在,脑袋一热就直接进去,被一个打扫的妇人来问小郎君找何人时,他才卡壳。 他怎么说?说来找甘十一的会不会被打出去,以后还能见面吗? “我是周家的下人,甘少爷说今天忘带了一个什么东西让我回来帮他拿一下,要带什么东西来着?”枕砚适时发挥出他的作用,虽然他不明白二少爷过来干嘛,但是二少爷来他就得跟着,少爷没理由他就想理由。 “你看我这脑袋,一时忘记了,逢春哥在吗?他应该知道。”枕砚说。 何娘子笑说,“逢春回家去,等会会直接去书院,既然是七郎有东西忘带了,我这就去找他回来。” 又招呼两人进屋坐,“小少爷稍等,我这就去通知主家来待客。” 周时云四处看着,这屋子不小,看着挺宽敞,甘家应该算富裕的,至少甘小棠不会缺吃少喝。 甘小棠听何娘子说来了周家的下人,不知怎的就笃信是周徽来找他来的,她跑出来看果然是他,叫着周徽就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周时云接住了她。 甘小棠紧紧抱住他,哽咽说,“我还以为昨天是我做梦了。” “没有做梦。”周时云拍着她的背说,“是我们再次重逢了。” 甘小棠边哭边分神,不愧是男神,好会说。 枕砚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这生猛的小娘子先放在一边,从他到二少爷身边伺候起什么时候见过二少爷这样温柔耐心的表情。 他不由的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开始紧张的替他们两放起风来。 “别哭了。”周时云拉开她,“再哭,我怕以后都不能见你了。” 甘小棠用手背擦眼泪,“我就是高兴,呜呜。你不能不见我,我们两个到这里来,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周时云摸摸甘小棠的小发髻。 “有件事很重要,我欠你一个道谢。”周时云看着她说,“谢谢你回过头来找我,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就死了。”昨天听甘小棠说自责自己害死了他,还为此一直哭泣,就觉得心疼,要自责的人或许是他,如果甘小棠不回头来找他,就不会死也不会到这里来。 “不是你害死了我,是我受伤连累了你。” 甘小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你连累我,是我连累你。” “那我们两互相都不连累,我们只是做了一件好人好事,往好处想,至少那个小男孩活下来了。”周时云说。 甘小棠点头,“还有他的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两人正要相视一笑时,枕砚夸张的喊说阿婆来了,“我听岩松哥说起过你,说你是顶好的阿婆。”甘小棠迅速的抹干脸上的泪痕,站到一边去。 “哪有他说的那么好。”刘三娘笑说,她看见明显衣着华丽的小郎君一愣,“这位是。” “这是我家小少爷。”枕砚说。 “七郎落了什么东西,还要劳动周小少爷来帮他取?”刘三娘愣住,又见甘小棠和他挨的比较近就说,“十一你不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吗?” “我听见有客人,过来替阿婆招呼客人。”甘小棠说。 “阿婆莫要惊慌,我不是特意来给七哥拿东西的,我是肚子疼,本来要回家的,顺带过来。”周时云最想说的话说了,现在倒也不紧张了。 “也不是让我带过去,让逢春去书院时带过去就好了。” “这么说就合理了。”刘三娘说,七郎也不是那么轻狂的性子,纵使他和周家大少爷是平辈相交,他家和周家也是差距巨大,怎么能使唤周家的小少爷呢。 “何娘子已经去找逢春了。”刘三娘说,“小少爷有事自去,不好耽搁你。” “阿娘,他说他肚子疼,现在回家肯定还要好久,我们去请周大夫来给他看看。”甘小棠突然说,“人家是好心来帮忙,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傻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刘三娘说,周家什么样的人家,难道还会允许自己金娇玉贵的少爷在外面看大夫。 但是一看周时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好似挺赞同这个提议的。 “那我去请周大夫?”刘三娘问。 “那就有劳阿婆了。”周时云说。 刘三娘犹犹豫豫的出去找周大夫,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甘小棠拉着周时云坐下,“你没有真的肚子痛?” “没有,我就是想个办法来见你。”周时云说。“你七哥也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这个问题不大,七哥不会在阿婆面前拆穿你的。”甘小棠说,“我真的好高兴啊,是这辈子活这么大最高兴的一件事。” 周时云看着她笑,他现在心情如同她一样,很高兴,像是被软软的白云托住,四下都是安心。 带着记忆托生,说的浪漫,其实心中每一天都在惶恐,有父有母也像是无根浮萍,他所有的记忆和现在经历的陌生,都是割裂,如果不是意志坚定,他早就疯了,或者干脆一死来结束这荒诞的局面。但是知道甘小棠也过来了,所有不定的心突然都安稳下来,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周时云,不,周徽想。他们共有的记忆,是他们此生存活的基石。 “你好会投胎啊,投成地主的家的小少爷。”枕砚识相的离的有点远,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甘小棠就肆无忌惮的小声说,“不过我也不差,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哥哥吗?十个,这到哪都能横着走啊。” “看出来了,是很横。”周时云说,“明明上辈子就是叫水淹死的,这辈子还是敢往水边走,你好端端的下水做什么?还做贼心虚,被人一吓就栽水里。” “不然咱们昨日还能坐着好好说些话。” “那要不是那种特殊情况,我们不一定会相认啊?”甘小棠问,“我们也不会满大街找个看着眼熟的人就上去问是不是上辈子认识的人。”说不定就心里抱着怀疑,遗憾终身。 “也是,没想到我们离得这么近却这么晚才遇到。”周时云说。 “你是周家的小少爷,那岂不是我们早就见过。”甘小棠突然砸手说,“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不说话,然后你娘带你去枫树村,我娘带我去见过你,然后你就说话了,当时你娘还说要留我在周家呢,吓得我。” 周时云也想起来了,他当时也觉得眼熟,但是没想到甘小棠身上去。他扶额,“真荒唐,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这也不怪你,那小时候的长相是不太像。”甘小棠说,她自己也想不到这么神奇的事上去,现在有个人能听懂她的吐槽,她这诉说欲爆发,“你小时候为什么不说话呀?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重生了,是不是特别害怕?” “你最害怕什么,我最害怕吃母乳,幸好后来十二出生,我能早早戒奶,不然让我吃到一两岁,我肯定疯了。” “有一点点害怕,但也还成。”周时云说,“我不喝母乳,才生下来就发现了,幸好当时不会说话,只哭别人也分辨不出什么意思。” “你不喝母乳怎么做到的?”甘小棠惊奇道。 “你就死活不喝啊,她们也不能看你饿死,喂水肯喝就喂了米糊之类的,后来就肉汤鱼汤。”周时云说。 “还是你有办法。”甘小棠竖起大拇指说,她怎么就没想到这遭呢。 周时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厉害的,“他们给你取名字了吗?还是就叫十一?” “没取名字,你叫我十一小棠都行。”甘小棠说,关于名字她早就想好了,反正她也在学字,到时候说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字,想用来做名字,爹娘肯定也同意。 “那你呢?我能叫你周徽吗?” “当然能叫。”周时云说,“属于我们的名字,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是我们在另外一世存活过的痕迹。” 甘小棠点头,他说话还是这么文艺,还是过去那个味。 “不过这世爹娘给起的名字叫时云。”周时云用手沾茶水在桌面上写,“外人在的时候你就叫我这个名字,私底下可以叫我周徽。” “可不敢直呼大名,得叫小少爷呢。”甘小棠调皮的说。 “不要这么说。”周时云严肃的说,“我们是受过一样教育的人,我们是平等的,如果你也像他们一样,那我会。” 我会非常失望。 “哎呀,说笑而已嘛,再说了,你要和我平等是我占便宜耶,我有什么不愿意的。”甘小棠笑说。 “没有谁占便宜。”周时云认真的说,“就像你说的,我们这辈子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两人互相理解依靠。”?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刘三娘带着周大夫回来,总觉得十一和这位周家的小少爷相处起来怪怪的,不像是第一次见,倒像是见过好几次的熟人。 周大夫诊脉没诊出来什么,枕砚又说,“是不是少爷东西吃少了才会痛?这早上就吃了一个豆包,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 “那肯定是饿的不舒服。”周大夫说。他看向周时云,“小少爷肚子疼和饿都分辨不出来吗?” “我不记得我吃没吃东西了。”周时云说。 “三餐一定要按时吃,觉得饿了可以在餐与餐之间添点点心。”周大夫说,“可不能等到不舒服了才想起没吃饭。” 虽然只是乌龙,但是刘三娘依旧给了诊金,周大夫知道他家富裕,也不推辞,周家小少爷好歹昨天下水救了十一,刘三娘也不能让他饿着离开自家。 去厨房弄了一桌子菜,“也不知道小少爷喜欢吃什么,一样的弄了一点,如果不嫌弃就先吃一点,这肚子饿着多难受啊。” “阿婆客气了。”周时云说,“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岂不浪费。” “不浪费,我家人多,你吃不完有其他人吃,你能吃多少吃多少。”甘小棠说,她给周时云介绍刘三娘的拿手菜,周时云吃着连连点头,“比我家做的菜好吃。” 刘三娘虽知道周家豪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周时云此言只是客套之举,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很开心。 枕砚不上桌,所以离去的时候刘三娘用荷叶包了几样菜让他偷偷吃,这伺候人也不是个轻省活,把枕砚感动的眼泪汪汪,连声说阿婆真好。 马车都驶离如意坊里,周时云还时不时回头看。 “少爷,日后我同岩松哥逢春哥混熟,要到甘家来的活计我跟着一起,少爷有什么想同小娘子说的话就让我转告。”枕砚说,“只不过得悄悄的,要是让太太知道就不好了。” “甘家人好,我看小娘子也好,少爷喜欢她等以后成婚后可以接她回府纳个小,但在之前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太太可不会喜欢这小门小户的女子。” “你胡说什么?”周时云说,“我几时说要纳她了?你这话对人家不尊重,她也是人家家里娇养的小娘子,怎么会放着正头娘子不做,给人做小。” “啊,少爷你不喜欢她吗?”枕砚又奇怪了,那你这般反常之举是为了什么?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你和小娘子有说有笑不是假的,满府里除了大少爷,再也没见你同第二个人这样有来有往,就是在老爷太太面前,都是一棍子一个闷屁的。 “喜欢她就一定要娶她吗?”周时云说,“我只是觉得和她特别有缘分。” “你不要乱想也不要乱说。” 枕砚适时的闭嘴,行,要做少爷的心腹,就要学会闭嘴。 甘小棠陪着周时云吃了很多,这下撑着难受,在刘三娘面前哼哼唧唧要她给揉肚子,刘三娘一边揉一边问甘小棠同周家小少爷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呀?”甘小棠有些心虚的眨眼,“他问我昨天为什么到水里去了,我就说我想捡一根羽毛,然后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心虚,结果别人一喊我就栽水里了。” “就为了这事你哭的那么伤心?”刘三娘有些不信,“你想捡羽毛让你哥哥去给你捡好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偷偷下去捡了?” “这事要不是你昨天哭成那样,你阿翁且顾不上收拾你哥哥们,先要来收拾你。”刘三娘点着她的鼻子说。 甘小棠就拧麻花一样在刘三娘身边撒娇,说下次再也不敢了,阿翁可千万不能收拾他。 邹小戏关门回家,吃饭前这段时间是家里最闹的时候,孩子们都集中在正厅等待开饭,甘小棠下午吃饱了,晚饭就不吃了,甘大还以为她没胃口紧张兮兮的。 “大哥还没回来?”甘明理左右看了一下说。 “我回来了。”甘博理在门口说,“三郎,你过来帮我把车赶到后门去。” “那你直接从后门进就好了,为什么要从正门进?”甘明理嘟嘟囔囔的出来,然后看到甘博理身后跟着的一个女人,睁大了眼睛。 “进去。”甘博理对女子说。 女子攥紧腰带,又突然松开,四处拍了拍想让自己显得整齐一点。 “别怕,我家人都是很好的人。”甘博理说。 甘小棠见她大哥扭扭捏捏的不进来,就走到门口看,她看着女子也张大了眼睛,回头说,“娘,阿婆,大哥带回来一个好漂亮的女子。” 这话一出,全家都坐不住了,几个小的就要冲上前去看,刘三娘拦住他们,“都坐着吃饭,有你们见的时候,现在闹糟糟的,让人看笑话。” 邹小戏到门前去探看,女子怯生生低头,听见门内的动静脸红的快要滴血,邹小戏看她身子都在颤,“别怕,那群皮猴子就是这样,说话嗓门大,但是心眼不坏。” 女子颤抖着要下跪,被邹小戏一把扶住了,“先进屋,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邹小戏也不为难那女子,把她带回自己院里,又另端了饭菜过来,“慢慢吃,既到了我家来就把心放进肚子里。” 餐桌上甘德理问大哥从哪带回来的漂亮女人。 “就今天去南边送货,路过一个宅院,突然就开了门,一个管家叫住我,说将她送给我。”甘博理说,“我说不要,他把人一扔就把门关上了,我准备就这么走,然后她一直跟着我,哀哀戚戚的说她是被主家买来的,现在主家将她送人她就只能跟着我。” “我见她没地方去,就先带回来了。”甘博理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在外,要是发生不好的事,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这小子可以啊,艳福不浅。”甘二说,然后被唐钱儿瞪了一眼后讪讪闭嘴。 吃饭后各人回各人屋,唐钱儿对刘三娘说,“这富贵人家往外撵侍女,必定是侍女心眼不正勾搭家中爷们,这样的人可不能在家中久留。” “咱们是好心人,也不是冤大头。” 刘三娘面色凝重,她去到邹小戏院里,邹小戏站起来喊她,那女子也立即跟着站起来,怯生生的看着她。 灯光下确是一个美人,粉面桃腮,冰肌玉骨,一身好皮肉。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何时入得主家,又缘何被人赶了出来?”刘三娘说,“你可还有亲戚旧友可投靠?” “回老太太话,奴婢名叫春桃,今年十七,六岁就被采买进江府,一直做着杂扫活计。”春桃拧着手紧张回道,“江家老爷好色,太太善妒,老爷看中我,太太知道了就要把许给路过的贩夫走卒。” 她一下跪在刘三娘面前,“求老太太收容我,我六岁进府时已经是孤女,举目无亲,我什么都能做的。” “我愿意给家里为奴为婢。” “快起来。”邹小戏和刘三娘一同把她搀扶起来。“我们家里不是那样富贵人家,请不起也养不起丫环。” “我什么都能做的。”春桃哭着说,“我不是那样轻贱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太太赶出来了。”事实就是她不愿意委身江家老爷,才故意让太太知道的,那府里偷偷瞒着太太和老爷有首尾的小丫头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她不愿意而已。 “你先别哭,事已至此已经不会再坏,至于以后,慢慢商量就是。”刘三娘说。 甘博理在门口听了一阵,进来问说,“你既然什么都愿意做,那就做我的妻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纠结 甘博理的话无疑让人震惊,“大郎?”刘三娘和邹小戏齐齐喝道。 春桃又是一脸紧张,“不行的,我出身卑微,不能当你的妻子,你若是不见弃,我,还是可以服侍你。” “也不是只服侍你,家里所有活计我都能做,我还会绣花,可以赚钱的。”春桃又补充说。管家把她扔给甘博理时她还庆幸,好歹是个整齐人,虽然胡子拉碴一身酸腐臭,那也比一身老人味的江老爷强啊。 但是进到甘家后她就知道自己还是痴心妄想了,老天给的福气太大,她接不住,谁能猜到一个路过的穷酸伙计能有这样的身家。 “在驴车上你不是说可以给我当媳妇的吗?”甘博理逗她,因为甘博理之前百般推拒,春桃为了留下来可是说了不少好话。 春桃面皮更红了,“起初以为你是娶不上媳妇的穷汉,你白得一个媳妇怎么说都是赚的。” “现在知道你并不是娶不上媳妇,我有自知之明,你是好人,我又怎么能讹上你。” 邹小戏拖着甘博理往外走,“你说什么糊涂话?之前那么多姑娘给你你不要,你要一个不清不楚的姑娘,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娘。”甘博理说,“当初被阿翁阿婆救上来的你,也是不清不楚,阿翁阿婆既然能认你当媳妇,你怎么不能认她当媳妇。” “我觉得她挺好的。”甘博理说,“如果她不想,我自然不勉强她,她现在也没了比我更好的去处,那就正好。” “姻缘是老天定下的缘分,她就是老天送给我的妻子。” 不然怎么好巧不巧就是他经过被选中了呢。这天上掉老婆的事,又有几个人能碰上? 邹小戏被说的哑口无言,甘大则非常认同,“总归是他娶媳妇,他自个乐意就成。” “你不懂就少在这开口。”邹小戏厉声说,他怎么就不明白,这被大户人家赶出来的女子且有的说头,又不是娶不上清白媳妇,何必给人说头。 刘三娘心里也乱,她一直操心大郎的亲事,没想到大郎总算开口要娶媳妇了,却是这么一个对象。 她又看一眼春桃,但也无怪乎大郎会上心,就这样的人品样貌寻常市井的姑娘哪里比得上,之前碰不上就算了,现在是天送一个给他。 这样的女子摆在家中,你再娶一个平常颜色的回家了,那也是祸害别人。 甘博理招手把甘小棠叫过去,“今晚你跟娘说要那个姐姐陪你睡,这个人偶给你。” 甘小棠拿着人偶眯起眼睛,“哦,平常都不会给我买人偶,今天有求于我了就给我买人偶。” “大哥给你买的还少了?”甘博理笑说,“我就是不给你买,你要帮我呢,不想要大嫂了。” “你就认定她了?”甘小棠问,一直让阿婆和娘为难的大嫂,就这么出现了。 “那得看你。”甘博理理理她头上戴的小铃铛,“你得发现她好的一面,然后让娘和阿婆看见。” “你今天才第一次见她,如果她是心肠不好的人怎么办?”甘小棠问。 “她心肠不好我可以教她。”甘博理说,“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一个坏人。” 甘小棠收了甘博理的贿赂,自然要办事,回去撒娇说要春桃跟她睡,“有姐姐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邹小戏又想起她昨天折腾一夜的事,担心她今晚上会哭,但是她和甘大已经熬了一夜,今夜再熬也确实有些吃不消。 她对春桃说,“昨日十一有些魇着,晚上睡觉会流泪,你费心多看着点。” 春桃立即点头。 既然要和十一睡,那澡要洗了衣服要换了,春桃身量比邹小戏高,邹小戏还是去唐钱儿那借的一身旧衣服给她穿,唐钱儿问她怎么回事,趁早打发了好,还给她找衣服,这要留下了就走不掉了。 邹小戏一脸疲惫,不给她找衣服,也走不掉了。 甘小棠热心招呼着春桃一起睡,但是她昨天也没休息好,一直做噩梦,今天见了周时云心中安定,话还没问几句就睡的香甜。 春桃记得邹小戏说的她睡觉会流泪,一直坐在床前看着她,小姑娘睡的沉,睡相也好,春桃碰碰她的脸颊肉,真可爱。 谢谢她今天留她一起睡觉,让她忐忑的心有片刻宁静,不管明天怎么样? 邹小戏早早醒了,她去隔壁房里看十一,就看到春桃合衣趴在床前,她有些愕然,显然春桃也没熟睡,她一进去她就醒了,回过头看她。 “小姐昨日没有流泪,一直睡的很安稳。”春桃说,“就是睡到中间觉得有些热了把被子挑了,但是不等我给她盖,又把被子扯着盖住肚子。” “我摸她四肢不太凉,就没有把被子全盖上。” “你,昨夜一夜未睡?”邹小戏问。 “也打了盹。”春桃说,“做丫环守夜都是这样的,不碍事。我怕我睡沉了奶奶吩咐的事没办好。” “你也太实诚了。”邹小戏心情有些复杂,她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眼光不错,春桃是个好姑娘,“你抓紧时间再睡会,十一通常都要辰时末才起,你到时候和她一起出来就行了。” “我不用睡,奶奶有什么吩咐尽管让我去做。”春桃说。“我本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没那么娇气。” “让你睡就睡。”邹小戏说,“没有旁的事要吩咐你。” 甘屠户起的很早,但是一早起来就坐在廊下喝茶,直喝到天色发白,刘三娘出来,“你还不准备去杀猪坪?” “大郎都要成亲了,我这个做阿翁的也可以歇歇了。”甘屠户说。年轻时无知无畏,做一回无本买卖可以逍遥上好几日,也曾穷到喝溪水度日,现在想起来不觉得多苦,只觉得是无边无际的自由和畅快。 从甘大出生后,为了老婆孩子到了这陌生地方,赚钱置田买地养儿子,给儿子娶媳妇攒家底,养孙子,孙子多了又要谋算换房子给孙子娶媳妇。 总之是背上磨的驴,只知道往前走,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你想休息就休息呗,谁还能逼你去做?”刘三娘说,“盼着大郎成亲有三年了,没想到他选的媳妇这么出人意料。” “他自个喜欢就成。”甘屠户说,“是他们两过日子呢。” 当初甘大说喜欢邹小戏,他也是这句话。 刘三娘看他,“那你大孙子真娶个别人家不要的丫头?” “咱们什么身份?难道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可以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甘屠户说,“只要人好,只要孩子自己愿意,我们少掺和。” “我倒是不愿意掺和。”刘三娘说,“我看小戏不愿意呢。” 邹小戏心里堵得慌,她也不知道同谁说,按说她自个是这么嫁进甘家的,实在没立场去挑剔春桃的出身,毕竟春桃还有来处,她当时是真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来历。 刘三娘都没嫌弃自己,愿意让她当儿媳妇。 但是轮到她儿子,她却没有婆婆那样的胸襟,她是知道自己对甘大没有一丝帮助,看着唐钱儿能帮二叔开酒楼,生孩子养孩子不需要仰仗他人的底气,她是羡慕的。 她怎么忍心让儿子和他爹一样的经历。 她怎么能让她的孙子和她的儿子们一样,羡慕二叔家的孩子有舅家可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议婚 甘小棠被尿憋醒,眯着眼睛就往床下走,一双手轻轻的接住她,抱着她去恭桶,甘小棠被人解裤子才不好意思的按住,“姐姐,我自己会上厕所。” 等到解决内需出来,春桃配好她今天要穿的衣服,又给她梳了头发,配上相称的发饰。其实甘小棠现在的发型很简单,不是全部扎成一个揪揪在头上,就是一左一右扎两个揪揪,发饰也很单调,多半都是发带,红色为主,区别是下面吊的是珍珠,铃铛亦或是小银鱼。 “若是有零散布头,我就给你做几朵布花戴在头上。”春桃说,“衣服倒是五颜六色的都有,发饰也要配上呀。” “姐姐会做布花?”甘小棠把她拉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她现在还不用梳妆,所以梳妆台的柜子里打开是各式各样的零散布头,“婶娘做衣服裁下来的布,我原想着给我的黄黄做衣服,但是我手太笨了,做不来衣服把手指都戳了血泡。” “娘说等我大一点再拿针线,我觉得再大几岁也不会有用的。” “黄黄是?” 甘小棠拉着她去墙角的柜子,一打开里面是成人半臂高的磨喝乐,里头还给磨喝乐配了相应大小的贵妃榻,矮几。 春桃有些摸不准了,一般可以从小娘子的穿戴看出家里的经济条件,甘小棠衣服柔软多样但并不算多名贵布料。虽然年纪小头发薄,挂不住首饰,但有条件的多少也会配些,不像甘小棠只有发带。 但要说条件不好,这般大小的磨喝乐还有配套的家具,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的起。再仔细看这屋里好像到处都有玩具。 玩具不是必需品,愿意并且有能力给孩子置办这么多玩具可见底子不虚。 “姐姐可以帮我给黄黄做衣服吗?”甘小棠还眨巴着眼看她。 “自然可以。”春桃收拾好心神说,她又在意这些做什么?她以为甘博理家无恒产,她嫁给甘博理,两口子心往一块使,纵使日子清贫也回甘。 现在知道甘博理并不是穷苦人,她是嫁不了他的,那试图找出他家并不富裕,还是可以选她当儿媳妇的可能也只是徒劳而已。 她这样的人是无根浮萍,去留未来都由不得自己,她唯一为自己做的就是不愿意伺候江老爷,现在被江家赶出来,之后命运如何,都是她应得的代价。 春桃看出来邹小戏不太想让她出去跟家里其他人见面,她也知机,就在房里给黄黄做衣服,有碎布头就给甘小棠做了几朵布花簪在头上。 甘小棠一口一个姐姐,喊的可亲热了。 惹得唐小雯吃醋,“知道你嫌我手艺不好,现在有手艺更好的来帮你做黄黄的衣服,你就不要我了。” 甘小棠拉过她悄悄嘀咕。“她是要当我嫂子的人,等你当我嫂子了,也是我的亲亲姐姐。” “乱说话,我拧你嘴了啊?”唐小雯闹了个大红脸,“谁要当你嫂子。”说着背身离去。 甘小棠歪头看她,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认定春桃能当她嫂子?你这般羞赧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大人们早就认定你是甘家媳妇了? 邹小戏在菜店没生意的时候就发呆,郑小秋也不打扰她,甘博理送完府城的菜回来,要过来拿菜去送订户的菜,邹小戏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 她就坐在甘博理的驴车边上,看他晃荡了大半个县城,“你不是请了人送吗?怎么自己还要送这么广?” “每个地方都有个别难缠的人家,他们应付不来,得我亲自送。”甘博理说,“顺道这一路都经过了也能知道他们送的好不好,我同订户们都说了,请了人送,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我经过的时候同我说就成了。” “再说他们只负责送,也不会帮你拉个订户。”甘博理笑说,“我这样走走送送,有时候还能订上一两户呢。” 大热天的送菜也不容易,菜尚且有布包着,甘博理就这么晒着,送了一圈下来人晒的出油,看着邋里邋遢。 “就这样子也有人送媳妇给你?”邹小戏说。 “不是这样子还不会送给我。”甘博理笑说,他路过一户人家时指给邹小戏看,“这就是江家。” “我方才送菜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这家祖上是在京城做生意的,从前阔着呢,江老爷从小就花花,老了也没改变,只是没钱聘妾,就在家霍霍小丫头。” “他家太太也是厉害的,只买十岁以下的小姑娘,调教到十五六就又卖出去,买的便宜卖的贵,人都说她生财有方。” “她之前的丫头都卖出去了,为何春桃就这么送与你?”邹小戏问。 “那哪知道呢?”甘博理说,“身契都一同给我了,我明日去衙门给她把身契解了。” “你就真看上她了?”邹小戏问。“她可没娘家,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问我为什么二郎可以去外祖家,你为什么没有外祖?” “同样的话你要对你儿子解释了。” “没外祖就没外祖。”甘博理笑说,“当我们家的大儿媳妇可不容易,只照顾这一家子就够累了,若还要分心照顾自己娘家,怕她累死。” 从小看婶娘平衡两家关系也不容易,二郎就同他吐槽过,娘在家和爹因为外祖说的话难听吵,到了外祖家又外祖为什么说这么难听的话吵,两边吵吵,累死人了。 邹小戏回去就同刘三娘说,“大郎看中了这丫头,怕不如他的意,他就不成亲了。” “我们随你的意思。”刘三娘说,“你是他们娘呢。” “春桃的身契也给了大郎,大郎说明日去衙门把身契换了,我就想,要不干脆让她认秋娘做干娘,出嫁也从秋娘那出嫁。”邹小戏又说,这就是她的私心了,秋娘是她弟媳妇,竹儿是她外甥女,她把她们带到江阳来,总要护她们周全。 秋娘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赚钱,想给竹儿攒嫁妆,她们母女两只有钱是依靠。 她就想着再给她们添一份牵连,这样就算以后她死了,大郎也会认真对他舅母表妹。 “这样也不错。”刘三娘说,“我看秋娘每日紧张惶惶,为了竹儿担忧不止,你同她说既然舍不得女儿,不如让女儿立女户,坐产招婿,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女儿嫁出去没有强硬的娘家被人欺负。” “我同她去说说。”邹小戏说。 秋娘一听有些犹豫,“立女户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欺负?” “你要这么想,什么时候都有瞧不起欺负发生,你是担心竹儿嫁到别家去被人欺负,还是竹儿自个当户主被人瞧不起?”邹小戏说。 “我立女户。”竹儿说,这么些年她也不是当初怯弱胆小的小娘子,她学了厨房本事,也因此赚了钱,娘担心她嫁人后被欺负,她何尝不担心自己出嫁后,娘孤身一人无人照料。 娘是舍了丈夫儿子随她而来,她是绝不会让娘一个人的。 本来想着干脆做老女,但是现在姑母给了一个新选项,“娘,姑母,立女户我想同娘姓。” “这怎么行?”秋娘忙去看邹小戏脸色,你要不姓邹了,你姑母如何还会护着你? “你要自己想好了就成。”没想到邹小戏并无太大反应,“你表哥不也跟着小姑母姓吗?” “香火这东西也就这样,你就算还姓邹,估计日后也不愿意给邹大宝烧香,所以无所谓了。”邹小戏说,“有人枉为人父,也怨不得别人。” “我爹死了这么久,我也没给他烧几次香,先前是不知道,后来也没特意去烧,去寺庙时顺带嘴说一句就是我的孝心了。”邹小戏自嘲道,她爹不是加害者,他只是纵容旁观了蔡红花的恶行。 “你小姑母估计想都想不起他。”邹小戏说,“身为女子,本就不是他们期望的香火,所以自己高兴就好。” “谢谢姑母。”竹儿说,“姑母在我心中就是第二个娘,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姑母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备婚 因为要办的业务太过复杂,最后还是甘屠户出面请了主簿,在酒楼订了包间,边吃边把事务办了。 先是竹儿立户,秋娘姓吴,竹儿改名吴竹儿为户主。 再是春桃放了身契改成良籍,认秋娘做干娘,落在吴竹儿户下,是为契姐,春桃跟着甘博理出来的,小声说春桃是丫环名,既然不做丫环了,让甘博理给她取个名字。 “既然认了舅母做干娘,那就也跟着姓吴,名字就叫吴夭夭,毕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甘博理说。 春桃红着脸应下。 此后春桃就成了吴夭夭,也暂时搬去和秋娘她们同住,婚礼定在年末,邹小戏给了秋娘一笔钱财让她帮忙给夭夭置办嫁妆,秋娘自己又添了一点。 她知晓邹小戏的用意,是给她们母女再添一层关系,加固她们和甘家的联系。她领这个情。 吴夭夭也懂事,甘博理私底下塞给她一些钱,她扯了布先给秋娘和竹儿做了新衣服,“我从小就没了亲人,现在有了干娘和妹妹,是老天给的福气。” 总之两边都客气,相处起来也很融洽,吴夭夭在江府做丫头还是学了许多东西,她也不藏私,都想交给竹儿,但是竹儿说她是户主,要养家糊口的,“衣服能穿就行,这花边没什么要紧。也许以后等我当娘了,才有时间来跟姐姐学这些刺绣手艺。” 甘博理隔三差五会过来送点东西,还未过门,吴夭夭要忙着绣嫁妆,新媳妇进门一人得备一件绣活,甘家人多,还有甘小棠十二月里的生日,这些都要准备,每日忙碌,倒是省下了想东想西的心思。 唐钱儿私底下还吐槽大嫂太没主见,“大郎的本事样貌什么样的小娘子娶不到,娶个没傍背的小丫头。” “大哥大嫂都做了决定,你少说这些,免得他们听了心里不舒服。”甘二说。 “我知道,我就和你说说。”唐钱儿说,“省了这点子彩礼有什么用,也没个娘家支持。” “哎,我哥隔壁再隔壁的那个卖香粉铺子你记得不,他家二丫头跟二郎差不多岁数,你说说了她给二郎做媳妇怎么样?”唐钱儿问,“嫂子说那家丫头出嫁都会陪嫁几个香方。” “这可比陪嫁钱有用。” “二郎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我是不沾边,怕他恨我。”甘二说,二郎主意尤在大郎之上,大郎想娶个小丫头,大哥大嫂只能如他的意,同样二郎想娶什么样的丫头,也轮不到他们来做主。 “哪里就到恨了。”唐钱儿说。“等二郎回来我就跟他说。” 甘博理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十二,双数热闹,邹小梅一家子都过来,去秋娘那见了新妇,邹小梅起了心思,问邹小戏不知道夭夭还有没有姐妹放出来,她想给新生也找一个。 “哪能那么巧?”邹小戏说,“你就不嫌她没个娘家帮衬?” “我有娘家比没娘家还惨,早就不看重这个。”邹小梅说,“你不知道一句话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这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丫头,那个顶个的都是人才。”邹小梅说,“我看她一举一动都有规矩,还会刺绣,听说字也识得几个,这不比只会做粗活的姑娘强。” “重点是长的漂亮。”邹小梅又小声说。“你以为森哥和我家新生为什么迟迟不肯娶妻,还不是嫌媒婆介绍的人不好看?大郎先前也不愿意,这会怎么愿意了?” “男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好颜色的。” 邹小戏笑,她当时也是这么觉得,不然没理由,见了一面就想娶人家不是见色起意是什么。 “还得是孩子的缘分。”邹小戏说,“我先前怎么都没想到大儿媳妇是这么来的。” 甘文理早收到信回来,每天忙进忙出的准备婚礼,就是为了避免和唐钱儿单独相处,他同甘博理晚上喝酒闲话时说,“明年出去,就得有两年不回来了。” 甘博理看他,甘文理一饮而尽,“两年后回来就不出去了。” “娶个媳妇成个家,省的我娘惦记。” “那也不用不回来,一年回来两三次,婶子说什么话你应付过去就得了。”甘博理说。 “越来越不好应付,我可不想看我娘当着我的面流泪。”甘文理说,“敬你最后几天的自由,和我最后几年的自由。” 甘家三代中第一个婚事,甘家办的热热闹闹,比起之前甘大甘二两桌凑不齐的尴尬,现在可热闹多了,亲朋好友还有邻里邻居,甘屠户在门口摆了三桌的流水席,街中过客过来道句恭喜就能得一餐饭食。 周行风说要来贺甘厚理娶嫂嫂,周时云默不作声的也跟着来了,那之后他和甘小棠的见面都是他从书院回来额外转到如意坊去,甘小棠在街上玩耍就能说上几句话。 周时云给甘小棠带了不少画纸和颜料,让她不要贪玩,每日练习还是要做。甘小棠应的好好的,但是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真的练习。 一直想再去趟甘家都没理由,这不就是上好的机会。 周行风过来吃喜酒,还带了价值不菲的礼物,甘大不知道怎么招待这位金贵的少爷,只能七郎全程陪同。 再大的院子摆满了桌椅也显得拥挤,甘厚理让周行风去他房间坐着,“外头太闹,这里清净。” 周行风第一次到他家来,“你家怎么这么多房间?”周行风奇怪道,方方正正的,没什么景致,房子挨着房子。按说这么宽敞的地,做个小园林都使得。 “家里人多,阿翁总担心以后各自成家后住不下,就往多了建。”甘厚理笑说,“升斗小民只管实用,富过三代才追求闲情雅致。” “你家到你这第三代,已经可以追求闲情雅致了。”周时云说,甘家虽比不上豪富,但也是颇有家底,等到甘厚理考取功名,全家都可以改换门庭。 甘厚理闻言只笑,发现周时云没跟着来就问,“你弟弟呢?” “不用管他,枕砚跟着他呢。”周行风说,“他难得出门,容他四处看看新鲜。” 甘小棠今日穿的很喜庆,大红袄子大红裤,脚上鞋子也是红色的,压箱底的金项圈金手镯全戴上,她看见周时云莫名有些羞赧,“我不是每天都穿这样。” “穿红色挺可爱的。”周时云说,“我过来看看你画的画。” “啊?”甘小棠错愕张嘴,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七岁生日前夕她大哥结婚的大喜日子里,她被人查作业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婚仪 甘小棠能拖就拖,周时云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也就不强迫她,只说,“从前金老师就说你很有灵气,只是不太勤奋。” “他很纠结,一边觉得是不是要逼你一把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一边又觉得只有感知到痛苦才能创造出精彩的艺术,看你天天傻乐,也不忍心看你受苦。” 甘小棠有些不好意思,“金老师还和你说这个?我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会找我去帮他批作业,闲聊时说起的。”周时云说,“我还没学写字就先画上了,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人就很平静。” “我以为你也很喜欢画画。”周时云说,也许甘小棠当初学美术不是为了喜欢,只是为了走艺考路子,他这样一厢情愿的和她分享画具,是有些唐突了。 “我喜欢的。”甘小棠忙说,“其实我也画了,只是太久不画手生,画的不满意都塞灶膛了。” “下次,下次你来一定能看到我的画。”甘小棠保证说。 “我们带着记忆重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人的记忆是无情的,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从前的记忆就会越来越淡,甚至遗忘。”周时云说,“但如果我们一直在做从前就在做的事就不会忘记了。” 甘小棠点头,其实不是碰见他,好多事她都已经模糊了,见到他的那刻起那些记忆又复苏,关于校园,晒的发软的跑道,学校后街的麻辣烫,夏日傍晚的篮球场,穿着白衬衫的心上人。 甘小棠偷看一眼周时云,现在只比她高一点点的小萝卜头虽然没有从前的潇洒耀眼,但是也挺可爱的。 开席后甘小棠把着她七哥坐,顺利跟周时云也坐在一张桌上,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小话。 “我这个弟弟和你家十一倒是一见如故。”周行风说,“对谁都是锯嘴葫芦,怎么和你妹妹就这么多话说?” “十一活泼开朗和谁都能说上几句。”甘厚理说,“你弟弟若是觉得不胜其扰,你和他换个位置。” “不胜其扰?”周行风笑说,“我看他是乐不思蜀。”难怪要跟着他来甘家。 到半下午的时候观看了拜堂礼,观礼后周行风就要回去,甘小棠让元娘打包了一大食盒的点心,让周时云带回去,“这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吃的,我可是试着做了好几次,才做成和之前吃过的差不多样子。” “你要是觉得好吃,下次让你随侍过来拿。” 周行风对甘厚理笑说,“你看你妹妹多有待客之道,才交的朋友就这么热情相待,我同七郎这般情谊,七郎也不说送我点什么。” “送你弟弟的不就是送你了,你们两分着吃。”甘厚理说,“今天家里人多嘈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担待些。” “周大哥若是吃着喜欢就让岩松哥哥到家来学,都是我新想出来的菜式。”甘小棠说。 “岩松跟阿婆学艺就罢了,难道还要跟你偷师?这辈分不好算。”周行风开玩笑说。 “这有什么不好算的,各算各的呗。”甘小棠歪头说,“阿婆也不曾收他为徒,若是岩松哥哥不介意,叫我一声师傅也使得。” 甘厚理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个栗,“小小人儿就想开山门收徒?你的菜谱不都是要卖给二叔的吗?” “二叔也没说不让我卖给别人。”甘小棠说。“岩松哥哥学了只给周大哥做,又不出去卖,有什么打紧。” “周大哥要是花钱买菜谱也使得,我出价一向童叟无欺。” 周行风被逗的大笑,“这个好说,等日后再来与你商议。” 周时云看她,怎么看都觉得她当一个厨子的乐趣比当画家强多了。随即又失笑,甘小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该把自己的设想套在她身上。 他冲甘小棠挥手再见。 吴夭夭拜了堂又被送进婚房,甘博理去外头宴客,酒桌从中午摆在那就没撤过,换了人就换菜,没换人就一直上酒,要一直到晚上。 吴夭夭心跳的很快,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机遇,不但有了自由身,还有聘礼有嫁妆,有娘家发嫁。 这屋子是她第一次来,里头的家具用品都是新的,手腕粗的红柱点着,果盘堆成山,这在冬天可不常见,就是江家,冬天果盘也只一层。暖烘烘的室内炭盆烧的很足,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果香。 吴夭夭还没喝交杯酒,就觉得自己醉了。 门被打开,一个小身影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嫂嫂你饿不饿,我给你送吃的来了。”来人正是甘小棠。 “不饿。”吴夭夭上前接过她的碟子,“中午你大哥给我送了吃的。” “大哥真贴心。”甘小棠说,“他还说怕你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害怕,让我过来陪你呢。” 吴夭夭脸上羞红,甘小棠杵着手看她,“嫂嫂真漂亮。” “你也漂亮。” 室内姑嫂相得,室外出了一点小纰漏,曾木匠喝多了酒,问甘二二郎的婚事什么时候定,要早定了,定了二郎的事才好定四郎的事。 甘二喝的也迷糊糊,没当回事。 甘屠户听进去了,但是今天是大郎大喜的日子,他没多问什么,只看向甘理理的眼神里有探究。 江家,江太太烤着炭盆嗑瓜子,陪房裹了一身风雪进来。“太太,春桃今日出嫁了,夫家还给办了流水席,热闹的很。” 江太太嗯的一声,“也是她自个的造化。” 她调教了那么多小丫头,有蠢的真的以为伺候了老爷就能当姨娘,或自荐枕席或半推半就,都瞒着她让江老爷如了意,可惜啊,江老爷就是提裤子不认人的畜生,伺候了老爷被太太发卖他是半句话都不说。 也有那傻的,不想伺候老爷,也不敢同她说,划了脸投了井的也有。 只有春桃,她不愿意伺候老爷,就故意让她知道,她再三求饶对老爷并无非分之想,但是作为一个凶名在外的太太,顺势将她赶出去也是理所应当。 甘博理什么人家她并不知道,好歹不是半老头子,之后过的怎么样都是她的命,没想到小丫头命还不错,甘家愿意娶她,也愿意给她体面。 “春桃命确实好,碰上太太这么好的主顾,愿意给她一条生路。”陪房说,她家小姐一开始也不是这么作践人的人,但是小姐命不好,嫁了这么个相公,生生把自己磋磨成这样。 “我已经厌倦了没完没了的给他找女人。”也许是春桃的境遇触动了江太太,没道理一个小丫头都能过好日子,她有钱有势的要这么恶心自己。 “等年后我们就搬去姚江的宅子,这家怎么样,这老爷怎么样,咱们都不管了,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也过几年清白日子。” 吴夭夭和甘博理新婚情融,摇了半夜床,第二天还是早早就醒了,吴夭夭要起身,甘博理搂着腰不让,“今天我放假,你也不用早起。” “得早起去给阿翁阿婆爹娘请安呢。”吴夭夭说。 甘博理笑,“家里没这规矩。” “那新婚第一天还是要奉茶的。”吴夭夭说。“我起来去给阿翁阿婆,爹娘做早饭。” 这个甘博理也不知道用不用她,他抓抓头,“我同你一起起,昨日娘没顾得上跟你交代,今日应该会同你说,哪些该你做的,哪些不用你做。” “不过做大嫂就是个辛苦活,你要做好准备。” “相公和娘待我这样好,我一定会好好做大嫂的。”吴夭夭保证说。 吴夭夭去厨房帮忙准备了早饭,今日甘大和甘屠户都还没出门,等着新妇敬茶后再出去,这边等甘二和唐钱儿过来时,就听到那边小院里传来唐钱儿暴怒摔东西的声音。 甘文理过去看一眼后回来挤出笑容说,“大哥大嫂先给阿翁阿婆,大伯伯娘敬茶,过会再去跟我爹娘打声招呼就成。” 第二百四十章 说破 老成持重如曾木匠,喝高兴了都不免露出一丝口风,那那些娘子妇人,消息就更灵通。唐钱儿一早起来就盯着孩子们好好穿衣服,等着去见新嫂子。 看见甘理理坐没坐相的歪在一旁,她想起昨日别人说的笑话就说,“四郎,娘这么听说你在府城有相好的姑娘了?” 甘理理面色一滞。 原本只是玩笑的唐钱儿见状就挑起眉,“这是别人说笑的?四郎要娶小雯的,这事你自小就知道啊。” 本来还不准备这么早说的甘理理,闻言就坐正说,“我确实与一姑娘私订终身,表妹那我娶不了。” 气氛有片刻焦灼。 甘二打哈哈说,“什么事等喝了新妇茶再说,别让新媳妇看了笑话。” “你再说一遍?”唐钱儿死死盯着甘理理,呼吸急促,显然已经是怒火上头。 “我有另外喜欢的姑娘,娶不了唐小雯。”甘理理说,“反正外祖家只要是甘家的孩子就成,那娘另外选一个。” “混账东西。”唐钱儿把手里摸得到的东西都摔出去,“你舅舅舅母可有半分对不起你,你就这么对他们?小雯又有哪点不好?你宁愿为了外面不知廉耻的玩意去舍弃她。” “唐小雯就是有万般好,但她不是我要的。”甘理理说,“舅舅舅母对我很好,是只对我一个人好吗?娘你要维护娘家,家里这么多孩子,为什么偏偏是我?” 甘二让六郎带着两个弟弟先出去,甘文理过来看了一眼,说他去跟阿翁说一声再来。 “你消消气,有话慢慢说。”甘二只能劝唐钱儿,“大厅那边都听到动静了,你说大哥娶儿媳妇这么高兴的事,咱们缓缓再说不行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唐钱儿看着甘理理点头,“你以为是娘拿你去讨好娘家?” “不是吗?”甘理理反问。 “四郎,别说了。”甘二喝道,“你真要气死你娘不成。” “她不乱安排我,我也不会气她。”甘理理说,“这一辈子什么事我都能听娘的,唯独娶妻一事我不愿意。” “我不想娶唐小雯,我也不想要舅舅的家产,我不想孩子姓唐,我不想像爹一样,无论赚了多大的钱当了多大的掌柜,在别人嘴里还是一句靠老婆娘家发财的人。”既然说了,甘理理干脆就全说了。 为了避免唐小雯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用了他家最避讳的话题。 “我就是死我也不娶唐小雯。” “那你就去死。”唐钱儿歇斯底里的喊道,“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甘理理看向她眼睛里全是伤心和不敢置信,“你为了你娘家侄女让我去死?” “我是你亲儿子。” “你不是,我不认。”唐钱儿说。 “四郎你先出去。”