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春秋创儒道》 第1章 蹊跷的入狱 武君六十二年,武国,成安县。 阴暗的监牢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和愤怒的喝骂。 徐长青穿着一身破烂的囚衣,呆呆地坐在潮湿的牢房中。地上铺的茅草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让人反胃的酸臭味。 这是哪儿? 我穿越了?? 徐长青如同傻了一般双眼发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大量陌生的记忆犹如狂潮一般,汹涌着灌进他的脑海中。 徐长青,武国成安县人氏,自幼父母便不知所踪,被父亲的至交好友孙仲抚养长大。 孙仲在成安县和附近的几个县城里来回奔波,收购各种书籍售卖,徐长青则是在成安县帮他打理县城的书铺生意,温饱不愁,两人的小日子也算是过得去。 脑海中闪现着过往生活的一幕幕,徐长青有些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我一个书铺伙计,怎么就到了县衙的大牢呢?”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变故发生在昨天下午。 县中大户李家的家仆赶到县衙报案,说徐长青在富贵酒楼的文会上,想要玷污自家小姐,只不过被人及时拦下来。 面对家大业大的李家,捕快们果断无视了徐长青苍白的辩解,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到了这成安大牢。 “我被坑了!” 徐长青的脑海中有一道电光闪过,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 那天文会上,自己只是和那李家小姐交谈了几句,根本就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那几名捕快就急匆匆地跑出来了! 这明显就是一个针对我的局! 可问题来了,原身一直安分守己,也没和别人有过什么利益冲突,究竟是谁要费这么大心思对付自己? “李家小姐?那几个捕快?还是谁?” 徐长青捏紧了拳头,仔细地思索了一下那天的种种细节,但最后还是稍稍有些泄气。 现在知道信息太少,两眼一抹黑,根本就想不出什么结论。他干脆也就不再多想,而是考虑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目前徐长青只是被收押了起来,还没有宣判罪名。 过两天,还有一个对簿公堂的程序,若是能扭转局势的话…… 徐长青想了想,还是没报太大希望。 李家财大势粗,县中的状师讼棍肯定是任他们随便挑。自己一个小小的书铺伙计,又怎么斗得过那些人? 想到这里,徐长青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要不要也找一个状师帮忙?要怎么找? “长青哥?长青哥?” 就在他为眼下处境发愁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牢房的铁栏外有人叫自己。 徐长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脸庞白净、眉眼细长,身着皂吏狱卒装的年轻人,提着一个食盒正站在自己的牢房前。 他面露担忧之色,道:“长青哥,你刚刚想啥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就跟傻了一样?” 这狱卒名为张坏坏,和他是发小邻居,前两年承袭父职,在县中得了个狱卒的职位,每月的俸禄有九钱银子,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进项,也算是不愁吃喝。 虽然名叫坏坏,可人却不坏,平日里和他的关系也不错。 张坏坏把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地上,试探地看着他说道:“长青哥……你不会因为突然遭逢大变,就得了什么癔症?” “我没事。” 徐长青摇了摇头:“刚刚只是在想事情。” 看到他神色如常,张坏坏松了口气,打开竹木食盒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白净的瓷盘中摆着一只香酥软烂的烧鸡,周围则放着六个白面大肉包子,热气腾腾,夹缝中还放着一壶城东孙氏酒坊的酿的老酒。 徐长青也被这香气勾起了食欲,但他还是压下了饥饿感,问起了正事:“坏坏,能不能帮我找个状师?两天后……”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发现张坏坏神情有异,不由得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张坏坏抬起头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长青哥,你现在已经不需要状师了。” 听到这话,徐长青微微一怔,什么叫我不需要状师了? “因为你的判决文书已经下来了。” 看着徐长青的表情,张坏坏试探地说道:“长青哥,我要是说了,你可千万别着急!” 徐长青感觉有些不妙:“怎么了?” 张坏坏的声音低沉下来,继续道:“根据《武国律》,玷污良家女子未遂者……徙边。” “听说昨晚你刚进来,几个刑名书吏就一同出具了文书,根本就没有对簿公堂这么一说了。等几天县衙里空出人手来,就要直接押着你去西北的朔寒塞!” “什么?” 徐长青眉头皱了皱,自己虽不通武国律,可也具备基本常识。 “不是说,人命、强盗、奸霪等刑名重案,都要对簿公堂,交由知县判决吗?为什么到我这就没这个程序了?” 武国地处人族七国中最西侧,边境气候恶劣,经常有凶残的人蛮过来侵扰劫掠,朔寒塞更是其中的重灾区。 就凭自己这不入品的武道修为,在那种地方估计活不过一年半载。 “知县?知县这两天一直在忙着筹备童生试,哪知道你的事?” 张坏坏拍着大腿,脸上带着愤懑之色,道:“李家仗着有钱,买通了县衙里的几个刑名书吏,就直接把这件事儿敲定了!” “他们说你这是奸霪未成,所以算不得重案,根本无需烦扰知县!” “还能这样?”徐长青愣了一下。 张坏坏点点头,继而有些不解看着徐长青:“长青哥,你什么时候得罪的李家?在童生试的前两天把你抓进来,这不是摆明要断你前程吗?” 这是武国第一场文举,若是能把握住这次机会,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徐长青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武国立国已有四百年,是人族七国中立国最晚的国家。 以武道立国,以武人治国。 正因如此,武国才民风彪悍,百姓贫困,隐隐被其他六国排斥在外。 当代武国的老国君痛定思痛,想要改变这种局面,让武国摆脱蛮夷的名头,所以才有了如今这场科举。 第一场童生试就在明日举办!! 第2章 变故突生 几束微光从后方墙壁上的天窗中照进来,空气中游尘浮动。 “唉!”张坏坏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是长青哥你考上了童生,这件事儿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听说老国君很重视这次文举,只要在考试中脱颖而出,上面必然青眼有加。” “退一万步讲,就算长青哥你真的斗不过那李家,被发配到了那边荒之地,一个童生的待遇和普通的犯人也绝对是不同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徐长青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古往今来,只听过有人戴罪立功,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戴罪考试的。自己在这大牢里,又怎么赶得上明天的考试呢? 张坏坏看出了他的担忧,安慰道:“长青哥,你别担心。我先去县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等孙叔回来,我们再去李家说说情。” “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子!”说罢便将食盒向前推了推。 徐长青从善如流,撕了一块烧鸡,就着一个肉包子缓缓地吃了起来。 烧鸡和包子的香味让附近的囚犯都有些异动。但看到张坏坏身上的狱卒服,只能眼巴巴地咽口水。 但偏偏还有囚犯放得很开。 “隔壁的两个小兄弟?能不能借口吃的啊?”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隔壁的牢房中传来,让两人稍稍一愣。 徐长青侧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只是勉强地看到了一双抓着铁栏的手,粗犷健壮,是一双标准武国汉子的手。 张坏坏则皱了皱眉,他已经认出来,这个人犯好像不简单,是上面要来提审的人。 作为一个狱卒,张坏坏下意识的就不想和这种人有什么牵扯。 看到他要开口拒绝,徐长青道:“给他拿点,反正我也吃不完。” “额……” 张坏坏看着徐长青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两个包子,撕了一块烧鸡拿过去。 “多谢多谢~” 张坏坏刚把吃的送过去,徐长青便听到一旁传来了那人的狼吞虎咽声。 嘎嘣、嘎嘣~ 嚼断骨头的清脆声传来,只是三四口,那汉子就囫囵吞下了两个肉包子和半只烧鸡,连一点骨头都没剩下。 “呼~” 吃完了烧鸡的汉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满足了什么心愿。 张坏坏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沾满油渍的双手,居然吃的这么快! “你……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隔着铁栏,那犯人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没办法,馋久了就想吃点好的,让两位兄弟见笑了。” 张坏坏没和他纠缠下去,而是转过头看着牢房里的徐长青说道:“长青哥,我先去你家里一趟,万一孙叔回来别找不着人,你先在这慢慢吃着。” “好!” 看着铁栏外的张坏坏缓缓离开,直到走过转角,消失不见,徐长青继续拿起食盒里的包子和烧鸡,慢慢吃起来。 张坏坏说的没错,不管到了什么境地,都要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饱喝足之后,徐长青又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靠在后方的冰冷的墙壁上,思索起自己现在的困境来。 就算脱困的希望渺茫,他也不愿放弃。 一阵微凉的风从狭小天窗外吹了进来,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已经转黑,大牢里的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 走廊的尽头,狱卒们的交谈笑骂声、噼噼啪啪的火把燃烧声,众多犯人的呻吟声相互交杂,廊道墙壁上,火光闪烁明灭不定。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 狱卒们的笑谈突然变成了一道惊呼! “什么人?站住!!” 随后便是刀剑相击,桌椅翻倒的杂乱声和一声声喊杀。 牢房里,徐长青面色沉静,早已伏起身子来到牢房门前,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狱卒们遇到了敌人?有人来劫狱了? 铁栏外的跳动的火光照在徐长青脸上,他的眼神中带着思索。 周围的犯人也是大气不敢出,静静听着外面的骚乱。 终于,连续响起了数道短促的惨喝和倒地声之后,外面归于平静。 四月的躁动的夜风从这牢狱的狭小窗口内吹进来,驱散这牢房中异味的同时,也让这里的人心变的浮躁起来。 原本嘈杂的牢房中一时间落针可闻,隐隐还能听到众多囚犯急促的呼吸声。 徐长青抓着一根稻草,微微捻动着,猜测外面的情况。 若是守在这里的狱卒们消灭了来敌,那恐怕早就嚷嚷起来,唤人来收拾场面,清查幕后主使了。 可既然外面没有声息,那应该是闯进来的人胜了,全灭了此间狱卒……希望张坏坏不在其中。 果然,徐长青的猜测成真,廊道尽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只见几个身着紧衣,面蒙黑巾的大汉自远处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边跑边呼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老三?老三??” 这一刻,整个牢房都开始躁动了起来。 “我在这儿呢!兄弟,我是老三,快把我救出去!” “几位好汉行行好,把我救出去,你想让我当老几都行!” “好汉爷爷,你把我救出去,我找个婆娘给你生个老三怎么样?” …… 一时间大狱中嘈杂无比,什么也听不清。 为首的蒙面大汉愤怒不已,暴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说话间抬手一剑便向旁边的牢房刺去,昏暗的环境下,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如虚室生电! 徐长青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方才叫的最欢的那囚犯便捂着喉咙,大张着嘴巴,双目圆睁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双手间汩汩流出,浸湿了铺在地上的一大片稻草。 众多囚犯瞬间噤若寒蝉! 关在这里好歹还能活着,要是惹恼了这帮人……就直接没命了。 徐长青冷眼旁观这一幕,看到不远处那蒙面大汉轻蔑一笑:“哼,都是些个没卵子的货色!” “就算老子放你们出来,你们敢跑吗?” 第3章 困龙出深涧 这里的大多数人犯的事儿都只够他们关上几年,安安稳稳呆够了就能出去。 可若是同劫狱的强人跑了,那就视为同罪!是要问斩的! 想明白之后,众多囚犯一下子都老实下来,只余下几个死刑犯眼神还在不断闪烁着,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直到这时,一直待在徐长青隔壁的那汉子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二哥,我在这儿呢!” 居然是他! 徐长青心中讶异,看向隔壁方向! 他们要救的,竟然是刚刚向自己讨要饭食的人! 那几个蒙面大汉听到这话转身望来,双方对视一眼,为首的“二哥”立刻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大笑。 “哈哈,你小子关了这几天,还蛮精神的嘛!” 他边说边来到牢房门口,伸出粗壮的双手搭在铁栏上,闷哼一声,手上青筋暴起,随后便见两指粗的精铁栏被他掰的变形,直到扭出了一人宽的通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老三说道:“快把这禁环弄下来,这玩意儿套在我身上浑身没劲!” “别着急!” 几个蒙面大汉从那口子里鱼贯而入,随后徐长青便听到“咔”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弄断了。 “我们走!” 紧接着,隔壁处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随后便是一阵乱石崩飞的声音。整个县衙大狱都随之震了两震,徐长青稳住身形之余也惊愕无比:这群人究竟在做什么? 这动静,难不成是他们把这牢房给打穿了?? 据他所知,这大狱以一种名为青冈砖的材料为主体,混合着紫叶糯米浆和一种灵物蛋清筑造而成,坚愈钢铁! 为首那二哥究竟是武道几品?竟如此恐怖! 就在徐长青震惊的时候,隔壁也传来了那二哥的话。 “劫狱的事瞒不住了,他们必然已派人赶来,咱们直接从后边走!” 听到他们这话,徐长青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让他们帮自己一把。 只是方才徐长青也亲眼所见,对那个二哥来说,杀个人和杀只鸡没多大区别,自己若是开口,难保不会被他迁怒。 就在他权衡利弊的时候,没成想隔壁那老三却直接说话了:“二哥,这隔壁也是个被冤枉的可怜人,刚刚还借给兄弟我几口吃的!不如帮他一把?” “这……” 那二哥迟疑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只是抬手轰出一掌,直接把他们和徐长青中间的墙壁打穿!! “咳咳~” 被墙壁倒塌的烟尘呛了几口,徐长青有些狼狈地抬起头,对上了二哥那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指着后方墙壁上被打开的大洞说道:“路就在这里,跑不跑你自己决定!” 说完就带着一同劫狱的几个人向着外面走去。 落在最后的老三突然回过头,揉着自己的手腕,对徐长青笑着说道:“我就不带着你了,小兄弟,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只会让你麻烦更大。” “不跑的话在这儿待着也行,说不定你朋友能帮你洗脱这冤枉罪名,最起码不用和我们一样隐姓埋名,东躲xz。” 说罢便跟上那几人的脚步,快速向着外面掠去,只是几步便消失在外面的夜幕中。 夜色如水,在大狱外缓缓流淌。 徐长青没有过多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而出。 之前万般想脱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若还犹豫不决,那自己就活该被流放身亡!! 他从墙洞里快步而出,身后影影绰绰的火把光芒将徐长青的影子在前方拉成长条。 成安县大狱并不建在县衙旁,而是在县城外。 其主要原因,就是要防止有人借助县城里复杂的环境,突袭大狱。 夜风阵阵,徐长青先是借着皎洁的月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景象。 万里无云,星辰曜曜,远山耸立,密林蔓延,一条大河缀着星月奔腾流淌,生生不息。 徐长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在牢房里积攒的郁气尽去。 身后,大狱中再次恢复了嘈杂,有不少囚犯都大声地呼喊着,似乎想要叫住徐长青,让他放自己出来。 徐长青冷静思索着自己的处境,没有理会那些人。 现在还不是天高任鸟飞的时候,若是衙门发现自己逃狱,必然会下发海捕文书,派出武艺高强的捕快搜捕!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脱身。 方才劫狱的几人身法了得,钻进前方山林中片刻就不见了,如轻风了无踪迹。 但徐长青没有跟着他们的脚步,而是向侧面走去,避开犯人们的视野,转了个圈反向而去。 他绕开了捕快们有最可能过来的大路,从小路直奔成安县。 徐长青自认为没有那些人过草无痕的身法,也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若是学他们向山林里逃跑,必然一步一个脚印。只要那些捕快们不傻,顺藤摸瓜过去,自然是一抓一个准。 而且,徐长青也没打算一直逃下去! 明天就是武国第一场童生试,只要他能考上童生,有了功名,眼前死局便可破解! …… 成安县门,守城的兵卒正昏昏欲睡,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自城内传来! “开门!快开门!!” 一队全副武装的捕快骑着快马,向这边极速冲来! 月色笼照下,为首之人目光如鹰隼般凌厉,脸色隐隐透出一抹焦急,穿着一身绣黑捕头服,腰跨精钢长刀,一马当先。 隔着老远,兵卒便认出来人,正是成安县中两名七品捕头之一:李华! 两个兵卒瞬间清醒过来,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地打开城门。 李华没有停顿,快马加鞭而出。 在他身后,四个捕快犹如火烧屁股一般,跟着他向城外大狱的方向冲去,马蹄扬起一路烟尘。 此刻,徐长青正沿着灌木杂草间的小路,向着成安县的方向赶来。 第4章 入考场 “现在该如何入城?” 野外的小路上,徐长青边赶路边思索。 一身脏污破烂的囚衣,胸前有着一个大大的“囚”字,无比显眼,就算是白天也很难进城,更何况是晚上城门已关! 今夜月明风清,倒是可以在城外歇息一晚,但明早照样不能进城参加考试。 就在徐长青皱眉思索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前方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得得”马蹄声。 他心中一凛,急忙伏下身子,借着一旁的杂草灌木掩饰自己的身形。 马蹄声由远及近,从他身旁的大路上飞快掠过。 虽然徐长青在暗处,可他却不敢转头向那边看。 传闻,有些武道高手神念强大无比,可以感受到他人的目光,徐长青不想冒险。 但他心中已有了猜测,这大概就是闻讯而出的捕快们了。 待马蹄声远去之后,徐长青直起身子,加快速度赶路。 不一会儿,成安县城的轮廓遥遥在望,如一尊巨兽伏在黑暗中,摄人心魂。 徐长青抬眼望去,城门处的两个兵卒正来来回回地巡逻,精神无比。 这让他有些纳闷:“都这个点了还这么勤快?” 殊不知,两个守城的小兵也不想这样,但若一会儿李捕头他们回来,看到他们二人睡在这里,恐怕会迁怒他们。 看到城门处无法进入,徐长青借着草木遮掩身形,开始绕着城墙走了起来。 “我记得,城墙有几处缺口,不知是否有人驻守。” 武国于三百年前立国,成安县城墙也有三百年历史,有所破损实在太过正常。 身处武国腹地,多年无战乱,所以只要缺口不太大,县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只派人把守,而不花钱修复。 “有了!” 绕路走了许久,徐长青看着前方一处缺口,双眼一亮。 不过他并未贸然上前,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过去。 石子打在城墙上,发出“啪”地一声弹开,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传播开来。 徐长青躲在草丛中,竖耳倾听,黑暗中久久无动静之后,他才放心前行。 投石问路,自古有之,直到今天还是很好用。 入城之后,徐长青穿行在成安县街道上,避开夜间打更的更夫,很快来到了自家书铺外。 正门已被县衙贴上封条,徐长青不想多事,便从侧墙翻了进去。 借着月光扫视了一眼书铺后熟悉的小院,他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孙叔回来知道了这事,不知又要怎样担心了。” 记忆中孙仲对他非常关心,只是近日经商未归。 没有再过多感叹,徐长青打水洗去身上沾染的酸臭味,寻了身干净的衣服,取了一部分钱财和笔墨等考试用具,又从墙外翻了出去。 家里并不安全,随时都可能有捕快上门。 徐长青按照记忆,在城中寻了个无人的破落小院,翻进去开始休息。 …… 这一夜,小小的成安县暗流涌动,城外的大狱中更是传出了李捕头的怒吼。 夜幕渐退,随着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沉寂中的成安县也渐渐焕发出一丝生气。 晨光熹微,开门做生意的小贩、推着小车的伙夫、袅袅生起的炊烟…… 徐长青从小巷中缓缓走出,看着这万物始复苏的一幕。 前世生活在钢筋水泥林立的都市,又怎么感受过如此质朴的生活气息? 经历过昨夜一番紧张的逃亡后,这一刻徐长青的心神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他在路边寻了个早点摊,一张肉饼就着两碗麻辣的热汤下肚,驱散了清晨的寒气,让他身子暖洋洋的。 “童生试是辰时开始,时间很充足。” 徐长青缓步走在成安县的大街上,任谁见到他这副闲庭信步的样子,都不会将他当做昨夜越狱的犯人。 童生试考场在成安县城东。主考官为成安县知县,而副考官则为当地县学的教谕。 徐长青也曾在县学学过一段时间经义,对于这位教谕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算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遭遇,应该不会和李家同流合污。 只不过,拦在徐长青面前的,还有入场这一关卡。 来到考场不远处,现在为时尚早,几乎没人来排队。 自县衙抽调来的小吏正在校验零零星星两三个考生身份,然后安排他们搜身、入场。 考院的外围彻底被兵卒包围了起来,不让任何无关人等靠近。 徐长青也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文书,这是他昨晚从家里一并带出来的,文书上有他的画像和外貌描述,还有报名时县衙盖上的公章。 昨日他从城外大狱逃出,今日一早并未发现城中张贴他的通缉令,想来消息并未大规模传开。 若是如此,问题便不大。 待文书小吏查验完上一人,徐长青将身份文书递给了他。 “徐长青……” 小吏坐在桌案后照例登记,可念出这名字来之后却像是见了鬼一般,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你……你……不是……不是进了大狱吗?” 他不断比照徐长青的画像和本人,难以置信徐长青竟出现在这里。 昨天徐长青的事情也有在县衙传开,他也听说过。 “你是说李家那事儿吗?” 徐长青无奈叹道:“我也不知道何时招惹的李家,他们就把我送进了大牢。” “不过好在家里人去李家走动疏通了一番,他们这才撤去了诉讼,把我放出来。” 脸上神色憋屈悲愤,惟妙惟肖,恰到好处。 “奥~原来如此。” 文书小吏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也不是没发生过。 县中几个大户作威作福,连他们这些底层小吏都要看其脸色行事。 “行,那你赶紧进去!” 文书小吏仔细对照了徐长青的身份信息之后,把他放了进去。 徐长青拿着自己的身份文书,缓步穿过层层包围,走进考场,稍稍松了口气。 县衙的规制繁杂,皂吏众多。 自己逃狱而出,负责追捕自己的是捕头和众捕快,而这些负责文书的小吏一大早就被拉到这里来办公,很难得知自己的事情。 刚刚徐长青就是在赌,所幸,他赌赢了。 经历了一番搜身之后,徐长青被带到了考场内部。 地面以青石板铺就,院落中密布着几排半敞开式的崭新砖瓦号房,看样子是最近刚刚建成。 两排号房中间宽敞可跑马,但号房内部却异常狭窄。 现在入场的考生不多,只有不到十人。 小吏很快就带徐长青来到了他的号房。 第5章 童生考试题 小吏说罢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似要忙着查验下一名考生。 徐长青转身打量了一下,进入其中。 号间坐北朝南,徐长青展开双臂便可碰到两侧墙壁,在里面也只能伏着身子,不能完全站起,否则就要碰到头。 号间内仅有一副新制桌椅,一个马桶,条件简陋。 坐在椅子上,徐长青看到号间前方不断有小吏带着考生穿过。 武国文脉衰弱,成安县就只有徐长青他们家一间书铺。 这里的大多数考生,要么是曾经徐长青的县学同学,要么就是他书铺里的客人。此刻见到刘长青都是面露惊色,显然他们也听说了昨日的变故,没想到徐长青竟会在考场中出现。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完全陌生的人,操着与武国本地人不同的口音同小吏交谈着。 “这里有没有打水的地方,我们自带了水碗。” “没有!”小吏忙的站不住脚,根本没空理会他们。 “武国果真是蛮夷之地……”待小吏走开,几个考生还有些不忿。 不料小吏却也耳聪目明,直接转头怒道:“若再敢胡言乱语,马上清出考场。” 这话一出,几名考生脸色一变,赶紧跑回自己的号间。 徐长青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这些人应考经验如此丰富,大概就是人族其他六国赶来的考生了。 在武国之前,人族其他六国早已有文举之事。只不过他们并不允许他国考生来本国应考。 而这次为提振武国文脉,老国君下令六国文人皆可来武国应考童生,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考中后要加入武国籍贯,否则不能继续考秀才。 在六国人眼中,武国便是未开化之地,遍地莽夫,与这种人竞争童生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以,一得到消息,便有众多在六国考不上童生的读书人赶来武国应考。其中距离武国最近的梁国与蜀国来人最多。 想必眼前这几人亦是如此。 “考官入场!” 就在徐长青沉思的时候,考生入场完毕,外面传来了小吏的高声呼喝。 随后,徐长青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想来就是这次的考官——知县和县学教谕了。 “开始考试!” 一道中气十足的陌生声音自前方传来,是徐长青从未谋面过的知县,只知道他姓刘。 几名小吏动起来,给各个号间的考生分发答题宣纸和考题。 分发完之后,这些小吏并没有离开,而是就站在这几排号间的前方来回巡逻,形成严密的监视网络,防止任何考生作弊。 拿到考题,徐长青先大体扫视一眼。 武国文举考试,也是借鉴其他六国现有的考试形式。 童生试的考题主要有三大类。 第一:经义典籍。考的是六国现有的经义,类似于自己前世的填空题,不过要难得多。有很多地方都是一句里挖出三、四个空。还有的只给出一段中的一句,默写一整段。 非熟读经义者很难应对这种题。 不过徐长青家里开书铺,从小便以看书打发时间。 自从得知文举之事的时候,他就把那几本经义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这类题对他来说没什么挑战性。只是粗略一眼便心中有数。 第二:策论。也就是命题作文。看似简单,实则还是有些难处的,一般是从经义中选题,然而作答时却不允许出现原文和上下文中的内容。 这次的题目是截取了人族经义《国策论》中的一段:“……夫妖祸过,疫病滋,万民苦。与民生息,政令无为……” 这一世没有儒家,看得出来,这《国策论》在编撰过程中受了道家思想的影响。 第三:命题诗词。考卷上给出的题目是正身、修德二选一。 看到这样的题目,徐长青心中一动,不过却未贸然提笔。 他思索一会儿之后,已有了打算。随后转而提笔研磨,准备回过头作答第一题。 …… 气势森然的成安大狱前方,捕头李华带着两个捕快从南边密林中钻出,身上满是落叶与划痕,狼狈无比。 为首的李华面色阴沉,如鹰隼般的双目中似有暴风雨在酝酿。 留守在大狱的两个捕快急忙迎上去。 “头儿,咱们还……” “不用!” 李华的话语间杀气森森:“来日方长,能抓他们一次,未尝不会有第二次!” 说话间,跨步上马,就要直奔成安县。 “头儿,还有一个叫徐长青的昨夜也跑了,这人就在那要犯的隔壁。” 其中一个捕快审问了大狱中的犯人,已经把昨夜发生的事都弄清楚了。 “哦?” 李华身形一顿,转头望去,锐利的眼神让那捕快脖子一缩。 不过他还是强撑着,把劫狱时的大小细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华,随后试探地问道:“咱们要不要在城中张贴通缉文书……” “你说这人是李家弄进来的?”李华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是的,头儿!”捕快急忙点头。 坊间都传闻自家捕头与李家有些关系,但从未见自家捕头承认过。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捕头思索过后,却直言拒绝道:“你等在大狱驻守!我先去禀报县令,在此之前无需多事!” “遵命!” 几人俯首,然后看着李华快马加鞭远去。 随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完了,这次李头儿的晋升要泡汤了!” “是啊!只要州城把这条大鱼收押过去,咱们成安县就是大功一件。李头儿也能去州城衙门了,到时候武道六品有望!” “唉!谁能想到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这成安大狱自建成以来,可是从未出过事的!” …… “这成安大狱自建成以来,可是从未出过事啊!怎么这次就有人劫狱?” 成安县三元巷,李府中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第6章 考场中的突发事件 三元巷处于成安县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之间,但这里却不似其他街道,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吆喝叫卖的小贩。 如此大的巷子里,仅仅住了三户人家,李家、孙家和周家,三元巷便是因他们三家得名。 名贵黄酸枝雕成的牌匾刻着李府两个大字,高挂在朱红漆的大门上方,占地庞大的四进大院花红柳绿,景色优美。其内还有一个地形平坦,配备齐全的小型演武场。 当然,这样的院子也完完全全超出了朝廷规定的百姓民居建制。 只不过,有句话叫做民不举官不究。 李家厅堂,身材已经开始发福的李员外穿着一席锦衣,面带不解,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李家长子李勇拿着白瓷茶盏端坐,如果李员外可以用发福来形容,那么他就是臃肿了。 “爹!你就别晃了,晃得我都心烦了!” 李勇把手中的茶盏按到桌上,不耐烦道:“就这么个事儿,还用得着耽误这功夫?” “要早听我的,直接让人把那徐长青一绑,往城外一埋,这不就完事儿了吗?” “还用使钱给那些贱吏??” 被自己的儿子教训的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的李员外也是勃然大怒。 “你个逆子懂什么!” “杀了徐长青,他的亲朋好友去县衙报案怎么办?” “那些小吏的胃口大,还是刘知县的胃口大?这么明白的账你不会算?” “还报案?”李勇扭了扭身子,脸上肥肉聚成一个狞笑: “徐长青不就一个跑商的废物义父吗?只要在城外堵上,就把他和徐长青埋在一块!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咱们还能白得一间书铺,蚊子腿再小不也是肉嘛!” “你!”李员外面色铁青,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的大儿子,被他无法无天想法气的难以言语。 “那徐长青难不成没有至交好友?” 人未至,话先到。 李员外和李勇齐齐望向厅堂门口,香风飘过,一个身着红绸衣的女子从门口款款进来,看其模样,正是那天在酒楼文会中陷害徐长青的女人。 “就我所知,徐长青有一朋友就是那大狱中的狱卒,他去报案怎么办?” 李若芸一袭红衣,若一团霞云伴着清风飘进来,一双美眸不带感情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难道你把那狱卒也杀了?” “狱卒的家人若是去报案呢?” “去徐长青书铺里的客人若是报案呢?他在县学的同学若是报案呢?” “难不成你要把这些人都杀了?那这些人亲朋好友呢?” “我……”李勇的脸色涨成酱紫,被自己的妹妹说的哑口无言。 他恼怒起身,想要放出狠话。但对上李若芸那双没有感情的双目时,脸上肥肉颤了颤,闪过一丝忌惮,似乎曾在自己妹妹手上吃过亏。 “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勇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李若芸看着他的背影,眉峰微蹙。 “芸儿?你来了?” 李员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女儿与儿子不同,从来不让他多费心。 “父亲,你要看紧哥哥,不要让他连累了我们李家。” 轻柔的话音传来,却让李员外面色大变,自小娇生惯养的李勇可是有前科的。 “你是说……” “我只是觉得哥哥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李若芸话里带着担忧,似乎害怕李勇出去做些出格的事情。 李员外听罢脸色一变,对着门外大叫道:“快!快来人把那个逆子带回来!” 说罢也扭着身子冲出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李若芸则是幽幽一叹,看着两人前后离去的背影,眸中神色闪烁。 …… “三木架中,下有铁犁,人后御之……” 徐长青运笔如飞,写下一个个的经义答案。 前世圣人经义多讲心性。 而这一世的经义,有很多都讲述了一些实用性的东西,比如治国理政的《国策论》和记载农桑技巧的《耕桑书》。 考场中众考生或落笔研磨,或埋头苦思。 巡视考场的小吏们目光如剑,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行迹。 刘知县端坐在考场最前方,前方桌案上摆着一杯清亮茶水,似在闭目养神。 另一位考官,周教谕目光慈和,眸中竟有一抹灰色,晚春的风吹起他颌下长髯,文儒雅致。 “第三排左数第五个。” 突然,刘知县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徐长青写罢一段,正在研磨,眉头微皱,刚刚就像是真的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这就是高深武者的强大之处吗? 场中同样有许多考生抬头望向第三排,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莫名后怕,或是不关己事高高挂起,脸上神色不一而足。 而第三排的两名巡场小吏听闻这话后更是脸色一变,面带凶恶,向着那个考生大踏步走去。 “我……我……” 那考生手揣在怀中,面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不停,看着凶神恶煞的两名小吏越来越近,眼中满是惊慌无措。 县学周教谕已起身来到这考生的面前,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温和已然消失,一双灰眸严肃地看着这人。 “周教谕……我……” 考生面色凄然,对着周教谕张了张嘴,异常无辜。 他刚要开说些什么,便被两小吏粗暴地拉出来,检视他的掌心、胸口衣物,但搜了半天,两名小吏却什么也没发现。 掌心没有写字,胸中也没有什么字条小抄,甚至桌案上也并无异样,如此看来,他是被冤枉的。 可就在这时,闭目的刘知县再次开口,轻吐出两个字:“股下。” 那考生面色不变,然而眼中的慌乱却再难压抑地扩散开来。 场中众多考生听闻此言,也都是面色一变,看向第三排方向的眼神也变的敬重起来。 这老兄……是个狠人啊! 回过神来的两小吏也明白了刘知县的意思,此刻脸色发绿地看着这考生。 但二人职责在身,不顾这考生的哀嚎求饶,一把将其掀翻在地,褪下了他的裤子。 周教谕见状面色一僵,直接别过了头。 两小吏亦是开了眼,其中一名小吏颤抖地伸出手,从中取出了……一枚蜡封丸。 第7章 诗词大题 碾碎蜡丸后,其中果真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全都是经义内容。 小吏面色青绿,双手乱颤,拿着这纸条就要按考场规章呈送周教谕。 然而周教谕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直接掩鼻摆手退后,表示不用给我。 小吏有些茫然,转而望向端坐前方的刘知县,双手举着这纸条,一路小跑过去。 自开考以来,一直双目微闭,老神在在的刘知县终于有些坐不住,急忙睁眼,上身微微后仰,喝道: “留在你那,留在你那,待考试结束后留档便可。” 小吏的动作再次僵住,双手捧着那迎风飘零的纸条,竟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刘知县接着道:“将作弊之人叉出去,同样留档,按朝廷规章处置!” 童生试作弊,杖十五,枷号示众十日,役三年,五年内不得再考。后果非常严重。 “刘知县……周教谕,学生知错了,学生想要改过自新,求两位老师给个机会……” 那考生不断求饶,然而还是被围上来的两名小吏叉起胳膊,拖了出去,两条大白腿在地上不住地挣扎踢踏。 刘知县既然破了功,便也不在闭目,而是起身对众考生警告道:“你等若是还有瞒过了搜身,带了纸条进来的,最好在心中掂量掂量。” “若是取用时的动静能瞒过我,那自然无妨。可若是手脚没那么伶俐,那下场就和方才那人一样了!” 考场中一间落针可闻,只余下纸笔接触的沙沙声。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考场大门外,一路快马加鞭的李捕头未去县衙,而是直接来到了这考院的大门外。 “李捕头,您还不能进去。” 看守大门的兵卒将李华拦下,脸上陪着笑说道:“兄弟们之前得了令,考完之前不得放任何人入内。” 几百年来,武国境内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对实力强于自己的人保持敬重之心。 是以,兵卒虽不是和李华一个部门的,但还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嗯?”李华皱了皱眉头:“我去找刘知县都不行吗?” “额……”几个兵卒对视一眼,最前方的开口道:“实不相瞒,李捕头,这令就是刘知县下的,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李华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可考院的大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两名小吏叉着一个赤着下半身、不断哀叫挣扎的考生走出来,让他和在场的兵卒都是一愣。 紧接着,院中就传出了刘知县中气十足的声音:“……若是取用时的动静能瞒过我……否则,下场就和方才那人……” 李华愣了一下,那两名小吏则是忙着给那考生带上枷锁。 期间考生不断挣扎,上下抖落,场面甚是辣眼睛,让回过神的李华眉角直跳,终于忍不住了。 “给他提上裤子!” “额……好,好!”两小吏这才如梦方醒,给了那考生最后一点体面,随后便押着他去了县衙方向。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打岔,李华倒也没有继续为难那几个守门的兵卒,而是在此处静静等了起来。 …… 徐长青并未被刚刚的闹剧扰乱心绪,方才他已经完成了经义大题,已经开始着眼于策论题。 答此类题之前,必须要先明确一个问题。 若在朝堂之上,答国君之问,那便可畅所欲言,抒发自身见解。 即便与《国策论》思想不符,也无伤大雅。 可徐长青自忖,眼下自己只是一平民,正在参加童生考试,那答法自然要不同。 不具备相应身份,就随意指摘经典内容,只会被人认为是狂妄无边,不知天高地厚。 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自然不会想不通这一点。 先确立完答题的思路,徐长青便开始对题目总结、提炼。 这道题的核心大意便是灾祸过后,与民生息,朝廷不要频繁劳民。 徐长青仔细回顾《治国策》中有关这部分的原文,文中已有大意,心中便已大体有了文章梗概。 他缓缓动笔,在纸上写下简洁的几个大字: 无为亦是有为。 此句为破题,随后徐长青继续落笔: “无为者,不夺民时。使民春有所耕,秋有所收……” 先是阐述了一下无为的重要性,切合《治国策》中的原文,而后,徐长青便将经义进行延伸。 “然,有为者,保息养民也。其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 这是要阐述出,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主动地帮助百姓休养生息。 在文章里,徐长青并未站在很高的角度上,高屋建瓴地谈论自己的观点。 而是以一个平头百姓的身份,写了一篇非常务实的文章,其中有着不少实际做法。 洋洋洒洒几百字写下来,一气呵成。 文章末尾,徐长青还有些意犹未尽,本想顺势写出“富民教民”之说,但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 再写下去,就属于偏题了。 现在戛然而止,才是刚刚好。 考场中,不少考生也做到了策论这一题。 看到题目后,大都实在抓耳挠腮地思考,只有少数几人如徐长青一般,文思泉涌,运笔如飞。 写完第二题之后,徐长青就只有最后一题了——诗词。 诗词大题,是他最不担心的。 题目则是正身、修德二选一。 之前,徐长青本以为这诗词题目会是什么山川、江河、秋之类的主题。 可谁曾想,居然是正身、修德这种虚义题目。 这有些出乎徐长青的意料。 难不成这题目是武国的老国君出的?全武国都一样?要引导武国考生端正品行? 可是对于一般考生来说,这种类型的诗词恐怕会难上许多? 尤其是那些自六国赶来的考生,他们写惯了实物类型的诗,一时之下可能很难转换思想。 徐长青握着笔轻轻摇头,没有继续胡思乱想。 而是转头细思起来,自己要写什么呢? 提到正身、修德,他倒是记得前世有一篇诗,流传千古。 只是,其中典故众多,能写吗?要不换一首? 若是写什么山川诗、咏春诗句,他随随便便都能拎出几十首来,可这次的考试题实在太过偏僻,让徐长青犯难。 他的大脑也不是记忆机器,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相关名篇。 根据徐长青前世的考试经验,在考场这种地方,往往越是追忆越是想不起来。要是真的钻进了牛角尖,那这场考试可能就要凉凉了。 童生考辰时开始,午时结束。考量之间,已来到巳时,考试时间过半。 徐长青几乎在自己脑海中刮地三尺,但仍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诗词。 要么是气势心境太过,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年龄经历可以写出来的,要么是与题目不符,写出来也无用…… “要不,只写前面几句?” 最终,徐长青还是将目光放到了那首最经典的名篇上。 此刻已不是再纠结的时候,他直接提起笔写下第一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第8章 文曲星震动 盘荒古陆,共分为三块大陆,分别为妖、蛮、人三族所占据,中间以界海相隔。 今日,古陆外的星空中,群星曜曜,乳白色星辉如流水,明亮璀璨,一切如常。 突兀地,一颗看似平平无奇,并无任何起眼之处的星辰突然颤了颤,外部似有一道沉闷碎裂声传来。 随后,这颗星辰威势骤然攀升,让周围周天星辰都随之一滞,稍稍远离了这颗大星。 一抹奇特星辉,渐渐自这大星上荡漾而出,清气盎然,完全不同于周围的乳白色星辉。 清气星辉如风,激荡在大星周围,集聚成势,观之则令人心神一清,胸中畅快。 此刻,徐长青已然下笔写下《正气歌》的第一句。 他不是瞻前顾后的人,既然动笔,便不会再犹豫。 笔锋流转,墨痕跃然纸上。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似有莫名感应一般,写下这一句之后,徐长青突然感觉自己头上莫名多了什么东西。 可他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号间顶上灰扑扑的砖瓦墙壁。 而在古陆外的星空中,方才异动的大星仿佛再次被刺激,光芒倏忽间大盛! 如清辉般的星光似有无穷威势,排开周围的乳白色星辉,向下方古陆垂落而去,宛若天河披挂,星河落九霄。 直到此时,古陆上的至强者开始陆陆续续地被惊动。 三块大陆外,为无边汪洋,常年风暴肆虐,远空闪电乱舞,等闲莫可入。 汪洋之下,生活着整个盘荒古陆个体最强大的种族——龙族。 然龙族繁衍艰难,子嗣稀缺,所以超然于世外,基本不会插手人妖蛮三族争霸。 星辉垂落,四海皆动,但老龙们大多都只是翻了个身,就接寻乐子、睡大觉去了,并未对此有过多反应。 可其他人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被这清亮星辉一照,山间走兽无事,云中飞鸟无事,溪中游鱼无事。可往日间茹毛饮血的蛮族、不通道德教化的妖族、还有人族一些鬼蜮反复之辈,于星辉下心神不宁,似有大难临头之感。 然而,无论如何寻找,却无所获! 嗷!! 妖族大陆深处,一抹苍凉嗜血的嚎叫传出!暴躁、愤怒、摄人心魄,似要撕碎世间万物!万千妖族俯首战栗,瑟瑟发抖。 随着这声嚎叫,自妖族大陆深处同时伸出了几根遮天巨爪,狰狞锋芒,血迹斑驳,有的密布森然青鳞,有的则生有如黑色钢针般毛发……黑云缭绕,看不真切。 青空中云朵被震散,几根巨爪同时探出,杀向星空,似要毁灭这清亮星辉的源头。 合力一击之下,血芒滔天,虚空破碎,乱流喷涌,有灭世之像,陨星如雨落,整片古陆似乎都随之颤了几颤。 可当这一击威力散去,那大星却依旧安然无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一击并未奏效,几名妖圣似乎自觉颜面受损,吼声更显狂怒,杀气冲霄! 爪中托有一轮血色天日,无尽血光弥散,星辉消融,缓缓清辉大星推进;另一巨爪间有黄泉之水流淌奔涌,无尽亡魂哀嚎恸苦,淹没那清辉大星;另有巨妖大圣爪施无上神通,黑雾弥漫,遮天蔽日…… 但令人尴尬的是,任凭他们在那里又抓又挠,那大星却像是身处另一处空间一般,让它们什么也碰不到。 “哈哈哈~这几只老王八,真是惹人生笑啊!” 人族北方,宁国境内,有一道门天宫,青山耸立,银瀑垂落,苍松翠绿,美景如画。 然而,今日在主脉最高峰的一座道宫中,却传来了畅快的大笑。 