甘二架住唐钱儿说,“你娘在气头上,说话没准。” “我说话准的很。”唐钱儿说,她看向甘二,“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甘二立即反驳说,“但是我觉得本来让四郎娶小雯是一件好事,但是四郎现在不愿意,把小雯娶进来也是委屈她,那大舅哥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不能这么坑害他的女儿啊。” “所以你就由着他和别的小娘子眉来眼去。”唐钱儿脸上淌着泪,怒极反笑,“你心里也是同他一般想的,所以父子两合起伙来瞒我。” “是啊,你现在赚钱了,是大掌柜的了,用不上我娘家了,也用不上我了。”唐钱儿说,“嫌弃自己起家的钱不干净了?” “可惜啊,除非你死了重来,不然你就是到了京城当大掌柜,你也是靠媳妇娘家才起事的人。” “我不是,我没有。”甘二苦笑说,“我心里一直记得岳父和大舅哥的恩情。” 唐钱儿还要说,怒极伤心,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甘屠户知晓老二家的事皱眉了一下,让刘三娘和甘大都不要插手此事,让老二两口子自己去商量这个事。 甘二和大舅哥结成亲家,所生子要有一个姓唐,这事双方早有默契,只是不曾明说。要说甘屠户还真没有那种迂腐的想法,说孙子的儿子必须姓甘。 但是别人以为他有啊,所以他就不发表意见,就如同他之前说的一样,他和刘三娘只管甘大和甘二,因为是他们生的,至于底下孩子,就是他们父母负责,他们做祖父母的不参与。 吴夭夭嫁进来第一天就面对二叔家的亲子大战,难免有些紧张,邹小戏说不关你的事,“二叔二婶也是碰到事了,不是故意让你难堪,你给他们准备的礼物让大郎送过去,等你二婶缓过劲来会回礼的。” 吴夭夭点头。 “家里的粗使活计都有人做,你只管照顾大郎起居,白日里我们都不在家,你在家看着点妹妹,阿婆那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就去做,没事你就做你自己的事。”邹小戏又说。 甘小棠同甘自在凑近了嘀咕才知道二叔家发生什么事,甘小棠瞠目结舌,“小雯姐姐这么好,四哥为什么不喜欢?” “我也不知道。”甘自在愁眉苦脸的说,“四哥不愿意就是六哥,六哥不愿意就是八哥,八哥不愿意就是十哥,要是十哥也不愿意,那不就只剩我了?” 甘小棠翻了个白眼,“你放心好了,轮不到你,小雯姐姐才不想带小孩呢。” “四哥真是不给面子,我倒要看看他想娶的女子比小雯姐姐好到哪去?”甘小棠同唐小雯相处的时间长,这会站在唐小雯的立场上义愤填膺。 甘文理在屋外看到坐立难安的甘理理,里头周大夫再给唐钱儿把脉,周大夫听说是唐钱儿是气晕的就跟甘二生气,“早跟你说了,她生了十二身子亏空厉害,要好生将养,你还惹的她大怒伤身,她这纸糊灯的身子,气一次短寿一次,你怎么就不当回事?” 甘理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面上也显现出几分后悔。 甘文理问甘理理,“你就认定那个小娘子了?” 甘理理低头,“不拘是谁,只要不是唐小雯就成。” 甘文理叹气,“你别在这杵着了,就算为了娘多活几年,这几天你少在娘面前出现。” 周大夫出来说唐钱儿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先顺着她,让她安心喝药把身体养好,这样伤心动气不是好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唐家知情 甘二也不敢进去,他可不能保证唐钱儿见了他不会动气,最后还是甘文理进去的。 唐钱儿在床上看见自己的大儿子,泪如泉涌,许是生十二那回在产床上生死之间见了甘文理的缘故,她心里只二郎最贴她的心。 甘文理伸手把唐钱儿扶起,“娘快别哭了,不是什么大事,能解决的。” “不就是娶小雯吗?”甘文理笑说,“若是舅舅不嫌弃,就让我当舅舅的乘龙快婿好了。”若是人一生只能有一件任性的事,他既然不想继承他爹的酒楼,那就继承家里和舅家的亲事。 “我不是为了他不娶小雯,我是为了他竟然这么想我而伤心。”唐钱儿说,“他说我是拿他去讨好娘家。” “他年纪小不记事,二郎你是知道的,你舅舅舅母对我,对我们家是好到没有话说,四郎生下来咳疾不止,所开药方有一味药十分罕见又珍贵,当时江阳找不到,你舅舅去府城找,最后还是你舅母托娘家人找到的。” “这药十天一副,四郎吃到三岁,所花费药钱你舅母半个字都没提。”唐钱儿说,“我总疑心是因为她大着肚子就为四郎的病焦虑着急,才会伤了底子,生下小雯后再没有孕息。” “是我头脑发昏,非要嫁给你爹,你外祖舅舅不想我受苦,贴补良多,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他们的。” 唐钱儿说到哽咽,“你舅舅和舅母恩爱甚笃,因为你舅母只小雯一个,你外祖在家闹将了好几次,甚至以命相胁,让你舅舅休妻。” “是你舅舅求我,说让小雯和四郎结为夫妻,小雯是他的血脉,四郎是我的血脉,两人成亲正好都是爹的血脉,唐家的家财没有给旁人,爹被说服才没让哥哥休妻。” “他近来身体已经不太好,还想着早早看着四郎和小雯成亲,他能见一眼重孙子,这要是让他知道四郎不愿意,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是我没用,我报答不了哥哥嫂嫂的恩情,只能拿我儿子的婚姻去回报。”唐钱儿说,“但是二郎你说,小雯哪点不好吗?她配不上四郎?除去她是我侄女有这样的儿媳妇我也乐意,唐家的家财,难道不是我们占便宜,这么一件亲上加亲的好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甘文理轻轻拍着她,“小雯很好,娘你也没错,换做是谁都不能在那个时候眼睁睁看着舅舅舅母分离,这亲上加亲的事到处都有。” “我也是你的血脉,我娶了小雯这事不就解决了?”甘文理说,“外祖最初不是看上我吗,只说我要继承家业才作罢,现在我也不继承家业,喜欢跑商,正好和舅舅的商铺合意。” 唐钱儿看着他。 甘文理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别露出形迹,等过年去给外祖拜年时我就说,是我喜欢小雯,想要娶她。” “可是你不喜欢小雯啊?”唐钱儿说。 “小雯是我表妹,我怎么会不喜欢。”甘文理说,虽然这喜欢不是男女之情,但是他可以给小雯稳定敬重的夫妻关系。这就够了,这世上大半夫妻都是如此,没有喜欢也能过下去。 他不想娘伤心伤身,也不想舅舅心寒。 舅舅是他心中的完美男子,疼妻爱女,他不忍心舅舅为了小雯婚事伤心自责。 唐钱儿被甘文理安慰好,喝了药又睡去,他出去后甘二紧张的问他你娘怎么样。 “娘没事。”甘文理说,“是我喜欢小雯,是我要娶小雯。” “四郎替我继承家业,我就替他娶小雯。”甘文理说,“也不必去责骂四郎。”就像旁人怎么也理解不了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酒楼不要,要出去受苦跑商,四郎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不想娶唐小雯。 他这个当哥哥的把家业推给弟弟,那在其他地方就替弟弟分担些。 甘二皱眉,甘文理是他的长子,长子长孙要姓唐,他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但他没表现出来,唐钱儿已经摇摇欲坠,他不能加重,等着看,大舅哥那么聪明的人,听到二郎求娶,就应该知道是四郎不愿意了。 这事最后能不能成也不好说。 甘小棠生日,吴夭夭拿出给她做的袄子,红色缎面满绣蝴蝶,袖口衣襟都裹着白毛边,精致华丽,邹小戏看见就说,“给你扯的嫁衣料子,怎么还分出来给十一做衣衫了?” “十一也用不了多少布料。”吴夭夭说,“我也没旁的,只这手艺看的入眼,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这衣服可真漂亮,放在成衣店不得一二两银子才能买到。”刘三娘说。“你这手艺厉害,日后我们十一就少不了花衣服穿了。” 甘小棠花蝴蝶一样的转圈,搂着吴夭夭脖子说嫂嫂真好。 邹小戏拿出一套已经裁好的厚马甲来,“这原本是给十二做的,你受累在上面也添点花,十一十二每年穿的都是差不离,今年十一的衣服刺绣多了,就显得十二素了。” “当然可以。”吴夭夭说,她咬着下唇说,“是我思虑不周。” “这有什么周不周的,十一是家中唯一的小娘子,四处都偏疼她一些。”邹小戏说,“十二也是个乖孩子,也就这两年,再大他就不闹着要和十一穿一样颜色的衣服了。” 大年初二,甘二拖家带口的去唐家拜年,唐钱儿看着母亲身边站着的年轻妇人就问,“哥不是让她回去了吗?怎么又到家来了。” 唐钱儿娘看一眼说,“小翠的奶娘不干了要回去,她又求上门,说是她丈夫又要卖她,她求你爹给她个安身之所。” “你爹想着到底还有一份香火情,就让留下了,只当小翠的奶娘,没别的意思。” “你信爹说的。”唐钱儿白眼,肯定想着做生不如做熟,还想让她给哥哥生一个,万一这次是个男孩呢。 她去跟尤桂说话,问她还好吗? “我没有什么不好的,都习惯了。”尤桂笑说,“你爹身体大不如从前,你哥要跟你爹犟我都给劝住了,能让你爹高兴,这些小事不要在意。” 说的轻巧,但这么一个身份的女子在家里,哪能毫无芥蒂。本来尤桂对唐小翠也不算差,唐小翠喊娘也是真情实意,连唐小雯都被尤桂压着改变了对唐小翠的态度。 现在唐小翠的亲娘来了,唐小翠知道自己不是尤桂亲生的哭哭啼啼,唐钱儿她娘解释说方娘不是故意的,只是情难自己才说出来。 尤桂也不在意,之后也不过问了,唐小翠有她亲娘上心,用不上她表现。 唐小雯这次没有之前反应大,除了鼻孔朝天好话没有,也不至于容不下她的存在,家里达成怪异的和谐。 饭后闲聊的时候,甘文理说大哥已经成亲,他想商量着什么时候娶小雯过门。 唐归海的笑容一滞,“什么意思?” “我说,舅舅什么时候把小雯许配给我。”甘文理笑说。 唐归海看看他,又看看甘二,“不是,什么时候是你和小雯?” “我反正不准备继承我爹的酒楼,也想着等结束跑商后就开一个商铺,卖卖南北杂货。”甘文理笑说,“舅舅放心,之前说的都算数,我和小雯生的儿子必有一个姓唐。” “我说今天怎么四郎没来呢?”唐归海说,“那看来传闻是真的咯,四郎另有心上人,不愿意娶我的小雯。” “舅舅难道只喜欢四郎一个?我配不上小雯吗?”甘文理问。 “我不愿意嫁给二哥。”唐小雯捧着茶果进来时听到了,冷着俏脸把果盘一放,“我也不想嫁给四哥,姑母姑父都省省,难道我只能嫁姑母家表兄弟?这个不愿意就轮下一个?”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二选一 “小雯。”尤桂叫住唐小雯,不让她再说,“你去娘房里找找娘的那个南瓜镯放哪去了?” “本来就是。”唐小雯不为所动,“如果我不愿意嫁给二哥,是不是就要嫁给六郎?” “爹爹和姑母只想让我和姑母家的表哥成亲,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谁问过我愿意了吗?” “我不愿意,我不嫁,我宁愿当一辈子老姑子。”唐小雯负气离去。 场面陷入尴尬。 甘文理笑两声,“倒是我自作主张了,没想到小雯不愿意。” “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唐归海说,“当初我和你议亲,到底只是口头说说,不曾过了明路,孩子小时候说的话不算数,长大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愿,若是两边都不愿意,岂不是凑成一对怨偶,好事也办成坏事。” “哥哥。”唐钱儿只觉得脸皮烧的慌,“都是四郎不懂事,我回去再说说他。” “不必了。”唐归海笑说,“你看小雯自己也不愿意呢。” “但是岳丈那怎么好交代?”甘二问。 “这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唐归海说,“喝茶喝茶,不要再说了。” 尤桂去看女儿,唐小雯趴在被子上无声哭泣,“我看看是谁在大过年的时候哭啊,哭的脸都花了,还是我那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儿吗?” “娘说我和四哥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说是阿翁盼着,现在四哥不娶我就换二哥,要是二哥不愿意换谁?要是几个大的都不愿意,难道要我等十二长大吗?”唐小雯说,“说到底我嫁给谁都不重要,只要嫁给姑母的儿子,保证唐家的钱财不到外人手里就成了。” “那我成什么了?”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娘绝对不逼你。”尤桂摸着她的脸说,“娘只有你一个宝贝疙瘩,做什么都是为了你,要是你不开心,那还有什么意义?” “娘。”唐小雯抱住她不哭了,“我真的可以不嫁给姑母的任何一个儿子吗?” “如果你不想,当然可以。”尤桂说。如果公爹不愿意,那她就带着小雯离开,公爹恐怕巴不得她让位,让唐归海重新找媳妇生孩子,若能得个孙子,就不用盯着孙女的肚皮了。 甘家人都走了,唐归海自己坐着又吃上了酒,方娘凑在公婆面前表现,尤桂正好不用过去打招呼,哄好了唐小雯,她去找唐归海,坐下后端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慢点喝,这酒醉人。”唐归海说。 尤桂放下酒杯叹气,“你准备怎么跟你爹说?” “就如实说呗。”唐归海说,“小雯和四郎两个人冤家一样,硬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那你爹怎么会善罢甘休。”尤桂说。 “其实想想,小雯另外招郎比嫁给甘家好,坐产招婿,生的孩子都是唐家的,钱儿的孩子,也不好意思让他入赘,分一个给我们倒像是好大的施舍。”唐归海说。 “我怕你爹不愿意。”尤桂说。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唐归海说,“他也别想再逼着我去睡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又不是配种的公猪。” 尤桂觉得好笑,但又不知怎的眼泪就划过脸庞,“对不住啊,要是我生个儿子,你就不用这般为难了。” 唐归海伸手摸她的脸,“要这么说我也没用,都被人拉着去配了一次,也没配出儿子,可见是天注定我没有儿子,跟你没关系。” 唐归海准备把这事缓缓的同爹说,横竖二郎都还没成亲,四郎和小雯也都还小,不急着一时。 但不知道唐掌柜在哪听说了风言风语,把唐归海和唐钱儿叫来,“听说你们两不准备让四郎跟小雯成亲了?” 唐钱儿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她哥,不敢说话。 “两个孩子没看对眼,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凑成一对怨偶。”唐归海说。 唐掌柜哼的一声,嘴里嘟囔一句白眼狼,外孙狗,唐钱儿听了心里难受,但又不敢说什么。“小雯也让你给娇惯坏了,说不嫁就不嫁,现在还去哪给她找老实听话的上门女婿?”唐掌柜说,“你是个大情种,让你再去找人生孙子也是难。” “我不会再让你们糊弄了。”唐掌柜说,“十二和小翠年纪相当,你们两白纸黑字把婚约写下来,日后他二人成婚,继承唐家。” “爹。”唐钱儿惊呼,要是小翠是嫂子亲生的,她肯定没有二话,但是小翠不是嫂子亲生的,要来配她的心肝,她不愿意。 “你不愿意?”唐掌柜说,“那就让四郎娶小雯。” 唐钱儿左右为难,“这事也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我总要回去问问相公。” “好,你就回去问甘二。”唐掌柜说,“要不然四郎和小雯定亲,等二郎成婚后成亲,要不就让十二和小翠结亲,你们把十二送到唐家来养,免得你们到时候又出尔反尔。” 唐钱儿走的时候并不愉快,唐归海叹气,“你疼了钱儿一辈子,怎么这件事上和她过不去?” “我就看不惯甘二那过河拆桥的模样。”唐掌柜气道,“要不是他允许,四郎在府城能和别的小娘子眉来眼去?” “他现在发达了,在府城也开了那么大的酒楼,看不上我们家,也舍不得把儿子给我们。”唐掌柜哼的一声,“我偏要让他知道,只要我还是他岳丈,之前说的话就必须算数。” 甘至理来找甘小棠,她正趴在桌子上画画,样子还有模有样的,甘至理原本以为她是瞎画,走近一看惊叹,“十一画的是枫树村的大枫树,画的可真像。” 甘小棠咧嘴一笑,嘴上还要谦虚,“瞎画的,要是坐在大枫树前面画,画的更像。” “五哥找我有事?”甘小棠问。 “哦,也没什么事。”甘至理说,“唐小雯不是有好久没来了吗?她之前托我给她做的册子已经放了好几日,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就想你给她送过去。” 甘小棠叹气,“小雯姐姐用册子记录学的菜谱,她都好久没来学新菜了,这册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上。” “你放着,正好有理由去看看她。”甘小棠说。 唐钱儿心里堵着一口气,甘文理以为这事已经了了就又出门,家里也没个贴心人能说话,唐钱儿都快要被这口气憋死。 等到甘二回来,她说,“明日就去我哥那把四郎和小雯的婚事定死,一刻都不能耽误。” “这事怎么又提起了?”甘二说,“四郎不愿意,你逼他作甚?你真要看他死。” “那我去死好了。”唐钱儿哭着说,“这事让我爹知道了,我爹骂我白眼狼,他说要不就四郎和小雯成亲,要不然就让我把十二送回去,他帮我养着,等到年纪就和小翠成亲。” “小翠都不是我嫂子生的,我大哥能对她多好?现在小翠她娘还跟在身边,我嫂子更加不会管教,这样长大的孩子怎么能配我的十二。”唐钱儿说,“你去问老四,他要真狠心让他弟弟给他填这个窟窿,我,我就当没生过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 婚姻要靠自己争取 甘理理再混账,也做不出让最小的弟弟替他承担联姻这样的事,十二甚至还不知道联姻是什么意思。 他叹气认命,去和曾云霞告别。 曾云霞当面唯美落泪,只说这能有什么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和你遇见的不是时候。扭头就回了江阳去找唐小雯。 唐小雯这两个月来日子过的也不好,人消瘦如竹,她被街坊小姐妹连拖来拽的出来,见了曾云霞有些茫然,她并不认识她。 曾云霞见了唐小雯,起先想好的说辞却说不出来,唐小雯身上穿戴都比她要富贵,容貌与她也不相上下,气质更从容,再加上她和四郎还是表哥表妹家里乐见其成的关系。 心头滚烫的想要争一争的心思立即叫一盆冷水浇透。 曾云霞苦笑,“我原只想着见你一面好让自己死心,真碰上面了才知道自己是自取其辱。” 唐小雯多聪明的人,她一听就明白,“你就是四郎的心上人?” 曾云霄微缩了一下,“我只是一个有缘无份的过路人。” “你放心,他已经决定听从母命与你成婚。”曾云霞说,“我送他的荷包他也退了回来,我们之间已经清理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你来找我又有何用?”唐小雯说,“父母之命,我也只是个听命的人。” “若你来是祝我和四郎白头偕老夫妻恩爱就不必了。” “言不由衷的祝福又有多少愿力。” 曾云霞说,“是我来自讨没趣,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你真想嫁给四郎,与其来找我,不如让你家人去找甘家。”唐小雯说,“毕竟你和四郎的事已经影影绰绰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家得给你个交代。” 唐小雯说完走了,曾云霞陷入沉思,此举其实她父亲也说过,只是她觉得这样靠威逼才能嫁进去的方式会让她被甘家不喜。 唐小雯回去后看着阿翁流泪,唐掌柜虽然对孙子有执念,但是唐小雯也是长在他眼睛里的心肝宝贝,见状忙心疼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阿翁替你收拾他。 “阿翁欺负我了。”唐小雯说,“四哥无意娶我,阿翁逼着他娶我又有什么意思?让我嫁过去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守活寡罢了。”四郎能退亲,十二也能,到那时唐掌柜在不在都另说,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是借十二来逼四郎罢了。 “他敢。”唐掌柜吹胡子说,“阿翁在他不敢的。” “那阿翁不在了呢?爹娘也不在了,姑父姑母也不在了,谁来护着我?”唐小雯说,“阿翁威逼他娶我,他心里便是一点对表妹的怜惜都没有了,等最后一个长辈不在之时,就是他要休我的时候。” “他没有这么混账。”唐掌柜说,“他若是这么没良心阿翁在地下也不放过他,阿翁,阿翁去跟阎王爷借命也要上来替你主持公道。” “阿翁怎么主持公道?”唐小雯说,“阿翁也没给四哥公道。” “若是我们成亲还夹杂着一条人命,阿翁,这公道去找谁人主持?” “什么人命?”唐掌柜问。 尤桂和唐归海过来,尤桂劝着唐小雯先回去,这事他们来和阿翁说。 唐归海说四郎的心上人来找小雯了,还托的相熟小娘子,这时恐怕街坊们都知道了。 “好厉害的小娘子。”唐钱儿她娘惊呼,“这般有心计,怕是知道四郎退却了故意来找小雯的。” “谁说不是呢。”尤桂说,“我相信四郎和她是出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逾矩之举,但是你瞧瞧这传的话,他家也是真豁得出去,为了嫁入甘家,是不惜这条命的。”一个小娘子传的和人有了首尾,若是那人不娶她,她难道还有别的活路。 “这样厉害的人,我们小雯心思单纯哪里是对手?”唐钱儿她娘说,“当家的,要不就算了。好在小雯现在还小,我们还有几年时间慢慢替她选个好夫婿。” 唐掌柜面色难看,胸膛起伏剧烈,“欺人太甚,她家养的这样不知廉耻的小娘子,就让她去死。” 话说的难听,但唐归海知道他爹这是认命了,只能说这些话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日后甘二同他的那些儿子,我都不见。”唐掌柜说,“也不必来见我,他们心里没把我当外祖,我全当这些年对他们的疼爱喂了狗。” “不是一姓人,不是一家人。” 甘小棠是坐她大哥的顺风车到了唐小雯家的铺子,甘博理嘱咐他什么时候从这回,让她差不多时候出来等,别乱跑。 甘小棠点点头。 她进了铺子,伙计先来招呼她,“十一来了。” “我来找小雯姐姐。”甘小棠说,“如果阿翁阿婆,舅舅舅母有空要先去给他们问安。” “老掌柜今天好像不太好,方才大夫才走,这会应该已经休息了。”伙计说,“你径直去找小姐,等会掌柜出来,我会同他说你来了。” “那就谢谢八斤哥。”甘小棠说,她去唐小雯房间也是轻车熟路,中途还被一个眼生的妇人拦住,问她是谁,怎么在人家后院乱走。 “你是新来的帮佣?”甘小棠问,这家里没有人不认识她呀,“我是甘十一,过来找小雯姐姐的。” 妇人嗤笑一声,小声嘀咕自己没有有钱的外亲就觍着脸拿堂兄弟的外亲当外亲,还挺理直气壮。 她说的虽小,但甘小棠也都听见了,她疑惑的又看了她一眼,舅舅家什么时候多了这号爱搬弄是非口舌生疮的妇人。 不过现在她不是重点,甘小棠先去找唐小雯,敲门自报家门后,唐小雯来开门,“你怎么来了?” “小雯姐姐好久不到家里了,我都想你了。”甘小棠嘴甜甜的说,“大哥送我来的,等会又过来接我。” “我也很想你,想去跟阿婆学厨艺。”唐小雯叹气说,“可是我娘不让我去,以后可能也不会去了。”和四郎成不了亲,估计也当不成亲戚了。 “为什么呀?”甘小棠说,“燕婉姐姐走了,你也不来,我好寂寞啊。” “你现在不是有新嫂嫂了。”唐小雯摸她的头说,“以后你嫂嫂会越来越多,你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嫂嫂是嫂嫂,小雯姐姐是小雯姐姐,没有小雯姐姐,有再多的嫂嫂我还是会想小雯姐姐。”甘小棠说。 “好姑娘,姐姐没白疼你。”唐小雯说,她让甘小棠坐着,她去给她拿点心。 “小雯姐姐,这是五哥托我送来的册子,他说你久不去,这册子都做好好几天了。”甘小棠拿出一本牛皮册子。也不知道五哥怎么做的,把牛皮染成淡淡的蓝色,脊背处用线固定好,里头是裁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唐小雯抚摸着封皮,少年时一句玩笑话,他倒是当真了,这些年还真没让她自己买过做过册子。 “这封皮还香香的呢。”甘小棠乐呵呵的说,“到时候让五哥给我也做一个。” “十一。”唐小雯说,既然她不会嫁给甘四郎,要重新找夫君,那为什么不呢?试试总有可能,总好过抱憾终身。 “你回去告诉你五哥,明日早上我在家门口等他,让他来,我有话问他。”? 第二百四十四章 爱情的香气 甘小棠在唐小雯那吃的肚子溜圆才回家,到家发现气氛不太对,吴夭夭出来迎她们,小声对甘博理说,“阿翁让三郎去府城把二叔和四郎叫回来。” “方才隔壁街的里正来了。” 甘博理心想估计还是四郎那事,他安慰吴夭夭,“没事的,阿翁不怎么发脾气。” 当天晚上甘屠户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十二都吓哭了,邹小戏忙使眼色让吴夭夭带着十一十二出去。 “我说过一代人管一代事,我管你们兄弟两个,你们两个管你们自己的儿子,我没让你们两个在外落一句没教养?”甘屠户说,“怎么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人上门指责做人不讲究呢?” “甘四郎我问你,你和曾家的小娘子到哪一步了?”甘屠户问。 甘理理也是第一次见阿翁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爹那次阿翁只沉声问了几句,之后就是挥棍子打,不曾这样气急。 “没到哪一步,就是她常来酒楼订餐,我偶尔会亲自送过去,收了她的荷包也退回去了。”甘理理说,“绝对没有任何失礼行为。” “手都没拉过。” “你许了要娶她吗?”甘屠户问。 甘理理不做声,随后干巴巴的补了一句,“我已经同她说好不能娶了,她也明白。” “你好糊涂啊,你不想娶唐小雯,你不跟你父亲母亲说,你私底下去接触小娘子。” “你想借她来逃脱婚约,逃脱不成又舍弃了她。”甘屠户说,“小娘子何其无辜,人言可畏,她若受不住去寻死,你背负一条人命,之后的生活你能安心吗?” “怎么就人言可畏了?”甘理理都结巴了,“我和她从未私底下相处,就是说话也在开阔处四周可见,年岁说大不小,又没议亲的阶段,有什么好落人口舌的。” “现在人家就是这么说的。”甘屠户说,“说你玩弄人家小娘子,骗了真心又不管,始乱终弃,无耻下流。” “我一生要强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简直无地自容,你阿婆听了气倒到现在都没起来。”甘屠户看着甘理理,“你做人做事就一点都没有想到家里?你就只管你自己?” 甘理理满面赤红,羞愧难当。 “爹,都是我没教好孩子,你消消气。”甘二说。 “就是你的祸根。”甘屠户骂道,“随了你的轻浮,一根筋。你还开酒楼,八面玲珑的大掌柜?一点裤腰带上的事都不明白。” “当初你能为了一个白玉娘弄得家宅不宁,现在四郎会这样都是学了你。” 甘二被骂的抬不起头。 甘大适时开口,“爹,这孩子们都在呢。” “我就是要他们都在的时候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在女人事上都给我老实本分些。”甘屠户说,“玩弄感情,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不配当我甘家的子孙。” 一番话了,不欢而散。 连晚饭都是各人在自己房里吃的,唐钱儿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流泪不止,甘屠户既然说了这话,甘四郎势必要娶那曾家的小娘子,那唐家怎么办? 难道真让甘十二娶唐小翠。 甘自在懂事的说他娶小翠也没什么,只要娘不再伤心,他娶谁都可以。“不会让你娶唐小翠的。”甘小棠说,“唐家阿翁年富力强时定下的四哥都能变样,他如何能肯定他不在的时候你不会变样?再说了唐家舅舅也不是那样不讲理偏要勉强的人。” 邹小戏去劝唐钱儿也是这么说的,你爹是说气话,不是非要十二过去,“大嫂这样说,我心里更难受了。” “我爹骂的没错,我就是个白眼狼,生的一窝小白眼狼,枉费他们对我们这么好。”唐钱儿哭道,“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娘家了。” “这事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只要小雯过的好,我想你大哥大嫂不会和你生芥蒂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谁能保证小雯之后能过得好?去哪能遇上一个比亲姑母还好的婆婆? 甘小棠都躺下了才想起来她还没传话,下床趿着一双鞋嗒嗒走过去,四哥郁闷,和三哥约着喝酒,甘小棠捂着眼睛经过,“我没看见。” 敲了五哥的门,五哥也没睡呢,安慰郁闷的六哥,甘小棠让他附耳过来悄悄说了唐小雯要见他。 “五哥见了小雯姐姐可不要说些的有的没的,免得她郁闷。”甘小棠想了想她五哥在小雯姐姐跟前一直都是一副耳根软的模样,小雯姐姐问什么就说什么的,就额外叮嘱他不要把今天的事跟小雯姐姐说了。 甘至理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反正回去后就神不守舍,甘善理在床上郁闷的翻圈,“五哥,你说干脆我去跟舅舅说我来娶小雯姐怎么样?” “那说什么也不能让十二去填啊,唐小翠不是舅母生的,舅舅舅母肯定想把大部分家财留给小雯姐,那十二过去继承个啥?”甘善理思考的还挺多,“主要是舅母不能把十二当亲女婿看,就怕到时候连外甥都不当看,那十二不是吃大亏。” “我怎么办呀,五哥。” “五哥?” “睡你的,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担心这个没用。”甘至理说。他在想唐小雯会跟他说什么?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唐小雯嫁给二叔家的兄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还显得他惦记人家钱财,居心不良。 那是他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被人知道要遭人唾弃,哪有做弟弟的觊觎着要当自己嫂子的小娘子。但是心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你越告诉它不可能,它就越叛逆,为了一个不应该的人欢呼雀跃。 甘至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纠结的心怀愧疚的人都睡了,他一双眼睛还如铜铃般瞪着。天光拂晓,院子里传来人走动的动静。 扫院子的动静。 甘至理一骨碌的爬起出门,孟娘子惊讶道,“可是声音吵醒五郎了?” “不是。”甘至理说,“我突然想吃油果,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卖。” “你想吃油果那我马上起油锅炸。”孟娘子话还没说完,甘至理已经跑远了。 “这么想吃吗?”孟娘子不解。 一路小跑到前门大街,整日热闹的前门大街也就这一小段时间是安静的,静到甘至理怀疑整条街都能听到他如雷的心跳。 唐小雯在自己铺子前转圈,看见他来,下意识按住了衣摆,又想摸摸头发,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没有乱了头发。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甘至理下意识问。 “前途未卜那不得吃不下睡不着啊。”唐小雯看着他说,随即又娇蛮的说,“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很久了。” “我跑来的。”甘至理说,“对不起,我应该更早来的。” “行了,不怪你了。”唐小雯说,“本来我都想算了,谁让你不托生在姑母肚子里,就是喜欢你也白搭。” “但是我和四郎的婚事成不了了,你又托十一送册子来,那我还是问你一下,要是我想嫁给你,你敢不敢娶?”唐小雯语气说的傲慢,实际不敢正看甘至理的脸,盯着街上对面的飞檐。 等半天没有回答,唐小雯心沉到底,伤心难受就扭头想骂他,但是甘至理一张脸红的快要滴血,眼睛痴痴的望着她。 她别扭的甩一下手,“你什么意思啊?愿不愿意一句话,再磨蹭我爹都要出来了。” “你,你喜欢我?”甘至理结结巴巴的说。 “这不是废话吗?不喜欢你为什么想要嫁给你。”唐小雯说,“你也别得意,我是看你老实任打任怨的看你可怜才喜欢你的。” “我,我也喜欢你。”甘至理越发结巴了,“我喜欢你漂亮聪明,豪爽大方,做什么事都认真,遇上挫折也很坚毅,你还很善良,对十一也很好很耐心。” “行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唐小雯被夸的不好意思了,“那你是愿意娶我的。” 甘至理点头。 唐小雯嘴角扬起又抿住,“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在家等媒婆上门。”既然甘至理同意那就好办了,她先磨的爹娘同意,甘家应该不会不同意。 “不,我想亲自同你父亲说。”甘至理说,他知道唐小雯嫁他不是从甘四郎到甘五郎的区别,他得亲自去跟岳父说,让他同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而不是让唐小雯去承受非议和诘问。?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说服 唐归海喝着早茶,就看见自己闺女和甘家五郎一前一后的进来,他心头直觉升起一股不妙来。 果然那平常看着挺木讷的甘五郎,走到他跟前浑身发颤,扑通一下给他跪下了,“岳父大人在上,请你将小雯许配给我。” 唐归海一口茶扑出。 听见动静的尤桂过来看究竟,和唐归海面面相觑,这又是闹哪出? “甘家阿婆会收我学厨,就是觉得我迟早会是甘家的孙媳妇,现在我和四郎的事既然是不成了,那就跟五郎。”唐小雯说,“总不能白学人家的厨艺。” “当时送你去学艺,是想着你姑母家开酒楼,你懂点皮毛,日后分你个酒楼你也不至于一抹瞎,甘五郎有酒楼吗?你只在家做饭下厨的,想必甘家阿婆也不介意让你学了去。”唐归海说到,要早说学了他家的艺就必须给他家做孙媳妇,那他还真不一定送女儿去。 “如,如果小雯想要酒楼,我也可以开的。”甘至理说,“爹娘给我们都存了成家立业的钱,虽然我不知道开酒楼多少钱,但是攒攒总会有的。” 唐归海看他一眼就觉得闹心,“别胡闹,快起来,你回家去,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 “爹。”唐小雯跺脚不依。 尤桂拉着她到一边,小声问你怎么和甘五郎扯在一起,难道是? “不不不,在今天之前我和小雯什么事都没有。”甘至理说,“我知道她和四哥有婚约在身,即使心里喜欢也从来不曾吐露分毫。” “我知道岳父大人肯定以为我不知廉耻,觊觎兄妻,但如果小雯和四哥成亲,这个秘密藏在我心底,我谁都不会说的。”甘至理说,“小雯现在和四哥不能成事,如果我什么都不争取就看着她嫁给别人,我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原想着让你常去甘家是和四郎多相处,你倒好,除了四郎,旁的都相处的好。”尤桂语带埋怨的说。 “这能怪我吗?”唐小雯说,“是四郎先躲我的,像躲鬼一样,难道我没有自尊,非要贴上去吗?” “我也没多喜欢他。” “小雯在甘家时我绝对没有和她有任何逾矩之举。”甘至理举手发誓说。 “和小雯的婚事不是那么简单。”唐归海摇头,“你起来,不要小孩子意气。” “我知道。”甘至理说,“我知道想要娶小雯的条件,我虽不能入赘住到唐家来,但是小雯也不用嫁我到甘家去生活,我们两个出去住,我是户主,但所生孩子不论男女都姓唐。” 唐归海这才正视他,唐小雯也惊讶道,“你无须做到这样,就是四郎也只说好一个儿子姓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唐归海问,“这些事你问过你爹娘吗?他们同意吗?” “我还未同爹娘说,但是如果我坚持,爹娘还是会应允的。”甘至理说,“我家表哥表妹都是后改了跟母亲姓,他们能理解的,难道跟小雯姓就不是我的血脉了?” 尤桂上前把他搀扶起,“你今日来的太突然,把我和舅舅都吓了一跳,这事不能急,我们商议一下,你也回去同你爹娘商议。” “小雯的婚事一波三折,再经不起折腾了。” “岳父,岳母。”甘至理说,“我在兄弟中并不是最能干最聪明的,我现在也不知道爹娘给我存的钱够不够娶小雯。” “但是我发誓,如果小雯能嫁给我,我什么都听她的,疼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受委屈,就像我爹对我娘一样。” 甘至理走后,唐归海沉默不语,唐小雯要说什么被她娘制止住,让她回屋去,唐归海悠悠说,“臭小子还挺会发誓,拿他爹娘做对比确实还挺可信的。” “你说要是四郎在此说要像他爹一样,我立马就会让他滚蛋。” “孩子是个老实孩子。”尤桂说,“配合咱家这情况,老实有老实的好处,重点是你闺女喜欢他。” 要不然怎么二郎不行,六郎不行,五郎又行了。 “咱们先不要做美梦,小孩子还不知道姓氏意味着什么,他家大人也不一定同意。”唐归海说,“咱们先等着,想要娶我女儿,要看看他的诚意。” 自己站在他面前是第一步,能说服他父母主动到家里商议亲事,他才认可他的诚意。 甘至理回到家中还觉得一身滚烫,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在唐家说了什么,他竟然一声舅舅舅母都没喊,直接喊得岳父岳母。 甘至理拍拍脸,冷静冷静,同唐家说了不算,还得同爹娘说,让爹娘去唐家商量婚事。 “五郎你不是去买油果去了?没多买几个回来给弟弟妹妹吃?”邹小戏问。“都别磨蹭的,去私塾要晚了。” “我好困啊,我感觉我都没睡觉怎么就要醒了。”甘善理干嚎道,“今日能不能请假不去私塾啊。” “六郎,你同夫子说一声,我今日请假不去了。”甘至理说,他拉着邹小戏回房,“娘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呀?”邹小戏被他拽着走,“好端端的今天怎么要请假?” 回到屋中,甘至理让邹小戏坐下,然后扑通就跪下了,邹小戏吓的忙去扶他。“你怎么了?磕的这么用力膝盖不疼啊?” “娘,我有为难事要你同意。”甘至理说,“小雯既然和四郎的婚事不成了,我想娶小雯。” 邹小戏愣住。 “我知道小雯和四郎成亲的条件,我方才也同唐家舅舅夸下海口,我不住到唐家去,小雯也不到甘家来,我们在两家之间择个宅子单独居住,我是户主。” 甘至理说,“我没有旁的长处,想娶小雯就得付出最大的诚意,我答应让小雯所生的孩子都随她姓。” 邹小戏半天没回神,甘至理就这么跪着不起来,也不催促。 “你什么时候对小雯有了这样的心思?”邹小戏艰难的开口说,“你知不知道孩子跟着姓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继承唐家的家产。” “和四郎有这样的商议是因为四郎的娘和小雯的爹是亲兄妹,他们表哥娶表妹,肉烂在一锅不分你我。你贸然提出这样的条件,这会让别人以为你觊觎唐家的家产。”邹小戏说,“外人看来你是高攀。” “你不住进唐家就不是入赘了吗?” “那我要想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唐家把小雯嫁给我?”甘至理说,“除了入赘我想不到法子了。” “唐家需要人继承,我没什么东西给人继承的。”甘至理说,“不然我写一个协议,我不会花唐家的钱,我保证每年赚多少钱养媳妇孩子?甚至唐家的钱全给唐小翠都没关系?我不要唐家,我只要唐小雯。” “娘,我真的很喜欢她。”甘至理把头埋在邹小戏膝盖上说,“原本以为这个秘密会跟着我入土,但是没想到她和四哥的事黄了,她今日把我叫去说喜欢我,我欢喜的都找不到北了。” “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我们两能在一起吗?” “你别说了,我要缓一缓。”邹小戏说,“这么大的事我要和你爹商量。” 你可真会给你爹娘出难题。?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分家 甘大和邹小戏站着,甘屠户和刘三娘坐着,甘屠户默不作声,刘三娘头上还扎着扶额,昨日听闻四郎的事后头疼,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你们自己想好了?”甘屠户问。 邹小戏看甘大,甘大说,“小戏同我说的时候,我又去问了五郎,五郎自个愿意呢,而且他在唐家人面前把话已经放出去了,这要不成,让人家多想,还以为是我们不愿意。” 邹小戏心里叹气,从前她夸唐小雯是个好姑娘,那是因为是她妯娌的侄女,妯娌的儿媳妇,所以开朗是好,爽利是好,就是有些娇小姐脾气,那本就是娇小姐也正常。 现在冷不丁要变成她儿媳妇了,往日里看的那些好就有些变味。她生的几个孩子不似二叔家的活泼,大郎三郎还有些话说,往下一个比一个木讷,五七九三个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十一能说。 五郎是个老实性子,这要娶了唐小雯,那还不是任由唐小雯搓圆搓扁。想到这她又突然觉得五郎说要出去住也是个法子,她不用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儿媳妇使唤,心里没那么难受。 “老大家的你怎么想?”刘三娘说,“你爹费心思建了这么大房子,就是想孩子们成婚后还能住一起,没想到才到五郎就要分出去住了。” “小雯是唐家心肝,若是嫁进来,那边爹娘想见女儿不容易肯定不愿意,小两口在外面住,两边大人去见都方便。”邹小戏说,“本来只担心他们生了小孩没人帮衬,后来一想,唐家那边肯定会给小雯陪嫁人的。” “五郎入赘。”甘屠户说,“协议五年,五年内不管小雯生了几个,是男是女,都姓唐,五年后五郎归籍,唐小雯还是要做甘家妇。” 晚间甘二回来,甘屠户把两家都叫过来,“今天有三个事,第一个四郎那找媒婆去曾家定亲,先把事定下来,等二郎三郎的婚事有着落了再商议具体什么时候成婚。” “公公,四郎那都说了和曾家小娘子并无逾矩之举,也没到商议婚事的地步,这个时候被人说说就算了,过几年大家就不记得了。”唐钱儿还想争辩,何必为了几句流言就要把四郎的婚事赔进去。 说到底也是曾家的小娘子不检点,无媒无聘的就和小郎君眉来眼去。 甘二扯扯唐钱儿,“你就听爹的,曾家都说动里正出面,此事若不这么做,不会事了。” “这结亲是结个你情我愿,怎么还整上强买强卖了?他家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我还说他是故意讹上四郎的。”唐钱儿气愤道。 “那也先是四郎给了人家把柄,他要不去招惹人家小娘子也不会有这些事。”甘二说,“爹你放心,这事我会去做的。” 甘屠户又说第二件事,“五郎想娶唐小雯,明日老大家的先去唐家谈条件,如果都没意见再请媒婆上门提亲。” 甘二两公婆齐齐看向大哥大嫂,这又是什么走向? “这事我和你娘起初也接受不了。”甘屠户说,“但是还是以孩子的意愿为主,唐家情况特殊,指望着小雯传宗接代,四郎坏了他舅家的谋划,是甘家欠他们的,现在五郎想娶小雯,也算是对这个大坑的弥补。” “你嫂子的人品你说知道的,你也不敢拍板说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婆婆,就是你自己当小雯的婆婆也不一定比她好。”甘屠户说,“以后姑侄的论姑侄,婆媳的论婆媳,小雯学的厨艺也不是为了去酒楼当厨子,五郎对杂货铺的生意也不感兴趣,就这么过。” 唐钱儿想说什么又头脑空空什么都说不出来。 甘二问,“那五郎的孩子跟谁姓?”他那大舅哥是必要外孙跟自己姓的。 “爹说头五年生的孩子姓唐,后生的姓甘。”甘大说,“两人也不在家住,另外买个房子给他们小两口住,勤走动就是。” 甘二搓着手感觉自己坑了大哥一样,本来这出去住和孙子不跟自己姓都是他的事。 “第三件事,我和你娘早就想好的等你们开始娶儿媳妇了就彻底分家。”甘屠户说,“你们早就分产单过,如今也就是分开桌子吃饭各当各的家各当各的主。” “我和你娘单过,家里孟娘子和何娘子,我们要一个处理杂务,剩下归谁你们两个商议。”甘屠户说,“房子一人一半,中间这截我活着我负责,我死后你们兄弟两再商议,也是一人一半。” “杀猪坪的生意我不再去了,现在手里还有的一点营生归甘大,其余的不算,杀猪坪和菜地算租给你,一年折几十两给我。” “你娘说公中还剩了点钱,这个钱就给老二家。”甘屠户说,“从今以后我们三就三个账本,三个家。” “爹。”甘大和甘二齐齐道。“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吃挺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呢?” “我管着你们几十年我累了,我不想再管了行不行。”甘屠户说。 “那你和娘也用不着自己单过啊,就跟着我们一起吃。”甘大说,“我是长子,本就该侍奉父母老。” “那我也是爹娘的儿子,怎么我生的晚就不配给爹娘养老了?”甘二叫道。 “我和你爹现在还硬挺,自己管自己能行,等我们老到动不了了,有你们伺候的时候。”刘三娘说。“到时候一家换一家的来。” 甘屠户心意已决,他在家说一不二惯了,两个儿子也不敢反驳,只是回去后都唉声叹气了半天,总觉得是自己哪没做好,让爹伤心了,不想管他们了。 邹小戏由着他去伤春悲秋,就像公公说的,早就分产过了,现在不过是把交到公中的钱自己规整着用。 只是她心里本就为五郎的事生乱,现在事赶事一起,让她头疼。 所以看见甘小棠同吴夭夭在一起就说,“你白日里占着你嫂子不放,晚上也不让她歇歇?” “是我见十一的花画的好,央她给我花绣样呢。”吴夭夭笑说。 甘小棠做鬼脸。“娘心里我就没点正事?我也不是只知道玩。” “晚上可不能做绣活,伤了眼睛不,“大郎白日在外忙活,好不容易歇下,你多陪陪他。” 吴夭夭羞涩应好。 唐钱儿回屋坐了片刻,还是决定过来问邹小戏,“大嫂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定亲 邹小戏迎她进屋,吴夭夭端来茶水,唐钱儿说,“这有儿媳妇还是好,贴心。” “急什么,你迟早也会有的。”邹小戏笑说。 “你说小雯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五郎对上眼了。”唐钱儿问,她是说万一啊,万一唐小雯本就喜欢五郎,那她和四郎的事不能成也不能怪在四郎一个人头上。 “你也别问我,我也是今日才知晓。”邹小戏说,“大清早就出去了,回来就说要娶小雯,他跟他爹一样胆子小,要不是有人先跟他说,就算打死他也没这个胆量。” 不管两孩子是谁喜欢谁,也不管是两情相悦还是权宜之计,但是有一点得弄清楚,是唐小雯和甘理理的婚事不成了,唐小雯先找的五郎,后才有的这门亲事。 要说五郎偷偷喜欢唐小雯甚至两人先有了首尾再破坏了小雯和四郎的婚事,这个锅是万万不能背的。 唐钱儿讪笑两下,也知道自己侄女那性格,小雯张扬跋扈,五郎老实谦虚,但凡对这两个孩子有点认识的人就说不出这门亲事是五郎强求。 “这事是我的错,我和哥哥两厢情愿的说亲,让小雯日常出入甘家就同自己家一般,却没想到孩子们不愿意。”唐钱儿说,“无论如何大嫂同意五郎娶小雯,算是解我哥哥的困。” 唐小雯若是正常出嫁倒是好找相公,唐家底蕴丰厚,爱女出嫁定不小气。 招婿其实也有些难了,因为唐归海之前一直以为会有外甥当女婿,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招婿比选女婿更严苛,选了人要观察两三年才能定下来,现在临时去找已经不好选,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观察。 此外再想找个知根知底,又同意孩子姓唐的人太难了,唐钱儿自己想想都觉得难,觉得对不起哥哥,她甚至都想让四郎娶两个,那个什么曾家小娘子不让进门,随便在外面养着,小雯傍着她生活。 虽然夫妻感情差点,但是其他不会委屈了她。 现在也不错,侄女变成侄媳妇也是亲上加亲。 邹小戏拎着几样点心去的唐家,尤桂迎她时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这不一样,礼数得周全。”邹小戏说。 唐掌柜最近一直不太舒服,唐钱儿她娘忙着照顾老头也没出来,见邹小戏来还奇怪,问尤桂是不是钱儿出什么事? “不是钱儿的事。”尤桂说,“也不是坏事,等定下来,相公会同你们说的。” 等尤桂落座,邹小戏才说,“我家五郎昨日失了分寸,冒冒失失上门来说些失礼的话,还请你不要见怪。” 尤桂心里小小的失望一下,她昨天盘算一下,甘五郎也不是错的选择。但随即笑说,“不要紧的,这事小孩子说了不算我们知道的。” “五郎冒失,但是他的心是真的,他是真心想求娶小雯,我知道我们家要娶小雯是高攀了,五郎旁的不敢保证,但是你若愿意将女儿许给他,他以后一定不会让小雯受半点委屈。”邹小戏说。 尤桂惊讶的看着她。“你们同意五郎的请求?” “我们家的要求你也是知道的。” 邹小戏点头,“我知道,五郎他自己也愿意,公公说了成两次亲,一次五郎入赘,但是得有期限,五年后让他还籍,五年内无论生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姓唐,还籍后再成一次亲,让五郎娶小雯,小雯做甘家妇。” 尤桂没想到她们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条件,说实话甘家也不是那种过不下去的人家,肯送儿子入赘已经是极大的诚意,原本定的四郎,也没说一定要四郎入赘。 “婚房归我们买。”邹小戏说,“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我们尽量办。”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尤桂说,“我同相公商量一下再来回你。” 片刻后唐归海直接上来,“说实话五郎同小雯,我们之前都没想过,但是你我都一样,只是为了孩子好。” “你们能同意五郎入赘,按说我不该再要求什么。”唐归海说,“我就一点,这个还籍的时间得灵活些,五年内若是小雯生了儿子,那自然没得说,我敲锣打鼓嫁女。但若是五年内小雯没有孩子,或只有一个女儿,还籍的日子能不能往后推三年,只三年,这三年来若还是没有儿子,我也认命了,我唐家就是要转做女户的命。” 他不敢说,他怕小雯的子嗣运同他一般。 邹小戏点头,“若只有这一点不同,我回去同相公商量,没问题我就遣媒婆上门来提亲。” 最难的要求没有异议,这亲事定的也就顺畅,甘至理去唐家提了亲,收了唐小雯亲做的一对荷包,脸皮微微发红。 唐掌柜板着脸出席了一会,他心里是不喜甘五郎的,整个甘家他都不喜欢,除了他女儿亲生的那几个他喜欢,但是唐归海也说清楚,甘五郎根本就不贪图他家的家财,为什么入赘也不到唐家来住,就是为了避嫌。 “既然不到唐家来住又为什么要入赘?”唐归海说,“还不是希望小雯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继承唐家。” “人家光明磊落,咱们要领情,除了他,还去哪找这知根知底的人家。”唐归海说,“甘大夫妻两也是出了名的厚道人,我觉得小雯倒是因祸得福了。” “你说你妹妹是祸呀?”唐掌柜说,“你妹妹那是不得已,她生的孩子不听她的她有什么办法?我生的你你听我的吗?你要听我的我们现在也不用贪图小雯的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也许四郎不是小雯的良配,五郎才是。”唐归海说。 “你不要因为这事和你妹妹隔了什么意见,等我死后,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你要护好她。”唐掌柜说,最后叹气,“还是便宜了他们甘家。” 五郎定亲后,四郎的婚事也定了,不过唐钱儿对曾家那小娘子还颇有怨气,并不十分上心,甚至让甘二把他在府城租的那套房子买下来,日后四郎成婚就住那,也不必回家里住。 “他反正在府城当掌柜,省的来回跑。”唐钱儿说。 “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以后四郎尴尬,五郎他们也不得劲。”甘二劝道。 “五郎又不在家里住,他们都碰不上面,有什么好尴尬的。”唐钱儿说,“她一进门就能当家做主,还不用侍奉婆婆,这么好的事还嫌不足?” 甘小棠知道唐小雯会成为自己的五嫂,哇的一声,“那小雯姐姐能再到家里来学厨艺了吗?” “不能常来。”邹小戏说,“她得在家守闺学当新娘。” “当新娘有什么好学的?”甘小棠不解的嘀咕。“小雯姐姐平日已经很厉害了,难道还不够?” “嫁人和当姑娘时不是一回事。”邹小戏说,“在家娘教好了,就不用婆婆再教,自个也能少受很多委屈。” “我娘又不是恶婆婆,就算小雯姐姐什么都不会,娘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是不是。”甘小棠嘴甜的说。 “她是运气不错,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运气。”邹小戏笑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奋起备考 周时云这次来找甘小棠带了很多东西,除了纸和颜料外还有很多点心,两人坐在街尾的石凳上,一摞高的锦盒放在他身侧。 “听七哥说你们分家了,现在日子还好过吗?”周时云说,他还准备了一个荷包,里头都是绞碎的细银子,“你拿着用,千万别饿着自己。” “啊,我们家分家了吗?”甘小棠反问道,“我不知道呀。” “我听你七哥和我哥哥说的,说你爹娘因为分家不想让你阿翁继续出他的学费,他后悔今年没下场考秀才,若是考中之后就不用再出学费和杂费了。”周时云说。“我哥之前和他约好在大比前一年下场,连中三元虽有些难,但是连过三场也不是不可能。” “一鼓作气嘛。” 甘小棠若有所思,“家里还是在一处吃饭呀?”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不过家里早就分产,我爹和二叔赚的钱除了一部分交给阿婆来安排我们的日常起居,剩余的钱都是自己管着呢。” “现在说是分家,最多就是阿婆不收这个钱了,自家顾自家,区别也不大。”甘小棠说,“我爹娘早有准备,不至于少了吃喝,你放心。” “那你若是有难处一定要同我说。”周时云说,“若是你家并无困难,不知道他们愿意送你去吗?” “书院换了一个院长,他夫人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听闻她准备开一个女学生班。”周时云说,若甘小棠能去书院上学,那他们见面就更容易些,这是他的私心。 偏还要加上一句掩盖,“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好的。” 女学生班吗?甘小棠回到家里还在思索,至于周时云带来的东西,她只要了纸和颜料,那些点心吃两块就还是让他带回去了,那么多锦盒先不说她搬不回去,就是搬回去了也解释不清来历。 甘小棠从二叔这边院子走,瞧见何娘子和元娘在这边厨房规整,新置办了不少东西。 看来是真分家了。 二叔家这个厨房从建成到现在也没正经用过呢。 她放下东西后去找刘三娘,刘三娘也指挥人准备在后院再建一个厨房出来,她扑进刘三娘怀里,“阿婆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吗?” 刘三娘接住她,“阿婆老了,精力不好了,总不能让阿婆给你们做一辈子饭,阿婆也想歇歇了。” “骗人。”甘小棠说,“阿婆在这里弄这个,还不是要做饭,那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吃,不用阿婆做饭,阿婆只要吃就好了。” “阿婆偶尔也想做点自己喜欢的口味。”刘三娘亲昵的摸她的耳朵,“你也可以到阿婆这来开小灶,你想吃什么阿婆就给你做,给你一个人做好不好?” 刘三娘再三保证她的生活不会有任何不同,反而多了两个能去换口味的地方。 甘小棠也只是这一下的不适应,其实说来两家分开来也没什么不好,若不是阿翁阿婆早早让爹和二叔家分了家,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你多吃了他多用了,难免会有磕碰。 自家管自家最好。 甘小棠找上甘至理,让他继续给她上课。十二去医馆后,他们好久都没开课了。 “怎么又想起要读书了?”甘至理说,他还在想自己以后做什么,爹最近忙碌了不少,连三哥都不能偷懒,跟在爹身边帮忙。 他是帮不了爹什么忙,日后也只能靠自己。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甘小棠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总不能认识半箩筐的字就放弃了。” “行,我们十一啊保管还能当个女状元。”甘至理笑说。 唐小雯人虽不能来,叫人来传话倒是可以,她说白鹤书院要招女学生,年龄在七岁到十二岁之间,六月里考试,考试的书目都列出来了,她问十一想不想去考,想去的话现在准备,明年去考也是可以的。 唐钱儿在家中也说了这个,毕竟现在城中最热闹的就是这个事,能去白鹤的学子已经是人中翘楚,能去白鹤的小娘子,那是凤毛麟角。 许多家有适龄小娘子都想着去试试,你说同那些大小姐大才女是同窗,说出去多有面。 还有那不能说出来的盘算,女学生虽然和男学生隔绝开来,但毕竟是白鹤书院里,若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彼此相中,也能成就一番姻缘。 毕竟最理想的女婿人选都在白鹤书院里。 “可惜了,若早知道白鹤书院招女学生,就请个先生到家来教十一,这会也好去参加考试。”甘大扼腕说,他单纯觉得白鹤书院学的更多,一份钱就有许多老师教,算下来更实惠。 “我有五哥教。”甘小棠适时提出说,“爹,我要去考,我要同七哥一起上书院。” “十一真有志气。”大家夸赞着,却并不当回事。那考试的书目足有二十本,甘小棠从前也未学过,只跟她五哥玩笑似的学几个字如何能考的上。 但是甘小棠可没开玩笑,书目里有一半的房里有的,还有一半现去买,她还同甘至理说她白天在家学写字,然后五哥回来同她讲解意思。 “你真要考啊?”甘至理说,“现在都三月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来不及的。” “来得及。”甘小棠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一个经过现代高考的人难道还怕这区区入学考?靠不上才是奇耻大辱。 甘小棠废寝忘食的开始学习,学习的劲头可厉害了,甘明理知晓后去了一趟书院,对甘厚理说十一的行为。 “我知道学院要招女学生,没想到十一有这样的志气。”甘厚理说,“三哥稍等,我回去整理一些夫子喜欢考问的要点,让五哥捡重点教给十一。” “我来就是为此。”甘明理笑说,“爹娘还以为十一是玩笑呢,我看她那认真劲可不像开玩笑。” “考不考的上另说,她想考,咱们就要托一把。”甘明理说,“谁叫我们家的十一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小娘子。” 甘明理也不等他,只说让他回去慢慢总结,最后让焦逢春送回来。 第二天回去的不止是焦逢春,还有枕砚,周时云现在虽然不傍着他哥哥住,但是吃饭学习都在一起,甘厚理的动静他自然知道。 甘小棠想考女学,那他一定要帮上忙,所以就让枕砚跟着跑一趟。东西是给甘小棠的,自然能当面给她,周时云准备的是院长两口子做的诗集,这是书院学生们闲时总结的,正好顶用。 “听说收女学生除了考试,还要看才艺呢。”枕砚说,“少爷说小娘子不用担心才艺,只要事先做好准备,不用慌。” 这书本知识能现学,才艺两个月能学什么?少爷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少爷还说小娘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写信去问他。”枕砚说,这话就更奇怪了,十一娘有自己七哥,学识应该在自家少爷上,十一娘怎么会放着自己的亲哥哥不问去问少爷呢。 不过他只是个传话的,负责把话带到就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自由 甘小棠不出门玩了,她的小伙伴们自然要问怎么了,知道她在家备考,回去再同家人说,一来二去如意坊的人都知道了。 有娘子去买菜的时候就同邹小戏玩笑说,“看来你家要出一男一女两个状元呢。” 邹小戏笑说,“只是由着她去玩,哪就考的上?小孩心性的,也许没两天就不想考了。” “这白鹤书院招女学生招的呀是那些富贵人家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不是为了招我们这些平民。”另有娘子说,“你别看现在说的热闹,这个说要请先生,那个说要送考,都是白给的添头,不算数的。” “要我说你可不能由着孩子兴来。”赵娘子说,“你看你家十一之前有福气有运气,厨艺好,那都是很好说亲的条件。” “你由着她去读书玩,这可不是正道。”赵娘子说,“和你家一般条件的不看重小娘子是否读书识字,有这读书的功夫还不如跟着你家大儿媳妇学刺绣,那才是正道。” “你要说那看重小娘子知书达理的人家,他也看不上咱们呀。” 邹小戏无奈笑道,“你说哪去了?十一还小呢,我不管她学什么,只要她自个愿意,我都由着她。” “你这舍近求远,走歪道了。”赵娘子说,最后走的时候还说你仔细琢磨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不会害你的。 郑小秋呲的一声,小声说,“打量别人不知道她心思。” “不就是想让十一做她儿媳妇,生怕十一学的好,日后高嫁轮不到她。”郑小秋说,“大姐,你可千万不要阻止十一考学,这有学问多好呀。” “七郎日后是有功名的,十一不嫁这些市井街坊。” “你们一个个想的都挺远的。”邹小戏笑说。一个个说的十一已经考上了似的,比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信心。 她呀没想过甘十一考学对亲事有什么帮助,也没想过有什么利弊,横竖只要十一愿意,又不妨碍他人,就由着她去。女人活在世上,畅快的时候少,忧思的时候多。 在她能做主的范围内,她要给十一最大的自由。 中午吴夭夭过来送饭,邹小戏问她十一在家干什么,“十一伏案练字呢,为了不浪费笔墨,用笔沾清水写字,写的同七郎的字一模一样。” “你看着点时间,要是学习时间太久了就喊她起来走动走动,给她准备点小点心。”邹小戏说,“一直伏案写字,这肩膀和腰受不了。” “相公也是这么说的。”吴夭夭说,“我半个时辰进去给她送茶水,水喝多了自然要起身的。” 下午收了店回家,五郎已经放学,拿本书跟甘小棠念,先跟着读三遍,然后把生字认全,最后再讲解意思。 邹小戏悄悄在外面听了一会,十一很聪明,基本上讲一遍就通透,以至于甘至理都升起野心,看来我很会教,不如去考个童生,以后开私塾专门给人开蒙。 甘小棠没打击他,像她这样没喝孟婆汤的学生,你终其一生可能也就碰到这一个。 甘二那边的厨房早就弄好了,但还是等刘三娘的小厨房收拾妥当才跟着一起分开吃。 原本两大桌人交替着坐变成了三桌人,菜式也都不一样,大人和年长的孩子都有些怅然若失,年纪小的感觉不到,甘德理甚至捧着碗四下流窜,“哇,今天菜式真多。” “八郎。”唐钱儿皱眉道。 “你随他。”刘三娘说,“是分家又不是结仇,难道去大伯家去爷爷家吃点菜都不成?” “分家?”甘德理歪头,“为什么分家?” “是四哥做事太混账,阿翁生气了,不管我们了?” “甘德理。”唐钱儿喝道。 “不是。”刘三娘让他过来搂着说,“是阿婆想偷懒了,不想管着你们两家吃吃喝喝,你大伯母都做婆婆了,阿婆也该休息了,所以啊让你们自己管自己。” “大哥有媳妇了,阿婆不管大伯家就是,二哥不回来,也没媳妇,阿婆应该还管着我们才是。”甘德理忧心说,“我娘又不会做饭,以后可怎么办?” 唐钱儿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这桌子上摆着的难道是草,就那么难以下咽。 “你娘做的挺好的,别挑刺。”刘三娘笑说,“之前只是厨房里人够,用不上她而已,以后你要多夸你娘饭做的好,你越夸她就做的越好。” 然后又小声说,“你要有什么想吃的就来找阿婆,阿婆给你做。” 甘德理这才哼哼唧唧的不再闹,但也不肯回自己家桌坐,在甘清理身边加个座,在大伯家吃完饭。 还没想好怎么和孩子们说,现在也不能推辞了,等甘厚理休沐回家,甘大和邹小戏就把孩子们都叫到一起。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和你们二叔彻底分家。”甘大说,“虽说是分家,但是咱们都在一个房子住着,所以除了分开吃以外旁的没有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二叔和你们爹赚钱不同,花钱也不同。”邹小戏说,“你们小时候也感觉到,二叔家的兄弟在钱上更大方。” “现在没有阿翁阿婆贴补,日后差距会更明显,你们要放平心态。”邹小戏说,她拿出账本,“如今你们大哥成亲,有些事我便一同说了,你们心里也好有底。” “从你们出生开始,我和你爹就给你们置办了东西,陆陆续续补齐,保证你们成亲时都有良田二十亩,再有成婚时要用的聘礼,办亲事要用的银钱。” “我欲效仿你们阿婆,你们成亲后就自立账户,大郎的每月交生活费十五两给我,其余钱财都自己留下,以后你们也都如是。”邹小戏说。 “现在就分产,那我不占便宜了?”甘博理笑说,“家中弟弟妹妹还小,就还同之前一样,我交一半留一半。” “你爹也不是那么无用,需要你帮衬着养弟弟妹妹。”邹小戏说,“数额是会变的,你以为你们两口子现在就能花十五两一个月?我先给你们规矩立好,以后都照这么来。” “五郎情况特殊,他成亲后不在家住,就不用交银子给我。”邹小戏说,“七郎花费比你们都多,但你们也不要往心里去,七郎学出来是全家受益,目光不必短浅。” 甘厚理说他明年就下场考秀才,考上秀才就能免了学杂费,等考上举人,就能给家里添钱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家里供你还供的起。”邹小戏说,“九郎还小,十一虽是个小娘子,但你们有的我也备了一份给她,作为嫁妆。” “虽然我平日里花钱精打细算,但并不是家里没钱。”邹小戏说,“你们知道这点就好。”? 第二百五十章 闲事一则 吴夭夭当丫环时一个月的例银也就一两银子,出嫁的嫁妆都是婆家置办的,虽然在她手里也不太敢用,现在每个月还要交十五两银子给公中。 不过这一点好在她要是做点私活存点私房钱,婆婆估计也不会过问。她就做些绣活贴补家用。 甘博理回房后拿出账本,招手让吴夭夭来坐在他怀里,两人一起翻看,“现在我手上的收入有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给订户送菜,第二部分就是鳝鱼池。” 看着甘博理天天像个苦力一样出去四处送货,其实收入还不错,每个月平均下来能剩四十两左右,成亲前甘博理都是把收入的一半上交给邹小戏,成婚他也另给了钱给吴夭夭买首饰,现在账面上就剩不到三百两。 “咱们不用攒钱买房子,这钱就拿来卖地,或是买铺子也成。”甘博理看着吴夭夭笑说,“就像娘一样,提前给咱们的孩子准备好。” “地是娘一起租给别人,然后收到租金再分给我们。要买地最好也等娘开口说,娘肯定还会买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买。”吴夭夭说,“要是有地段好的铺子就买一个租给别人,但是好铺子可遇不可求,不如放在钱庄收些利钱。” 甘博理笑,“娘的钱要不就换成地,要不就都收在家里,是万万不肯放在钱庄里的,之前有人想游说她放私印,她也是决计不肯的。” “为什么?”吴夭夭问,“是担心钱庄倒闭钱拿不出来吗?” “其实大钱庄还是比较可靠的。”吴夭夭说,她看江家主母就放在钱庄里,私下也放印子钱,不过那个钱虽然来钱快,但是也挺不可靠,欠钱的人要是认栽还不起,那就是一笔烂账。“印子钱是不能放,收不上来钱让人家家破人亡的那是造孽。”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你照你自己的想法来管。”甘博理说,“以后我赚的钱都给你,你管钱,我问你要零花钱。” 吴夭夭拿着账本心头发烫,“真给我管啊?” “嗯。”甘博理说,“我们家都是娘子管账,无论是阿婆,还是我娘,二婶,管的都挺好,你一定会管好。” “每个月交十五两银子给娘,万事都不用管了,娘都会操持清楚。你只管自己买点喜欢的首饰点心,或者是去舅母家走动时带点东西,还有就是给未成婚的弟弟们置办些小东西,让他们念着大嫂的好,日后听你的话。” “相公,我明天跟你一起出去好不好?”吴夭夭侧身搂着他的脖子说,“我去成衣店看看现在流行什么款式,十一六月里考试,我得给她做几件新衣衫,出门才不会露怯。” “县城有什么好东西,干脆你明日跟着我去府城,要弄就弄府城最流行的款式。”甘博理说。 “可以吗?”吴夭夭说,她说到底还是新妇,新妇是不让出门走动的。 “可以。”甘博理说,“我去同娘说。” 邹小戏知道吴夭夭想去府城看看成衣想给十一做几身新衣服,就拿钱给吴夭夭,让她顺道把一家人的夏装都买回来,我现在没空出去,也没时间做。刘三娘不做卤菜了,现在卤菜都是要邹小戏做呢。 甘博理问甘小棠去不去府城玩,他已经准备好明日跟吴夭夭在府城逛买一日再回来,顺带带个拖油瓶也不是难事。 没想到甘小棠摆手,“不去了,我要学习呢。” “大哥去书局看看,有新出的诗集给我买一本回来。” 甘博理讶然,甘十一路都走不利索的时候听说去府城玩,提着木马都要去玩,现在是真长进,为了学习都不愿意出去玩。 “那你好好学,等你考上了,大哥许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大哥都给你买。”甘博理笑说。 吴夭夭第一次去府城,第一次同相公一起逛街,从出门坐船脸就是粉扑扑的红,嘴角一直上扬,中午还去了二叔家的酒楼吃饭。 二叔家的酒楼可真大呀。 甘理理知道大哥大嫂今天是出门来买东西的,央求她帮着选些东西买回去送给唐钱儿,“我娘现在还不让我回去呢。” “现在知道怕了?”甘博理笑他,“你就跟着二叔一起回去,二婶不会说什么的,你这拖着不回去才会糟糕,越想越气。” “你回家后在二婶面前打滚耍赖,二婶心软,她还能真生你的气?” “大嫂今天帮我送些东西回去,我明日就好跟着爹回去。”甘理理说,“我娘看在大嫂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把东西扔出来。” “收了我的东西我明天才好回家卖乖啊。” 为了哄娘开心,甘理理也是下了血本,自己身上钱不够,还在账上支了点,拿了二十两让吴夭夭去买,“我娘就喜欢漂亮东西,大嫂帮忙去选一支钗。” 唐钱儿好打扮,喜欢带珠花簪,邹小戏就朴素的多,通常就是布巾绑着头发插一支银钗。吴夭夭去了首饰店,甘博理四下看,“我才知道头上戴的东西还有这么多花样呢。” “那你给娘给阿婆也挑一个,算咱们的孝心。” “四弟特意买钗去向二婶求和,你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吴夭夭笑说,“选两对镯子也是孝心。” “听娘子的。”甘博理笑说。 晚间大家都有大哥大嫂去府城带回来的小东西,热热闹闹的时候,吴夭夭拿着锦盒朝唐钱儿走去,“四弟非要我替他挑一对簪来送给二婶,我也不知道挑没挑好,二婶要是不喜欢只怪我就是,别怪四弟一片孝心。” “他就会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你也配合他胡闹。”唐钱儿说,“都要成亲的人还不知道攒钱,我看他成亲后喝西北风去。” “四郎有这么好的爹娘看顾着,哪就会去喝西北风了。”吴夭夭说,“我看他同相公说的可怜,说想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休要替他说好话。”唐钱儿笑说,“我自个生的孽障还不知道他,惯会装相。” “二婶打开看看,我也想看看。”甘小棠跑过来助攻。 唐钱儿打开一看,是一对芍药花簪,芍药花瓣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猛一眼还以为是真花,再配了一大一小两个珍珠排梳,一条粉色发巾,正好配一头,既符合唐钱儿审美又合适她这个年纪戴,春夏戴正合适。 “好漂亮啊。”甘小棠大声的说。 唐钱儿也十分喜欢,她抚摸着花,“这簪可不便宜。”这花簪做的越像越贵。 “只要你喜欢,四郎这钱就花的值。”吴夭夭笑说。“这花殊为难得,掌柜的说是苏杭那边来的工艺,相公不懂,还问我为什么花钱买几朵花,非要我买那镶金带银的簪,说那种看起来富贵。” “男人不懂这个。”唐钱儿说,“四郎知道托你去买,这钱也没白花。” 吴夭夭和甘小棠两个哄得唐钱儿高高兴兴的,甘二在一旁笑,看来四郎明日回来能得他娘一个好脸。 吴夭夭私下里又去给刘三娘,邹小戏送了镯子,说四郎有心讨好二婶,她就没当面拿出来。刘三娘夸她细心,“二叔家的弟弟也是你的弟弟,你是长嫂,平日替他们多周全些,家和万事兴。” 至于邹小戏就说,“以后你也要劝住大郎不要给我买头上戴的,我不喜欢戴。这镯子就挺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考试 埋头苦读不知岁月,不知不觉就到了要考试的日子,前一晚上甘小棠很平静的早睡,躺好,临时抱佛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再多看一个时辰的书也不会有裨益。 她觉得自己重来一次还是没有长进,有关周徽的事她就很容易上头,说到底谁会把一个七岁女孩的入学考当成高考一样备考,这不妥妥神经病吗? 希望这阵子的苦读能有好结果,不然都枉费她快要学到厌学。 美美睡一觉起来,床边放着大嫂给她做的新衣服,轻薄的紫色纱衣配鹅黄的小衣,下裙是更深一点的鹅黄,衣襟袖口绣着连枝的海棠花,裙角又单绣了几朵花和蝴蝶,随着走动若隐若现,更添活泼俏丽。 甘小棠换好衣服在铜镜前美不滋溜的转圈,吴夭夭敲门进来,“娘还说让我来叫你,这不早就起来了。” 甘小棠一把上前抱住,“嫂嫂给我做的新裙子真漂亮,谢谢嫂嫂。” “我看看是不是正合适。”吴夭夭说,她左右看了一眼,“我们十一真漂亮。”打扮小女孩就跟玩游戏一样,身心皆愉。 她帮甘小棠把头发梳好,头饰也是新做的,裁衣服剩下来的纱料堆叠成云,再用珠子固定住,攒在发髻后面,正好合适。 包是甘小棠画了样子吴夭夭照着做的,翻盖的斜跨邮差包,里头还做了隔层,甘小棠觉得绣花辛苦,没让嫂嫂再绣花,翻盖和包身另缝上长长的布条,可以系成蝴蝶结,既安全又美观。 鞋子是刘三娘新做的,但是吴夭夭还是在鞋面绣了蝴蝶和花。“配套着穿才讲究。” 穿戴好后甘小棠就开始往包里放东西,合用的笔,裁好的巴掌大的纸一叠,用得上的颜料若干,邹小戏又给她塞了一个荷包,里头有铜板也有碎银子,还有油纸包的点心。 “你阿翁非说上次你七哥考试是他送去的,这次也非要送你去考试。”邹小戏说,本来不定的事,合家大张旗鼓的送去考试,结果没考上,多跌份。 但是相公和阿翁怎么说都不听,不过好歹劝住他们不把二叔也叫上。 她看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儿也不愿意指责她生事也不想给她压力,“你不是喜欢去白鹤书院玩吗?上次去了一次掉水里也没顾上玩,这次就当去玩,再好好玩一次。” “放心,娘,我一定能考中的。”甘小棠先保证上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女夫子呢。” “娘等着你当女夫子。”邹小戏忍俊不禁道,也不再耽搁,吃了早点就送出门去,刘三娘也要跟着去,“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万一不方便呢,反正我在家也没旁的事。” 甘大赶车,甘屠户和刘三娘陪着甘小棠坐在车里,即使他们没有刻意早起,去书院的路也是一路畅通,“男子读书光宗耀祖,所以但凡家里宽裕都愿意送儿子去读书,女子读书无用,自然读书的少。” “白鹤书院划了这么大一圈考试的范围,十一能来考试已经很了不起。”甘屠户说,“何况我们十一还没正经请过老师教,就算没考上也不丢人,等阿翁给你请个老师,明年再考就是。” “阿翁不觉得我读书无用吗?”甘小棠问。 “一样的书,男子学了就有用,女子学了就无用,没有这样的道理。”甘屠户笑说,“读书有用,人能明理就能过好这一辈子。” “阿翁说的真好。”甘小棠说。 “对了,考试是不是得写名啊。”刘三娘突然想起说,“十一也没给取个大名,到时候写名字会不会被人笑话?” “那现取一个呗。”甘屠户说。 甘小棠立即指指自己衣服上的花,“阿婆,嫂嫂给我绣的海棠花真漂亮,我最喜欢了。” “喜欢海棠花,那就叫甘小棠。”甘屠户顺着甘小棠的话说,甘小棠立即点头,她就是要这个名字。 “棠娘也可以呀?”刘三娘说。 “叫小棠嘛。”甘小棠撒娇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甜甜的。” “好,你喜欢就叫这个。”刘三娘说,横竖女子的大名也不常用。 甘小棠还掀开车帘跟甘大说阿翁给她取的名字,甘大应好,后又担心的问甘小棠会不会写这个字,甘小棠气鼓鼓的说,“我若这么简单的字都不会写,我还来考试干什么,不嫌丢人啊。” 到了白鹤书院路口被早在那等候的杂役指引到另外一个门口,“女学生出入书院的路同学子们的路是分开的。” 本意是说书院虽然招收女学生,但还是恪守男女大防,刘三娘却有些可惜,“那想让十一同七郎一起回家是不行了。” 到了地方,杂役说要他们稍等,等时间到了再让小娘子进去,小娘子一人进去,不能带丫环奶娘。 在甘大之前还有一辆青棚马车,比甘大的驴车大了一倍不止,甘大嘀咕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派头。 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辆车,都比甘大的驴车大,甘大被挤在中间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换个车了,怎么能让十一未比先输呢。 甘小棠则不在意,“人家坐大车子大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公主还住在宫殿呢,我有驴车坐不用自己走,已经很好了。” 时间到,杂役请各位小娘子进去,甘小棠爬下驴车,“你们在此处等我,不用忧心,考完我就出来了。” 马车里陆续下来的都是锦衣罗缎的小娘子,而且都比甘小棠要大,往那一站就把小小的甘小棠遮掩了去。 甘大看着揪起一颗慈父心,担忧不止。 一起进去考试的人总共十五个,最年长的十二岁,最年幼的七岁,正好是招生范围的一头一尾,最大的岑意如亭亭玉立,已经有几分大姑娘模样,像她一般穿着素色衫裙,首饰不多却个个精品,透着一股书香世家目下无尘的清高的,有四五个。 再有三四个一下车就站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估计是早就相识的闺中密友。还有几个看不出来路。 甘小棠心里评估她们,殊不知她们也在偷偷打量她,作为年纪最小的考生,看着也没什么出奇。 “今日唯一的驴车就是你家。”大家都好奇都端着不肯主动开口,翟梦芝直接问道,“你师从何人?江阳相熟的家里怎么没见过你?” “是我家。”甘小棠说,七哥早就给她说过,有那嘴臭的会拿她是屠户家的小娘子说事,但你越不在意,她们就越没意思,或者你不说家里是做什么的,只说有个哥哥也在白鹤书院。 甘小棠问七哥当初是怎么说的,甘厚理就说堂堂正正的承认呗,挣干净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甘小棠也是这么觉得。“没有师从何人,跟着哥哥开的蒙。” “我家住在如意坊,确实不与诸位相熟。” “如意坊?” “如意坊在哪?” “那不是到城南边了,那里都是些小吏小商住的地方,没听说哪个大家住那边。”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讨论。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温和女声传来,众人齐齐望去,走过来一个美妇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现场 “吴先生。”众人齐齐见礼,岑意如等人更是面颊微微发红,眼眸如星,带着崇敬和欢喜。 甘小棠只在追星时见过这样的眼神,她看向来人,这个夫子很有名吗?她只知道姓吴,喜欢同她老公一来一回的对诗,酸不拉几的情诗她可真是背够了。 吴采薇浅浅回礼,“今日得见各位小娘子,心内欢喜,江阳文风昌盛,能得一二合心弟子,确是我夫妇两的福地。” 还让人送上见面礼,“闲暇时一点手作,与各位作纪念,切勿嫌弃。” 众人接过锦盒一脸受宠若惊,还想要说几句感谢语,吴采薇微微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开始考试。” 考试就在隔壁房间,两边窗户打开,可以看见窗外大片开放的石榴花,娇艳似火,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试卷,等人都落座,吴采薇拿出一个荷花样子的滴漏,“等到莲花落,莲蓬出,即为考试时间结束。” 有知道这种滴漏的人知道多半是一个时辰,立即埋头答起题来,甘小棠坐上椅子后尴尬发现,她身量不够,堪堪够着桌面,更不要提写字答题了。 她冲着吴采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吴采薇笑说是我思量不周了,让人去拿几个软垫来,给甘小棠垫到合适的高度。 甘小棠颔首致谢,拿到试卷第一步当然是浏览全部试题,做到心中有数,第二步就是仔细写上自己的名字,籍贯。 话说这出题人真是不浪费开出的考试范围,基本上都有涉猎,百分之八十的考题比较大众基础,剩余二十就角度刁钻,思路清奇。 不过看得出来,这位招考人并不因为是女子就放松水准,这么一份考题就是男学子来做也够为难的。 这才对得起她的苦读嘛,甘小棠撸两下袖子开始答题,其实吴夭夭为了她写字方便,特意做的窄袖,甘小棠也是惯性所为。 吴采薇本就觉得她有趣,年纪最小,身量最矮,站在那却不露怯,眼睛明亮有神,好奇又不过分窥探,再见她同旁人不一样的答题习惯,和空撸袖子的动作掩面一笑。 只要她答的不是太离谱,她倒愿意破格收这位小弟子,摆在面前多喜人。 莲花落,侍女等到吴采薇敲桌后来收卷子,甘小棠堪堪写完最后一个字,收卷后还茫然若失,回不了神。 其余人有气定神闲者,也有满面懊恼者,显然对自己的答题并不满意。 吴采薇让她们稍事休息,就在她们方才来的房间已经准备好茶水点心,一刻钟后再回到这来。 十五个考生就有十五个侍女听传,其余人都是家中有丫头伺候的,使唤起来很顺手,甘小棠有些歉意的对身边人说,“姐姐,你能带我去恭房吗?” 侍女微微一笑,带她去恭房,还贴心的在屏风外守候,“若是裙子整理不好,就唤我进去帮你。” “我会穿衣服的。”甘小棠小声嘟囔,又觉得有人在附近能听到声音,挺不好意思的,匆匆解决完内需。 方才坐的久了,甘小棠不急着去前厅休息,从恭房出来反而躲在一颗石榴树下赏花。 “榴花照眼明,姝色为谁荣。”侍女陪站在树下问甘小棠,“小娘子喜欢这般热烈的颜色?我还以为小娘子喜欢海棠呢。” “喜欢海棠也可以喜欢榴花,荷花,月季花。”甘小棠说,“不论有没有人喜欢,花都开的漂亮,人只要好好欣赏就可以了。” “小娘子想的通透,是我着相了。”侍女笑说。 休息好后回去教室,吴采薇要看她们的才艺,会下棋的就与侍女对弈,会弹琴的就弹上,会跳舞的就跳舞,会画画的。 当甘小棠说出自己会画画时,其余人都齐齐望向她,吴采薇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画艺出众,考生中难道没有会画画的,只是不想班门弄斧才选择了别的才艺。 原来还有真不怕死的。 “是吗?”吴采薇笑说,“正好我也喜欢画画,你想要什么颜色,我给你调。” 甘小棠获得先生亲自检验才艺,内心把周时云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内部消息都打听了啥,让她背夫妻两的诗,却不告诉她先生擅长作画,简直离谱。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改口说老师,我其实不会画画,我给你做个菜。 甘小棠深呼吸两下,依旧画她早就构思好的渡口一见误终身,照两人对诗来看,好像是在渡口初遇一眼万年的,院长在诗中常常回味。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流水奔腾,渡口人来人往,船工商贩热闹不一,岸上一个男子定定看向船上,船上没有具体画人,只一点水红纱帘预示着坐的的是女子。 甘小棠画的入神,等画完发现大家的才艺都已经展示完,都围过来看她画画。 “对不起啊,画画是比较费时间。”甘小棠不好意思的说。 吴采薇收起惊讶,原先以为甘小棠只是投其所好,没想到她落笔十分自如,虽然画面还嫌稚嫩,但是能看出来她很有布局的意识,重点她才七岁,吴采薇心中发热,难道让她碰上了一个天才。 “这画画的真好。”岑意如夸赞说。 “一般一般,瞎画的。”甘小棠打哈哈说,不会没有露出行迹,她看着自己的画,虽然猛一看画的还不错,但是细看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有一部分是故意藏拙,还有一部分是她现在人小手短,控笔不如当年。 “你这幅画叫什么?”吴采薇问。 “春风又绿江南岸。”甘小棠说,“画的就是江阳的码头。”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知道可能会要考验才艺,所以在家偷偷练习了几回,才能画的这么顺利。” “画的很好,我很喜欢,不知可否将此画赠与我?”吴采薇说,“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幅我的画。” 众人露出艳羡的神情,吴采薇的画在市面上少说也要百两,还有价无市,吴采薇本人并不卖画,都是赠与人后被出手。 “那怎么行。”甘小棠说,“你是大家,我的画如何能与你的画交换,你要喜欢,我就送给你。” 吴采薇笑,她看向考生,“今天的考试已经结束,各位请回,三天之内,会有女侍上门送学生帖,收到帖子的人照帖子上的准备按时到学院来报道即可。” “先生。”甘小棠叫住她,小心翼翼问,“若是今年没考中,明年还能再考吗?” “我习惯教出师后再招学生。”吴采薇说,“就是没考中也不必失落,只要有心向学,不必只在我处。” 那就是这次没考上就没机会了。 甘小棠出了门,就看到七哥,周家的大少爷,周时云都在车旁边等他,“你七哥下课后就过来看你,好在你考试不比七郎当年考试的时间长。” 甘大乐呵呵的说。 翟梦芝看到那些人身上的学子服,恍然大悟道,“难怪她敢画画,肯定是有内部消息,知道投机取巧呢。” “回去让人打听一下,如意坊出个这么了不起的人家,家中竟然有这么多子弟就读白鹤书院,都没听说过。”另一个小娘子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考中 也不敢问甘小棠考的怎么样,都在说考完就好,大不了明年再来,十一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当真是后生可畏。 “没有明年了。”甘小棠说,“先生说她喜欢教一批收一批,再收学生得这次考中的出师了再说。” “不应该啊,现在跟着吴先生就有八个女学生,若真是教一批收一批,那她们算什么?”周时云说。 “先生现在有八个女学生吗?”甘小棠问,“今日考试没有见过啊。” “怎么会没有见过呢,那几个女学生和先生是形影不离。”周行风说,“都是穿一样粉红衫裙的。” “啊,那不是侍女吗?”甘小棠问,“今日考试结束后,有十五个侍女陪着我们,穿着粉红裙,十四五岁的样子。” “那就是了。”周行风说,“吴先生用女学生当侍女,肯定是要观察你们私底下的言行。” “你不知道吗?”周时云问。 “我不知道啊,又没人告诉我,我连吴先生擅长作画都不知道,关公门前耍大刀,丢人现眼。”甘小棠意有所指的说。 周时云看向周行风,“你没同七哥说吗?”这些事甘家不太好知道,他们知道很容易的。 “我没和你说嘛?”周行风也是一脸惊诧的看向甘厚理,他没说吗,应该是某次聊天时就说了呀。 “你说了吗?”甘厚理也陷入怀疑。 “行了,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甘屠户说,“十一言行一致,没有什么好被人观察的,你们回去,我们也回去了。” “十一该饿了。” 甘小棠察觉不到饿,横躺在刘三娘怀里闷闷不乐。 “没事儿。”刘三娘抚摸着她的发髻说,“不能到白鹤书院来读,咱们就请人到家里来教。” “十一才七岁,和她们比输了也不丢人。” “就感觉挺对不起五哥的,陪着我胡闹了这么久,什么事都没干成。”甘小棠嘀咕着说。 “那阿婆给五郎补一个束修好不好?”刘三娘说,“这个钱早就该给了,他给你和十二开蒙,也花了不少时间呢。” 甘小棠点头。 到家都被晃睡着了,刘三娘抱着她回屋,甘屠户见她兴致不高,勒令全家暂时都不要提白鹤书院四个字。 让吴夭夭每日陪着十一,不要她出去玩,免得被那些不知轻重的人拿话戳胸口。 全家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甘小棠脆弱的小心灵,没承想第三天早上,就有挂着白鹤书院牌子的马车停留在甘家门口,三个女侍下马车,后两人手里捧着名册和衣服。 孟娘子回去告知刘三娘,“阿婆,白鹤书院来给十一送名册了。” “十一考上了。” 在家的人着急忙活的整理仪表,邹小戏听闻消息后慌忙跑回来,气都没喘匀,看着那高挑娟秀的人笑着称呼甘小棠为小师妹。 她有些不敢置信,这白鹤书院难道是什么秀才开的小书院不成,什么人都能上,给钱就能上。 “名帖上的东西是你需要备齐的,若是有难处,也可进院后同先生说。” 刘三娘接过名帖,她不识字,所以打开后又合上,“没难处的,我们十一能当白鹤书院的学生,是她的福气,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上的。” “犯不着砸锅卖铁。”丁玲珑说。“先生常说,穷有穷学,富有富学,只看个人悟性。” “多谢师姐提点。”甘小棠看着眼前就是当日陪着她的女侍说。 “小师妹就很有悟性。”丁玲珑笑说。 等到人走后,一家人都不敢置信,甘小棠看名帖,邹小戏和刘三娘去看发的衣服,“都要穿一样的吗?”吴夭夭有点失落,她还给甘小棠做了好几身衣服等着去学院穿呢。 “哎呀没问她是不是要像七郎一样在学院住。”刘三娘拍大腿说,“我们十一可不能一个人去学院住,她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穿衣服,吃饭上厕所,旁的都是别人替她做的。” “能不能带个人进去照顾她呀?” “阿婆。”甘小棠不赞同的说,“有些事只是用不上我做,其实我都会做的。” “还有女学生不必住宿,每日接送。”甘小棠点着名册说,“这好麻烦呀,还不如住在书院呢。” “说傻话,当然是住在自己家里舒服。”刘三娘说,“你把名册给我,娘给你去准备,上面写着是哪一日去报道?” “还有五日。”甘小棠说,方才那点时间,她已经把名册都看完了,上面要的东西可真多,笔墨纸砚倒是不需要带,但是颜料啊乐器都要自备,还要一把长弓,这玩意拿来干嘛?午睡小憩的铺盖,学院包一顿中饭和下午的点心,学费是一个月四两。 这学费可不便宜,比七哥的学费都贵。 刘三娘和邹小戏热热闹闹的商议怎么筹备,甘小棠却已经从高兴中冷静过来。 她一个人上学要花这么多钱值不值得? 要上学的是她,现在却没有人过问她的意见。 闷闷不乐的去街尾的石凳上坐着,不多时周时云就过来了,他摆手让枕砚先走,他在甘小棠身边坐下,“我听闻你被选中,特意过来庆贺,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同我继续做同学不好吗?” “你少诓我了。”甘小棠看着他说,“我们两保管在学院一面都见不着,算哪门子同学啊。” “让你看出来了。”周时云说,“你说你发现自己变成小婴儿的时候,有没有想又要重新读一遍书,亏了的感觉。” “有一点点。”甘小棠说,“但是很快就发现这辈子想读书都没得读了,一般私塾都不招女学生,不想被别人当异端抓起来就只能闭着眼当个文盲。” 周时云敲敲她的脑袋,“你不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忘掉,怎么样都不会变成文盲。” 也许是还小,两人这样说笑也不觉得违和,甘小棠摸摸被敲的地方,觉得麻麻热热的。 “读书识字很重要,想要装读书人难,想要装文盲更难,总会露馅的。” 周时云看着天空说,“我们要如何在这世界上存活,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我们经历过文明社会的经验对我们现在生活没有帮助,反而是种困扰,我们要学着消化这种困扰。” “在地主老财家也有这样的感悟吗?”甘小棠歪头看他,“起初我也很担心,封建社会,别的不说,怎么好好活下去都是问题,后来知道家里条件还行,娘也持家有道,我就不担心了,反正吃饱穿暖,当一个快乐的小米虫。” “这样虽好。”周时云停顿一下说,等你长大,这个世界的规则四面八方的束缚着你,经历过自由社会的你要如何面对这窒息的社会。 “但还能更好。”周时云说,所以有机会去学院读书他就想让她去,争取更多的自由的可能。 “我知道去读书有好处。”甘小棠说,“但是给家里添了这么大的负担还是会觉得愧疚,毕竟我读书对家里又没有帮助,纯花钱的事。” “钱的事好解决。”周时云说,“你只要家里交前两个月的学费,之后的学费我给你出了,然后你回家说因为你表现优异,老师免了你的学费。” “那不是骗人吗。”甘小棠说,这一世的家人对她都很好,她怎么能骗她们。“好了,学费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甘小棠说,“我不会自甘堕落的,会做个有思想有抱负的古代人。” 不会和你渐行渐远。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上学 甘小棠考上白鹤书院,甘屠户险些就要办席庆贺,谁说都不管用,只甘小棠软软撒娇几句阿翁不常说财不露白吗,现在这样的大肆招摇若是让人眼红了怎么办。 毕竟如意坊往前数二十年也就咱们甘家出了两个白鹤书院的学生。 “等到七哥考上功名,阿翁就可以大肆庆祝,旁人就是眼红也没办法,还得求着你呢。”甘小棠说。 甘屠户只能作罢,但是这钱也不能省,听闻甘小棠日后都要来返书院,就用这钱买了一匹矮脚马,又重新打了一辆马车,精致小巧。 亲戚们听闻消息后都上门庆贺送了礼物,唐归海送的笔墨纸砚,便是半年内都不用再买,这也是甘至理和唐小雯定亲后,第一次加重的人情往来。 唐小雯也是半年后第一次登上甘家的门。 这会已经是准儿媳妇,唐小雯还有些羞赧,甘小棠不顾她的小女儿心思,拉着她一路进到自己屋,把门一关,双眼冒光,“小雯姐姐,我有事和你商议。” 甘小棠的意思是和唐小雯合伙开点心铺子,“就上次做的那个仙豆糕,二叔想放在酒楼卖,但他又要添个点心师傅,算下来就不划算,现在是让竹儿姐姐隔三差五做一回送过去卖。” “如果我们开了点心铺子,就能稳定给二叔的酒楼供货,还可以零卖,我觉得还是有利润的。” 唐小雯看她,“点心铺子。” “小雯姐姐不也喜欢做点心吗?”甘小棠说,“当然了,也不是让你去做,咱们招几个学徒,姐姐管理铺子,我出点心配方。” “去白鹤书院读书太费钱了,我得想办法挣点钱。”