一名身着墨色云锦袍的长髯老道正捧腹看着上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身侧几个比他中年道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星空太远,波动难以传达,众妖圣第一击未奏效时,便联手遮掩了那里的动静。 白日之下,几名道人只能看到暗淡流星自天空划过,不过看那依旧垂落的清光星辉,也可猜出个大概来。 几名出手的妖圣大概是折了面子,要不然师叔他老人家何故如此发笑? 人族与妖族的界海处,有众多神秘海眼缓缓流转,人族在这些海眼前方的陆地上,筑起一座座雄塞,抵御妖族入侵。 “杀!!” 雄塞之前,万妖自海眼中浮现,云集冲杀,刚刚见到自家妖祖出手,威势盖天,让他们一时间忘却了被那清辉星光笼罩的恐惧。 血迹斑斑,布满刀劈斧凿刻痕的苍凉要塞巨墙上,箭如雨落。 城上守将身着龙头吞云铠,面色坚毅,一双虎目不带感情地看着下方冲杀而来的众妖。 刚刚的那清冷星辉落下之时,守城兵卒心中仿佛有一道清风吹拂而过,散去了久日征战积郁在他们心中的疲惫之情,恢复了他们的体力,让所有人都龙精虎猛起来。 此刻城墙上士气冲霄,喊杀声荡开了空中云朵,这一批来袭之妖很快就尽数歼灭。 城墙上如云守军沐浴在清冷星辉之中,洗去一身疲乏。 所有人心中都在感慨,若这星辉永存,人族眼前危局定可缓解,免去倾覆之灾!! 西侧的蛮族大陆上,很多老巫蛮虽在这星辉下莫名不适,但看到几个妖族巨擘出手却吃了瘪之后,也是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 成安县,百姓们都听到了刚刚那一莫名巨响,然而巨响过后便再无动静了。 普通人在白日里看不清这星辉,但也觉得精神头更足了些,更具了些生气。 考院中,众多考生也不再去想刚刚那一声巨响,而是继续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刘知县微微眯着眼睛望天,似乎隐隐看到了天空中划过的几道陨星轨迹。 徐长青刚刚也听闻了那一声巨响,隐隐觉得自己的精神更轻松了,他没有想过刚刚那些异象是自己的诗引出的。 第二句写完,继续写下第三句: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此句写下后,星空中那大星的光芒再次大盛,那几名出手的妖圣再也遮掩不住! 那颗大星的本来面貌已被改变,似有一层浅浅的石皮正从上面被剥离出来,化为飞灰! 第9章 被震慑住的考官! 灰扑扑的石皮之下,隐约可见这颗大星的本体呈玉色,淡淡光韵流转,散发出无尽星辉。 星辉虽盛,却清透无色,仿若清风,浸润万物。 否则,人们现在就可以看到天空中凭空多了一轮大日,释放出无量光。 然虽然无色,可其中威势却是不容忽视! 清冷星辉照射下,刚刚还大显威风的几只妖圣巨爪犹如残雪遇烈阳,竟是开始消融起来! 几道闷哼响起,众多巨爪飞快回缩到了妖族大陆的身处。 人族大陆,众多名山大川、道门佛寺中,皆有高人仰视星空,心情复杂无比。 …… 这天地间的星辉越来越盛,可徐长青在考房内却并未感到任何更进一步的异样。 在他的意念中,自己还是在不停地写着诗词。 可若是旁人向着他的位置看去,却会发现,徐长青就好似在做慢动作一般。 每写出一个字,都要花费好长时间。 不过,慢虽慢,却并无任何停顿,就仿佛切合了莫名天地大势,顺畅莫名。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徐长青笔锋流转,根本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异常与缓慢,还在继续写着。 反倒是一直端坐上方的刘知县再次睁开眼,惊疑不定地望着考场中。 距离太近,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竟有种让他无法喘息的感觉。 刘知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的周教谕,随后装作巡视的样子,站立起身,负手向着下方的考场走去。 周教谕武道修为好似不高,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这位刘知县一眼。 武道高手,耳聪目明,又如何需要下去巡视? 不过他也并未多事,同为考官,周教谕自是不能拦着人家巡视考场。 刘知县身着青锦官袍,气度威严,让众多考生颇为紧张。 然而他却没有关注这些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的考生,眼中带着疑惑,在不断寻找着。 “嗯?” 走到第四排的时候,刘知县的喉中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人听到。 他在扫视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号间中的徐长青。 无他,现在的徐长青实在是太过显眼,周身的时光仿若被凝固一般,缓缓而动,仿若要以笔写天地至理。 可异象都如此明显,巡场小吏却仍无所觉,这让刘知县暗暗心惊。 若不是他武道修为高超,恐怕也忽视了这异状! “这青年是何许人也?”刘知县心中掀起震惊莫名,可面上还是装作随意的样子,缓步向徐长青的位置走去。 若是忽略那凝固光阴一般的异象,眼前便一切如常,并无任何气机外泄。 可越是如此,刘知县越是心惊。 因为,若不是他踏入了武道六品,开始真正地接触各种“真气”存在,又是距离太近,还真的无法察觉出方才一闪而逝的神异气息。 徐长青依旧在专注地写着,并没有察觉刘知县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此刻他仿佛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头脑一片清明,无比专注。 清亮星辉无形,天地至理萦绕,却仅仅局限在这一座小小号间中,似有无形神力,在改变徐长青的身躯。 他的识海莫名被开辟,似有浩然正气伴着星辉于其中显现、积聚,在其中筑造一座模糊的宫殿。 天地大道交汇,在其上形成了一道道纹络,随后又隐入宫殿墙体之中,归于平凡。 就连徐长青本人也难以发觉这过程,此刻他无比专注,眼中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这首诗。 刘知县眼中带着弄弄疑惑,向他的位置走来,可脚步突然顿住,眸子骤缩,额头上浸出几滴冷汗! 修为已到六品,灵觉惊人,走到近处将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他才察觉到前方似炽烈骄阳,威势惊天,是万物生机所在。 又似万丈高山,正大刚直,有浩然气象! “这……究竟怎么了?” 在刘知县的印象中,那些所谓的“上三品”武者,都不一定有如此威势! 他强撑着身体,缓缓把已经迈出去的左脚又缩了回来。 接着又暗中运转体内真气,蒸干额头上的冷汗,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经过此次危机,刘知县再也不敢大意,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向着徐长青的位置望去,想看看他究竟写了什么。 “天地有正气……” 徐长青笔下之诗大气磅礴,以天地为纸,刻画出“正气”之为日月山河根基,雄伟激荡。 若是放在以往,刘知县定会觉得写这诗句的人狂妄无边。 天地之大,岂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妄言的? 可感受着眼下这种无匹威势,他却难以生出一丝一毫这种想法。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读到此处,胸中豁然生起一抹壮烈神圣之意,至大至刚,充塞天地,让刘知县忍不住气血激荡,难以平静,似有万丈豪情与胸中迸发! 足足过了好久,他才压下心中激荡,缓缓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道:“浩然正气吗?” 从前只知道修佛、修道、习武可以沟通天地,交汇大道,有种种玄妙神通。 可就在今日,这个年轻人竟然用读书写字的方式,让刘知县看到了另一条通天大道!! 难不成,读书竟然也可到达这种程度?读书也可强大自身? 若以后读书也算得上修炼,那这年轻人又该是什么身份? 这一条修炼大道的祖师? 事发突然,干系重大,刘知县的心头一团乱麻,无比惊慌。 …… 此刻,徐长青的蜕变似乎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挥毫不停,已经写完了第四句,开始了第五句。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识海中,宫殿上的纹络越来越繁复,其中所蕴含的至理足以让普通人头晕目眩。 随着这些纹络被刻印,宫殿也越来越清晰,而后开始反哺徐长青的识海。 第10章 识海文宫 星空中,那颗大星的异象仍旧在继续。 部分外围的石壳已经裂开消散,透过内部石皮,依稀可见其中流转的玉色光华。 而那清澈星辉也越发厚重凝实,其中蕴含莫名神力,下方古陆中不断有莫名嚎叫传出。 这星光以霸道无匹的姿态,直接无视了所有的防护手段,照在所有妖族、蛮族、人族的心头。 星光内蕴浩然正气,让那些心思鬼蜮之辈,无伦理纲常之辈,如遭大难,已不只是心神难定,连肌体都开始出现化去的痕迹。 而这星光似乎更亲近于人族,让人族大陆上很多人都得到了莫名好处,经此一照,蹒跚学步的幼童似乎开了智慧,饱读经义的学者似乎头脑更加清明…… 而妖蛮两族也不乏得到好处的成员,不过这相比于他们的损失却是不值一提。 有无数醉心于杀戮、痴迷于欲望的妖蛮被星光影响,痛苦哀嚎,两族高手亦是心中惶惶,不安感愈发加重,浓郁到了极致。 这是整片古陆的大变局! 武国,成安县考院中,徐长青的神念沉浸在一种至大至刚的气息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一座古朴大气的宫殿屹立在识海中,散发出茫茫浩然正气,将徐长青的识海涤荡的一片晶莹剔透,神异非凡,似有莫名源气自其中生发。 那星光在筑就这座宫殿之时,也渐渐凝实,于其中形成了百万卷浩如烟海的书籍,似乎记载着天地万物的至理。 这一切结束后,徐长青身上的蜕变也渐渐来到了尾声。 缭绕在他身周的莫名气势开始缓缓散去,他的身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与之相对的,天空中的文曲星也渐渐地暗淡了下来,透射向古陆的清亮星辉渐渐地收回。 那些身处痛苦之中的妖蛮也渐渐得到了解脱。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第五句终于写完,徐长青身周的异象也完全消失不见,返璞归真,复于自然。 写完提笔,徐长青身形一滞,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我……” 他的意识来到识海,也发现了异状。 一座宫殿矗立其中,飞檐斗角,磅礴大气,有一种古朴的道韵在区中流转,门扉如璞玉般无暇,其内有浩然正气不断吞吐。 宫殿大门的上方,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牌匾,其上有玉色光晕流转,韵味难名,让徐长青心神沉醉。 牌匾上刻有两个古朴篆字,徐长青仔细辨认,才用不确定的语气缓缓念出来:“文……宫?” “我脑海中为何多出了一座文宫?有什么用??” 虽然还未探查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可只是看着这牌匾上的两个大字,他就能感到胸中一抹正气激荡,似有莫名力量出现。 他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退出了识海世界。 眼前身在考场中,不是探索的时候。 然而,神念刚刚回到自己的躯体中,想要收拾笔墨,徐长青就感觉有一道莫名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转头望去,却发现一直身处前方的刘知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一双眼睛正在惊疑不定定看着自己。 徐长青当即一惊,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自己刚刚落笔写诗的时候,此刻见到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自然免不了震惊,更何况,他身上还出现了那等莫名异变。 “他看出来了?”徐长青心中一动,却没有慌乱,思索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可他震惊,刘知县比他还震惊。 亲眼见证了一条通天大道被开辟,他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此刻他忍不住开始联想,方才天空中的异响、莫名的星陨现象……难不成都和刚刚这个年轻人有关? 故老传闻,道、佛、武三派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也有种种异象相伴,现在应当也是如此。 刘知县眼珠转个不停,心头一团乱麻,这事情干系太大,大到他一个小县令有些心惊肉跳。 看到这位知县站在那里失神,久久不语,徐长青眸中闪过一丝慎重。 刘知县绝对是看出了自己刚刚的变化,要不然为何在此长长驻足? 这位知县往日里在县中的名声可算不上好,就是不知道他要对自己怎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刘知县突然抬起头,对着徐长青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干脆直接地转身离去。 “这……”徐长青看着刘知县的背影,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位知县的态度。 “算了,多想无益。” 他摇摇头,转而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考卷来。 科举考试是允许提前交卷的,越早做完,越早离场。 …… 前方早已有考生已经答完所有题目,此刻看到刘知县回归,便自信起身,拿着纸张来到前方考官处交卷。 将卷子放到周教谕与刘知县前方的桌案上之后,他并未就此离去,而是面带笑容地驻足在原地,看着两位考官。 这名考生来自六国,六国的童生试中一向有一种传统。 每当有人交卷时,考官或许会点评试卷,或叫住考生直接提问。 若是考生回答尚可,合了考官心意,或许考官会当场就点中此人,有机会为一县之案首。 当然,当场点案首的情况很少见。除非极其优秀 刘知县虽于前两天了解过这等惯例,可此时却在思索关于徐长青的事情,哪有空理会他? 而周教谕也没有查看考卷的意思,只顾着注视考场中,这名考生等了几息,看到两位考官终归没有要看的意思,这才讪讪离去。 后方几名六国考生依次起身,拿着自己的试卷过来提交。 虽然最后的诗词题目出乎意料,可他们的考试经验丰富,相比武国本地考生还是具有很大优势,是以几乎都最先做完。 在他们之后,众多的武国考生才开始陆陆续续起身,前来交卷。 每集齐一批交卷的人,考院门口的小吏便打开门,放一批人出去。 徐长青也检查完自己的答卷纸,发现并无疏漏错误之后,也拿着试卷起身,向着考官的桌案走来。 第11章 经义全对 刘知县此刻已经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缓缓走来的徐长青。 如果他出身商人,有一定水平的文化素养,或许会在此刻说出一句名言:“此奇货可居也。” 然而他并不是,所以刘知县只是心中激动无比。 他已经想明白了,成安县出了这么一个绝世人物,对于他来说绝对是福非祸! 就算沾不上什么大光,也足够他的位置往上动一动了? 作为一个庸俗的人,刘知县平生只有三大追求。 升官、发财、让自己的家族重回武国望族的行列。 来到成安县已经一年,刘知县一直都在为这三个目标努力着,然而却久久不见成效。 眼下,这体质非凡的考生就是一个契机,一个开启他升官发财之路的契机。刘知县眯着眼睛,回忆着方才徐长青身上的异象,心中难以平静。 徐长青手持考卷向前方走来,心情有些忐忑。 他不确定刘知县刚刚有没有看出什么,若是被发现,自己一个普通人识海有异……可能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将试卷放在桌上,徐长青就要去一旁等待,他打算在考场外稍稍等一等周教谕,向他求助,解决自己现在的困境。 最起码,不能再回那牢房了,否则李家若是再出手,他肯定难以抵挡。 “咳咳~这个考生,你等一下。” 徐长青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刘知县的声音。 他心中一沉,来了! 不只是他,场中的等待的其他考生也全都好奇地向此处看来。 之前,刘知县除了呵斥作弊考生之外,可从未开口啊!难不成这考生所写文章甚妙,让他生了点评之心? 一阵风吹来,拂动桌案上的考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很多还在等待着的考生皆以莫名的眼神看着徐长青,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也有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被考官点名,可不尽然是好事,若是答不上考官的问题,惹得他们不喜,很可能就当场失去中童生的希望,被排除在外。 就连周教谕脸上也闪过一丝讶然。 别人不清楚,可他是知道刘知县的老底。 这位知县只是粗通经义、文章,他作为主考官,职责是防范考场中有人作弊取巧。 真正评判成绩,还是要看周教谕这个副考官的。 “咳咳,这位徐长青小友……”刘知县看着徐长青的考卷,直到此刻他才得知徐长青的名字。 “我观你文章秀丽,浑然天成,诗词更是大气磅礴……” 听着刘知县满是赞许的话,徐长青心中稍定。 看来,这位知县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至少现在,他还没感觉到什么恶意。 场中的其他考生全都傻眼,究竟是何等锦绣文章、诗词?竟得到考官如此夸赞? 一旁的周教谕也认出了徐长青,曾在县学就学,只不过后来因自家生意无人照顾才离开。 不过徐长青家里便是开书铺的,从未放弃过读书,这种精神让周教谕非常欣赏,他也经常去书铺购买各种书籍。 “刘知县,周教谕。”徐长青躬身对两位考官行礼。 “刘大人,不知是何绝妙文章,能否让在下一观?”周教谕捋动长髯,气质儒雅,一双灰眸中满是好奇。 徐长青究竟写出了什么东西,竟然能让刘知县这么个不通文采的人都能看出不凡? 还是说,他向刘知县使了钱财,想要谋求一个童生功名? 看着周教谕意味深长的目光,徐长青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的刘知县似乎有些不正常,这种和蔼长辈的形象实在是和往日里的传言不符。 而周教谕这种带着内涵的眼神也非常奇怪,要知道,从前的周教谕可是个儒雅的师长啊,从来不会这样。 难不成两人互换了身体? 徐长青心中有些犯嘀咕。 …… “这……” 另一边,面对周教谕的请求,刘知县有些不情不愿。 但他也知道,不让周教谕过目是不行的。 刘知县的本意是直接将徐长青点位成安县的案首,日后说起也是一桩美谈。他刘力源慧眼识珠,发现了这么一块浑金璞玉,两人就算是有了关系。 可若是周教谕也加入进来,这慧眼识珠的美名就要被分薄了。 但刘知县虽是主考官,可也不能无视周教谕,强行点出此县案首,必须两人同意才行。 刘知县伸手去取桌上的考卷,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考卷竟似牢牢地定在了桌上一般,难以撼动。 “什么?”刘知县心中惊讶。 作为一名六品武者,眼前就算是一块千斤巨石,他也能轻松地举起来,可为何却拿不动这考卷? 这可是徐长青一路拿过来的啊?而且刚刚风吹的时候,他还看到这考卷的边都随风飘动。 “刘大人?”身侧传来周教谕疑惑的声音。 看到刘知县不愿意给自己看这考卷,周教谕更是肯定了后一种猜测。 刘知县可能是收了钱,才特地从所有考卷中拿出徐长青的点评,而且不愿给自己看。 他心中叹息,想不到往日里那般努力的徐长青,竟然也要走这种歪门邪道吗? 但令周教谕惊讶的是,刘知县竟然直接起身让位置:“周教谕来我这里看便可。” “这……”直接递过来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周教谕有些不解,但还是坐到了刘知县的位置上。 试卷在眼前,周教谕首先便看到了经义大题。 “嗯?”粗看一眼,竟无一处错漏,全部正确! “能将经义全部答出,还用得着买通刘知县?” 周教谕心中有些疑惑,他是一县教谕,自然明晓成安县武国学子的水平,在场的绝大多数考生都做不到这一点。 徐长青有如此水平,只要后面两题不写大逆不道的文章、诗词,博个童生名额完全没问题。 目光向下,他又看到了徐长青的策论。 开头便是破题之言:无为亦是有为。 周教谕的眉头一皱,此言虽不同于其他考生一般千篇一律,可将有为加于无为之后,也有哗众取众之嫌。 究竟如何,还是要看具体文章。 刘知县看着周教谕不断变幻的脸色,心中有些没底。 他读过的经义不多,也看不出徐长青前两题的好坏来。 若点他为案首的话,这倔脾气的教谕会不会坚决反对? 刘知县虽是六品武者,一县主官,可周教谕这批人身份特殊,乃是老国君花了大力气培养,指派下来的。 尤其是在文举考试这方面,更是比他有发言权! 然而,周教谕竟是沉浸在了徐长青的文章中,丝毫没有察觉刘知县的眼神异样。 第12章 周教谕:这是人族文坛的未来! “保息养民……”周教谕沉浸在文章里,口中喃喃自语。 本来以为这是一片哗众取宠,以题目博人眼球的文章,可谁曾想竟然如此有深意? 此文没有当下许多考生文章空洞的毛病,而是言之有物,文字质朴,并不堆砌华丽辞藻。 徐长青身如青松,静立在桌案前,看着周教谕点评自己的试卷。 他对自己写的经义文章很有信心,神情怡然平静。 “不错,不错,能在固有经义框架下写出新意,此文当为上品。” 周教谕抬起头,面露赞叹。 体悟全文意思才能发现,这篇文章是在经义的框架下完成的,并没有自立门户,狂妄自大。 徐长青再次施礼,表示谦虚之意。 看到他们俩的动作,刘知县心中大定,前两个大题答得好,那他便可强硬一下,忽视诗词的瑕疵,力推徐长青为本县案首。 这个空档,周教谕又看起了诗词题。 “天地有正气……”诗词大气磅礴,以天地为基,有浩然气象。 五句诗读下来,胸中浩然气顿生,让周教谕心神一震! 他作为一介读书人,体悟到了这诗句的绝妙与那股正大刚直的恢弘气势! 周教谕双拳紧捏,须发皆张,完全不复平日里的儒雅随和! 这一刻,他的心神似乎沉浸在了一片浩然之中,以己身感受到了那股沛乎塞苍冥的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凝成河岳日星! “呼~呼~”足足过了半刻钟,他才勉强回过神来,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周教谕的养气功夫一直不错,可此时也感到一阵失神,心情难以平静。 往日每每读圣贤书,认真体悟,心中便有一股气不断激荡,渴望着忠君报国,渴望着振兴人族,抵御妖蛮,觉得大丈夫生当如此! 这股激荡的气激励着所有读书人,让他们渴望像先贤那样,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从前,周教谕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读过徐长青的这首诗,他觉得,那一定便是浩然正气!! 也没有什么比浩然正气这个名字更适合那股胸中之气了! 到了这时,他完全打消了方才的贿赂想法。 徐长青能写出如此诗词,胸中定然有浩然正气! 又怎么可能去行那龌龊之事呢? 就算是六国的那些大诗人,有何曾有人写过如此气象恢弘的诗句?有何曾有人识得这浩然正气?? 徐长青此子,当为武国文坛的未来!当为人族文坛的希望! “想不到,我武国也有这么一天吗?有此人在,武国文坛定当大兴!人族文坛定当大兴!”周教谕心中波澜汹涌。 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心神渐渐镇定下来,忍不住再次深读这首诗。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他反复地呢喃着,全诗大气磅礴,然而回过头来再看,这句却是他感悟最深刻的。 他武道资质一般,本以为此生就要蹉跎而过。 可数年前武国朝廷的举动让他发现了另一条路,走上了经义之道,这让周教谕无比感激。 “若不是当今国君圣明,怎可能又武国科举之盛事啊?” 看一个人顺眼,那便处处都顺眼。 周教谕抬起头,看着徐长青,面带赞许,认为这个青年是知恩图报之辈,懂得感念君恩,品德亦是上佳。 不愧是武国文坛未来的希望啊! 周教谕已经决定,要把徐长青这首诗记录下来,传给自己的那些文友阅读,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诗词中恢弘的气象。 徐长青看到周教谕的眼神转为欣赏和嘉许,点头施礼,心中也是大定。 “先生所言极是,没有老国君,便没有我等的今天。” 周教谕身份特殊,现在他对自己态度越好,自己的麻烦就越容易解决。 而一旁的刘知县看到周教谕这等反应,却是感觉有些不妙。 再夸下去,风头都被他抢光了,谁还记得自己? 别人说起这事,可能也认为是这个倔脾气教谕发掘出了一名天才,而不是自己刘力源。 “哈哈,周教谕也觉得徐长青的答卷甚佳?” 刘知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缓步靠近,想让周教谕让回座位,自己再顺势提出案首之说。 今日之事,定然会通过场中众多考生的嘴传出去。 日后徐长青修为、名气越来越高,他发迹时的趣闻轶事也就流传越广。 刘力源这个名字,也将成为慧眼识珠的代表,流传在外。 “不错!”周教谕笑如春风,对刘知县的观感也大为改善。 若不是他拿出这考卷,自己还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徐长青这么一个大才。 “依在下看来,不若将就将徐长青定为成安县案首,刘兄觉得如何?” 周教谕已将徐长青看做未来人族文坛的希望,一个小小案首,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徐长青的经义全对,策论绝妙,诗词更是上上之作,除了他也无人可做这案首。 “啊?”徐长青一愣,没想到周教谕竟如此果断直白。 他知道自己的文章,诗词很合周教谕的心意,可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当场就要点出案首来。 这可是一县童生试之头名,可在日后享有种种待遇,名额稀缺金贵。 此刻,还留在考院中的众多考生纷纷麻了。 考着考着试,头名就已经定下,这谁顶得住啊? 然而,要论麻,谁也不如这位刘知县更麻。 他本来打算要回这考卷,就直接开口,要点徐长青为案首。 可谁曾想周教谕竟先人一步? 刘知县的脸色直接僵住了,这种事情被抢先,让他有种吐血的冲动。 “奸猾似鬼……这姓周的看似憨厚,实则奸猾似鬼啊……” “我……我晚了一步啊……” 刘知县面露后悔之色,口中不断呢喃着。 徐长青有些好奇地看去,这位知县为何突然灰心丧气起来? 周教谕也有些奇怪:“怎么了?刘兄?难道你觉得此举不妥?” “我……我……”刘知县欲哭无泪,他当然也知道周教谕武道修为不高,方才并没有看出徐长青的异状。 此时点案首之举,也完全是巧合。 可就是这种巧合,就让他错失了先机! 日后旁人若是提起这事,或许只会说周教谕点了徐长青的案首,而不是他刘力源。 这可如何是好? 第13章 案首之资 “我……”刘知县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胸中的郁闷,急忙大笑着开口回道: “哈哈,当然不是!” “此举甚是妥当!” 他急忙表态,现在开口还有可能扭转局势。 “刚刚拿起考卷的时候,我就觉得徐长青有案首之姿!” “不料周兄看过考卷之后,竟与我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他努力地提高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存在感,让场中众人觉得,这是周教谕顺应了他的意思,才点徐长青为案首的。 “徐长青,当为我成安县案首!” “嗯!”周教谕也笑着点头,越来越觉得刘知县是个可交之人,或许过往种种劣迹,也许有内情在。 徐长青躬身施礼:“多谢二位师长抬爱!学生不胜感激。” 他知道,有了这案首名额,来自李家的凭空构陷定然可以查清,自己也将得到一个清白。 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云即将散去,徐长青的心情转好,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轻快。 场中的众多考生神情酸涩无比,对徐长青羡慕嫉妒。 也有几名考生面带不忿之色,觉得徐长青这个案首得之不正! “这两个考官莫不是收了贿赂?” “演都不演吗?从头到尾只看他一人的考卷,别人的碰都不碰!” “反正童生试案首的考卷早晚要公布,若是名不副实,定然要向州城举报!” 他们不敢在这里明言,但已经打定主意,要挑他的毛病。 …… 刘知县托起徐长青的胳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套近乎道: “早在童生试之前,我便听闻你在县中颇有才名!今日一见,文采斐然,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啊?”徐长青心中错愕。 早就听说我有才名,那我还会被人送进大牢? 刘知县面带微笑,接着道:“午时欲至,待童生试结束后,你若无事,可来县衙用一顿便饭。” “本官有一子侄,年岁不大,欲要参加明年童生试,你作为本县案首,可要多指点指点他!” “学生不敢当。”徐长青谦逊地施了一礼。 “不错,过会儿来县衙用一顿便饭!”周教谕捋着长髯,儒雅非凡,对徐长青越看越顺眼。 不料这话一出,刘知县便是脸色一僵。 不是?这你都要来蹭一蹭?真把县衙当你家了? 周教谕说这话,摆明了就是也要过去吃饭。 刘知县现在看到他这张脸就有些腻歪,但偏偏还没法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最后他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无事发生。 从两名考官的桌案前告退,徐长青跟着退场的考生从大门走出。 烈日高照,热风拂面,李捕头正与随后赶来的几个属下在树荫下枯等刘知县,数名退场的考生鱼贯而出。 “尽快散去,不要在此处逗留!”兵卒们招呼众考生尽快离开。 “诶?头儿?这里面那个人……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一个捕快远远地看着徐长青,面露犹疑之色。 “嗯?”李华转头问道:“哪个让你眼熟?” “就是那个,那个穿着麻衣的……” 徐长青离开考院之后,望了望日头,便向自己家里走去。 “先回去看看张坏坏的安危,然后再去县衙赴宴……” “站住!”忽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身急喝。 徐长青愕然抬头,发现县中的李捕头带着几名捕快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 “你真的是……徐长青?”捕快们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我。”徐长青也有些愕然,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几个捕快。 我有这么倒霉? 不过他已经辨认出,在场的几人中并没有那天抓他入狱的捕快,所以也没有担心遭到不平待遇。 “卧槽,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几个捕快都难以置信:“你逃狱出来,不在深山老林里窝着,还敢跑到县城来考试?” “我当捕快这么些年,还没遇到像你这样自投罗网的!” 徐长青面露苦笑,拱了拱手:“请诸位海涵,在下也是有苦难言……” 他不愿意和这几个捕快起冲突,想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有苦难言也没办法,我们只抓人,没有审案、断案之权,无法过问你的案子。”李华摇摇头走上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李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徐长青:“前去劫狱的那几人,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你还记得他们去哪儿了吗?” “劫狱的人……”感受着李华如有实质般的目光,徐长青心神一紧,不愧是武道七品的武者,气势竟如此迫人! 自己若是撒谎的话,恐怕一下子就会被他看出来。 不过他也无需撒谎,因为他确实不知道那些劫狱之人去了哪里。 在李华和众捕快的注视下,徐长青把劫狱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嗯……”听完之后,李华皱眉默默点头。 徐长青的话和狱中那些犯人的供述一样,没有任何隐瞒。可这同样意味着,此事陷入了死结,抓不到那些犯人。 “头儿,是不是该把他再送回去了?”有捕快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毕竟这小子是逃狱出来的。” 徐长青可不想再去大狱中走一趟了,当下开口道:“诸位还是先带我去县衙!要等刘知县判决后再说。” 几名捕快自是不愿意多事,可没想到,沉思中的李华却抬起了头。 “他虽是逃狱而出,可县衙还未下发过追捕文书。” “你等先带他去县衙等待,拿到了知县的文书之后,再送他去大狱。” 李捕头神色认真:“一切都要按照县衙规定来!你等不要逾越!” “我们……”在场的几个捕快差点咬到舌头。 人都抓到了,还要等县衙的文书,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只是,熟悉李华的人都知道,他事事都按照规章来,几乎从不给人留下把柄。 “好的,头儿!”几个捕快无奈对视一眼,走上来将徐长青围在中间。 “几位无需如此,我跟你们去就是。”徐长青有些无奈,只得跟这几个捕快离开。 他本就打算县衙赴刘知县和周教谕的便饭,只是现在不能回家,看一看张坏坏的安危了。 第14章 一字千斤 烈日炎炎,路上行人稀少,徐长青跟着几名捕快走在前往县衙的路上。 “徐长青,往日也没听过你有那么大胆子啊?怎么敢对那李家小姐用强?” 一个身材壮硕的捕快好奇地询问。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都是李家自导自演。”徐长青摇摇头,提起这件事就有些咬牙切齿。 平白无故就被送进大牢,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真的?”另一捕快看着徐长青,脸上带着怀疑神色:“可人家为何宁愿坏了自己的清白名声,也要让你下狱?” “我也不知道。”徐长青也非常不解:“那天我和她都没说几句话,就被人抓了。” 他按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描述除了那天两个捕快的外貌: “一个脸上很多麻子的老头,还有一个长得很胖的人,都穿着捕快服,你们认识吗?” “这……”几名捕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莫名神色。 那壮硕捕快闷声闷气地开口道:“本来还觉得你在跟咱哥几个扯谎,可一听是老麻子和孙胖子抓的你,咱倒是觉得你是被冤枉的了。” “哦?”徐长青一下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当即开口追问道:“那两个捕快怎么了?” “他们两是……”壮硕捕快说到一半,其他几个捕快齐齐阻止。 “咳咳~”另一个捕快脸色不太好看,敷衍地答道:“你只要知道,那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 细柳拂动,文墨飘香。 考院内,刘知县目光如电,扫视着依旧留在场中的几名考生。 “童生试结束!” “所有考生都过来上交考卷!” 在他的注视下,几个还没作答完的考生尽管愁眉苦脸,但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交上考卷离场。 “周兄,你先行一步去往县衙休息,我把考卷整理好,随后便到。” 刘知县面上带着笑容,想先把周教谕支走,不想让他发现徐长青考卷的异样。 “无需如此。”周教谕不住地捋着颌下长髯,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今日童生试圆满举办,而且还发现了徐长青这一良才,他非常开心。 “我来一同帮忙,顺便将徐长青的诗誊抄下来,他日送予众多同道赏析。” 说着就要伸手去取桌上的试卷。 刘知县暗道一声不妙,笑着伸手阻止道:“这种小事儿交给这里的吏员就好,周兄监考一上午,定然也……” 周教谕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摇头笑道:“亲力亲为方显心诚。”说着手已经抓到了那考卷上。 “嗯?怎么拿不起来?”周教谕的手使劲抬了抬,面露讶异之色。 “这头老倔驴!”刘知县咬牙暗骂,但面上也不漏破绽,装作好奇的样子:“怎么了?周兄?” “没什么。”周教谕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考卷,唤来两名小吏开始将试卷装箱。 可是,即便两名小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累的满头大汗,也拿不起徐长青的试卷来! 刘知县面露无奈之色,他已经看出来,这件事瞒不下去了。 场中其他小吏也来帮忙,二十几人一同上前,借着数根粗壮木架,这才颤颤巍巍地把木箱抬起来。 “这……”周教谕目瞪口呆。 这些小吏大多都武道入了品,甚至还有数人是武道八品! 可就是这样,竟然只能勉勉强强地抬动这个木箱?? 他终于知道,刘知县为何要遮遮掩掩了,看个考卷还要自己换位置。 周教谕让在场众多小吏退去,随后快步上前,打开箱子,忍不住触摸起徐长青的考卷来! “这、这……” 墨迹青黑,有淡淡香气传来。 一眼望去,只是一张普通考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只是,当周教谕用手去拿的时候,才发现怎样都拿不动! “很重?”刘知县从一旁走过来,不再掩饰心中震撼:“若我不动用真气,也难以拿动这考卷。” “什么?”周教谕张大了嘴巴:“你……你不是六品……” 最弱的六品武者肉身都有万斤之力!动用真气加持后,力量将再向上攀升! 可刘知县也不是最弱的那一档! “五万斤!这卷子起码有五万斤重!” 刘知县面色沉凝,看着徐长青的考卷,这是一个奇迹,传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五万斤……”周教谕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徐长青的考卷,又看到了其上的那一首《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刚好五句,刚好五十个字!” “一字……千斤??”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几乎可与传说中的圣人相比了!! “徐长青他……”周教谕震惊地看着眼前这考卷,竟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觉,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眼前。 一个普通人能写出一字千斤的诗句,这意味着什么?? 周教谕此生从未见过!从未听过有这种事! “难不成,徐长青是上古圣贤转世?”他呼吸急促,心念百转,但还是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兄,这次你明白我的苦衷了!”刘知县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只有更少的人知道这件事,徐长青才会更安全。否则有可能被不怀好意之人扼杀在摇篮中啊!” “哼!”周教谕倒是忍不住开口冷嘲热讽:“是啊!最好连我都不知道,然后你就找个人把试卷临摹一遍,自己留下这份原本珍品!” 这考卷绝对有种种神异,可以作为一个大家族的传家宝! “呵呵,要是先被周兄遇到了,想必也不会放过。”刘知县自知理亏,但嘴上也不饶人。 “我……”周教谕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什么。 最后两人齐齐冷哼一声,都转过身去。 自考院中出来之后,刘知县等人才遇到了一直等在门外的捕头李华,几人交流片刻后,这里传来了一声惊呼。 “什么?徐长青是逃狱而出?” 听着他的描述,刘知县和周教谕都目瞪口呆。 “我……本官怎么不记得,我成安县抓过这么一个人??”刘知县面带回忆,察觉出了问题。 “对啊!徐长青是为何被抓紧大牢?”周教谕也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这……”看到这二人的表情,李华一下子瞧出了不对劲,率先把自己撇清出去:“不是我的人抓进去的。” “不过我之前倒是听过一些风声,据说和李家的人有关……” 李华把自己的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之后,刘知县和周教谕二人都惊呆了。 “我……他们……他们怎么敢?”刘知县来回走动,几乎陷入了暴怒中。 “没有我的文书,他们怎么敢抓人进大牢?还直接定罪??” 这不仅关系到徐长青这个潜力无边的年轻人,还关系到他作为一县之尊的权威,关系到他的权力!! “狗胆包天!当真是狗胆包天!!” 这一刻,刘知县就像一头领地被侵犯的怒虎。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和徐长青套近乎时说的那些话……我早就听闻你在县中颇有才名…… 怪不得当时徐长青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想想那些话,刘知县就觉得脸上似火烧一般,异常难堪。 周围空气沉闷,一位六品武者外放的气势如高山般沉重!连偶尔吹过的几丝微风都凝固住了。 李华这个七品都险些承受不住,周教谕等人更是连大气都喘不过来,额头上蹭蹭直冒汗珠。 “走……” 最终,武道修为高深的刘知县强压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恨恨地看着县衙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跟本官回县衙!!” 第15章 县衙动手 “鲁捕快,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等刘知县回来怎样?” 县衙的后院,徐长青左右无事,便自顾自地坐到了阴凉处的长椅上,抬头对身边捕快建议道。 时值午时,正是众多小吏用饭的时候,众多身着皂衣的衙役、小吏来来往往不停。 其他几个捕快都去吃饭,只有那个壮硕的捕快抓阄失败,被留下来看管徐长青。 “你小子倒是会享受。”壮硕捕快名为鲁牛,闷声闷气地坐到了徐长青身边。 徐长青也不在意,他可以感受到,自从得知自己可能是被冤枉的之后,这个大块头捕快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多担心也无益,不如先养足精神。” 他安稳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神色从容淡定,丝毫不像是马上就要被关进大牢的犯人。 徐长青知道刘知县一会儿就会回来,心中有底,只是眼下一切还未成定局,不能随便对别人说。 “徐长青?你是徐长青?” “你不是应该在大狱里吗?” 徐长青正打算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县衙门口处传来了一声惊呼。 他抬头望去,发现一名身着皂衣的小吏面露震惊,快步向这边走来。鲁牛也站起身,似乎认得这人。 “我是徐长青。”徐长青皱眉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认得这人。 “你……真是……”小吏的神态中很明显地透露出一抹焦急与慌乱:“你还不赶紧回大牢!” 徐长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小吏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慌乱之下似乎失了方寸,他强压下一口气,转而冷起面庞,对一旁的鲁牛训斥道:“你怎么能带着这种要犯来县衙?” “赶紧把他押回大牢!明日就派人押往朔寒塞!” 徐长青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小吏似乎很着急要把自己送走。 而鲁牛则被这命令的口气惹得有点愠怒! 他好歹也是个入了品的武者,平时被李捕头呼来喝去,被刘知县呼来喝去也就算了,你他娘的也来? “周德,你支使谁呢?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名为周德的小吏又气又急,脸上通红,指着他的鼻子,哆哆嗦嗦大叫道:“县衙已出具了文书!这徐长青就是犯人!你把犯人带到这里来,成何体统?” “不关你的事儿,就少管!我自然有公务在身!” 鲁牛很是彪悍,一言不合已经开始撸袖子。 徐长青不想见到他们在县衙其冲突,拉住了鲁牛的胳膊问道:“这位是……” “一个刑名皂吏!”鲁牛闷声闷气地回道。 “哦?”徐长青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明悟。 “那天给我下判决文书的人就有你?”他转过头,皱眉盯着周德,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怪不得这么着急想把自己送走,原来是害怕东窗事发。 小吏似乎不想和徐长青多说,转而继续和鲁牛吵了起来。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来来往往的小吏、衙役,大家都围拢在四周,津津有味儿地看着。 县衙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小吏看似慌乱失态,实则心思狡诈,三言两语间就从鲁牛口中套出了徐长青的处境。 他心中放松下来,冷笑一声看向徐长青:“原来你这要犯是逃狱跑出来的!” “这里有逃狱的犯人,你为何不赶紧押他回大狱?是要渎职吗?” 人群中走出另一名更年轻的小吏,身姿挺拔,一对三角眼透着阴冷之意,同样指责起鲁牛来。 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徐长青,目中泛着冷光,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道:“逃狱而出,理当处死!” “然我等心怀慈悲,你现在老老实实回大狱,明日去朔寒塞戍边,还可免遭一死!” “呵呵!”徐长青差点被他的话气笑了。 这人倒是打的好算盘,问斩的动静太大,到时候知县必然得知,所以要让自己去戍边! 徐长青直身子向前一步,直直地盯着这年轻皂吏的双眼,朗声说道:“不用你们的慈悲,还是看看刘知县回来之后,怎么判决!” 他故意提出刘知县的名字,想看看这两个小吏的反应。 果然,听到刘知县这三个字之后,这两个小吏就像被抓住了痛脚。 那三角眼小吏怒喝一声:“县衙已经出具了判决文书,不用劳烦刘知县了!” 说着他便探出手向徐长青的肩膀抓来:“就是你这样的好讼刁民太多,败坏了成安县的淳朴民风!今日必须给你个教训!” 他已经着急了,害怕刘知县现在回来得知这件事。 徐长青目中绽出几抹寒芒,一巴掌打过去! 啪~ 一声脆响传来,那健壮小吏的手直接被打回去,手背瞬间红肿起来。 “你!”健壮小吏捂着手,惊怒异常,之前他得知消息,徐长青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在为何能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难不成他之前一直在藏拙? 这人一定是有武道修为在身,就是不知道究竟几品……徐长青也观察着这健壮皂吏惊怒的神色,做出猜测。 在考场中写下正气歌之后,他就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变得更强了。 刚刚看这小吏动作缓慢,便忍不住出手,没想到竟能直接把他的手打开! 那自己的身体现在又有多强?能比得上几品武者? 看到这年轻的皂吏直接动手,周围的众多围观衙役微微哗然,人群中传来几道嘘声。 动手就动手,你还吃了亏,真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反应过来的鲁牛也有些愠怒,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动手,简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赵彪!你老实点!”鲁牛忍不住怒斥道:“这是我们李头送过来的人!” “我老实点?哼!”赵彪吃了个暗亏,心中恼怒无比。 但他又看不出徐长青深浅,只得停下手来,指着徐长青对鲁牛喝到:“那谁来抓这个犯人回大牢?你家李捕头吗?” “我是不是犯人,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徐长青神色冷漠,这赵彪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跋扈。 “这是你对县衙官员的态度吗?”赵彪异常愤怒! “赵兄,你忘了?李华这人……”周德也不愿意见着他们继续吵下去浪费时间,此刻拉过赵彪一阵耳语。 “原来如此。”赵彪抬起头来,对徐长青等人露出一个冷笑。 “不就是一份文书吗?这还不简单?周德,你去给他写一份!” 周德一路小跑,进到了县衙后堂。 而赵彪似乎觉得已经吃定了徐长青等人,转过头对周围的衙役们喝到:“今日之事,诸位心里有数便可!不要被那刘知县知道了!” “事情过后,周家自然有谢礼送上!” “若是不慎泄露……”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鲁牛,目中带着冷嘲:“那他在这成安县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周家……”徐长青看着四周勃然变色的衙役们,不禁皱了皱眉头。 成安县共有三家大户,周家势力最大,他们有强大武者在州城任职,即便是知县要动他们,也要掂量掂量。 怪不得这赵彪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和周家有关系! 只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对付自己? 第16章 暴怒的刘知县 徐长青在大狱中曾听张坏坏说过,县中的刑名书吏是收了李家的钱,才干脆果决地给自己下了判决,想把自己发配。 可今日听了这赵彪的话,他的心中却是泛起了几分疑惑。 依附于周家的赵彪,真的是收了李家的钱吗?这是赵彪的个人行为,还是另有周家的授意? 听到赵彪的威逼利诱,大多围观的衙役都变了脸色,快速散开。 只有鲁牛先前和赵彪起了冲突,又是职责在身,此时脸色铁青,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周家在成安县积威已久,就连知县也得重视他们三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捕快? “无需担心,就算我真的被发配,你也不可能出事。” 徐长青上前一步,挡在鲁牛的前方,结合前因后果之后,他已经把利害看通透。 几个书吏瞒着刘知县给自己定罪,已经侵犯了刘知县作为一县之尊的权威。 就算刘知县要迫于周家和李家的压力把自己发配,那他也一定会不会让鲁牛这个捕快出事。 毕竟这是他的手下,若是真被周家害了,那也就代表着他接连屈服于周家的权威,日后在县中将彻底没有威望,被周家压一头。 被徐长青挡在身后,人高马大的鲁牛心中倒是升起一抹羞怒。 “有何怕的?他一个赵彪难不成还能代表周家?” 他踏步上前,怒视着前方的赵彪和周德,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这表现倒是让徐长青微微侧目,暗道这也是个聪明人。 刚刚有了冲突,现在的鲁牛已经骑虎难下了,就算服软,以赵彪飞扬跋扈的性子,也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就这样,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徐长青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也皱了皱眉。 按照正常速度,刘知县他们早就该到了!为什么这时候还没回来? “文书拟好了!文书拟好了!” 突然,周德飞快地从后堂跑出来,手中还挥舞着一张盖了大印的文书。 他来到赵彪身边,对徐长青和鲁牛露出一抹冷笑。 “逃犯徐长青,罪大恶极,屡教不改!即刻拿下,下午便发配边疆!!” 他们竟是一天都不想等了,马上就要把徐长青发配走。 “哼!拿着这文书快滚!”赵彪更是过分,冷笑一声,直接把这文书扔到鲁牛的脚下,让他捡起来。 “你这孙子……” 习武之人本就血气方刚,看到这一幕,鲁牛气的脸色涨红,前臂上青筋暴起! 噌地一声拔出腰间挎刀,他怒喝到:“老子要是宰了你,周家又能怎样!” “哼!文书在此!你先把犯人押走!回来之后,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赵彪眉眼倒竖,想先把徐长青送走,不想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更是刺激到了鲁牛。 “拿着文书压老子……”看到鲁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徐长青也异常无奈。 “鲁捕快,你先冷静一下!” 他努力按住鲁牛,眼下若是起了冲突,等会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不冲动!我剁完了他就不冲动了!”鲁牛双目发红,不是个能听进劝的人。 “住手!!” 就在此时,县衙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厉喝。 一道身影飞身而入,直接落到了赵彪和鲁牛中间。 徐长青定睛望去,原来是在考院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捕头李华。 这次,徐长青终于松了口气:“有他在,就算动手鲁牛也不会吃大亏。” “不过……既然他到了,知县应该也快到了?” “干什么?想造反吗?”李华横眉冷对,直勾勾地盯着冲突双方,让他们退后。 “头儿,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鲁牛见到自家老大来了,就像是见了克星,一下子偃旗息鼓。 但李华却对他和徐长青使了个眼色,佯怒道:“县衙重地,还敢动刀兵!先罚你一月俸禄!” “我……”鲁牛闻言有些委屈,可话还没出口,徐长青就把他拉了回去,顺手把刀也按回鞘里。 “你家捕头可是为了你好!” 此时,一阵脚步声也由远及近传来。 徐长青向县衙门口望去,果然见到面色阴沉的刘知县和周教谕二人缓缓走进来。 “这二位可算是回来了……” 他有些心累,短短几刻钟里,竟发生了这么多波折。 看到为首的刘知县,赵彪和周德两人面色一僵。 他们两人千算万算,就是想尽快把徐长青送走,可谁曾想还是被拖到了刘知县回来。 “徐长青。” 周教谕面色有些紧张,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长青,发现他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周教谕又回过神来,不解地问道:“你怎的惹上了这种麻烦?” 自始至终,他都没怀疑过徐长青的清白。 “我也不清楚。”徐长青抿着嘴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有好多人问过这个问题,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真相如何。 “李家突然遣人告状,我直接就被抓紧了大狱。可自始至终,我都没和那李家小姐讲过几句话,又怎么谈得上非礼她?” “可下午进的大狱,晚上徙边的判决文书就出来了。” 徐长青也再次思索起事情的经过,对方出手凌厉果决,自己能破局也有运气成分在内。 周教谕在李华那里听过一次事情的始末,可再听徐长青自己说一次,依旧是气得牙根痒痒! “若不是刚好遇到那几个强人劫狱,我武国岂不是要损失一个未来的圣人??” 见识过那一字千斤的考卷之后,周教谕再也不把徐长青当成一个普通的童生,而是将他视作了圣贤转世!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他来回踱步,气的面色通红。 然而,还有更无法无天的事正在发生。 赵彪拉着周德,来到了刘知县的面前,肃穆拱手道:“知县,刚刚有一要犯逃狱而出,来到县衙作乱,性质恶劣!” “请知县下抓捕文书,将此獠抓捕归案,从严处置。” “当真无耻至极,竟然还恶人先告状!”鲁牛看到这一幕气急,忍不住大叫出来。 但徐长青和周教谕两人都面色平静地看着赵彪和周德两人,宛若看两个小丑。 “哦?是吗?”刘知县冰冷无波的声音传来,宛若来自于九幽地狱的阴风。 “那地上的抓捕文书又是谁拟的?莫非是我成安县的另一个知县??” “这……”周德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有种不妙的感觉:“知县,那……那……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属下用的是自己的印章,并未动用您的大印啊!” “你还想过动用本县的大印?” 尤是刘知县武道修为强悍,此时也差点被这话气出脑溢血。 “周德!你莫不是吃了神人胆?” “你一个狗屁刑名皂吏!竟然想过动用本县的大印?” 话语间,属于六品武者的强悍气势如山崩般冲击而下!只针对周德一人,几乎把他冲成白痴。 一旁的赵彪也诧异于周德竟说出如此不要命的话来,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动知县的官印? 武国官员的官印可不是是官印那么简单,更是一桩异宝,是他们的命根子! 官印出了差错,那可不只是丢官的问题,还要面临牢狱之灾,更甚者会有杀身之祸! 这在武国官场是一个禁忌,属于别人提都不能提的那种! 如今他们本就得不到知县的信任,周德这个愣头青竟然还敢提这么一嘴? 想到这里,赵彪心中发慌,果断出卖猪队友: “知县,这都是周德一人的主意,在下也是被这狗胆包天之辈蒙骗了!” q 第17章 对李家的“回报” 刘知县没有理会赵彪,目中绽出一抹寒芒,直勾勾地盯着跪倒在地的周德。 徐长青心中暗暗思量,今日的事必然不可能善了。 官印是武国官员的要害,如果刘知县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可能会被某些人认为软弱可欺。 “知县……刘知县……”周德的意识空白,不断胡言乱语,嘴角已经开始吐白沫了,六品武者的气势岂是那么好承受的? “按《武国律》,盗窃官印者,以谋反罪论处!可当场格杀!” 刘知县面上已恢复平静,不再有怒气涌现,然而就是从平静中说出来的话,才让人更觉森寒刺骨。 还留在周围的众多衙役纷纷瞪大了眼睛,难道刘知县真的要当场执行武国律,不留一丝情面吗? 跪在周德身旁的赵彪亦是瞪大了双眼,遍体生寒,再也不复方才的嚣张跋扈。 因为,他见到刘知县只是伸出手在周德的头顶轻轻一拂,周德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一丝波澜。 “知县……知县……”赵彪鼻涕眼泪直流,吓得快要尿出来。 亲眼见证活蹦乱跳的同伴死去,让他差点陷入崩溃中,害怕刘知县把自己也顺手毙掉,不断哀嚎道:“知县,属下和周德相交甚浅,他做的一切属下都不知情啊!” “是吗?”刘知县的声音依旧不含表情,冰冷的目光让赵彪如陷十八层地狱。 “绝对是真的……前天……前天那份判决文书也是周德自己做出来的!与属下无关……”赵彪哆哆嗦嗦,寻求活命的机会,把一切都推到了周能身上,反正死人不能辩解。 刘知县也看出了这一点,知道没有名目当场毙掉赵彪了,不过,他还是想给其他人一个警告: “你在县衙重地嚣张跋扈,与人动手,今日本县便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牢记!” 他把手按在赵彪肩膀上,掌中真气吞吐,赵彪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知县……你……”赵彪双目圆瞪,眼中充斥着惊恐之色,哆哆嗦嗦地颤抖了半天,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唉~此人武道之路已断!”周教谕捋了一下长髯,即便之前觉得赵彪可恨无比,现在也流露出一抹叹息之色。 “武道之路已断?”徐长青不解,向他请教这是怎么回事。 “手脚筋已断,即便以后医好也是半个残废。且经络破碎,再也不可能修出真气。” 徐长青有些吃惊,望着地上宛若死狗一般的赵彪。 这人刚刚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想要随意拿捏自己,可也就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却已经废掉了。 这个教训倒是不错,日后这赵彪再也无法同别人动手了。 “都散去!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刘知县扫视一眼周围衙役,那些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快速跑开,不敢再这里逗留。 鲁牛也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跟着李华离开,生怕自己也被知县废掉。 “唉~”刘知县面上露出无奈之色,向着这边走来。 “路上运送考卷花了一些时间,没想到县衙竟发生了如此闹剧,让徐小友受惊了啊!” “多谢知县帮学生解围。” 徐长青拱手施了一礼,经历了刚才的场面,他自然不会简单地把刘知县当成考场中那个慈眉善目的考官。 “唉,往日里不查,没想到县衙中竟出了如此多的败类!” 刘知县摇摇头,随后看着徐长青,意味深长地笑道:“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啊!遇到心仪的女子便如此冲动,本官也自愧不如……” 咳咳~ 徐长青被他的话呛了一下,有些无言,没想到刘知县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如此为老不尊。 “知县,我从未对那李家千金做什么。”他有些无奈,遇到的每个人都要解释一遍。 “哈哈~无事无事!”刘知县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徐长青和周教谕向县衙后方走去:“我方才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实际上,他已经认定了徐长青不是普通人,注定要惊天动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李家小姐用强? 这就好似国君出巡,看上了路边膀大腰圆的民妇,还要强抢到宫中封为嫔妃。 用脚指头想都不太可能。 “李家那边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任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周教谕臭着脸,还在为李家和那两个捕快的事情生气。 “李家……”刘知县眯着双眼,早就对他们有所不满,但一直没有由头收拾他们。 “知县,这次李家平白无故诬告我,我打算诉诸公堂,和他们对质。”徐长青道。 他不是那种挨打不还手的人,这次被李家坑的这么惨,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更何况,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李家究竟是为什么对付自己。 “好,这好办,不过用不着这么麻烦!”刘知县眉开眼笑,因为这和他的打算不谋而合。 “李家不是报案了吗?那本县就给他们来一出公堂会审!” “会审?”徐长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不错!”刘知县点点头,他对这种事情很熟悉:“若没有那两个天杀的小吏捣乱,你与李家是要对簿公堂的!” 徐长青点点头,他在狱中的时候还想过要给自己请个状师呢。 “在公堂上,有本官这种青天知县判案,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刘知县笑眯眯地拍了拍徐长青的肩膀,接着说道:“而在《武国律》中,诬告他人者,按被告罪名加一等处置!” “哦?”徐长青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试探地问道:“知县您是想……以彼之道还治施身?” “额……”刘知县理解了徐长青的话,双眼发亮,一捶掌心:“不错!哈哈!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另一边的周教谕捋着自己的长髯,不断回味着。 “此句甚妙!哈哈!”他的脸上也是满面红光:“对付李家这种恶人,就该如此!!” 第18章 文宫雕像 在县衙吃了一顿饭,徐长青也没有遇到刘知县口中的后辈,听说是今日出去了。 同时,徐长青也和刘知县商量好细节,要在三日后开堂会审,让李家自食恶果。 “徐长青,你明日来县学一趟,我有事要对你说!”临走前,周教谕还拉着他不放,说是有重要事情必须要告诉他。 告别了刘知县和周教谕之后,徐长青一路向着自家的书铺赶回。 正值午后,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就连路边吆喝叫卖的小贩声音都有些无力。 路边偶尔可见几颗矮小的红柳,在春风的拂动下摇摇摆摆。 徐长青没有先回家,而是来到了自家的斜对门,砰砰地敲了几下。 “来了!来了!” 小院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嘎吱~木门被推开,露出了后方一个妇人,穿着粗糙麻布衣服,手中还拿着一箩没择完的桑叶,眼角虽有几条皱纹,但依稀可看出当年的清丽。 此刻,这妇人正在愣愣地看着徐长青。 “张婶,我回来了。”徐长青笑着说道,这妇人正是张坏坏的母亲。 “你……”张婶看到徐长青先是一惊,随后直接把他拉进了门,死死地抵上了大门。 “你这孩子不要命了?怎么从那大狱中跑出来了?”张婶抓着徐长青的胳膊,满脸担忧疑惑,逃狱的罪名还是非常严重,难以承受。 “我没事。”徐长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今天上午的事粗略地解释了一边。 “坏坏呢?昨天分开之后就没见到他了。”问这话的时候,徐长青的心里很是担忧,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今天早上出去了!”张婶皱眉回忆道:“今天早上来了几个衙役,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连饭都没吃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那就好……”徐长青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昨日张坏坏回来的早,没被那几个劫狱的人撞上。 张婶还是有些担忧徐长青的情况,扯着他的胳膊问了好半天大牢的情况。 “我真的没事!有坏坏照顾着,我能出什么事?”徐长青有些苦笑不得,最后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 回到自家的书铺,上面的封条早就被县衙的人取了下来。 徐长青看着一排排书架,打量着上面的书籍,一时间有些感慨,短短一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没有着急把书铺开张,而是先来到了后院自己的房间里。 在考院中写下正气歌的时候,他就觉得自身发生了种种不一般的变化。 身体变的更加强壮,不仅开辟了识海,其中还多出了一座文宫。 如今暂时安定下来,自然要探查一番。 徐长青将房门紧锁,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然而他的心神却已经来到了识海中。 这里一片黑暗,犹如黑暗冰冷的宇宙深处,难以望见边际。 然而就是在这无尽枯寂中,却有一座恢弘大气的文宫如山岳般矗立,通体若神金美玉所铸成,有着种种难以言喻的玄妙。 远远望去,就好似一颗散发着玉色光泽的星辰,不断地释放出清亮的星辉! 徐长青有些愕然,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不懂为何这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中。 “这文宫的光……”徐长青喃喃自语,神念被这光芒照射过后,他顿觉一身疲惫减轻了许多,这是精神上的轻松,如同畅饮了一汪甘美的泉水。 远看还不觉得很大,可来到近前之后,徐长青才认识到这文宫究竟有多宏大。 他的心神站在大门前的玉色台阶上,宛若一粒米,与这巨大的文宫相比不值一提! “听文宫这名字,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 徐长青暗自揣摩,要是那牌匾上写着“阎罗殿”这三个字,他断不敢走这么近。 而随着他的靠近,这文宫竟好似生出了某种莫名的感应,大门缓缓洞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无尽白茫茫的浩然正气从其内涌出,瞬间就淹没了徐长青! “这……”身处这如狂涛怒浪一般的浩然正气中,徐长青却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可以感受到其中那种正大刚直,宁折不弯的气势,让他也深受感染。 足足过了半刻钟,他才缓缓适应下来,强行向这文宫内部望去。 然而这浩然正气仿佛无穷无尽,白茫茫宛若长河飞瀑,遮挡了徐长青的视线。 “只能进去看一看了。”这么个东西在自己识海中,不查探清楚徐长青自己也睡不着觉。 他踏步向前,地面石板呈青玉色,不断有玄妙纹络在徐长青的脚下凝聚,一步跨出,便已经来到视线尽头,可谓咫尺天涯! “竟然如此神奇。”徐长青有自知之明,他自己办不到这样,多半是这文宫的功劳。 文宫内部的墙壁上有玉色闪烁,其内似乎形成了一片星空,有周天星辰在其中不断闪烁、运行,演化出一条条玄妙的轨迹。 尤其是在顶部的墙壁上,一颗颗大星闪烁,星辉如水般清亮,缓缓垂落下来,美轮美奂。 不过这些星辰却并不怎么明亮,此刻稍显暗淡。 进入文宫之后,徐长青首先抬眼望去,发现在那最前方,最显眼的位置,竟有一张供奉神位,与人族百姓祭奠供奉先祖的无异。 一座青玉雕像屹立其上,享受着这里的供奉。 徐长青仔细打量了一下,随即目瞪口呆道:“这……这是……我?” 这雕像正是他自己的雕像! 似乎感受到徐长青的进入,青玉雕像轻轻闪烁,文宫内的浩然正气如飓风般呼啸,渐渐凝实。 最后在这文宫大殿中,形成了无数浩如烟海的书籍,陈列在一座座玉质书架上。 第19章 读书就能变强 徐长青有些惊愕地看着这文宫内多出来的书籍,一时间几乎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这些都是什么?” 浩如烟海,无边无际,几乎占满了徐长青的视线,占据了整座文宫。 他缓缓踱步到了最近的一座书架前,从中取出了一本书。 书本上流淌着如水般清澈的星光,仿佛以星辉构成,然而徐长青将其拿到手中的时候,这本书的手感却如普通的纸张一样。 “非常神奇。” 书籍的封面上写着简单的三个汉字:泛胜之书。 “看这名字,好像有些眼熟……”徐长青皱眉思索,但一时间又想不起什么来。 他翻开之后,发现里面都是关于农桑之事的记载:“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 “这……”徐长青一愣,他终于发现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泛胜之书不就是古中国最古老的农书吗?” 前世的时候,徐长青仅仅是在课本上见过这个名字,印象并不深刻,有很多东西都忘记了。 而在如今,他的神魂经受过文曲星光的洗礼之后,变的空明通透,意识运转之间都要比往日里快很多。 若是换成前世的一些说法,那就是徐长青变的更聪明了,大脑开发程度更高了。 与之相对的,深藏在记忆中的一些模糊画面,也变的更真切起来。 此刻回忆的时候,他可以清楚地想起前世课本上的记载:“西汉泛胜之,泛水人……” “为何前世的书籍会出现在这里?”徐长青有些疑惑。 他将这本书放回书架原位,又拿起了另一本书:《开元占经》。 翻看了一会之后,徐长青知道了这是一本关于占卜的书籍,只不过他前世也从未听闻过。 “开元……会不会和唐朝的年号有关?”这个年号让他有了一些猜测。 接着,他又找了好几本书籍,最终发现了一本算是比较熟悉的。 “《天论》?” 徐长青带着有些激动的心情翻开,其内果然是熟悉的内容:“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论是儒家巨着《荀子》的一部分,没想到竟然也在自己的文宫中出现了! 直到现在,徐长青才可以完全确定,这里的书就是来源于自己的前世,这个结论让他有些发愣。 “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难不成是根据我的记忆?可我前世也没看过这么多书啊!” 到目前为之,这个文宫对他来说是个谜团。 《天论》的内容不是很多,徐长青沉浸在其中,很快就读完了全部。 随后令他吃惊的是,这本书化为了一道光,直接从他手中飞出! 即便相隔许多书架,徐长青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本书化成的光芒没入了文宫最高处的那座青玉雕像之中! “刻着我自己模样的雕像……”徐长青有些吃惊,竟然发生了如此变化。 随后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心底竟然出现了这篇《天论》的全文,让他对其中的道理理解的非常通透。 只是读一遍,就有这种效果吗? 徐长青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无数浩如烟海的书籍,看到了那个屹立在最高处的青玉雕像。 他可以感受到,这雕像上似乎散发出了莹莹微光,但很微弱,并不真切。 连带着他的神念似乎都更加凝实了一些。 文宫四周墙壁上的星辰也跟着变亮了,但依旧非常微弱,如果不是仔细对比,徐长青都认为这是错觉。 “难不成……是要我把这里的所有书都读完?”徐长青有些咋舌,这工作量不可为不庞大。 因为这里的书籍多到数不清,目光所见之处,都被庞大的书架塞满。 他又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很薄的书《陈氏算经》,快速翻阅了一遍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能取巧。”徐长青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接着,他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驱逐心中一切杂念,仔细地翻阅这本书,渐渐悟透其中的要义。 “一分为九,取其二……” 遇到难以理解的地方,则以手代笔在地上刻画、推演,实在难以解出,才跳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长青才缓缓放下这本《陈氏算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直到这时,这本书才化为了一道星光,飞速没入了那雕像之中。 徐长青的心中也多出了这《陈氏算经》的全部内容,就连之前难以参透的内容,也全部明悟了! “这种学习能力……好强大!” 徐长青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有些失神。 如果只是如此便可贯通一本书的全部内容,那这文宫实在是过于强悍了。 之前的《天论》,现在的《陈氏算经》,他都没有完全悟透,只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其中,精读了一边,就有了这种效果。 若真是如此,那天下还有何物是他学不会的? 徐长青还可以感觉到,随着《陈氏算经》没入那雕像中,墙壁上星辰的光芒又盛了一丝,雕像的微光也更多了些。 不过这程度依旧很小,不如方才《天论》的加成大。 “我的神念似乎更清明了。” 徐长青没有那种耗费心神之后的疲惫感,神念反而更加清醒、通透。 他觉得,这多半是文宫的神异之处所在,与那青玉雕像也有关系。 “我花了多长时间?”突然,徐长青想起了自己还坐在床上,书铺还关着门。 他心神一动便退出了这座文宫,神念重回自己的身体里。 “竟然天黑了。” 徐长青打量着窗外的天色,一抹红色的晚霞照在远处屋顶的瓦片上,映在他的瞳孔里。 坐了这么久,他下床时竟然没感觉到自己的腿部有酸麻的迹象。 “我的身体……好像更结实了。” 变强的程度很微弱,徐长青觉得,这是自己读的那两本书的缘故。 前世只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在这里竟表现的这么直观,读书就能变强。 但最让徐长青震惊的,还是他的体内多出了一股莫名的气。 “这难道是真气?” “可武修只有到了六品,才有可能修出真气啊!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第20章 才气星辰 徐长青皱眉检视自己的体内,那股气息自眉心识海处产生,似乎来自于识海中的文宫。 他尝试控制,发现这股气如臂指使,随着他的意念在体内流转。 “与浩然正气相似,但绝对不同,也不是真气……”徐长青意识到了不同。 武修的真气运行于体内经脉之中,自己并无什么武修天赋,经脉不显,体内则多出了一颗颗较为暗淡的星辰,当这气息在其中流转的时候,星辰则散发出一抹明亮的色彩。 他没听说过道门和佛门是怎样修炼的,不过大概也与这个不同。 “一、二……六颗,只有六颗星辰较为明亮,可以承载这气息。” 其余的星辰非常暗淡,暂时看不出什么。 “既然是读书读出来的,那便叫才气!” 徐长青为这股气取了个名字,若不出意外,他是这方世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有才气的人。 “不像真气那样霸道……”他将仅有的一缕才气催动到手掌中,对准一旁的桌子,发现这才气并不会将其穿透,而是在其上缓缓流动。 从未有人拥有过才气,也就没有修行、运用才气的经验。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着徐长青自己去摸索。 只可惜,他现在拥有的才气不多,尝试了几次便撑不住了。 夕阳西下,将晚霞点燃的更彻底,也把最后一抹红亮的光投向大地。 远远望去,一缕缕炊烟从成安县的大街小巷缓缓升起,平淡祥和。 家里的米缸只有粟米,也就是俗称的小米,这也是武国大多数百姓的主食,稻米、麦子这两种东西在武国成活率不高,种植的农户很少。 徐长青趁着时间给自己煮了一锅粟米粥,又从缸里切了一点腌菜,打算就这样凑合一顿。 只是还没等他开吃,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长青哥!长青哥!是我!” 只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张坏坏。 “门没锁!直接进来就行!”徐长青顺手又从橱柜里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粥。 “卧槽!长青哥!你……你……” 张坏坏打开门噔噔几步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夕阳下喝粥的徐长青,不由得一愣。 “还没吃?一块凑合一顿?”徐长青见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便知道他今天定然很辛苦。 张坏坏也没客气,坐到桌前端起碗就呼哧呼哧地喝起来,伴着几口腌菜,一碗粥就这么下肚了。 “呼~”虽然还没吃饱,但这也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长青哥,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就没了!”夕阳下,张坏坏的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他刚刚回家的时候,从自己母亲那得知了徐长青的一部分事。 东拼西凑之下,也几乎还原了事情的大概。 “幸好你走得早,没有撞上那群人。”徐长青放下粥碗,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那群劫狱的强人杀人不眨眼,张坏坏如果真的留在那里,只会凶多吉少。 提起这个,张坏坏面上浮现一抹忧惧之色,道:“今日被县衙的人带去,在大狱给我那些同僚们收了一天的尸,越想越是害怕。” “昨日晚间在大狱值守的人本该有我一个,可我顾念着长青哥你的事,就临时和我们牢头告了个假……” 往日里,他总是向徐长青抱怨那些同僚如何倚老卖老,如何仗势欺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乍见到他们冰冷的尸体一排排陈列在眼前,张坏坏还是有种难过的感觉。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滋味并不美好,他甚至都感觉黄泉路在向自己招手。 “唉~”徐长青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无法宽慰什么。 毕竟,他自己就是劫狱这件事的受益者,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好。 不过,徐长青还是有些低估了张坏坏没心没肺的程度,只是难过了一小会,他就自我调整回来了。 “对了,长青哥,我听说你今天考中了童生,还和刘知县有了交情?” 张坏坏又盛了一碗粥,吭哧吭哧地喝着,双眼发亮地看着徐长青。 刚刚从自己母亲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这是天方夜谭,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 “中童生倒是真的……”徐长青又跟他说了一遍自己在考院中的经历,不过淡化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在县衙里,还有两个小吏来找我们的麻烦,一个叫赵彪,另一个叫周德,不过他们的下场却不太好……” 张坏坏听过之后,却没有徐长青那么淡定。 “刘知县……刘知县这么狠?”他目瞪口呆地说道:“我听说过赵彪那人,武修天赋不错,他母亲还是周家家主的妹妹,平时很护短。” “这次他儿子被刘知县废了……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发疯呢!” “那周德呢?”徐长青有些好奇地问道。 “周德只是姓周,和那个财大势粗的周家没关系。”张坏坏笑道: “这天底下姓周的人多了,你们那个县学教谕不也姓周吗?难不成他也是周家的人?” “说的也是。”徐长青哑然失笑,周教谕不是成安本地人,自然不会和成安县周家有关系。 “实际上,周家傲气的很……” 从张坏坏口中,徐长青得知,成安县本地几乎所有周姓人家几乎都来自于周家。 追溯上去,这些人的爷爷、祖爷爷往上都是周家的旁支,这个家族很是庞大。 然而传衍了数代之后,高门大户的周家主家也就不再承认这些破落下来的旁支了,他们觉得这些人只会拖周家的后腿,给他们丢脸。 暮色渐渐落下,徐长青和张坏坏也已经吃饱喝足,收拾碗筷。 而在三元巷的高门大户里,冲突才刚刚开始。 同在三元巷,周家可要比另外孙、李两家气派的多,一家便占据了三元巷的一半。 “周宏伯!你外甥都被人废了!难道你不管吗?” 周家的大院里传来了一个妇人愤怒的尖叫声。 第21章 举报徐长青贿赂教谕 一个个气派的红灯笼高高地挂在廊道、院落中,来来往往的仆从皆低着头匆匆而过,一言不敢发。 今日,周家三房的人都来到了主院,场中气氛无比沉凝。 赵彪躺在担架上,全身上下缠满了白布,散发着浓浓的药草味,一双三角眼紧闭,痛苦地呻吟着。 他的母亲周虹燕双手叉腰,煞气冲冲地盯着如今的周家家主周宏伯,同样的一对三角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啊!大哥,小彪这么好一个习武的苗子被毁了,难道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不成?那别人该怎么看咱们周家?” “要是什么也不做,咱们也对不起小妹啊!老爷子要是在世,绝对不会答应!” 周宏伯的二弟周宏达,三弟周宏景相继不阴不阳地开口,一副为了家族大义,为了亲情的样子。 家主周宏伯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一眼。 “当然不能就此揭过!这件事,那姓刘的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光是姓刘的!”周虹燕状若疯狂,歇斯底里地尖声喝道: “还有李家那个老王八!要不是他和他生的那个狐媚子,彪儿根本不会参与进去!” “还有那个书铺里的贱种!也不能让他跑了……” 看着周虹燕对着周宏伯发疯的样子,周家老二、老三眼中均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 “我当然知道!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周宏伯表面上恨得咬牙切齿,对妹妹做出承诺。但实际上,这不过是应付一下罢了。 李家要是真那么好动,早就被他们周家连根拔起了。 而那个书铺的伙计,据说在今天的童生试里被点为了成安县案首,真要动起来同样很麻烦。 “好!大哥果然有担当!不愧为我周家家主!” “我等着大哥的好消息,一定要给小妹出这口气!” 周家老二和老三相继离开,临走还不忘刺激一下周宏伯,想让他尽快跳进这摊浑水。 而周虹燕闹腾了一顿之后,也带着半死不活的赵彪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周宏伯一人。 “老爷……”周家管家是一个年过五旬,头发花白的老头,这时凑上来,试探地问道:“咱们要怎么做?” “做什么?看着就行!”周宏伯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好气地回道: “反正那李家和那徐长青早晚要掐起来,你着什么急?” “看看谁赢了,我们再做打算!” …… 第二天上午,徐长青远远站在县学大门口外,看着眼前人挤人的景象,一时间愣住了。 “学生孙大力,求见周教谕,不知道周教谕可否赏脸一见?” “学生吴飞,求见周教谕……” 县学的大门堵着一大批人,看样子几乎都是之前县学的学生。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翘首向里面望去,渴望得到接见,然而却都被堵在门外。 徐长青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来之前可没人和他说,要带着东西来。还是昨日自己没察觉到周教谕的深意? 可周教谕看着也不像是那种索贿的人。 “徐长青?是你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徐长青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穿着黑衣,提着一个青锦小包。 “夏强?” 徐长青认出了来人,也是县学中的一员,经常光顾自家书铺。 “真的是你?”夏强一愣道“徐长青,你现在都出名了!” “县里人都知道,昨日童生试里,刘知县和周教谕共同点出了本县的案首!” “那个人真的是你?” “是我。”徐长青点点头,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唉!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不服呢!觉得你这名头来之不正!” 夏强急忙压低声音,走过来和徐长青小声交谈着。 “尤其是几个来自梁国的考生,都认为你是贿赂了知县和教谕才拿到案首的!” “听说他们还打算去州城鸣不平呢!” “哦?”徐长青没想到有些人的反应这么激烈。 不过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却无所谓地摇摇头:“随他们去!” 徐长青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直,更何况,他也没钱去给两位考官行贿。 “你……”夏强对徐长青的反应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淡定,丝毫无惧。 “你来拜访周教谕,都不带东西的吗?”接着,他注意到了徐长青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想到他竟如此特立独行。 “来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不过现在我倒是想去买一些了。”徐长青很诚实。 不管如何,空着手来拜见师长有些不礼貌。 “你也太……”夏强被徐长青的耿直噎了一下,非常无语。 周围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徐长青,对他指指点点,也有认识的人上来攀谈,想问问徐长青究竟写出了什么佳作。 但徐长青都没有告诉他们,只说等着县衙公布便可。 “都进来,都进来!周教谕答应可以见一见你们!” 突然,县学内部传来了一道高呼,大门随之被打开。 拥挤在门外的众多考生早就等不及了,一股脑儿地向里面涌去。 “周教谕竟然开门了……”徐长青还以为今天要错过了,他要谁都不见呢。 “我们也赶紧进去!你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一旁的夏强劝道:“周教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关门了。” 徐长青想了想,还是跟在人流后面一同走进了县学。 “唉~其实到了现在送礼也没用了,我们的考卷在昨日可能就已经批完了。” 夏强有些悲观,觉得自己和童生名额无缘,他边走边说道:“我听其他六国的考生说,虽然考完三天才放榜,可童生试的题目简单,咱们成安县又只有百人左右参加考试。” “不足半天,先生就能看完考卷,确定排名,然后将其封存起来。” “所以现在谁是童生,谁不是,几乎就已经定下来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还……”徐长青有些惊讶,目光看向了夏强手中提着的青色锦包。 “为何还要来给先生送礼是?”夏强察觉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童生名额谁不想要,只要有一线虚无缥缈的希望,有些人就不愿意放弃……” 第22章 六国学子狂欢 徐长青拱了拱手:“在下受教了。” 他在考场中就被点为案首,自是没体会过夏强这种考生的忐忑心情。 如今听他一说,便体会到了这种不安与酸涩。 县学中栽着几排红柳,风一吹过柳枝浮动。 徐长青他们穿过柳枝下,来到了学堂前的广场上,周教谕穿着一袭灰色长袍,长髯随风摇动,面色平和,气质儒雅,早就在等着众多考生了。 “周教谕,学生李坤,几日不见,您更显精神了,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 “周教谕,学生林周成,来自梁国常松县,久仰您的大名,给您带了些梁国的特产,不成敬意……” 看到周教谕的那一刻,众多学生一下子便围上去了。 只可惜,县学里的几个仆从挡在周教谕前面,不让他们靠近。 “咳咳~”看到人来的都差不多了,周教谕清了清嗓子。 “本来打算放榜之后说,但既然今天诸位都过来了,那我便提前说一说。” 周教谕目光平和,就如同往日里的无数次授课。 “今年是武国第一次举行科举,各道各州各县都有一定的童生名额。” “而在成安县,朝廷准许录取的童生人数为……参考人数的两成。” 两成!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考生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尤其是那些来自六国的考生,在他们当地,一县童生的录取名额是固定的,而不是按照报考的人数。 有的大县每年单是报考的人便可达两三千,但最终只有一百人或者几十人可称为童生,连一成都不到! 而在武国……两成!! 最关键的是,与他们比的,还是武国的泥腿子! 武国泥腿子读书都没几年,能比得过其他六国学子? 显然不能! 这是多么令人幸福的消息啊。 两成的录取率,恐怕还是沾了第一次科举的光,是一次特例! 再加上竞争之人,大都是武国那些粗通文墨之人,若在这里也成不了童生,那今生便不要再追逐科举了,真的没有希望。 周教谕给了场中众人一点反应的时间,随后继续道: “考中童生之后,武国学生或者加入武国的六国学生,均有继续参加州试的资格。” 他直言,童生只是一个科举的敲门砖,通过州试,成为秀才,才会获得真正的好处。 脱离平民,真正地迈入“士”这个阶层,从此开始,拥有种种特权。 比如见官不跪、免除一定税役、犯罪后不能随意用刑等等。 其他六国的读书人早就对此有所了解,但还有部分武国考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听着周教谕的描述,他们不由得一阵心神激荡。 “武国第一次州试,将在今年六月举办。” “至于能有多少人可被录取为秀才……”周教谕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场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听一听这“内幕”消息。 “哈哈!我也不知道。” 周教谕脸上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惹得众考生都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这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不再如之前那样紧张。 “现在已是四月,有志于这次乡试的童生们,在放榜之后便可赶往州城准备了。” 徐长青站在人群中,静静地听着周教谕的讲解。 “我不说,诸位应该也知道,你们的考卷早就评判完了,就等着三日后的放榜了。” 周教谕并没有避讳,而是直白地告诉了在场的众多考生,童生的名额已经确定,无法再更改。 “周教谕!我听说在考场中您就点出了案首之名,能否把案首考卷也公布,让我等心服口服?” 众多考生一惊,齐齐向说话之人看去,他身边的人也齐齐让开,害怕被波及。 徐长青也抬眼望去,看到出声之人是一名身着蓝色锦袍的青年,头戴玉冠,气质不凡,和自己一样,手中没有提着任何东西。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他对周教谕拱手行礼道:“学生蜀国吴山。” “既然评判完毕,童生名额业已定下,那考卷公布出来也无妨了?” “这……”场中考生议论纷纷,都觉得他胆子太大了。 公然质疑周教谕,还说出自己的名字,难道不怕教谕给他穿小鞋吗? 同时也有人提到,这吴山似乎就是最早交卷的那批人之一。 “哈哈!” 周教谕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如此说,他笑着摇了摇头。 “案首名为徐长青,他的考卷自然会公布,不过是在放榜之后。” “届时,此地会举办成安县第一次童生试文会,不管是否考中童生,皆可来此参加,考卷便在文会上公布,与诸位共赏析!” 场中一片哗然! “真的吗?还有这种文会?” “听说六国部分地方有这种惯例,不知是真是假!” “竟然会公布,看来这徐长青应该真的很优秀……” …… “文会?” 徐长青上次就是在文会上被李家人坑了,自然对这个词有些膈应。 不过这次有周教谕在,应当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徐长青,你……”夏强站在他身旁,看着徐长青的目光有些担忧。 “无妨,全凭周教谕做主。”徐长青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他行的正坐得直,自然无惧展出考卷。 徐长青周围也有人,他们看到徐长青如此自信,不由得在心中不停嘀咕。 这个案首可能真的有点东西! 在回应完吴山的问题之后,周教谕便表示,在场考生可以离去了。 “带好你们的东西,不要落下!”他最后说道: “不要留下你们的大礼,否则我为了自己的清名,也会在童生榜上把送礼人的名字划去!” 这话把许多考生都吓了一哆嗦,那些原本准备套近乎的人也讪讪地离开了。 不过,徐长青没有走,他告别了夏强后,在周教谕的示意下留了下来。 “徐长青,成为风云人物的风感觉如何啊?”周教谕笑眯眯地把徐长青带到了路边的亭子中,和他面对面坐下。 “学生昨天下午便回家读书了,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徐长青有些无奈,他察觉到了周教谕的恶趣味。 “哈哈!不急不急!”周教谕笑道:“这两天你就能体会到了!” “不过我今日叫你来,是想给你一个建议。” 第23章 周教谕:你对自己一无所知 “有件事要告诉我?” 徐长青有些不解:“敢问先生是什么事?” “唉~” 提到这个,周教谕反而先叹了口气。 酝酿了好久的情绪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你那考卷与别人有所不同?” “考卷不同?”徐长青是真的不清楚,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周教谕。 “昨日童生试结束之后……” 周教谕将考场里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让徐长青异常惊愕。 “那首诗……一字千斤?” “可为何我拿着的时候没感觉那么重?” 他当时拿在手中去交卷,就真的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可能是因为你是写下那首诗的人。” 周教谕做出猜测,他接着道:“那张考卷特别神奇,虽是一字千斤,可却只针对活物。” “若是放在桌上,放在地面上,则不会有这种表现,甚至还可以被风吹起,轻若无物。” “但只要有人或其他活物承重,那就会变为一字千斤的状态。” “此外,或许还有其他种种莫名的神异,但是我们也探查不出来……” “这……”徐长青有些愣神,写下正气歌的考卷居然有了如此神奇的特性。