甘小棠噘嘴说。 “点心铺子不能只卖一种点心,还有铺子的选择也很关键,点心铺必须开在最热闹的地方,铺子不好找,租金也有点贵呢。”唐小雯说。 “铺子不用很大。”甘小棠拿纸笔来比划一下,“能放下一排货柜就成,就是后院一定要大,毕竟做点心也费地方呢。” “租金那,我还有点私房,要实在不够,可以拉大嫂投资。”甘小棠说,“我们按照投资比来分利润,然后因为姐姐要管理铺子,所以额外再给姐姐工钱。” 唐小雯可不是被当贤妻良母养大的小娘子,很长时间内是唐家的独女,唐归海不避讳她教了许多商业的事,她自个是要挑大梁的,怎么会惧怕挑战。 爹的杂货铺不用她操心,她确实也在思考成亲后做什么营生,点心铺子好像不错。 “那就这么办。”唐小雯想好了就决定,“我去看铺子,你琢磨点心方子,我手里也有私房,实在不行就问我娘借点,她很大方,一定会同意的。” 甘小棠比个耶。 时下点心以蒸的米粉糕和炸制的油酥点心为主,甘小棠在纸上比比划划,她做什么点心才能脱颖而出呢。 仙豆糕,板栗饼,她那时候最热门的点心就是肉松小贝和各色蛋糕盒子,可恶,沙拉酱怎么做的呀,她不知道。 鸡蛋糕是可以的,只是蒸的鸡蛋糕还是没有烤的香甜,古代欧洲的烤炉是怎么来的,她扔下纸笔去找甘明理。 “三哥三哥。” 甘明理很久没动脑子了,这会又被甘小棠指挥着要做一个烤炉,要有空间,但是不见明火,食物是被热度烘熟的,四周热度要均衡,嗯,最少也要三面热度。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甘小棠说的颠三倒四,难为甘明理还听她的正儿八经开始想。 唐小雯回去偷偷和尤桂说了自己的打算,和甘小棠一起开点心铺子,她现在不知道钱够不够,不够的话要娘帮忙一点。 “想做的话就做。”尤桂说,“钱不够问我拿,也不要同你大嫂借,就你和十一两个人的生意。” “这合伙的人多了,日后难免生嫌隙,十一是个好孩子,咱们也不是欺负人的,你们两感情不一般。”尤桂说。而且显而易见甘十一在甘大夫妻两心中的地位,小雯同十一好,在公婆那也就更有分量。 “你爹告诉过你,做生意最重要就是谨慎,你胡乱投钱最后都亏了,可不要哭鼻子。” “才不会。”唐小雯说。至于看铺子之类,她当然不会自己去了,正好喊甘至理一起。嘿嘿。 忙着思考点心铺子的事,去白鹤书院报到时整个人都困顿不已,“你不要以为考上了就没事,你没听你七哥说,考核不及格的要劝退,你看你,这样子到书院,马上就会让人退回来。” 邹小戏糟心的给她整理东西,“昨晚做什么了?你要再这样不睡觉,我就到你房里跟你一起睡。”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敢了。”甘小棠闭着眼撒娇说。 到了马车上也是就地一滚就直接躺在车上,吴夭夭和邹小戏花了一天时间把马车内壁垫了厚厚地垫,反正这车就给甘小棠一个人坐,由着她坐还是躺。 “这个懒骨头。”邹小戏说。却对甘明理说,“三郎你慢慢赶车,免得她在里头滚来滚去再碰着。” 到书院总算清醒过来,有粗使妇人过来搬东西,甘明理是不能进去的。 “我下午再来接你。”甘明理挥手说。 “三哥要快点弄出我要的烤炉哦。”甘小棠也挥手说。 “好好学习你。”甘明理失笑,那么辛苦考进白鹤书院就为了研究吃的吗。 这次吴采薇总共收了七个人,不过实际只到了六个人,大家窃窃私语,还不时向甘小棠投向异样的眼光,甘小棠不明所以。 “你还不知道吗,娄春雨之所以不来就是因为你。”翟梦芝说,“她说她是不能自甘轻贱,与屠户家的小娘子为伍。” 甘小棠不解的皱眉,“她是不是不太聪明啊,她不喜欢我所以连有幸能当先生的弟子这样的机会都可以放弃吗?” “那以后被她看不起的我可是吴先生的亲传弟子,而她什么都不是。” “难不成还有人以为她清高?只会觉得她傻瓜。” 翟梦芝一愣,“但是你本来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该出现在这。”娄春雨知道甘小棠的出身,又听说了她也收到了名帖,就说有我没她,哪知道书院没有解释,她不来,甘小棠来了。 怎么也不敢相信书院会为了一个屠户家的小娘子而拒接一个家中出过一个举人两个秀才的书香世家。 娄春雨原想着甘小棠识相不来,她就好来,现在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奇怪,圣人都道有教无类,先生当初招生的时候也没说过什么身份的不能参加。”甘小棠说,“我凭本事考进来的,吴先生愿意收我做徒弟,她没让我不来,我当然要来了。” “确实。”岑意如说,“英雄不问出处,小棠既然能通过先生的考试,就是我们的同窗,贬低小棠就是贬低自己。” 翟梦芝切的一声,说的好听,我就不信,你这个叔父做京官的娇小姐,会真的同这个屠户家的小娘子相谈甚欢。 吴采薇进来给她们上课,她没有提娄春雨的事,先介绍了她们八个师姐,这才知道上次的侍女竟然是师姐,好多人都在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每天会给你们上一次课,其余时间就是师姐们带你们,做我的学生可不是容易的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吴采薇笑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准备 也是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吴采薇的学生和弟子是有分别的,学生是学了一段时间就结业回去,弟子是要跟在身边学习两三年甚至更久。 比如之前的八个学姐是弟子,而她们现在还只是学生而已。 顿时就有点失落,这么费劲考进来有什么用呢。而且想当先生的弟子还要做女侍吗? 甘小棠是不管这种了,作为吴先生的学生说出去也很有面子啊,二叔都知道吴采薇的名头,听说在京城就很有名,能学得皮毛就受益终身。 而且吴采薇也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放松要求,一样的上课一样的要求,只有师姐们上课的时候才会怜惜她。 起初一个月里甘小棠为了应付学业就已经筋疲力尽,对点心铺子只能要求几个硬性的东西,要更多的玉米粉,要牛奶,要很多的糖。 这期间她和周时云还是在书院里见面了,虽然上课的地方是相隔的,但是后苑是共用的,枕砚打听清楚了她们就能在中午别人都在休息的时候见上一面。 她跟周时云说了自己的打算,周时云夸赞她厉害,“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 “也没那么厉害了,现在菜单都没琢磨出来。”甘小棠说,“好像高看自己了,从前凭借着便利的厨房设备,丰富的原材料就以为自己是个烘焙大师,结果呢什么都不是。” “放心,你有那么多菜谱,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可以制霸了。”周时云笑说,“所以不要急,慢慢来。” 周时云很好的慰藉了甘小棠的急躁,她一心想要弄出如蛋糕店一般的琳琅满目的商品,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还是挺难的,尤其缺少那么多材料,而且她想做的糕点都有很高的时效性,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糕点都是能放一个月的商品。 存放不住自然就没有流通性,糖油都不是便宜东西,定价就不能太便宜。说实话,虽然一时兴起说要开点心铺子,其实这些天一直在犹豫后悔。 就凭她一时意气,再加上唐小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点子不靠谱,趁着还没有开张之前,不如放弃。 她也曾这么想。 不过和周时云聊过以后她又恢复了信心,不就是区区点心吗,她手到擒来。 因为每天都可以回家,吴采薇那可没有上十天休一天的规矩,什么时候放假全凭她的意思,她也不光只教经史子集,琴棋书画,研香茶道,金石赏鉴,兴致起来还会教易经八卦,室外教捶丸和射箭。 她说射箭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注意力。 一整天课程满满的,连之前看不惯甘小棠的几个人也顾不上为难她,要学的东西若浩海,而且总不能输给屠户家的小娘子,不仅年纪小,还从来没有请过老师。像她们这样三岁就请名师开蒙,丢不起这个人。 因为学习太丰富,娄春雨后来也遮遮掩掩的想要再来报名,这比在家有意思多了。 但是吴采薇非常温和坚定的拒绝了,你既然没有在规定时间来报道,就是自己放弃了,既然放弃了就是没有师徒缘分。 就是托了人来求情也没用。 甘小棠对这些并不知道,上了一个多月学,终于可以放三天假,她正想着利用这三天把点心铺子的菜单定下来。 点心铺子能赶在八月开张就好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家家都要买点心过节或是走亲戚。 托三哥买的材料,三哥转头就让甘至理去办,“你自己媳妇的生意,难道还要我跑腿?” 甘至理当然应下,他现在也不去私塾上学,在没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之前就给哥哥们打下手使唤,唯一不同的他每日还是会抽一段时间的读书,他们上的私塾,说好听点也是读过书的人,说不好听的,夫子也知道他们无心功名,家长给点钱让孩子不至于满大街晃荡,再认识几个字,识数,更能找到像掌柜学徒这样的出路。 夫子讲课很慢,多数人也不知道学这些之乎者也对养家有没有帮助。 但是甘小棠考上白鹤书院的事给了甘至理信心,他从前没想过去考功名,当然他现在也没想,只是想若能考个童生,给孩子启蒙也是可以的,夫子之前也是童生,四十岁才考的秀才,像八郎他们的束修就比大哥二哥那会贵了不少。 他先考童生,在慢慢考秀才,就算考不了秀才,只要七郎能考到举人,那他这个举人的哥哥也不怕没学生。 不过此事他没有同任何人说,就连唐小雯都不曾说过,因为这事先让人知道后又考不上,就挺丢人的。 甘小棠约了唐小雯到枫树村去做点心,唐小雯最近相中了店铺,临街二楼带个小院,本想租的,但是唐归海偷偷买下了,算是唐小雯的嫁妆铺子。 “那院子不太大,不然就在二楼做一楼卖。”唐小雯说,“菜品定几种,我同你五哥把城里所有点心铺子都买遍了,还是那几样老点心。” “老点心我们也要卖的呦。”甘小棠说,“开始我也想做全新的菜单,但是都是新口味,客人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不如老新混着买,咱们也可以按照客人的反应调整菜单。” 唐小雯一想也是这个理,“那我想卖芝麻饼,我娘和阿婆都喜欢吃。” “当然可以啊。”甘小棠说,“这也是小雯姐的铺子啊,小雯姐当然可以做主。” 她自己是已经想好八个品,板栗饼,仙豆糕两个,酥饼做两个,一甜一咸,甜的芝麻饼,咸的做牛肉饼,当然不能纯牛肉,那成本太高了,猪肉和牛肉混合加点葱丝,绝对香翻个跟头。 再做山楂馅的定胜糕,鸡蛋糕,大麻花,最后决胜品就是沙琪玛,她曾经在旅游的时候体验过沙琪玛的制作过程。 原料很简单,操作也不算太复杂,老少咸宜,也能久放,没有卖出去的沙琪玛还能切片做成更硬更脆的油炸沙琪玛,这可是她上小学时最爱的垃圾食品。?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试菜 和面,发酵,揉面,切条,下锅油炸捞出,熬糖浆,下炸好的面条,塑形,切片。 单一个沙琪玛就有这么多工序,更不要说其他。 甘小棠做个几人份还是可以,但是要卖可能不能这么做,别人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唐小雯比她大一点,勉强能再做个几十人份的,再多她也会累。 而且甘小棠本就没想过要她亲自在后厨做糕点,而是教会了她,她再去教其他人,她只管店铺管理。 甘明理是听说有好吃的才过来,好吃的也吃到了,他说一句真话,“你们这哪是要合伙开铺子啊,我看是玩家家酒差不多,还是开订单,别人订你们再做也来得及。” “等确定好配方,就要等比例放大,一次做大份的。”甘小棠说,“然后请人,一人做一样,和面的和面,油炸的油炸,哪里就难了。” “再说我们做多少卖多少,今日卖完了就明日再来。”甘小棠说,“我就不信了还开不起这个小铺子。” “三哥你只管去给我收鸡蛋,牛奶,还有面粉,糯米粉,玉米粉,别到时候我们生意火爆,你原材料跟不上,黄了我们的买卖。”甘小棠叉腰说。 “好家伙,你这是把责任推给我了。”甘明理说,“行,我一定帮你把原材料都堆的满满的,反正你用不了我转手卖出去也不会亏。” “牛奶是只能有这么点,咱们这养的水牛,产奶本就不多。”甘明理说,“要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养几头。” “我现在的方子,牛奶已经用的很少了,牛奶是好东西,吃了大补。”甘小棠说。“三哥神通广大,再想想办法。” 废话说完继续练方子,还有就是鸡蛋糕,做法简单,可用那个烤炉一点都不简单,要不停的试,放多少柴,烤几分钟都要反复测试。 其余点心就简单,方子都是用的刘三娘的,甘小棠叮嘱做定胜糕的模具多订几个花样,多印几个吉祥话,做出来讨喜。 忙碌了一天,暮色昏沉中才各自回家去,带着今日实验的大半食品,糕点的甜香味在枫树村已经飘了一天,孩子们围坐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却不敢进来。 甘明理让春娘带着些出去分给他们吃,“那可不行,用了那么多面,糖,鸡蛋,又费了好些油,三郎带回去吃。”春姐说。 “带回去的够了,这些吃不完也浪费了。”甘明理说,“这些都是试验品,也不一定好吃。” “用了那么多好东西呢,怎么会不好吃。”春姐说,但她也知道,这东西散出去是结善缘,几个小孩子在外待了一天,一点都不给太过小气。 “这还有两份,一份给小秋家的二娃吃,一份春姐带回去吃。”甘明理又说,甘小棠一早就分好了。 裹着香甜气回家,试吃了一天点心肚子也不饿,到家了知道困了,清洗后倒床就睡,邹小戏进来掖掖她的被子,小小年纪不知道急什么,家里哪就需要她赚钱了。 第二天确定所有配方,然后甘小棠算了半天,确定能做出十倍的成果的配方,“十倍这个比较合理,万一做坏了,咱们损失也不大。” “等设备都来了,小雯姐姐要按照这个方子都试做一遍,确定口味没变后还要再试做三遍,这样才稳定。”甘小棠说,“如果到时候我放假,就同你一起。” “我又不是傻子,这些我都做了你不也觉得还行吗,到时候肯定也没问题。”唐小雯有另外的事为难。 “这些点心方子都是机密,请人来做总是不放心,担心别人偷师,我娘的意思是买几个人,有她们的身契更放心些。”唐小雯说,但是谁都知道刘三娘最厌恶人口买卖,想当年姑姑嫁进甘家十多年都不敢请人,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现在虽然同意请人伺候了,但是还是不肯买人,姑父买个琵琶娘,阿婆都要去给人家还籍。 “你家给你置办的,阿婆倒也管不着。”甘小棠思索说,“其实也不必买人,那得买多少,买人也不便宜呢,签了长契,若是外泄配方,让她们赔钱好了。” “再说,这配料的方子都在你手上,得你去配料。”甘小棠说,比如面粉的配比,用多少牛奶,多少油,多少鸡蛋,都是唐小雯配好了,其余人只负责搅,揉,蒸,炸,这些东西失了配比就少了味道。 “后厨要五个人,前厅也要三个人,后续忙不过来再加。”甘小棠说了自己的盘算,“最开始肯定是小雯姐收钱,然后仙豆糕那要一个固定的人,当场做,一人负责打包,就在收银台跟前,另外一个人就负责卫生,试吃,还有介绍。” “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买卖支出最大的是人。”甘明理无奈笑说,“你看二叔的酒楼,之前那么长时间里也就黄二两口在后厨,前头小二就六子一个,现在是舅母坐镇后厨,也不过是多请了三个小工,其中一个还要负责一半的传菜。” “你个小小的点心铺子,这一下就要这么多人。”甘明理说,“养的住吗?” “那少请点?”甘小棠说,她怎么觉得之前在蛋糕店看的,但凡有名气的店,后厨都有七八个人在忙碌。 “到时候五郎也过去当个杂役。”甘明理说,“家里小孩那么多,你耗费一点糕点,他们就能给你做。” “那可不行。”甘小棠说,“凡事要先有章程,这种不确定的因素越少越好,哥哥们喜欢吃就来买,就是过来帮工,那也是明码标价,规定时限。” “一开始肯定手忙脚乱,但是慢慢的就行了。”唐小雯说,“要是这个点心铺子开的好,我们就去府城再开一个。” “甚至别人学了去跟我们做一样的糕点,不如大大方方招加盟商,我们教给他技术,但是她得在我们这买粉。”甘小棠对甘明理挤眉说,“那以后三哥靠卖原材料都能源源不断的收钱。” “面粉和玉米粉混在一处,就是蛋糕粉。”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卖 甘唐两家都没想到,两个小女娃娃还真的把点心铺子开起来了,因为甘小棠每日上学的缘故,两人靠着书信把细节一点点确定下来。 两层楼的临街铺子装饰一新,店面挂的画矮矮方方的都是糕点,下面还有名字和简单的口味描述,但是每日从店里散发的甜香味,就是最好的宣传。 铺子名叫糖果子,唐小雯说我们两一起开的铺子,怎么能只取我的姓,甘小棠告诉她自己现在有名字了,叫甘小棠,棠和唐同音,不正好就是糖果子。 开业前一天,唐小雯紧张的彻夜睡不着,尤桂安慰她,你坚持到现在铺子开张已经是赢了,你阿翁怕你骄傲,不曾对你说,他早就把你独立开铺子的事跟所有亲朋好友都说了,让他们明天来捧场。 “虽然你是一个小娘子,但是你阿翁炫耀你的时候得意的不得了哦,叔公他们的孙子他都看不上,觉得比不上你。”尤桂笑说,“不管你开没开铺子,娘从来不后悔只生了你一个,你这一个顶得上无数个。” 唐小雯投入她的怀抱,内心才没有那么煎熬,哪有做生意一下就成功的,铺子从无到有能开张,确实很了不起。 早起去了铺子,等点心都做好第一盆,才去开门,甘至理搬下门板的时候吓了一跳,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小哥,现在可以卖了吗?”一个老翁说,“我这几日被你这香味勾得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天没亮就在这排队了。” “可以卖了。”甘至理说,等放人进去后又想起。“等等,我先点个鞭炮。” 根本用不着试味和介绍,甚至连开业活动买三送一的话还没说完,忙忙当当的点心就卖的差不多,本来还有那慢慢看的,看前头买的人手指一点一样来一盒也慌了,顾不上问和研究,也一样的来一点。 要是不好吃,吃亏上当也就这一回。 最先来捧场的是唐归海两口子和邹小戏两口子,一来看见这场面,还有唐小雯手忙脚乱收银的样子,尤桂和邹小戏对视一眼,尤桂站到唐小雯身后帮忙收银,邹小戏去了后厨。“不要忙中出错,一锅锅的出,每次出品先自己尝了,没问题再送到前面去。” 唐小雯请的人同她一般年纪,就十四五岁,现在也是慌乱的时候,有个年长人坐镇,才纷纷安定下来,唐小雯让她娘顶着,她到后面来备料,邹小戏让她别急,这做点心也需要时间,“若是前头卖空了,就请人喝茶,不是做了很多糖枣给人吃的吗。” “你觉得今天能做出的量都卖完了就把门关上,这没关系的。”邹小戏说,“咱们也不是做一天买卖,今日没买成明日再来。” 甘小棠一放学就往铺子跑,结果大门紧闭,全然不似开张的样子,甘小棠愣了,甘明理把她拉到甘家酒楼,唐掌柜喝的面目通红,和甘屠户时不时碰杯,“怎么样我这孙女,那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你说哪个点心铺子能开出这样的动静。” “那也是甘家出的方子好。”尤桂说,“那点心没在别的地方吃过,又香又甜,我也想天天吃呢。” 唐小雯一脸失神的坐在旁边,她今天太兴奋太紧张,哪怕是现在也没有魂魄归位,感觉不到累和饿。 “我还带着亲戚朋友去,想着给孩子捧场,哪知道没有卖,还得是日后。”唐掌柜得意的说,“他们看小雯这般能干,眼睛都直了,我看日后他们谁还敢再说让我过继嗣孙,免得家财旁落。” “他们的那些子孙可有我小雯半分能干?”唐掌柜越说越激动,“生男何喜,生女何忧,只要教的好,都是一样的有出息。” “这是开业成功了。”甘小棠说。唐小雯紧紧抱住她,“成功的不得了,你都没看见那架势,我想我卖的也不是大白菜呀,怎么他们都不把钱当回事。” 两人高兴了一会,然后又开始复盘今日的生意,“明天再去招学徒。”唐小雯摩拳擦掌的说。 “现在不行。”甘小棠说,“现在只是因为新开业,大家图个新鲜,起码一个月后我们才能知道要不要招人。” “但是今天卖了大半日就没有了,仙豆糕更是来不及。”唐小雯说,“这可少卖多少钱啊,本来还说送到酒楼去卖,现在根本就送不成,若不是伯母提醒我还要送到府城去,我今日就是做到深夜也是做不完的。” “一下子把他们都喂饱了,之后谁还会再来买呀。”甘小棠说,“现在就是产力有限,他们买不着或是不能买尽兴,才会一直在心里想着念着,然后觉得更好吃。” 甘小棠又提出几点意见,明日在店门口拉起红绸,人多的时候,一次只招待六个人,客人能悠闲的品尝和选择,你也能更好的介绍。排队的人多了就拿排号,才开门的时候一定要多做一点,货卖堆山。 “而且明天起,要限购。”甘小棠说,“肯定会有人帮忙买,或者是有人看见商机,在我们这买空了再高价卖给那些想买买不到的人。” “所有品类都买就一样只能买一份,单个品类最多只能买三份。”甘小棠说,“你得跟她们反复强调,这糕点新鲜的最好吃,多放了几天味道就变了。” “为什么要限购,咱们只管卖出去不就成了。”甘至理不明白,这哪家开铺子,除非是没有,要不然还不是随客人买。 “十一说的有理。”唐小雯倒是很快就理解其中关窍,“肯定有人不喜欢排队,或没有时间,他们要加价买被人手里的,长此以往排队的人总是买不到,都只能加价去买,那以后谁还来我们这排队,我们成给中间贩子做的了。” “小雯姐姐就是聪明。”甘小棠说。“反正图稳,我们可是要做百年老铺的。” 新开的点心铺子糖果子,点心新奇好吃,虽然价格不菲,也让城中人趋之若鹜,只是开铺子的小娘子说做不来,每日限量,常常买不着。 后来人知道甘家酒楼和铺子的关系,每日有限量点心供应,买不到的人去甘家酒楼点一桌,送的一份点心舍不得吃,得包回去给家人尝尝,老人小孩都喜欢。 后来又知道送菜的甘博理那也能订到点心,有很多妇人就改了自己去买菜的习惯,在甘博理那订菜订点心,等着菜和点心一起上门,发现菜新鲜点心也新鲜,也没比菜摊那贵多少,还方便省事。 多了许多忠实客户。 城中不少酒楼想要糖果子供点心,唐小雯都说现在供不过来,江阳只供自家酒楼,府城的酒楼要量非常大,他们是要卖的,甘二见唐小雯一直卡着量就说姑父请人替你做,你可快些把产量供上来,姑父不够卖。 府城的酒楼在繁华热闹之地,勾栏处小娘子多,喜欢拿点心当饭吃。 甘小棠听闻后替她们稍稍担心一下,别以为点心小吃了不胖人,这加了海量糖和油的点心,可比饭菜胖人多了。 点心铺子一个月一盘账,除了各项支出,利润还有大几十两,唐小雯和甘小棠一人一半分了,甘小棠不要,唐小雯说,“我另外还有当掌柜的月钱,糖果子没了我,你能找另外一个人出铺子合伙,没有你的方子,糖果子就开不起来。” 反正怎么说都要平分,甘小棠也就只能说好,反正后续她还会再想点心方子,定不会白拿这钱。不过她也坚持,除了人力,还要按市场价给一份铺子的租金给唐小雯。 甘小棠拿着钱给邹小戏,撒娇说,“娘我厉不厉害,可以挣自己的学费。” 邹小戏摸着她消瘦的脸,却没什么好高兴的,“娘既然要送你去书院,自然是备好了钱,哪用得着你这样用力,你看看你,又要读书又要操心铺子,人都瘦了。” “瘦了更,“女子读书是没有收益的事,爹娘疼我,总要防着不让哥哥嫂嫂们多想。” “现在好了,我上学的钱是自己赚的,旁人不能说半个字。” “谁会说?你哥哥们不会说,你大嫂也不是那样的人。”邹小戏感念女儿心思说,“你是我的女儿,是他们的妹妹,花钱理所应当的事,他们几个不也是从干吃不挣的时候过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日日是好日 分家后的第一个年还是混着一起过的,只是甘文理今年没回来,唐钱儿就有些不得劲,挣了钱有什么用,比不上大嫂家阖家团圆,有儿媳妇帮衬,儿子也出息,最重要是个个都恋家,不像她生的这几个。 不拿根绳拴着早都跑没边了,外面就是个茅草屋也比家里好。 她就不明白了。 等到初二回娘家拜年,唐小雯这一年里变化很大,不似从前娇憨,一举一动都有大姑娘的风范,这会自己当了半年的掌柜,身上渐渐有她爹的影子。 唐钱儿看唐小雯是一百万个好,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当不成自己的儿媳妇,想到此就忍不住骂一句四郎。 尤桂看她,“你骂四郎作甚,怎么今日也不见四郎来?可是对舅舅舅母有了怨愤。” “他敢。”唐钱儿说,“我看他那样子就生气,不让他来惹爹生气。” “八郎,回去把你四哥叫来。”尤桂说,“要是让别人以为四郎和舅家隔了意见,以后还怎么见面?” 五郎和四郎还是兄弟啊。 甘理理心情忐忑到舅舅家来,唐归海见了只温言勉励了几句,夸他在府城掌柜当的好。唐掌柜见了他还是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把你那小娘子带过来,我看看她是什么样天仙的人物?” 唐钱儿她娘埋怨的推一把老头子,搂着甘理理出去,“你阿翁老糊涂了,不理他。” 甘理理这辈子还能上舅舅家来已经很知足了,这点子话自然不在意,“我没关系,阿翁要怎么骂都行。” 二郎不归家,刘三娘让邹小戏留意三郎的婚事,“每年都回家的孩子,突然过年期间不回来,意思还不明显,肯定是不想这么早成亲,你先给三郎看着,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耽误了。” 邹小戏静默一下,她也想替甘明理操心,但是,“娘,三郎他还不想成亲呢。” “这是为何?”刘三娘说,“他今年也要十八了,难道我家的孩子个个都要晚婚不成?” “那孩子性子轴,他不想你逼他也没用。”邹小戏说,“好在四郎五郎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先准备他们的。” “也许三郎跟大郎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那个人,不用月余就能成亲。” “现在你们两家日子都过的不错,能操心的也就只有孩子们的婚事。”刘三娘说,“总归是你儿子,你该比我更上心才是。” 甘至理偷偷跟甘厚理说自己想考童生,甘厚理考过一次可以跟他说说经验,甘厚理要他下午来接十一,然后可以顺带上半个时辰的小课。 甘小棠自然也支持甘至理考学,回家晚了都说自己在书院里耽搁了,七哥给五哥补课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画画,后来周行风奇怪甘厚理傍晚总不在跟着过来,再后来周时云也跟着过来,带着画具,同甘小棠凑在一块画画。 “我这个弟弟很擅长绘画,字都不会写的时候就开始画了。”周行风笑说,“现在他练习的画我都留着,等他日后出名成了大画家,我就拿出来拍卖。” “你还少这几个钱。”甘厚理笑说,“我同我五哥说半天话,你在这干什么。” “说好要一起下场考秀才了,当然是要和你一起复习。”周行风说。 甘至理听说甘厚理要下场,连忙说那我是不是耽误你了,“还是你自己学习要紧,我这个没关系的。” “考秀才跟考童生一样,只是题目不一样,我现在教你,就当是自己又在考试,方便找回状态。”甘厚理说,“半个时辰也耽误不了我。” 甘至理来接甘小棠车上都带着点点心,周行风很爱吃甜食,于是五个人的场合,两人教学,两人画画,独他一个抱着食盒大快朵颐。 “你们家的点心做得不错,下次多带些来,我给钱。”周行风说。 “要这么说七郎吃用你的岂不是也要给钱给你。”甘至理笑说,“这糕点本就是给你们带的,喜欢吃我明日多带些来。” “你们家点心卖的也不便宜,天天这么吃,我内心有愧。”周行风说。 甘小棠和周时云看着是中间隔的挺远,其实两人一直在小声说话,周时云问她颜料也用完了吗,可要再送些过去。 “不用了,我爹娘给我买了好多颜料,都是让二叔从府城带回来的。”甘小棠说,“我现在点心铺子挣不少钱,够我自己用的。” “那你到时候缺哪个颜色跟我说,我这颜色还是挺齐的,有些是我自己研磨配出来的色,外面买不到。”周时云说。 “你可真厉害。”甘小棠夸赞说,她可知道周徽有年暑假特意去西藏了解唐卡的色彩和岩彩。 “你怎么知道?”周时云问,“我记得我没有跟学校里的任何人说。” 甘小棠一顿,她怎么能说因为她暗恋他,对他的一切都很敏感,还关注了他鲜为人知的社交小号,从而得知他的行踪。 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把她当变态啊。 周时云见她不想说也就没逼她,两人继续画画,然后告别,第二天再继续。 甘小棠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完美的,当初为了考书院受的苦完全值得。 春天的时候,糖果子换菜谱了,少了板栗饼,大麻花,新出三个口味的青团,咸菜笋末馅的,肉松咸蛋黄馅的和红豆馅,话说这肉松得来也不容易。 先要煮,再撕成条,然后一边碾一边撕,成絮状了再下锅炒调味,出来金黄酥松的肉松再和咸蛋黄裹在一起做馅,神奇口感一经推出就大受好评。 现在有肉松了,沙拉酱周时云告诉她用油醋蛋黄就能打出来,因为他妈妈推崇天然,喜欢自己在家打沙拉酱所以他知道,甘小棠就用这三种东西试验出来沙拉酱,那一次她迫不及待给自己做了炸鸡汉堡,吃到嘴的那一刻,她简直快要哭出来。 真的好幸福。 垃圾食品给人幸福。 有肉松和沙拉酱就可以做肉松面包了,但是这不急,青团可以卖三个月,等到端午过后再换新品。一直有新品,才能保证糖果子的特殊地位。 徐森来江阳知道妹妹弄出这么多好吃的点心,都不想回松江,如果婶娘也开个点心铺子,那他不就有取之不尽的点心吃了。 端午前后邹小梅带全家人过来江阳玩了几日,让邹小戏帮忙给徐森在江阳找个媳妇,“他这么喜欢吃糖果子的点心,正好在此处落地生根,日后就不用担心没得吃。” “你不是说要搬来府城,定下了没有?”邹小戏说。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呢,把小石头放在你这,我回去搬家,等安置妥当了再来接他。”邹小梅说。 “新生跟我们一起回来。”之前一直说要搬不搬的,就是因为舍不下新生,她的大儿子,已经委屈了他那么多年,她不想再缺席他的人生。 “多亏了王家。”邹小梅说,“我和相公对松江都没什么感情,只是新生在松江长大,还是有一份故土情深,比起这边他更想待在松江。” “但是王家看他赚钱了,天天贴上来要钱,他爹还想要他娶小姨子的女儿,新生恨绝那女人,如何肯娶她的外甥女,干脆一走了之。”邹小梅一脸笑意的说,“松江买的房子也不卖,租出去给人住,等王家人死绝了,倒是可以回去住住。” “你现在说话也积点口德,别什么话都说。”邹小戏说。不过邹小梅能搬过来她是很乐意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中举 端午的时候甘文理托人带回来家书,银钱,还有蜀地的特长,“跑那么远去了,难怪过年都不回来。”甘二说。 “孩子愿意跑,就由着他。”甘屠户说,“既然当初同意他出去,就放宽心。” “我也没说什么。”甘二说,“就是钱儿有些想他。” “二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三郎那听他娘说不想娶媳妇,四郎的婚事既然定了,你们两就商量在今年内定个日子成亲。”甘屠户说。 “定亲了也不用着急啊,这长幼有序,三郎且不说,怎么也得等他二哥成亲后再说。”甘二说。 “要你去你就去。”甘屠户说,曾木匠找他喝酒,问什么时候能上门来量房间做家具,为了给闺女打嫁妆,他可存了好几车的好木料。 这不就是来催了。 甘文理也给了甘理理一封信,甘理理知道二哥的打算后就去找唐钱儿说,“二哥不回家,三哥暂时不想娶媳妇,那我就先成婚,免得到时候都挤在一起,家里难办。” 唐钱儿本来接到儿子的信是又高兴又惆怅的,闻言眉毛一竖,“你脑子进水了?你二哥三哥都没成亲,你就那么急?” “走走走,看见你就来气。”唐钱儿啐的一声,“你死了那条心,你二哥不成亲你就别想先成亲。” 甘理理一脸郁闷的出去,碰上甘二他就委屈说,“明明是二哥来信说他暂时无意娶妻,让我有合适的就先娶,我也是看娘总是羡慕伯娘有大嫂使唤,想着早些成亲让霞儿到娘跟前尽孝,怎么都成我的不是了。” “这话你怎么好提,不正好让你娘生气吗?”甘二说,“行了,我去劝她,你自个待着去。” 甘理理心里郁闷找到甘明理,两人去酒楼搬回一坛酒,两人对着喝,酒过三巡后甘理理半醉说,“明明五郎和小雯的婚事也很好,舅舅都不计较了,不知道我娘拗个什么劲,这个样子,恐怕霞儿进门也落不着好脸。” “你是真喜欢她呀。”甘明理说。 “喜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歉疚。”甘理理叹气,“我接近她的动机不纯,只是为了不想娶小雯,现在却要连累她还未进门就要看婆婆的冷脸。” “这事也是你做的不够漂亮。”甘明理说,“你若先跟婶娘说了,你是他亲儿子,婶娘骂了打了总还是心疼你,但是你先弄出风声再来说,婶娘那个性子,她不生气才怪。” “再说她也觉得你这事让阿翁丢人了。” 甘理理仰头倒一杯,“我知道是曾家故意的,他们家看中我这个乘龙快婿,生怕我飞走了。” “你知道就好。”甘明理说。 甘理理已经不想去分辨其中谁对谁错,总之两个都是有所求,这么想其实也没有谁亏欠谁,他看向甘明理,“三哥你就真的不想娶妻。”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它告诉我喜欢的小娘子长什么样,然后又告诉我我不配。”甘明理笑说,“要不怎么有诗人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已经见过最好的,又怎么肯将就。”甘明理说,“横竖人不成亲也不会死。” “三哥你去附近收购鸡蛋和面粉,可有去过南阳?”甘理理问。 甘明理摇头,“相忘于江湖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我只在心里想她,又何必去打扰她。” “你可真是个大情种。”甘理理说,“敬你。” 甘厚理原先只考过县试,就是到了最低应试的年纪,过去试试,后来和周行风达成共识,说过几年一起考,一路考上去。 但是为了减轻家中负担,他准备提前去考乡试,虽然这次乡试和会试并不相连,得后年再进京会试。但是对他现在的年纪,并不是坏事 过了乡试就有举人在身,白鹤书院的学费能免了,家中能免田税杂役,也算是花了家里这么多钱总算能回报一二。 乡试前他还得考两次府试和院试,不过这些考试对他而言,就如同在书院的大考一样,并无紧张之处。 秋天他要去府城考乡试,他说的很轻松,家人也只当他是去府城的书院去交流考试。等到县衙的人敲锣打鼓过来报喜,“江阳甘厚理,考中乡试第七名,恭喜举人老爷,贺喜举人老爷。” 甘屠户惊喜的顿在原地恍然失神,还是刘三娘很快反应过来,让吴夭夭去拿铜板来散喜,跟随衙役来的还有很多小孩街坊,人人有份。 “老哥哥高兴坏了。”主簿笑说,他和甘屠户打了半辈子交道,甘屠户买地买房的文书都是他经手的,原先是甘屠户会做事,主簿乐的给聪明人方便。 现在不用甘屠户会做事,他就乐意给他方便,“我一看这名字熟悉,就跟着来给老哥贺喜了。”主簿说,以后他们的关系还可以更密切。 甘屠户这才回过神来,他拉着主簿还未说话就已经泪流满面,“大人你知道我,我家在江阳落地生根不容易,我一辈子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几个孩子,现在孩子有了出息。” “我这一辈子就没白活。” “何止是没白活,养出一个举人,那是光宗耀祖。”主簿说,“不知我们的新举人在吗,我也沾沾文曲星的喜气。” “不巧,他出门去同窗家了,现在不在。”刘三娘亲自奉上茶水点心,“今日大喜,大人一定留下来吃口便饭。” 甘厚理现在在员外府呢,正跟着周行风一起接待县令,“咱们江阳五十年都没出过解元了,如今正是文曲星下凡,落在我们江阳。” 一起下场考试,周行风考得头名,是为解元。 周朗兴奋的面皮发红,嘴上还要说,“大人休要夸他,这还算不得数,得看在会试的表现。” “周员外莫非是在炫耀,令郎这般年轻就有这般成绩不是文曲星是什么?”县令说,他治下能有考头名的,那是大大的功绩。 “可惜明年没有会试,得后年。”县令说,“我迫不及待看周公子来个连中三元,那可是轰动朝野的事,江阳百年荣耀啊。”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会试聚集各地精英,我只要能中就行,不求头名。”周行风说。他是实用主义,考中进士只是进入官场的门槛,还得看后来经营。状元是风光,但也是靶子。 县令注意到甘厚理就问他是谁,甘厚理自报家门后,县令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师爷在一边笑说,“这也是一位新孝廉,此次乡试中考的第七名,主簿就是去他家报喜了。” 知道自己的名次,甘厚理看不出激动,他知晓自己是一定会考中的,所以心里早有准备。 “这也是一位文曲星。”县令惊呼,“要不是周公子考中头名,你考中七名我也要去你家贺喜呢。” “我同七郎自到白鹤书院时就是一起,我们说好一起应试,一起去京城。”周行风说。 县令闻言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你们两有这样的情分,日后到了京城一起考进士当官。这官场上要有一两个知心好友可不容易,你这是自带了一个好盟友啊。” 甘厚理陪着在周家用了一顿饭,县令和周朗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周行风让人备车送甘厚理回去,“你家肯定也着急等着你回去庆祝。” “你替我牵桥介绍给县令,我知道你的好意。”甘厚理喝的少,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好意不好意的,你没听县令说的吗,我对你好是有条件的,你必须跟我一起考进士,一起当官,你是我从小就选择好的盟友。”周行风做作的拍打他肩膀,“回去,这几日四处宴客,估计是不能见面,等我约好回书院的时间就让岩松去告诉你我们一起回去。” 甘厚理点头。 袁心巧在车上准备了很多东西也是庆祝他考中,这个周朗一开始不喜欢排斥的寒门弟子,终于靠自己在周家主人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第二百六十章 沾光 “七郎回来了。”甘明理笑着说,他在门口点着鞭炮,其余兄弟簇拥着他进去,甘屠户一下站起,捏着甘厚理的肩膀说,“好孩子,真给你阿翁挣脸。” 甘厚理这才有了几分少年郎的模样,激动的说,“阿翁,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阿翁一直相信你能做到。”甘屠户大笑说。 主簿问甘厚理去哪了,这么大的喜事不在家呆着,甘厚理说自己在周员外府,周行风考了榜首,县令也去恭贺他。 “是啦,若不是周大少爷考了解元,这会还轮不到我来甘家庆贺,该是县令亲来才是。”主簿说。 “七郎一入白鹤书院就与周家少爷交好,这些年来同起同卧,连下场也约着一起。”甘屠户说,“日后还要一同入京的。” 主簿赞叹道,“我今日还能叫一声老哥哥,等到日后只能尊称一声老丈。” “你我相交多年,我们论我们的。”甘屠户笑说,“来,喝酒。” 这才轮到女眷们搂着甘厚理笑,嘴是笑着,眼睛却流着泪,从刘三娘和甘屠户决定定居在江阳开始,无论后来置办了多少家产,如何从四口之家变成现在这样快二十口人的大家族,他们都是虚的。 在枫树村要小心讨好着本地人,在如意坊也要与人为善,旁人夸甘家好,这个好是用大方和退让换来的。 现在好了,甘家七郎考上举人,从此甘家在江阳一带可以昂头挺胸的活着,不用再去考虑会不会得罪人,也不用再去想自己不是江阳人,以后他们就是江阳人,就是他们不愿意当江阳人了,江阳也不愿意呢。 周员外在城里和枫树村都摆了三天的流水席,甘屠户没想出这么大风头,只摆宴请了亲戚和街坊,但是他买下糖果子所有点心,三天内,每人进去都能得一份点心,也是散散喜气。 枫树村就是每户一大包点心。 周家大少爷能考中不稀奇,没想到甘家小子也能有这样的福气,郑家族人又开始骂郑同秋,当初要不是他和甘家不对付,族人和他们也是虚应着不远不近也挺好,现在还要担心甘家记恨他们。 这下他们就想到了郑小秋,她和甘七郎的母亲可是亲密的很,只能让他去说几句好话。 郑小秋冷哼一声,当初她爹意外死亡,她娘被逼着改嫁,她被人收养,这些族人在哪里?现在知道她了。 族长也知道她的心结,很爽快的把郑同秋的田地都给了郑小秋,“这些本该是你的,你二叔霸占你爹的地,这本该是你的。” “不止是地,还有房子。”郑小秋说。 “这。”族长说,“现在的房子郑同秋也修缮了不少,早不是你爹当初的那几间房子,再说,你是外嫁女,你爹的家产也不能全给你的。” “我孩子跟着我姓郑,一样的上郑家族谱,我爹的家产为什么不能全给我。”郑小秋问,她的公公本不姓郑,是被赏的姓郑,在村里没有田地,只能住在村边上,靠打猎为生。他感念当初郑家老族长收容他一个流民,所以在郑同秋准备把郑小秋托给外村人养时主动站出来可以养郑小秋。 他们在枫树村没谱,郑小秋早就想好了要带他们上郑家的族谱。 “那你这算是招婿?”族长问。 “旁的我都可以不要,但是我爹的房子我必须要。”郑小秋说,“我娘虽改嫁,但是她是被骗的,她自尽全清白,我要把她埋在我爹身旁。” “我的儿子就是我爹的孙子,郑同秋是不会回来了,这一支就由我儿子继承下去。” 族长也不知道小小的妇人哪来的胆子跟她谈条件,但是甘家给枫树村发点心,都是她在一手操持,有人问甘家可愿接受田地投靠,不是枫树村,枫树村自然都在周家的庇佑下,而是别的村。 也是她说甘家有意买地,甘家是厚道人,你只看之前赁了他地的佃户便知。 郑小秋门口一时也是炙手可热。 郑家族老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把郑同秋的房子给郑小秋,但是郑同秋的地就归族田,郑同秋不在,他的东西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郑小秋偕夫带子住进去时,点了三支香站在院子中喊爹,娘,女儿回来了。 郑猎户在后看着她,知道她心里绷着的这口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甘厚理不善交际,在家当了几天吉祥物,总算等来岩松过来告诉他,明日去白鹤书院。 和周行风在门口汇合,进去先见了院长,院长摸着胡须感叹,江阳真是他的福地,能教出这么年轻的解元,白鹤书院名声更甚。 甘厚理总算知道为什么说考上举人就不用交任何费用,因为考上举人后就不用在书院读书,只要隔三差五拿自己写的文章过来给院长看看就行,举人更重要的是交际,他们应该去府城,那里有更多的举人才子。 甘厚理有些失落,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他妹妹也在白鹤书院读书能免她的学费吗? 院长一愣,然后看着甘厚理,“莫非甘小棠就是你妹妹?” “是他的妹妹。”周行风说,“排行十一,是阖家的宝贝疙瘩。” “哈哈,甘小棠竟然是你妹妹。”院长笑说。“果然是一对爹娘生的聪明种,她你放心,只要她愿意继续跟着夫人学,也不用交学费了。” 原来吴采薇的学生要交学费,弟子是不用的,还可以每月领适当的零花钱,去年收的学生教满一年后就让她们结课归家,只有岑意如和甘小棠,吴采薇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她继续学习。 这就是从学生变成弟子。 甘厚理有些羞赧,他竟然都不知道妹妹已经成了吴先生的内门弟子,从院长那出来还要去拜会各个夫子,周行风劝他,“她为了不让你分心才不说的,总之是好事。” “对了,有人向你提亲了吗?”周行风说,“你可千万劝住你爹娘,不要轻易定亲,你没听过榜下捉婿?等到了京城,可供你选择的范围那可多了去了。” “我爹娘不用你说已经都回绝了,我排行老七,前头哥哥们没定亲,轮不到我。”甘厚理笑他,“只怕你要背着婚约上京了。” “我爹回绝了我舅舅姨母的女儿,我娘也看不上我爹的那些狐朋狗友。”周行风笑说,“在他们达成共识之前,我还有时间。” 他们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眼前只有功名,至于订婚娶媳妇,暂时得往后靠。?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盘算 要说之前只有附近的媒婆上门来说亲,现在只怕是全城的媒婆都来了,孝廉年纪小暂时不说亲,那正好啊,孝廉头上还有那么多哥哥,左右哪个都行。 可惜二郎不在家,三郎不想娶干脆避出门去,四郎五郎已有婚配,六郎不着急,余下的弟弟们就更不到年纪了。 媒婆眼睛一转又说,“如今甘家已经不同以往,之前的亲事就是退了别人也能理解,比如五郎,那可是孝廉的亲哥哥,怎么能去入赘当上门女婿呢,岂不是丢孝廉的脸。” 邹小戏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出去了,“有入赘的儿子并不丢脸,背信弃义才是丢脸。” 尤桂本也有些担心,听闻此事后总算是放下心来,唐归海说,“甘家的为人是大可以放心的。” 别人都以为他们盼着早成亲,其实不然,毕竟谈好的条件是只入赘五年,大夫都说了姑娘家多长长再怀孕生子,他们巴不得孩子十八岁再完婚都使得。 哪知道唐钱儿定了日子年底给四郎成亲,唐归海被妹妹弄的一头雾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二郎为了不成亲,家都不肯回了,趁早给四郎把事办了,让他安心。”唐钱儿说,“正好四郎也愿意成亲。”其实她有些迷信,总觉得大哥家出了喜事,她家也要出个喜事,两家才能旗鼓相当,不至于此消彼长。 不是,你这愿意了,我这不好拖啊。唐归海回家后觉得不顺心,尤桂想了想说,“四郎年后成婚,那我们明年年中成婚,也是十六岁的人了,我让大夫开点固本培元的方子,在婚前把身体调理好。” “小雯天天和五郎一起在点心铺子进出的,早些成亲也好。” 曾木匠说要来量屋,唐钱儿直接让他去府城量尺寸,“四郎如今在府城的时候多,他们成亲后也住在府城,正好那边家具什么都是胡乱买的,称这个机会全换了。” 曾木匠回家一说,木匠娘子就说,“云霞不住在甘家大宅里?” “小两口住在府城还好些,也不用招呼婆婆,老婆婆的。”曾木匠说。 “我看是亲家母心里对云霞还是存了意见。”曾木匠娘子说,“甘家大宅里有人伺候,到府城去什么都要云霞自己做。” “如果就我和四郎两个人也累不着。”曾云霞说,“比起和四郎分隔两地,那我宁愿和四郎一起。” “你公公也是每日坐船来回府城,四郎完全也可以如此。”曾木匠娘子说,旁人都说她女儿捡了个高枝,但是婆婆不喜,这日子难过只有儿媳妇知道。 “你说这些做什么。”曾木匠说,“有那闲工夫,再去看看云霞的嫁妆。” “她大嫂嫁进门至今还没孕息,若是我们云霞争气,能生了他甘家的长孙那就好咯。”曾木匠说。 吴夭夭听说四郎的婚事定了,高兴之余也不免看向自己的肚子,之前没比较就算了,日后有弟媳妇,万一弟媳妇都有孕了,她还没有,那可怎么办? 甘博理回来喊吴夭夭给他拿干净的褂子,他去冲洗,敏锐感觉到吴夭夭面色惆怅,洗干净后就过来搂着人说,“怎么不高兴了?” “我担心这肚子不争气。”吴夭夭小声说。虽然爹娘,阿翁阿婆都没给她压力,但是她自己难免多想,她嫁进来到年底也快两年了。 “急什么?”甘博理笑说,“我们不是去看了大夫,周大夫说你之前身子亏空的厉害,得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怀上。”吴夭夭当丫头那时候常年吃不饱睡不好,费心劳神,看着正常,其实里子都虚了。 “可是。”吴夭夭蹙着眉,“吃太多吃胖了,夫君就不喜欢我了。”她见过好多女子生子后腰粗脸圆,家里的男人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谁说的。”甘博理说,“富态点我才喜欢,搂在怀里跟搂棉花似的,你还记不记得才成亲的时候,我都不敢用力压你,生怕把你折坏咯。” “现在虽然比当初好些,但还不够。”