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的异常除了刘知县外无人察觉呢,可现在看到过这考卷的人,应该都能察觉到自己的异状。 “我和刘力源怀疑,这考卷已经变成了一桩圣物。”周教谕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看到那首正气歌时心神激动的状态。 “你也可能是某个上古圣贤转世……” 徐长青听的目瞪口呆,他有些想吐槽,周教谕你们的脑补能力也太强了? “周教谕,我……可能真不是什么上古圣贤转世。”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你不懂!” 周教谕神色无比坚定,对他摇摇头:“你对自己的了解不够深。” “若非圣贤,怎么可能以平凡笔墨纸张,写下那等圣物?” “我……”徐长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周教谕的神情还是理智的没开口。 “一些残破的古籍中有部分记载,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即便是圣贤也无法觉醒宿慧,不知道上一世记忆……” 周教谕有些兴奋地盯着徐长青,侃侃而谈,看得出来,或许他和刘知县真的做了很多研究。 “我……”徐长青心中有些愧疚,周教谕昨日又要忙着批考卷,又要为了那莫须有的圣贤转世查资料,真的辛苦他了。 “你不用说了。”周教谕摇摇头望天,长髯随风飘动:“因为,你对自己一无所知。” 他气势沉重,仿佛要独自背负一切。 “你要做的就只有不断提升实力,不断变强,这就足够了!” 他没提徐长青怎么变强,显然是从刘知县那里套到过一些消息。 徐长青一阵无言,总觉得他们是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某些异常。 随后,周教谕继续说到,那童生试之后的文会并不是他要特意举办的,而是朝廷在开考前就已经定下了。 必须要以这种形式将案首的考卷公开,消除争议,这样也能防止一些考官配合考生作弊。 “如果我那份异常的考卷出现在文会上……”徐长青却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若真如此,这份考卷的异常必将会在极短时间内,传遍人族七国! “考卷的事情你无须担心。”周教谕直言,但当徐长青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却摇摇头闭口不言,而是嘱咐徐长青,考卷的异常不要对任何人多说。 “可是……所有考生的试卷,不是都要送到州城留档,以备日后检查吗?” 徐长青疑惑,难道这个也瞒得过去。 “州城……” 周教谕神情有些恍惚,随后直言,州城的水很深,这样的一桩圣物若是到了那里,可能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就直接被人换走了,而且徐长青的信息也会被暴露出去。 “不过你无需担心。”周教谕的神情非常自信:“自然会有人帮你掩盖的。” “嗯,那就多谢先生和刘知县了。”徐长青点点头,他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两位了。 只需临摹一份,就可以把原本的留下来。 “哈哈~”周教谕知道徐长青是误会了,不过他却只是捋着长髯笑了笑,并未多言。 “还有一事。”周教谕笑完之后,继续道: “你县试时做的那首诗,抛开那种异象,也是大气磅礴,势吞天地……” “下至大地山河,上至日月星辰,真是好一个浩然正气啊!纵观其余六国诗人,也从未有过如此气势恢宏的诗作。” “我欲把这首诗抄下来,送予几位同道文友赏析,他们都是我之前在蜀国和梁国读书留学时的好友……” 这些人里有的是武国人,有的是蜀国和梁国的本地人。 “先生但做无妨。”徐长青点点头,有了那文会,正气歌早晚会传出去。 之后,他告别了周教谕,从这里离开。 昨日考场中的事,和今日县学里周教谕的一番话都已经传开。 虽然童生试还未放榜,可现在成安县的人几乎都知道,徐长青就是成安的童生案首! 走在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断有人对徐长青指指点点,各种或是羡慕,或是质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恭喜啊!长青!你小子要发达了!” “长青,听说你前天与李家发生了冲突?被抓进了大牢?” “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就是没有练武天赋。” “要是能练武,谁去读书科举啊?” …… 有不少相熟的人过来攀谈恭贺,也有很多人对这次科举不屑一顾,徐长青都笑着一一应对。 武国民风尚武,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次科举就能扭转过来的,徐长青也无能为力。 一路回到自家书铺,他看到敞开的大门却是一愣。 “难不成是……”他快步上前,在书铺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店里不断地翻找着什么。 第24章 孙仲回家 “孙叔!”徐长青踏步上前。 “长青?”那背影转过头来,虽然只是中年,但长久在外面奔波,眼角已带上了几道皱纹,皮肤粗糙,面色有些苍白。 孙仲手中的物件砰地一声落到地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快步地走过来拉住徐长青的手。 “你……我昨天在东河庄的时候听说,你被县衙抓到了大牢里,我就……” 徐长青释然,原来孙叔是听说了自己入狱的消息,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我没事了。”徐长青安慰着笑道:“孙叔,难道你在路上没听说吗?我在昨日的童生试里被点中了案首,已经成为童生了。” “我是听说过。”孙仲干枯嘴唇翕动,脸上带着无奈:“可也听过这是李家报的案,他们家财大势粗。” “就算你成了案首童生,也不一定斗得过他们啊。” 徐长青心中涌起一抹感动,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在考场中被点位案首的风光。 只有孙叔一直记挂着自己的安危。 “无妨,刘知县也决定帮我,这次李家他们也翻不了天了。” 徐长青拉住孙叔的手,来到一旁坐下,他把自己在县衙中的经历一一道来,让孙叔不要担心。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 孙仲听完之后稍稍松了口气,在县中百姓的眼里,还是朝廷和县衙最大。 “你难道给刘知县送了什么……”他回过神来后,有些诧异地看着徐长青,自家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啊? 孙仲刚刚在书铺里翻了半天,就是想多找些银钱,拿去送予刘知县或交给李家缓解关系。 可现在看来,徐长青已经送完了? “哈哈~没有……”徐长青失笑,刘知县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也曾经收钱判过偏案,也不怪孙叔会这么觉得。 他解释道,刘知县非常欣赏自己的文章,而且这次李家也惹恼了他,所以才有这种决定。 “嗯,看来我们还要多谢刘知县了。长青,改日咱们得买些东西,前去拜访感谢他才行。” 孙仲的观念很质朴,即便刘知县往日名声不好,但受人帮助就是受人帮助,不能混淆。 “好,孙叔。”徐长青也点点头。 “不过,后日刘知县开堂会审我和李家的案件,在这之前为了避嫌,我们还不能去找他,还是等判决完之后。” 这次刘知县和周教谕对自己都有大恩,帮助自己解决了那衙役的麻烦,还要开堂帮自己洗脱罪名,得一个清白,做人需要思报,不能忘记。 只是,现在自己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只能先如孙叔说的这样,买些礼物去看望这两位。 …… “不行不行,真要如此一层层报上去,这件事必然会弄得人尽皆知!” “不要妄想上面那些人会帮你保存秘密,这根本不可能!” 县衙后堂中,大门紧闭,四周的人全部被屏退,不能靠近。 刘知县面色坚定地拒绝道:“你虽是朝廷培养指派的教谕,但也不能直接上达天听,有很多限制。” “那该怎么办?”周教谕面色有些难看。 之前,他们经过了很多纠结,最终还是决定要将这异常的考卷上报朝廷,这也是之前周教谕对徐长青那番话的根源所在。 这考卷干系太大,若日后徐长青成长起来,显露异彩,朝廷追查下来,他们根本难以瞒住。 而且,这件事对徐长青也有好处。 以当代老武君的性子,若真得知了武国有这样一个人,必然会重视起来,加以保护,能帮他减少很多意外。 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什么直接向上禀报的渠道。 刘知县只是一个七品知县,根本无法越过州城禀报朝廷,周教谕亦是差不多的情况。 “唉~事到如今,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去联系武卫。” “武卫!” 周教谕一楞,才想起有这么一个渠道。 这是直属于武国国君的一个神秘部门,外人很难得知,替每一代国君监察武国。 他们的名声并不好,经常制造出各种血案,尤其是各地的武国官员,对他们异常惧怕。 “这种时候……武卫是很合适,可你能联系到他们吗?”周教谕皱眉,谁能找到那些人? 武卫在武国各地没有明面上的驻地,连本地的官员都不清楚他们的成员和数量。 刘知县幽幽一叹:“你也知道,我家前几代还有永城伯的勋位,当时为朝廷做事,也得知过一些秘闻,知道他们在州城的一个据点……” “这种事本来是违规的,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这样做了。” 周教谕默然,最后也点了点头,如果刘知县真的有这种渠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接下来的两日,徐长青什么也没做,而是和孙仲呆在自家书铺里做生意,闲暇时便进入文宫里,阅读书籍,蕴养自己的才气。 托他这个童生案首的名,书铺的名声在这两天内传遍了成安县。 武国虽尚武,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修武天赋,打磨体魄数年甚至数十年都难以破境入品的人,不计其数。 很多人看到徐长青这个榜样之后,都想走科举这条路。 包括一些孩子的父母,都来书铺选购一些书籍做准备,日后这些孩童或许会在修武的同时学习经义,有一个美好而充实的童年。 “没想到以前压箱底、积灰尘的经义书,现在倒成了最畅销的……” 徐长青的危机即将解决,店里的生意又这么好,孙仲笑的合不拢嘴。 之前卖的最多的还是一些武侠之类的小说呢。 “县中只有我们一家书铺,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徐长青整理着店里的书架,阳光从门外洒进来,照到他的身上,金灿灿的。 “经义之类的书籍都是从州城的江鹤书院流传过来的,可现在已经不多了。”笑完后,孙仲开始发愁,再等几天可能就要缺货,可州城实在太远,去一趟都要半个月时间。 “长青!长青!”以夏强为首的几个武国学子踏入了书铺的门口,他们面色激愤,这两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那群六国的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这次又有人蔑视我们武国考生,还有个王八蛋在那暗示,你这个案首之名来之不正!” 第25章 县衙放榜风波 这两日,许多成安本地学子都经常过来书铺,想看一看徐长青这个案首有何奇特之处。 有部分人觉得,徐长青能被正直倔强的周教谕点中,定然是有真材实料,经义、文章、诗词皆是上上之选。 然而,还有一些以六国学子为首的人认为,他的案首之名必然得知不正,周教谕在偏袒武国本地人。 理由也很站得住,两位考官只看了他一人的考卷,就果断点出了案首,当时并未看过其他人的考卷。 这不是内幕是什么? “无需在意。”徐长青摇摇头,示意夏强他们几个稍安勿躁:“这种是非说了也没用。” 一阵风从门外春来,掀起徐长青的衣角。 六国考生再怎么说,也影响不到他。 “那些人的态度实在是可恨!” 夏强几人咬牙切齿,因为这几天他们和六国考生之间发生了很多言语上的冲突。 六国人普遍觉得武国人是蛮夷,这些读书人更是非常傲气。 “以你们的水平,若在我蜀国考童生,需要再学上二十年。” “我等从小便研习经义,你们这群泥腿子又读了几年的书?你们若真能考上童生,那只能说明武国的名额太多,录进了一些糟粕。” “还是文会上论真章!到时候现场做诗词,你们懂什么是诗词吗?” “别的不行,官民勾结倒是玩得转,明日我等倒要看看,这位案首的考卷究竟有多妙?” …… 夏强几人咬牙切齿地复述了一部分六国人的言行,异常气愤。 武国的考生也有愤怒动手的,纠结到了县衙,但也只是各打几大板就没有后续了。 “这么嚣张……”徐长青皱了皱眉头。连孙仲也有些愕然,然后愤愤不平,觉得那些六国人没事找事。 不过,六国有些考生,自幼便为了科举读书,武国本地的考生大多只是读了一两年县学,这如何相比? “学的多只能说明他的懂得多,却不能成为看不起后来者的资本。”徐长青道。 “没错!”夏强也咬牙切齿道:“如果我们也从小研读经义,现在还指不定谁比谁强呢!” “就是啊……”几个武国学子纷纷不平,若是给他们时间,也不一定比六国人差。 “徐公子?徐公子?” 突然,门外的呼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衙役正站在门外,看着徐长青。 “县尊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今日午时便开审你和李家的案子,让你不要忘了时辰。” “多谢小哥过来提醒,我马上就过去了。” 徐长青看到那衙役,向前几步笑着应下,同时请他进来喝口水。 “不用了,不用了……”年轻衙役受宠若惊,急忙摆手,前日县衙里发生的事都传开了,现在谁都知道徐长青被刘知县看重。 “我还要回去向县尊复命,就先告辞了。” 衙役离开,夏强几人这才纷纷侧目,想起来徐长青还有这么一桩事。 “我相信长青兄的为人,怎么可能对那李家小姐失礼?” 夏强当即面色坚定地说道,其他几名学子也立即附和。 “不错!李家终日在县里横行霸道,尤其是那个李勇,最不是东西!” “今日午时县衙外刚好放榜,我等刚好要去看!顺便等待长青兄的案子出结果!” “我与你一起……一定要看刘知县还长青兄一个清白!” 徐长青对这几位同学笑了笑,拱手道:“那在下便多谢诸位的支持。” …… 三元巷,李家。 “唉~那边还是没有回信……” 厅堂中,李员外面带忧色,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他们根本不重视我们这里,只是随手而做的一个布置。” 李若芸一袭红衣,面色平静无波,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今日午时就要审案了,那姓刘的定然不会轻易罢休。”李员外有些咬牙切齿:“这次他竟然连钱都不要了,看来已经下定决心对付我们!” “爹,咱们该下定决心了,及时断尾求生。”李若芸看着走来走去的李员外,劝说道。 …… 两个石狮分立左右,正中牌匾高挂,上书“成安县县衙”五个大字。 县衙的大门侧方,早就立起了一个崭新的布告板,比原先那个老旧的还要大很多。 童生试考生们呜呜泱泱地聚在县衙外的大街上,成群地交谈,眼睛却是时不时地往县衙门口瞟一瞟。 也有很多闲来无事的成安百姓,带着孩子过来看热闹。 “话说,这快要到午时了?为何还未有衙役出来贴榜?” “是啊,我等饥肠辘辘,还等着看完榜,就去酒楼庆贺一下。” “莫急,莫急,早晚会出来的。” …… 徐长青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长青,县衙审案,闲人进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事到临头,孙仲眼中还是带着担忧。 刚刚徐长青想让他留在书铺里,无需跟来,可孙仲还是坚决关了书铺大门,一定要来看看。 “放心!孙叔,一定没事的!” 徐长青笑着安慰他。 “不错,长青他吉人自有天相。”夏强似乎对徐长青非常有信心。 可就在这时,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轻佻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的案首吗?” “听说惹上什么官司了?” 徐长青转头望去,发现几个陌生学子,正一脸玩味地从人群中向这边走来,刚刚说话的正是为首之人,身着一身骚包的白色锦衣,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县衙附近,聚集的学子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有不少人对此处指指点点,似乎认出了徐长青这个案首。 “怎么哪都有你们?真是晦气!”他身后的夏强几人面色难看,认出了来人。 徐长青皱眉,看这几人的态度,似乎来者不善。 第26章 你不配当案首! “他们是谁?”徐长青问夏强。 白衣男脸色一沉,讥讽道:“哼!我们几人的名字,哪值得您一个大案首记住!” “这人来自梁国,叫金成峰,这几天上蹿下跳的最欢的就是他。”夏强回道,脸上的膈应掩饰不住。 “哼,一个强辱民女的案首,这还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金成峰几人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明显是过来讽刺徐长青。 附近等着放榜的众多学子也是微微哗然,有些人第一次听说这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夏强几人愤怒地盯着金成峰。 “不错!知县都未曾判案,你怎可在此胡言乱语?”人群中又走出一人,名为李晓,也是徐长青之前在县学中为数不多说得上话的人。 “哈哈哈!”金成峰不怒反笑,对周围人群高声呼喝道:“诸位,你等可曾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一个强辱良家女子的人,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案首!在下不过提了一句,就有人站出来强令在下住嘴!” “你们堵得住我金成峰的嘴,堵得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吗?堵得住公义人心吗?” “天日昭昭!朗朗乾坤!呜呼哀哉……” 金成峰声情并茂,一副冤屈至极、为公为民的样子,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让不少不明真相的人信以为真,很快就加入他,一同讨伐起徐长青、李晓他们来。 童生试中,一共有将近二十名六国学子来应考,现在有十二三人都转了风向,怒视着徐长青。 “此前我还认为这人是才学优异,得以被点中案首,现在看来,德不配位啊!” “不错,若此人被选中了案首,那才是读书人的耻辱!” “我等要上告州城衙门,一定要驱逐此人!” …… 还有几名六国学子没有加入其中,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前日,在县学中请求周教谕公开考卷的蜀国人吴山便在此列。 当然,出言攻击徐长青他们的不仅是六国学子,数名武国本地学子也在此列。 但大多数人还是在一侧旁观,不发一言。 成安本地人几乎都知道李家是什么货色,对他们打心底的不信任。 “我何时要堵你的嘴!”李晓被一群人喷的面色通红,他愤怒地盯着始作俑者金成峰,大叫道:“不过是现在县衙还未宣判!” “案情尚未明了,你等就给长青随意定罪,这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若县衙真判他有罪,不仅你们要说,那我也会说!” 这话说的众人气势一滞,似觉他的话也有些道理。 金成峰却双手叉腰,站出来反驳道:“徐长青是刘知县点出的案首,现在又是刘知县审案!” “我不是说知县断案会有失公允,但万一因此人的因素,让知县受到蒙蔽呢?” 他不敢直言刘知县会判偏案,但话里的暗示之意谁都能听出来。 “不错!我等今日要争取一公道!” “决不能让一良家女子清白受损,无处鸣冤!” “你……”李晓和夏强几人气的咬牙切齿,他们看出来了,这金成峰就是来胡搅蛮缠的。 金成峰不饶人,得意洋洋地道:“如此无德之辈,怎能配当一县案首?连童生都不应该录你这种人!” 县衙大门外,几道微风吹过。 金成峰高声抨击徐长青,许多围观的学子眼神微妙,猜测这件事的真相。 孙仲皱着眉头,他常年在外奔波,阅历丰富,自是不会和夏强两人一样动气。 只是听着金成峰的话,这案子还有可能影响徐长青的功名? “长青,这人莫不是和李家那些人串通起来……”在马上要断案的关头,由不得他不多想。 “无妨。”徐长青摆摆手,示意孙仲不用担心。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夏强前方,冷冷地盯着金成峰:“若我不配当一县案首,那这案首是不是要你来当?” “我……”金成峰被噎了一下,恼怒地看着徐长青,这种事怎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围观的有些人则是嗤地一笑,这金成峰看似是为了什么公道,把大义扯在自己身上。 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案首这个名号? 一句话让金成峰之前积攒的优势人心尽失,他身后的有些人也面色一变,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胡说八道!”金成峰面色涨红,怒视着徐长青:“案首之名自有两位考官裁定!” “我等今日在此,为的就是一个公道人心!为的就是不让你这种无德小人窃居童生案首之位!” “好!”徐长青点点头,面色平静。 平静的让金成峰有些心惊肉跳。 “既是为了公道人心,那等会何不与李家人一同,状告我于公堂之上?” 他语气不急不缓,只盯着金成峰一人。 “有你这等了解案情,深知底细的人在,必然可以帮刘知县摆脱在下的蒙蔽,令无辜女子得以鸣冤!” “这位金成峰,等会在公堂上,就是你主持公道人心,令真相大白的时候!” “我……”金成峰面色有些难看,他不傻,已经看出来这是一个坑,自不会就这么跳进去。 今日,他就是为了尝试将徐长青这案首拉下马,可若把自己也搭进去,那就有些不划算了。 看到他这犹豫的反应,周围的学子顿时一阵嘘声。 夏强忍不住讥笑道:“刚刚还一口一个大义,一口一个公道,一口一个天日昭昭,朗朗乾坤!” “现在真到你主持公道了,为何裹足不前?” “金成峰,你心中道义何在?莫非表面君子,背后小人?” “我……” 金成峰对徐长青和夏强几人恨得咬牙切齿,他现在已经被架起来,骑虎难下了。 刚刚还用道义标榜自己,现在若临时退缩,那必然被人骂的体无完肤,他的名声也将彻底毁掉。 “你徐长青这么有把握,我怎知你在公堂上不会妖言惑众,舌灿莲花?” 金成峰脸色涨红,高声叫道:“我不是信不过刘知县,而是觉得你为人奸猾,不想陷入你的圈套中!” “这有何圈套?”徐长青嗤笑道:“公堂之上,你若是觉得刘知县判决不公,大可上告州城,在州城衙门鸣冤!” “州城内的顶尖断案高手定可还原事情真相!更有专门的审讯司,无人可在他们眼皮底下说谎!” “如此一来,你还怕什么?” 第27章 我跟你进县衙 “是啊!金兄但告他无妨!” 刚刚跟着他一同怒斥徐长青的学子立刻声援他,这些人也有些看不惯徐长青的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案情必须大白天下,我等也坚定支持金兄到底!” “不错!若冤情得不到伸张,不消金兄说,我等也定然去州城衙门鸣冤!!” …… 金成峰的恼怒无比,心中不断暗骂:你们嘴上铛铛打铁,怎么不见一个站出来的?怎么不说陪我一同进县衙? 真是一群王八蛋! 夏强,李晓几人则是暗笑,现在这金成峰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看你在此犹豫不决,便知你是那种只会口上花花之辈!言行不一,让你这种人中了童生,那才是老天无眼!” 李晓说的畅快无比,刚刚被金成峰带人喷了一顿的郁气也尽数抒发。 徐长青面上失望,摇了摇头,不再看金成峰一眼,转身向着县衙大门走去。 现在已到午时,马上开堂了。 “金兄,为何惧怕徐长青这小人?” “是啊金兄,我若身处此等境地,必然要争口气!” “金兄,有公义在胸中,有我等同乡做后盾,你放心做就是……” 刚刚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人继续支持着金成峰,面上异常焦急,好奇金成峰为何事到临头怕了。 “他有个屁的公义,我看就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只是为了案首之名,遇险便退缩不前……”也有人小声叨咕,掩面离去,觉得刚刚自己跟着金成峰丢人现眼了。 “且慢!”一直闷头不言的金成峰突然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对前方徐长青的背影大叫道。 “我有何不敢去!” 金成峰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几人,对他们一拜:“在下今日便去赴这龙潭虎穴,揭穿这徐长青的小人嘴脸!” “若在下出了意外,那身后事就要麻烦几位兄台与同乡了!” 他把话提前说下,想让徐长青投鼠忌器,不要妄想对自己做什么。 “金兄放心!”一个学子站出来,目光坚定道:“你我,还有张兄几人有同乡之情,我等绝不会坐视你出事的!” “不错!”他身旁的几名考生附和,都是让金成峰放心的话。 “金兄,你为无辜良家女子鸣冤,此等义举,定然在家乡传唱!” “无需多言。”金成峰坚定摇头:“我为此举,不求名,不求利,但求一个公道,一个人心!” “好!金兄高义!”有人高声赞赏,带头鼓掌,其他众人全都附和。 实际上,金成峰也是迫不得已了! 去这县衙中告状,走一遭,最多也就被那知县判输掉案子。 他自觉是梁国人,不受武国律,大不了一卷铺盖回家,有这几个同乡在,还能在家乡得一好名声,再去考童生也容易的多。 可若眼下裹足不前,那名声便坏了,要落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厉,搬弄是非的小人之名。 不仅在武国混不下去,托这几个同乡的福,自己的恶名也定会传回梁国家乡,两地不是人,到时自己就无地自容了。 “诸位放心,我金成峰此去,定然让所有人知道,公道自在人心,这是堵也堵不住的……” 既然决定要去,那便挣足了名望,顺便好好恶心一下那徐长青。 金成峰在此不断大喝,一身正气,铮铮铁骨,坚贞不屈。 “金成峰,别磨叽了!人家徐长青都进去好半天了!里面都快开堂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句话,让金成峰脸色一僵。 “如此无礼之人……” 他面色发黑,告别了几个同乡,噔噔噔地便向县衙里面冲了进去。 “哈哈哈~” 后方的众多学子和围观百姓不由得大笑起来。 来来自蜀国的学子吴山没有笑,而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他身旁也有两三名好友,笑过之后忍不住感慨:“这金成峰气量当真太小了,难成大器。” 吴山摇摇头,缓声道:“咱们这个案首也不简单。” “这梁国人金成峰,几日以来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一力抹黑他的名声。到了今日放榜之时,更是在现场纠集同乡,以人多势众想给徐长青难堪。” “这若是做的好,起了势,或许真可动摇案首之名。” “不错。”周围几个好友纷纷点头认可:“金成峰用心险恶!” “要么说此人气量小呢!” “可方才,徐长青只是一句话,就破去了金成峰三日之功,让所有人都明白,这金成峰种种行为,不过是为了案首之名。”吴山神色莫名道。 “此时,在别人看来,金成峰自己所言的大义也就站不住脚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人都是一阵恍然。 “原来如此!”其中一学子紧紧握着手中折扇,道:“起初在下听了那金成峰的话,也觉得那徐长青是个无德之辈。” “可徐长青仅说了那句‘案首是不是要你来当’之后,在下才幡然醒悟。” 这人面带愧色,摇头道:“那金成峰如此大费周章,也是为了那案首之名。他有所图谋,必然有所偏颇。可笑,在下之前还非常相信他,现在回想,却是被人当了枪使。” 众考生也不是傻子,此刻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纷纷愤慨开口,怒斥金成峰心机深沉。 吴山也点点头,接着道:“可笑的是,被徐长青揭穿后,众人都认识到了金成峰的真面目,可唯独他自己还被困缚在大义中。” “之前一切助力,因大义而支持金成峰的人,现在却成了他的牢笼。” “金成峰若去县衙,则有身败之危……若不去县衙,则名声恶臭更甚前者……” 不知不觉之间,此处的人已经越聚越多,听过吴山的分析,在场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三句话之间,便得如此威势?令那金成峰自顾不暇,手脚失措!” “从前看杂谈小说,书中人物可以言语杀人,当时我还嗤笑其胡编乱造,可现在看来,是在下见识太浅了啊!” 第28章 扰乱公堂,打十大板! 唉~ 听着众人的议论,吴山却是叹了口气。 “吴兄何故如此?”身侧有人发问。 但吴山却道:“常人只言徐长青手段了得,可在我看来,他却是一耿直之人。” “这……”附近众人全都愕然。 刚刚他这些手段还是你分析的,怎么也和耿直不搭边啊! 吴山却道:“世人追逐名利,却又羞于直言名利。” “徐长青能将案首之争耿直的说出来,就已经强出很多人了,最起码,表明他并未太过重视这案首之名。” “单是这一点,金成峰便败的一塌糊涂!” “而后之言,看似把金成峰放在火上烤,可又如何不是他心中写照呢?见不平便鸣不平,这何尝不是耿直?” “若他日后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便是个真正值得尊敬之人。” 众人全部愕然,没想到徐长青竟然是这种人。 耿直率真? …… 越过门槛,穿过四根门柱,徐长青缓步来到了县衙内部大堂,这也是徐长青第一次来这大堂。 虽说上次来过县衙,可那也只是从侧门直入了后院,而没有来过这里。 大堂门口守着几名衙役等候吩咐,目不斜视,大堂中也有几个文书小吏候着。 李家人比徐长青来得早,已经在此等候了。 徐长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大堂左侧,看侧颜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这人不就是当日陷害自己的那李家千金吗?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不过,奇怪的是,李家来人只有这一个。 徐长青没有激动地上前争论是非,而是自顾自地站在一旁,案情公允,一会自然明晓。 反倒是李若芸回过首,看了后进来的徐长青一眼,不过却什么也没有说。 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徐长青转身望去,发现正是刚刚和自己争执的那人。 好像叫金成峰。 “你还真进来了?” 徐长青大为讶异,没想到这人胆子是真的大。 “哼!”金成峰露出一个冷笑,不屑道:“徐长青,你害怕了吗?现在晚了!!” 徐长青摇了摇头,反而诚恳地劝他道:“我刚刚有些生气,话也有些激进,这是我的失言之处。” “不过,我现在确实是一片好心,你若是立刻出去,还能置身事外,免去一桩麻烦。” “哈哈哈!”金成峰反而大笑:“徐长青,你心虚了是!现在给我道歉已经来不及了!” 这下,他反倒认为自己胜算大增! 徐长青看到他这样子,无奈摇摇头,自语道:“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方才劝劝他,已经是自己大发慈悲了,听不进去就算了。 随后,徐长青便看到金成峰向另一边的李家千金走过去搭话了。 “这位姑娘,想必,你就是……”金成峰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笑着道:“你就是险些被徐长青这小人伤害的人?” 李若芸转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忖不认识,便疑惑道:“请问足下有何事?” 金成峰见李若芸相貌上佳,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女子孤零零地立在这县衙中,一下子起了些怜悯和愤慨:竟让一个弱女子独自来面对这一切,这姑娘的家人都去哪了?? 不过,形单影只也好啊! 自己站在这大堂中,与美人并肩作战,对抗那徐长青小人,无论如何都能给美人留下个好印象,若表现的好,抱得美人归也不是没可能。 徐长青看着金成峰的脸色一变再变,不由得有些惊奇。 一个人的脸色竟然能如此变化,今日真是长了见识。 金成峰叹了一口气,仰头感慨道:“今日,我为公义而来,为了心中尚未泯灭的良知而来。” 他大踏步地来到一旁桌案前,问这里文书小吏借来了纸笔,随后便运笔如飞,一会儿便写就了一张状纸。 “徐长青,你的好日子到头了!”金成峰转头露出一个冷笑。 徐长青正视前方,没有理会他,这种听不进劝的人,也无需多费口舌。 “哼哼!”看到徐长青不回话,金成峰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踏踏~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刘知县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大堂上。 几名文书小吏急忙起身行礼,他们要记录这堂上的对话。 “嗯?”看到金成峰,刘知县不禁一愣。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公堂?” “回知县的话,在下梁国金成峰,特是向知县递状纸而来!” 金成峰面对刘知县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将自己刚刚写好的状纸双手奉上。 “递状纸?”刘知县脑门上蹦出几根黑线:“你递状纸不去县衙刑房,反而递到本县审案的公堂上来了?” “来人!” 刘知县一挥袖子,门外当即冲进来两个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衙役。 “此人扰乱公堂秩序,拖出去打十大板!” 那两个衙役冲上来,不由分说便把金成峰架起来,就要拖出去打板子。 徐长青面色怪异,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 不过,挨一顿板子,总比接下来输了官司要强,这金成峰也算是逃过一劫。 被两个彪悍衙役架住,金成峰一下子傻眼了,没想到刘知县竟要直接把自己打出去! 不过,震惊之后,他却挥舞着手中状纸,高声鸣起冤来。 “知县!在下此举也有苦衷啊!在下所递的这状纸,正与您此刻所审的案子有关!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与当下所审案子有关?” 刘知县愣了一下,就连李若芸也是第一次得知金成峰的目的,回过头惊愕地看着他。 感受到美人的目光,金成峰心中暗喜。 他面上不动声色,却是趁两个衙役不注意,挣脱开来,快步将状纸递到了刘知县的桌案前。 “知县!在下要状告徐长青,意图强辱民女!” “什么?”刘知县微微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长青也是缓缓摇头,终究还是来到了这一步啊! 刘知县回过神来,面色古怪地看着金成峰:“你当真要递这状纸?” 第29章 我为人族公义而来 “当真!”金成峰语气坚定,捧着状纸的双手又向上伸了伸。 或许是今日心情好,刘知县竟然喝退了两个衙役,多劝了他一句:“你是梁国人,为何要来掺和我武国的案子?” “现在离去,本县可免了你的一顿板子,就当做无事发生!” 金成峰听到刘知县这话,心中更是坚定。 这刘知县和徐长青之间,必然有某种不可见人的秘密!否则为何要让自己退去? “知县,在下虽然为梁国之人,可心中公义却为人族之公义!” 金成峰虽低着头,可依旧大义凛然,坚贞不屈,高声喝到! 不知为何,刘知县看着金成峰这样,总觉得有些膈应。 他又想起了那日,周教谕在童生试中,抢了自己先机的那件事。 难道我天生和读书人犯冲? 想法一刹那而过,刘知县反应也不慢。 “好!好一个人族公义!” 他砰地一拍桌案,直立起身,面上满是感动! “你这状纸,本县接了!” “额……”金成峰有些愣神,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他还以为刘知县要推脱好久呢。 “多谢知县大人!” 金成峰将自己的状纸恭敬地递上去,看着刘知县盖上了大印。 下方的李若芸也是反应过来,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刘知县已经收下状纸,又闭上了嘴。 徐长青看着这一幕,不断地摇头。 这都是宿命啊! 逃也逃不掉。 回过头的金成峰对李若芸展颜,露出温暖的笑容,仿佛在说:别怕,还有我。 “咳咳!”刘知县却是再也不想耽搁,直接道:“升堂!” 由此开始,便进入程序,不得再说半分闲话。 候着的几名文书小吏急忙提起精神,时刻准备记录。 “堂下何人?” …… 县衙大门外,众多学子还在焦急地等待放榜。 四月底的武国已渐渐燥热,午时的烈日炙烤着大街上的众人。 “怎么还不见人出来啊?这明显都过了时辰!” 一个锦衣年轻人用袖子擦着额头上浸出的汗滴,不住地抱怨。 “再等等,说不定今日衙门里忙呢?谁有门路,进去打听打听?” 衙门大街上并无遮阴纳凉之处,众人被这烈日考的异常心焦。 “衙门里忙?不会指知县在审徐长青的案子?若是审完了再放榜,那不是要等到下午?” “是啊!往日刘知县里审案,又是传唤这个,又是传唤那个的,麻烦死了。” “希望不要等审完案再放榜!” …… “梁国学子金成峰!”大堂中,金成峰当即跪在青石地板上,抢先答道。 “民女李若芸。”李若芸也跪下。 至此,徐长青才知道这位李家千金的名字。 此刻他没有吱声,因为按程序,现在问的不是他。 “你们状告何人啊?”刘知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在下状告武国徐长青!”金成峰依旧抢先回答。 可不料李若芸却温声细语,缓缓开口答道:“回知县的话,并不是民女要别人,而是民女家中仆从递的状纸,要告徐长青。” “民女身为事中之人,又是主人家,有疏于管教之责,所以来暂代他们出堂。” 金成峰从地上抬起头,神色有些迷茫:这有什么区别吗? 徐长青一怔,当即就猜透了李家的打算。 原来他们早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刘知县也是面色一僵,不过却并未表示的太明显,他高声道:“被告徐长青何在?” “草民在此。”徐长青很谦虚地躬身。 刘知县却直接抬了抬手道:“行了,我听说过你,不用跪了!” “多谢知县!”徐长青拱手行了一礼。 “这……”回过神来的金成峰有些义愤填膺,昂首不解道:“知县,为何他不用跪?” 徐长青则微微侧目,你连这都要杠一下? “他是本县在童生试中点出的案首!” 刘知县没想到这人敢和自己炸毛:“朝廷有政令,要优厚读书人!本官不让他跪有何不对?” “可我也是读书人啊!”金成峰委屈道。 “你是什么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刘知县冷冷瞥了他一眼。 “在下……在下考了童生……”金成峰想说自己有信心必中。 “哼!”刘知县一声冷笑:“童生还未放榜呢!你还不是童生!” “再说了,就算放了,你就一定能中吗?” “我……”金成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一想到刘知县也是主考官,当即理智地闭上了嘴。 “行了!”刘知县不想多喝这个蠢货计较,有些意兴阑珊,他大致知道,今日是不能让李家伤筋动骨了。 “让李家状告徐长青的那几个家仆进来!” 徐长青转身望去,看到有衙役出去说了一声,押了两个战战兢兢的家仆进来。 “知县,之前他们递的状子,民女并不知情,状子里写的也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乃是这二人自作主张。”李若芸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如今,李家愿让他们撤回这道状子,同时给徐长青赔礼道歉。” 徐长青暗暗皱眉,把责任都推到家仆身上,李家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难道这件事就让他们混过去了?” 他打量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两个家仆,均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 徐长青想要开口问问这两人,是否真的愿意替李家抗下这大罪。 可眼下是在公堂上,只有刘知县才可审犯人,他若随意开口,那就属于僭越了。 “撤回状子?赔礼道歉?” 桌案后的刘知县嗤笑一声:“你们李家把衙门当成了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若芸对这话毫不意外:“自是全听知县判决,这两人定然没有半分怨言。” “是真的吗?”刘知县盯着堂下那两名家仆,冷声问道。 两个家仆害怕到极致,哆哆嗦嗦道:“回……回知县老爷的话……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唉~” 刘知县没觉得意外,只感到有些无趣,站起身来随意地走了两步:“既然是杜撰的子虚乌有之事,那便按诬告来算!” “按《武国律》,诬告他人者,按被告罪名加一等处置!” 他盯着堂下那两个战战兢兢的家仆,冷声道:“你二人诬告徐长青的罪名,够他流放边塞十年的了!” “那你二人,便流放到老死!” 此时,大堂中的另一个原告打了个哆嗦。 第30章 刘知县的慈悲之心 徐长青愣了愣,没想到刘知县直接就宣布了判案。 难道就不再问一问那两个家仆吗? 戍边一辈子,说不定在这过程中就把小命丢了。 这样的罪名,也愿意去顶?? 只是看刘知县的神色,似乎这其中又是另有隐情,当下他也没有多嘴去问。 李若芸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多谢知县教诲责罚,他二人定会在流放途中,好好悔改。” “行了!”刘知县不耐烦一挥手:“将这二人押下去!收入大牢!” “流放之前,再好好审讯一番!问问他们有什么共犯!” “还有当日怎么勾结的捕快、县中刑名书吏,都一一道来!写成供书呈给上来!” 说着,刘知县还瞥了一眼两个李家家仆:“你二人在流放路上,不会孤单的!” “遵命!”刚刚那两名膀大腰圆的衙役快步走上来,直接把他们两个押下去了。 现在,徐长青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了,不过他还是扫了大堂一眼,心道:“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啊?” 目光扫视间,却见刚刚不可一世,为人族大义而鸣冤的金成峰此刻却是不复方才的威风。 只见他颤颤巍巍,跪伏在地上,已将近五体投地,紧紧闭着嘴,尽量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李家家仆的离去,李若芸也告退。 刘知县前脚刚想走,又忽地顿住,看着徐长青,面上也是带着疑惑:“诶?长青?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还不待徐长青反应,他也看到了跪伏在地上的金成峰。 “奥~本官却是忘了,方才只下了一份判决,现在还漏了一份啊!” 刘知县恍然,刚刚他一时烦躁,是真的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金成峰是!”刘知县拿起他的状纸一看。 金成峰见藏不下去,缓缓直起了身。 事情进展太突然,刚刚这女人的一番话,宛若一顿老拳,直接把金成峰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没想到这女人根本就没想过打官司,而是直接认错服软!怪不得她家就来了她一个人! 什么案首之名?什么抱得美人归?全踏马都是屁话! 转头望向身侧,李若芸的位置早已空空无人。 心头一阵悲凉涌起,巨大的落差感袭来! 尤其是方才那两个李家家仆的下场,把他吓得肝颤。 “知……知县……” 金成峰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学生……知错了……” “唉~临到此时,本县倒是起了一丝慈悲之心……”刘知县面上浮现一丝不忍之色,似乎也有些同情金成峰这个愣头青。 “啊?”金成峰愣住了,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知县……您是说……” 他面上满是惊喜,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谢知县!多谢知县!!”金成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去。 进来时还是一袭白衣,风采翩翩,现在衣服上却沾满了灰尘,甚是狼狈。 徐长青则有些惊奇,这看起来可不像刘知县往日的作风啊! 这么轻松就揭过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金成峰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刘知县叫住了。 “且慢!你去做什么啊?”刘知县的声音让金成峰身形一滞。 他僵硬地转过身,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知县……不是您说……要放学生一马,不再追究吗?” “我何时说过?” 刘知县差点被气乐了,心道这小子还挺会顺杆往上爬。 “本县方才的意思是……将你关在李家那两人的隔壁!” 刘知县大手一挥,唤了两个衙役进来,昂首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给你个机会,和你的两个狱友打好关系!如此一来,你们在发配之路上也算是有个照应!” “怎么样?感受到本县的慈悲之心了吗?” 我感受你娘! 金成峰心中暗骂。 但他面上还是不断讨好,强笑道:“知县,学生知错了,知错了!” “您就让学生收回这状子……” “不行!”刘知县果断摆手。 “这大印都盖上了,不能随意收回!否则你把这县衙当成什么地方了?” “知县……知县……”金成峰不断拱手,强笑道:“学生是梁国人,这武国律……也不能用在学生身上啊……” “放屁!!” 刘知县突然砰地一拍桌案,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梁国人可以在我武国递状子,我武国律就不能惩罚你?” “你想的也太美了?” “来人!把这不要脸的东西押下去!收往大狱!” “我……”金成峰一下子傻眼了。 “县尊!”上来的衙役就是刚刚金成峰挣脱的两名健壮衙役,其中一人还惦记着方才的事,舔了舔嘴唇问道:“那十大板还打吗?” “打!!”刘知县眉眼一竖:“本县说要免了吗?” “给我着实打!!” 打板子,一般有三个等级。 打,着实打,往死里打。 若只是打,衙役们往往也就做做样子。 但着实打的话,十板子下去,金成峰必然屁股开花,流放之路也就苦了,一路都不见得能坐下。 幸好这不是往死里打,否则金成峰可能连被流放的福分都没了。 “知县……知县……”金成峰被拖行而出,惨叫声也一路远去。 徐长青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文书小吏,对刘知县拱了拱手:“知县,草民也告退了。” “嗯。”刘知县点点头。 …… 县衙外,众多学子还在焦躁地等待着。 “唉!徐长青刚进去不久,再加上金成峰这么一搅和……这案子指不定要审到什么时候呢!” “要不我等先去吃个饭再来等?” “绿豆汤!冰镇的新鲜绿豆汤!清热解暑!只要五文钱一碗!” 众人惊愕地侧目望去,竟有小贩推着一辆小车,上面堆放着两个大木桶,沿街叫卖绿豆汤。 “五文钱一碗?你抢钱呢?” “给我来一碗!” “我要两碗!” 看着围上来的众多学子,小贩眉开眼笑:“不要急!不要急!人人都有份!” 还没等他卖出去几碗,便见几名衙役押着两个仆从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 “让一让!县衙办事!别挡道!” “唉?这几位兄弟?你们可是奉知县之命去传唤人?可为何还押着两个啊?”再次等待的学子不解地问道。 “嗨!还传唤啥啊!案子都审完啦!” 第31章 在公堂上不发一言! “什么??” 在场众多学子一惊,周围的人也舍下那冰镇绿豆汤,迅速围拢过来。 方才还拥挤不堪的绿豆汤摊,只余下傻眼的小贩。 “这位差役大哥,你说已经审完了?” “不可能?徐长青进去才多长时间?一炷香?刘知县这次居然审案这么快?” “结果如何啊?” “结果?”其中一个衙役摇摇头:“李家自己都承认了!!” “根本就没有意图玷污这种事!都是这两个恶奴胡编乱造的,诬告徐长青小哥!” “什么?”在场众人全部呆若木鸡。 “那……那这两人……”有人指着被羁押的两个家仆,颤颤巍巍,他是方才金成峰的同乡之一。 “自然是按诬告处理,不日就要发配终生了!” “那金成峰呢?就是刚刚进去的那人?” “额……”几名衙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一人“好心”地回道:“具体不清楚,但我等出来的时候,还见那人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半句话都不敢说。” 