甘博理说,“你放肆吃,吃到摸不到骨头了,我最喜欢。” 甘大在甘屠户不再杀猪后就收了两个徒弟,都是十七八的少年,才抽条,很有一把子力气,等甘厚理考中后,他就和邹小戏商量,举人他爹还亲自杀猪,传出去对七郎名声不好,他也决定封刀不杀了。 屠宰的事全交给他两个徒弟,他只抽成。 “那我也不在菜店抛头露面了。”邹小戏说,“我把这事都交给小秋,让她再请两个人,她只管事。” “如此甚好。”甘大说,“主簿给爹拉了好大一片田地,咱们也出钱跟着买些,以后就靠田租吃饭了。你问问大郎媳妇,看她愿不愿意跟着买田。” “大郎早就把钱都给我了,说让我看着买,然后跟他之前的田一样,统一归我们放租收租,然后再分给他。”邹小戏说。 “三郎五郎七郎都不用担心了,自己能顾自己的前程,九郎还小现在看不出什么,十一。”甘大说,“十一的花费虽大,但她自己能挣,我们只管给她攒嫁妆就是。” “我们十一聪颖漂亮,知书达理,我是绝对不会让随随便便的小子把她娶了,我们十一要高嫁,所以我们一定要给她多攒些嫁妆,好让她有底气。”甘大说。 “高嫁低嫁我都不在意。”邹小戏说,“最重要就是人好,婆婆尤其要好。” 袁心巧碎碎念的有些生气,周时云问她怎么了,“大哥考这么好的成绩,也不能让娘多高兴一会?” “还不是你大哥气我。”袁心巧说。 春芳笑着说太太给大少爷安排了几个被看添香,可是大少爷不领情,都让赶回来了。 周时云默,这才十几岁读书的年纪,这么早就担心男女之事是不是不太好。 “大哥如今正是要沉心向学的时候,娘怎么还拖大哥后腿啊。”周时云说。 “你还小,不懂。”袁心巧说,“你大哥要去府城同那些学子举人来往,若是被带着去寻花问柳,他没经验就容易着了道。”那烟花女子最会蛊惑人心。 早早经了人事,知道男女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就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大哥主意正,谁也别想带坏他。”周时云说,“娘对大哥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罢了,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都不愿意听我的。”袁心巧说,“时云,你珍珠表妹过几日到家里来玩,你们书院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女先生,你带她去书院玩玩。” “要女先生看过眼的学生才能进去,我可带不进。”周时云说。 他还不知道,袁心巧和周朗商议的结果,周行风的婚事不与袁家相干,这珍珠比时云只差一岁,正好相配。 以免孩子主意太大不愿意,特意把她接过来,好让两人培养感情。?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对比 袁心巧亲自带着袁珍珠去的书院,作为本地最大的地主豪商,吴采薇这个面子还要给的,主要是人家儿子生的好,新出炉的解元。 面对袁心巧说想让侄女跟先生学习。 吴采薇笑说,“我从开始教学生时就定下的规矩,不论贫富,不论贵贱,只要通过我的考试就能成为我的学生。” “虽然我今年并没有招学生的打算,但既然是周娘子亲自过来说,我也可以网开一面。”吴采薇说,“等我拟好试卷,袁小姐做完试卷即可。” 袁心巧没想到她都亲自来了还要经过考试,她看一眼袁珍珠,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做不出来,袁珍珠的奶娘知晓自己姑娘在家的情形,虽然早早开了蒙,但也只是认识几个字,要说饱读诗书,引经据典,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姐年纪小,家里教书的先生也不十分严厉。”奶娘隐晦的表示说,“这锦上添花的事,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为何男子读书就是正事,女子读书就是锦上添花?”吴采薇说,她最恨就是女子读书只为了装点门面,一样的圣贤书,是半点都没进脑子,“字不问男女,既然能识字就要明理。” 奶娘有些讪讪。 袁心巧想说那要不就算了,其实也是因为周时云在书院十天才回一次家,若是能把袁珍珠弄进书院就能多见几面。 既然吴采薇不好说话便算了,虽然周家有钱有权,但是也不能欺压到读书人身上。 “没关系的姑母,我可以试试。”袁心巧说,她看向吴采薇还自带一股傲气,“我在京中的老师也是家喻户晓的名师,就连大官的女儿都是她的学生。” “我承蒙她教学多年,怎么能在外堕了她的威名。” 吴采薇倒是对她这份傲气十分赏识,笑着随意写了几题给她,袁心巧先还信心满满,越写到后面越是心虚,字她都认识,但是出自何典故,有何寓意,她根本不知道。 于是干脆将笔一摔,“先生看不起我,不想收我做学生直说就说,为何故意刁难我,让我难堪?” 说罢扑到袁心巧怀里嘤嘤哭泣。 “这是何意?”吴采薇说,“这些题只是我去年招生考卷的一部分,何来故意为难?” “她出的题目我都没见过。”袁珍珠说,“我就不信时云表哥能做出来,行风表哥还差不多。” “如果周行风只有这些本事,那这个解元他考不到。”吴采薇说,有傲气却无实力支撑,没能力答题不承认自己无知反而倒打一耙,吴采薇想,这样的人不配当她的学生。 “小孩子走到哪都被捧着,一时露怯有些慌不择言,先生莫怪。”袁心巧摸着袁珍珠头说,“先生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题目出简单些可好。” “说起年幼,我有一弟子,去年考学的年纪正和小姐一般大。”吴采薇说,“免得娘子说我诓你,去请十一过来。” 甘小棠正和师姐们学习怎么压香饼,她对这一技艺没多大兴趣,所以就有些走神。 “认真点学。”岑意如提醒她,“若不是先生世家出身,这些东西旁人想学都学不到。” “世家?”甘小棠笑说,“还以为回到魏晋那种门阀当道的时代,咱们要生在那时候,要没生在世家,可没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时代在进步嘛。 岑意如正想说她,侍女在门外说了些什么,大师姐招呼甘小棠,“先生叫你过去会客厅,快去。” 甘小棠蹦蹦跳跳的去了会客厅,看见有眼生的客人在才低眉敛目,学着端庄走法。 “我这学生还小,还有几分天真烂漫。我这是学堂,又不是庵堂,故也不十分拘着她。”吴采薇笑说,“那边案上有一张试卷,你去把它写完。” “是。”甘小棠乖顺过去,只见她看了一会题就开始写,行云流水,心中有数。 写完后又拿着试卷过来,呈给吴采薇检验,吴采薇拿过来一看后笑说,“这和你当初的答题不一样?” “十一以为先生拿旧题考验是想检验学生这一年来学习有没有长进。”甘小棠乖顺回道。 吴采薇将试卷递给袁心巧,“若是娘子不相信这题目是去年的考题,我还可以拿她去年的试卷给娘子看,正考的时候,题目可有这样的三倍。” “谁不知道她是你学生,题目都是你教过的,会也不稀奇啊。”袁珍珠气道。 “珍珠。”袁心巧看了一眼袁珍珠,不要说了,越说越丢脸。 她看向甘小棠,“这位小娘子如此钟灵毓秀,让我瞧了好生喜欢,好像从前见过一样。” “我瞧娘子也有几分面善,就跟我小时候见过的仙女姐姐一样。”甘小棠歪着头说,她当然认出来这就是周时云的娘,周员外的妻子。 “可不是见过吗?”春芳眼睛厉害认出甘小棠来,笑说,“小娘子两岁的时候,让你娘带过来给我们娘子请过安呢,就在枫树村的宅子里。” 袁心巧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屠户家的小娘子,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我记得她一来时云就会说话了。” “是呢。”春芳说,“她和小少爷同一天生的。” 甘小棠后来问过周时云,他当时怎么见了她就愿意开口说话了,周时云说他看她害怕留在周府当丫头才开口的,果然很善良。 甘小棠有些尴尬的傻笑,“我却不太记得了。” “不好继续称呼她为屠户家的小娘子。”吴采薇说,虽然甘小棠从未为自己父亲的职业伤神自卑,但是这般灵秀的小娘子,生下来就是金玉,微尘难掩其光。 “她亲哥哥这次中了举人,她家也能说书香门第了。” “是的,七郎就是你哥哥。”袁心巧感慨道,“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你娘是个有福气的,生的儿子争气,生的女儿也这般灵秀。” “娘子谬赞了。”甘小棠说。 袁心巧说她今日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褪了手上一对南瓜镯给她,“得空到家里来,这个小妹妹只比你小一岁,初到江阳来没什么玩伴,你来陪她玩可好?” 甘小棠看向袁珍珠,比她小一岁就是比周时云小一岁,啊,青梅竹马的小表妹啊。 袁珍珠方才丢了好大一个脸,作为对照组再看甘小棠就十分的不喜,再加上姑母十分喜爱她,还说和时云表哥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偷偷翻个白眼。 她才不跟她玩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袁珍珠 袁珍珠回家后哭着闹,“姑母,我不同杀猪的玩呢。” “不是说了她哥哥中了举,不能叫人家杀猪的。”袁心巧当小姑娘丢了面撒娇。“你行风表哥同她家哥哥要好,时云表哥也跟着叫七哥呢。” “那她爹就是杀猪的嘛。”袁珍珠说,“我不管,若是传回去我跟一个杀猪的小娘子玩耍,她们要笑话死我了。” “哎呦我的表小姐,大娘子只是客套话,你怎么还当真了。”春芳哄道,“那边知机,也不会真的上门来。” “她最好识相点。”袁珍珠娇蛮说。 袁心巧叹气,“我还不是为了你,眼见那个小娘子是吴先生的爱徒,你若与她交好,她带你进去书院也未可知。” “吴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才女,能跟她学习一二,也够你回去吹嘘。” “那姑母再想其他办法嘛。”袁珍珠说。 白鹤书院里,吴采薇看甘小棠画画,见她没受周家娘子影响就说,“心态要稳得住。” “天下像她这样投胎好所以养尊处优的女子不知凡几,喜欢用财富彰显自己的身份,你与她们不同,她们的人生已经困于后院丈夫孩子,只要你不停止画画,就有广阔天地。” “我没事的老师。”甘小棠裂开嘴笑,“被人叫几句屠户家的小娘子又不会掉块肉,何况我还白得了一对金手镯,沉甸甸的,估计得有五六两呢。” “这般灵秀小姑娘,美中不足喜欢黄白之物。”吴采薇笑她。 “那我就是小市民嘛,不能像老师一样视金钱如粪土。”甘小棠说,“其实别人说我我是不在意的,但是害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老师,若是因为我的出身让老师被说嘴,那我就万死难辞其咎。” 吴采薇笑了,“出身高天赋好的学生做谁的学生都不会差,出身低天赋好的学生则需要慧眼识珠。”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有钱人家想读书识字很容易,温饱人家读书是放在最后面的选项。”吴采薇说,“我教一个你,如你日后能闯出名声,就会影响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家,也许他就会让家中女儿读书识字。” “这世上就多一个女子会识字明理。” “老师胸怀我一定铭记在心,我一定会闯出名声。”甘小棠握拳打气说。 吴采薇看着她笑,其实她没说,如今世道,女子想出名影响更多人,莫如嫁个好男人。她一向鄙夷女子以学识妆点,只为嫁个高门,但是想要更多人给女子读书识字,偏偏女子高嫁最有说服力。 多讽刺啊。 虽然甘厚理不在书院了,但是甘至理已经习惯他来接送十一,顺便在这个时间读书,就是不知道为何周家小少爷每次还是来,同十一两人说话画画。 甘小棠走的比平常早,书院的学子这个时候不会到外面来,倒也不怕被人瞧见,甘至理想着他读书的时候十一有个人陪也不至于无聊,就没说什么。 “你五哥说要考童试考了吗?”周时云关切的问。 “因为七哥要考,五哥就说明年再考。”甘小棠说,“他虽下了决心,还是有些怕呢,怕考不过,所以想准备的再充分点。” “考不上再考就是。”周时云说,“大把的时间,童试年年都考,他又不想往高了考,只想考个头衔好开私塾,怎么样都行。” “一次考中名声好听点嘛。”甘小棠说。她看周时云问她家的情况,却不说自家的事,就说,“你家最近来客人了?” “舅舅家的表妹。”周时云不以为意的说,“我娘带她来书院了?她那般不学无术,吴先生肯定是看不上的。” “哦,表哥表妹哦。”甘小棠拖长了音说,“你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知道近亲结婚不好。” 周时云古怪的看她一眼,随即正色说,“我要娶的人必须同我三观一致,志趣相投,否则我宁愿终身不娶。” “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甘小棠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即应激说,虽然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这个时候越解释越错,干脆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来个落荒而逃。 坐在马车上甘小棠还往后看,凉亭越来越远,现代她和周徽只是优秀和平凡的分别,偶尔做做梦还是可以的,现在她和周时云是云泥之别,就是做梦都是一种冒犯。 “十一喜欢周小少爷?”甘至理在前头赶车说。 甘小棠掀开帘子趴在他背上,“五哥不准说。” “我不说。”甘至理说,“但从明日起我接了你就直接回家,不要再同周家小少爷见面了。” 甘小棠软软的趴下来,“随便,先躲他几日也好。” 甘至理误会她是伤心了就说,“日后还会遇上好男儿的。” “周小少爷是不错,但是他那个家庭,你要是嫁过去肯定会受苦的。”甘至理说。 “五哥不要乱说,他怎么会喜欢我。”甘小棠说,像没骨头一样挂在她哥哥背上。 “十一这般好,他怎么会不喜欢?不喜欢那是他眼瞎。”先还说周时云不是良配,现在见甘小棠自清他又替妹妹不平了,“是咱嫌他家复杂不想要他知道吗?我们十一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有哥哥哄着,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袁心巧给袁珍珠找来相熟人家的小娘子做陪,袁珍珠左一个乡下地方,右一个没有京中好玩,来作陪的小娘子暗地里翻白眼,可真讨厌。 “江阳自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是江阳有一样东西,京城肯定没有。”赵家小娘子说,“城中有一个糖果子,点心十分好吃,在别处买不到,每天都要赶早去拿号,去晚了就什么都买不到。我今日让家丁早早去排队,这会应该买到了。” “什么破点心?”袁珍珠说,“我在京城什么没吃过?” 她还真没吃过,这样香喷喷又造型各异的点心,袁珍珠第一次吃的话都没说。 “今日我吃了你的,明日让姑母去买,我再请你们吃。”袁珍珠说。 表小姐要吃糖果子的点心,自然是要满足,好在管家知道这给家里送菜的人有门道,就开口定了几样糖果子的点心,省的天天叫人去排队。 袁心巧生的儿子,自己也不喜欢吃点心,倒不知道城中还有这般点心,袁珍珠天天都要吃,最后还撒娇让姑母把铺子买下来,她想带点心师傅回去,爹娘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但是袁心巧去打听知道店主是和甘家有婚约的唐小雯,就说此事做不得,只哄着袁珍珠说你喜欢就让人给你送,日后投资店主去京城开铺子。 袁珍珠撅着嘴没说话,后来闹将着出去玩,然后在糖果子那见了唐小雯真人,看她年纪不大,姿容不俗,于是在确定她是糖果子的店主后说,“我是皇商袁氏之女,见你颇有几分姿色,想让你给我哥哥当妾,你可愿意?”?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能欺男霸女 唐小雯见是个小女孩并不在意,示意让提子拿试吃品给她,“小娘子,喜欢我们家的点心可以常来买。” “姐姐已经有婚约了。” “你的婚约能有多好?”袁珍珠说,“我哥哥可是皇商袁氏的下一任家主,来往结识的都是贵人,你在这小破地方开的点心铺子,我哥哥可以在京城给你开一个大大的点心铺,三层楼都可以。” “我要去京城开铺子我可以自己去,不用别人帮我开。”唐小雯说,“小娘子是哪家的,大人呢,这些话可不好在外面说。” “你怎么不知好歹。”袁珍珠说,“本地周员外就是我的姑父,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唐小雯本以为她是小孩子家乱说,等听到她是周员外的外甥女就一愣,周员外在江阳财大势大,这就算小孩子说的也不能等闲视之。 甘至理来的时候她就跟他说,“怎么办呀?她不是说真的。” “我呸,管她什么周员外,什么皇商,要是敢逼我做妾,我立时就挂在城门楼上上吊。”唐小雯气道。 “你不要这样说。”甘至理说,“哪就至于到这个地步了。” “你是你爹娘的爱女,珍之重之,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想着寻死,你要想你死了他们该多难过。”甘至理说。 唐小雯瞪他,“那你意思是说我去给别人做妾你也无所谓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甘至理说,他总是惹唐小雯生气,“别生气了,七郎如今是孝廉,又一向和周家大少爷交好,是断不会到那一步的。” “就算真的到那一步,我就带你走,我们两走的远远的,让人找不到。” “这还差不多。”唐小雯说,“按说那就是个小孩子,我本不该当真的,但是周员外势力这么大,不问清楚我不安心。” “嗯。”甘至理点头说,“我这就去府城找七郎。” “那十一怎么办?”唐小雯问。 “我回去告诉爹让他去接。” “那大人不就知道了吗?”唐小雯说,“万一伯父伯娘觉得我抛头露面才惹这样的祸事,不愿意让我再开铺子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娘之前也开菜店呀。”甘至理说,“那你害怕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让你家相熟的车夫去接一下,你也跟着去。” 唐小雯点头。 甘至理急忙向码头走去,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船。 甘小棠出了书院见到唐小雯很惊喜,“今日怎么是小雯姐姐来的。” “五郎临时去府城,我替他来接你。”唐小雯说。 甘小棠乐滋滋的搂着她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去,车夫是第一次来,自然是原样的来原样的回,没有经过凉亭。 周时云坐在凉亭画画,枕砚张望了一阵子,“这个时间小娘子还没过来,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了。”周时云说,“我画完就回去。”她应当是不会来了。 枕砚奇怪,难道少爷每天来不是为了甘家小娘子吗?不对呀,要画画在哪不能画。 周行风听甘至理说完后说,“表妹被家中娇宠,颇有些无法无天,还请放心,她所说之事绝不会应验。” “她可能是喜欢你家糕点,想回到京城后也能吃所以才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她要是喜欢我可以给她送,京城是远了些,要是以后七郎在京中当官,说不定我们家人就过去开铺子了呢,将来的事现在也说不定。”甘至理说,“只是小娘子实在霸气,小雯有些惶恐,才来问个安心。” “这事是表妹的错。”周行风笑说,“我周家的为人如何,大家也看在眼里,不是那样横行乡里的人。” 周行风跟着甘至理一起回了江阳,他径直回家,袁心巧没想到他会回来,十分惊喜,忙让人去准备晚膳,还让人去叫老爷回来。 “珍珠呢?”周行风问。 “白天出去玩了,回来就睡下,现在还没醒。”袁心巧说,奇怪他怎么提起珍珠来,两人年岁相差有些远,也玩不到一块去呀。 “娘还不知道呢,珍珠今天做了一件大事。”周行风说,“她跑去糖果子,说要纳唐小雯做大表哥的妾。” 袁心巧一愣,“她从哪听这种话?怎么还操心上她哥哥的妾了。” “糖果子的铺主是七郎还未过门的五嫂,听珍珠说她是周员外的外甥女,让她惦念着办,她有些害怕,又特意找七郎来问我。”周行风说,“让我好没意思。” “这小孩子家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他们也大惊小怪,还去府城打扰你读书。”袁心巧说。 “若没我这层关系,珍珠一定要闹着带走人家铺主,你准备怎么办?”周行风问。 袁心巧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再说,给你大表哥做妾也不算埋没了她,你大表哥在京城中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娘要这么想,我这会试还是别考了。”周行风冷着脸说,“我还没当官呢,我娘就在这欺男霸女,这不等着我当一个是非不分的黑心官。” “被人捡了错处全家抄没,祖辈的积累一朝清零,这官当得要连累全家都没了下场。” “哪就这么严重。”袁心巧说,“你娘平日里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怎么会去做那样的事。” “珍珠还小,她玩笑呢。” “她小,教她的人不小,若不是身边都是如此行事,她小小年纪怎会知道威逼利诱?”周行风说,“他日到了京城,我也不住舅舅家,我看他家这般行事,也长久不了。” “好端端的说你舅舅干什么?”袁心巧说,她再三保证袁珍珠只是小孩心性,不是真的,不会欺男霸女。 “反正这事你自己处理干净。”周行风说,“若是让爹知道。” “我知道了。”袁心巧说,“我过两日就送她回京。” “我嫁到你们周家来,和父母兄弟就算是隔干净了,难得外甥女来陪我你们也不愿意。”袁心巧碎碎念说。 她和远在京城的家人只有通过书信礼车来往,多年都没见过了,好不容易说的让珍珠前来,结果小的不领情,大的干脆就要赶她走。 “娘,我知道你想回京城看望外祖舅舅。”周行风说,“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送珍珠回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能欺男霸女 唐小雯见是个小女孩并不在意,示意让提子拿试吃品给她,“小娘子,喜欢我们家的点心可以常来买。” “姐姐已经有婚约了。” “你的婚约能有多好?”袁珍珠说,“我哥哥可是皇商袁氏的下一任家主,来往结识的都是贵人,你在这小破地方开的点心铺子,我哥哥可以在京城给你开一个大大的点心铺,三层楼都可以。” “我要去京城开铺子我可以自己去,不用别人帮我开。”唐小雯说,“小娘子是哪家的,大人呢,这些话可不好在外面说。” “你怎么不知好歹。”袁珍珠说,“本地周员外就是我的姑父,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唐小雯本以为她是小孩子家乱说,等听到她是周员外的外甥女就一愣,周员外在江阳财大势大,这就算小孩子说的也不能等闲视之。 甘至理来的时候她就跟他说,“怎么办呀?她不是说真的。” “我呸,管她什么周员外,什么皇商,要是敢逼我做妾,我立时就挂在城门楼上上吊。”唐小雯气道。 “你不要这样说。”甘至理说,“哪就至于到这个地步了。” “你是你爹娘的爱女,珍之重之,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想着寻死,你要想你死了他们该多难过。”甘至理说。 唐小雯瞪他,“那你意思是说我去给别人做妾你也无所谓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甘至理说,他总是惹唐小雯生气,“别生气了,七郎如今是孝廉,又一向和周家大少爷交好,是断不会到那一步的。” “就算真的到那一步,我就带你走,我们两走的远远的,让人找不到。” “这还差不多。”唐小雯说,“按说那就是个小孩子,我本不该当真的,但是周员外势力这么大,不问清楚我不安心。” “嗯。”甘至理点头说,“我这就去府城找七郎。” “那十一怎么办?”唐小雯问。 “我回去告诉爹让他去接。” “那大人不就知道了吗?”唐小雯说,“万一伯父伯娘觉得我抛头露面才惹这样的祸事,不愿意让我再开铺子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娘之前也开菜店呀。”甘至理说,“那你害怕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让你家相熟的车夫去接一下,你也跟着去。” 唐小雯点头。 甘至理急忙向码头走去,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船。 甘小棠出了书院见到唐小雯很惊喜,“今日怎么是小雯姐姐来的。” “五郎临时去府城,我替他来接你。”唐小雯说。 甘小棠乐滋滋的搂着她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去,车夫是第一次来,自然是原样的来原样的回,没有经过凉亭。 周时云坐在凉亭画画,枕砚张望了一阵子,“这个时间小娘子还没过来,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了。”周时云说,“我画完就回去。”她应当是不会来了。 枕砚奇怪,难道少爷每天来不是为了甘家小娘子吗?不对呀,要画画在哪不能画。 周行风听甘至理说完后说,“表妹被家中娇宠,颇有些无法无天,还请放心,她所说之事绝不会应验。” “她可能是喜欢你家糕点,想回到京城后也能吃所以才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她要是喜欢我可以给她送,京城是远了些,要是以后七郎在京中当官,说不定我们家人就过去开铺子了呢,将来的事现在也说不定。”甘至理说,“只是小娘子实在霸气,小雯有些惶恐,才来问个安心。” “这事是表妹的错。”周行风笑说,“我周家的为人如何,大家也看在眼里,不是那样横行乡里的人。” 周行风跟着甘至理一起回了江阳,他径直回家,袁心巧没想到他会回来,十分惊喜,忙让人去准备晚膳,还让人去叫老爷回来。 “珍珠呢?”周行风问。 “白天出去玩了,回来就睡下,现在还没醒。”袁心巧说,奇怪他怎么提起珍珠来,两人年岁相差有些远,也玩不到一块去呀。 “娘还不知道呢,珍珠今天做了一件大事。”周行风说,“她跑去糖果子,说要纳唐小雯做大表哥的妾。” 袁心巧一愣,“她从哪听这种话?怎么还操心上她哥哥的妾了。” “糖果子的铺主是七郎还未过门的五嫂,听珍珠说她是周员外的外甥女,让她惦念着办,她有些害怕,又特意找七郎来问我。”周行风说,“让我好没意思。” “这小孩子家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他们也大惊小怪,还去府城打扰你读书。”袁心巧说。 “若没我这层关系,珍珠一定要闹着带走人家铺主,你准备怎么办?”周行风问。 袁心巧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再说,给你大表哥做妾也不算埋没了她,你大表哥在京城中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娘要这么想,我这会试还是别考了。”周行风冷着脸说,“我还没当官呢,我娘就在这欺男霸女,这不等着我当一个是非不分的黑心官。” “被人捡了错处全家抄没,祖辈的积累一朝清零,这官当得要连累全家都没了下场。” “哪就这么严重。”袁心巧说,“你娘平日里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怎么会去做那样的事。” “珍珠还小,她玩笑呢。” “她小,教她的人不小,若不是身边都是如此行事,她小小年纪怎会知道威逼利诱?”周行风说,“他日到了京城,我也不住舅舅家,我看他家这般行事,也长久不了。” “好端端的说你舅舅干什么?”袁心巧说,她再三保证袁珍珠只是小孩心性,不是真的,不会欺男霸女。 “反正这事你自己处理干净。”周行风说,“若是让爹知道。” “我知道了。”袁心巧说,“我过两日就送她回京。” “我嫁到你们周家来,和父母兄弟就算是隔干净了,难得外甥女来陪我你们也不愿意。”袁心巧碎碎念说。 她和远在京城的家人只有通过书信礼车来往,多年都没见过了,好不容易说的让珍珠前来,结果小的不领情,大的干脆就要赶她走。 “娘,我知道你想回京城看望外祖舅舅。”周行风说,“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送珍珠回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曾云霞有孕 周行风说要送珍珠回家,顺便陪同娘亲回去探亲,周朗愣了一下,“她怎么样来的怎么回去呗,还要你送她干什么?” 他是不太愿意妻子回娘家去的。 “以后要去京城总要见面的。”周行风说,“我到了京城也要有地方住,不想在会试前还要处理这些东西,干脆早些去解决了。” “你到京城自然是要住我的陪嫁房子里。”袁心巧说,“我在京城有陪嫁房子和铺子,现在都由我嫂子帮着打理,等你过去,自然要全交给你。” 周朗本来还不愿意的,这会立即明白周行风的意思,“那你去,那把时云也带上,我就不去了,我顺便去江南一趟,去查查账。” 要是平常,袁心巧是不愿意周朗自个去江南的,江南美女多如云,她怕周朗是老鼠掉进米缸,乐不思蜀。但是能回娘家这样巨大的喜悦已经让她顾不上这些,只冷眼交代一句别弄出私生子来,就欢天喜地的去准备回家的东西。 “你看,隔了这么多年,还是惦记着娘家。”周朗说。 “娘也是外祖精心养大的,这远嫁离了爹娘,还不准人惦记啊。”周行风笑说。 “你以为是我心狠。”周朗说,“等你到了京城看见你舅舅,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们。” “你以为离了我的支持,他皇商的位置还能坐的这么稳?那一次出纰漏不是我给他堵上的。”周朗说。 周行风没说那你也赚钱了,着人去书院请假,把二少爷带回来,既然要去,那便越快越好。 周时云临时知道自己要去京城,也来不及亲自跟甘小棠说,就让枕砚替他跑一趟。甘小棠问他们去京城做什么。 “送表小姐回京。”枕砚说,他觉得他有必要给这位小娘子一个提醒,“老爷是绝对不会让大少爷娶舅老爷家的表小姐,但是夫人又很想亲上加亲,我们小少爷也很难。” 结果甘小棠误会了,以为周时云是要去京城和亲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立即就红了眼眶,后来找个地方狠狠哭了一场。 枕砚回去跟周时云复命,“小娘子对少爷真是情深义重,知道少爷要去京城了,立马就哭了。” “你怎么跟她说的,为什么要哭?”周时云问。 枕砚可不敢说自己多嘴说的话,就说少爷你要进京一趟。 周时云想去找她,但是袁心巧叫住他问要带什么东西,“得准备齐全了,不然在船上要什么都没地去买。” 甘小棠神情恹恹仿佛病了一般,这般意志低落直到甘厚理回家,说周行风是去京城踩点去了,已经来信说年前会回来。 还说本来住在舅舅家,但是周时云和舅舅家的表哥打架了,又另买了宅子搬出来住,他娘还是常去和舅舅聊天,周时云只跟着他,像是个甩不掉的拖油瓶。 “周时云不是去给他舅舅当女婿的哦。”甘小棠说。 “怎么会。”甘厚理说,“两家大人倒是乐见其成,据他说周时云和珍珠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互相看不上呢。” 甘小棠当晚恢复了食欲,吃了一大碗饭。 “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写了,现在满意了。”周行,他同七郎交好,若是他的弟弟娶了七郎的妹妹,这不正好是亲上加亲。 所以他是乐见其成的。舅舅家豪奢浪费,做事浮夸,珍珠已经让家人宠坏,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亲事也就他娘一厢情愿的喜欢。 但是周时云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高冷的点头就当致谢,“大哥今日出门吗?我想去笔墨斋看看。” 腊月里甘小棠生日加上四郎成亲再加过年,甘家那是从初一开始就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唐钱儿不喜四郎媳妇,婚事上操心不多,也没有弄的顶热闹,毕竟二郎还没成亲呢,最热闹最好的婚仪自然是要留给二郎的。 曾云霞敬媳妇酒那天没出意外,顺顺利利的敬了一圈,礼物也是人人有份,都是她亲自做的,“我手艺不如大嫂,露丑了。”曾云霞乖觉的说。 “有心就行。”刘三娘说,“昨日累坏了,今日又要早起,快些回去歇着。” 但是曾云霞跟着忙进忙出,“碰上年前事多,我替婆婆多跑腿,婆婆就不用劳累了。” 甘二笑说,“你婆婆早就羡慕你伯娘有媳妇使唤,如今有你,她就正好偷懒。” 唐钱儿隔着袖子狠拧了一下甘二,就你有嘴,不知道说话就别说,我什么时候偷过懒了。 曾云霞嘴甜人也热络,几日功夫就同甘家上上下下都熟路起来。吴夭夭因为出身,总有些羞赧,就不如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外向。 不等她难过,邹小戏就同她说,“我同你婶娘,就同你和四郎媳妇一般,一个内向,一个外向,可见什么样的婆婆娶什么样的儿媳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咱们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看法,我们做了我们应做的就行。” “我就怕我做的不好。”吴夭夭说。 “谁说的,你做的,“不只我这么说,老婆婆,婶娘都是这么觉得,你是个好大嫂,大郎没选错人。” 若说曾云霞是太阳,吴夭夭就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不怎么说话,但是体贴在细处,常常是在你才想起的时候,她就已经都做好了。 因为有她,邹小戏是真的轻松了不少。 曾云霞这么卖力的侍奉婆家,正月一过,唐钱儿还是说,“四郎要去府城了,你跟着同去,往常我不在府城,总担心他的起居,现在你跟着去照料他,我就放心了。” 曾云霞其实想问问婆婆还有什么对她不满的,她嫁进来,旁人都说她能干伶俐,就是去舅家拜年也挑不出错,怎么就不能对她更亲近些了。 “媳妇哪里做的不好,婆婆说媳妇一定改。”曾云霞说,“求婆婆一定让我留下来服侍。” “你嫁的你相公,不是嫁我,我需要你服侍什么?”唐钱儿说,“我又没老的不能动。” “跟着四郎去,家里如今还用不上你。” 曾云霞哭哭啼啼跟着甘理理去了府城,外人还道她好孝心,舍不得婆婆呢,唐钱儿翻白眼,她最讨厌这样装相的人,让你去跟着相公是好事又不是坏事,非得弄成这样,大大方方的去不行吗。 但是偏偏这话不能跟邹小戏说,也不能跟尤桂说,只把她给憋坏了,让六郎代笔写一封信给二郎骂他,弟弟成婚都不回来,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就真的不想娘吗?然后又软言相求,你回来,娘保证,绝对不会逼你成亲,你什么时候想成亲都行。 甘善理一边写一边心里吐槽,你现在说的不逼只是为了让二哥回来,二哥回来一定就会被逼着相亲。 曾云霞运气很好,四月份查出有身孕,这下不敢让她跟着四郎住外头,接回家住着,唐钱儿不喜欢她,但是对自己第一个孙子还是很上心,照料的十分精心。 因为府城的酒楼是营业到深夜的,所以甘二和甘理理就一人一天的来返江阳,甘善理也正式从私塾毕业,跟着父兄一起在酒楼里当掌柜。 曾云霞看着婆婆嚷着给六郎置办几套像样的衣服,这要去酒楼可不能穿的随便,她就问甘理理,“六郎去甘家酒楼还用的上这么正式啊?” “是去府城。”甘理理说,“甘家酒楼都是相熟的客人,六子就够了,再说六郎去甘家酒楼也学不到东西。” “怎么学不到?”曾云霞说,“我倒是觉得要循序渐进,先在自家酒楼,在熟客面前学会迎来送往,到府城去才不会出错。” 第二百六十五章 曾云霞有孕 周行风说要送珍珠回家,顺便陪同娘亲回去探亲,周朗愣了一下,“她怎么样来的怎么回去呗,还要你送她干什么?” 他是不太愿意妻子回娘家去的。 “以后要去京城总要见面的。”周行风说,“我到了京城也要有地方住,不想在会试前还要处理这些东西,干脆早些去解决了。” “你到京城自然是要住我的陪嫁房子里。”袁心巧说,“我在京城有陪嫁房子和铺子,现在都由我嫂子帮着打理,等你过去,自然要全交给你。” 周朗本来还不愿意的,这会立即明白周行风的意思,“那你去,那把时云也带上,我就不去了,我顺便去江南一趟,去查查账。” 要是平常,袁心巧是不愿意周朗自个去江南的,江南美女多如云,她怕周朗是老鼠掉进米缸,乐不思蜀。但是能回娘家这样巨大的喜悦已经让她顾不上这些,只冷眼交代一句别弄出私生子来,就欢天喜地的去准备回家的东西。 “你看,隔了这么多年,还是惦记着娘家。”周朗说。 “娘也是外祖精心养大的,这远嫁离了爹娘,还不准人惦记啊。”周行风笑说。 “你以为是我心狠。”周朗说,“等你到了京城看见你舅舅,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们。” “你以为离了我的支持,他皇商的位置还能坐的这么稳?那一次出纰漏不是我给他堵上的。”周朗说。 周行风没说那你也赚钱了,着人去书院请假,把二少爷带回来,既然要去,那便越快越好。 周时云临时知道自己要去京城,也来不及亲自跟甘小棠说,就让枕砚替他跑一趟。甘小棠问他们去京城做什么。 “送表小姐回京。”枕砚说,他觉得他有必要给这位小娘子一个提醒,“老爷是绝对不会让大少爷娶舅老爷家的表小姐,但是夫人又很想亲上加亲,我们小少爷也很难。” 结果甘小棠误会了,以为周时云是要去京城和亲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立即就红了眼眶,后来找个地方狠狠哭了一场。 枕砚回去跟周时云复命,“小娘子对少爷真是情深义重,知道少爷要去京城了,立马就哭了。” “你怎么跟她说的,为什么要哭?”周时云问。 枕砚可不敢说自己多嘴说的话,就说少爷你要进京一趟。 周时云想去找她,但是袁心巧叫住他问要带什么东西,“得准备齐全了,不然在船上要什么都没地去买。” 甘小棠神情恹恹仿佛病了一般,这般意志低落直到甘厚理回家,说周行风是去京城踩点去了,已经来信说年前会回来。 还说本来住在舅舅家,但是周时云和舅舅家的表哥打架了,又另买了宅子搬出来住,他娘还是常去和舅舅聊天,周时云只跟着他,像是个甩不掉的拖油瓶。 “周时云不是去给他舅舅当女婿的哦。”甘小棠说。 “怎么会。”甘厚理说,“两家大人倒是乐见其成,据他说周时云和珍珠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互相看不上呢。” 甘小棠当晚恢复了食欲,吃了一大碗饭。 “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写了,现在满意了。”周行,他同七郎交好,若是他的弟弟娶了七郎的妹妹,这不正好是亲上加亲。 所以他是乐见其成的。舅舅家豪奢浪费,做事浮夸,珍珠已经让家人宠坏,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亲事也就他娘一厢情愿的喜欢。 但是周时云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高冷的点头就当致谢,“大哥今日出门吗?我想去笔墨斋看看。” 腊月里甘小棠生日加上四郎成亲再加过年,甘家那是从初一开始就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唐钱儿不喜四郎媳妇,婚事上操心不多,也没有弄的顶热闹,毕竟二郎还没成亲呢,最热闹最好的婚仪自然是要留给二郎的。 曾云霞敬媳妇酒那天没出意外,顺顺利利的敬了一圈,礼物也是人人有份,都是她亲自做的,“我手艺不如大嫂,露丑了。”曾云霞乖觉的说。 “有心就行。”刘三娘说,“昨日累坏了,今日又要早起,快些回去歇着。” 但是曾云霞跟着忙进忙出,“碰上年前事多,我替婆婆多跑腿,婆婆就不用劳累了。” 甘二笑说,“你婆婆早就羡慕你伯娘有媳妇使唤,如今有你,她就正好偷懒。” 唐钱儿隔着袖子狠拧了一下甘二,就你有嘴,不知道说话就别说,我什么时候偷过懒了。 曾云霞嘴甜人也热络,几日功夫就同甘家上上下下都熟路起来。吴夭夭因为出身,总有些羞赧,就不如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外向。 不等她难过,邹小戏就同她说,“我同你婶娘,就同你和四郎媳妇一般,一个内向,一个外向,可见什么样的婆婆娶什么样的儿媳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咱们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看法,我们做了我们应做的就行。” “我就怕我做的不好。”吴夭夭说。 “谁说的,你做的,“不只我这么说,老婆婆,婶娘都是这么觉得,你是个好大嫂,大郎没选错人。” 若说曾云霞是太阳,吴夭夭就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不怎么说话,但是体贴在细处,常常是在你才想起的时候,她就已经都做好了。 因为有她,邹小戏是真的轻松了不少。 曾云霞这么卖力的侍奉婆家,正月一过,唐钱儿还是说,“四郎要去府城了,你跟着同去,往常我不在府城,总担心他的起居,现在你跟着去照料他,我就放心了。” 曾云霞其实想问问婆婆还有什么对她不满的,她嫁进来,旁人都说她能干伶俐,就是去舅家拜年也挑不出错,怎么就不能对她更亲近些了。 “媳妇哪里做的不好,婆婆说媳妇一定改。”曾云霞说,“求婆婆一定让我留下来服侍。” “你嫁的你相公,不是嫁我,我需要你服侍什么?”唐钱儿说,“我又没老的不能动。” “跟着四郎去,家里如今还用不上你。” 曾云霞哭哭啼啼跟着甘理理去了府城,外人还道她好孝心,舍不得婆婆呢,唐钱儿翻白眼,她最讨厌这样装相的人,让你去跟着相公是好事又不是坏事,非得弄成这样,大大方方的去不行吗。 但是偏偏这话不能跟邹小戏说,也不能跟尤桂说,只把她给憋坏了,让六郎代笔写一封信给二郎骂他,弟弟成婚都不回来,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就真的不想娘吗?然后又软言相求,你回来,娘保证,绝对不会逼你成亲,你什么时候想成亲都行。 甘善理一边写一边心里吐槽,你现在说的不逼只是为了让二哥回来,二哥回来一定就会被逼着相亲。 曾云霞运气很好,四月份查出有身孕,这下不敢让她跟着四郎住外头,接回家住着,唐钱儿不喜欢她,但是对自己第一个孙子还是很上心,照料的十分精心。 因为府城的酒楼是营业到深夜的,所以甘二和甘理理就一人一天的来返江阳,甘善理也正式从私塾毕业,跟着父兄一起在酒楼里当掌柜。 曾云霞看着婆婆嚷着给六郎置办几套像样的衣服,这要去酒楼可不能穿的随便,她就问甘理理,“六郎去甘家酒楼还用的上这么正式啊?” “是去府城。”甘理理说,“甘家酒楼都是相熟的客人,六子就够了,再说六郎去甘家酒楼也学不到东西。” “怎么学不到?”曾云霞说,“我倒是觉得要循序渐进,先在自家酒楼,在熟客面前学会迎来送往,到府城去才不会出错。”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甘小棠为嫂出头 恰好甘二也是如此想的,六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深得他信任,他准备把六子带到府城去,然后让六郎管自家酒楼,唐钱儿也可以从旁指点。 “六子老练,等他和四郎配合好,我就不用在府城酒楼操心了。”甘二如此对唐钱儿说。 “那你的意思,府城的酒楼就归四郎了?”唐钱儿问。 “我没这么说。”甘二说,“我六个儿子,现在两个酒楼,肯定是他们去分,府城的酒楼给了四郎,我再去哪弄五份差不多的家业分给其他儿子。” “那府城酒楼你就不能退。”唐钱儿说,“二郎那不用你操心,他自己能挣,十二他跟着周大夫学医,我想着给他准备一个医馆带宅子的就差不多,其余四个儿子分这两个酒楼。” “或者是有能力有想法想自己开酒楼,只要你还有力气,就要拱一把。” “你可真不会心疼我。”甘二说,“大哥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陪着爹出去打猎钓鱼的,我也想轻松轻松,不想整日劳累。” “大哥那是被逼清闲,他还羡慕你有事做呢。”唐钱儿说。 最后就是甘善理去了甘家酒楼,曾云霞放下心来,唐钱儿还让她娘常过来陪她,曾娘子坐在女儿对面,桌子上摆着最新鲜的果子,“你看你现在多舒服,你那一圈的小姐妹都羡慕你,有大房子住着,有人伺候着,想吃什么都有,婆母体贴,这真是嫁过来当太太享福的。” “那要不是我自己赌一把,哪有这样的好日子。”曾云霞说,“现在是怀孕了,婆母才对我有个好脸色,去年嫁进来那会,一没有旁人,她那脸就拉下来,别提多吓人了。” “她不喜欢你她也没作践你,已经很好了。”曾娘子说,“我以前怎么侍奉你阿婆的你也看到过,让你过那样的日子,你接受得了。” 曾云霞摸着肚子,“多亏姑母那个方子,我才能这么快有孕,娘你拿这些去谢谢姑母,顺道问问那个方子是什么。”她把备好的礼品推向曾娘子。 “你要那方子作甚。”曾娘子说,“你姑母靠卖那个生子汤赚钱,给你喝可以,给你方子怕是不行。” “我现在有身孕,大嫂进门这么久都没消息。”曾云霞说,“我也替她着急呢。” “偏她又是很好的人,对我很是耐心,怀孕不便替我做了许多事。” “那我替你去问问。”曾娘子说,她还以为女儿是要讨好大嫂,这妯娌关系是要处理好。 “慢慢的,不着急。”曾云霞却说,“怀孕期间不能动针线,我让大嫂帮我多做些孩童衣衫再说,她手艺好,绣艺出众,那些东西去外面买得花不少钱,娘不是快生日了吗,我让她替我做一个绣花褙子给娘,娘一直想要却舍不得买的那种。” “你怎么还使唤你大嫂给你做事啊。”曾娘子不安的说。 “不是我使唤她,是她来问我,怀孕有没有什么事不方便做的,她帮我做。”曾云霞笑说,“那这个褙子本来就是我要做的,现在不能做,她帮我做咯。” “她是大嫂,又隔了房,你只能客气着,怎么还不客气上了。”曾娘子急道。 “放心,娘。”曾云霞说,“我现在怀着的可是他甘家四代第一个孙子,大家都由着我。” “由着你也不要飘。”曾娘子说,“你仔细把你的好福气做没了。” 曾云霞笑笑并不在意,现在阿婆每日都要来问她,唐钱儿生怕照顾的不周到,她现在是全家的重心,只让她做点绣活怎么了,再说了,她这不也准备把姑母的生子汤介绍给她吗,若她喝了汤才有了孩子,那就永远欠她一个人情。 吴采薇难得放假,岑意如邀请甘小棠到她家来玩,甘小棠有些雀跃,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岑意如是真的书香世家,祖上出过侍郎的,他们是分支的分支,不过她叔父争气,考中同进士,在京中做官。 进到她家就知道一举一动都有规矩,岑意如的娘也是知书达理的温婉模样,夸甘小棠生的可爱,“以你弱小之姿,在吴先生的课上跟了下来,还被收为弟子,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意如原来还有这么大的潜力,她不肯逊色于你,可是花了不少时间。” “夫人谬赞了。”甘小棠被夸的脸红红,送上食盒,“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点心,还请夫人不要嫌弃,尝尝看看。” “难为你既能妙手丹青,又能洗手做羹汤。”