众人当即哗然! “不会!金兄方才还意气风发,说要在公堂上据理力争,为何进去之后却如此表现?” “是啊!他若是在公堂上主持公道,为何又让这案子判的这么快?” …… 所有人都质疑起他来。 此时,李若芸也自衙门里款款走出,上了马车之后之间离开。 随后徐长青也从县衙中大门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县衙中也传来了一声声惨叫,闻之令人心惊。 “长青?你出来了?” 看到孙叔、夏强几人过来,徐长青笑了笑。 “孙叔、夏兄,此案已经结清,是李家诬告我,如今再无疑虑。”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孙仲拊掌大笑,看得出来,久久悬在他心头的一桩事终于放下了。 夏强几人亦是连声恭喜。 周围众多学子一直在听着这边动静,此刻再也忍不住。 金成峰的几名同乡噔噔噔地跑到徐长青的面前,面色严厉,几乎就是指着徐长青的鼻子在质问了。 “徐长青,你把金兄怎么了?” 夏强、李晓几人面色愠怒,其他人则是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上一个如此对徐长青说话的人,如今还在县衙里,好坏未卜。 如今这几人又当如何呢? 面对这几人的质问,徐长青并没有生气,而是摇摇头,看他们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我能将他怎么了?” “你……”为首之人气结,面色恼怒,指着徐长青大叫道:“金兄进去这么久都没出来,难道不是因为你?” “哈哈哈~”徐长青摇摇头,对他们笑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自审案开始后,我除了自通名姓,未曾发过一言,何来搬弄是非之说?” “若诸位不相信,可向县衙中小吏打听,等金成峰出来,也可以向他求证!” “什么?” 在场众人全都傻眼。 被告一句话也没说,这案子就判完了? “不可能!”金成峰同乡三人,对徐长青说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 “你不发一言?难道金兄不会指责你吗?让你说出当日实情吗?” 噗嗤~ 闻言,周围的人群中传来数道憋笑声,似乎在嘲笑他们几人的无知。 徐长青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对他们道:“想必诸位从未经历过公堂之事?” “这县衙上,都是知县发问,怎么可能会轮得到你们的金兄指责我呢?” “再说了,不只是我,就连你们口中的金兄,除了自陈姓名之外,同样也是一言不发啊!” “什么?” 众人再次哗然! 要说徐长青一言不发,他们还可以稍稍接受。 可金成峰竟然也会如此?这实在不应该啊! 他方才在外面的豪言壮志呢? “不可能!!”金成峰那三个同乡怒急,为首之人名为张全,指着徐长青大叫道:“你真是满口胡言!” “金兄怎么可能一言不发?” 徐长青不在意这几人的态度,也不和他们争辩,而是道: “这件事,你问你的金兄便可。” 在场的众多学子全都目瞪口呆。 徐长青对这件事无所谓,甚至还直言让他们问金成峰,那想必他方才说的话应该全部为真! 徐长青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缓缓摇头。 这些人不知道,不是金成峰不努力,而是这件事里根本就没有让他努力的地方。 整件事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李家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自己打官司的打算。 他们今日就是想走个过场,将这几个家仆推出去定罪。 偏偏金成峰这等不知好歹的人偏要掺和进去,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也不想再过多解释,和孙仲一起就要离开。 “徐长青,你如此歪曲事实,墨盖清白!就不怕有一天遭报应吗?”身后却传来了张全几人的厉喝。 徐长青顿住,转过身盯着这几人,有些好奇地道: “你怎知道我是歪曲事实?” “难道只有你以为的事情,才算是事实吗?” “违背了你们的意思,就是歪曲事实?” “你……”张全一时口顿,没说出话来,他身后两人也是愤恨地看着徐长青。 “我很好奇。”徐长青踏前一步,直视着这几人。 “我之前被冤入狱的时候,几位可是到达了成安县,还是在赶来的路上?” “为何对这案子的内情这么清楚?竟然还超过了我这个当事人?” 周围也是一片嘘声,刚刚聚集在金成峰周围的人已散了个差不多,只余下他这几位同乡。 徐长青面带讥讽之色,接着道:“连李家自己都承认了,这是诬告我。” “你们依然揪着不放,觉得我扭曲事实,觉得自己很懂。” “莫非几位懂得天机神算,还是勘破了六道神卜?已经得出了事情真相?” “哈哈哈哈~” 周围众多学子再也忍不住,直接哄堂大笑了起来! 第32章 六国学子的实力 张全三人面色通红,哆哆嗦嗦指着徐长青,说不出话来。 “徐长青……任你如何狡辩……都没用……” “公道自在人心……” 徐长青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也是和金成峰一路货色,不由得摇摇头,转身向着孙仲而去。 “肉烂嘴不烂。”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哈~好一个肉烂嘴不烂!”周围众多学子再次哄堂大笑。 眼下谁有理,谁是胡搅蛮缠的一方,大家都能看出来了。 人家两方当事人都已将此事完结,可你一个外人非要上蹿下跳,非说你们不对,就只有我对。 必须按照我说的来! 张全几人面色涨红,异常恼怒,指着徐长青的背影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衙门中再次走出来两个衙役。 金成峰被打了一顿板子,好不凄惨,被两个衙役押着出来,走路都是一瘸一拐。 周围众多学子全都好奇地看着他,张全等几个同乡更是一下子围拢了上去。 “金兄!金兄……你怎么样……” 金成峰勉强抬起头,刚想对他们说些什么,就听后方传来一道高呼! “放榜啦!放榜啦!” 轰~ 刚刚还聚在他身旁的的人,转身就走了大半,全都去看榜了。 只剩下他的三个同乡,还在他身旁。 “我……我……”金成峰眼前一黑,差点气的晕过去。 “张兄、刘兄……我因此陷入牢狱之灾,你们一定要去州城帮我鸣冤啊!”他咬牙切齿地道。 “金兄放心!” 张全几人面色凝重地应下,还没等他们多说什么,两个衙役就不耐烦了。 “还啰嗦什么?走了!”两人一拖拉金成峰,就直接把他拽走了。 看着金成峰不甘挣扎的身影,三个同乡都是一叹。 “金兄托付,我等必须当做头等大事来办!” “不错!金兄为公义挺身而出,我等不能让他被流放!” “唉!先别说了,还是先看榜!” “对!对,先去看榜,先看榜! …… 就在放榜正热闹的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悄悄离开,回首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三元巷而去。 不一会儿,周家。 “什么?”家主周宏伯面带惊色,看着管家:“你说李家直接不战而降?” “是啊!老爷!”老管家一头白发,面带不解:“那李家直接推了两个替罪羊出来,代他们被流放,刘知县也没办法!” “这……”周宏伯皱着眉头。 不过能坐上周家家主之位,他也是聪明人,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原来如此!定然是姓刘的没收他们李家的钱!李家慌了!” “连李家的钱都没收,这次刘知县的态度很坚定啊……”周家管家思索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他是为了出这口气,还是看重那徐长青……” 眼下他们的如意算盘倒是失了算。 周家本来打算,看这两方人先斗个你死我活,一方输,一方赢。 不管输赢,他们的势力必然有所衰弱,到时候周家就可以痛打落水狗了。 可不料,两方根本就没斗起来。 “老爷,眼下咱们该如何……”周管家试探地问道。 周宏伯好似突地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反问道:“前两日,李家那个李勇是不是离开了成安县?” “回老爷的话,是。”周管家垂首道:“向着州城的方向去了,不知是去做什么。” 周宏伯一脸疑惑,这件事中满是疑点,竟让他一时不敢出手。 “老爷,这事恐怕拖不下去了。”周管家劝道:“这几日二爷和三爷经常来过问此事,显然是打算拿着不放。” “就连……” 他的话音还没落,外面便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周宏伯!!” 话语中蕴含的怨毒和恨意,让在场两人竟是打了个哆嗦。 “你就说我不在!” 周宏伯急忙让周管家帮自己遮掩,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还没待周管家说什么,周虹燕就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 “周宏伯呢?” “老奴不知……”周管家低垂着头,话还没说完,周虹燕就转身冲走,去找周宏伯的麻烦了。 …… …… 童声榜公示之后,徐长青果然是头名案首。 “夏兄,李晓,你们几人中了吗?”徐长青还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等着夏强他们几人看完榜。 夏强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正是最后一名!” 他本以为自己要落榜,现在却名列榜上,虽是末尾,也足够开心了。 一旁的李晓则是笑而不言,他的成绩向来不错,此刻在榜上位列中游。 “我倒是不行了,名次还在夏强后面……”一名学子垂头丧气,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夏强已经是最后一名,名次在夏强之后,那不就是落榜了吗?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也不再言语,害怕言语刺激到他。 虽是录取五成,但武国仍有大部分学子落榜,此刻周围虽有欢呼声,但还有很多失意的叹息,很多人都不免垂头丧气。 应考八十多人,中了三十人,连半数都不到!而且名次大多都是后三十名。 反观六国那边的考生,来了将近二十人,却几乎人人中童生,连金成峰的名字都在榜上。 这次童生榜的前十中,只有徐长青和另一名武国考生,剩余八人都来自其他六国!至于前五,更是只有徐长青一人! “唉!长青,幸好有你替咱们武国人挽回颜面,否则这次……”夏强几人都是面带后怕之色。 若成安县童生试,一县前五名都没有武国学子,那才叫真的丢人。 徐长青也是看着远处欢呼的一众六国学子,那些人读书多年,果然要比临时学了一两年的武国学子强。 不过,另一边李晓却是联想到了许多。 “我成安县有长青这等人物,可附近那几县呢?恐怕咱们这弥安州一州,案首都被六国人拿去了。” “这……”场中几人俱是呆住了,恐怕事情真的如他所说的这样。 他们在此聊天的时,另一边频频传来六国学子的欢笑声。 第33章 文宫内的书籍 “哈哈哈!恭喜恭喜!恭喜孙兄榜上第五!” “刘兄才学不下于我,却仅仅排第八,以在下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妥。” “吴兄榜上第二啊!真乃我等楷模……” 这边热闹欢快的气氛直接和另一边武国众学子的压抑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当下便有六国学子忍不住对着另一边讥笑道:“之前说你们不行,还不服气?如今放榜了,可见到真本事?” “唉~真不是我等故意看不起你们啊!只是你们学问尚浅,还需要继续求学啊!” “不错!若是不服气,还有明日的文会!到时候可让你等见识一下什么叫诗词!” …… “神气什么?”当下就有武国学子受不了他们的得意,忍不住昂首反击道: “不过是在自己国考不上童生的落魄货色罢了!” “就是!同样读了十几年书,你们却考不过自国人,只能考过我们这些读了一两年书的,我都替你们丢人!” “若我们武国人也自小读上十几年的书,这里还有你们说话的地方?” 武国有几个考生言辞犀利,当场就把许多六国人羞了个大红脸。 “你懂什么!”一个来自蜀国的考生怒而出列:“谁说我等考不过自国的人?” “这位吴山吴兄,十六岁便在我蜀国惊云州中得秀才头名!考取举人也是易如反掌!如今来武国重新赴科举,不过是为武国首考罢了!” 武国首考! 谁都知道意义重大。 作为第一批自科举中选拔出来的人才,必然会被朝廷重用! 这吴山居然放弃了自己的秀才功名,来武国搏一个前程!如此魄力,实在令人心惊! 当下,众多武国学子俱是被惊住了,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人群中突然传出了这样一道嘟囔声:“奥!这么厉害啊?可为什么还是没考过徐长青?” 噗~ 刚刚说话的这蜀国学子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哈哈哈~说得好!”众多武国学子纷纷哄堂大笑。 被他这一句打岔,方才这人酝酿的气势一下散尽。 “竖子之见!明日文会上,我们见真章!!” 丢下一句狠话后,许多六国学子愤而离去,因为这一点他们没法争辩,确实是没考过徐长青。 …… 放榜风波就这样过去。 是夜,徐长青把书铺上了门板,伺候孙仲睡下,随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和衣躺在床上,没有入睡,而是进入了自己识海中的文宫。 “这几天睡觉觉越来越少了。”徐长青感慨。 刚刚获得文宫的那天,自己还睡了一晚上。 可到了第二天,自己就熬了一会儿在文宫里看书,缩减了一下睡眠时间。 让人讶异的是,虽然只睡了半夜,可精神却非常足,丝毫不像是熬过夜。 徐长青在接下来的两天接连试探,昨日更是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日白天这才终于感受到一丝困意。 “文宫虽然有养精神这个功能,可看来极限就是睡两个时辰了。” 徐长青一开始有些失望,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自此就不用睡觉了。 可后来一想,若真的失去了睡眠,人生不免少了一大乐趣。 “也算是有得有失!” 他来到文宫门口第一个书架前,接着自己白日看过的地方接着看了起来。 “嗯……这本《淮阳医论》已经看到结尾了……” 徐长青盘坐在地上,静下心来,仔细地研读起了这最后几页《淮阳医论》。 文宫顶部有周天星辰运行不息,星辉丝丝缕缕垂落在徐长青头顶。 中心青玉雕像吞吐着星光,更显出了几分威严。 “……无远不根、茎、实,有名忍冬络石……” 刷~ 随着他看完最后几个字,恍惚抬头,这本书也化作一道流光,直接飞入了最中间的雕像上,令其光芒更盛一分! 徐长青的心中也出现了这本书的全文,让他对每一处细节都理解的更加深刻。 “唉~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得上的一天。”徐长青微微摇头。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前世记载中的那些药草,又能不能用上这些治病救人的经验结论。 这三日以来,他从第一个书架上按顺序而读,已经读了一共五本书,分别为:《天论篇》、《陈氏算经》、《西山随记》、《杨用修文选》和这本《淮阳医论》。 天论篇自不同多说,乃是巨着《荀子》的一部分。 《陈氏算经》记载的乃是数学研究,《西山随记》则是一个宋朝隐士的随记散文,《淮阳医论》记载的医术药理。 虽看过一遍就能记住,但几本书中,徐长青回味最多的,也是收获最多的,还是那本《杨用修文选》。 用修,是字。其本名为慎,也就是说,这本书亦可称为杨慎文选。 杨慎,提名字可能还有人不清楚,但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在前世却是小儿都可朗诵。 徐长青前世也并未读过杨慎的其他作品,可现在读这本文选才知道。 这位明代三才子之首,其才情可不仅仅体现在那一首诗上,各种词、散文也是异常值得称道,让徐长青回味良久,收获颇丰。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的文章写的已经不错了,可和杨慎这样的大家一笔,还是相形见绌。 风姿、构架……都有不小差距。 “我记得杨慎还不以文见长,若我的文章和苏轼,韩愈这样真正的文章大家相比……”徐长青自语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根本就没什么可比性。 文章写作,也是表达的一种方式。 触类旁通,练好了文章,一个人的诗词,谈吐等等也会随之升华。 “不怕有不足,就怕找不到不足,虚心学习才是正道。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遇到下一本这样的文选。” 文宫中藏书可谓浩如烟海,汗牛充栋。 但让徐长青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没有检索功能,只能一本接一本地看下去。 书封上没有书名,而是有星辉如水流淌,只有翻开书,才能见到这本书的名字。 若是想真正意义地找一本书,这么丰富的书库反倒成了一种障碍。 在这里翻找是不可能的。 所以经历了最初无力的挣扎之后,徐长青只能承认这个现实,按照顺序一本接一本地往下看。 拿起《淮阳医论》后面的一本书,翻开封面。 看到书名之后,徐长青身形一滞。 “我算不算……中奖了?” 第34章 美梦破灭 翻开封面,这本书的名字赫然在列! 《颜君神道碑》,又名《颜勤礼碑》! 这可是一代书法大家颜真卿的晚年代表作!是他书法的大成之作! 徐长青念头微动,随意地翻看了两页。 字体雄秀端庄,点画遒劲;气息浑厚雄强,生机郁勃。 “幸好,这是拓印下来的碑文,保留了原作者的笔法。” 这个世界和原先世界的相同之处就在于,人们使用的同样是繁体汉字,说的也是汉话。 徐长青不知道这和原先世界有什么联系,但他还是非常庆幸这一点,帮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 “刚好结了燃眉之急啊!” 徐长青面带笑意,之前他就有练习书法的想法,不过一直没来得及实施。 字如其人。 有些时候,写的一手好字甚至比长一张好脸还重要。对于徐长青这种要参加科举的人来说,练好字更是重中之重。 这里的人族可没有什么颜体、柳体。 虽说六国也有过几个着名的书法大家,可徐长青也只闻其名,不见其字。 是以,徐长青若练得一手好字,那大概就是独一份。 “行书稍稍有些潦草,草书就更不用说了,还是楷书这种端庄的字体更适合现在的我……幸好这份《颜勤礼碑》是楷书。” 最重要的是,徐长青也没得挑。 目前找到了什么,他就只能练什么。 “我如果把这本书看一遍,是不是也就掌握了这种书法呢?” 徐长青念头闪动,翻到了正文部分。 实际上,这篇碑文只有不到两千余字,是书法大家颜真卿为其曾祖父颜勤礼所做的神道碑。 “君讳勤礼,字敬,琅邪ly人……” 用了大概半个时辰,徐长青才将其看完。 闭目合上书页,这本《颜勤礼碑》就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青玉雕像中,徐长青的心中也出现了这碑文的全部内容。 “记住了!竟然这么简单?” 徐长青心中有些激动,毕竟颜真卿的大名在前世实在是太过响亮和传奇。 颜体、颜筋柳骨、学书当学颜…… 如今,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能掌握这种臻至化境的书法! 徐长青压下激动的心情,下床点起蜡烛。 烛火明灭,窗外月光洒进,在纸上蒙了一层轻纱。 时间已来到深夜,徐长青还是研墨提笔,缓缓写下第一个字。 唐…… “嗯?”他眉头微皱,继续写下第二个字:故。 “好像,有些不对啊?” 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徐长青根本就没察觉到什么变化。 还是和他从前写字一样。 徐长青默然,在纸上继续写了几个字:秘书省着作郎…… “竟然是这样……” 文宫好像只能帮助自己记住那篇文章,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并不能让自己直接掌握其中的书法。 就像这片《颜勤礼碑》,自己读过之后,只是记住了全文,知道了颜真卿曾祖父颜勤礼的经历和他们家的成员。 但其中的书法……还是一窍不通。 “唉~我还是想多了。”徐长青幽幽一叹。 任何一个书法大家都是经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才能有后来的成就。 “一蹴而就,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前世他曾看到过,颜真卿一声的书法历练有三个境界。 第一:立坚实骨体,求雄媚书风。 这一境界,颜真卿直到五十岁才算历练圆满。 第二:究字内精微,求字外磅礴。 到了此时,他的“颜体”才终于小成,推陈出新,初具锋芒。 第三: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 六十五岁之后的晚年时光中,颜真卿将自己的书法哲学与生命哲学融合,臻至化境,犹如苍劲虬木,上开浓花嫩蕊。 《颜勤礼碑》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徐长青当时记住了这几个高大上的境界,但这其中的具体不甚了解。 可表面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颜真卿这样的大家都需要用一生来历练书法,更何况是他自己呢? 排解心中的失落,徐长青打起精神。 “至少,现在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有了这《颜勤礼碑》,我就能不断临摹,学习其中的真意,提升我的书法水平。” 徐长青打定念头,只有自己一笔一划磨炼出的书法,才可能达到颜真卿那种境界? 他放下心中杂念,按照脑海中《颜勤礼碑》的字迹,开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烛影摇曳,月色明亮,夜风轻柔。 徐长青运笔缓慢,丝毫没有急躁之心。 君讳勤礼,字敬……春卿,工词翰,有风义……小子真卿,聿修是忝。婴孩集蓼…… 这里的横画好像更细一些,但是右侧的点要更粗……这个字写得有的太瘦长了,应该更加方正……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写完一整篇《颜勤礼碑》。 在书法的蕴养下,徐长青心神宁静,平无波澜。 呼~ 他微微松了口气,抬头向窗外望去。 月过中天,洒下如水光辉,小院中的水井、磨盘,都仿若蒙上了一层轻纱。 “一不回神,好像就写过头了……” 徐长青苦笑,放下笔,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后,这才回到床上开始睡觉。 …… 翌日,弥安州,州城,发财当铺。 “当东西!当东西!”一名虬髯大汉大大咧咧地走进当铺大堂。 “好嘞!客官,您要当什么啊?” 伙计笑呵呵地迎上来:“咱家的朝奉在整个州城都有名!绝对童叟无欺!” 朝奉这个职业,相当于后世的鉴宝师傅,帮当铺里鉴定东西的价值。 “老子要当的东西可稀罕着呢!直接让你们掌柜的来!”大汉不屑道。 “这……”店小二和柜台后面的朝奉对视一眼,均是一愣。 “还愣着做什么啊?做不做生意?”大汉眉毛一竖。 店小二见他不好惹,急忙赔笑着应是:“好……好,客官,我这就把掌柜的叫来……您先雅间里等一等。” 大汉来到雅间刚坐下,就见一个身着金钱锦褂,头戴富贵帽,身材虚胖、笑面盈盈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这位客官,在下就是这间当铺的掌柜,请问所当何物啊?” 大汉此时倒是没了方才的嚣张跋扈之色。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当铺掌柜的相貌,随后凝神听了一下,确定隔墙无耳。 这才慎重地小声道:“我要请你们帮忙送一个消息。” 第35章 没人比我更懂诗词 “什么?消息?”当铺掌柜脸上的笑容消失,愕然无比。 “客官……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当铺掌柜伸出带着三个玉扳指的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们这又不是驿站,也不是急递铺……怎么能帮您送消息呢?” 雅间内的气氛凝重起来,外面也传来一股似有似无的压迫感。 大汉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盯着当铺掌柜:“这是来自一县正印官的密奏,你等必须尽快送至国君!” “嗯?”当铺掌柜惊愕无比:“客官……您……这是什么话?” “别和我打马虎眼了!”大汉话语中带上了些不耐烦:“我叔爷叫刘勇强,以前是永城伯!” “永城伯……”当铺掌柜一下子沉默下来。 “难道是成安县知县刘力源的密奏?” “就是他!”大汉直接承认了,把一封封着火漆的密信递给了他。 “上面还有……”当铺掌柜欲言又止。 “我堂哥说了,越少人知道越好!”大汉一扬头,原来他是刘知县的堂弟。 当铺掌柜眼皮一跳,但还是道:“密信我们会交。” “但在此之前,你就先不要走了!” 武卫肩负监察的职责,有这种事他们必须上报。 但这人知道了他们武卫的驻地,那就先不能放走了,必须先请示一下上面。 “没事!”大汉很光棍地昂头道:“我就留在这,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滴不成?” “你……”当铺掌柜,或者说这名武卫成员,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混不吝的人。 “你等着!”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离开了。 …… “孙叔,我先走了!” “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徐长青挥手告别了孙仲,跟着夏强他们几人一同来到了县学。 昨日放榜,今日就是举办成安文会的日子。 有不少人都期待着这一天,尤其是那些六国学子,早就盼着这一天公布徐长青的试卷。 “听说今天文会上还要比试诗词啊!我考试上写的那首都憋了好半天……” “唉!听说文会都要比这个,这次应该也逃不掉。” 县学门口,来到这里的武国学子几乎都面带忧色。 才接触读书一两年,经义都没学明白,更别说诗词了。 “不知道这次周教谕会给咱们出什么题目……” 李晓皱着眉头,若能猜到题目,提前准备一下,那就大有把握了。 可如今现场作诗…… “诗词,我是不行了!”夏强笑着摇摇头,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 “长青,你有把握吗?” 徐长青一直在愣神,昨夜练字到很晚,今天的精神不太好。 骤然被问到,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几人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 “我……大概还可以?” 这种文会一般会出一个主题,然后参加的人按照这个主题做诗词。 若这次文会的主题还是正身什么的,徐长青说不定也会翻车。 所以,他只能给一个大概还行的答复。 夏强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他们都把徐长青这个案首看做了这次文会的希望。 不说出来,是怕徐长青紧张,眼下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几人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县学内部风景雅致,细柳随风摇动。 几人穿行在小路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县学里的广场上。 此刻周教谕还未至,一群学子正三三两两地交谈。 “哈哈哈!看了一晚上诗词文集!你是在开玩笑吗?” “告诉你,写诗这种东西,是要看才情灵思的!你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把整部诗集背下来也不行!” 一阵大呼小叫传来,徐长青他们不禁转头望去。 几名六国学子和武国的学子又起了争执。 “别说是你了,写诗这上面,就算你们那个案首徐长青来了也不行!!” “徐长青可是案首,写诗自然要强过我们所有人!” “哼!能说出这种话来,就证明你一定也不懂诗词!” 徐长青有些好奇地向那边走去。 夏强、李晓几人对视一眼之后,也跟在了他身后。 “我不懂,难道你就比我懂很多吗?那你怎么没考过徐长青?” “我踏马……”那人几乎气的要吐血。 昨日在县衙前他就被这句话呛了一下,结果今天还来? “我考不过徐长青怎么了?那也不代表他诗词比我强?万一他只是经义策论比我好呢?” 这蜀国学子名为陈嵩,怒气冲冲地盯着前方几个武国学子。 “你们几个若是懂得诗词,定然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谁说我们不懂诗词?”场中有人不服气。 “哼!”就像是来到了自己的领域,陈嵩整了整衣衫,神色恢复了得意。 “你们可知,若无才情灵思,要怎样才能写出好诗词?” “这……”武国众多学子齐齐顿住,他们还真不清楚。 其他六国的人面上也带笑意,虽然没和陈嵩一同站出来,但脸上的优越却是掩不住的。 “哈哈哈!”陈嵩长笑几声,俯首摇摇头,一副替你们惋惜的样子:“怪不得都称武国为穷乡僻壤。” 还不待其他人生怒,他就接着道: “若无写诗词的才情灵思,那自然是要同辈交流,长辈教导了!” “我蜀国诸多县学已有几百年历史,更是有众多乡贤,归隐名士。平日里文人雅聚、文会都非常频繁。” “我等自幼熟读诗书,又在如此环境中长大,受先贤教诲,受诗书熏陶!” 陈嵩面上带着优越之色,昂首看向在场的众多武国学子:“试问,武国有吗?到了现在,你们还觉得自己比我等更懂诗词吗?” “这……” 在场众多武国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说不出话来。 陈嵩见状更是得意,他笑道:“至于你们方才说的案首徐长青,我也是知情的!” “家中开了书铺,自幼读书多罢了!若是下死功夫背了几本经义,自然可以在科举中考个好成绩,不足为奇。” “这种只会背书的人,在六国一般有一个称呼,诸位知道是什么吗?” 第36章 文会开始 六国学子人群中传来几声低笑,随后有人高呼道:“莫不是‘两脚书橱’?” “哈哈哈!”陈嵩拊掌大笑:“然也!” 人群中的徐长青有些无语。 这陈嵩讲道理就讲道理,可每次都顺带着踩自己一脚又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也不认识这人啊?”他有些纳闷,为何自己这几天经常被人针对。 先是有一个金成峰,现在又来了一个陈嵩。 徐长青已经遭了两次无妄之灾了。 “难道我这几天运气不顺?”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异常不解。 …… 陈嵩继续高声道:“两脚书橱,说的就是这种人!” “就算把整本诗集都放进书橱里,也不见得会作诗!不是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说得好!陈兄!” 有几个六国学子纷纷鼓掌叫好。 有昨天金成峰作为榜样,今天还敢来嘲讽徐长青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金成峰的那三个同乡却在其中。 人群中,夏强、李晓几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徐长青:“长青,你不用理会他们……” 虽然他们也很瞧不起这陈嵩的为人,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无妨。” 徐长青摇摇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被别人几句话就挑动生气的人呢? “陈兄说的不错!” 和金成峰一起都来自梁国大泽州的张全走到前方,笑着回应道:“我梁国县学至今也有几百年了,乡间文豪、大才更是不计其数。” “有众多贤才教导,自是比有些人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说完还挑衅般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徐长青,眼中颇有得色。 然而徐长青面色平静,并没有理会他,让张全有些失望。 在场的武国学子经他们这么一说,顿时更加担忧文会上的诗词,气势便被这些六国学子压了一头。 那些人虽然远少于武国学子的人数,可他们却在放肆的高声谈笑,丝毫不把这边的武国学子放在眼里。 “肃静!” 县学后传来了一声高呼,几名县学仆从搬着纸张、笔墨、酒水和一些果品零嘴从远处过来。 后方便是大踏步而来,面带笑意的周教谕。 “诸位等了也有一会儿了?现在文会就开始!诸位先自己找个地方坐一坐!” 广场上早已经备好了桌案,徐长青和夏强几人随意找了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坐下。 也有来自六国的学子不拘一格,直接坐到了广场侧面的石头上。 周教谕抚着长髯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几名县学仆从则是将文墨、酒水都分发到众人面前。 “教谕,现在是否可以公开案首的考卷了?也让我等欣赏欣赏?”有六国学子高喝道。 “哈哈哈!不急不急。”周教谕笑着摇了摇头。 他拿起一张考卷,举起来对在场众人道:“案首的考卷就在此处,不过为了避免文会无趣,我过会儿才会公开。” “眼下诸位还是好好放松一下,没考中童生功名的人也不要灰心,来年还是有机会的!” 见周教谕还顾念着自己等人,场中众多榜上无名的武国学子眼底微微湿润。 不过,还未等他们说什么,便有六国学子急不可耐地高声道:“教谕,光是吃酒也无聊!不如您出个题目,让我等和诗而作?” “哈哈!”周教谕抚了抚胡子,面上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眼下这场景,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在六国求学的时候。 “好,既然如此,那便来!”周教谕一拍手。 场中六国学子纷纷大声叫好,而众多武国学子则是屏气凝神,紧张地看着周教谕。 “嗯……”周教谕环视四周,看到了天空澄净清澈,看到了云卷云舒,看到了微风拂过,吹起学子们的衣衫…… 他张了张口,刚想把自己心中所思说出来,但不知为何,还是停住了。 “哈哈哈~年纪越大,想的越是多……”周教谕笑着摇了摇头。 “不若这样好了。”他指着广场后的柳树道:“就以柳为题,诸位做诗词一首如何?” “柳?”众多学子哗然,但只是持续了一瞬,便安静了下来。 有人俯首沉思,有人则是小声与周围的人议论起来,更是有才思敏捷之辈,只是稍稍想了想,便已经开始研墨,准备动笔了。 徐长青盯着身后随风轻摇的柳枝,也是一愣。 “李兄,你想到诗词了吗?”夏强在一旁小声问李晓。 “有些头绪,但究竟如何下笔……我暂时还没想好……”李晓眉头微皱。 至于周围几人,更是抓耳挠腮,文思枯竭。 但凡作诗之人,一息成诗者少,大多数人还是做出梗概后,不断琢磨自己的用词用句。 揣摩有无更好的字词可以替换。 这个过程,称为炼字。 千锤百炼之下,一首妙诗或许才可问世。 很多六国学子已经开始动笔,写下自己的初稿,随后慢慢琢磨。 这样的情形,让许多还没有思绪的武国学子更是焦急。 人被逼急了什么也做得出来,除了诗词。 越是心急,就越是没头绪。 “教谕!在下写好了!”忽然,一道声音自后方中传来,让所有人纷纷侧目。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从人群中站起,拿着纸张快步跑到前方,交给了周教谕,俯身笑着道:“请教谕鉴赏。” “竟然这么快……” “我连第一句都还没想好呢!” “哼!不过是有点急思罢了!” 场中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但周教谕接过纸张后看了看,却笑而不语,只是将纸张还给他,道:“可传予诸生一观。” “好,教谕。”那穿着白衣的年轻人不安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周教谕的态度是好是坏。 接着,他便将这写着诗词的纸张传了下去,在场众人纷纷围观。 “前两句似乎不错啊!” “还算可以,最重要的是用时好短!令人惊叹!” “此人之才尚可,不过看着面孔有些陌生啊!” “不对,后面这……这……现在这时候,哪来的柳絮……” 这首诗不断传阅,陈嵩看完这首诗后,忽然直立起身,拿着考卷对前方那白衣年轻人质问道:“兄台莫非在胡编乱造乎?” 第37章 如同小儿呓语 陈嵩讥笑道:“如今之季,何来飘飞之柳絮?” “你这首《观柳树》中,后面这句:梦中忽来东南风,扬起银絮满天飞。又是何解?” “莫非……兄台真是在半睡半醒的梦中,写就此诗?” “哈哈哈~”这话引得数人哄堂大笑。 “你……”那白衣年轻人面色涨红,指着陈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陈嵩则面露得意之色,对他扬了扬头。 后方,徐长青则是仔细地揣摩着这两句,想起了自己曾在书铺中看过的一本地志书。 似乎有些符合啊? 他忽然起身,对前方那穿白衣的学子问道:“这位兄台,你可是来自玉国?” 这白衣学子一时间有些惊愕,随后也回过神来,对徐长青拱手道:“在下解临璋,来自玉国御海州。” 众人一惊,原来此人就是这次童生试的第四名! 徐长青则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可解这柳絮之说。” 夏强、李晓等武国学子疑惑地看着他,连周教谕也对徐长青笑着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徐长青笑了笑:“诸位,玉国地处我人族最东南,是以春日也是来的最早的。” “在武、蜀、梁三国,柳树三月才开始抽枝长叶,四月自然不会有什么柳絮。” “而在东南玉国,柳树二月时便已葱翠袅娜,四五月正是柳絮纷飞之时。” 这话一出,无论是武国学子,还是梁国、蜀国的学子,都愕然无比。 竟然还有这么一说! 徐长青接着笑道:“这位解临璋兄台以东南风作家乡之风,四月的玉国风光,想必正是柳絮随风飘飞之时!” “倾吐思乡之情,纵然梦中写就,又有何不可?” “哈哈!好!”还不待别人开口,周教谕就笑道:“正当此解!” “长青,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不错!” “先生谬赞了。”徐长青面色恢复平静,没有丝毫得色,对周教谕施了一礼,然后缓缓坐下。 解临璋面带感激之色,对徐长青躬身长揖了一礼:“多谢兄台为在下解围。” 徐长青对他点点头,表示不用在意。 随后,解临璋转过头,对陈嵩冷哼一声:“见识短浅之辈,吾非半睡半醒之间写诗,而是半睡半醒之间思乡也!” 旋即一转头,不再理会他。 半睡半醒写诗是迷糊。 半睡半醒思乡是真情流露,感情深厚,如此高下立判也! 场中众学子纷纷为其鼓掌,刚刚嘲笑他的几人都是面红耳赤。 至于陈嵩,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坐回自己位置上。 他愤恨的不只是解临璋,还有徐长青。 周围有人来劝慰,可他却一拂袖子,冷哼道:“要不是徐长青那小人多事,哪会有我如此局面?” “这……”几人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说。 还有人忍不住看向徐长青的方向,小声议论。 “他竟然连这也知道?我都不知道玉国竟然四月就飞柳絮了。” “听说这徐长青自幼便读各种书,如今看来果然见多识广。” “哼!读那些闲书有什么用?一会作诗还是够呛……” 他身旁,夏强几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长青,厉害啊!” 徐长青不以为意,对他们笑着道:“都是从书中读来的,你们多读些书后,也会明白这些典故。” …… 前方,周教谕开口道:“思乡之情虽是真挚,但仍有可改进之处。” 他看着解临璋,一抚长髯道:“此处用银絮,未免太过浮华,与你思乡之情不相匹配。” “不若改为轻絮更妙。” “轻絮离柳枝,如游子离故国,随风飘远,更显意境。” 众多学子都是面露思索之色,解临璋更是深有所得。 恍然回神,他恭敬地对周教谕一施礼:“多谢先生斧正,学生受教了。” …… 解临璋开了个头之后,后面渐渐有六国学子写就自己的诗词,交给周教谕。 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写的还是平庸之作。 唯有一个蜀国吴山,写就一首诗后引得周教谕赞赏了两句,但和解临璋那首一比,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如此引得众多武国学子一阵嘘声。 刚刚不是还把牛吹上天了吗?怎么现在一看,就这?? “哼!写的不好,但我等还是能写出诗来的!”陈嵩刚刚虽被怼了几句,但还是旧习难改。 他对武国学子讽刺道:“反观你们,可有诗作让我等一观?” “还有那个徐长青呢?刚刚不是还懂得很多吗?现在怎么不来露两手了?” 徐长青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写的诗,此刻正在不急不缓的研墨,没有任何要理会他的意思。 可周围的众多武国考生却没有他这么好的心境,此刻有一健壮的汉子站出来,怒道:“谁说我们不会写诗!” “现在我就写了一首,你给我听好了!”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连周教谕都放下了手中纸张,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这健壮的学子举起手中纸,气势雄厚,声音洪亮,缓缓念诵道: “县学有柳树,春天刚抽枝。” 第一句一出,许多六国学子脸上都是一抽搐。 许多武国学子却有些懵懵地看着那人,听不出究竟是好是坏来。 “柳下有文会,武国夺第一!” 他念完后,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武国学子忍不住低声交流:“这诗写的咋样啊?” “应该算好?没听到武国夺第一吗?那就是不错!” “奥,原来如此啊!” …… “哈哈哈!”突然,六国学子的群体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众人齐齐望去原来是陈嵩带头笑了起来,而后也有数人跟着一起笑,那些没笑的也都憋得很辛苦。 “兄台,你这诗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难不成这就是你憋了半天憋出来的诗?” “如同小儿呓语……” 刚刚念诗的那健壮学子气的满脸通红,其他武国学子也是感同身受,捏紧拳头怒视着他们。 第38章 徐长青诗成 徐长青正在研墨,听到这诗之后也是嘴角微微抽了抽。 “长青,你觉得这首诗咋样?” 夏强几人似乎也觉得这诗一般,但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态问了问徐长青。 “额……”徐长青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最终还是开口道:“这首诗很朴实,感情也很真挚……” 听到他这话,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悻悻地对视一眼。 “咳咳!” 前方桌案上,周教谕忽然轻咳了两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教谕,这些人……” 念诗的那健壮学子面色涨红,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周教谕笑着对他押了押手。 “健兴,你这首诗确实难登大雅。” 许多六国学子掩面而笑。 “教谕……我……”王建兴低下头,有些失落。 “不过,你能站出来念这首诗,却是让为师大为欣慰。” 周教谕转而赞赏道:“建兴,你平日里就勇于任事担当,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精神。” “诗词不佳并不值得羞愧,羞于将其展示出来,才真正值得羞愧!” “只要说出来,就有改正的机会,你的进步,也是由此而来。” “我……”被周教谕一夸,王建兴方才的失落不见,面上浮现一抹喜意。 “学生定遵循老师教诲!” 众多武国学子听了周教谕的话,纷纷有些羞愧。 这话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先生,学生的诗词也做好了!” “学生作的柳树诗也好了,请先生批评。” …… 当下,就有数名武国学子直起身,面带激昂之色,向周教谕递出了自己的诗作。 六国的学子们看的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忘了嘲笑。 徐长青本来正要提笔写诗,看到这一幕后也是一怔,随后微微点头道:“知耻而后勇,善也。” 这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如闻耳边。 低声浅语,却如惊雷响彻心头。 众人惊骇莫名,昂头左右张望,寻找声音来源。 “刚刚是谁说的这话?就和在我耳边打雷一样!” “我也没听清楚,不过……这话说的是真有道理啊!” …… 周教谕也是一愣,细细揣摩个中道理,不断点头,目中光芒越来越亮。 “此话……妙极……妙极……” 他轻轻拍着手掌,抬头看向徐长青的位置。 别人不知,但他却是非常了解徐长青。 圣贤转世啊! 考试时便写出了一字千斤的诗文,方才那如雷鸣般的轻言,大概也是他说的话。 周教谕心中波澜起伏,但面上却怡然不惊,看了徐长青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反倒是夏强几人,坐在徐长青的身边,所以方才听得也最是清楚。 “这……长青……” 李晓面带疑色,问道:“方才,是不是你……” “什么?” 徐长青也有些疑惑。 他自己却是没听出来那话的异常。 方才说出那句话时,徐长青只是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才气似乎受了些许刺激,比以往更加活跃起来。 众人看他的神色也不似作伪,当下更加疑惑。 究竟是谁说的那话? 知道羞耻然后勇于奋进,这是好事。 这话中的道理异常直白,就连三岁小二都可听懂。 但细想之下,又振聋发聩,引人深思。 吴山、解临璋等人与左右交谈,但他们两人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广场上的议论声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知耻而后勇,不错!现在看来,这些武国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不会是自卖自夸?刚刚说这话的是不是武国人?” “难道这话没道理吗?不管是谁说的,我觉得都是好话!” …… 周教谕将这句话记录到纸上,珍而重之地收到袖子里后,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肃静!” 听到周教谕的话,场中众多学子这才缓缓安静下来。 “此言可令人深省,不过诸位也莫要忘了眼下的文会。” 他笑着道:“现在,还没做好诗词的人,可以知耻而后勇了。” “拿上你们的诗作,无论好坏,我等一并观之。” “哈哈哈~”周教谕调侃的话引得场中众人大笑。 不过,这次的笑声中,嘲笑的意味反而减少了很多。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有一丝不和的声音响起。 “教谕说的有道理,学生深以为然。”陈嵩在人群中,故意高声道:“就是不知道,咱们的案首,能不能知耻而后勇,写出一首好诗了!” “这……”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到了此时,这陈嵩居然还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你什么意思?”李晓起身怒视着他。 “我能有什么意思?” 陈嵩打了个哈哈,不在乎地道:“这不是方才教谕说的话吗?让他知耻而后勇还不行?” “你……”场中有几人都愤怒,你自己说着话时的意思,自己不清楚吗? 教谕说这话是调侃,你说这话不就是为了讽刺徐长青吗? 看到陈嵩这表现,连不少六国学子都露出些许不快。 你平时多嘴,说一句也就得了,毕竟大家都不怎么看得上武国的考生。 可人家徐长青毕竟是中了案首的人,可能是有真才实学的! 难不成,你还要学昨日那金成峰吗? 有了金成峰的例子,众多六国学子们都提起了警惕心,害怕无声无息之间,就被人当成了枪使。 “陈嵩,你何时担任起了先生的职责?”解临璋从后方起身,毫不客气地怼道。 “你……”陈嵩面上有怒色,指着解临璋怒道: “我方才不过只是说了几句你的诗词,你就如此针对于我,童生试第三名,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之辈!” 听他这话,解临璋差点被气笑了。 众人亦是哗然,深感陈嵩有些无耻! 夏强也忍不住了,站起来直言道:“如果这位解兄只因你两句话而针对你,就是小肚鸡肠。那长青从未与你有过交流,就被你揪着不放,你又是什么人?蛇肚鼠肠吗?” “我……”陈嵩脸色涨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徐长青并未受到影响。 他下笔飞快,没有一丝停顿,挥毫之间,已经将一首诗写完,不改一字。 第39章 咏柳 刚刚写完提笔,徐长青就感觉到了异样。 往日里,他的才气一直在六颗微弱星辰之间缓慢游走,他若不控制,就类似于一潭死水。 可方才徐长青说那句话时,才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竟运行的更快了! 而当写出这首诗之后,徐长青便看到有无形的才气自这纸张上升腾而起,如云如雾,没入自己体内,加入到了那不断游动的才气中。 原先徐长青体内的才气仅有三寸左右,只有大概一指长短。 可有了这首诗的才气之后,直接暴涨到了七寸,是之前的两倍还多! 那六颗承载才气的星辰亦是光芒更盛!每当有才气游过时,便闪闪发光。 徐长青眨了眨眼,有心想当场释放出才气,看看有无其他变化,但最后还是压下了这种想法。 眼下还在文会上,不是时候。 “教谕,学生已把诗写完,请教谕点评。”徐长青起身开口。 场中众多学子都惊讶地看着他,徐长青终于写完了! 尤其是陈嵩,更是得意地瞥了一眼解临璋和夏强几人,然后用玩味地目光上下打量着徐长青,等着看他出丑。 徐长青也没有在意,刚刚陈嵩在这里一直挑衅,搬弄是非,他开始是有些生气,甚至想要开口反驳。 可后来也想明白了。 若是自己也反驳他,岂不是被这人拉到了同一个层次? 这陈嵩一看就是老手了,在胡搅蛮缠这方面,自己可能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徐长青所性不理他,而是专心地写出了这首诗。 “长青,快拿来看看!” 周教谕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对徐长青招手。 这次不是让他当场读出来,而是要先拿给周教谕看看。 “好的,教谕。”徐长青穿过人群,来到周教谕桌案前,把自己的诗递给他。 周教谕有些郑重地接过去,刚看了一眼,身形便顿住了。 此诗名《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四月春风似剪刀。 “这……” 广场上众多考生见了他这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痒。 这徐长青究竟作出了什么诗,竟让周教谕都有些失态? 要知道,方才解临璋做的诗在他们看来已是非常不错,可周教谕依然淡定无比。 难不成,徐长青这首诗比那首还好? 还是说写的很烂,让周教谕都忍不住了! “咳咳!”看了一会,周教谕终于回过神来。 他捋了捋颌下长髯,让心情平复下来,把这诗作紧紧地按在桌上,对着在场众考生道:“诸位,你们可以过来一观。” 徐长青则有些疑惑,刚刚周教谕看了别人的诗,都是让他们去传阅。 怎么到了自己这,就让别人过来看了? 众学子也惊诧莫名,离得近的几人当即起身,来到桌案前。 他们看到这诗之后,顿时如周教谕一般,顿在了原地。 “请前面的兄台帮忙念一下!我等也想拜读咱们这位案首的大作!”陈嵩在后面大声讽刺道。 可前方竟然无一人理会他,这让他脸色一沉。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到桌案前,想要一观徐长青的诗作。 连徐长青本人都被挤了出来,让他有些愕然。 解临璋也费了一把力气,挤进人群中,看到这首诗后,不由得高声叫了起来。 “这诗写的……文采斐然!文采斐然!妙极啊!” 吴山也细细品读了几句之后,不由感叹: “全诗无一词写美人,但我却看到这柳树好似亭亭女子,立在眼前!咏柳居然还能如此新颖,在下见识到了!” “吴兄你这就偏颇了”一旁有人同他说道:“以在下看来,这‘四月春风似剪刀’才是最妙的!” “非也非也!此句虽妙,但比之上句还是……”一向淡定的吴山也与人争执了起来。 众多来自六国的学子仿佛忘记了自己原先的立场,而是激烈地讨论起这首诗词本身来! 而一些武国学子见到这一幕之后,则是有些懵逼。 这还是刚刚那些高傲飞扬,瞧不起他们的六国人吗? 怎么见了徐长青这诗,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般? 有个武国学子从围观人群中拉出一个六国学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徐长青的诗真的有这么好?” “你懂什么?”回过头的那个六国学子当即破口大骂:“这种高雅之作,岂是你们武国人能欣赏的?” 说完便一头钻了回去,又与别人争论起来。 那武国学子也没生气,而是摸了摸鼻子,有些疑惑地挠挠头道:“我寻思,这诗不就是我们武国人写的吗?” 不管人群如何波动,可周教谕的一双手却始终压在那纸张上,稳若泰山。 每当有人尝试想拿起这首诗时,周教谕便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那人便吓得一哆嗦,讪笑地收回了手。 陈嵩在外面看到这等景象,脸色发青,在他身旁,还有金成峰的那三个同乡。 张全见前方的场面热烈到这种地步,不由有些憷头。 他转身对陈嵩道:“在下的同乡金兄还在大狱中,生死未明,去州城上告一事,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下先行告辞!”他拱了个手,不待陈嵩回复,连文会也不参加了,直接转头离去。 他的两个同乡也急忙跟上了他。 陈嵩刚待开口,就只能看到他们三人的背影了,这让他更是气的一阵哆嗦。 “无胆鼠辈!真是无胆鼠辈!”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骂,这三人也不理他了。 “都退开!都退开!!” 人群的最中心,周教谕终于忍不了这些挤来挤去的人。 众多学子这才回过神来,悻悻地退开,其中一人还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一只脚踏在桌案上。 看着周教谕发黑的脸色,他讪笑了一声,急忙退开。 直到这时,周教谕才面色稍缓,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觉得,此诗如何啊?” 第40章 众人赏咏柳 “当然是绝好的诗!” 解临璋转过头拱手道:“长青兄此诗,令在下景仰。” “与解兄共勉。”徐长青笑着回道。 之前对他这个案首之名抱有疑心的部分六国学子,此刻也稍稍转变了态度。 “单看此首诗,便知徐兄有大才!” “徐兄,这诗是你写就的,可否问一问你觉得那一句最佳?” “徐兄,在下觉得你那句‘四月春风似剪刀’才是最妙的,是在是令在下回味悠长。” “读罢徐兄此诗,恐怕今夜难以入眠矣!” 徐长青的脸前一下子就挤满了众多读书人。 他有些无奈,这些人现在的态度和刚刚可完全是两幅模样。 不过,徐长青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即便是金成峰闯进公堂,他也会转头劝一劝,更何况是这些人之前也没太得罪过他。 所以,徐长青也没有冷面以对,而是温和地一一回应这些人的话。 “多谢诸位抬爱……” 之前几乎要把辫子翘到天上去,现在就才疏学浅,虚心请教。 这就是一首诗的力量。 许多武国的学子见到这一幕之后,心情激荡,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虽然诗不是他们自己写出来的,可大家都与有荣焉。 “卧槽,这几天我打了那个马脸男三次,他每次都跟我瞪眼珠子,可是这瘪犊子看到徐长青这首诗,竟然就去拱手行礼了?” “对啊!我还以为这些六国来的人都硬气的很呢!没想到也会服气啊!” “原来诗词竟然这么厉害!我以后也要好好学写诗!” “扯淡!那不是诗词厉害,是徐长青厉害!你现在去写一首,你看看人家笑话你不……” 围观的武国学子眼中充满了羡慕,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拳头之外,还有一种东西能让别人心悦诚服,那就是诗词文章。 还有一部分六国人留在外面,脸色异常难看。 徐长青没写还好,一写竟然就是这种绝好的诗词。 和这首《咏柳》比起来,他们写的东西只能说是一堆渣渣。 这首诗一出,这文会究竟还要不要进行下去了? 这也是文会里常见的一种情况,一首好诗压在前,后面的人就没法写了。 再写也不会超过这一首,只能屈居人下。 眼下就是这种尴尬的场面。 徐长青跟解临璋那些人应付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些招架不住。 这些人又跑到周教谕的面前,请他帮忙讲解一下这首《咏柳》。 “教谕!教谕!您和我们讲讲这首诗的妙处!” “是啊!教谕!学生才疏学浅,不能阅尽其中之美,请先生解答……” 周教谕笑了笑:“何止是你们,连我也难以一眼尽观。” “不过,我也有些自己的心得体会,就说出来,与诸位一同探讨!” “多谢教谕。”众多学子拱手行礼,都围拢了过来。 徐长青也走过来,听周教谕讲诗。 周教谕对他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看……” “碧玉妆成一树高,这是写柳树总体。随后便是写柳条,万条垂下;最后则是细细的柳叶,由总到分,条序井然。” 柳树-柳条-柳叶。 众多学子纷纷露出恍然之色,原来竟是这样! 之前他们读此诗都感觉异常流畅,可具体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没想到,竟是按照这种次序来写的! “全诗中并不追求华丽的辞藻,可读来却并不觉得干燥,而是异常华美。这一点,你们中的一些人要好好学习一下。”周教谕道。 解临璋和人群中的一些学子纷纷露出羞愧之色。 方才解临璋的诗中特意用了银絮,不就是刻意去追求辞藻吗? “赋物入妙,语意温柔,读来令人心神安定,陡生怡然之感……” 随着周教谕的讲述,众多考生渐渐露出了然之色。 “哈哈!长青,你觉得如何啊?”话毕,周教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遥遥对着徐长青问道。 徐长青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听罢先生之言,学生也有所体悟。只是学生写这首诗的时候,也并未思虑这么多。” 周教谕摇摇头,面带笑意地感慨道:“这或许就是诗才。如咏柳这种诗,浑然天成。可若是仔细雕琢,难免染上几分匠气。” “只有挥毫而就,全凭自己心念写诗,才能得出如此绝妙的佳句,这是别人羡慕不来、学不来的东西。” 在场的众多学子面色复杂地看着徐长青,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 而在另一边,没来听课的几名武国学子早已经将陈嵩围了起来。 “陈嵩,你不是说我们武国人不懂诗词吗?现在你又怎么解释?” “只会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现在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陈嵩恼怒无比,想要推开这群人,但又忌惮他们人多势众。 之前和武国人动手的六国学子,可都是被打得不轻。 “那又如何!” 陈嵩脸上涨红,依旧不服气道:“不过是侥幸罢了!没有前辈的指导,终究不会长久!” “你们这些人,连我都不如,还敢来教训我?” “哼!”有人捏着拳头,面色不善:“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教训!” 不过他还来得及未动手,就被身旁人拦了下来。 今日是文会,周教谕也在场,可不能随便动手。 “陈嵩,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比徐长青可差远了!你怎么敢一直找人家的毛病?” 李晓站出来骂道:“你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徐长青他是案首!难道不应该被我质疑吗?”陈嵩梗着脖子大叫。 “你那叫质疑吗?说的那么言之凿凿,你那是抹黑!” …… 这边的动静很快开始闹大,即便是远处的周教谕,也注意到了。 “安静!” 周教谕缓缓起身,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刚才,就有人想看案首的考卷,我没有放出来。现在看来,争议越来越大,我便将其展示出来!”周教谕抚着长髯一叹。 第41章 公布考卷 听闻此言,不仅是六国的学子,在场众多武国学子也眼睛一亮。 终于可以看到徐长青的考卷了吗? “还请先生展示一下!”有人高呼。 “是啊先生!在考场中您只看了这一份卷子,就点他为案首!我等实在是不服气……”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代表着众多学子们的意向。 “看见了没?”陈嵩得意地对周围众多武国学子一昂头:“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都质疑徐长青呢!” “去你娘的!”后方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国学子再也忍不住,直接给了他一脚。 “俺和徐长青不熟,你再怎么质疑他俺都不管!” “但是你刚才还骂俺们武国人来着,这俺是记得一清二楚!” “不错!揍他!” “你们……”陈嵩刚想出声,便有人一拳盖到了他脸上。 砰砰~ 剩下的话也没说出口,就挨了三拳两脚,他忍不住地痛呼起来。 终究,还是没逃过这顿打。 “快!快!”李晓低声喝道:“捂住嘴再打!” “呜呜~”陈嵩眼珠子等的溜圆,惊恐地看着他们,不住地扭动身子挣扎。 周围几人毫不留情,往他身上猛踹。 “住手!” 不知何时,周教谕已经黑着一张脸,来到了此处。 他身后,跟着众多过来看热闹的学子。 陈嵩抬起头来,只见他两只眼都已经青了,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身上还满是鞋印…… 徐长青差点笑出声,远远给李晓比了个大拇指。 李晓则挑了挑眉毛,脸上稍显得意。 而后方的众人见陈嵩这狼狈的样子,大多都是强忍着笑意。 能看出来,就连与他同来自蜀国的几人,也不怎么待见他。 “你们是读书人,怎能一言不合就对同学动粗?”周教谕对李晓几人训斥道。 “教谕,学生错了!”李晓当即垂下头,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 他往日里就惹过周教谕生气,所以知道怎样才能最快平息这位教谕的怒火。 他态度如此端正,倒是让周教谕一时间怔住了:“你……” 其他几人也是有样学样,纷纷低下头向周教谕认错。 “你们……”周教谕指了指他们,想说些什么,但摇摇头,又转过身去了。 “教谕……”陈嵩高声开口,脸上满是怒色和不甘。 “打架斗殴,乃县中刑名事件。” “文会结束之后,你可去县衙报官。”周教谕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而去了。 陈嵩傻眼了,报官有什么用? 这几天也不是没有打架后去报官的人,可那个刘知县连管都不管! 无论是谁的错,各大几大板就扔出来。 但武国人身体素质普遍更强,挨了板子还能活蹦乱跳,他们六国的人就不行了! 李晓几人也是不惊反喜,不怀好意地低头看了陈嵩一眼。 那意思就是“有本事放学别走”,威胁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陈嵩一缩脖子,即将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好了,诸位过来看看。” 周教谕拂袖来到了桌案前,拿出了徐长青的考卷,缓缓展开。 众多学子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慢着……”周教谕的话刚说到一半,直接就被人群淹没。 “我看看,让我看看!” “别挤……谁踩我脚了!” “我靠,经义大题……全对?没有一处批红?这还是人吗?” 人群深处传来一道惊呼,让所有人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经义全对?这不可能?前面的是不是看错了啊?” 后面的人使劲扒拉着前面人的衣衫,想看清楚最中心的考卷。 “看完了没有?看完了没有?该让位置了!” “急什么啊?第一题还没看完呢!” “第二题策论呢?写的什么?” 看不到考卷的人在外面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我现在就好奇第三题,徐长青究竟写了什么诗?” “吴兄,依你之见,徐长青在第三题写的诗会不会高于这首《咏柳》?” 吴山刚被挤出来,衣冠不整,头发散乱,还有一只靴子不知去了哪里。 他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容,摇摇头:“这种事我怎么清楚?” “不过,徐长青的诗才这么好,想必考试中写的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惜我刚刚差点就看到,还是被人挤了出来。” “这……”外围的几人看了眼里面恐怖的声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别挤了!都退后!” 人群中,传来一道狼狈的声音,原来是周教谕。 他的武道修为很弱,但此刻却发挥了作用,将围在里面的人们全都推开。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周教谕起身,怒视着众多考生。 方才儒雅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几缕顺滑的长髯散乱无比,头上的冠带也歪到一边去了,黑色袍服上满是土灰。 众考生见他这幅样子,异常想笑,但有不敢笑。 “来人,把这考卷去贴到墙上!”他没好气地道。 几名县学仆从急忙应声,跑过来接过徐长青的考卷,踩着凳子将其贴到高处,人们够不到的地方。 众多学子急忙跟过去,这次倒是没人挡住视野了。 “真的!真的!经义题竟然真的全对了!” “策论写的倒是一般嘛!我觉得还不如我写的有文采呢!” “我去!这个诗词……” 当看到诗词的时候,众多学子全都愣住了。 刚刚还喧哗吵闹无比的县学,此刻竟直接静了下来,唯有微风拂过柳枝的沙沙声传入耳中。 徐长青缓缓踱步到了人群后方,静静地看着考卷上的那首正气歌。 “无论何时读此诗,我总能感觉到一股正气在我胸中涌动。” 周教谕来到他身边,缓缓感叹到。 徐长青则不能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没有这种感受。 考卷下方,众多学子读着这首《正气歌》,纷纷觉得胸中似有万丈豪情。 往日里读书的抱负,往日胸口那股激荡的气息……此刻,无比清晰! 原来,这就是浩然正气吗? 恍惚之间,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人独立于千仞高山之上,白衣猎猎,胸中浩然正气喷吐,激荡云霄,直冲天穹! 第42章 正气歌的震撼 不是气血滔天的武修,不是大袖飘飘的道人,也不是佛光氤氲的和尚。 而是一个……读书人。 以自身蕴养天地浩然正气的读书人!那股气势,正大刚直,沛乎塞苍冥! 那道身影,令所有人都为止向往! 似乎过了千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那道身影缓缓消失。 好像只是个幻觉,如水中泡影,消散无踪。 但又不是幻觉,因为那种意境,却是真真切切地留在了众人心中。 “正气歌……正气歌……” 有人不断呢喃着:“读书这么多年,方知浩然正气……顿觉前半生索然无味矣!”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有人面上怅惘,陷入太深:“世间要何处寻这浩然正气?难道就在眼前而不能得见?” “何其雄壮的语言?我好像真的看到了充沛苍穹的浩然正气……” “吾辈当为之!”也有人奋发图强,目光坚毅。 除了害怕李晓等人堵他,偷偷跑出去的陈嵩,剩下的众多学子几乎都来到了考卷前方。 正气歌不过五句,却引得他们凝视良久,陷入深思。 看到这样的情形,周教谕亦是忍不住一笑。 “以前他们读到一首好诗,都兴高采烈地与身边之人谈论,那是沉醉于诗词语言的优美。” “可读到这首《正气歌》,却在自言自语,怔怔出神,这就是沉醉于诗中的意境啊!优美的语言很多人能写出来,可这意境……就难了。” 徐长青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读正气歌的时候,他胸中才气也起了几分波动,不过并不太强烈。 “长青,昨日我成安县录取的童生名额已向州城提交,你的案首之名也已经上报。” 微风吹过,周教谕抚着长髯笑道:“对于各县案首,国君是有优待的,可免除丁役,每月还有廪钱发放,虽然不多,但求个温饱倒是没问题的。” “你即便是去州城应考州试,也暂时无需担心生活了。” 徐长青回过神来,心头一动,向周教谕拱手道:“学生先谢过教谕了。” 他之前确实为去应试的盘缠发过愁,现在听到这种消息,也是轻松了许多。 不过,成安县距州城算不上近。 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距离六月初的州试也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徐长青若是想赶上这次州试,必须要提前赶去州城才可以。 想到这里,他请教道:“依先生看的话,学生要去参加这州试,最好何时动身呢?” “嗯……”周教谕沉吟了一下,随后道:“虽说成安县距州城只有七八天的路程……但我还是建议你尽早过去,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州试报名在开考七日前截止,你若是出发的晚,途中再遇到一些变故……未免会误了日期。” “二是因为,州城还是要比成安这弹丸之地强一些的,那里人才众多,你才情虽然上佳,但多与别人探讨交流,也一定会有所收获。” 徐长青明悟,点头道:“多谢先生解惑。” “此小事耳。”周教谕笑了笑,接着道:“长青,你出发之前,可来此寻我。” “我在州城有一名好友,许久未见,很是想念,你可帮我带去书信一封送给他,见到信之后,他会帮你安排一个住处。” 徐长青一怔,再次拜谢。 “先生对学生无微不至,可学生现在却无以为报……” 周教谕摆摆手:“长青,我帮你又不是图你的报答。” 见徐长青想接着开口,他又笑着道:“再说了,你已经报答过我了。” 徐长青有些不解:“学生何时报答了先生?” “哈哈~”周教谕一笑,从怀里缓缓拿出一张纸。 徐长青望去,赫然是那首《咏柳》。 “有这首诗的原稿,比什么都让我开心。” 徐长青一愣,刚刚不是还在桌上吗?怎么就跑到周教谕怀里来了? 周教谕还在笑着:“这首诗虽然没有《正气歌》那么神异,但也非同一般,纸张足足有将近百斤重。” “若非我也修炼过武道,还真不能将其拿起来。” “这……”徐长青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道:“既然先生喜欢,那这诗稿就赠予先生。” “哈哈!” 周教谕笑了几声:“你日后名传天下,一诗便值百金的时候,这诗稿就可成我的传家宝了!” 徐长青汗颜,他刚想谦虚两句,不过又仔细一想。 有前世的众多书籍,还有识海中的文宫,自己可能还真有那么一天,于是就没有再多言。 这时,前方的众多学子已陆陆续续地看完了徐长青的考卷,缓缓向这边走回来。 周教谕见状,笑了几声,缓步迎上去。 “如何?看了徐长青的考卷,你们有何感慨?” “这……”走过来的几人面上闪过一抹惭色:“学生不如也。” 被正气歌中的气势冲击,他们方才几乎都陷入了幻觉。 从未听闻,天下竟有这种诗词! 雄伟大气,磅礴盖世,以日月星辰、山川河岳为画布,描绘浩然正气! 更何况,徐长青不仅经义全对,而且策论也极其详实。 他们这些人,真的输的体无完肤。 周教谕抚着长髯,脸上满是笑意。 在这之前,他可是受了不少质疑,尤其是这些来自六国的学子,异常自傲,看不起武国本地的学子。 考场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有不少人都在质疑他的公正。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他一个县学教谕,要被这些学生质疑呢? 周教谕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比较憋屈的。 此刻见这些人被徐长青的考卷折服,他也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我等向先生道歉。” 来到此处的人面红耳赤,纷纷躬身,给周教谕道歉。 “这倒是不用,你们能认识到错误就够了。”周教谕一挥手,从他们面前走开。 这些人对视一眼,又纷纷来到了徐长青这边。 第43章 六国学子道歉 “长青兄,之前在下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请兄台恕罪。” “唉!之前也是在下孟浪了,实在对不住……” 看着看完考卷的六国学子纷纷而来,徐长青也有些招架不住。 “诸位有心便够了,无需如此。” 徐长青想了想,道:“不过,我还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众人都看着他,徐长青缓缓道:“诸位来到武国走科举之路,那便注定要加入武国。” “可诸位又常言武国人野蛮,在我看来,这不就是自己说自己吗?” “这……” 在场的六国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异常尴尬。 武国朝廷规定,若要继续参加州试,考秀才,那就必须加入武国国籍。 他们不远万里而来,自然不是只考个童生,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这些人都想在武国长期发展下去,也就是说,他们马上也要加入武国,也要成为“武国人”的一部分了。 这样看来,之前那些话,不就等于骂他们自己吗? “唉~我等之前确实太过无礼……” 很多六国学子低头反思自己的言行,反思之前话里的一些过激之处。 “只要是人,都会犯错。” 徐长青接着道:“那些话我不放在心上,诸位也不要放在心上,希望能与大家共勉。”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震动,当即拱手道:“希望与长青兄共勉。” 周教谕目中带着欣赏之色,缓缓点头。 后方,刚刚打人一个武国学子脸上也带着愧色,对一旁的李晓道:“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嗯?”李晓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哪里不对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我揍了那个马脸男三次,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找他道歉啊?” “这……”李晓嘴角一抽,劝道:“你现在还是别去了,你要是去了,他可能更生气。” 徐长青的考卷公布出来,也就意味着这场文会来到了尾声。 最后,周教谕说了一些关于州试的事项,众人才缓缓散去。 徐长青也告别了众人,离开县学。 日头正高,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吆喝叫卖的小贩,挑着扁担的挑夫,推着小车的货郎…… 徐长青路过米行,买了两斗粟米,又在外面买了几根笋和萝卜,这才向家中走去。 走在路上,他也在思索着后面州试的事情。 既然周教谕说尽量早些出发,那就不要拖得太久,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只是,走之前还需买些东西,去看望一下刘知县。 “我若是走了,书铺要怎么办呢?孙叔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而且,还有一个疑问一直盘桓在徐长青心头。 李家为什么要对付他? “我之前也从未得罪过他们……”徐长青眉头微微皱起,异常不解。 昨日刘知县判案判得仓促,他本想结案后当面问一问那李若芸,究竟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可等徐长青出来的时候,李若芸就已经走了。 他皱着眉头,边走边思索:“难不成刘知县知道什么内情?到时候可以顺便问一下。” 行走间,已经看到了自家书铺的大门。 “孙叔!我回来了!” …… 武国都城的名字很直白,就叫武都。 大江奔流,远山高耸,雄城武都遥遥在望,屹立其间。 人流如潮水,自四面八方缓缓汇入这座巨城。 武都的正中心,则是武国王城,也是武国王室居住的地方。 王城占地广阔,以青黑色主体,格调沉重肃穆,有披甲侍卫巡逻穿行其间。 武英殿内,当代武国老国君头花白,穿着黑色玄鸟团纹袍,正拿着一张纸,皱眉思索。 “你们可知这情报?”他抬起头,状若随意地问道。 在他前方,有一中年、一青年两人恭敬等候,听闻此言后,把身子伏的更低。 “回君上,这是弥安州分部传回来的消息,来自永城伯的后人。我等只查验过其无害,但并未看过内容。” 两人中的中年男子俯身回到。 “那就看看。”老国君把纸张放在桌上。 两人凑过来,读完这封信的内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们怎么认为?” 老国君的脸上已爬满了皱纹,黑色的眼眸深邃。 但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相貌英挺的美男子。 “回君上,此事是真是假,还需先派人去打探一二。”两人中的青年抬头回道:“弥安州不加验证便将这消息传回,乃是失职。” 老国君面上没有表情,但却微微摇了摇头。 这让青年脸色微变。 “君上,若真的开创一道,干系太过重大。”那中年也抬头回道:“应派人前往成安县,将那考卷和考生同时带回来一探究竟,尽量减少知情人。” 老国君闭目沉思,斟酌利害,这件事让他想起了前几日星空中的异变。 妖族有几名妖圣出手,阵势浩大,三族都见到了。 那么这名考生,还有那异样的考卷,是否就与那颗异变的大星有关呢? 良久之后,他睁开眼,眸中神色意味难明:“你们觉得,开创一道,对武国有利还是有害?” “自然是有利!” 两人没有犹豫,异口同声道。 老国君微微点头,:“那就当成真的来处理。” “考卷带回来,不过那徐长青就算了,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只需暗中照顾一下,不要让他丢了性命便可。” “他不是读书人吗?就让他继续参加科举,孤要看看他能考到什么层次。” “章勤,你带人去办,务必不要让消息泄露出去。” 那中年人即刻拱手回道:“是!君上!” 得令之后,他便向着皇城外飞奔而去。 …… 作为代天监察天下的机构,武卫内部不仅有武修高手,还有佛门修士与道门修士。 在武都总部,更是有道门大修士刻印下的阵法纹络,可以直通国境内各地。 今日,随着道纹闪现,几道身影跨越虚空,向着弥安州的方向而去。 第44章 与文曲星有关 穿梭虚空,瞬息间便可跨越亿万里。 武都与弥安州之间距离十多个州,此刻对于几名武卫来说,一刹而过。 “弥安州指挥使林博,见过大人。” 以一名额头上带着疤痕的中年人为首,法阵外早已跪了一地的武卫,阵纹要启动,离不开他们的配合。 章勤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头戴道簪、面无表情的人快步走出法阵。 那男人留在了这里,而章勤与那名女子身形一淡,直接消失不见。 男子的嗓音有些沙哑,缓缓开口道:“弥安州林博,方才你们向武都送去了一封信。” 这声音异常奇怪,只响在他和林博之间,后面的武卫根本听不到。 “是!大人!那是……永城伯……”林博以为他们惹下了什么祸事,额头上缓缓渗出几滴汗水。 男子直接打断:“消息来源,途中经手、接触过的成员,都带到我这来。” “啊……是!大人”林博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我立刻就去办!” …… 成安县衙后堂,刘知县正仰面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那天考场里的人有没有把我慧眼点案首的事传出去。” “唉!李家的人真是奸滑可恨,这次竟然拿让他们逃过一劫,或许我改天应该和徐长青解释一下?” “也不知道刘力方那小子靠不靠谱,有没有把消息送过去……” 突然,感知中出现了几分异样,他猛地抬起头! “谁?” 刘知县面带惊怒,自己房间中竟然莫名多出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悄无声息! “你们是何人?”刘知县面色阴沉。 能在自己毫无察觉间出现,绝对是高手! 男人是个国字脸,看着不像奸邪之徒,不过也不像好人。女人年纪轻轻,长得倒是不错,可惜也走了歪门邪道…… “不是你找武卫上报的消息吗?”章勤的声音打断了刘知县的脑补。 “怎么,现在来了人又成了这样?” 刘知县快速捏起桌上的官印,依旧紧绷着身体:“你们是武卫?出示一下证明?” 章勤也不意外,直接对他亮出一个牌子。 这牌子以赤金铸造,其上镌刻着一个古体的“武”字,通体流转着赤色光辉,明亮而不刺眼,内蕴威严。 见到这令牌,刘知县瞬间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这男子一看就是传说中为国为民、手握重权的武卫,女的也是一表人才! 他即刻换上了一副笑容:“原来是二位上使到来啊,方才失敬了,两位坐,请坐!” “下官这就给你们沏茶。” 这转换之流畅,让章勤二人都有些不适应。 “你……” 章勤面色一僵,他身后的那女子嘴角也微微抽了抽。 “不用沏茶了,我们是来调查你上奏之事的!”回过神来的章勤婉拒:“把你说的那考卷拿出来!” “好!” 没能和这拿着赤金武令的人打好关系,刘知县明显有些失望。 他从自己的床下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就是一份看似普通的考卷。 章勤接过盒子后,面上明显带上了几分惊讶。 “大人?我来试试?” 始终跟着他的那名女子眼中也带着好奇,跃跃欲试。 “一定小心!”章勤把盒子递过去,那女子刚拿住锦盒,手就直接一沉。 若不是她手腕处突然亮起一道白光,这盒子就直接掉到地上了! “竟然……竟然真的……” 女子的脸上带着震撼,一张没有法力附着的普通考卷,竟然真的重达数万斤! 写这张考卷的,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缓缓将考卷展开,章勤两人都看到了其上的内容。 “无为亦是有为……”与别人不同,章勤首先看到的就是最不起眼的策论。 越是深读,他眼中就越是明亮;“妙也……妙也……竟然有如此之见识!” 但跟着他的女子却是一撇嘴:“无为就是无为,这人怎么乱改……” 随后,两人将目光放到了那首正气歌上,这也是考卷异常的来源。 “天地有正气……” 徐长青亲手所书的这篇正气歌,远比其他人抄写的更有感染力! 两人愣在原地,似乎看到了那沛乎塞苍冥的浩然正气,正大刚直,看到了那正气演化成的河岳日星,浩瀚无匹! 所幸,他们都是修为高深之人,只是愣了一刹那就回过神来。 “浩然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他们都察觉到了,这浩然正气给人的感觉,竟然与前几日那颗玉色大星的气息有些相似! 那似乎名为……文曲星! 现在回想起来,文曲星发生变化也刚好是在童生试那天…… 刘知县在一旁笑着道:“大人,下官的密奏句句属实!” “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会被这首诗震撼!” “就算没有这种异状,这首诗也是绝顶的好诗!” “不错!”章勤回过神,目光凛然,微微点头:“如此气象之诗句,我平生也未曾见过,天地浩瀚,尽纳诗句中!” 一旁那女子没有多言,一双美目盯着那首正气歌,似乎还在感受其中那种气势。 章勤想了想,开口道:“走,带我们去见一见……”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国君的叮嘱。 “带我们去看看徐长青,远看便可,不要让他知道。” “好,大人!”刘知县笑着应声。 那女子身上法力流转,掩去了三人身形,他们来到了书铺附近。 书铺里没有客人,孙仲在前面看店,徐长青则在自己房间中练字。 “他就是徐长青……” 章勤和那女子远远感受着徐长青身上的气息。 “没有法力、佛力……嗯?体魄可比拟入品武修?” 深入感受,两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指挥!他身上也有那种浩然正气!绝对错不了!”女子神色凝重地向章勤传音。 “嗯!”章勤也缓缓点头。 若不是仔细感受,可能就错过了! 那种正大刚直的浩然正气,隐蕴体内,等待机会便要直冲云霄! 第45章 州城江鹤书院 感受着那种正大刚直的气息,章勤二人再也没有怀疑,两人对视一眼,仔细地感受着,刘知县则在一旁陪着笑。 徐长青在房中写完一遍《颜勤礼碑》,缓缓收起笔。 “州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必须开始复习州试的内容了。” 州试的考试内容和童生试相似,不过难度更大,涉及的经义也更多。 童生试中,只涉及到了三本经义内容,而州试就增加到了七本。 徐长青若想通过州试,就必须将那多出来的四本经义背熟。 “就是不知道,我的文宫对外面的书有没有作用……”徐长青摩挲着下巴思索。 若是在外面读一本书,也能记住并且理解的话…… 对他来说,后面的科举难度将会大大降低! “还是先试试!” 徐长青把方才练字的稿子放在蜡烛上点燃烧尽,收拾好后便来到外面书铺。 午后的日光自门外照进来,映在几排书架上,浮尘游动。 孙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长袍,坐在柜台后,捧着一本书皮发黄的老书,正在聚精会神地读着。 徐长青知道他的眼睛不太好,所以看书的时候都会离书本非常近。 “长青?” 听到脚步声,孙仲抬起头,笑呵呵地问道:“刚刚有几个人来买书,我听他们都在商量去州城考州试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啊?” “我……”徐长青一愣,自己还没说,没想到孙叔会主动提起来。 “你不用担心书铺的事,我早就想好了。” 孙仲得意地笑了笑:“你要是去了州城,我就不用到处去跑着收书了。” 他笑了笑:“州城就有一家江鹤书院,那里的书均价不到一钱银子,可要是让那些商行运到咱们成安附近,就得花两钱。” “等咱们这缺书了,你就在州城买,然后托驿站送回来,绝对比现在便宜……” 午后的阳光下,看着孙仲脸上的皱纹,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徐长青心头一酸。 不过,他面上还是笑着道:“哈哈!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孙叔。” …… 街道上,章勤三人确认再无别的异样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这里。 “刘知县,一共有多少人知道这考卷的异常?又有多少人知道徐长青的异常?你与我从头到尾说一遍。”章勤的语气平静无波。 刘知县面色一变,难以置信道:“上使,你们不会……不会要……灭口?” “当然不可能!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那女子俏目白了他一眼。 “嘿嘿~”刘知县干笑两声:“知道徐长青异常的,应该只有下官一人。” 章勤与那女子对视一眼,这还好。 “但知道这考卷的人可就多了……”刘知县表情有些不自然。 “下官、县学的周教谕、还有那天一起抬考卷的二十来个吏员……虽说下官对他们下了封口令,可难免有些人不会遵守……” “什么……这么多人?”女子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章勤面色也是一沉:“小玟,只能麻烦你,一个个来了!” “好……”冯玟面色有些苍白。 过午时分,刘知县将那日抬卷的小吏挨个叫到了县衙后堂,冯玟皓腕请抬,掌中飞出一道白色迷蒙光团,没入他们脑海中。 小吏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似乎陷入了幻境。 “你是否透露过案首考卷的事……”冯玟的声音莫名开始飘忽。 小吏声音恍惚:“我……我没有……” 随后,冯玟闭目,手中再次飞出一道白光,没入小吏脑海,过了几息之后,小吏噗通一声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这……就好了?”刘知县试探地问道。 冯玟轻轻松了口气:“好了,现在他只记得他们拿回了一箱普通的考卷。” 刘知县面上一喜,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上使果然修为高超……” 一下午的时间,几人就耗在了这件事上。 有几名小吏或有意、或无意地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他们又花费大功夫,将知情的所有人都“照顾”了一遍。 一连修改了三十多人的记忆,将冯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几人来到了成安县的县学。 “姓周的嫌疑最大,上使您一定要好好查查他!” 刘知县有些咬牙切齿,他还记挂着周教谕抢先他一步的事。 章勤有些二人不置可否。 当几人踏入周教谕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他正掌灯伏案,聚精会神地读着什么,连几人进来都没察觉。 “咳咳~周教谕。”刘知县咳了两声提醒道。 周教谕这才一惊,豁然转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刘知县,这是……” “这是朝廷派来的两位上使,特地来清查徐长青的事情。” “原来如此……”周教谕恍然,他拱手刚待继续说,就听章勤“咦”了一声。 两人直接越过了他,来到了桌案前。 周教谕暗道一声不妙。 “碧玉妆成一树高……”冯玟目放异彩,忍不住念了出来。 “好妙的诗!” 章勤眼中也闪过一道异样,他拿起纸张轻轻掂了掂:“这莫非也是徐长青所写?” “只是气息与那首《正气歌》怎么不同?” 冯玟好奇地眨眨眼,关注点则在这首诗上:“这么温柔的小诗,与那首正气歌的浩瀚磅礴完全不同!这真的是同一人写出来的?” “回二位上使的话,这是今日徐长青在文会上写出来,他将这本原稿送给了在下……” 刘知县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周教谕。 好你个姓周的,这么无耻? 我怎么觉得,这是你自己讨要的,而不是徐长青送给你的? 看着咏柳这篇诗稿,刘知县异常眼热。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若徐长青也送我一首诗稿的话…… 刘知县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章勤没在意他们的眼神交流,而是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头疼。 “如此看来……倒是不能让他随意把诗稿乱送了。” “嗯?”冯玟本来还沉浸在这首《咏柳》中,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为什么?” “你想想……”章勤有些无奈:“若是徐长青随意送这种东西,咱们怎么封锁消息?” “近百斤的诗稿,谁都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第46章 文宫清潭 诗词玉石! 冯玟也是面色一僵。 “好像真是这样……” 今天忙了半天,才搞定了三十多个人。 若真的让徐长青到处送诗,那她岂不是要累死? “二位上使,这话由我叮嘱长青就行!” 周教谕急忙出声。 刘知县暗自冷笑,你恐怕是没机会了。 可不曾想,章勤思索了一下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好,周教谕,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啊?”刘知县一呆:“可是……难道……周教谕不需要……”他对章勤不断地使眼色。 周教谕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是在打什么谜语? “不用。”章勤摇摇头:“周教谕和徐长青的牵扯很深,要用另一种方法。” “刘知县,你也是如此。” 刘知县听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另一种方法?不会是……” “当然不是!”冯玟再次怒瞪了他一眼,这人整天什么想法? 周教谕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章勤则从怀中取出了两道泛着幽光的玉质符箓。 “此物名为‘缄口道符’,可以确保你们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就算你们能打破道符的限值,我们也会第一时间知情。” “这……”周教谕才领会到他们的意思。 冯玟毫不客气地接过两枚玉符:“我要开始了。” 她绣口轻吐,念念有词,掌中打出两道白光,伴随着玉符飘到了刘知县和周教谕的头上。 玉符放出两道幽光,如波波流水,刘知县与周教谕立刻僵住,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不会将徐长青的异常和他考卷的异常泄露出去……” 过了足足半刻钟,冯玟洁白的额头上微微见汗,她这才收回手,两枚玉符也随之化为飞灰。 “好了。”她的神色中带着疲惫,似乎这一下午还要累。 周教谕张了张嘴,似乎没感觉出什么变化。而刘知县则模糊地感受到,有一道莫名的枷锁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刘知县脸上陪着笑:“终于完事了,真的辛苦两位上使了!下官差人准备了饭菜,给二位上使接风洗尘。” “准备饭菜?莫非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没有任何征兆,章勤突然一声冷笑:“刘知县,你在成安县的这些日子,没少做这种事?” 冯玟也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冰冷如寒冰。 周教谕转身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刘知县面色一变,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 “这……当然……这个……” 他意识到,这人在事后突然找自己麻烦,可能只是想敲打敲打自己。 可若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假麻烦也有可能变成真麻烦! “你在成安县的所作所为,是瞒不过武卫的。” 章勤神色冷峻,不复方才老好人的样子,气势如渊如岳,夺人心神。 “上使……”刘知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刘力源虽然判冤案、收黑钱,尸位素餐,但……但我还是觉得,我是个好官。” “什么?” 几人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教谕摸着耳朵,一脸错愕,冯玟也有些傻眼,头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章勤也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差点被气笑了:“我见过的贪官多不胜数,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刘知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缓缓道:“上使,下官之前虽然有些胡作非为,但还是心向武国、心向朝廷的。” “这次遇到徐长青,关系重大,下官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报朝廷。” “下官对武国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哼!”章勤一声冷哼:“若不是如此,我还会让你站在这里说话吗?” 刘知县一听这话,顿时感觉有戏。 他急忙拱手作揖,几乎要把头低到肚脐下面:“下官认识到错误了,以后会改正,还请上使给下官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章勤的面色稍稍好转。 作为武卫首领,他也明白,武国的官有几个完全不贪?只要不做的太过分,他们也不会出手的。 “希望你能对得起你这的官印,对得起武国。”章勤冷冷道:“现在国君已经注意到你了,刘知县。” “啊?”刘知县先是一惊,随后心中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涌来! 因为徐长青,我已经被国君注意到了? “回上使的话,下官一定好好表现!一定对得起上使和国君的栽培!” 刘知县弯身,一揖到底。 “知道就好。”章勤一声冷哼。 “招待就不用了,我们还要回去向国君复命!” 说完身影便缓缓变淡,待刘知县周教谕二人再看时,章勤和冯玟已经消失了。 从县学中离开,刘知县踏着月光,缓缓走在无人的街道,脸上时不时地浮现一抹笑意。 “太好了!徐长青果然是我的福星啊!为官一年,这升迁的机会居然在他身上出现!” “谁说之前老夫和读书人犯冲的?这不是胡扯吗?” …… 书铺,徐长青双眼微微闭着,正在内视自己的身体。 体内有六颗星辰正闪闪发亮,都分布在小腹位置。 六颗星辰之间,有清澈如水般的才气正在缓缓流动,每当流过一颗星辰,便微微闪烁。 “只是才气总量增加了,但好像并没有什么质变。” 徐长青微微皱眉,难道是量变还不够? 武修、道修什么的,入门时间不长就有足够的对敌手段了。 