岑娘子说,“意如自学了君子远庖厨,那是再不肯进厨房一步。” “亲手做的总是更有心意。”甘小棠说,“我想师姐家什么都不缺,才想着做点心的。” 岑意如还请了之前的同窗,大家热热闹闹的说话玩游戏,甘小棠年纪小,她心不小,同大家玩的挺好,走的时候那些人都意犹未尽,说要岑意如常组局。 等她们都走后,甘小棠才叹气,“这玩一天比上学还累呢。” “在我家用了晚饭再走。”岑意如留她说。 “不了,我回去了。”甘小棠说,“第一次上门就吃两顿饭,我怕伯母不喜欢我再来,还是留待下次。” 她都累了,岑意如只会比她更累,还是各回各家,早些休息。 甘小棠回家,邹小戏陪刘三娘去上香还未回来,她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在岑家顾及吃相,现在觉得饿了。 到厨房一看,曾云霞在一边坐着,吴夭夭正在揉面,曾云霞满脸歉意的说,“都是我不好,一下突然想吃面条,劳累大嫂了。” “不碍事。”吴夭夭笑说,“我听人说怀孕的人不能亏嘴,想吃什么就要吃,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好。” “是。”曾云霞说,“这两餐不挨着的,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给我做,还是大嫂好。” “嫂嫂在做什么?”甘小棠进来问。 “十一回来了。”吴夭夭说,“你四嫂想吃面,我给她做,你要不要也吃点。” “我本来有点饿的,现在不饿了。”甘小棠说,她回身看向曾云霞,“四嫂想吃面条,去酒楼吃不是更快吗?再不济何娘子也能做啊。” 之前家里两个帮佣,孟娘子去侍奉两老,何娘子去二房,邹小戏觉得家里的活她还做的过来,就没要人,想着等吴夭夭有身孕后她再去请人。 “哎呀,你不知道。”吴夭夭笑说,“她来找我好些。” “有什么不好,担心别人说她贪嘴吗?”甘小棠说,“但是她现在怀着身子,阿婆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亏了四嫂的嘴。” “十一心疼大嫂了。”曾云霞说,“那我不吃了还不成。”她慢慢起身,“大嫂做的面合我的口味,我以为大嫂心疼我,没想到我们现在是两房人,是我逾矩了。” “十一不是这个意思。”吴夭夭说,但是曾云霞决意要走,面自然是不吃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甘小棠为嫂出头 恰好甘二也是如此想的,六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深得他信任,他准备把六子带到府城去,然后让六郎管自家酒楼,唐钱儿也可以从旁指点。 “六子老练,等他和四郎配合好,我就不用在府城酒楼操心了。”甘二如此对唐钱儿说。 “那你的意思,府城的酒楼就归四郎了?”唐钱儿问。 “我没这么说。”甘二说,“我六个儿子,现在两个酒楼,肯定是他们去分,府城的酒楼给了四郎,我再去哪弄五份差不多的家业分给其他儿子。” “那府城酒楼你就不能退。”唐钱儿说,“二郎那不用你操心,他自己能挣,十二他跟着周大夫学医,我想着给他准备一个医馆带宅子的就差不多,其余四个儿子分这两个酒楼。” “或者是有能力有想法想自己开酒楼,只要你还有力气,就要拱一把。” “你可真不会心疼我。”甘二说,“大哥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陪着爹出去打猎钓鱼的,我也想轻松轻松,不想整日劳累。” “大哥那是被逼清闲,他还羡慕你有事做呢。”唐钱儿说。 最后就是甘善理去了甘家酒楼,曾云霞放下心来,唐钱儿还让她娘常过来陪她,曾娘子坐在女儿对面,桌子上摆着最新鲜的果子,“你看你现在多舒服,你那一圈的小姐妹都羡慕你,有大房子住着,有人伺候着,想吃什么都有,婆母体贴,这真是嫁过来当太太享福的。” “那要不是我自己赌一把,哪有这样的好日子。”曾云霞说,“现在是怀孕了,婆母才对我有个好脸色,去年嫁进来那会,一没有旁人,她那脸就拉下来,别提多吓人了。” “她不喜欢你她也没作践你,已经很好了。”曾娘子说,“我以前怎么侍奉你阿婆的你也看到过,让你过那样的日子,你接受得了。” 曾云霞摸着肚子,“多亏姑母那个方子,我才能这么快有孕,娘你拿这些去谢谢姑母,顺道问问那个方子是什么。”她把备好的礼品推向曾娘子。 “你要那方子作甚。”曾娘子说,“你姑母靠卖那个生子汤赚钱,给你喝可以,给你方子怕是不行。” “我现在有身孕,大嫂进门这么久都没消息。”曾云霞说,“我也替她着急呢。” “偏她又是很好的人,对我很是耐心,怀孕不便替我做了许多事。” “那我替你去问问。”曾娘子说,她还以为女儿是要讨好大嫂,这妯娌关系是要处理好。 “慢慢的,不着急。”曾云霞却说,“怀孕期间不能动针线,我让大嫂帮我多做些孩童衣衫再说,她手艺好,绣艺出众,那些东西去外面买得花不少钱,娘不是快生日了吗,我让她替我做一个绣花褙子给娘,娘一直想要却舍不得买的那种。” “你怎么还使唤你大嫂给你做事啊。”曾娘子不安的说。 “不是我使唤她,是她来问我,怀孕有没有什么事不方便做的,她帮我做。”曾云霞笑说,“那这个褙子本来就是我要做的,现在不能做,她帮我做咯。” “她是大嫂,又隔了房,你只能客气着,怎么还不客气上了。”曾娘子急道。 “放心,娘。”曾云霞说,“我现在怀着的可是他甘家四代第一个孙子,大家都由着我。” “由着你也不要飘。”曾娘子说,“你仔细把你的好福气做没了。” 曾云霞笑笑并不在意,现在阿婆每日都要来问她,唐钱儿生怕照顾的不周到,她现在是全家的重心,只让她做点绣活怎么了,再说了,她这不也准备把姑母的生子汤介绍给她吗,若她喝了汤才有了孩子,那就永远欠她一个人情。 吴采薇难得放假,岑意如邀请甘小棠到她家来玩,甘小棠有些雀跃,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岑意如是真的书香世家,祖上出过侍郎的,他们是分支的分支,不过她叔父争气,考中同进士,在京中做官。 进到她家就知道一举一动都有规矩,岑意如的娘也是知书达理的温婉模样,夸甘小棠生的可爱,“以你弱小之姿,在吴先生的课上跟了下来,还被收为弟子,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意如原来还有这么大的潜力,她不肯逊色于你,可是花了不少时间。” “夫人谬赞了。”甘小棠被夸的脸红红,送上食盒,“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点心,还请夫人不要嫌弃,尝尝看看。” “难为你既能妙手丹青,又能洗手做羹汤。”岑娘子说,“意如自学了君子远庖厨,那是再不肯进厨房一步。” “亲手做的总是更有心意。”甘小棠说,“我想师姐家什么都不缺,才想着做点心的。” 岑意如还请了之前的同窗,大家热热闹闹的说话玩游戏,甘小棠年纪小,她心不小,同大家玩的挺好,走的时候那些人都意犹未尽,说要岑意如常组局。 等她们都走后,甘小棠才叹气,“这玩一天比上学还累呢。” “在我家用了晚饭再走。”岑意如留她说。 “不了,我回去了。”甘小棠说,“第一次上门就吃两顿饭,我怕伯母不喜欢我再来,还是留待下次。” 她都累了,岑意如只会比她更累,还是各回各家,早些休息。 甘小棠回家,邹小戏陪刘三娘去上香还未回来,她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在岑家顾及吃相,现在觉得饿了。 到厨房一看,曾云霞在一边坐着,吴夭夭正在揉面,曾云霞满脸歉意的说,“都是我不好,一下突然想吃面条,劳累大嫂了。” “不碍事。”吴夭夭笑说,“我听人说怀孕的人不能亏嘴,想吃什么就要吃,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好。” “是。”曾云霞说,“这两餐不挨着的,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给我做,还是大嫂好。” “嫂嫂在做什么?”甘小棠进来问。 “十一回来了。”吴夭夭说,“你四嫂想吃面,我给她做,你要不要也吃点。” “我本来有点饿的,现在不饿了。”甘小棠说,她回身看向曾云霞,“四嫂想吃面条,去酒楼吃不是更快吗?再不济何娘子也能做啊。” 之前家里两个帮佣,孟娘子去侍奉两老,何娘子去二房,邹小戏觉得家里的活她还做的过来,就没要人,想着等吴夭夭有身孕后她再去请人。 “哎呀,你不知道。”吴夭夭笑说,“她来找我好些。” “有什么不好,担心别人说她贪嘴吗?”甘小棠说,“但是她现在怀着身子,阿婆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亏了四嫂的嘴。” “十一心疼大嫂了。”曾云霞说,“那我不吃了还不成。”她慢慢起身,“大嫂做的面合我的口味,我以为大嫂心疼我,没想到我们现在是两房人,是我逾矩了。” “十一不是这个意思。”吴夭夭说,但是曾云霞决意要走,面自然是不吃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甘小棠挨打 甘小棠越想越气,她气匆匆去了甘博理和吴夭夭的房间,拿起吴夭夭的绣绷问,“这是给谁做的?” “没给谁。”吴夭夭去扯布料。 “这个颜色不是给我做的,是给娘,还是给阿婆?”甘小棠追问。 “你四嫂本来是要做一件褙子给她娘贺生日,这不是怀孕做不了了吗,我帮她做的。”吴夭夭说。 “她怀孕做不了,她不会买吗,她让你帮她做。”甘小棠说,“她会绣花吗?” “这些事不要紧的。”吴夭夭说,“她现在怀着身子。” “怀着身子了不起啊,只有她会怀孕?”甘小棠说,“她怎么指使她相公,指使婶娘都没关系,她指使你干什么呀,她坏的又不是你的孩子。” “我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吴夭夭说,“能做点就做点。” “你这不是做点事的事。”甘小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大嫂,她是弟媳妇,她不尊重你,拿你当傻子呢。” 吴夭夭面色惨淡,要是一开始还看不出,后来她也看出来了,但是她能怎么说,话是她先说出去的,人家每次来话又说的客气,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总之是她没娘家,现在又没生孩子,没底气。 “她说她喝她姑母的生子汤才这么顺利就有孕,说要替我去问她姑母要方子呢。”吴夭夭小声说。 “行啊,她还知道往驴面前掉根萝卜。”甘小棠气,“你身子又没问题,喝那药方子干什么?” “她要真心想帮你,把药方子问来了再同你说才是,现在药方子还没来,先大张旗鼓的说要给你弄药方子。”甘小棠说,“她也知道她要你做的事不地道,先许点甜头给你。” “不就是生子汤吗,你要真想喝,我们去问周大夫,周大夫最厉害了,他的生子汤肯定比她姑母的汤厉害。” “十一。”吴夭夭拉住她,“这事传出去不丢人吗?”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甘小棠也很奇怪,“你担心你生不出孩子丢人,现在想法子生孩子还丢人,怎么就这么难。” “做女儿就是这么难。”吴夭夭说,她知道甘小棠是为她好,心疼她,搂着她说,“但是我的命其实挺好的,遇到你大哥,还有你这么护着我。” “放心,下次她再来找我要我做这些不合理的事,我就借口不做,我闲着就闲着,一定不给自己找事做。” “那你就说是我不让你干的。”甘小棠说,“免得她告状说你小气,你推到我身上,我看她敢怎么说。” 曾云霞回去越想越气,不过是做个面条,怎么还委屈她了,想着甘小棠那霸道劲,曾云霞想,我还能让你这个隔房的小姑子拿捏了。 这事要这么过去,日后必定是不能再使唤大嫂了。 曾云霞捧着肚子哎呀哎呀的叫,等到何娘子来问,她就说自己肚子疼,何娘子忙去请大夫,又去酒楼把唐钱儿叫回来。 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啊。 邹小戏和刘三娘正好回来,刘三娘着急去看曾云霞,“好端端的怎么肚子痛呢。” “我也不知道。”曾云霞说,“本来肚子饿就想吃大嫂做的面,没想到十一回来,以为我故意为难大嫂,一番话说的我羞臊难当,回来肚子就痛了。” “啊,这不应该啊。”刘三娘说。 但是曾云霞又捧着肚子叫疼,眼泪汪汪的,“阿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的,何娘子去请大夫了,很快就来。”刘三娘说。 邹小戏听到这一切,扭头去找甘小棠,甘小棠还和吴夭夭有说有笑的,邹小戏把她叫出来,在正厅前站着,“你方才对你四嫂不敬了?” “什么不敬呀,说几句话还不敬了。”甘小棠疑惑问。 邹小戏看她吊儿郎当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去厨房捡了一根柴枝指着她,“你是不是拿话刺激你四嫂了?” “我没刺激她呀。”甘小棠说。邹小戏一柴枝抽在她背上,甘小棠没料想被打,惊大于痛,傻傻的看着她。 “你还不知错?”邹小戏说,“那是你四嫂,你当敬她重她,为何要对她出言不逊,惹得她不快。” “她欺负嫂嫂,我为什么要敬她?”甘小棠倔道。 邹小戏气的又连抽了几下,吴夭夭在旁看的惊心动魄,被邹小戏指着不让上前,她情急之下就跪下了,“都是我的错,十一是担心我才会那么说,但是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真的。” “娘打我,别打妹妹了。”吴夭夭搓着手求说。 邹小戏看她不躲,边打边说,“你还不知错!” “她现在怀着身子,馋你嫂子做的一口面怎么了,这你都容不下,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大嫂愿意照顾弟妹,本是一则佳话,非要你在中间插一杆子,你个做小姑子的,不敬兄嫂,我送你去读书,就学了这些玩意吗?” “你打死我我也没错。”甘小棠倔强的喊道。 唐钱儿担心儿媳妇急匆匆回来,一进门看到邹小戏在打甘小棠,大郎媳妇跪在一旁,忙上前一把搂住甘小棠,“你疯了,你打她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她做的好事。”邹小戏指着甘小棠骂道,“她乱说话害得四郎媳妇肚子疼,你说该不该打。” “她肚子要真有事,我拿命赔给她总行了。”甘小棠回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唐钱儿说,“四郎媳妇是大人了,十一还是个孩子,十一能怎么她?再说了,孩子肯定没事的。” 她招手让吴夭夭来赶紧带着十一回房,她还要去看曾云霞。 曾云霞在屋里哎呦哎呦的,刘三娘照顾她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唐钱儿和大夫一起进屋,大夫先来,等唐钱儿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诊过脉,“脉象平稳没有大碍。” “那她为什么一直叫疼啊?”刘三娘问。 “胎儿没有问题,孕妇若觉得不适,躺在床上休息两天。”大夫说,“我再给开点安胎药,吃着安心。” “没有大碍就好。”唐钱儿说。 “那是不是肚子饿?”刘三娘说,“大郎媳妇那口面没吃着,阿婆现在下厨给你做面吃。” “吃不下。”曾云霞说,“我想娘了。” “那去请你娘来看你。”刘三娘说。 曾娘子来看过后,曾云霞果然不再叫痛,折腾到这时候已经黄昏了,外出的人都回来了,二房里还没什么,大房里气氛阴沉不太开心的样子。 曾娘子要走的时候拉着刘三娘的手说,“亲家阿婆,我这女儿教养的不好,太娇气了,若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千万别客气。” “怀孕的人娇气是应该的。”刘三娘说,“是我们没照顾好她。” “亲家照顾的够好了。”曾娘子说,“也千万别为难十一娘,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的,是我们云霞气性小,不是她的错。” 刘三娘还笑着的嘴停住了,这什么意思,和着是要怪十一说话才惹得她肚子痛。 “十一什么都好,就是护短。”刘三娘说,“我之前也不知道四郎媳妇喜欢大郎媳妇手艺,她进门的时候两家分开吃,寻常也吃不到她头上才是。” 曾娘子应和两声,吴夭夭这时候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你去哪啊?” “四郎媳妇央我给她娘做一件褙子,我想正好在她娘在的时候给她送来,省的不赶趟。”吴夭夭说。 刘三娘看她,又看曾娘子,“四郎媳妇好孝心啊。” 曾娘子这下芒刺在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大郎媳妇听错了,云霞怎么会这么说,可能是给她婆婆做的。” “婶娘喜欢鲜艳颜色,这绛色是她最不喜欢的颜色。”吴夭夭说,“四郎媳妇还说了你喜欢牵牛花,这领口袖口都要绣上花。” “本来是要绣满的,但是我近来要忙着给十一做新衣服,只绣了几朵,亲家别嫌弃。”吴夭夭说,“这满绣褙子太过华丽,穿着的机会也少,不如少绣几朵,只点缀,平日里也能穿。” “既然是四郎媳妇的孝心,亲家就接着。”刘三娘说,“要说大郎媳妇真的没话说,上敬尊长,下面照顾弟弟妹妹,照顾弟媳妇,你说这么好的媳妇哪里找。” “是啊。”曾娘子说。 等到曾娘子走后,吴夭夭着急对刘三娘说,“娘气急打了十一,十一现在正难受呢,阿婆去抱抱她。”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甘小棠挨打 甘小棠越想越气,她气匆匆去了甘博理和吴夭夭的房间,拿起吴夭夭的绣绷问,“这是给谁做的?” “没给谁。”吴夭夭去扯布料。 “这个颜色不是给我做的,是给娘,还是给阿婆?”甘小棠追问。 “你四嫂本来是要做一件褙子给她娘贺生日,这不是怀孕做不了了吗,我帮她做的。”吴夭夭说。 “她怀孕做不了,她不会买吗,她让你帮她做。”甘小棠说,“她会绣花吗?” “这些事不要紧的。”吴夭夭说,“她现在怀着身子。” “怀着身子了不起啊,只有她会怀孕?”甘小棠说,“她怎么指使她相公,指使婶娘都没关系,她指使你干什么呀,她坏的又不是你的孩子。” “我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吴夭夭说,“能做点就做点。” “你这不是做点事的事。”甘小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大嫂,她是弟媳妇,她不尊重你,拿你当傻子呢。” 吴夭夭面色惨淡,要是一开始还看不出,后来她也看出来了,但是她能怎么说,话是她先说出去的,人家每次来话又说的客气,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总之是她没娘家,现在又没生孩子,没底气。 “她说她喝她姑母的生子汤才这么顺利就有孕,说要替我去问她姑母要方子呢。”吴夭夭小声说。 “行啊,她还知道往驴面前掉根萝卜。”甘小棠气,“你身子又没问题,喝那药方子干什么?” “她要真心想帮你,把药方子问来了再同你说才是,现在药方子还没来,先大张旗鼓的说要给你弄药方子。”甘小棠说,“她也知道她要你做的事不地道,先许点甜头给你。” “不就是生子汤吗,你要真想喝,我们去问周大夫,周大夫最厉害了,他的生子汤肯定比她姑母的汤厉害。” “十一。”吴夭夭拉住她,“这事传出去不丢人吗?”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甘小棠也很奇怪,“你担心你生不出孩子丢人,现在想法子生孩子还丢人,怎么就这么难。” “做女儿就是这么难。”吴夭夭说,她知道甘小棠是为她好,心疼她,搂着她说,“但是我的命其实挺好的,遇到你大哥,还有你这么护着我。” “放心,下次她再来找我要我做这些不合理的事,我就借口不做,我闲着就闲着,一定不给自己找事做。” “那你就说是我不让你干的。”甘小棠说,“免得她告状说你小气,你推到我身上,我看她敢怎么说。” 曾云霞回去越想越气,不过是做个面条,怎么还委屈她了,想着甘小棠那霸道劲,曾云霞想,我还能让你这个隔房的小姑子拿捏了。 这事要这么过去,日后必定是不能再使唤大嫂了。 曾云霞捧着肚子哎呀哎呀的叫,等到何娘子来问,她就说自己肚子疼,何娘子忙去请大夫,又去酒楼把唐钱儿叫回来。 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啊。 邹小戏和刘三娘正好回来,刘三娘着急去看曾云霞,“好端端的怎么肚子痛呢。” “我也不知道。”曾云霞说,“本来肚子饿就想吃大嫂做的面,没想到十一回来,以为我故意为难大嫂,一番话说的我羞臊难当,回来肚子就痛了。” “啊,这不应该啊。”刘三娘说。 但是曾云霞又捧着肚子叫疼,眼泪汪汪的,“阿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的,何娘子去请大夫了,很快就来。”刘三娘说。 邹小戏听到这一切,扭头去找甘小棠,甘小棠还和吴夭夭有说有笑的,邹小戏把她叫出来,在正厅前站着,“你方才对你四嫂不敬了?” “什么不敬呀,说几句话还不敬了。”甘小棠疑惑问。 邹小戏看她吊儿郎当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去厨房捡了一根柴枝指着她,“你是不是拿话刺激你四嫂了?” “我没刺激她呀。”甘小棠说。邹小戏一柴枝抽在她背上,甘小棠没料想被打,惊大于痛,傻傻的看着她。 “你还不知错?”邹小戏说,“那是你四嫂,你当敬她重她,为何要对她出言不逊,惹得她不快。” “她欺负嫂嫂,我为什么要敬她?”甘小棠倔道。 邹小戏气的又连抽了几下,吴夭夭在旁看的惊心动魄,被邹小戏指着不让上前,她情急之下就跪下了,“都是我的错,十一是担心我才会那么说,但是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真的。” “娘打我,别打妹妹了。”吴夭夭搓着手求说。 邹小戏看她不躲,边打边说,“你还不知错!” “她现在怀着身子,馋你嫂子做的一口面怎么了,这你都容不下,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大嫂愿意照顾弟妹,本是一则佳话,非要你在中间插一杆子,你个做小姑子的,不敬兄嫂,我送你去读书,就学了这些玩意吗?” “你打死我我也没错。”甘小棠倔强的喊道。 唐钱儿担心儿媳妇急匆匆回来,一进门看到邹小戏在打甘小棠,大郎媳妇跪在一旁,忙上前一把搂住甘小棠,“你疯了,你打她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她做的好事。”邹小戏指着甘小棠骂道,“她乱说话害得四郎媳妇肚子疼,你说该不该打。” “她肚子要真有事,我拿命赔给她总行了。”甘小棠回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唐钱儿说,“四郎媳妇是大人了,十一还是个孩子,十一能怎么她?再说了,孩子肯定没事的。” 她招手让吴夭夭来赶紧带着十一回房,她还要去看曾云霞。 曾云霞在屋里哎呦哎呦的,刘三娘照顾她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唐钱儿和大夫一起进屋,大夫先来,等唐钱儿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诊过脉,“脉象平稳没有大碍。” “那她为什么一直叫疼啊?”刘三娘问。 “胎儿没有问题,孕妇若觉得不适,躺在床上休息两天。”大夫说,“我再给开点安胎药,吃着安心。” “没有大碍就好。”唐钱儿说。 “那是不是肚子饿?”刘三娘说,“大郎媳妇那口面没吃着,阿婆现在下厨给你做面吃。” “吃不下。”曾云霞说,“我想娘了。” “那去请你娘来看你。”刘三娘说。 曾娘子来看过后,曾云霞果然不再叫痛,折腾到这时候已经黄昏了,外出的人都回来了,二房里还没什么,大房里气氛阴沉不太开心的样子。 曾娘子要走的时候拉着刘三娘的手说,“亲家阿婆,我这女儿教养的不好,太娇气了,若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千万别客气。” “怀孕的人娇气是应该的。”刘三娘说,“是我们没照顾好她。” “亲家照顾的够好了。”曾娘子说,“也千万别为难十一娘,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的,是我们云霞气性小,不是她的错。” 刘三娘还笑着的嘴停住了,这什么意思,和着是要怪十一说话才惹得她肚子痛。 “十一什么都好,就是护短。”刘三娘说,“我之前也不知道四郎媳妇喜欢大郎媳妇手艺,她进门的时候两家分开吃,寻常也吃不到她头上才是。” 曾娘子应和两声,吴夭夭这时候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你去哪啊?” “四郎媳妇央我给她娘做一件褙子,我想正好在她娘在的时候给她送来,省的不赶趟。”吴夭夭说。 刘三娘看她,又看曾娘子,“四郎媳妇好孝心啊。” 曾娘子这下芒刺在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大郎媳妇听错了,云霞怎么会这么说,可能是给她婆婆做的。” “婶娘喜欢鲜艳颜色,这绛色是她最不喜欢的颜色。”吴夭夭说,“四郎媳妇还说了你喜欢牵牛花,这领口袖口都要绣上花。” “本来是要绣满的,但是我近来要忙着给十一做新衣服,只绣了几朵,亲家别嫌弃。”吴夭夭说,“这满绣褙子太过华丽,穿着的机会也少,不如少绣几朵,只点缀,平日里也能穿。” “既然是四郎媳妇的孝心,亲家就接着。”刘三娘说,“要说大郎媳妇真的没话说,上敬尊长,下面照顾弟弟妹妹,照顾弟媳妇,你说这么好的媳妇哪里找。” “是啊。”曾娘子说。 等到曾娘子走后,吴夭夭着急对刘三娘说,“娘气急打了十一,十一现在正难受呢,阿婆去抱抱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各有心思 刘三娘去看甘小棠,后背上都是红痕,气的她跑到甘大房里,第一次破口大骂邹小戏,“分家了就不把我当回事了是,我还没死呢,你就打我的心肝,你怎么不来打我。” “你来打我呀,你这么大的威风。” “娘。”甘大站在中间,“小戏她打十一是有缘由的,她也心痛。” “她心痛她下这么狠的手,后背都让她打烂了。”刘三娘说,“家里哪个孩子调皮没挨过打,只有十一生下来到现在没人碰过她一手指头,这么乖的丫头,你真的下得去手。” “十一犯了错,不打不教她,她以后会变成什么人?”邹小戏眼眶泛红也是刚哭过,“她有十个嫂嫂,她今天能气的嫂嫂要养胎,明日就能骑在她嫂嫂头上耀武扬威,这说出去她是个恶毒挑事的小姑子,谁还肯嫁到咱们家来,谁还肯要她。” “她是你亲自带大的姑娘啊,她什么样人你不知道吗?”刘三娘说,“她会变成你说的那种人吗?” “但是四郎媳妇今日胎不稳,请了大夫和她娘,若不打她,四郎媳妇怎么想,这传出去外人怎么说?”邹小戏说,“与其她被人说嘴,宁愿我先教训了她。” “那你轻打一下就行了,打这么重。”刘三娘说。“你只讲究名声,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怎么讲你管的过来吗?” 她饭也吃不下了,回房去叹气,孟娘子来同她说这事真不赖十一,往常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四郎媳妇指使的大郎媳妇团团转,大郎媳妇是好性,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十一心疼自己嫂嫂,护短,那更没什么。 “大郎媳妇那个出身,比弟媳妇早过门却还没怀孕,她心里虚。”刘三娘说,“你说我求神拜佛的想让她早点怀孕,怎么就那么难了。” 唐钱儿过来看甘小棠,“给婶娘看看,你娘打你哪了?” 甘小棠满腹委屈,但是听说四嫂请了大夫,还是有些害怕,“四嫂的孩子没事?” “婶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事。”唐钱儿说,“婶娘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她气性小,咱们不管她。” 她看了甘小棠背上的伤,立即伤心的说,“你娘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何至于此。” 吴夭夭也在甘博理面前哭,“都是我的错,我太过软弱,妹妹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会如此,结果害的妹妹被娘责打。” “别哭了。”甘博理给她擦眼泪,“下次知道就行了,也是我的错,只告诉你你是大嫂,对下要慈,没告诉你长嫂如母,该威的时候也要威。” “你别管你是什么出身,有没有孩子,只有一日我是他们大哥,他们敬重我就应该敬重你。” “可是妹妹白受了这遭打。”吴夭夭说,“我又不能替她痛上半分。” “十一不会怪你的。”甘博理说,“等她好了,我带她去府城玩,她最喜欢扑买,让她扑个够。” 甘小棠前日挨得打,第二天早上还是一起来就要去,穿衣服的时候有些龇牙咧嘴,但是问题不大,别人不碰她,也不知道她挨了打。 甘明理送她去书院,甘至理这几日要忙着筹备婚事,再有半个月他就要成亲了。 “真是如出一辙的好面子。”甘明理笑她,“昨日挨了打今日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 “那怎么办,我躺地上耍赖呀。”甘小棠噘嘴说。 “你呀,就是太过急躁。”甘明理说,“她怀着孕呢,你跟她说什么,她捧着肚子一叫唤,你有理也变没理,白挨一顿打。” “那是我昨日发现了,没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怎么利用大嫂呢。”甘小棠说,“大嫂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护着她。” “你今日不要来接我了,我在先生这住几晚,免得到时候还要逼着我去道歉,那我才怄气呢。”到了书院甘小棠对甘明理做鬼脸说。 甘明理回去同邹小戏说十一说要在书院住几日,甘大听了急了,“她怎么了?难道还真和她娘怄上气了?” “不是。”甘明理说,“小姑娘也要面子,被打了不好意思,由着她。” 邹小戏看着自己的手,她怎么狠心下得去手啊,那是她亲闺女。 邹小戏去看曾云霞,温和的告诉她想吃什么都跟她说,“大郎媳妇的厨艺都是我教她的,你喜欢她做的,一定也喜欢我做的。” 曾云霞忙说不用,“孕妇贪嘴忍忍就罢了,怎么能劳烦伯娘。” “孕妇想吃什么就要吃什么,这样生的孩子才乖。”邹小戏说,她当真一日三餐带点心的给曾云霞送过来,唐钱儿说不用,邹小戏说,“现在孩子为重,四郎媳妇养胎呢,你跟我客气什么。” 唐钱儿和邹小戏相处了半辈子,第一次觉出别扭来,虽然四郎媳妇的事不好跟娘和大嫂倾诉,虽然娘和大嫂最近要忙着小雯出阁的事,但是唐钱儿憋的实在受不了了,还是回去哭诉了一番。 她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尤桂看着面前的小姑子,这才真是娇小姑子,都当婆婆的人了,不顺心时还要回娘家倾诉,但是这样的人都是宠出来了,能怎么办,自己宠的接着宠呗。 唐钱儿娘还安慰她等生了孩子让她继续跟着四郎在外面过就是,眼不见为净。 “这还有好几个月呢!”唐钱儿说,“我真的自认为照顾她是尽心尽力,哪知道是这样,家里有酒楼有何娘子也伺候不了她,非要大嫂去照顾她,我就那么不堪。” “你大嫂是给十一出气呢,她去照顾侄媳妇,难道别人不会说这个侄媳妇轻狂?又不是没有人伺候了,非要大伯娘来伺候。”尤桂说,“你也是,怎么能让她拿捏住呢。” “你自己当初怀孕的时候甘二惹你生气,你怎么做的你忘了?”尤桂说,“当时你是真的要保胎?” “昨日大夫说没事,我其实就有怀疑。”唐钱儿不哭了,“但是阿婆在那,一连串的心疼,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是阿婆最后的心疼了。”尤桂说,“十一才是阿婆的心头肉,因为四郎媳妇挨了打,你以为阿婆心里就不介意。” “要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孙媳妇了。”唐钱儿她娘说,“骨头轻,怀孕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旁人愿意照顾她是她的福气,还被她当本事了。” “四郎可怎么办,娶了这么一个蠢媳妇。”唐钱儿又叹,现在家里都瞒着,不让告诉说甘十一因为四嫂挨打了,朝夕相处的妹妹和只见过几面的嫂嫂,那些孩子心里向着谁还用说,至少十二以后看见他四嫂是没有好脸色的。 本来兄弟和睦的,因为一个媳妇倒要心生嫌隙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各有心思 刘三娘去看甘小棠,后背上都是红痕,气的她跑到甘大房里,第一次破口大骂邹小戏,“分家了就不把我当回事了是,我还没死呢,你就打我的心肝,你怎么不来打我。” “你来打我呀,你这么大的威风。” “娘。”甘大站在中间,“小戏她打十一是有缘由的,她也心痛。” “她心痛她下这么狠的手,后背都让她打烂了。”刘三娘说,“家里哪个孩子调皮没挨过打,只有十一生下来到现在没人碰过她一手指头,这么乖的丫头,你真的下得去手。” “十一犯了错,不打不教她,她以后会变成什么人?”邹小戏眼眶泛红也是刚哭过,“她有十个嫂嫂,她今天能气的嫂嫂要养胎,明日就能骑在她嫂嫂头上耀武扬威,这说出去她是个恶毒挑事的小姑子,谁还肯嫁到咱们家来,谁还肯要她。” “她是你亲自带大的姑娘啊,她什么样人你不知道吗?”刘三娘说,“她会变成你说的那种人吗?” “但是四郎媳妇今日胎不稳,请了大夫和她娘,若不打她,四郎媳妇怎么想,这传出去外人怎么说?”邹小戏说,“与其她被人说嘴,宁愿我先教训了她。” “那你轻打一下就行了,打这么重。”刘三娘说。“你只讲究名声,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怎么讲你管的过来吗?” 她饭也吃不下了,回房去叹气,孟娘子来同她说这事真不赖十一,往常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四郎媳妇指使的大郎媳妇团团转,大郎媳妇是好性,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十一心疼自己嫂嫂,护短,那更没什么。 “大郎媳妇那个出身,比弟媳妇早过门却还没怀孕,她心里虚。”刘三娘说,“你说我求神拜佛的想让她早点怀孕,怎么就那么难了。” 唐钱儿过来看甘小棠,“给婶娘看看,你娘打你哪了?” 甘小棠满腹委屈,但是听说四嫂请了大夫,还是有些害怕,“四嫂的孩子没事?” “婶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事。”唐钱儿说,“婶娘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她气性小,咱们不管她。” 她看了甘小棠背上的伤,立即伤心的说,“你娘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何至于此。” 吴夭夭也在甘博理面前哭,“都是我的错,我太过软弱,妹妹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会如此,结果害的妹妹被娘责打。” “别哭了。”甘博理给她擦眼泪,“下次知道就行了,也是我的错,只告诉你你是大嫂,对下要慈,没告诉你长嫂如母,该威的时候也要威。” “你别管你是什么出身,有没有孩子,只有一日我是他们大哥,他们敬重我就应该敬重你。” “可是妹妹白受了这遭打。”吴夭夭说,“我又不能替她痛上半分。” “十一不会怪你的。”甘博理说,“等她好了,我带她去府城玩,她最喜欢扑买,让她扑个够。” 甘小棠前日挨得打,第二天早上还是一起来就要去,穿衣服的时候有些龇牙咧嘴,但是问题不大,别人不碰她,也不知道她挨了打。 甘明理送她去书院,甘至理这几日要忙着筹备婚事,再有半个月他就要成亲了。 “真是如出一辙的好面子。”甘明理笑她,“昨日挨了打今日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 “那怎么办,我躺地上耍赖呀。”甘小棠噘嘴说。 “你呀,就是太过急躁。”甘明理说,“她怀着孕呢,你跟她说什么,她捧着肚子一叫唤,你有理也变没理,白挨一顿打。” “那是我昨日发现了,没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怎么利用大嫂呢。”甘小棠说,“大嫂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护着她。” “你今日不要来接我了,我在先生这住几晚,免得到时候还要逼着我去道歉,那我才怄气呢。”到了书院甘小棠对甘明理做鬼脸说。 甘明理回去同邹小戏说十一说要在书院住几日,甘大听了急了,“她怎么了?难道还真和她娘怄上气了?” “不是。”甘明理说,“小姑娘也要面子,被打了不好意思,由着她。” 邹小戏看着自己的手,她怎么狠心下得去手啊,那是她亲闺女。 邹小戏去看曾云霞,温和的告诉她想吃什么都跟她说,“大郎媳妇的厨艺都是我教她的,你喜欢她做的,一定也喜欢我做的。” 曾云霞忙说不用,“孕妇贪嘴忍忍就罢了,怎么能劳烦伯娘。” “孕妇想吃什么就要吃什么,这样生的孩子才乖。”邹小戏说,她当真一日三餐带点心的给曾云霞送过来,唐钱儿说不用,邹小戏说,“现在孩子为重,四郎媳妇养胎呢,你跟我客气什么。” 唐钱儿和邹小戏相处了半辈子,第一次觉出别扭来,虽然四郎媳妇的事不好跟娘和大嫂倾诉,虽然娘和大嫂最近要忙着小雯出阁的事,但是唐钱儿憋的实在受不了了,还是回去哭诉了一番。 她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尤桂看着面前的小姑子,这才真是娇小姑子,都当婆婆的人了,不顺心时还要回娘家倾诉,但是这样的人都是宠出来了,能怎么办,自己宠的接着宠呗。 唐钱儿娘还安慰她等生了孩子让她继续跟着四郎在外面过就是,眼不见为净。 “这还有好几个月呢!”唐钱儿说,“我真的自认为照顾她是尽心尽力,哪知道是这样,家里有酒楼有何娘子也伺候不了她,非要大嫂去照顾她,我就那么不堪。” “你大嫂是给十一出气呢,她去照顾侄媳妇,难道别人不会说这个侄媳妇轻狂?又不是没有人伺候了,非要大伯娘来伺候。”尤桂说,“你也是,怎么能让她拿捏住呢。” “你自己当初怀孕的时候甘二惹你生气,你怎么做的你忘了?”尤桂说,“当时你是真的要保胎?” “昨日大夫说没事,我其实就有怀疑。”唐钱儿不哭了,“但是阿婆在那,一连串的心疼,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是阿婆最后的心疼了。”尤桂说,“十一才是阿婆的心头肉,因为四郎媳妇挨了打,你以为阿婆心里就不介意。” “要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孙媳妇了。”唐钱儿她娘说,“骨头轻,怀孕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旁人愿意照顾她是她的福气,还被她当本事了。” “四郎可怎么办,娶了这么一个蠢媳妇。”唐钱儿又叹,现在家里都瞒着,不让告诉说甘十一因为四嫂挨打了,朝夕相处的妹妹和只见过几面的嫂嫂,那些孩子心里向着谁还用说,至少十二以后看见他四嫂是没有好脸色的。 本来兄弟和睦的,因为一个媳妇倒要心生嫌隙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讲和 又隔一天,邹小戏请宋婆子过来,说想请一个手脚麻利家事清白的娘子到家来帮忙。 “早就该请了,你说你家现在也不缺这个钱。”宋婆子笑说。 “我是辛苦惯的人,这分了家事少了许多,捎带手就做了,也不用请人。”邹小戏说,“但是我儿媳妇也是一样的金贵,自己人用用就算,怎么还能被别人使唤上呢。” 宋婆子眼睛眨一下,“我昨日听到一个好笑的事,说是你家十一顶撞四嫂,害的四嫂险些滑胎,又是请大夫,又是请亲家母的。” “当然我没信,十一可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小娘子了,她怎么可能顶撞别人呢。” 邹小戏苦笑一下,“她四嫂肚子饿让她大嫂给她下面,结果她以为四嫂故意欺负大嫂就说了两句,后来被我知道,就打了她一顿,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呢,你大嫂愿意给你四嫂煮面吃那是她体恤,偏你就看到不好。” “真打了。”宋婆子惊讶的张开嘴,“有孩子说路过你家门口看见你打十一,大家都当是乱说呢,你说你家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为了这我婆婆现在都没正眼瞧我。”邹小戏叹道。 比起甘十一顶撞四嫂,邹小戏打甘十一更值得说道,毕竟甘家怎么疼这个小闺女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有说肯定是甘十一做错了她娘才要打她的,这孩子得教,惯子如杀子。 有说没这么简单的,听说是十一撞见四郎媳妇指挥大郎媳妇,十一护短才起的争执,大郎媳妇一脸老实像,肯定会被四郎媳妇欺负。 平淡的生活突然有了谈资,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不管站在哪一边,大家都认同的就是,人一多啊,再齐的心都要散,甘家的热闹啊在后面呢。 甘二头疼应付这种事情,让甘理理回去处理,“你大伯娘打了十一,你阿翁阿婆对我们都没个好脸色,你回去也做好准备,实在不行,你还是带你媳妇到府城来住,再请个人照顾她。” “你娘虽不喜欢她,但照顾她也是很尽心的,绝对没有说不喜欢她就故意苛待她。现在都说你娘给媳妇摆脸色,让怀孕的媳妇去找隔房的大嫂要东西吃。” “你听听,这像话吗。” “我知道了爹,我回去看看。”甘理理说。 “你买点东西给十一,听你娘说打的可狠了,后背都是印子,现在干脆住在书院不回去了。你说大嫂也是的,这么点小事至于吗?”甘二又说。以前娘,大嫂和钱儿,三个人几十年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娶了儿媳妇就有事。 要是他和大哥是六兄弟,爹肯定不想儿子们都住在一起,早早分家分开住,落个清净。 甘理理带了三份礼物,他娘一份,大嫂一份,十一一份,先去送给大嫂,说他不在家,媳妇不懂事,累着大嫂了。 吴夭夭自然说没事,本来妯娌之间互相帮助也是正常的事,“你可千万别当成个事。” 甘理理又去看唐钱儿,送上礼物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的,“娘辛苦了,儿媳妇不懂事,娘可累。” 唐钱儿抓着他的手委屈说,“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过分,你阿婆和大伯娘是怎么忍让我的。” 唐钱儿当初也是稍不如意就会让娘来看他,刘三娘是习惯了,所以曾文霞一不舒服,她就说让她娘过来,本意是好的。 哪知道是个长舌妇,拿家里的事出去说嘴。 “我倒是不累,就算是我的报应。”唐钱儿说,“就是连累了你大伯母,自己儿媳妇是个好性的,被我儿媳妇给拿捏了。” “不会的。”甘理理说,“我会去说她的,咱们家都不是会欺负人的人,她要自己作,就别怪旁人。” “之前你阿婆天天都要来问她,这几日都没来。”唐钱儿说,“我就担心你阿婆因为不喜欢她到时候连带着你也不喜,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甘理理说,“我是阿婆亲孙子,她怎么会不喜欢我。” 甘理理同甘明理一起去接甘小棠回家,甘明理看他,“大掌柜的日理万机,怎么回来了?” “你少取笑我。”甘理理叹气,“哎,娶媳妇真麻烦,早知道跟你一样不娶就好了。” “我是想娶的人娶不到,所以才不娶。”甘明理说,“你学我干什么。” 甘小棠出来见到四哥有些意外,第一时间就扁嘴,“我不是故意让四嫂肚子疼的。” “哎呦,我当然知道十一不会故意她肚子疼。”甘理理笑说,“你以为四哥来找你麻烦的?” 甘小棠眨巴着眼睛表示难道不是吗? 甘理理说,“四哥是听说十一受委屈了,特意来给十一送礼物,让她开心一点。” 甘小棠这才笑开,一边挽着一个哥哥高高兴兴回去。 曾云霞听说相公回来了,忙梳妆打扮,但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他进来,她出去问,何娘子说他同三郎一起去接十一去了。 曾云霞心里一沉,甘理理回来有一阵了,婆婆那去了,大伯母那去了,就算要去接十一,也可以先回房来看她呀,这才要多少时间。 甘小棠回来,刘三娘下厨弄了一桌好吃的,大家自分家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吃,甘德理说分家一点都不好,像从前这样一起吃才好呢。 “那你以后对十一好点。”刘三娘说,“十一高兴了,阿婆就做饭,大家一起吃。” “女儿都是家里的娇客,待了十几年最后要去别人家的。”刘三娘说,“她在家的时候你们不对她好,以后想起来就会后悔。” “阿婆。”甘小棠贴着她的胳膊撒娇。 在书院待了几天她也想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这样僵着,家里人也都不自在,五哥的喜事就在眼前,阿婆维护她,四哥也先给了梯子,所以吃完饭她就去给四嫂道歉,又给婶娘道歉,最后再给邹小戏道歉,这事就算翻篇了。 不过她也不算亏,白得了好几份礼品。 明明甘十一过来道歉低头,算是她输了,但是曾云霞没有感觉到任何胜利的快感,她看婆婆搂着十一心疼,说她懂事,给她送好布料好首饰的,仿佛她来道歉是受委屈了。 她受委屈,那她成什么了? 还有相公,一直站在婆婆身侧,多一眼都不曾望向她,明明被道歉的是她啊,她都胎不稳要请大夫了。 两人独处时她把这话问出来,甘理理看她,“你是真的不舒服到要请大夫吗?” 曾云霞一下理亏,“可我怀着孕啊,谁家的小姑子也没有。” 甘理理不等她说完直接说,“怀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若真觉得是我们家没照顾好你,是我妹妹给你脸子看了,那说明我家不是你想选的人家,你自己另作打算。”甘理理说。 他虽然还在房内,却是抱着薄被去罗汉榻上睡,留下曾云霞思虑了一晚上他说的什么意思。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讲和 又隔一天,邹小戏请宋婆子过来,说想请一个手脚麻利家事清白的娘子到家来帮忙。 “早就该请了,你说你家现在也不缺这个钱。”宋婆子笑说。 “我是辛苦惯的人,这分了家事少了许多,捎带手就做了,也不用请人。”邹小戏说,“但是我儿媳妇也是一样的金贵,自己人用用就算,怎么还能被别人使唤上呢。” 宋婆子眼睛眨一下,“我昨日听到一个好笑的事,说是你家十一顶撞四嫂,害的四嫂险些滑胎,又是请大夫,又是请亲家母的。” “当然我没信,十一可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小娘子了,她怎么可能顶撞别人呢。” 邹小戏苦笑一下,“她四嫂肚子饿让她大嫂给她下面,结果她以为四嫂故意欺负大嫂就说了两句,后来被我知道,就打了她一顿,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呢,你大嫂愿意给你四嫂煮面吃那是她体恤,偏你就看到不好。” “真打了。”宋婆子惊讶的张开嘴,“有孩子说路过你家门口看见你打十一,大家都当是乱说呢,你说你家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为了这我婆婆现在都没正眼瞧我。”邹小戏叹道。 