可现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这才气也不像是能伤人的样子? “算了,多想无益,我现在也暂时用不到。” 神念回到文宫中,徐长青却发现了异样。 青玉雕像之侧本来空无一物,可此时却多了一汪池水。 远看水澹澹生烟,走近一看却是清澈无波,素湍净潭,幽幽见底。 其内有一颗碧色玉石上下起伏,韵味悠长。 徐长青意念感应到的时候,却听闻卵石中传出了一道声音,正是诵念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 如玉磐相击、清澈悠远,冲刷着徐长青的心神,让他心神放松,疲惫感也有所减轻。 “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徐长青一怔,紧接着,他又在这文宫清潭中发现了一个光团,模糊暗淡。 若非仔细观察,真的将其错过了。 第47章 读书!才气上涨! 光团在潭水中起起伏伏,与徐长青一同享受着玉石中传出的诗句。 “这是何物?” 徐长青好奇感应了一下,发现这光团异常虚幻朦胧。 但冥冥中,徐长青又似有一种直觉, 这光团仿佛一个活物,对他释放着亲近之意。 “你是谁?”徐长青忍不住问道。 但这光团并没有回应,徐长青进一步试探,发现它的意识模糊混沌,并没有回应的能力。 “文宫里多了这么一个东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徐长青的面上有些担忧。 不过,他又敏锐地注意到,这清潭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上方的青玉雕像上,隐隐有一丝青色辉光溢出,没入这潭水中,随后这潭水便有一丝雾气升腾而起,神异莫名。 徐长青仔细感受了一下,神情一怔:“怎么……和才气的感觉这么相似?” 他心神急忙退出这文宫,来到了外面。 体内六颗星辰依旧在闪闪发亮,才气如丝如缕,不断涌动。 可这次在流动过程中,却有一丝丝外来才气,自文宫中流出,缓缓汇入其中。 七寸……七寸半……八寸…… “那汪潭水,可以不断产生才气?”徐长青有些吃惊,他仔细感受,却发现这汇入的一丝丝才气中,竟有一个个微小的文字。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这不就是《天论》?” 《天论》过后,便是《陈氏算经》、《西山随记》……徐长青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可能,自己在文宫中读书,便可产生才气。 只是之前文宫中一直没有那清潭,才气也就无法被释放出来。 徐长青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一阵惊喜。 原先才气再怎么流转,也依旧是那些总量,可今天,自己竟一连发现了两种增加才气的方法! 读书!写诗词! “听说道门和佛门都是依靠打坐修炼和各种参悟,而武修则需要各种天材地宝来辅助,提升真气……” “但我的才气增长,就是需要读书和写诗词?” 徐长青隐隐确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蕴养天地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吗?感觉还不错!” 他心中也随之安定下来,再次回到文宫书架前,继续读书。 现前路明朗,那便要继续努力才行。 徐长青翻开书架的下一本书,几个大字缓缓出现在眼前《川菜——从入门到精通!》 “额……”徐长青的嘴角微微一扯。 这又是什么书?和我蕴养天地浩然正气的画风好像不符啊? “要不要跳过这本书?” 想了又想,徐长青还是决定按部就班地读下去。 这本是菜谱,下一本指不定是更离谱的书,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找书上! “川蜀酸菜鱼——原材料:草鱼一条,酸菜一碗……” 有了那碧色玉石不断朗诵的《咏柳》,徐长青感觉自己看书的速度也微微提高。 “一颗效果就如此神奇,若日后那清潭中摆满了诗词玉石,我看起书来会不会……” 徐长青禁不住陷入遐想,但又很快回过神来,继续读书。 书中无时光,看了大半本菜谱之后,徐长青就感觉到一阵疲惫感袭来。 “这就半夜了吗?” 徐长青心中暗自揣测,那诗词玉石可能只会加速阅读,并不能增加自己的熬夜时间。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才气,已经来到了十二寸出头,渐渐停止了增长。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徐长青躺在床上,心中暗暗梳理着,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第二日正午,成安县,富岳酒楼。 昨日对刘知县说要离开的章勤、冯玟二人正坐在大堂角落,低调地吃着饭。 中间桌子上,坐了几名六国学子,几杯酒下肚,便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唉~没想到武国这种偏僻地方,竟然还有这种人!” “就是啊!来之前,我可从没想过,这案首居然能让武国人拿去!不过昨日看了那考卷,倒是让我心服口服!” “我倒是觉得,徐长青真是一个大气量的人,之前有那么多人说他的不是,可他昨天竟然还能说出那种话来,真是让人佩服。” “反观那个陈嵩,我感觉有点丢咱们蜀国人的脸……” 不知不觉间,章勤和冯玟的身影已经消失,只余下桌上的一块碎银子。 成安县外,两人的身影突然出现,章勤手中还拿着纸笔,不断记录着什么。 “多亏你的法术,要不然咱们这次不会这么顺利。”他抬起头,面上有些感慨。 冯玟脸上则露出一抹笑容:“小舅,这次回去你可要给我升职!” 现在周围无人,她也换了称呼,更随和了。 章勤脸色一僵:“咳咳~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国君有令,要保证徐长青的生命安全,现在我要回去向君上复命,只能让你先……” 冯玟俏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你……要让我当保镖?” “只是暂时。”章勤解释道:“我回去之后,就派别人来替你。” “可是……”冯玟的嘴撇了撇,脸上满是不情愿:“你这一来一回,岂不是要好长时间?” 别看他们来时坐传送阵威风,可那只是单向的传送法阵。 因为成本、安全等问题,各州城是没有直通武都的传送法阵的。 章勤只能坐船,或依靠高品武修的实力赶回去。 而接任者来时,显然也不可能享有传送法阵的待遇,这一来一回,几个月都不夸张。 “哈哈~”章勤尬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来的时候准备不周全,你先委屈一下……” 冯玟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小玟,我知道你最通情达理!我先走了,等这次差事完成,给你休假!” 章勤转身,如清风般离去,看似憨厚的国字脸上,露出一抹计划达成的得意之色。 …… “孙叔!我回来了!” 徐长青左手拎着两尾草鱼,右手拿着一支精致的锦盒,步伐轻盈地踏入书铺。 “嗯?”孙仲愣了愣:“长青……你不是要买些礼品,去送给刘知县吗?” “怎么带了鱼回来?” 第48章 徐长青,你的案子翻了 “哈哈~”徐长青有些不好意思,他总不能说,这是为了试菜谱? 徐长青挠了挠头,转移起话题来: “孙叔,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没什么好送的,毕竟人家是知县,什么也不缺。我就买了份笔墨砚台,打算送给他,也是聊表心意。” “笔墨砚台?”孙仲想不明白,徐长青为何要送这东西。 徐长青解释道:“上次刘知县和我说,他有个晚辈明年也要参加童生试……” 童生试结束时,刘知县曾用这个借口邀请徐长青去县衙吃饭。 只是,后来徐长青也从未见过他那晚辈。 “好。”孙仲缓缓点点头,但脸上还是有些担忧:“这也算咱们的心意,就是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 徐长青不愿让他过多操心这件事,笑着道:“孙叔,我先去给你做饭了!” 说完便向后院走去。 “臭小子……”孙仲咕哝道。 后院,徐长青费了好大功夫才收拾好鱼,没有酸菜就用腌菜代替。 但他看着自家厨房的简陋条件,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武国产有前世的花椒,可以走入寻常百姓家,除此之外的很多香料调味品,都不是普通百姓可以吃得起的。 辣椒也没有,所幸徐长青在菜市发现了一种虎头葱,异常辛辣,可以稍稍代替辣椒。 他按照昨夜里读的菜谱,照虎画猫地做了起来。 今日之所以做这酸菜鱼,并不只是想尝试一下菜谱。 他打算过几天就离开成安县,前往州城求学赶考。 趁着离开前的这段日子,徐长青打算多花些时间,好好陪陪孙仲。 在他记忆中,父母很早便消失,一直都是孙仲在照顾自己。 两人毫无血缘关系,孙仲却不辞辛苦,艰难把自己养大,如今他已经四十岁有余,却依旧没有成亲。 徐长青往日也不是没听到些传言,有人曾给孙仲说过几次亲,但女方无一不嫌弃小长青这个拖油瓶…… 最后的结果,便是孙仲单身独处,一直至今。 如今,徐长青即将赴州城赶考,若说最放心不下,也是最愧疚的,便是孙仲了…… 嗤嗤~ 锅中白气升腾,徐长青将简易版的酸菜鱼装盘,又从另一边盛出两碗粟米饭。 整理好情绪,徐长青脸上带着笑,端着饭菜来到前门书铺。 “好香!”正在看书的孙仲耸了耸鼻子,面带惊讶,抬头看过来。 “来!孙叔!尝尝我做的鱼!” 孙仲异常惊讶,好似第一天认识徐长青一般:“你什么时候会做鱼了?竟然这么香?” “哈哈!”徐长青笑了笑:“看到过一本菜谱,上面写的有这个菜,我就做了试试!快尝尝!” 白嫩的鱼片配上深绿色的腌菜,香气扑鼻,勾人食欲。 孙仲早就被勾起了馋虫,用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口中。 “嗯……” 他眉毛挑了挑,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这……真不错啊!这味道好辣……难不成是虎头葱?” 说完果断夹了第二口,扒拉了几口粟米饭。 “哈哈!”徐长青笑道:“就是虎头葱!” 两人还没吃几口,便听门外传来一阵噔噔脚步声:“什么东西……好香?” 徐长青望去,却发现穿着一身公服的张坏坏跑进了门。 “我靠!好香啊!长青哥!快来双筷子!来双筷子!” 张坏坏看着碗中的酸菜鱼,有些急不可耐。 “别急!本来做的就多,你不来,我一会儿也去给张婶儿送点。”徐长青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张坏坏笑着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中:“好嘞!长青哥!” “嘶~好辣……好香!”刚吃了一口,他就被辣的龇牙咧嘴。 孙仲在一旁笑骂道:“坏小子!你今天不是轮休,不用去大狱吗?” “嗨!这不是临时有事吗!” 虽然被辣的一直吸气,但张坏坏又夹起一块鱼肉。 “今儿个早上,刘知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直接去了大狱!” 他口中嚼着鱼肉,含糊不清地道:“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我不得去凑人数啊!” “刘知县去大狱做什么?”孙仲有些惊讶。 “好像是提审了几个人……”张坏坏缓缓回忆。 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连口中的鱼肉也不嚼了:“对了!长青哥!” 张坏坏瞪大眼睛道:“刚刚被这香味迷糊忘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他审的几个人里,其中就有李家的那两个家奴!” “你说,已经判了的案子,难不成他想反悔?” “这……”徐长青一怔:“应当不会?” 孙仲也是一愣,急忙道:“哎呀!我就说!肯定是咱们没送礼,这刘知县反悔了!” “长青!你快去!我再给你拿些银钱,这刘知县就喜欢银子!” “不用着急。” 徐长青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孙叔,刘知县不是去了大狱吗?就算现在去了他也不一定在!” “唉!”孙仲一边翻银子,一边叹道:“提前去等着,这不是咱们的诚意吗?我陪你一块去!” “我换下公服,也陪你去!长青哥”张坏坏也在一旁劝道:“刘知县可是钱眼里钻出来的,你可不能怠慢他啊!” “万一惹他生气,那咱们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徐长青见他们如此,也只好听劝。 徐长青提着东西,与孙仲,张坏坏走在路上,越想越是觉得蹊跷。 “难道刘知县真的因为我没给他送钱,才想要翻案?李家又向县衙使钱财了?” “可不应该啊!李家都打算推出替罪羊,息事宁人,为何还要费这种功夫?”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得不出答案,徐长青还是微微摇头:“或许后来又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来到县衙门口,徐长青向守门衙役报上名字:“我是徐长青,请小哥向刘知县通禀一声,在下前来拜访。” 孙仲与张坏坏眼神都有些焦急,但身处县衙门口,不得不强行镇定。 可没想到,衙役进去不一会儿,刘知县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哈哈!长青啊!快进来,快进来!我刚打算差人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差人去找你! 孙仲与张坏坏对视一眼,脸上满是凝重。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刘知县要派捕快去拿人?这是他的警告吗? “知县!”徐长青拱手行礼:“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多多包涵,这是我叔父孙仲,朋友张坏坏。” “奥!”刘知县虽有些纳闷,但还是笑着招手:“两位,都进来说话!” “多谢知县。”徐长青面色沉稳。 可在孙仲与张坏坏的眼中,前方的县衙大门,无异于龙潭虎穴,刘知县的笑容就像一头饿虎,张着血盆大口。 但为了徐长青……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踏入县衙。 走着走着,刘知县突然回过头,笑着对徐长青道: “我刚刚还想与你说,长青,你的案子翻了!” 第49章 翻案 案子翻了! 孙仲与张坏坏俱是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环视左右,生怕如戏文里所言的那样,冲出几十名刀斧手,将几人当场拿下。 “哦?”徐长青则听出了刘知县话中的深意。 “敢问知县,这是怎么翻的案子?” 刘知县一见孙仲张坏坏的神色,便哑然失笑,明白他们误会了。 “当然是李家!” “今日我亲自去了一趟那大狱,提审李家两名家奴,此次卓有成效!两人供述出了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便是他们的主家——李家。” 刘知县露出一抹微笑。 “就在刚刚,我已经派出捕头捉拿幕后主使,打算送往大牢,择日一并发配!” 徐长青虽不知具体内情,但还是可以感受得到刘知县的一片回护之意,他笑着对刘知县施礼道:“知县处事严密,学生佩服。” 之前见面时,自称草民。 放榜之后,徐长青便自称学生。 这是因为,他的童生试考官,是刘知县与周教谕。 这一场中所有的考生,与这两位考官就有了师生之谊,面见二人时,都可以师生之礼称呼。 到了会试,更是有房师、座师等等,这也是科举考场中的潜规矩。· “哈哈!”刘知县笑着抚了抚短须,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长青,不必如此见外,你称我为老师便可!” “好,老师。” 徐长青从善如流。 后方,孙仲、张坏坏二人早已愣住了。 由忧转喜,这种极致的转变,竟让两人一时间有些失言。 两人瞠目结舌,望着刘知县,一时间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知县笑着开口道:“长青,中午还未用过饭,不若就在这里一起吃了,还有孙兄,张坏坏是吗?一起来用一顿便饭?” “这……这……” 张坏坏有些受宠若惊,刘知县往日严肃冷面,又有谁见过他这一面。 “老师,家中还温着饭菜,就不多叨扰了。” 徐长青拱手谢过,但刘知县还是极力相邀。 孙仲回过神来,开口道:“多谢知县抬爱,可来时书铺未关门,在下还要回去操持。长青,你还是留在这里,不要推辞知县的一片好意!” 张坏坏张了张嘴,最终也如孙仲一般,执意要回去。 待二人离开后,徐长青也只得答应了刘知县的邀请。 到了县衙后堂,早已有小吏将饭菜摆上桌案,一尾清蒸鱼、一盘炒河虾、还有三个素菜,两碗粟米饭。 徐长青见了比较讶异,毕竟,他上次来县衙吃饭时,刘知县的饭食可要比这次丰盛的多,近乎摆满了桌子。 为何今日却转了性子? 思索归思索,徐长青也没忘记本来的事。 他把自己准备的笔墨砚台拿了出来送给刘知县,道:“老师不是说,家中还有晚辈要准备明年的童生试吗?” “今日学生准备了一些文房用具,聊表心意。” “哦?” 刘知县一愣,随即心中一喜。 今日他本来有心开口,想要向徐长青求取一首诗词,可昨日章勤的话又让他有些顾虑。 没想到,今日徐长青竟然送来了一份笔墨砚台,这不是意外之喜吗? 虽不如一首诗词,但有总比没有强啊! “哈哈!既是长青的一番心意,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刘知县接过徐长青手中的锦盒。 “至于我那晚辈的考试……唉,还是不提他了。” 刘知县转移话题道:“今日本来想去找你,也是为了说一说李家的事。” 徐长青肃然:“还请老师指教。” …… 三元巷,周家。 周家家主周宏伯来回踱步,白发苍苍管家站在他下方,满面愁容。 “老爷,那边又闹起来了,这次若是没有个交代,恐怕是不行了……” “唉~” 周宏伯一叹,上次坐收渔利的如意算盘失效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片泥潭,进退维谷。 周家能坐到成安县第一家,就是靠的谨慎一词,能明哲保身,便不出手。 只是近日以来,周虹燕急于为儿子报仇,两个弟弟觊觎家主位置,逼得周宏伯不得不偏激一次了。 “罢了罢了!” 他突然摇摇头,懊恼地道:“有时候,人也不能考虑的太周全!这次就当我冲动一次!” “你去知会李家一声,就说我们愿意和他们一同出口气,对付那徐长青!” “啊?”老管家有些愕然,不解道:“老爷,李家不是刚输了一筹吗?为何还要联系他们?” “依老奴看来,此刻正当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啊!” “唉!” 周宏伯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没点长进!” “老奴愚钝……”周管家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 “行了!别和我来这一套!”周宏伯指指点点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看到内里!” “李家虽吃了个小亏,但也不过是折了点面子,损了两个家奴!除此之外,他们家在州城的依仗没有事,那李家终归是不会有事的!” “就如我周家一般!底蕴深厚,经得住风浪!”周宏伯的话中带着一股优越感,让周管家的头垂的更深。 “反观徐长青,即便骤然得志,但也根基浅薄,一碰就倒。” “老奴明白了!”周管家低头受教。 周宏伯一抬手,示道:“明白了便快去做!” 周管家当即应声离去。 周宏伯坐回椅子上,端起白净的茶盏抿了一口,轻轻出了口气。 “唉~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老二老三那两个蠢货,整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是不是该把他们提前踢出去,让他们也尝尝做旁支的滋味?” “不行,老四那边恐怕没法交代啊……”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宏伯这几日被追怕了,几乎拔起腿来就欲跑,可此时周管家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周宏伯大踏步地走出来,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周管家苍老的面庞上难掩慌张之色:“老奴方才去李家……李家的人,全被县衙抓了!” 第50章 李家倒了 “什么?” 周宏伯大惊失色! “李家竟被押走了?” “并非押走……更似于抄家啊!老爷!”周管家的声音颤颤巍巍:“方才老奴向那几个衙役打听,他们说,并非是要去公堂对峙,而是要直接押送大狱,择日流放!” 周宏伯面色苍白,如遭重击,身子晃了晃,栽倒在椅子上。 方才神色间的优越早已尽数消失不见。 李家若能随时被抄家,那他们不也是如此? “李家……就这么没了?不……不对……李家在州城的人还没有出手呢!怎至于此?” 周宏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同在成安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对李家还是有所了解的。 李家人丁稀少,李员外只有一子一女,他们能在成安县拿下这么大的家业,完全是因为李员外的父亲有个义子在州城。 李员外的这位义兄名为李忠达,在州城任正八品的州经历,掌管文书出纳。 虽然比刘知县低了一品,但州城官员和县城官员自是有所不同,往日里刘知县也让李家几分,可今天…… “老爷,咱们还去李家……”周管家颤颤巍巍。 周宏伯拂袖怒道:“去个屁!李家都没了!” 他来回踱步,恼怒无比,最终还是大叫道: “既然如此,也算是给那贱人报了仇!以后莫要让他来烦我!” 周家向来处事谨慎,可周宏伯今日却险些下错棋,酿成大错,这让他异常恼怒与后怕,面色怒红。 现在回想可知,刘知县冒着得罪一个州经历的风险,也要拿下李家,其中原因要说与徐长青无关,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而他自己,差点就去对付徐长青了! 这件事就此作罢! “是,老爷。”周管家领了命,颤颤巍巍地离去。 可周宏伯看着他的背影,却缓缓平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那徐长青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值得姓刘的那个势利眼这么讨好?” …… “那两个家奴的生死,他们家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李家手里。若不顶下罪名,他们自身连同家人都要死;可顶下罪名,却只是流放,却未必不能活,更是可以令家人被李家优待……” 县衙中,刘知县将那日的内情娓娓道来。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老师解惑,可学生还有一点不明,为何他们那日死不松口,偏偏到了今日,却将李家供出来呢?” “哈哈~”刘知县抚着短须,笑的有些不自然。 有了昨日武卫的事后,他就决定更进一步,交好徐长青了。 既然如此,那天判案的事就显得不太利索,有可能在两人心中留下芥蒂。 所以,刘知县今天一大早就跑到了大狱,把李家两个家仆屈打成招,让他们签下供状书,供认身后的主家。 只是,事实虽是如此,刘知县却不好这么对徐长青解释。 他只是喟叹一声,道:“我作为一县长官,自是不能眼见李家这种恶人逍遥法外,所对这几日以来,对那两个家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保证他们不会受到威胁……” 徐长青神色一正,当即对刘知县道了一声谢。 不管对方之前如何,但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一直在帮助自己,这个人情必须要承下。 “对了,老师,那李家之人是否说过,他们为何要针对学生?” 这是徐长青最后的疑惑。 “学生之前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这次针对实在是太过突然,让学生心中难安。” 刘知县也皱了皱眉头。 “这我也不知情……不若这样,今日拿下他们后,我变让大狱里审一审,明日出了结果,便差人去告诉你一声?” “那便多谢老师了。”徐长青拱手道。 …… 用过午饭,徐长青回到家,却见孙仲和张坏坏立在厨房中,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怎么了?孙叔?” 孙仲没问刘知县的事,而是先皱眉道:“长青,咱家进了贼啊!” 此刻,房顶上一个透明的身影也听闻此言,有些心虚地抹了抹嘴。 “进了贼?”徐长青左右环视,问道:“莫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半锅鱼!” 张坏坏有些恼怒:“现在这贼还真是新鲜,不偷银子,竟然偷吃食!真是欠打!” “若进了大牢,落到我手里,定然让这小贼好看!” 徐长青也有些无言,现在的贼都这么清新脱俗了吗? “算了,没损坏东西就好,这顿饭就当请他吃了。” 徐长青笑着道:“你们要是想吃,明天我再接着做。” …… 县衙中,徐长青刚离去不久,两名捕头带着众多捕快便一同归来。 为首的是李华,走在他后方的,是一名年纪比刘知县还大的老者,同样穿着捕头服,不过神情有些阴翳。 一开始配合李家,捉拿徐长青的,就是他手下的两个捕快,老麻子和孙胖子。 昨日那两人已经被李家家仆供出来,一同进了大牢,所以他的心情也非常不佳。 进入后堂,李华率先禀报道: “回禀知县,李家罪犯已尽数捉拿归案,唯有李家长子李勇不知所踪,经过多方打探,此人于数日前便已离开成安,前往州城。” “州城……” 刘知县眼睛一眯,思索了片刻,还是道:“既然有罪犯不知所踪,那便下发文书,请州城那边拿人便可!” “李华留下,你们走!” 待到众人全部离开,刘知县这才缓缓坐下:“李华,前段时间那劫狱之人,追索的如何了?” 李华神色一暗,拱手答道:“知县,没有任何线索。” “唉~” 刘知县也是一叹,若能找到那些人,不仅李华有功,他也有功劳。 “既然如此,那便先放一放……” 第51章 前往州城的商队 晚间,徐长青拿着一本书在灯下夜读。 这是一本经义书籍,名为《耕桑书》,是童生试的考试经义之一。 徐长青昨日已将这本书读过大半,今日所读,只是一个收尾。 事实上,他早已将这本经义全文背诵,如今再看一遍,是为了试验一下心中所想。 月上中天,洒下如水光辉,夜风吹过窗前,带来一阵凉意。 徐长青读完《耕桑书》,合上书页,闭目长长出了口气。 内视之中,一道光芒自文宫青玉雕像上闪过,随后,徐长青心中便出现了这篇《耕桑书》! 文宫清潭中,一缕薄雾幽幽升起,他的才气在游动中缓缓增加。 呼~ 徐长青默记心中这篇经义,发现自己对这《耕桑书》的理解又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原先只能背诵,不能理解的部分,现在审视,也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默默闭目,消化着心中所得。 现在看来,书籍在不在文宫中不重要,只要自己用心读过一遍,同样可以理解其中真意,并且起到增加才气的作用。 方才徐长青读书的时候,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那颗碧色玉石中传出的《咏柳》之声,令他的精神更加集中,读书速度更快。 这样的好处,让徐长青不由心动,以后是不是应该多写几首诗词。 良久之后,他睁开眼睛,望了望窗外天色,又拿出纸张研墨,练了一篇字,这才回到床上,缓缓睡下。 …… 翌日,徐长青来到了商街,这里驻扎着几家商行,每日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若要赶往州城,单人上路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万一在野外遇到意外,就只能坐以待毙。 最好的出行方式,还是跟着商队同行。 徐长青刚踏进这条热闹的街道,前方就迎上来一名穿着布衣褡裢,笑嘻嘻的小厮。 “这位小哥是要去州城赶考?三日后,我们大兴商行有个商队刚好要向那边走,要不要跟着一起?” 徐长青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要去州城赶考的?” “哈哈!”小厮笑嘻嘻地解释道:“昨日有几个人也跟着商队去州城,都是去赶考的……” “原来如此。” 徐长青点了点头,实际上,文会刚结束的时候,解临璋曾经来邀请自己,和他们一同出发前往州城。 可当时自己还没决定好日子,就婉拒了他。 这几日渐渐地看不到那些六国学子的身影了,看来是都提前出发去州城了。 而李晓、夏强这些和徐长青相熟的武国学子,大多对州试没什么信心,所以打算先复习一年,明年再考。 “你们的商队是一路直行,赶往州城吗?要用几天路程?价钱几何?”徐长青问道。 “哈哈~” 似乎察觉出徐长青不似前几日的学子那么好糊弄,小厮脸上笑容缓缓僵住,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当然不是一路直行,商队要沿途做生意……也不是到州城,就是到州城附近的祥鳞县……” 感受着徐长青的目光,这小厮有些颤颤巍巍,心神畏惧,只觉得徐长青的面貌威严,高大无匹,正气盎然,让他生不起任何撒谎的心思。 往日里的油嘴滑舌,此刻全都发挥不出来,最后只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实情全部托出。 徐长青暗暗点头,方才对话时,他突发奇想,将自己体内的才气加速运转。 这种情况下,体内的六颗星辰突然光芒大盛。 另一种气息自星辰中升腾而起,丝丝缕缕,但徐长青却非常熟悉。 浩然正气! 发现异样的徐长青马上停止了这种变化,但已经有几丝浩然正气已经从其中,游荡在徐长青体内。 徐长青打量了一下这小厮,心中不免猜测,他这反应可能与自己体内的浩然正气有关。 “公子,一人只需一两银子,就能跟着我们的商队……到达祥鳞县了。” 小厮战战兢兢,终于说完了。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日后出发是吗?带我去见见你们商队的管事,若是情况合适,我就跟着走。” 祥鳞县与州城仅有一江之隔,跟着商队到了那里,只需过江,便可到达州城。 “好……好……公子您随小的来。” 跟着他走进商铺,伙计将徐长青带给了一名大腹便便的商队管事,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一两银子跟着商队,可以放不超过五斤的行李;加二两银子提供马车、每天管两顿饭;再加二两银子,就可享受单人马车,贵宾待遇……” 管事拿着一张价目表,笑着给介绍他们的服务。 徐长青看的一愣,这家商行竟然这么会做生意?还有贵宾待遇? “我只要跟着商队就好。” 徐长青体魄强健,奔波走动根本没有压力,他选择商队,只是因为商队更安全而已。 “好嘞!客官!” 胖管事脸上依旧笑呵呵地:“定金是三钱银子,三日后卯时,在成安北门出发,过时不候啊!客官!” 徐长青交了定金,得到一个简陋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丙十二的字样,随后才离开了这条商街。 …… 成安大牢。 往日在成安县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李员外,此时正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手带镣环,坐在牢房的角落。 与他同一间的,还有穿着囚服的李若芸,低着头,双手抱膝环坐,默然不语。 “他们怎么敢?那姓刘的怎么敢这样……” 即便过了一夜,李员外依旧恼怒无比,他再次愤愤地捶了一下身侧墙壁,但换来的却是一阵龇牙咧嘴。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 动静引来了三个狱卒,见到牢房中的两人,狱卒们也是讥笑了起来。 “哟呵!这不是咱们李员外吗?怎么,昨儿吃的苦头还不够啊?” 李员外见他们这样子,恨得咬牙切齿,默默念道:“几个狗一样的贱吏,老爷我何时受过这种……” “还不服气吗?”其中一名狱卒见他这恨恨的眼神,就要打开牢房门进去。 李员外勃然失色:“你……” “听说你进了大狱,街上的乡亲们都求到了我那里,送银子的、送吃食的……都想着让我好好收拾收拾你呢!” 狱卒的脸上带着冷笑,咔嚓一声,打开了牢房门。 第52章 虎落平阳的李家 “哈哈!不错!姓李的你恶事做尽,今日我们几个,便替天行道一回!” “就是啊!这姓李的虽是个王八蛋,可他养的女儿倒是不错嘛!” 三名狱卒鱼贯而入,进了这牢房。 两人搓着手指,面上带着几丝狠色,向李员外走去,另一人则是不怀好意地走向了坐在地上的李若芸。 “你们……你们做什么?”李员外色厉内荏,向墙角缩了缩。 “做什么?嘿嘿!”两名狱卒不断逼近,附近的犯人都在竖耳倾听着这里的动静。 他们中,还有人曾是李家的仆从。 被下人们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让李员外格外难受。 李若芸也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狱卒,身子颤了颤。 她捏紧拳头,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你们可要想好了!我大伯就在州城为官,若是他知道了我们的事,必然要和刘知县讨个公道!” 三个狱卒一下子犹疑起来。 李员外见状,亦是站起来,声色俱厉道:“我大哥绝对饶不了那姓刘的!到时候你们几个全都跑不了!” “哼!这时候还跟老子拽!”一名狱卒咬咬牙,恼怒地向前走去:“等你们真有那么一天,再说!” 说完哐叽一脚,直接把李员外踹翻在地。 “哎哟!”李员外惨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肥胖的身子颤了颤。 另外两名狱卒见状,也是一咬牙:“反正日后都讨不了好,老子今天先把你收拾了再说!” “你们……” 李若芸脸色一白,亦是微微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冷漠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李华带着四个捕快,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牢房外。 “李……李捕头……”三个狱卒见了他,就如耗子见了猫,腿肚子直打转。 李华一摆头,淡淡道:“滚!” 三人连话都不敢多说,夹着尾巴便快速跑开了。 李员外虽脱离了危险,但却已经灰头土脸,肚子上还带着个大脚印,此刻望着李华,脸色很难看。 李华就像是看不到一般,吩咐手下将他们两个带出来,分开审问。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人,离开了大狱。 …… “李员外竟然是受人所托?” 徐长青面上有疑问,但还是请李华就坐。 “这成安县,还有谁能托的动李家?” 若这种人真要对付自己,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 李华却摇摇头:“这不是成安县的人,而是州城的人,州城一个叫伍烈的人,就是他授意李家做的这件事。” “州城……伍烈……”徐长青目光中带着不解。 他这辈子从去到过州城,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更何况,能授意李家为他做事,那这伍烈岂不是比李家的势力大得多? 李华打量着徐长青,眼中亦带着疑惑:“至于那人为何要对付你,这连李家也不清楚了。”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拱手道:“多谢李捕头为在下解惑。” “没什么。” 李华摇摇头,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这几日,你若是有那几个劫狱逃犯的线索,可以来找我。” 他像是害怕徐长青故意隐瞒,又叮嘱道:“那几人身上的问题,比你想的绝对要麻烦的多。” “你和他们一同逃狱而出,虽然知县没说什么,但后面还是有人可能会拿这件事与你为难,他们越早被抓回来,你的嫌疑就越早被洗清。” 徐长青眼神一凝,试探地问道:“那些人是……” 李华摇摇头:“知县没让我说,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徐长青也没办法强问他,最后只能将他送走。 …… 定下了离开的日期,徐长青这两日便不再多出门。 每天除了读书、练字之外,就是花时间多陪陪孙仲。 自从那天吃到徐长青做的酸菜鱼,张坏坏也是经常过来蹭饭吃,不过他也不是白蹭,来的时候经常带着一壶酒,让孙仲异常开心。 在离去的前一日,徐长青又去拜访了周教谕。 “长青,我那位朋友当时随我一同在六国求学,回到武国后,我来到了成安县,他却去了弥安州。” “若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弥安州的州学担任教职,你去送过这封信后,可请他帮忙,但最好不要与他走动太深。” 周教谕的目光意味深长。 徐长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深意。 州试是由州学参与考试,若自己与州学中的教师走动过多,很难不让人误会什么。 “学生明白了。”徐长青对周教谕拱手行礼,随后缓缓离开了县学。 周教谕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长青,希望你给这天下的读书人,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徐长青想了想,又转道去了县衙的方向。 明天未必有机会,还是今天去找刘知县道个别。 可没想到,刘知县无意间见到徐长青带着的信,却是大吃一惊。 “长青,这是周教谕给你的?” “嗯……”徐长青想了想,这种事刘知县一问便知,貌似也无需隐瞒。 他便直言道:“教谕知我去州城,托我带封信给他朋友。” 刘知县听过后瞠目结舌,心中不断暗骂:“这姓周的可真是奸滑似鬼!奸滑似鬼啊!” 他觉得他已经看穿了周教谕的套路,肯定就是想借此机会,帮徐长青的忙,让他记得自己的情分! “长青……”刘知县想了想,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在成安任官将近一年,也是许久未曾见到家人了,骨肉分离,难有亲情之乐。” “你这次去州城,可否帮我也带一封信给家里……” 徐长青一怔,当即问道:“老师,您的家人莫不是在……州城?” 刘知县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低落:“不错,想想上次见到家中长辈还是在一年前……” “若长青你能帮我带封家信回去,也算是慰藉我的一份思乡之情。” 徐长青倒是没想那么多门门道道,而是果断应道:“老师放心,学生定然将此信送到。” “好!长青,真是多谢你了!” 刘知县大喜,脸上的失落瞬间不见,马上就提笔研磨,开始写信。 第53章 贵宾待遇 徐长青见他神色转变这么快,不由得一愣,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送个信而已。 就算是不熟的人所托,让他顺路送个家信,徐长青也会帮这种忙,更何况刘知县曾经照顾过他那么多次呢? 刘知县的喜上眉梢不过持续了一会儿,他写着写着,神色就变得沉重起来。 不一会儿,一篇长达三页的家信便写完。 刘知县动用真气,蒸干墨迹,装入信纸中。 “长青,此时就拜托你了。”他将这封信郑重地交道徐长青的手中。 “学生定然不负所托。” 徐长青拱拱手,刚想告辞,就听刘知县关切地问道:“哎?长青,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去州城?一个人上路,可不安全啊!” “学生已有准备。” 徐长青笑了笑,道:“前几日学生已经联系好了商街的那家大兴商行,明日一早便出发了。” “大兴商行吗……” 刘知县摩挲着下巴,缓缓点了点头。 …… 第二日一早,晨光暗淡,天色未明,路上有了三两行人,各家各户中,炊烟袅袅生起,小小县城,正在睡梦中醒来。 徐长青早早地在家里吃过饭,背着行囊,来到了北城门,张坏坏和孙仲也跟在后面,执意来城门口送他。 “长青,钱不够了就写信给我,在州城不要太委屈自己……” 终于要离开,孙仲反倒不像之前那样洒脱,而是一直拉着徐长青的手,不断地叮嘱,面上满是不舍。 “孙叔,我知道了。”徐长青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唉~长青哥,你走了,我就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鱼了。” 张坏坏脸上满是不舍和委屈:“这几天吃了你做的菜,我都没再去过富岳楼买吃的……” 徐长青被他这搞怪的表情逗乐,心中的复杂感也减轻了些许:“等我回来,一定再给你做。” 商队在城外集结,大箱小箱的货物,打着响鼻的骡马,忙忙碌碌,来回奔走的伙计、马夫、护卫、管事……还有如徐长青这般,跟着商队一同赶路的人。 这些人自黎明时分就开始准备,眼下已基本收视妥当,马上就要出发。 正有伙计举着牌子不断地张望,吆喝,呼唤还没到达的人。 徐长青与孙仲、张坏坏做了最后的道别,拿起行囊,走向了商队的方向。 行囊里带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物、几本书、银子、信、官府颁发的身份文书、还有一些干粮。 徐长青来到那伙计面前,拿出自己的小木牌,上面写着丙十二的字样。 伙计看到这做工简陋的木牌,点点头也不甚在意,随意地说道:“进去就行了,赶路的时候记得在护卫们内侧,若掉队了不等人。” 徐长青也没在意,点点头就向商队内部走去。 后方,伙计却迎来了一名人高马大,衣锦鲜亮、甚至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的公子哥。 “哟!孙公子!您这是……” 伙计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但见那孙公子,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对着身后的仆从不断大叫:“都说了这是去州城赶考,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两个仆从被骂的颤颤巍巍:“可是……老爷他让我们……” 那锦衣公子见他们这样,更是气的面色涨红:“都给我滚!” 直到这两人离去,他才转过身,扔给那商队伙计一块银锭:“给我空出一辆马车来!我也要顺路去州城!” “好嘞!孙公子!” 伙计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接过这块银锭,屁颠屁颠地就向着商队内部跑去。 虽说跟车的人要提前几天来预定,这位孙公子的事明显不合规矩了。 但出来做生意的商行,又怎么会跟钱过不去呢? 徐长青来到车队内部,管事大声呼喊吩咐,伙计们做着最后检查,看看有无疏漏,护卫面上沧桑,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擦拭保养手中的刀剑,车夫照料马匹…… “这位小哥……你……” 徐长青正欲找个位置坐下看会儿书时,突然感觉自己袖子被拉了一下。 他转头望去,发现来人正是三天前,那个胖乎乎的商队管事,此刻脸上依旧笑呵呵的。 “请问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叫徐长青?” 徐长青有些诧异,那天交定金时,自己并未告诉他名字啊。 “我是徐长青,不知这位掌柜有何见教?” 管事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几分,当即笑道:“徐公子,千万别和我见外!您可是我们商队的贵客,在下一早就在这等您了!” “贵宾?” 徐长青有些惊讶:“我只交了一两银子,又何来贵宾之说啊?” “哈哈~” 管事脸上带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又伸手还给徐长青一两银子:“我们哪敢要您的银子啊,这多不好啊,我这就带您来这边的贵宾马车……” 徐长青看着他的态度一愣,大致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知情人中,如此做的或许只有刘知县了。 “且慢。” 徐长青伸手制止了他,问道:“是不是县衙那边和你们说的?” “当然!当然!”这管事笑着对徐长青道:“徐公子若是觉得敝商行服务不错,还请多多在知县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 徐长青却摇了摇头:“还是不用马车了,我还是在外面走着。” “这……” 管事从未想过,徐长青竟然会拒绝这种事。 他错愕道:“徐公子,您是觉得敝商行的待遇不够好吗?我们的贵宾有专门的马车,还供应精美的每日三餐,您若是愿意……”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四周,然后附到徐长青耳边,小声道:“还有一名贴身婢女供您使唤……” 徐长青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他用手臂将管事格开,无奈道:“不用你们的马车和婢女,我是说,我在外面走着赶路就可以了。” 第54章 离开成安县 “这……” 管事的错愕无比,徐长青的接连拒绝,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 自从出来经商,他还没见过这种人,放着华贵的马车不坐,非要来这外面受着风沙,用脚赶路! 要知道,在别的地方,许多人可是对这贵宾马车趋之若鹜啊! “可……可是……徐公子!”管事哭丧着脸凑过来,抱住徐长青的胳膊,恳求道:“您若是不坐,我们也没法和刘知县交代啊……” “您还是可怜可怜我们商行,徐公子……若让刘知县知道,他打过招呼的人在外面喝了一路风……那我们商行在成安就干不下去了……” 被这胖子抱着自己胳膊,徐长青也异常头疼。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有好的条件,非要去追求不好的。 刘知县一片好意,徐长青也感受的到。只是这坐马车实在是不合他的预期。 现在的马车可没有什么减震装置,走在崎岖不平的野外路面上,经常颠簸无比。 徐长青若坐在马车里,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马车内壁发愣,很难读的进书。 反而若是走在外面,还可以观察一下这弥安州的风土人情。 徐长青从小到大都没出过成安县,这次前往州城不仅是为了应考,还抱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打算。 若坐在闷闷的马车中,这打算就全泡汤了! 可眼下,他若不答应,这个胖管事大有抱着他不撒手的架势,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徐长青。 “嗯……”徐长青沉吟了一下,回他道:“既然如此,便取个折中的办法!” “我带的吃食不够,每日饭时,你们给我送来一些汤饭,如此也算是有交代了。” 胖管事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指着另一边的商队道:“公子实在不想坐那种马车,便坐在这种拉货马车上如何?否则……” 徐长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好几辆无顶马车上摆着众多货箱,现在已经有人坐在上面,似在谈天说地。 见到这一幕,徐长青双眼一亮,这上面不仅有人可以交流,而且有众多货物压着,想必马车也不太颠簸。 “如此也好。”徐长青缓缓点头。 他转身望向那管事:“多谢这位……” “敝人姓赵,赵庆。”胖管事急忙笑着躬身。 “那就多谢赵管事了,此事就依你所言!” “不敢不敢!”赵管事大喜:“还是要多谢徐公子体谅我们!” 徐长青不禁一叹。 自己只付了一两银子,就有了这种待遇,这管事不仅不生气,反而如此鞠躬道谢。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吗? 徐长青心中感慨着,寻了个人还算多的马车走过去。 “诸位,可否有空挤一挤?” 车上一共三人,见徐长青穿着一袭青衫,相貌堂堂,举止有礼貌,心中不由对他有些好感。 “哈哈!小兄弟这是哪里话?车上还有空位,上来就是。”上面一个带着瓜皮帽的中年人笑着邀请徐长青上车。 爬到上面的货箱,徐长青稍稍打量了一下车上的三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坐在货箱最内侧,望着外面环境,连徐长青上来也没转头过来,似不愿与别人有过多交流。 剩下的就是两名中年人,清瘦的那个嘴角了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拱了拱手,就不再多言。 反而带着瓜皮帽那个中年人凑上来和徐长青搭话。 “小兄弟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优秀子弟。” 徐长青笑了笑,道:“兄台这倒是猜错了,若在下是大户人家,就去那单人马车中享受了。” 这瓜皮帽中年脸上笑容微微一僵,热情也是淡去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与徐长青接着聊了几句。 