比起甘十一顶撞四嫂,邹小戏打甘十一更值得说道,毕竟甘家怎么疼这个小闺女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有说肯定是甘十一做错了她娘才要打她的,这孩子得教,惯子如杀子。 有说没这么简单的,听说是十一撞见四郎媳妇指挥大郎媳妇,十一护短才起的争执,大郎媳妇一脸老实像,肯定会被四郎媳妇欺负。 平淡的生活突然有了谈资,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不管站在哪一边,大家都认同的就是,人一多啊,再齐的心都要散,甘家的热闹啊在后面呢。 甘二头疼应付这种事情,让甘理理回去处理,“你大伯娘打了十一,你阿翁阿婆对我们都没个好脸色,你回去也做好准备,实在不行,你还是带你媳妇到府城来住,再请个人照顾她。” “你娘虽不喜欢她,但照顾她也是很尽心的,绝对没有说不喜欢她就故意苛待她。现在都说你娘给媳妇摆脸色,让怀孕的媳妇去找隔房的大嫂要东西吃。” “你听听,这像话吗。” “我知道了爹,我回去看看。”甘理理说。 “你买点东西给十一,听你娘说打的可狠了,后背都是印子,现在干脆住在书院不回去了。你说大嫂也是的,这么点小事至于吗?”甘二又说。以前娘,大嫂和钱儿,三个人几十年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娶了儿媳妇就有事。 要是他和大哥是六兄弟,爹肯定不想儿子们都住在一起,早早分家分开住,落个清净。 甘理理带了三份礼物,他娘一份,大嫂一份,十一一份,先去送给大嫂,说他不在家,媳妇不懂事,累着大嫂了。 吴夭夭自然说没事,本来妯娌之间互相帮助也是正常的事,“你可千万别当成个事。” 甘理理又去看唐钱儿,送上礼物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的,“娘辛苦了,儿媳妇不懂事,娘可累。” 唐钱儿抓着他的手委屈说,“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过分,你阿婆和大伯娘是怎么忍让我的。” 唐钱儿当初也是稍不如意就会让娘来看他,刘三娘是习惯了,所以曾文霞一不舒服,她就说让她娘过来,本意是好的。 哪知道是个长舌妇,拿家里的事出去说嘴。 “我倒是不累,就算是我的报应。”唐钱儿说,“就是连累了你大伯母,自己儿媳妇是个好性的,被我儿媳妇给拿捏了。” “不会的。”甘理理说,“我会去说她的,咱们家都不是会欺负人的人,她要自己作,就别怪旁人。” “之前你阿婆天天都要来问她,这几日都没来。”唐钱儿说,“我就担心你阿婆因为不喜欢她到时候连带着你也不喜,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甘理理说,“我是阿婆亲孙子,她怎么会不喜欢我。” 甘理理同甘明理一起去接甘小棠回家,甘明理看他,“大掌柜的日理万机,怎么回来了?” “你少取笑我。”甘理理叹气,“哎,娶媳妇真麻烦,早知道跟你一样不娶就好了。” “我是想娶的人娶不到,所以才不娶。”甘明理说,“你学我干什么。” 甘小棠出来见到四哥有些意外,第一时间就扁嘴,“我不是故意让四嫂肚子疼的。” “哎呦,我当然知道十一不会故意她肚子疼。”甘理理笑说,“你以为四哥来找你麻烦的?” 甘小棠眨巴着眼睛表示难道不是吗? 甘理理说,“四哥是听说十一受委屈了,特意来给十一送礼物,让她开心一点。” 甘小棠这才笑开,一边挽着一个哥哥高高兴兴回去。 曾云霞听说相公回来了,忙梳妆打扮,但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他进来,她出去问,何娘子说他同三郎一起去接十一去了。 曾云霞心里一沉,甘理理回来有一阵了,婆婆那去了,大伯母那去了,就算要去接十一,也可以先回房来看她呀,这才要多少时间。 甘小棠回来,刘三娘下厨弄了一桌好吃的,大家自分家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吃,甘德理说分家一点都不好,像从前这样一起吃才好呢。 “那你以后对十一好点。”刘三娘说,“十一高兴了,阿婆就做饭,大家一起吃。” “女儿都是家里的娇客,待了十几年最后要去别人家的。”刘三娘说,“她在家的时候你们不对她好,以后想起来就会后悔。” “阿婆。”甘小棠贴着她的胳膊撒娇。 在书院待了几天她也想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这样僵着,家里人也都不自在,五哥的喜事就在眼前,阿婆维护她,四哥也先给了梯子,所以吃完饭她就去给四嫂道歉,又给婶娘道歉,最后再给邹小戏道歉,这事就算翻篇了。 不过她也不算亏,白得了好几份礼品。 明明甘十一过来道歉低头,算是她输了,但是曾云霞没有感觉到任何胜利的快感,她看婆婆搂着十一心疼,说她懂事,给她送好布料好首饰的,仿佛她来道歉是受委屈了。 她受委屈,那她成什么了? 还有相公,一直站在婆婆身侧,多一眼都不曾望向她,明明被道歉的是她啊,她都胎不稳要请大夫了。 两人独处时她把这话问出来,甘理理看她,“你是真的不舒服到要请大夫吗?” 曾云霞一下理亏,“可我怀着孕啊,谁家的小姑子也没有。” 甘理理不等她说完直接说,“怀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若真觉得是我们家没照顾好你,是我妹妹给你脸子看了,那说明我家不是你想选的人家,你自己另作打算。”甘理理说。 他虽然还在房内,却是抱着薄被去罗汉榻上睡,留下曾云霞思虑了一晚上他说的什么意思。 第二百七十章 大嫂有孕 在成亲前一天放榜,甘至理以末尾第两名过了府试,成了一名秀才,这当真是喜上加喜,唐归海等不及亲自到甘家来问,“这是真的?” 甘大也迷糊呢,按说当秀才得过两次考试,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甘至理一点风声都没露,就告诉他考上了。 “先前担心考不上,告诉你们让你们担心。”甘至理说,“现在考倒数第二名,也挺丢人的。” “这有什么丢人的,能考上就不错了,管他第几名。”唐归海乐得拍着他的肩,“好女婿。” “那五郎是想像七郎一样一直往上考?”甘屠户问。 “我没有那种野心。”甘至理连连摆手说,“七郎考这三场就跟玩一样,我考两场已经脱了一层皮,不想也没有那个能力玩上考。” “本想考个童生就行了,等开了私塾后再去考秀才,但是十一鼓励我反正要考就一次到位,失败了也没关系,还是有一个童生在身上。” “这次真的是运气好。” “你以后想开私塾啊。”唐归海拍大腿说,“好啊,当私塾夫子好,清闲又有名望,小雯能挣钱,两个配合正好。” 总之大家对这个意外的惊喜都很高兴,唐归海甚至在甘家喝醉了,要不是尤桂遣人来接,那就要直接在亲家睡到女儿出嫁。 房子是甘家和唐家一人出一半钱买的,房契上写的唐小雯的名字,三进的院子,小两口住很空旷,地址呢在糖果子附近,方便唐小雯去铺子,离唐家稍微近些,但是也近不了多少。 甘至理先去唐家接亲,两人在家拜过父母,再回甘家,给甘家父母磕头,最后回到自己家中,才是正式拜堂成亲,甘大两夫妻和唐家两夫妻分坐两侧,都是高堂。 喜宴也是摆在新宅,院子里堪堪摆下,后来在街上又摆了两桌,总之是热热闹闹,体体面面。 曾云霞大着肚子不能参加喜宴,只能在家坐着,这个差一点就成为四郎媳妇的表妹,现在又成了弟媳妇,曾云霞在想等她进门该怎么对她。 若是唐小雯给她脸色看她该如何应对。 不过她最后都白想,唐小雯压根就没想针对她,也没想跟她亲近。 她第一天去唐家,第二天才来甘家,敬媳妇茶时妙语连珠,她本就和甘家众人相熟,又是个活泼外向,妙语连珠的性子,人人都喜欢她。 在邹小戏面前得喜欢,到了唐钱儿面前更放松,唐钱儿没女儿拿她当女儿一样疼,曾云霞就看着她们像母女一样亲热,唐钱儿问的仔细,还有些闺房要注意的事也都同她说了。 曾云霞在一旁插也插不上话,别提多难受了。 唐小雯看她捂着肚子就说,“四嫂是不是肚子疼了,那快别在这干陪着我了,快回去躺着。” 曾云霞想说不碍事,但是已经被何娘子劝着回去躺着养胎,现在什么都没有这个胎儿来的重要,你要是不舒服了,等下叫大夫来,又要惊动各方。 唐钱儿看着她走后撇了一下嘴,“何娘子总算机灵了,之前让她看着她就只看着,她指挥大郎媳妇的事都瞒着没告诉我。” “她也会看人下菜碟,大嫂又不是你亲儿媳妇,现在又没个一儿半女,她才会冷眼旁观,她不怕大嫂,总要怕十一。”唐小雯说。 “我现在就供着她,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唐钱儿说。 “姑母再心软不过的人了,我才不信你会磋磨儿媳妇呢。”唐小雯笑说。 “她要是害得四郎同兄弟离心,我不磋磨她,我休了她。”唐钱儿说,“不能放这样的祸根在四郎身边吹枕头风。” “四哥心里有主意,还用你担心这个。”唐小雯说。她自懂事起就没叫过四郎四哥,现在跟着夫君叫也没什么。 唐小雯挺尊重吴夭夭的,婚房她没空也是吴夭夭去帮着布置,所以回门后唐小雯拿了比较贵重的礼物给她,吴夭夭不想收。 “我虽和五郎成亲,但这几年都不能在家里侍奉老人,还是要麻烦大嫂。”唐小雯说,“大嫂不收就是要和我见外。” 吴夭夭只能收下,盘算着回个什么礼,走神之间就磕了腿,唐小雯立即就让大夫来看看,这伤了骨头可不行。 骨头没伤着,只是吴夭夭有身子了,大夫说她还不敢相信,“我上个月还来葵水了。”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大夫说,“你要不信,再过半个月请大夫来瞧,就很明显了。” “哎呀,大嫂有身子了,这是大好事。”唐小雯说,一边张罗着要去告诉阿翁阿婆,告诉爹娘,一边又后怕。“你看我都不知道,还让大嫂帮着我忙着忙那,要是胎儿有什么闪失,那我真是大罪过。” “脉象很稳健。”大夫说,“你这个年纪才是头胎,不用担心,会很顺利的。” 吴夭夭一把抓着唐小雯的手,眼含热泪的说,“弟媳妇真是我的贵人,你这一进门,就把我盼了这么久的孩子带来了。” 大郎媳妇终于有身子了,甘家大人都十分开心,嘱咐她好好养胎,邹小戏对她说自己胎儿是唐小雯带来的也不反对,“最近这家里的喜事可真是一茬接一茬。” “提醒我了,明儿得去鸣山寺放粥,咱家有喜事,得让更多的人沾喜。”刘三娘说,“只自己一个人偷着乐,老天爷见你小气,给你的福气就要收回。” 甘小棠回家后直奔大嫂的房间,看吴夭夭坐在床上,邹小戏在一旁叮嘱,她冲了上去,“嫂嫂有孕了,我要有侄儿了?” 吴夭夭幸福的点头,“多亏了你五嫂坚持要请大夫,要不然我想着磕一下也没什么紧,自己有了都不知道。” “放心,我侄儿乖的很,他安心在嫂嫂肚子里待着,等着出来见我们的那一天。”甘小棠说。 一下子婆家不止她一个人有孕,又多一个比她更讨人喜欢的儿媳妇,曾云霞煎熬了几日,总算不再较劲,每日老实在屋里待着,也不常说肚子痛了,自家娘也少让到婆家来见她。 其实她听吴夭夭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唐小雯进门带喜得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毕竟曾经甘家两个儿媳妇接连着生孩子,哥哥带着弟弟走可是家喻户晓的美谈,本来她怀孕后大嫂查出怀孕,也可以接上这个美谈。 但是现在让唐小雯接上了。 她有些后悔,但也算了,想着她们是亲妯娌,她是隔了房的妯娌,不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本来想给大嫂的生子汤现在送不出,她又不想便宜了唐小雯,这好好收拢人心的利器就算废在她手里。 日后也只能假装没这回事。? 第二百七十章 大嫂有孕 在成亲前一天放榜,甘至理以末尾第两名过了府试,成了一名秀才,这当真是喜上加喜,唐归海等不及亲自到甘家来问,“这是真的?” 甘大也迷糊呢,按说当秀才得过两次考试,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甘至理一点风声都没露,就告诉他考上了。 “先前担心考不上,告诉你们让你们担心。”甘至理说,“现在考倒数第二名,也挺丢人的。” “这有什么丢人的,能考上就不错了,管他第几名。”唐归海乐得拍着他的肩,“好女婿。” “那五郎是想像七郎一样一直往上考?”甘屠户问。 “我没有那种野心。”甘至理连连摆手说,“七郎考这三场就跟玩一样,我考两场已经脱了一层皮,不想也没有那个能力玩上考。” “本想考个童生就行了,等开了私塾后再去考秀才,但是十一鼓励我反正要考就一次到位,失败了也没关系,还是有一个童生在身上。” “这次真的是运气好。” “你以后想开私塾啊。”唐归海拍大腿说,“好啊,当私塾夫子好,清闲又有名望,小雯能挣钱,两个配合正好。” 总之大家对这个意外的惊喜都很高兴,唐归海甚至在甘家喝醉了,要不是尤桂遣人来接,那就要直接在亲家睡到女儿出嫁。 房子是甘家和唐家一人出一半钱买的,房契上写的唐小雯的名字,三进的院子,小两口住很空旷,地址呢在糖果子附近,方便唐小雯去铺子,离唐家稍微近些,但是也近不了多少。 甘至理先去唐家接亲,两人在家拜过父母,再回甘家,给甘家父母磕头,最后回到自己家中,才是正式拜堂成亲,甘大两夫妻和唐家两夫妻分坐两侧,都是高堂。 喜宴也是摆在新宅,院子里堪堪摆下,后来在街上又摆了两桌,总之是热热闹闹,体体面面。 曾云霞大着肚子不能参加喜宴,只能在家坐着,这个差一点就成为四郎媳妇的表妹,现在又成了弟媳妇,曾云霞在想等她进门该怎么对她。 若是唐小雯给她脸色看她该如何应对。 不过她最后都白想,唐小雯压根就没想针对她,也没想跟她亲近。 她第一天去唐家,第二天才来甘家,敬媳妇茶时妙语连珠,她本就和甘家众人相熟,又是个活泼外向,妙语连珠的性子,人人都喜欢她。 在邹小戏面前得喜欢,到了唐钱儿面前更放松,唐钱儿没女儿拿她当女儿一样疼,曾云霞就看着她们像母女一样亲热,唐钱儿问的仔细,还有些闺房要注意的事也都同她说了。 曾云霞在一旁插也插不上话,别提多难受了。 唐小雯看她捂着肚子就说,“四嫂是不是肚子疼了,那快别在这干陪着我了,快回去躺着。” 曾云霞想说不碍事,但是已经被何娘子劝着回去躺着养胎,现在什么都没有这个胎儿来的重要,你要是不舒服了,等下叫大夫来,又要惊动各方。 唐钱儿看着她走后撇了一下嘴,“何娘子总算机灵了,之前让她看着她就只看着,她指挥大郎媳妇的事都瞒着没告诉我。” “她也会看人下菜碟,大嫂又不是你亲儿媳妇,现在又没个一儿半女,她才会冷眼旁观,她不怕大嫂,总要怕十一。”唐小雯说。 “我现在就供着她,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唐钱儿说。 “姑母再心软不过的人了,我才不信你会磋磨儿媳妇呢。”唐小雯笑说。 “她要是害得四郎同兄弟离心,我不磋磨她,我休了她。”唐钱儿说,“不能放这样的祸根在四郎身边吹枕头风。” “四哥心里有主意,还用你担心这个。”唐小雯说。她自懂事起就没叫过四郎四哥,现在跟着夫君叫也没什么。 唐小雯挺尊重吴夭夭的,婚房她没空也是吴夭夭去帮着布置,所以回门后唐小雯拿了比较贵重的礼物给她,吴夭夭不想收。 “我虽和五郎成亲,但这几年都不能在家里侍奉老人,还是要麻烦大嫂。”唐小雯说,“大嫂不收就是要和我见外。” 吴夭夭只能收下,盘算着回个什么礼,走神之间就磕了腿,唐小雯立即就让大夫来看看,这伤了骨头可不行。 骨头没伤着,只是吴夭夭有身子了,大夫说她还不敢相信,“我上个月还来葵水了。”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大夫说,“你要不信,再过半个月请大夫来瞧,就很明显了。” “哎呀,大嫂有身子了,这是大好事。”唐小雯说,一边张罗着要去告诉阿翁阿婆,告诉爹娘,一边又后怕。“你看我都不知道,还让大嫂帮着我忙着忙那,要是胎儿有什么闪失,那我真是大罪过。” “脉象很稳健。”大夫说,“你这个年纪才是头胎,不用担心,会很顺利的。” 吴夭夭一把抓着唐小雯的手,眼含热泪的说,“弟媳妇真是我的贵人,你这一进门,就把我盼了这么久的孩子带来了。” 大郎媳妇终于有身子了,甘家大人都十分开心,嘱咐她好好养胎,邹小戏对她说自己胎儿是唐小雯带来的也不反对,“最近这家里的喜事可真是一茬接一茬。” “提醒我了,明儿得去鸣山寺放粥,咱家有喜事,得让更多的人沾喜。”刘三娘说,“只自己一个人偷着乐,老天爷见你小气,给你的福气就要收回。” 甘小棠回家后直奔大嫂的房间,看吴夭夭坐在床上,邹小戏在一旁叮嘱,她冲了上去,“嫂嫂有孕了,我要有侄儿了?” 吴夭夭幸福的点头,“多亏了你五嫂坚持要请大夫,要不然我想着磕一下也没什么紧,自己有了都不知道。” “放心,我侄儿乖的很,他安心在嫂嫂肚子里待着,等着出来见我们的那一天。”甘小棠说。 一下子婆家不止她一个人有孕,又多一个比她更讨人喜欢的儿媳妇,曾云霞煎熬了几日,总算不再较劲,每日老实在屋里待着,也不常说肚子痛了,自家娘也少让到婆家来见她。 其实她听吴夭夭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唐小雯进门带喜得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毕竟曾经甘家两个儿媳妇接连着生孩子,哥哥带着弟弟走可是家喻户晓的美谈,本来她怀孕后大嫂查出怀孕,也可以接上这个美谈。 但是现在让唐小雯接上了。 她有些后悔,但也算了,想着她们是亲妯娌,她是隔了房的妯娌,不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本来想给大嫂的生子汤现在送不出,她又不想便宜了唐小雯,这好好收拢人心的利器就算废在她手里。 日后也只能假装没这回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二哥带回来二嫂 十一月底,周家两兄弟总算从京城回来,甘厚理说要替周行风接风,其实也是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情况,他自出生来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对于明年要进京赶考还是有些慌张。 甘小棠死皮赖脸跟着去,反正就在松江,就他们两个人,多一个她更热闹。 到了地方周时云也在,看向甘小棠微微一笑,早知道她会想办法跟过来,所以他也来了。 “京城好玩吗?”甘小棠问周时云,“有很大很繁华吗?” 周时云点头,他们进京先去了舅舅家,朱门绮户,不夸张的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金钱的味道。 “但是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甘小棠小心“在京城遇到什么事了吗?” “京城很大,主城四通八达,来往的人比肩接踵,比起现代也没差多少。”周时云的说,“有钱的人是真有钱,没钱的人也是真苦。” 像他在周家,虽然也有仆从,但是他不喜欢使唤人,袁心巧就不让人在他面前。周家在江阳有大善人称号,也不会随意欺压奴仆。 但到了京城,他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的下人的命是不值钱的,才到舅舅家,舅母就给大哥送了一对俏丽丫环,大哥婉拒后,舅母随手将她们许给了粗鄙的家丁,都是可以做人家爹的年纪,白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那姑娘面有哀戚还得谢太太。 表哥第二天说大哥不懂怜香惜玉,那两个丫头给了莽汉是牛嚼牡丹,折腾了一晚就吓得魂不附体,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 周时云当然知道这不能怪大哥,这两个女子的悲剧是舅母造成的,再纠结根本就是这个不公平的时代,像蝼蚁一样出生,像蝼蚁一样死去,无人在意。 周时云对京城的好奇荡然无存,他不喜欢去舅母家,不喜欢去娘曾经的小姐妹家,他们都很富贵,但是他们的慈悲只在于去寺庙烧香拜佛,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但永远不会低头看一眼拱立起他们生活的所谓下等人。 甘小棠大概知道他在郁闷什么,“对我们来说接受这些是很困难。” “但是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任何时代都会觉醒感知自由平等的灵魂,我们可以去做这样的启发人。”甘小棠说,“也许我们救不了一整个沙滩的鱼,但我们救的每一条鱼都有意义。” 周时雨点头,一口气变成共产主义社会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会欺压人,若是遇到有人被欺压,他能帮就帮,只要无愧于心。 甘文理来信是要回来过年,但是没赶上年,大年三十也没能到家,唐钱儿虽有些遗憾,但是想到孩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些不圆满好像又没有关系。 出了正月,甘厚理就要进京赶考了,本来甘屠户和甘大都想亲自陪他进京考试,但是甘厚理不让,说是他们去他会紧张,就考不好。 后来折中说要甘明理陪他一起去,甘厚理也没让,“就逢春跟着我就行。” “我和周行风一起去,这一路上到京城他都安排好了,我也没有其他的需求。”甘厚理说,他自进白鹤书院就和周行风一起,如今一起进京赶考,就是最大的安排。 甘家无法,只能给他塞很多钱以备不时之需,又亲自登门去拜托感谢周行风。 送走甘厚理后,二月二,在外漂泊了三年之久的甘文理总算到了家,跟着回来的还有长长的商队,和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人。 “阿翁阿婆,这是我的媳妇,屠安歌。”甘文理介绍说。 唐钱儿笑容还挂在脸上,整个就错愕住,甘二忙去给她拍背顺气,“别多想,孩子回来就行,不管其他啊我们。” “什么叫不管其他?”唐钱儿回过气来把甘二推到一边,站在甘文理面前说,“二郎,你跟娘说你是玩笑话呢,你是最听话不过的孩子,怎么会不经过爹娘就私订终身。” “娘。”甘文理说,“我和安歌一见倾心,安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我怜惜她,已经同她拜堂成亲,也圆房了。” “她是很好的姑娘,娘你和她多接触就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唐钱儿尖叫,“我不想知道你和她是怎么无媒苟合,背着爹娘成事,我不答应我不同意。” 唐钱儿晕了过去。 本来全家人都高高兴兴的迎接二哥回家,这下落个不欢而散,曾云霞小心翼翼的捧着肚子,她偷瞧过那个二嫂,一进门就惹的婆母晕倒,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唐小雯和唐钱儿亲如母女,这会也不往前凑,只让二哥去陪着姑母。 比起说二哥听话,不如说唐钱儿很听二哥的话,她心里信任这个大儿子和丈夫是一样,甚至有时候她信不过丈夫都不会信不过二哥。 这件事只有二哥去说服她。 屠安歌把带来的礼品送到各处,然后就回到甘文理的房间,就不出来了,甘小棠给她送点心,“你要是肚子饿了,我让我娘给你做些好吃的来。” “现在还是不了。”屠安歌笑说,“若是二郎母亲清醒后发现她昏迷这世间我在好吃好喝,只怕更不喜欢我。” “虽然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但是我不想让二郎为难。” “二嫂你真酷。”甘小棠说,“放心,婶娘一向最疼二哥,一定会让她如愿的。” “那我就借你吉言。”屠安歌说,“你二哥跟我说过你,说你是家里的小福星,但凡你开口,就没有成不了的事。” 甘小棠被哄的晕晕乎乎的回去,刘三娘问她觉得那个女子如何,“二嫂人很好啊,风趣幽默,最重要的是她带的剑是真的。”甘小棠比划,这么长就跟电视剧看的一样,“轻轻一削就把桌子角破开了。” 甘小棠满是崇拜,刘三娘心想这孙媳妇还带武艺?其实在她看来,这女子浑身气息实在不像良家女子,她家孩子的姻缘是怎么了?怎么就没个正常的。 “娘。”邹小戏高高兴兴来说,“方才周大夫来给钱儿诊脉,正最近有些积食,让周大夫帮着看看,结果是有身子了。” 唐小雯和甘至理身上子嗣的担子很重,成婚半年就有消息,是再好不过了。 “怪了。”刘三娘说,“这以后不会都是新媳妇进门的时候上一个进门的就查出有身孕,这是什么巧合?” 唐小雯有孕自然要告知唐家,唐掌柜非要把唐小雯接回家照顾,唐小雯不肯,她要回家了,邹小戏要想来看她就不容易,撒娇说让阿翁住到她家去,最后唐掌柜老两口住进唐小雯的小家,然后尤桂和邹小戏就是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 话说唐钱儿这遭,用药后清醒过来也不正脸搭理甘文理,只背对着他默默流泪。 “周大夫说娘的身体好不容易将养好些,娘这样伤心,是要让儿子不孝呢。”甘文理说。 “你要是孝顺,就不会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你的妻子。”唐钱儿说,“你娶她的时候可曾想过爹娘?” “娘是放心你才让你出门闯荡,你出门前怎么跟我保证的。”唐钱儿问。 “如果有可能,儿子也想按照正常的流程,禀明父母,三媒六聘。”甘文理苦笑,“可是姻缘就是这么不讲理,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下结为夫妻,儿子这一生只会有安歌一个妻子,只能委屈娘来纵容我这个不孝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二哥带回来二嫂 十一月底,周家两兄弟总算从京城回来,甘厚理说要替周行风接风,其实也是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情况,他自出生来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对于明年要进京赶考还是有些慌张。 甘小棠死皮赖脸跟着去,反正就在松江,就他们两个人,多一个她更热闹。 到了地方周时云也在,看向甘小棠微微一笑,早知道她会想办法跟过来,所以他也来了。 “京城好玩吗?”甘小棠问周时云,“有很大很繁华吗?” 周时云点头,他们进京先去了舅舅家,朱门绮户,不夸张的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金钱的味道。 “但是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甘小棠小心“在京城遇到什么事了吗?” “京城很大,主城四通八达,来往的人比肩接踵,比起现代也没差多少。”周时云的说,“有钱的人是真有钱,没钱的人也是真苦。” 像他在周家,虽然也有仆从,但是他不喜欢使唤人,袁心巧就不让人在他面前。周家在江阳有大善人称号,也不会随意欺压奴仆。 但到了京城,他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的下人的命是不值钱的,才到舅舅家,舅母就给大哥送了一对俏丽丫环,大哥婉拒后,舅母随手将她们许给了粗鄙的家丁,都是可以做人家爹的年纪,白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那姑娘面有哀戚还得谢太太。 表哥第二天说大哥不懂怜香惜玉,那两个丫头给了莽汉是牛嚼牡丹,折腾了一晚就吓得魂不附体,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 周时云当然知道这不能怪大哥,这两个女子的悲剧是舅母造成的,再纠结根本就是这个不公平的时代,像蝼蚁一样出生,像蝼蚁一样死去,无人在意。 周时云对京城的好奇荡然无存,他不喜欢去舅母家,不喜欢去娘曾经的小姐妹家,他们都很富贵,但是他们的慈悲只在于去寺庙烧香拜佛,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但永远不会低头看一眼拱立起他们生活的所谓下等人。 甘小棠大概知道他在郁闷什么,“对我们来说接受这些是很困难。” “但是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任何时代都会觉醒感知自由平等的灵魂,我们可以去做这样的启发人。”甘小棠说,“也许我们救不了一整个沙滩的鱼,但我们救的每一条鱼都有意义。” 周时雨点头,一口气变成共产主义社会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会欺压人,若是遇到有人被欺压,他能帮就帮,只要无愧于心。 甘文理来信是要回来过年,但是没赶上年,大年三十也没能到家,唐钱儿虽有些遗憾,但是想到孩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些不圆满好像又没有关系。 出了正月,甘厚理就要进京赶考了,本来甘屠户和甘大都想亲自陪他进京考试,但是甘厚理不让,说是他们去他会紧张,就考不好。 后来折中说要甘明理陪他一起去,甘厚理也没让,“就逢春跟着我就行。” “我和周行风一起去,这一路上到京城他都安排好了,我也没有其他的需求。”甘厚理说,他自进白鹤书院就和周行风一起,如今一起进京赶考,就是最大的安排。 甘家无法,只能给他塞很多钱以备不时之需,又亲自登门去拜托感谢周行风。 送走甘厚理后,二月二,在外漂泊了三年之久的甘文理总算到了家,跟着回来的还有长长的商队,和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人。 “阿翁阿婆,这是我的媳妇,屠安歌。”甘文理介绍说。 唐钱儿笑容还挂在脸上,整个就错愕住,甘二忙去给她拍背顺气,“别多想,孩子回来就行,不管其他啊我们。” “什么叫不管其他?”唐钱儿回过气来把甘二推到一边,站在甘文理面前说,“二郎,你跟娘说你是玩笑话呢,你是最听话不过的孩子,怎么会不经过爹娘就私订终身。” “娘。”甘文理说,“我和安歌一见倾心,安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我怜惜她,已经同她拜堂成亲,也圆房了。” “她是很好的姑娘,娘你和她多接触就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唐钱儿尖叫,“我不想知道你和她是怎么无媒苟合,背着爹娘成事,我不答应我不同意。” 唐钱儿晕了过去。 本来全家人都高高兴兴的迎接二哥回家,这下落个不欢而散,曾云霞小心翼翼的捧着肚子,她偷瞧过那个二嫂,一进门就惹的婆母晕倒,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唐小雯和唐钱儿亲如母女,这会也不往前凑,只让二哥去陪着姑母。 比起说二哥听话,不如说唐钱儿很听二哥的话,她心里信任这个大儿子和丈夫是一样,甚至有时候她信不过丈夫都不会信不过二哥。 这件事只有二哥去说服她。 屠安歌把带来的礼品送到各处,然后就回到甘文理的房间,就不出来了,甘小棠给她送点心,“你要是肚子饿了,我让我娘给你做些好吃的来。” “现在还是不了。”屠安歌笑说,“若是二郎母亲清醒后发现她昏迷这世间我在好吃好喝,只怕更不喜欢我。” “虽然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但是我不想让二郎为难。” “二嫂你真酷。”甘小棠说,“放心,婶娘一向最疼二哥,一定会让她如愿的。” “那我就借你吉言。”屠安歌说,“你二哥跟我说过你,说你是家里的小福星,但凡你开口,就没有成不了的事。” 甘小棠被哄的晕晕乎乎的回去,刘三娘问她觉得那个女子如何,“二嫂人很好啊,风趣幽默,最重要的是她带的剑是真的。”甘小棠比划,这么长就跟电视剧看的一样,“轻轻一削就把桌子角破开了。” 甘小棠满是崇拜,刘三娘心想这孙媳妇还带武艺?其实在她看来,这女子浑身气息实在不像良家女子,她家孩子的姻缘是怎么了?怎么就没个正常的。 “娘。”邹小戏高高兴兴来说,“方才周大夫来给钱儿诊脉,正最近有些积食,让周大夫帮着看看,结果是有身子了。” 唐小雯和甘至理身上子嗣的担子很重,成婚半年就有消息,是再好不过了。 “怪了。”刘三娘说,“这以后不会都是新媳妇进门的时候上一个进门的就查出有身孕,这是什么巧合?” 唐小雯有孕自然要告知唐家,唐掌柜非要把唐小雯接回家照顾,唐小雯不肯,她要回家了,邹小戏要想来看她就不容易,撒娇说让阿翁住到她家去,最后唐掌柜老两口住进唐小雯的小家,然后尤桂和邹小戏就是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 话说唐钱儿这遭,用药后清醒过来也不正脸搭理甘文理,只背对着他默默流泪。 “周大夫说娘的身体好不容易将养好些,娘这样伤心,是要让儿子不孝呢。”甘文理说。 “你要是孝顺,就不会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你的妻子。”唐钱儿说,“你娶她的时候可曾想过爹娘?” “娘是放心你才让你出门闯荡,你出门前怎么跟我保证的。”唐钱儿问。 “如果有可能,儿子也想按照正常的流程,禀明父母,三媒六聘。”甘文理苦笑,“可是姻缘就是这么不讲理,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下结为夫妻,儿子这一生只会有安歌一个妻子,只能委屈娘来纵容我这个不孝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嫂回来了 唐钱儿想和屠安歌私底下说两句,甘文理有些不愿意,还是屠安歌劝他,“你娘不会把我怎么样,放心。” 唐钱儿坐在床上,屠安歌坐在床尾的矮凳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等她开口,屠安歌先脆生生的喊娘。 “我自小就没了母亲,一直羡慕别人叫娘,二哥说我可以叫你娘,可以吗娘。” 唐钱儿不自在的蹙眉,转移话题问道,“你从小就没了娘,那是跟谁长大的?” “跟我爹啊。”屠安歌说,“还有那些叔伯兄弟。” “二郎说你家没有其他人了?”唐钱儿问,“你爹后来没续弦?” 屠安歌摇头,“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他把我托付给二哥,说让我当他死了。”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他肯定舍不得我,等到把那些叔伯兄弟安顿好,他就会来找我,和我团聚。”屠安歌说。 什么人会把独生爱女托付给完全陌生的男人还让他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唐钱儿照自己的想法是绝对不会这么做,既然担心女儿,自然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你和二郎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听二郎说当时你们成婚是情非得已?”唐钱儿问。 屠安歌腼腆一笑,“我爹救了二哥一命,见他气宇轩昂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就以恩情让他娶我。”虽然甘文理跟她说只要说前半句就好,她爹救了他,所以他娶了救命恩人的女儿。 至于当初才被救下还未感谢就说要娶他女儿,他不同意就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这种事更不能提。 “二郎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唐钱儿立即着急问,“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没受伤,不严重,就是当时带的一车财物都没了,我爹知道他是跑商,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能接着跑。”屠安歌说。 “二哥赚了钱把本金加上利息还给了我爹才说要带我回来。” 唐钱儿没了话语,屠安歌问什么回答什么,看她诚恳的眼神也不像作伪,口音已经很像他们,可见一路上二郎和她说了多少话,二郎的性子他了解,就算真的有恩情,若不是他愿意,他可以用其他办法报恩也不会牺牲自己娶人家女儿。 何况人家这么远跟着过来,唐钱儿也说不出真的让他们合离的话。 只是到底气难平,毕竟她心里设想的二郎媳妇不是这样的。 甘文理知道娘接受要有个过程,反正人带回来了,总不会赶了出去,他忙着把带回来的商品出手,又准备去府城看铺子,准备开个南北商行。 唐钱儿知道他日后不准备再出去跑商了,人又高兴起来,也不在床上躺着了,只是还是不让屠安歌在她面前出现,反正没看见就当没有这个人。 一辆低调的青棚马车进了枫树村,半天后全村人都知道燕婉回来了。 变成寡妇回来了。 郑小秋知道燕婉和甘家的渊源,村里人说长道短的时候她让人积点口德,甘明理知道后立马去找了她。 燕婉梳起妇人发饰,样子还同从前一样,见了他还笑,“好久不见。” 甘明理有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他想问你爹给你找了个什么样人,你嫁给他幸福吗?为什么会变成寡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别问。”燕婉说,“我去南阳后的事就是一场噩梦,好在现在梦醒了,他们不能再发嫁我,我就在我长大的地方终老。” “我喜欢你。”甘明理说,“我要娶你。” 燕婉看着他不敢置信,“你难道还未娶亲吗?”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她舍弃了一切要回枫树村,奶娘也劝她,甘家三郎肯定早就成婚,你就算回去你们也没可能。 她骗了甘明理,她没想在长大的地方终老,她只是想回来再见一眼想见的人,然后在长大的地方清清白白的死去。 “我一直后悔,如果我早点说出来就好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敢说。”甘明理说,“你离开后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我没有成亲,除了你,我不想娶任何人。” “可是现在是我配不上你了。”燕婉说,“我已经嫁过人了。” “嫁过人怎么了,我就喜欢娶寡妇。”甘明理说,“我这就回去请媒婆。” 甘明理回去就同邹小戏说他找到媳妇了,要她请媒婆上门提亲,邹小戏问是谁,甘明理说是燕婉。 刘三娘正好过来,“三郎在正好,听说燕婉回来了,你送我去枫树村我看看她是什么情况,听说她不太好。” 邹小戏从惊愕中回神,“你先送你阿婆去枫树村,这事以后再说。” “不要以后,明日就让媒婆去。”甘明理说,“阿婆今日也不要去见燕婉,等明日后再去。” 刘三娘不解,甘明理说,“我喜欢燕婉,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因为觉得配不上她所以不敢说,她去南阳后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现在她回来了,又是自由身,我不想再留遗憾。” 刘三娘和邹小戏一样的表情,“你突然说这么大事,你总要给我时间。”邹小戏说,“你先出去,我再想想。” “我这辈子除了她谁都不要。”甘明理表明自己的决心。 邹小戏和刘三娘半天都没说话,刘三娘不好说,燕婉是她徒弟,要不是她,三郎也没地方对人起心思。 邹小戏的顾虑也很正常,又不是娶不上媳妇,谁不想娶个清白姑娘。 “我早该猜到的。”邹小戏苦笑,“梗着脖子不愿意娶就是心有所属,我早该猜到的。” 甘小棠知道燕婉回来了,闹着要去看她,甘明理窝在房间里盘算自己的身家,之前他在赚钱一事上并不热衷,都是鼓捣出的小玩意换的钱,现在最大的收入就是教人家做大棚,现在盘着这些钱就觉得有些不够。 甘小棠去看他,“三哥。” 甘明理冲着她笑说,“三哥要给你娶三嫂了,高不高兴?” “三嫂?”甘小棠反问,“燕婉姐姐是一个人回来的?” 甘明理点头,“我已经同娘说了,让她明日去请媒婆。” “燕婉心里肯定也是有我,不然她不会回来。”甘明理说,“她回来会遭受各样的风言风语,所以我不能让她久等,必须马上把她订下来。” “那娘同意了?”甘小棠说。 “娘说她还要想一想。”甘明理说,“但我已经想好了。” “如果明日娘不同意请媒婆,我就自己请媒婆,我自己娶,甚至搬出去住也行。”甘明理说,“虽然有些不孝,但是娘迟早会明白,燕婉是个好儿媳妇。” 甘小棠生怕甘明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燕婉姐姐可不会看着他和家里决裂,到时候不会双双殉情,甘小棠被自己的联想吓到,连忙去找邹小戏,“娘,你就如了三哥的意,三哥真的特别特别喜欢燕婉姐姐,我也喜欢。” “你知道,你不告诉娘?”邹小戏说。 “那三哥说燕婉姐姐嫁人了若是让人知道他喜欢她,对她不好所以谁都不让说。”甘小棠说,“燕婉姐姐也特别好。” “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邹小戏说,“若不是她现在是个寡妇,你七哥也考上举人,你三哥还不一定能配得上人家。” “那你同意吗?”甘小棠问。 “不同意能怎么办?你看你三哥那模样,我同意是锦上添花,他是娶定了燕婉。”邹小戏叹气,“也好,燕婉同小雯也是老交情,日后定不会有什么妯娌问题。” 唐钱儿知道邹小戏没有过多犹豫的就同意了三郎的请求,让一个寡妇做自己的儿媳妇,就反省自己的心胸是不是太狭窄了,总归孩子愿意就成,她这不喜欢那讨厌的,不就成了恶婆婆。 后来她就让屠安歌跟着她,学着料理家事人情往来,算是认下这个二儿媳妇。?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嫂回来了 唐钱儿想和屠安歌私底下说两句,甘文理有些不愿意,还是屠安歌劝他,“你娘不会把我怎么样,放心。” 唐钱儿坐在床上,屠安歌坐在床尾的矮凳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等她开口,屠安歌先脆生生的喊娘。 “我自小就没了母亲,一直羡慕别人叫娘,二哥说我可以叫你娘,可以吗娘。” 唐钱儿不自在的蹙眉,转移话题问道,“你从小就没了娘,那是跟谁长大的?” “跟我爹啊。”屠安歌说,“还有那些叔伯兄弟。” “二郎说你家没有其他人了?”唐钱儿问,“你爹后来没续弦?” 屠安歌摇头,“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他把我托付给二哥,说让我当他死了。”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他肯定舍不得我,等到把那些叔伯兄弟安顿好,他就会来找我,和我团聚。”屠安歌说。 什么人会把独生爱女托付给完全陌生的男人还让他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唐钱儿照自己的想法是绝对不会这么做,既然担心女儿,自然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你和二郎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听二郎说当时你们成婚是情非得已?”唐钱儿问。 屠安歌腼腆一笑,“我爹救了二哥一命,见他气宇轩昂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就以恩情让他娶我。”虽然甘文理跟她说只要说前半句就好,她爹救了他,所以他娶了救命恩人的女儿。 至于当初才被救下还未感谢就说要娶他女儿,他不同意就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这种事更不能提。 “二郎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唐钱儿立即着急问,“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没受伤,不严重,就是当时带的一车财物都没了,我爹知道他是跑商,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能接着跑。”屠安歌说。 “二哥赚了钱把本金加上利息还给了我爹才说要带我回来。” 唐钱儿没了话语,屠安歌问什么回答什么,看她诚恳的眼神也不像作伪,口音已经很像他们,可见一路上二郎和她说了多少话,二郎的性子他了解,就算真的有恩情,若不是他愿意,他可以用其他办法报恩也不会牺牲自己娶人家女儿。 何况人家这么远跟着过来,唐钱儿也说不出真的让他们合离的话。 只是到底气难平,毕竟她心里设想的二郎媳妇不是这样的。 甘文理知道娘接受要有个过程,反正人带回来了,总不会赶了出去,他忙着把带回来的商品出手,又准备去府城看铺子,准备开个南北商行。 唐钱儿知道他日后不准备再出去跑商了,人又高兴起来,也不在床上躺着了,只是还是不让屠安歌在她面前出现,反正没看见就当没有这个人。 一辆低调的青棚马车进了枫树村,半天后全村人都知道燕婉回来了。 变成寡妇回来了。 郑小秋知道燕婉和甘家的渊源,村里人说长道短的时候她让人积点口德,甘明理知道后立马去找了她。 燕婉梳起妇人发饰,样子还同从前一样,见了他还笑,“好久不见。” 甘明理有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他想问你爹给你找了个什么样人,你嫁给他幸福吗?为什么会变成寡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别问。”燕婉说,“我去南阳后的事就是一场噩梦,好在现在梦醒了,他们不能再发嫁我,我就在我长大的地方终老。” “我喜欢你。”甘明理说,“我要娶你。” 燕婉看着他不敢置信,“你难道还未娶亲吗?”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她舍弃了一切要回枫树村,奶娘也劝她,甘家三郎肯定早就成婚,你就算回去你们也没可能。 她骗了甘明理,她没想在长大的地方终老,她只是想回来再见一眼想见的人,然后在长大的地方清清白白的死去。 “我一直后悔,如果我早点说出来就好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敢说。”甘明理说,“你离开后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我没有成亲,除了你,我不想娶任何人。” “可是现在是我配不上你了。”燕婉说,“我已经嫁过人了。” “嫁过人怎么了,我就喜欢娶寡妇。”甘明理说,“我这就回去请媒婆。” 甘明理回去就同邹小戏说他找到媳妇了,要她请媒婆上门提亲,邹小戏问是谁,甘明理说是燕婉。 刘三娘正好过来,“三郎在正好,听说燕婉回来了,你送我去枫树村我看看她是什么情况,听说她不太好。” 邹小戏从惊愕中回神,“你先送你阿婆去枫树村,这事以后再说。” “不要以后,明日就让媒婆去。”甘明理说,“阿婆今日也不要去见燕婉,等明日后再去。” 刘三娘不解,甘明理说,“我喜欢燕婉,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因为觉得配不上她所以不敢说,她去南阳后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现在她回来了,又是自由身,我不想再留遗憾。” 刘三娘和邹小戏一样的表情,“你突然说这么大事,你总要给我时间。”邹小戏说,“你先出去,我再想想。” “我这辈子除了她谁都不要。”甘明理表明自己的决心。 邹小戏和刘三娘半天都没说话,刘三娘不好说,燕婉是她徒弟,要不是她,三郎也没地方对人起心思。 邹小戏的顾虑也很正常,又不是娶不上媳妇,谁不想娶个清白姑娘。 “我早该猜到的。”邹小戏苦笑,“梗着脖子不愿意娶就是心有所属,我早该猜到的。” 甘小棠知道燕婉回来了,闹着要去看她,甘明理窝在房间里盘算自己的身家,之前他在赚钱一事上并不热衷,都是鼓捣出的小玩意换的钱,现在最大的收入就是教人家做大棚,现在盘着这些钱就觉得有些不够。 甘小棠去看他,“三哥。” 甘明理冲着她笑说,“三哥要给你娶三嫂了,高不高兴?” “三嫂?”甘小棠反问,“燕婉姐姐是一个人回来的?” 甘明理点头,“我已经同娘说了,让她明日去请媒婆。” “燕婉心里肯定也是有我,不然她不会回来。”甘明理说,“她回来会遭受各样的风言风语,所以我不能让她久等,必须马上把她订下来。” “那娘同意了?”甘小棠说。 “娘说她还要想一想。”甘明理说,“但我已经想好了。” “如果明日娘不同意请媒婆,我就自己请媒婆,我自己娶,甚至搬出去住也行。”甘明理说,“虽然有些不孝,但是娘迟早会明白,燕婉是个好儿媳妇。” 甘小棠生怕甘明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燕婉姐姐可不会看着他和家里决裂,到时候不会双双殉情,甘小棠被自己的联想吓到,连忙去找邹小戏,“娘,你就如了三哥的意,三哥真的特别特别喜欢燕婉姐姐,我也喜欢。” “你知道,你不告诉娘?”邹小戏说。 “那三哥说燕婉姐姐嫁人了若是让人知道他喜欢她,对她不好所以谁都不让说。”甘小棠说,“燕婉姐姐也特别好。” “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邹小戏说,“若不是她现在是个寡妇,你七哥也考上举人,你三哥还不一定能配得上人家。” “那你同意吗?”甘小棠问。 “不同意能怎么办?你看你三哥那模样,我同意是锦上添花,他是娶定了燕婉。”邹小戏叹气,“也好,燕婉同小雯也是老交情,日后定不会有什么妯娌问题。” 唐钱儿知道邹小戏没有过多犹豫的就同意了三郎的请求,让一个寡妇做自己的儿媳妇,就反省自己的心胸是不是太狭窄了,总归孩子愿意就成,她这不喜欢那讨厌的,不就成了恶婆婆。 后来她就让屠安歌跟着她,学着料理家事人情往来,算是认下这个二儿媳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生命 燕婉一夜未睡,奶娘跟着担忧心疼,花了好几个时辰熬的红豆沙端过去给她,“姑娘吃点东西,我多放了一点糖。” “回来会有什么事我们在南阳的时候都想好了,现在再差也不会比那时候更差。”奶娘说。 “奶娘回去。”燕婉说,“我现在已经成人了,奶娘照顾我到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回去同家人团聚。” “他们也不急在这一会,我在小姐这还舒服。”奶娘心里难受,面上还要笑着说,“姑娘别想着赶我走,除非我老的动不了,我才走。” 燕婉又陷入发呆的状态。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奶娘收拾自己去开门,外面是个穿红戴花的婆子,“这就是钟娘子,哎呀可算见着真人了,你可是十里八方都出名的忠仆。” “你是?”奶娘犹疑的看她。 “我是宋婆子。”宋婆笑说,“甘家大娘子托我来向燕娘子说媒,我是直接同小娘子说还是同你说就行了。” 奶娘一下就惊了,甘明理昨日回家说的,今早就上门来说亲吗?她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引她进来又想回去告诉燕婉。 燕婉自己走出来了,她看着宋婆子轻声问,“真的是大娘子要你来提亲的吗?不是三郎自己的意思?” “自然是大娘子的意思。”宋婆子笑说,“大娘子爱重燕娘子人品,十分欢喜你成为她的儿媳妇呢。” 燕婉眨眼,“奶娘,你领宋婆子去见祖父。” 燕婉的祖父深居简出。并不常在外走动,但是细想也是,若真没有一个血亲在,一个奶娘想带一个小娘子安安稳稳的生活也不容易呢。 燕婉的祖父行四,辈分高要喊一声四太爷,他看着宋婆子,“你说是替哪家来说亲的?” “是江阳如意坊的甘家,他家人丁兴旺,家底也丰厚,家里子弟出息,去年考中孝廉的甘七郎正是甘三郎的亲弟弟。” “甘家,有些耳熟。”燕四皱着眉头。 “当初小姐就是跟着甘家的老太太学厨呢。”他身边站着的老仆说。 “原来是她。”燕四点头,“他家如今正如日中天,孝廉的亲哥哥怎么会娶不到媳妇,要娶一个寡妇呢?” “这不是燕娘子人品贵重,样貌端方吗。”宋婆子说,“甘家老太太也算是亲眼看着燕娘子长大,对孩子的习性十分清楚满意。” “甘家三郎久未说亲,家里也着急呢。” “我这孙女运气不算太好,亲娘早去,亲爹呢有了后老婆就成了后爹,把她扔在家中不管不顾,等到想要攀关系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拿她做人情,许了一个不好的人家。”燕四说,“那边死了后,燕婉说要回来,她爹是不管她的。” “甘家娶她,能全然不在乎她的过去吗?若是嫁过去后又嫌弃她是二嫁,那我是不许的。” “我倒不是非要她守节,她不嫁也能过好日子。”燕四说,“我名下还有些田产都会留给她,日后关上门过日子也自在。” “甘家是真心求娶。”宋婆子说,“他们都想好了,先让我上门说媒,这边应允,她就问名,等燕娘子孝期过了再走礼下聘定婚期,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燕家有什么条件也尽管提,甘家能满足的都满足。” 燕四点头,“什么孝期?” 宋婆子小心问,“总要死了丈夫才是寡妇,为了不落人口舌还是出了孝期才好办事。” “燕婉是在南阳守了夫孝才回来的。”燕四说。 宋婆子回去一说,刘三娘叹气她去南阳才几年,守孝就过了一年多,岂不是出嫁没多久就死了丈夫。 “是个可怜孩子。”邹小戏说,“既然那边同意,咱们就按礼走,四月大郎媳妇要生,满月五月,婚期定在六七月太热,定到八月如何?” “八月可以啊,中秋后就比较凉爽了。”刘三娘说。 但是甘明理不同意,既然燕婉不用守夫孝了,“等侄儿满月后,六月初成亲,那个时候也不太热。”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邹小戏说,“你总要给我们时间准备,难道你想燕婉就这么随便嫁给你?” “她一个人在村子里生活我不喜欢,比起盛大热闹的婚礼,我想让她快点来和我一起生活。”甘明理说。 最后如了他的意,婚期定在六月六日。 曾云霞二月里生下长子,甘二想请甘屠户起名字,甘屠户摆手说我也不会取名字,你们自己看着取,孩子们都是读过书的,他们取也行。 甘二自己挑了好几个字都不满意,最后让甘文理自己起名字,他们家也没排字的讲究,甘理理和三个哥哥商量一下,正好有的要生了,有的有媳妇了,有的马上有媳妇了,给孩子取名字都是迫在眉睫的事。 最后定了一个中间字守,甘理理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守心。 守心满月的时候,甘家置办了酒席宴客,曾娘子抱着外孙,“既然是守,长子长孙起守成守业都可以,怎么偏偏起个受心。” “相公喜欢就行。”曾云霞说。 “我怎么听说甘六郎去府城的酒楼了,他不是在江阳的酒楼吗?”曾娘子说。 “六郎也是公婆的儿子,府城的酒楼他自然能去。”曾云霞说。 “话可不是这么说,府城的酒楼可是四郎一手操持起来的,合该是他的。”曾娘子说。 “就两个酒楼,六个孩子,怎么可能只给相公,这些话不要再说了,免得被人听见,还道是我贪心。”曾云霞说。 曾娘子有些诧异的看她,这些不都是她之前说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让说,那不说就不说。 “对了,你那个二嫂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曾娘子问,“大家都猜她不是正经人家教出来,天天跟着二郎进出也不避讳,她带着那些家丁,看着也不像好人,寻常人家小姐顶多配几个丫环婆子,哪有身边跟着家丁的。” 曾云霞眉头一挑,二嫂的娘家怎么回事,二哥不说,大家也不问,全当不在意,她问娘外面人怎么说的。 “那说什么的都有。”曾娘子说,“二郎不是在外跑商吗,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山匪路霸之类的。” “胡说。”曾云霞说,她下意识说,“二嫂家里是开镖局的,自小被当男孩子养,所以才会大大咧咧。” “要死,你跟我凶什么,又不是我这么说,我也是听她们这么猜。”曾娘子说。 “别人再说这些不挨边际的你就别挨上去,二哥是相公的亲大哥,你在外说二嫂的不是,你让我在中间成什么了。”曾云霞说。 晚上甘理理回房,问曾云霞是你同岳母说的二嫂家是开镖局的?曾云霞有点紧张,“我就随口一说,因为她们猜的都太难听了,二嫂不会怪我乱说,我去给她解释一下。” “没有,二嫂觉得你说的非常对,她家就是开镖局的,还想着等她爹过来后,真的开一个镖局。”甘理理笑说。 曾云霄好久不曾见他这样的笑容,心里又酸又甜,轻轻靠向他,甘理理顺势搂住她,“家和万事兴,咱们兄弟多,以后家人也会越来越多,你让我我让你,大家才能相处的好。” “爹和大伯一辈子也没红过脸,如果我们兄弟闹不和,他会很伤心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生命 燕婉一夜未睡,奶娘跟着担忧心疼,花了好几个时辰熬的红豆沙端过去给她,“姑娘吃点东西,我多放了一点糖。” “回来会有什么事我们在南阳的时候都想好了,现在再差也不会比那时候更差。”奶娘说。 “奶娘回去。”燕婉说,“我现在已经成人了,奶娘照顾我到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回去同家人团聚。” “他们也不急在这一会,我在小姐这还舒服。”奶娘心里难受,面上还要笑着说,“姑娘别想着赶我走,除非我老的动不了,我才走。” 燕婉又陷入发呆的状态。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奶娘收拾自己去开门,外面是个穿红戴花的婆子,“这就是钟娘子,哎呀可算见着真人了,你可是十里八方都出名的忠仆。” “你是?”奶娘犹疑的看她。 “我是宋婆子。”宋婆笑说,“甘家大娘子托我来向燕娘子说媒,我是直接同小娘子说还是同你说就行了。” 奶娘一下就惊了,甘明理昨日回家说的,今早就上门来说亲吗?她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引她进来又想回去告诉燕婉。 燕婉自己走出来了,她看着宋婆子轻声问,“真的是大娘子要你来提亲的吗?不是三郎自己的意思?” “自然是大娘子的意思。”宋婆子笑说,“大娘子爱重燕娘子人品,十分欢喜你成为她的儿媳妇呢。” 燕婉眨眼,“奶娘,你领宋婆子去见祖父。” 燕婉的祖父深居简出。并不常在外走动,但是细想也是,若真没有一个血亲在,一个奶娘想带一个小娘子安安稳稳的生活也不容易呢。 燕婉的祖父行四,辈分高要喊一声四太爷,他看着宋婆子,“你说是替哪家来说亲的?” “是江阳如意坊的甘家,他家人丁兴旺,家底也丰厚,家里子弟出息,去年考中孝廉的甘七郎正是甘三郎的亲弟弟。” “甘家,有些耳熟。”燕四皱着眉头。 “当初小姐就是跟着甘家的老太太学厨呢。”他身边站着的老仆说。 “原来是她。”燕四点头,“他家如今正如日中天,孝廉的亲哥哥怎么会娶不到媳妇,要娶一个寡妇呢?” “这不是燕娘子人品贵重,样貌端方吗。”宋婆子说,“甘家老太太也算是亲眼看着燕娘子长大,对孩子的习性十分清楚满意。” “甘家三郎久未说亲,家里也着急呢。” “我这孙女运气不算太好,亲娘早去,亲爹呢有了后老婆就成了后爹,把她扔在家中不管不顾,等到想要攀关系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拿她做人情,许了一个不好的人家。”燕四说,“那边死了后,燕婉说要回来,她爹是不管她的。” “甘家娶她,能全然不在乎她的过去吗?若是嫁过去后又嫌弃她是二嫁,那我是不许的。” “我倒不是非要她守节,她不嫁也能过好日子。”燕四说,“我名下还有些田产都会留给她,日后关上门过日子也自在。” “甘家是真心求娶。”宋婆子说,“他们都想好了,先让我上门说媒,这边应允,她就问名,等燕娘子孝期过了再走礼下聘定婚期,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燕家有什么条件也尽管提,甘家能满足的都满足。” 燕四点头,“什么孝期?” 宋婆子小心问,“总要死了丈夫才是寡妇,为了不落人口舌还是出了孝期才好办事。” “燕婉是在南阳守了夫孝才回来的。”燕四说。 宋婆子回去一说,刘三娘叹气她去南阳才几年,守孝就过了一年多,岂不是出嫁没多久就死了丈夫。 “是个可怜孩子。”邹小戏说,“既然那边同意,咱们就按礼走,四月大郎媳妇要生,满月五月,婚期定在六七月太热,定到八月如何?” “八月可以啊,中秋后就比较凉爽了。”刘三娘说。 但是甘明理不同意,既然燕婉不用守夫孝了,“等侄儿满月后,六月初成亲,那个时候也不太热。”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邹小戏说,“你总要给我们时间准备,难道你想燕婉就这么随便嫁给你?” “她一个人在村子里生活我不喜欢,比起盛大热闹的婚礼,我想让她快点来和我一起生活。”甘明理说。 最后如了他的意,婚期定在六月六日。 曾云霞二月里生下长子,甘二想请甘屠户起名字,甘屠户摆手说我也不会取名字,你们自己看着取,孩子们都是读过书的,他们取也行。 甘二自己挑了好几个字都不满意,最后让甘文理自己起名字,他们家也没排字的讲究,甘理理和三个哥哥商量一下,正好有的要生了,有的有媳妇了,有的马上有媳妇了,给孩子取名字都是迫在眉睫的事。 最后定了一个中间字守,甘理理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守心。 守心满月的时候,甘家置办了酒席宴客,曾娘子抱着外孙,“既然是守,长子长孙起守成守业都可以,怎么偏偏起个受心。” “相公喜欢就行。”曾云霞说。 “我怎么听说甘六郎去府城的酒楼了,他不是在江阳的酒楼吗?”曾娘子说。 “六郎也是公婆的儿子,府城的酒楼他自然能去。”曾云霞说。 “话可不是这么说,府城的酒楼可是四郎一手操持起来的,合该是他的。”曾娘子说。 “就两个酒楼,六个孩子,怎么可能只给相公,这些话不要再说了,免得被人听见,还道是我贪心。”曾云霞说。 曾娘子有些诧异的看她,这些不都是她之前说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让说,那不说就不说。 “对了,你那个二嫂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曾娘子问,“大家都猜她不是正经人家教出来,天天跟着二郎进出也不避讳,她带着那些家丁,看着也不像好人,寻常人家小姐顶多配几个丫环婆子,哪有身边跟着家丁的。” 曾云霞眉头一挑,二嫂的娘家怎么回事,二哥不说,大家也不问,全当不在意,她问娘外面人怎么说的。 “那说什么的都有。”曾娘子说,“二郎不是在外跑商吗,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山匪路霸之类的。” “胡说。”曾云霞说,她下意识说,“二嫂家里是开镖局的,自小被当男孩子养,所以才会大大咧咧。” “要死,你跟我凶什么,又不是我这么说,我也是听她们这么猜。”曾娘子说。 “别人再说这些不挨边际的你就别挨上去,二哥是相公的亲大哥,你在外说二嫂的不是,你让我在中间成什么了。”曾云霞说。 晚上甘理理回房,问曾云霞是你同岳母说的二嫂家是开镖局的?曾云霞有点紧张,“我就随口一说,因为她们猜的都太难听了,二嫂不会怪我乱说,我去给她解释一下。” “没有,二嫂觉得你说的非常对,她家就是开镖局的,还想着等她爹过来后,真的开一个镖局。”甘理理笑说。 曾云霄好久不曾见他这样的笑容,心里又酸又甜,轻轻靠向他,甘理理顺势搂住她,“家和万事兴,咱们兄弟多,以后家人也会越来越多,你让我我让你,大家才能相处的好。” “爹和大伯一辈子也没红过脸,如果我们兄弟闹不和,他会很伤心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幸福的权利 开始下聘走礼,甘家三郎的婚事就瞒不住,听说是娶一个寡妇多少人都在嘀咕,怎么放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要娶一个寡妇。 就是枫树村也议论纷纷,有说燕婉命好,这都当了寡妇还能嫁进甘家,也有说她聪明的,早早就为自己打算,你说她为什么要去跟刘三娘学厨艺,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燕婉对这些话并不在意,如果连这些话她都接受不了,她就不会回来了。 甘明理每日会带信给她,虽是再嫁,在她心里一切如初嫁一般甜蜜,她还有一个秘密,准备留在新婚之夜说。 四月会试,全家一边担心远在京城的甘厚理,一边就是等着吴夭夭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京城里的好消息没那么快。 吴夭夭在四月二十日晚上发动生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四月底京城传来消息说是甘厚理考到一半晕倒了,被抬出考场没考完试,甘家一听就提起心来,甘厚理自小身子就比他兄弟看着弱小,但是也不怎么生病,怎么就晕倒呢。 “会试里晕倒是常有的事,得在一个小房子里考上三天三夜,这一般人都扛不住啊。”甘至理说。 “这次没考完,下次再考就是。”刘三娘说,“那七郎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甘博理看信,“七郎没说要回来,他说要留在京城,已经联系了京城的书院,想在京城备考下一次的会试。” “那他一个人怎么弄?”刘三娘急了,“也不好总麻烦周家大少爷。” “等我和燕婉成亲后,我们上京去陪同七郎。”甘明理说,“燕婉嫁进来免不了听闲言碎语,干脆去京城落个亲近。” “我们在京城弄个营生,七郎有人照顾,更能安心备考,咱们要想要是七郎考中了,留在京中当个京官,也需要我们去帮他处理杂事。” “那把糖果子的方子给燕婉,燕婉到了京城可以开个一样的铺子,这就不用担心营生了。”唐小雯说,“日后七郎当官说不定要娶京城的小姐,也要置办像样的宅子才好啊。” “宅子还可以买大些,万一以后孩子们也有他七叔的潜质,一心向学,也能去京城考试就有个地方落脚。”甘屠户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郎成亲后就和三郎媳妇去京城。” 甘小棠原先还高兴燕婉成了她的嫂嫂,她喜欢的姐姐都成了她的嫂嫂,真是太幸福了,但是知道三哥成亲后就要去京城就垮下了脸。 家里那么多哥哥,她同三哥最要好,三哥跟她配合的好,她想要啥三哥都会想办法弄来。 “那我不去,谁去京城照顾七郎?”甘明理问她,“还是谁都不去,就让七郎一个人在京城。” “我知道。”甘小棠说,“我就是舍不得三哥。” “三哥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甘明理说,“正好徐森也想去京城看看,万一他想着以后跑长线,咱们这到京城也就一个月时间,以后你还能去京城玩。” “京城太大,我不想去。”甘小棠说,“我就想在江阳,家人们都在身边朝夕得见。” 周家气氛不算好,周朗知道周行风护着晕倒的甘厚理出了考场没有考试气的打碎了花瓶,“现在立刻去京城,告诉他,不许再和甘厚理那个丧门星来往。” “爹先不要急着生气。”周时云说,“大哥做事向来有主意,必定是有深意的,若他真的是出于朋友义气陪同七哥出考院,他必定会瞒的死死的,不让爹你知道。” 他既然说出来就是想让他承七哥的情。 “这中途弃考能有什么深意?我看他是昏了头。”周朗说。 “下一场会试是三年后,大哥要备考完全也可以回来,这次却说在京中备考下一次,我觉得肯定还有原因。”周时云说。 结果还真让周时云说中,五月爆出科举舞弊案,说是考题泄露,不仅主考官锒铛入狱,有太半的进士举人被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然后下旨说明年再开恩科会试。 这不就赶上了吗? 甘明理后去了京城才知道,他们在考试的时候发觉有些考题有些眼熟,联想之前私底下叫卖的考题,就担心这次会试会出问题。 不说旁的影响,有个落罪的主考官属于在官场还没开始就跌入坑里。 甘厚理情急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竟然把自己憋晕了,周行风就顺势把他送出来,两人脱考。 不过现在两家人都还不知道,甘明理欢欢喜喜娶媳妇,晚上拉着燕婉的手不放,“总算是美梦成真。” 燕婉笑着看他,“我不回来,你就真的不娶亲了?” 甘明理摇头,“不娶,哪怕你是四五十守寡才回来,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都娶。” 两人一番云雨,燕婉依偎在他怀里,“你就没发现什么?” “什么?”甘明理现在还处在幸福的眩晕中,迷迷糊糊不真切。 他也是第一次洞房,哪里知道差别,燕婉羞答答的告诉他自己是第一次,“我后母拿我做人情,许给一个天阉,就是他折磨我太过,所以他家才理亏,放我归家。” “至于后母那,我把所有的彩礼嫁妆都留给她,她巴不得让我回来别在那碍她的眼,毕竟有我在,她亲生的女儿可说不到好人家。” 甘明理沉默了一会,突然下床拿了油灯过来,他仔细检查着燕婉的每一寸皮肤,在皮肤下若隐若现的伤痕,天阉心里变态的多,燕婉嫁过去受的苦根本不是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燕婉高兴自己还保留了清白给甘明理,但是甘明理宁愿不要这个清白,也不愿意她受那么多折磨。 “他怎么打你的?”甘明理问,“别说,别想,都过去了,以后再不会有人动你一根手指头。” 燕婉看着他满眼疼惜,扑了过去,之前被人那样羞辱折磨她都没哭,现在在甘明理怀里她哭的不能自已。 抛去廉耻心回来太好了,她被嫁,死了丈夫都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不能追求幸福?她活着,她回来了,才有她的幸福。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幸福的权利 开始下聘走礼,甘家三郎的婚事就瞒不住,听说是娶一个寡妇多少人都在嘀咕,怎么放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要娶一个寡妇。 就是枫树村也议论纷纷,有说燕婉命好,这都当了寡妇还能嫁进甘家,也有说她聪明的,早早就为自己打算,你说她为什么要去跟刘三娘学厨艺,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燕婉对这些话并不在意,如果连这些话她都接受不了,她就不会回来了。 甘明理每日会带信给她,虽是再嫁,在她心里一切如初嫁一般甜蜜,她还有一个秘密,准备留在新婚之夜说。 四月会试,全家一边担心远在京城的甘厚理,一边就是等着吴夭夭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京城里的好消息没那么快。 吴夭夭在四月二十日晚上发动生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四月底京城传来消息说是甘厚理考到一半晕倒了,被抬出考场没考完试,甘家一听就提起心来,甘厚理自小身子就比他兄弟看着弱小,但是也不怎么生病,怎么就晕倒呢。 “会试里晕倒是常有的事,得在一个小房子里考上三天三夜,这一般人都扛不住啊。”甘至理说。 “这次没考完,下次再考就是。”刘三娘说,“那七郎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甘博理看信,“七郎没说要回来,他说要留在京城,已经联系了京城的书院,想在京城备考下一次的会试。” “那他一个人怎么弄?”刘三娘急了,“也不好总麻烦周家大少爷。” “等我和燕婉成亲后,我们上京去陪同七郎。”甘明理说,“燕婉嫁进来免不了听闲言碎语,干脆去京城落个亲近。” “我们在京城弄个营生,七郎有人照顾,更能安心备考,咱们要想要是七郎考中了,留在京中当个京官,也需要我们去帮他处理杂事。” “那把糖果子的方子给燕婉,燕婉到了京城可以开个一样的铺子,这就不用担心营生了。”唐小雯说,“日后七郎当官说不定要娶京城的小姐,也要置办像样的宅子才好啊。” “宅子还可以买大些,万一以后孩子们也有他七叔的潜质,一心向学,也能去京城考试就有个地方落脚。”甘屠户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郎成亲后就和三郎媳妇去京城。” 甘小棠原先还高兴燕婉成了她的嫂嫂,她喜欢的姐姐都成了她的嫂嫂,真是太幸福了,但是知道三哥成亲后就要去京城就垮下了脸。 家里那么多哥哥,她同三哥最要好,三哥跟她配合的好,她想要啥三哥都会想办法弄来。 “那我不去,谁去京城照顾七郎?”甘明理问她,“还是谁都不去,就让七郎一个人在京城。” “我知道。”甘小棠说,“我就是舍不得三哥。” “三哥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甘明理说,“正好徐森也想去京城看看,万一他想着以后跑长线,咱们这到京城也就一个月时间,以后你还能去京城玩。” “京城太大,我不想去。”甘小棠说,“我就想在江阳,家人们都在身边朝夕得见。” 周家气氛不算好,周朗知道周行风护着晕倒的甘厚理出了考场没有考试气的打碎了花瓶,“现在立刻去京城,告诉他,不许再和甘厚理那个丧门星来往。” “爹先不要急着生气。”周时云说,“大哥做事向来有主意,必定是有深意的,若他真的是出于朋友义气陪同七哥出考院,他必定会瞒的死死的,不让爹你知道。” 他既然说出来就是想让他承七哥的情。 “这中途弃考能有什么深意?我看他是昏了头。”周朗说。 “下一场会试是三年后,大哥要备考完全也可以回来,这次却说在京中备考下一次,我觉得肯定还有原因。”周时云说。 结果还真让周时云说中,五月爆出科举舞弊案,说是考题泄露,不仅主考官锒铛入狱,有太半的进士举人被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然后下旨说明年再开恩科会试。 这不就赶上了吗? 甘明理后去了京城才知道,他们在考试的时候发觉有些考题有些眼熟,联想之前私底下叫卖的考题,就担心这次会试会出问题。 不说旁的影响,有个落罪的主考官属于在官场还没开始就跌入坑里。 甘厚理情急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竟然把自己憋晕了,周行风就顺势把他送出来,两人脱考。 不过现在两家人都还不知道,甘明理欢欢喜喜娶媳妇,晚上拉着燕婉的手不放,“总算是美梦成真。” 燕婉笑着看他,“我不回来,你就真的不娶亲了?” 甘明理摇头,“不娶,哪怕你是四五十守寡才回来,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都娶。” 两人一番云雨,燕婉依偎在他怀里,“你就没发现什么?” “什么?”甘明理现在还处在幸福的眩晕中,迷迷糊糊不真切。 他也是第一次洞房,哪里知道差别,燕婉羞答答的告诉他自己是第一次,“我后母拿我做人情,许给一个天阉,就是他折磨我太过,所以他家才理亏,放我归家。” “至于后母那,我把所有的彩礼嫁妆都留给她,她巴不得让我回来别在那碍她的眼,毕竟有我在,她亲生的女儿可说不到好人家。” 甘明理沉默了一会,突然下床拿了油灯过来,他仔细检查着燕婉的每一寸皮肤,在皮肤下若隐若现的伤痕,天阉心里变态的多,燕婉嫁过去受的苦根本不是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燕婉高兴自己还保留了清白给甘明理,但是甘明理宁愿不要这个清白,也不愿意她受那么多折磨。 “他怎么打你的?”甘明理问,“别说,别想,都过去了,以后再不会有人动你一根手指头。” 燕婉看着他满眼疼惜,扑了过去,之前被人那样羞辱折磨她都没哭,现在在甘明理怀里她哭的不能自已。 抛去廉耻心回来太好了,她被嫁,死了丈夫都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不能追求幸福?她活着,她回来了,才有她的幸福。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完结章 七月里江阳罕见的下起了雨,江阳是江南水乡,下雨都是一丝丝的,夏雨来的急去的快,下雨从来不是罕见的事。 之所以说这场雨罕见,是因为这雨连下了十几日,前几日还是雨丝,越到后面雨下的越大,一天大过一天,最后天昏昏欲黑,白日也不见多少亮度。 有经验的人都说这雨再不停就要发灾了。 地里土里都让雨水泡软了,收成什么的不要想了,甘家关掉菜铺和酒楼,唐小雯也暂时关掉铺子,回家里和爹娘一起住。 甘明理两口子去京城后屠安歌检查出有了身子,这会和妯娌们凑在一起听雨嗑瓜子,两个小娃娃躺在一个悠车里。 “这雨下个没完。”吴夭夭担心的说,“相公还要每日出去送菜。” “大哥费心弄那么些菜来送客户,直说因为天气原因送不成了,就是退钱也好过这样折腾。”曾云霞说,“这菜来的不易,就是收高价也亏了。” 现在江阳地界已经没人拿菜出来卖,甘博理手里那点菜也是从府城收来的,这河水一日涨过一日,船夫拿命挣钱,甘博理为了诚信,继续给订户送菜,也是吃力不讨好。 “咱们住在这青砖瓦房里不担心,那些住土屋草屋的这会不知道怎么办。”屠安歌说,怀孕让她多愁善感,“我家乡那边,很多人老老实实活着,天灾一来什么办法都没有,人命真贱啊。” “应该快停了,哪能一直下呢。”吴夭夭说,“这天上的雨也有尽头。” 早在江阳开始连续下雨的时候,周时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白鹤书院的后湖,他梦见他走进去雨就停了,他再睁开眼就回到现代,他的爸妈,老师同学,他熟悉的画室,和一直偷偷看他却在他发现时拙劣遮掩的甘小棠。 她不像其他美术生一样特立独行,乖巧的黑发,大t恤和短裤,喜欢吃汉堡,吃汉堡时会幸福的眯起眼睛,左右摇晃。 起初周时云只当是巧合,但是每夜都在做同一个梦,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预警,从白鹤书院的后湖,可以回到过去。 这当然有离奇的成分,但是他们能活在这里本身就是离奇的事。 他去找甘小棠,坐在马车里,他说了自己的梦境,甘小棠看他,“你想去试试是不是?” 周时云点头,“虽然不应该,但我想还是要来问你一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去试试。”毕竟我们是一起来的,说不定就能一起回去。 “我准备三日后去白鹤书院,你若愿意就来,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 甘小棠回去辗转反侧一晚上,她和现在的家人当然有感情了,但是相比较,现代的家人跟她相处了二十多年,感情更深厚。 何况生活在古代的种种不便,她想要自由的行走和生活几乎不可能。 甘小棠做好了决定,决心好好跟家人们度过剩下的三天,和甘十二促膝长谈,晚上突然黏着刘三娘和邹小戏睡觉,搂着她的脖子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婆/娘,同阿翁爹撒娇,画了十几张自画像,争取哥哥们人手一张,还每人都写了一封信。 甘明理和甘厚理的信格外长,让他们不要为了没有见自己最后一面伤心,她会一直祝福他们。 后来还要五哥和小雯姐姐回来吃饭。 整理了菜谱给邹小戏,让她给所有的嫂嫂一份。 安排好一切,甘小棠穿上吴夭夭给她做的新衣服偷偷出门了,出门不多久就碰见周时云的马车,“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我就等一会,等不到我就自己走了。”周时云说。 到了白鹤书院,周时云把枕砚打发走,他们目标明确,快速到了后湖,周时云牵着甘小棠的手,“我们也是在这里相遇呢。” “可真有缘分啊。”甘小棠撑着伞也被暴雨打的七零八落,雨水淋湿半边身子,有些冷。 “你怕不怕?”周时云低声问,“这一切只是我的做梦,如果我们进到湖里,死了,却没有回到现代,你会不会怪我,还不如在这好好活着。” 甘小棠摇头,“按说我们早该死了,谁能确定这一段是活着还是做梦呢?” 周时云握紧她的手,两人一起下到湖水里,不过两步,水就漫到胸膛,甘小棠有些紧张,她紧紧抱着周时云的胳膊。 如果再不说,那就没机会了,两世她都没能告白,这也太锉了。 “周徽,我喜欢你,开学第一天你帮我拖箱子,军训第三天我快要中暑你给我送了水和藿香正气水,藿香正气水很难喝,但是你送的我超甜。” “他们都说我是见色起意,被你的美色迷惑,其实我是被你高冷外表下的体贴打动了。” “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今天,就又多了一个。” 周时云看她扯出一个笑容,还未说话,脚下软泥将他们拖入深水中,不过一二扑腾就没了生息,沉入湖底。 接连下了小一个月的雨淅淅沥沥转小,天破云开,露出久违的太阳。 江阳四处想起欢呼声,枕砚找不到自家少爷,急忙让书院的人帮忙找,找遍了都没找到,甘家人不见十一,听闻是上了周家马车往白鹤书院来了,甘博理连忙找过来,到了书院发现他们都在找人,最后猜测是掉进湖里。 他立马脱了衣服跳下湖找,只可惜筋疲力尽也没有找到。 周朗也过来,暴跳如雷的说,“给我把湖水抽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邹小戏发现了甘小棠留给她的信,信上说她是菩萨座下的玉女,因为调皮被罚下世历练,如今菩萨想她了,又要她回去。 “成为甘家小女儿的这些时日,我很幸福,我深深爱着你们每一个人,就算我不见了,我也会在天上默默的守护着你们,甘家一定会成为名门望族,子孙个个有福气。” 邹小戏跌落在地,眼泪磅礴而出,她意识到她心爱的小女儿不会再回来了。 湖水抽了三天三夜,二十余个人绑着绳子下湖搜,周朗眼睛都熬红了,县令都来劝他,“这湖里找不出孩子来。” “那他哪去了?”周朗问,“我那么大的一个儿子哪去了?” 袁心巧在家里哭了晕了,以泪洗面,听闻甘小棠也不见了,她强撑着精神去甘家,甘家人虽面露哀戚,但显然已经是接受了。 她被引到甘小棠的房里,邹小戏坐在里面整理着甘小棠的衣服,埋在小小一件里闻到甘小棠身上甜甜的味道。 “你们不准备再找了吗?”袁心巧问,“原来心爱的女儿不过如此,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就接受了?” 邹小戏抬头,袁心巧一下说不出话来,那是一双痛失爱女的眼睛,因为哭的太过而红肿,头发花白,面露老相。 邹小戏心疼不在她下。 “周小少爷没给你留信吗?”邹小戏问,她把甘小棠的信给她看,“其实我早知道,十一生的过分乖巧伶俐,旁人都说她是来报恩的。” “我何德何能啊,让天上的玉女来给我报恩。” “伤心难过又怎么样,我留不住她。”邹小戏说,“她能给我当几年女儿,我就该知足了,至少我还拥有回忆。” 袁心巧看着信也流泪,“女儿就是乖巧,不像我那臭小子,信上写他是一缕孤魂,不应来此,母子缘分到此为止,让我不要挂念他。”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肉啊,我的命,我怎么能不挂念他。”袁心巧痛哭,“我宁愿他愚钝蠢笨,无病无灾到百年,我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袁心巧和邹小戏互相哭了好一阵,袁心巧才有恢复贵妇人姿态,收拾仪容后去了白鹤书院,周朗失态和县令大吵,他不怕劳民伤财,他就要找到他儿子。 袁心巧缓缓走过来,“老爷,不用找了。” “时云同我托梦了,他是观音菩萨座下金童,因为看着江阳大雨不止,他就以身许愿换江阳太平,他因为做了功德,又回去菩萨身边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袁朗问她。 “我知道。”袁心巧美丽又哀愁,“我们时云已经找不到了,以后想儿子就去拜菩萨。” 周朗沉默良久后示意收手,“我儿为了苍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我要给他造个庙,江阳人要感念他的恩德。” 庙是不能随便建的,最后在寺里另建了一个小殿,周家甘家各出了一个贴金的金童玉女像供着,样貌和他们有七八分像,本来只有袁心巧和甘家人为了缓解思念之情去上香,后不知怎么传的小孩拜金童玉女像越拜越聪明,渐渐也香火旺盛起来。 多年后甘家大嫂吴夭夭肚子里怀的这个,算起来正是这一辈里的第十一个,先头十个生的都是男孩,邹小戏面上不说,常常看着她的肚子出神。 她的十一也是在这样的期待中出生。 这个十一也会是个乖巧灵动的小娘子吗? 甘小棠困倦的眨眼睛,先闻到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皱着眉头一副苦相,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就看见她妈红着眼睛看她,“小棠,看清了吗?我是妈妈?” 天知道她这几天怎么过的,好好上着班呢接到电话说她女儿在山里出了事故,送进医院人事不知,在icu一住就是七八天,好不容易跟她一起重伤的小帅哥都醒了出icu,她生命体征平稳,但就是不醒。 医生让她转到普通病房,让家人呼唤她醒来。 “娘?”甘小棠喊道。 “说的什么鬼迷神道,我是你妈。”甘小棠妈妈一脸紧张的说。“不会是把脑袋泡坏了,老公怎么办,女儿本来就不聪明,这下变傻子了。” “小棠,我是爸爸呀,你还认识爸爸吗?”甘小棠爸爸凑到床前说。 甘小棠看着熟悉的爸妈,再看周围,白色的床单,点滴瓶,消毒水的味道,医院,她真的回来了。 那周徽呢? 她猛然坐起,然后又因为眩晕躺下,她妈妈紧张的问她哪里不舒服,她爸爸跑出去喊医生,她捧着头,“周徽呢?” “我在呢。”周徽扶着点滴瓶过来,看着甘小棠微笑,“好不容易有一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人,可不能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完结章 七月里江阳罕见的下起了雨,江阳是江南水乡,下雨都是一丝丝的,夏雨来的急去的快,下雨从来不是罕见的事。 之所以说这场雨罕见,是因为这雨连下了十几日,前几日还是雨丝,越到后面雨下的越大,一天大过一天,最后天昏昏欲黑,白日也不见多少亮度。 有经验的人都说这雨再不停就要发灾了。 地里土里都让雨水泡软了,收成什么的不要想了,甘家关掉菜铺和酒楼,唐小雯也暂时关掉铺子,回家里和爹娘一起住。 甘明理两口子去京城后屠安歌检查出有了身子,这会和妯娌们凑在一起听雨嗑瓜子,两个小娃娃躺在一个悠车里。 “这雨下个没完。”吴夭夭担心的说,“相公还要每日出去送菜。” “大哥费心弄那么些菜来送客户,直说因为天气原因送不成了,就是退钱也好过这样折腾。”曾云霞说,“这菜来的不易,就是收高价也亏了。” 现在江阳地界已经没人拿菜出来卖,甘博理手里那点菜也是从府城收来的,这河水一日涨过一日,船夫拿命挣钱,甘博理为了诚信,继续给订户送菜,也是吃力不讨好。 “咱们住在这青砖瓦房里不担心,那些住土屋草屋的这会不知道怎么办。”屠安歌说,怀孕让她多愁善感,“我家乡那边,很多人老老实实活着,天灾一来什么办法都没有,人命真贱啊。” “应该快停了,哪能一直下呢。”吴夭夭说,“这天上的雨也有尽头。” 早在江阳开始连续下雨的时候,周时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白鹤书院的后湖,他梦见他走进去雨就停了,他再睁开眼就回到现代,他的爸妈,老师同学,他熟悉的画室,和一直偷偷看他却在他发现时拙劣遮掩的甘小棠。 她不像其他美术生一样特立独行,乖巧的黑发,大t恤和短裤,喜欢吃汉堡,吃汉堡时会幸福的眯起眼睛,左右摇晃。 起初周时云只当是巧合,但是每夜都在做同一个梦,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预警,从白鹤书院的后湖,可以回到过去。 这当然有离奇的成分,但是他们能活在这里本身就是离奇的事。 他去找甘小棠,坐在马车里,他说了自己的梦境,甘小棠看他,“你想去试试是不是?” 周时云点头,“虽然不应该,但我想还是要来问你一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去试试。”毕竟我们是一起来的,说不定就能一起回去。 “我准备三日后去白鹤书院,你若愿意就来,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 甘小棠回去辗转反侧一晚上,她和现在的家人当然有感情了,但是相比较,现代的家人跟她相处了二十多年,感情更深厚。 何况生活在古代的种种不便,她想要自由的行走和生活几乎不可能。 甘小棠做好了决定,决心好好跟家人们度过剩下的三天,和甘十二促膝长谈,晚上突然黏着刘三娘和邹小戏睡觉,搂着她的脖子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婆/娘,同阿翁爹撒娇,画了十几张自画像,争取哥哥们人手一张,还每人都写了一封信。 甘明理和甘厚理的信格外长,让他们不要为了没有见自己最后一面伤心,她会一直祝福他们。 后来还要五哥和小雯姐姐回来吃饭。 整理了菜谱给邹小戏,让她给所有的嫂嫂一份。 安排好一切,甘小棠穿上吴夭夭给她做的新衣服偷偷出门了,出门不多久就碰见周时云的马车,“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我就等一会,等不到我就自己走了。”周时云说。 到了白鹤书院,周时云把枕砚打发走,他们目标明确,快速到了后湖,周时云牵着甘小棠的手,“我们也是在这里相遇呢。” “可真有缘分啊。”甘小棠撑着伞也被暴雨打的七零八落,雨水淋湿半边身子,有些冷。 “你怕不怕?”周时云低声问,“这一切只是我的做梦,如果我们进到湖里,死了,却没有回到现代,你会不会怪我,还不如在这好好活着。” 甘小棠摇头,“按说我们早该死了,谁能确定这一段是活着还是做梦呢?” 周时云握紧她的手,两人一起下到湖水里,不过两步,水就漫到胸膛,甘小棠有些紧张,她紧紧抱着周时云的胳膊。 如果再不说,那就没机会了,两世她都没能告白,这也太锉了。 “周徽,我喜欢你,开学第一天你帮我拖箱子,军训第三天我快要中暑你给我送了水和藿香正气水,藿香正气水很难喝,但是你送的我超甜。” “他们都说我是见色起意,被你的美色迷惑,其实我是被你高冷外表下的体贴打动了。” “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今天,就又多了一个。” 周时云看她扯出一个笑容,还未说话,脚下软泥将他们拖入深水中,不过一二扑腾就没了生息,沉入湖底。 接连下了小一个月的雨淅淅沥沥转小,天破云开,露出久违的太阳。 江阳四处想起欢呼声,枕砚找不到自家少爷,急忙让书院的人帮忙找,找遍了都没找到,甘家人不见十一,听闻是上了周家马车往白鹤书院来了,甘博理连忙找过来,到了书院发现他们都在找人,最后猜测是掉进湖里。 他立马脱了衣服跳下湖找,只可惜筋疲力尽也没有找到。 周朗也过来,暴跳如雷的说,“给我把湖水抽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邹小戏发现了甘小棠留给她的信,信上说她是菩萨座下的玉女,因为调皮被罚下世历练,如今菩萨想她了,又要她回去。 “成为甘家小女儿的这些时日,我很幸福,我深深爱着你们每一个人,就算我不见了,我也会在天上默默的守护着你们,甘家一定会成为名门望族,子孙个个有福气。” 邹小戏跌落在地,眼泪磅礴而出,她意识到她心爱的小女儿不会再回来了。 湖水抽了三天三夜,二十余个人绑着绳子下湖搜,周朗眼睛都熬红了,县令都来劝他,“这湖里找不出孩子来。” “那他哪去了?”周朗问,“我那么大的一个儿子哪去了?” 袁心巧在家里哭了晕了,以泪洗面,听闻甘小棠也不见了,她强撑着精神去甘家,甘家人虽面露哀戚,但显然已经是接受了。 她被引到甘小棠的房里,邹小戏坐在里面整理着甘小棠的衣服,埋在小小一件里闻到甘小棠身上甜甜的味道。 “你们不准备再找了吗?”袁心巧问,“原来心爱的女儿不过如此,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就接受了?” 邹小戏抬头,袁心巧一下说不出话来,那是一双痛失爱女的眼睛,因为哭的太过而红肿,头发花白,面露老相。 邹小戏心疼不在她下。 “周小少爷没给你留信吗?”邹小戏问,她把甘小棠的信给她看,“其实我早知道,十一生的过分乖巧伶俐,旁人都说她是来报恩的。” “我何德何能啊,让天上的玉女来给我报恩。” “伤心难过又怎么样,我留不住她。”邹小戏说,“她能给我当几年女儿,我就该知足了,至少我还拥有回忆。” 袁心巧看着信也流泪,“女儿就是乖巧,不像我那臭小子,信上写他是一缕孤魂,不应来此,母子缘分到此为止,让我不要挂念他。”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肉啊,我的命,我怎么能不挂念他。”袁心巧痛哭,“我宁愿他愚钝蠢笨,无病无灾到百年,我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袁心巧和邹小戏互相哭了好一阵,袁心巧才有恢复贵妇人姿态,收拾仪容后去了白鹤书院,周朗失态和县令大吵,他不怕劳民伤财,他就要找到他儿子。 袁心巧缓缓走过来,“老爷,不用找了。” “时云同我托梦了,他是观音菩萨座下金童,因为看着江阳大雨不止,他就以身许愿换江阳太平,他因为做了功德,又回去菩萨身边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袁朗问她。 “我知道。”袁心巧美丽又哀愁,“我们时云已经找不到了,以后想儿子就去拜菩萨。” 周朗沉默良久后示意收手,“我儿为了苍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我要给他造个庙,江阳人要感念他的恩德。” 庙是不能随便建的,最后在寺里另建了一个小殿,周家甘家各出了一个贴金的金童玉女像供着,样貌和他们有七八分像,本来只有袁心巧和甘家人为了缓解思念之情去上香,后不知怎么传的小孩拜金童玉女像越拜越聪明,渐渐也香火旺盛起来。 多年后甘家大嫂吴夭夭肚子里怀的这个,算起来正是这一辈里的第十一个,先头十个生的都是男孩,邹小戏面上不说,常常看着她的肚子出神。 她的十一也是在这样的期待中出生。 这个十一也会是个乖巧灵动的小娘子吗? 甘小棠困倦的眨眼睛,先闻到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皱着眉头一副苦相,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就看见她妈红着眼睛看她,“小棠,看清了吗?我是妈妈?” 天知道她这几天怎么过的,好好上着班呢接到电话说她女儿在山里出了事故,送进医院人事不知,在icu一住就是七八天,好不容易跟她一起重伤的小帅哥都醒了出icu,她生命体征平稳,但就是不醒。 医生让她转到普通病房,让家人呼唤她醒来。 “娘?”甘小棠喊道。 “说的什么鬼迷神道,我是你妈。”甘小棠妈妈一脸紧张的说。“不会是把脑袋泡坏了,老公怎么办,女儿本来就不聪明,这下变傻子了。” “小棠,我是爸爸呀,你还认识爸爸吗?”甘小棠爸爸凑到床前说。 甘小棠看着熟悉的爸妈,再看周围,白色的床单,点滴瓶,消毒水的味道,医院,她真的回来了。 那周徽呢? 她猛然坐起,然后又因为眩晕躺下,她妈妈紧张的问她哪里不舒服,她爸爸跑出去喊医生,她捧着头,“周徽呢?” “我在呢。”周徽扶着点滴瓶过来,看着甘小棠微笑,“好不容易有一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人,可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