而徐长青也愿意和他多说,他选个人多的马车上来,就是为了与别人多多交流。 两人不过谈了几句,商队就已经准备好。 庞大的队伍自头而始,缓缓开始移动,徐长青身下的马车也动了起来。 朝阳自东方生气,撒下一抹红亮,映照在整条商队上面。 连那瓜皮帽男子也是沉默了下来。 徐长青转头望去,后方的成安县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朝阳映照其上,将成安化作了一道红黑色交杂的剪影。 徐长青纵目望去,依旧还能见到孙仲、张坏坏两人如米粒般的身影。 商队两侧,有护卫不断梭巡,腰配长刀,面色黝黑。 武国习武之风昌盛,武人众多。 普通的九品武修都很难谋一个商队护卫的差事,徐长青目测,这些巡逻的护卫大多都是九品中的小高手,其中还可能有个别八品。 商队不断前进,两侧的景色也渐渐变幻。 时值晚春,成安附近还是一片苍翠,可越往前走,道路两侧的黄色就越多。 偶尔有一片绿色,那或许就代表着远处的一个村落,一片农庄。 徐长青坐在外面,本来打算观察一下弥安州的风土人情,乡间百姓,可见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失望。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变得炽热,直教人口干舌燥,连那瓜皮帽男子也不在开口。 整个车队除了骡马叫声,马车嘎吱声,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徐长青也只得拿出行囊中的一本书,开始读起来。 只是这样的时间不长,商队便来到了一处村庄,前进的步伐缓缓慢了下来。 徐长青放眼望去,却见村头有不少村民都来到外面,在商队这买东西。 同车的那瓜皮帽中年望见这一幕,却是咦了一声。 “正是开春,往年这黄泥村的人都快过不下去了,今年怎么有余钱出来买东西了?” 徐长青见这其中似乎有别内情,便出言向他请教。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瓜皮帽似非常好为人师,眉飞色舞地对徐长青解释起来。 第55章 最真实的武国 瓜皮帽中年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对徐长青摇摇头。 “此时正值四月,乃是粟米播种的时候,现在若是不在田里埋头苦干,过几个月就要饿肚子了!” “哦?”徐长青皱眉:“即便在田里埋头苦干,可也不至于连出来买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哼!他们不止给自己种地,还要给别人种地呢!”另一边的清瘦中年终于开口,只不过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嘿嘿!”瓜皮帽中年也笑了笑:“他们这一半田都是官田,由朝廷出钱,雇佣百姓种植,地里所得全部收归朝廷所有。” “不只是黄泥村,咱们武国的很多地方都是这样!”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还算可以啊……” 最里面那个年轻人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个屁!”清瘦中年脸上带着愤愤之色:“朝廷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这钱又何时到过下面?州盘剥一层,县盘剥一层,到了村里还剩几个铜子?” “这些人白白给朝廷种一年地,到头儿来却什么也落不着……” 话说到一半,那瓜皮帽中年就扑上去制止了他:“你不要命啦!还敢这么大声!” 徐长青见此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村中走出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散开在商队前方,挑选着想要的东西。 经历了浩然正气的洗礼,他的耳目也有所强化。 坐在货车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商队前面的情形,村民们衣着简陋,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常年食不果腹。 徐长青一阵默然,这里与县城仅仅不到半日的路程,可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他从小在县城长大,但却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百姓。 即便是在县城附近种田,基本的温饱也能满足。 可没想到,这黄泥村中的百姓,竟然常年承受着如此陋规。 “真是怪事儿……” 瓜皮帽中年安抚好那人后,又重新坐了回来,不断地嘀咕:“难不成,今年竟早早地就给他们发了银子?” 他从马车上跳下,向着前方村落的位置走去,似想要去凑个热闹。 徐长青看到,瓜皮帽男子似乎与黄泥村的几个大户、地主相识,不断地与他们笑着聊天。 不一会儿,该买的似乎都买完了,这里的村民缓缓散去,商队的摊架收起来,再次启程,瓜皮帽中年也回到了马车上。 “邪门了!还真是邪门儿了……”他面带怪异之色,不住地念叨着。 徐长青好奇问道:“兄台,这是怎么了?” “嘿!你不知道!这成安县居然早早地就把去年的粟钱给结了,而且还没扣下多少……” 瓜皮帽中年满脸震惊:“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事儿?莫不是刘知县撞了邪?” 那清瘦中年人也一脸错愕:“往年那个陈知县在成安三年,就给了一年的粟钱,还是拖到最后一年,实在没办法才给的,这刘知县居然第一年就给了?” “难不成人们都误会他了,此人是个好官?” 瓜皮帽中年人微微点头:“不管刘知县以往如何,从这件事上,我倒真觉得他是个好官,起码比隔壁那几个县强多了……” 听着他们的谈论,徐长青向远处望去。 村民们干瘦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提着刚买到手的东西,或是油盐酱醋,或是半匹粗布……向村子缓缓走回去。 村口几株红柳飘摇,树下垂髫小儿打闹嬉戏。 徐长青心中起了几分感慨。 村民们的满足竟这么简单,只是得到他们应有的报酬而已。 …… 离开黄泥村,商队继续前行,到了午时便停下来生活造饭,那个胖胖的赵管事也派人给徐长青送来了很丰盛的饭食。 肉脯熬成的肉汤,粟米面包子,几样精致的小菜…… 不过徐长青并没有独享,而是邀请同车的几人一起吃。 见商队居然给徐长青送来了这么丰盛的东西,瓜皮帽中年的态度再次热切起来,愈发肯定徐长青的身份不一般。 他和那清瘦的中年人没有推辞,那一直不言不语的年轻人却拒绝了徐长青的好意。 吃饱喝足后,商队继续向北出发。 一日、两日……经过数个村庄,商队渐渐走出了成安县的范围。 越是向北,视野中的绿意就渐渐多了起来。 成安县之北,是一个名为阳和的县。 来到阳和县境内,商队却根本没有在村庄停靠的意思,而是一路北行,直奔阳和县城。 徐长青本来还有些不解,但有一日,商队顺路经过一个村庄,其中所见所闻却是让人触目心惊。 村落外的田地上,村民们机械地重复着耕田、播种的动作,他们面黄肌瘦,形体干枯,食难果腹,衣难蔽体。 听到商队经过,有人抬起头望向这里。 可徐长青见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光芒…… 这些人如同矗立在田间地头的一只只木偶,只知道机械地劳作。 见到这一幕,整个商队的人默然,但却没有惊讶,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车夫不觉间加快了挥鞭的频率,商队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与成安县城内相同,阳和县城里亦是一片祥和,这里的百姓丰衣足食,有正常的生活。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 一县之内,竟有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阳和县城停留了半日,商队继续向北。 一路上,绿意越来越浓厚,道路两旁的树丛、灌木、青草越来越茂密。 阳和县,乡洪县,再向北便来到了祥鳞县的地界。 一路上,商队中跟车的人上上下下,不断有人离去,又不断有人加入。 到了祥鳞县之后,商队没有停靠,直奔北方而去。 徐长青之前听说过,祥鳞县是个很富裕的县,难道这里的百姓也如阳和、乡洪那样民不聊生吗? 与他同马车的几人倒是没中途下车,徐长青便向那个瓜皮帽中年请教。 “哈哈!老弟,这你就错了!” 有着瓜皮帽中年的主动套近乎,这几天徐长青倒是和他熟络了起来。 只不过那个年轻人还是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言。 “这祥鳞县既然在黑江边上,那这里的村还不借一借这里的地利?除了江边,根本就没有村!” 第56章 HLJ里的龙王爷 “原来如此……”徐长青缓缓点头。 今日又赶了一天路,随着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商队停下脚步,开始扎营,点燃篝火。 即便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商队护卫们也始终驻扎在队伍的最外围。 此时,前方传来一道响亮的吆喝:“都早点休息,明天起个半夜,早上咱们就能到祥鳞县啦!” 夜空繁星闪烁,洒下如水星光。 丘陵起伏,碧草茂盛,极远方偶尔传来几声哗啦哗啦的水浪声。 商队为了预防野兽,在周围点了一圈篝火。 火光腾跃,映在人们脸上。 人们烧火、做饭,今晚的笑声比往常多出来不少。 经历了旅途的紧张与疲惫,现在得知马上就可以到终点,人们都开始兴奋起来。 原本周教谕预计,只需七八日就可以到达州城。 可商队一直走走停停,到了现在已经用了十天。 不过徐长青并不后悔跟着商队前行。 走来的这一路,他见识到了最真实的弥安州,最真实的武国。 徐长青背靠在马车上,望着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一路所见所闻,让他的心情有些压抑阴沉。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为那些衣不蔽体,麻木不堪的人做些什么,但又清醒地意识到,现在自己无能为力。 愣了良久,徐长青闭上眼。 他出来的时候,一共带了三本书,都是这次州试中经义书籍。在这十天的旅行奔波中,全部被徐长青看完了。 现在,他的才气已经来到了十八寸左右。 从那本《川菜》开始,直到现在,徐长青发现每本书可以提供的才气是不同的。 川菜菜谱只有半寸多,可那本《耕桑书》就有一寸多,后面的三本经义,也几乎都超出了一寸。 这其中有什么规律,徐长青还没有总结出来,只能到了州城再继续试试了。 才气游走,六颗星辰明亮。 自从那天在商街发现了这星辰内蕴含着浩然正气,徐长青便将其命名为正气星辰。 现在他体内一共有六颗正气星辰,只要才气加速运转,浩然正气便会自其中释放出来。 徐长青没试过自己的极限,不过他猜测,这浩然正气的数量应该和才气差不多,在十八寸左右。 赶了十多天的路,即便是他也有些身心俱疲。 闭目想着明天的路程,徐长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缓缓睡去。 …… 第二天,他还在睡梦中,就感觉有人不断推搡自己。 “徐老弟?徐老弟?快醒醒,咱们要出发了!” 徐长青睁开眼,看到是瓜皮帽中年,程远贵。 “来来,上马车,商队要走了。” 徐长青看着夜空,这才想起来,商队说过要半夜就出发,天亮时抵达祥鳞县。 “多谢程老哥叫醒我,要不然就错过了。” 徐长青提起神来,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嗨!不用和我见外!”程远贵摆了摆手,递过来一块烤热的粟米饼。 徐长青翻身爬上马车,啃了几口干糙的粟米饼。 商队又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虽是连夜赶路,可商队中的人们却没有任何抱怨。 大家都知道,马上就要到达这次的终点。 星辰闪烁,东方隐隐出现一线明光。 越向北,水汽就越来越浓,道路两旁的草木也越来越密集,可以听到前方传来微弱的水浪响声。 即将到达终点,徐长青的心情也微微振奋。 到了祥鳞县后,他再寻个过江的船只,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到达州城。 大兴商行的车队不断前进,距离祥鳞县越来越近,路上也多了三两行人。 他们还遇到了另一支规模较小的商队,双方打了个招呼,便擦肩而过。 天色欲晓,前方隐隐出现了祥鳞县城的轮廓。 徐长青纵目望去,只能感叹,不愧是弥安州有数的富庶县,仅县城就比成安大得多。 而且在县城的附近,还有连成一片的民居。 这都是县城内住不下的人,遂而把房子建到外面来了。 朝阳升起,映在商队的每个人身上,映在前方巨大的祥鳞县城上。 徐长青上次见过了朝阳中的成安,可这次再看朝阳中的祥鳞,又有了别样的味道。 望着远处的县城,戴着瓜皮帽的程远贵一脸兴奋,谈兴大发。 “徐老弟?你知道祥鳞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徐长青亦从那景象中回过神,感兴趣地问道:“怎么来的?” “嘿嘿!”程远贵刚想卖关子,就听一旁的程大强道:“和黑江里的龙王爷有关!” 程大强便是那清瘦的中年男子。 被拆了台,程远贵也不生气,只是不停地笑着。 “龙王爷?” 这次徐长青是真的有些吃惊:“这黑江里难道还有龙?” 他在书铺中读过不少地志书籍,其中都有记载。 龙族生存在人妖蛮三块大陆外的海洋中,偶尔也会来到三块大陆中间的界海。 可黑江明显是武国的内江,这里怎么可能有龙族? “当然有龙!” 程大强的语气非常果决。 “据说,这祥鳞县原本不叫祥鳞县,而是叫泥河县,黑江在这块经常决堤呢!” “就是因为龙王爷在这里掉下一块鳞片,这里从此风平浪静,引水种田,出江打渔,再也没有大水伤人的事了。” “从此这泥河县啊,就改名叫祥鳞县了!” 徐长青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从泥河县到祥鳞县,想想就知道这其中的改变有多大。 不过这种民间传闻都是众口相传,传着传着就失真了。与原本的真相比,应该还是有差距的。 “到了到了!” 随着大兴商行的车队来到城外,商队的管事便吆喝起来。 他们的在城里分行的伙计、管事早已经出来接应了。 “徐老弟,我们俩回家了,以后来祥鳞,一定来找我们!”两人的家就在这祥鳞县城外的一片民居中。 临分开前,三人都有些不舍,但还是挥手道别。 望了望渐渐明亮的天色,徐长青笑了笑,向前方的城门处走去。 第57章 江水传闻,金光鲤! 人们正在城门口排队入城,守城兵卒查验着人们的身份。 那些面黄肌瘦,看起来像流民一样的人,很快就被几个兵卒骂走。 反观徐长青他们这些跟着商队过来的人,虽有一路奔波,但精气神明显不同于那些麻木的流民。 只是粗略地看过身份文书,兵卒便将人放进了城。 “大肉包,大肉包!皮薄馅大的大肉包!” “鱼卤面、扇贝卤面……” 清晨的祥鳞县朝气蓬勃,刚进城门,响亮的叫卖声,来来往往的行人,早起做生意的小贩,挑着扁担的脚夫…… 出发前徐长青在车上啃了一块粟米饼,到现在又重新饿了。 他左右环视一番,又来到了一家摊贩前。 “店家!一碗鱼卤面!” “好嘞!小哥儿您先坐!” 摊主忙忙碌碌,将黄色的粟米面条在案板上摔来摔去,扔进冒着白气的锅里。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都是入徐长青这般路人,背着行囊,神色匆匆。 徐长青猜测,这些人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要前往州城的。 思索间,店家把一碗热腾腾面条,浅酱色的鱼卤中飘着一块块零碎的鱼肉,浅黄色的面条漂浮在鱼卤中,根根剔透,香气扑鼻,吃起来异常美味。 这似乎是祥鳞县的特色,反正徐长青在成安从未见过这种鱼卤面。 填饱肚子,付了饭钱,徐长青穿过祥鳞县城,从南城门来到了北城门外的码头上。 “怪不得从昨夜开始,就能隐隐听见水声……”徐长青望着眼前情景,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红日万丈,大江滔滔,波光粼粼,一眼望去不见边际。 码头处,往来船只如梭,人流如潮水,乌泱泱的一片。 打渔的渔船,拉货的货船,甚至还有忙碌了一夜,停靠在岸边休息的花船。 “来祥鳞是跟着商队来的,去州城就换种方式。”徐长青自语到。 这码头上肯定有拉客的小船,单人独船渡江,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徐长青穿梭在码头密集的人流中,想找一个这种客船。 “小哥儿一定是来坐船的?去哪儿?弥安州城?定华州?武都?” “我们的商船有单人间,不是大通铺!” 徐长青婉拒了这些招揽生意的小厮,反而找上了一个撑着小船的老船夫。 他笑着打招呼问道:“老丈,你这船带人去州城吗?” 老船夫头发花白,面色黝黑,但握桨的双臂依旧健壮,他打量着徐长青,双眼一眯,随后闷闷地道:“去!” “两钱银子,管一顿饭!” “好!”徐长青笑了笑,当即应承下来。 “上船!” 老船夫撑着桨,小船一顿一顿地离开了码头。 徐长青笑着踏上了小船。 小船尾部充斥着鱼腥味,还有散乱在地上的鱼鳞、鱼血。 不过小船的其他部分却异常干净,没有异味。 徐长青立在船上,静静地望着风平浪静的黑江。 这条大江,可谓是整个武国的母亲河,全武国最繁华的地区,几乎都聚集在黑江两侧。 纵目望去,阳光照在河面上,犹如千万片金鳞,长风吹过,闪闪发光。 江面广阔,一望无际。 “船家,咱们要多久才能到州城?” “今天晚上。” 老船夫的声音闷闷的,在后面游刃有余地操控着小船。 刚出码头时,往来船只如云,分散不同方向。 越向前行,周围船只便越少,最后只剩下数十艘左右,其中有一艘三层画舫特别引人注目。 顺水而行,巨大的船身上簪着一簇簇明媚的鲜花,各个窗户外还有美丽的红色、黄色装饰,花纹,异常显眼。 画舫的顶上,还树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三秋舫”。 徐长青只是打量了几眼,便明白了这艘画舫的用途。 滚滚大江上,烈日越来越高。 老船夫渐渐把船速放满,来到船尾撒下了一张网。 方才他已经告诉徐长青了,中午吃什么,完全取决于他现在捞到什么。 “老丈,不会什么也捞不到?”徐长青笑着和他打趣。 老船夫的胸脯拍得砰砰响:“怎么可能?” “我在这条江上还从没有捞不到鱼的时候!” 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老渔夫接着道:“要是运气好,今天中午给你吃金光鲤也没问题!” “金光鲤?!” 徐长青一怔:“你是说,州城能卖到几百两银子的金光鲤?” “不错!” 老船夫一挺胸脯:“我就捞上来过一条!” “真的?”徐长青却是有些怀疑。 若这老船夫真的捞上过金光鲤,那为何还做这种生意? “你这后生别不信!” 老渔夫吹胡子瞪眼,说起他当年的英姿。 徐长青微笑地听着,时不时地回一句捧哏,让老渔夫说的更尽兴。 两人谈话间,周围的船只都渐渐将他们超过,游向远方水天交接处,渐渐看不到踪影。 只有那艘巨大的画舫因为速度较慢,才一直在徐长青他们前方。 “行了行了!不跟你接着闲扯了!再说下去,到晚上州城关门,你就进不去了!” 老船夫用力拉动网绳,徐长青也上来帮忙。 “一条鲳鱼……这种小虾怎么也上来了?我!怎么还有只王八?” 老船夫不断拉网,可到现在拉上来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还有一只绿头的乌龟,被老船夫大骂着晦气,给扔回了江里。 两人拉着网,徐长青向水下看去,却敏锐地发现,一道金光自水下一闪而过! “嗯?” 徐长青心头一动,想起了方才和老渔夫的谈话。 “老丈!你来看看,这下面的是不是金光鲤?” “嘿!你这种笑话,老子二十年前就不玩了!” 老船夫对徐长青的话很不屑。 “下面真的有一道金光!”徐长青又一拉网绳,水下那道金色光芒顿时更清楚起来,不断地游动、挣扎! 老船夫还站在后方拉网,不屑道:“金光鲤都在江底,咱们这种网是拉不着的!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徐长青无奈,他继续用力,渐渐地,那道金光离水面也越来越近。 终于,迎着烈日,一道耀眼的金芒映入两人的眼中。 第58章 赤帆水匪! 被那道金光一晃,老船夫一下子捂住了眼。 而徐长青则微微眯着眼睛,透过金光,想看到那条鱼的模样。 “什么!!这……这……” “难不成……真是金光鲤?” 回过神的老船夫有些口齿不清,但身手却是意外的矫健,噔噔噔几步就来到了船尾,手忙脚乱地把渔网全都拉上来。 “这应该不是金光鲤……” 徐长青的语气有些无奈,他刚刚已经看清了那道金光的本质。 老船夫没有理会,而是直立站起,遮住了阳光。 金芒不再,那东西终于显露出了本质。 原来,这只是一条普通的白色鲤鱼,在甲板上不停扑腾,只是这鲤鱼身上,挂着几条闪亮的金色鱼形坠饰。 刚刚金光的来源,就是这几条金坠子。 见状,老船夫立即失望地坐下来:“我还以为是真的金光鲤呢!没想到,竟是个样子货。” 他的语气还有些愤愤不平:“也不知道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在鲤鱼身上挂这玩意儿……真是……” 徐长青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就算不是金光鲤,这几条金坠子也值不少钱?” 老船夫的语气依旧有些低落,患得患失地道:“差不少呢……我刚刚都以为……” “唉~算了算了!” 他站起身来,想把那鱼身上的挂饰取下来:“也算你小子运气好!这几条金坠子咱们俩平分了怎么样?等会我再捞……” 老船夫的话音戛然而止,徐长青转头望去,他的身形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 “这……这……” 老船夫的声音竟有些哆哆嗦嗦:“这……东西……动不得啊……” 徐长青也凑到近前,仔细地打量着这几枚金色的坠饰。 近看才知道,这几枚鱼形坠饰极其精美,上面纹刻着一枚枚细致入微的鳞片,鱼眼的位置更是精致,镌刻着一枚微小的金色宝石。 白鲤鱼在案板上不断扑腾,似乎已经窒息。 老船夫的手颤颤巍巍,直接将其拿起来,用力地扔向远方江水。 噗通一声,鲤鱼落回水中。 老船夫也噗通一声坐到甲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徐长青倒是没有多少可惜的想法。 老船夫常年生活在这黑江上,或许真的知道一些不得了的传闻。 既然他都害怕的不得了,看来那几个金坠子确实有可能很麻烦。 “老丈,刚刚那东西有什么说法吗?” 老船夫终于定下神,见徐长青竟没有生气,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 “唉~这种形状的金坠子,据说和江里的龙王爷有关,动不得,动不得啊……” 老渔夫叹着气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水渍。 “我小时候,就听说黑江边上有人捞上过几个金坠子,后来那几个地方都被江水给淹了……” 老船夫的语气中带着后怕,似害怕自己也沾上那种灾祸。 徐长青有些愕然,向他打听起这其中的内情来,可无论他怎么问,老渔夫都不肯再说了。 “做饭!吃饭!吃完饭继续赶路,要不然就真到不了州城了!” 所幸这次渔网里还有几条比较大的青鱼,完全够徐长青吃到饱了。 老船夫处理起鱼来异常熟练,不一会儿便将几条鱼的鱼鳞、内脏清理干净。 可他做饭的手法却异常粗糙。 他把鱼扔进锅里,随便地加了点盐,青葱,就点上木炭,开始烧鱼。 徐长青见状,有些头皮发麻。 他可以预见,一会儿等着自己的,绝对是一锅腥到极致的鱼汤。 “老丈……这饭要不就让我来做?” “你会做饭?” 老船夫撑着船桨,抬了抬眼皮。 “我……学过一段时间。” “行!那就你来!”老船夫表示无所谓。 徐长青稍稍松了口气,把锅里的鱼取出来,用船上的几样简单调料腌制处理起来。 不一会儿,一锅鲜美的奶白色鱼汤就熬出来了。 剩下的鱼,徐长青又从船上取了点腌菜,打算做一锅简易版的酸菜鱼。 老船夫在后方操船,驶向了州城的方向。 不知为何,徐长青却感觉周围的船只越来越少。 前方那艘画舫本来已经缩小成了一道剪影,可现在却越来越大。 老船夫神色微微凝重,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船不停向前,可画舫继续变大,似乎已经停滞不前。 徐长青的酸菜鱼终于做好了,可这一刻他却没心情吃了。 因为他们终于见到了,究竟是什么拦下了这条画舫。 三条巨大的艨船,赤色船帆烈烈,封锁江心。 在他们周围,满是散乱的船舶碎片,被血染红的江水,飘荡的浮尸、货箱…… 见到这一幕,老船夫面色当即一变,差点软倒在甲板上。 “快!快!快往回跑!” 徐长青也察觉到了不妙,也帮他滑动船桨,小船向后方撤退而去。 只是他们刚划了几下,便见后方也有几艘小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飞速向前方驶来! 在他们后方,也有两艘赤帆巨船追击,不断把跑的慢的小船碾碎。 每当有漏网之鱼,赤帆巨船上便有武修跃下,把船上的人杀个干净,带着财货返回。 见到这一幕,老船夫的脸都绿了,急忙推开徐长青,掌着船桨,又向前逃跑而去。 “你小子真是个丧门星!我走了这么多年没遇上水匪!载了你一回就遇到了!” 徐长青也面色发黑,看着后方两艘巨船越来越近:“这也能怪我?” 后方的的赤帆大船速度飞快,方才急速逃窜的几条小船很快被他们碾碎。 后方船上,水匪们肆意张扬的狂笑声传来! 老船夫咬着牙,展现了他多年积累的操船技巧,徐长青也再次上去帮忙。 五艘赤帆大船已经形成包围圈,圈内仅剩下徐长青他们的小船和那艘巨大的“三秋舫”! “我们往他们那边靠!” 老船夫咬着牙:“这么大的画舫,难不成就没几个硬点的武修?” 第59章 三秋舫的高手 徐长青面带忧色,望着那巨大的画舫。 “老丈,你别别靠太近!就算他们真有武修,也不见得愿意让咱们过去!” 双方又不认识,万一被画舫误认为是水匪的同伙,出手攻击怎么办? 老船夫也脸色一僵。 果然,此时对方船上也爆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气势,遥遥指向他们的小船。 “我……”老船夫也有些哑口无言。 前后的赤帆大船不断靠近,江心暗流涌动,徐长青他们似乎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 …… “舫主!咱们怎么办啊?” “是啊!舫主,那些水匪就要靠过来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三秋舫上莺莺燕燕,众多女子似乎也知道,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 她们围拢在一名打扮华贵,气度雍容的中年女人面前,神色焦急。 “都别吵!” 中年女舫主横眉立目,训斥道:“一遇事就慌张成这个样子,怪不得上不了台面!你们去看看人家楚香君,怎么没和你们一样?” 众女子当即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中还带着委屈和不安。 “都回去好好等着!就算水匪上来,我也比你们先倒霉!”舫主说完,便大踏步离开。 她来到船舫三层一个隐秘房间内,这里站着一对身着劲装的中年男女。 舫主也不复方才的镇定,而是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能不能联系得上州城?” 男子摇了摇头:“不行,五张风信符全都失效了,水匪应该还有手段!” “这……” 女舫主面色一白:“赤帆水匪……他们是不是有五个七品?” “嗯!”男子点了点头,望向最大艨船所在方位,面上也有忧色:“他们的大当家很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迈入六品……” “要是有六品,今天我们所有人都走不了。” “六品?怎么可能?”舫主面色一变:“水匪怎么可能晋升六品?” 男子默默道:“有些大人物会暗中培植……” 舫主当即沉默下来。 三秋舫的第三层,装饰最豪华的几间雅室之一。 一个女子穿着绛红的衣服,身姿曼妙,黛眉如画,肤若凝脂,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婉的气质,见之令人倾心。 她就是今年弥安州的新花魁,楚香君。 但此刻她却满脸忧虑,躲在窗后隐蔽的地方,望着江面上那几艘赤帆大船。 “香君姐!香君姐!完啦完啦!好像舫主也没办法……”一个小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 楚香君面色一白,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裙,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了桌上的一个小瓷瓶。 小侍女铃兰急忙冲上来按住她的手,泪眼汪汪地道:“香君姐!你……你千万别犯傻啊……” 楚香君面色苍白无比:“要是让水匪抓了,还不如现在死了!” “香君姐……你再等等,说不定刚才我听错了,舫主有办法,救兵万一到了呢?” 楚香君咬着牙,情绪也稍稍冷静下来:“你说的对,小兰,我们再看看。” 主仆二人一同来到窗后,紧捏着窗边,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 “哈哈哈哈!今天逮到一条大鱼!” 水匪们张狂的声音远远传来。 “一石二鸟啊!不光有船,还有女人!哈哈!老大!咱们这次发了啊!” 为首的赤帆船上,众多水匪围拢在一名赤面虬髯大汉身侧,兴奋地高呼。 赤面虎曹彪亦是放声大笑,把船下水面震的波纹四起。 “兄弟们!今天咱们运气好啊!” “告诉老二他们几个!把这艘船拿下来,今天给兄弟们开开荤!” 他身旁有一名师爷模样的人,留着小胡子,手持一把羽扇,谄笑着奉承道:“不全是兄弟们运气好,要不是大当家的您足智多谋,让二当家的他们绕到后面堵截,咱们也逮不住这画舫!” 周围的众多水匪也如梦初醒,急忙附和起来。 “哈哈哈!”曹彪面上闪过一丝得色,不过还是站起身来:“行了!该办正事了!” 赤帆水贼之间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曹彪奋力一跃,来到船头,向着三秋舫的方向大声道: “船上的姑娘们,都出来见见客!” 几条赤帆船上的水匪们瞬间哄笑起来:“对!出来见见客!” “把大爷伺候好了!还能给你们几个赏钱……” 画舫上寂静无声,望着这群彪悍的水匪,姑娘们都吓得颤颤巍巍,大气也不敢出。 “我们大哥问话呢!”后方赤帆船上也跳出来一名精悍的水匪,叉腰大笑着道:“怎么哑巴了?非要老子把你们整到床上,才肯叫吗?” “哈哈哈!” 有水匪起哄道:“二当家的,万一她们那时候也不叫呢?” 那二当家的回头骂道:“那就是你小子没本事了!谁也怪不得!” 水匪们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三秋舫上,女舫主气的面色铁青,但还是紧咬牙关,上到船头道:“还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要多少银子尽管说,一定让各位好汉满意!” 方才还哄笑不停的水匪们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立在船头的曹虎。 “不用了!” 曹彪挺胸大笑道:“以前弟兄们去城里泻火,还得偷偷摸摸,害怕让官府抓了!今天你们都送上门来了!这还能错过?” “老大说的好!”水匪们再次欢呼起来! 舫主紧咬牙关,但还是高声道:“这位好汉就是大名鼎鼎的赤面虎?我们三秋舫在弥安州城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不如今日结个善缘?” “少他娘的在这绕答老子!”曹彪大叫道:“老子们在黑江上讨生活,你这弥安州城还管得着?” “等做完这一单,兄弟们就直接顺着黑江走了!” 舫主面色一白,她知道,今天恐怕是没法善了了。 “两位,拜托你们了!”舫主对那劲装的一男一女恳求道:“一会两位要是能走,请一定带上香君。” 男子苦笑道:“在这大江上还走得了?你也太看得起七品武修了!” 那劲装女子目光中则带着决绝:“就算走不了,我也要把水匪的船打沉!大家都别想活!” 第60章 冯玟的疑惑 眼见双方谈崩了,小船上老船夫黝黑的脸色上一阵青,一阵紫。 “完了完了!咱们要完了!” 老船夫咬牙切齿,现在他们的小船就夹在赤帆船和画舫中间,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小子!一会儿他们靠过来,咱们就直接跳船,就算淹死,也好过被他们打死!万一活下来呢!” 徐长青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不会游泳!” 噗~ 老船夫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你小子……真是要人的老命!” “那没办法了!我被淹死,你就被他们打死!” 徐长青无言,难道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他望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大船,心中念头急转。 曾经,他以为他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当初被关在成安大狱里,面临流放危机,徐长青也能静下心来思考。 可眼下看着越来越近的赤帆大船,看着远处被染成血红的江面,看着飘零的浮尸,徐长青还是不免紧张起来,手心出汗。 前方三艘赤帆大船处,曹彪与另外两名水匪一跃而起,直冲三秋舫! 而在三秋舫上,那一对劲装男女也飞身而起,双方借助飘在江上的船只残骸,开始打斗起来。 曹彪的实力异常恐怖,以一人之力,几乎将那对劲装男女压着打。 所幸另外两名水匪的气势稍弱,只是刚刚踏入七品的层次,那对男女才不会这么快就败亡。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等到后面两艘赤帆大船上的水匪会合过来,两人定然难逃一死! …… 高空中,冯玟身形透明,就站在最近一座赤帆大船的船帆顶部,而在场众人无一察觉她的存在。 自从徐长青出了成安县,她便一直在后面跟着了。 “水匪竟然猖獗到这种地步?”冯玟的眼中满是疑惑。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寻这个的时候。 眼下,赤帆大船距那座小舟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徐长青救下来。 冯玟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这次旅程无比顺利,可没想到最后关头却出了意外。 她取出一张赤纸符箓,遥遥对着远处傲立船头的曹彪。 只要杀了匪首,剩下的水匪便会惊慌作鸟兽散,然后再让州城里的武卫过来抓人就行了! 到时候严刑审讯之下,不怕问不出来东西。 “嗯?那是……” 冯玟掌中运转的法力突然停下,符箓上泛起的光芒也暗淡下去。 她饶有兴味地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徐长青所在的小船上。 老船夫并没有像刚才说的那样,独自下水逃命,而是用力地划着船桨,想要向侧面逃开。 正在这个紧张的亡命时刻,徐长青却听到了小船舱里传来了一阵唧唧声,似乎有人在船舱中吃东西。 “谁?” 徐长青站起身来,心中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难不成有水匪已经来到船上,正在偷吃自己做的午饭? 他向船舱里看去,竟然真的有人掀开锅,正在偷吃。 只不过和徐长青想象中五大三粗的水匪不同,船舱中的人,是一个“小水匪”。 穿着月白色的衣裙,黑发垂在脑后,矮矮的个头,让徐长青联想到了一个词——三寸丁。 不过,这人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船舱中,想必实力很强。 或许,这是一个转机。 想到这里,徐长青试探地问道:“你是谁?” 那正对着锅大吃特吃的身影突然僵住,缓缓地转过头来。 徐长青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嘴角还残留着几块鱼肉碎末。 “请问你是……” “我没有偷吃!”小姑娘急忙辩解,可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徐长青问的不是这个,不由得脸上一红。 “我……我……” 这小姑娘想要辩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脸难为情地杵在这里。 虽然外面情况无比紧急,可徐长青也明白,有时候心急反而会导致反效果。 “这锅鱼肉我请你吃了。” 徐长青笑了笑,旁敲侧击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呢?你是怎么来到船上的?” “我来……” 这小姑娘眼前一亮,终于想起了什么:“对!我的鱼!” 她气势一变,掐着腰反而问起了徐长青:“你们把我的鱼弄到哪里去了?” “你的鱼?” 徐长青心头一跳,有所猜测,但还是不敢确定:“你是说锅里这条吗?都被你吃了一半了?” “不是这条!” 这白裙小姑娘的智商好像终于上线了一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脆生生地道:“不会刚刚被你给吃了?那你可要赔我!” “我……” 徐长青有些无言,没想到这小孩子的前后转变这么大。 刚才还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现在竟然反讹了自己一手。 赤帆船上,水匪们开足马力,虎叫狼嚎地向着三秋舫冲去。 “二当家!二当家!前面还有一艘小船!咱们要不要……” 话刚说到一般,这水匪就被二当家甩了一个耳光! “没出息的玩意儿!这么大的画舫,那么多女人就在前面,你这狗日的还惦记着小破船?” “大哥他们还在打架,你还惦记着那小破船?” “直接给老子碾过去!” 周围的水匪们没一个理会他,全都双目发红,嗷嗷叫地看着前方的三秋舫。 “哈哈!老子看上二层的那个小妞了!等会谁也别和我抢!” “我要那个绿色衣服的!我就喜欢胖的!” …… “完了!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老船夫看着直冲冲撞过来的赤帆船,哀呼凉凉。 此时,徐长青也终于带着白裙小姑娘从船舱中走出。 方才徐长青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余小瑜。 “就是这个了!余姑娘!”徐长青指着这急速冲来的大船。 再等片刻,他们就要在这大船下粉身碎骨了! 就在这时,只见余小瑜身形一动,直接闪现到大船前,白皙的手上浮现一层细密圆鳞,一拳挥出。 砰~ 铁木的船身直接爆开一个大洞,大船被捶的缓缓向侧方倾倒下去,掀起一片水浪! 第61章 水匪团灭 立在船首的二当家怪叫一声,一跃而起,跳到了隔壁的大船上。 可其他水匪就没这么幸运了,好似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地尽数落入了水里。 有的水匪被盖在破碎的船只、甲板下面,永远失去了上来的机会。 只有少数武功高强、水性好的水匪,才逃得一命。 “轰~” 巨大的响声惊醒了几条船上的所有人,缠斗中的曹彪五人也停下来,震惊地望着被掀翻的赤帆大船! 曹彪神色凝重,在江面上飞踏,不断退后,两名水匪也哆哆嗦嗦,向着他身边追去:“老大等等我们……” 三秋舫上,一直关注着场中局势的众多姑娘也瞠目结舌,望着那侧翻的巨船,望着江上那道小小的身影。 “香君姐……那个是……” 小侍女铃兰扯着楚香君的袖子,两人呆呆地望着余小瑜的身影。 赤帆大船砸下,掀起一道道巨大的水浪。 小船也被波及,剧烈摇晃,差点被掀翻,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徐长青打量着余小瑜那小身板,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微微有些后怕。 幸好方才在船舱中,自己没有冲动。 否则,万一惹恼了余小瑜,被她捶上一拳…… 老船夫颤颤巍巍,转过头看徐长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微微翕动着嘴唇,震惊的目光似乎在说:“小子,你还认识这种高手?” 余小瑜噘着嘴,一脸厌烦:“哼!这些水匪!真是惹人嫌!”说着便继续踏波向前。 她的身姿优美,宛若一条轻盈游鱼,分水而行。 “草!快转头!快转头!” 刚刚逃得一命的二当家犹如火烧屁股一般,催着身下的船只赶紧掉头逃跑。 曹彪几人也急忙转身跳回船上,火急火燎地调转船头,就要逃跑:“老二!你自求多福!大哥救不了你了!” 能静静地站在江面上、一拳轰翻这种大船,这起码是六品武修了。 打是打不赢的,只能寄希望于赶紧跑路。 余小瑜踏江而行,只是几息便追上了二当家逃命的那艘大船,再次一拳轰出! 粉拳上浮现一层细鳞,将这艘船也轰翻! 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是七品,想要借力再次跳开。 可就在此刻,江中突然冲起一道大浪,将水匪与大船的残骸共同卷入水中! 顿时,江水波平浪静下来,又回到了波光粼粼的美景。 这让着急逃窜的曹彪几人汗毛倒竖! 那可是两个七品武修啊!一个浪花都没掀起来? 三秋舫上那对七品劲装男女亦是浑身发寒,他们自问,若是同样身处那船上,现在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水匪好太多。 而且,这种操纵江水的手段……怎么看也不会是普通的六品? 难不成是更高品的强者? 两人跃回画舫上,舫上众多女子刚刚逃过一劫,喜极而泣。 舫主亦是紧捏着拳头,感激地望着江上余小瑜的身影。 “赶紧把船上的银子和那几件宝贝拿出来!等会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位大人!” 虽然杀跑了水匪,可谁知这位突然冒出来强者秉性如何?这种时候一定要及时示好才行! 可那劲装男子此时却低下头,摩挲着下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舫主,刚刚我们好像……把这位大人赶走了?” “什么?”女舫主皱着眉头,好似没有听清。 劲装女子面无表情道:“刚才这艘小船想向我们靠近,被我们两个用气势赶走了。” “你们……” 女坊主瞪大双眼,一副你们在逗我的表情。 “他们身份不明,谁知道是不是水匪的奸细?当时我就……”男子也非常委屈:“谁知道这种级别的强者,竟然就直接走了……” 有你这么糊弄人玩的强者吗? 女子也有些无言,无奈道:“传出去以后我们两也算是传奇了,以七品修为惊退六品……” 舫主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 另一边,刚刚掀翻了两艘船的余小瑜又转过头,看向了疯狂逃窜的另外三艘赤帆大船。 “好汉奶奶!好汉奶奶饶命啊!” “好汉奶奶!我们把银子都给你!都给你!饶我们一条小命!” 那边的水匪们痛哭流涕,把船上的财货一股脑儿地扔下去,加快船速! “你们也下去!” 余小瑜方才捶的两拳只是为了泄愤,此刻又是一抬手,几道大浪再次冲天而起。 浪头滚滚,犹如山崩一般,将几艘船拍的粉身碎骨,沉入水中。 余小瑜满意地拍了拍手,又回到了小船上。 “怎么样?厉害?” 徐长青还能说什么? 只能笑着道:“厉害厉害!没想到余姑娘竟然这么强。” “厉害就把我的鱼还给我!” 余小瑜噘着嘴,还瞥了瞥外面几艘沉船的方向:“要不然……” “你的鱼?”老船夫不清楚状况,闻言却是一惊:“这位大人,我们可从来没偷过你的鱼啊!” “我们吃的鱼,都是自己捞上来的!” “错不了!” 余小瑜道:“就是那条带着几根金坠子的白鲤鱼,绝对在你们船上待过!” 果然,就是那条白鲤鱼。 徐长青道:“余姑娘,我们没吃那条鱼,捞上来就把它放生了。” 老船夫也意识到问题,急忙点点头:“对啊!我们绝对没吃它!连上面的金坠子都没动!” “我知道你们没吃它。”余小瑜皱了皱鼻子:“但它是偷偷跑出来的,既然你们抓住了,为什么不留下它,等着我追过来?” “这……” 谁知道你是来追鱼的? 再说了,就算把鱼留在船上,它还能撑到现在?早就窒息而死了! 徐长青哑口无言,他看出来了,余小瑜很可能就是在没事找事! 要是当初留下了那条带着金坠子的鱼,现在可能就被指责,为什么要杀了那条鱼了。 没办法,毕竟人家实力太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眼下只有先认怂,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了。 不过认怂之前,徐长青倒是想起了一样东西,浩然正气。 第62章 浩然正气的妙用 上次面对那商街小厮的时候,浩然正气便起了奇效。 有些奸滑的小厮在浩然正气的作用下,很快就吐露了实情。 余小瑜表现的有些刁蛮,这浩然正气应该也有些作用? 让她提出一个条件,总好过一直这样纠缠下去。 不过,这种级别的强者灵觉敏锐,自己必然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徐长青暗中加速运转自己的才气,一丝微弱的浩然正气从星辰中溢出,缓缓升腾,徘徊在他体内。 “余姑娘,没留下你的鱼是我们错了,你看看我们要怎么赔偿你呢?”徐长青试探地问道。 “对!对!”老船夫也急忙附和:“那几条金坠子一定很值钱,我们赔给你行不行?” 然而,余小瑜却没有理会他。 从徐长青运转浩然正气开始,余小瑜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就在直勾勾地盯着他了。 “余姑娘?” 徐长青暗觉得不妙,难不成被发现了? 余小瑜回过神来,美目闪闪亮地盯着徐长青:“不错!你要赔我!” “小余姑娘你想要什么?”徐长青早已经收回了浩然正气,他感觉自己可能低估了这小姑娘的灵觉。 “唔……” 余小瑜倒是难住了,蹙着两条细细的眉毛,想了又向,才抬起头回道:“你做的鱼很好吃,要不以后你就给我做鱼吃!” “做鱼?” 徐长青一怔,他没想过,余小瑜竟会提出这种条件。 “小伙子,这是好事啊!还不快答应这位大人?”老船夫急忙劝他。 能攀上这种强者,常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长青倒是没他这么高兴,而是谨慎地问道:“余姑娘,我要给你做多少顿鱼?” “当然是做到我满意了为止!”余小瑜双手叉腰。 徐长青有些为难:“可是,我还要去州城参加科举……” “没问题!”余小瑜小手一挥:“大不了我跟着你一起去州城好了!” “你跟着我?” 徐长青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余小瑜是让自己一直跟在她身边呢! 难道这种强者不都应该很忙吗? “不错!反正我也没事做!”余小瑜点了点头。 她都这样了,徐长青还能说什么? “好,那余姑娘就先跟着我,只要你想吃鱼,我就给你做。”徐长青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还差不多!” 余小瑜皱了皱鼻子,表情煞是可爱。 若是外人见到,根本不会把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和掀翻五船水匪的强者联系起来。 …… 三秋舫上,众多女子见得救了,当场喜极而泣,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侍女铃兰无力地依靠在窗边,差点瘫倒在地上。 “香君姐……太吓人了……刚才那位大人太吓人了……一挥手就是像山一样的水浪……” 楚香君则是神色兴奋,一双俏目远远望着站在小船上的余小瑜。 “是啊,这位大人真的好强!”看完余小瑜,她又望见站在余小瑜对面的徐长青。 “这人又是谁,是她的朋友吗?难道也和这位大人一样强?” 楚香君有心想过去拜访,但想到双方之间的差距,还是停住了脚步。 而在画舫顶部,女舫主几人则陷入了纠结中。 “那位大人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没动静了?难道在怪罪咱们吗?” “说不定人家都没有在意我们。”男人有些忧心。 “这位大人能忽视我们,但我们却不能忽视她。”舫主试探地问道:“要不……你们拿着这些东西,去给这位大人赔罪?” 两人明显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拿起了刚才准备好的两个精致箱子。 “走!” …… 终于和余小瑜谈妥当了,徐长青也不禁松了口气。 老船夫掌起船桨,继续划船。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男一女向着这边跳来,落在甲板上。 小小的船上站了五个人,顿时显得异常拥挤。 徐长青认出了他们,这不就是刚刚和水匪大战的两名高手吗? “多谢这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两人对着余小瑜半跪下,双手奉上两个镶着银饰的精致箱子。 “嗯,不错。” 余小瑜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她连看都没看箱子中是什么,小手一挥,两个箱子便被收走了。 徐长青在一旁看着,猜测着这究竟是什么手段?看起来还挺方便。 “几位大人,方才的冒犯实在是对不住了。”男子起身抬起头来,赔着笑脸,对徐长青他们连连躬身:“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有了余小瑜这个前车之鉴,他现在看谁都像是隐藏的高手。 女人见状也急忙起身,与他一同道歉。 “不用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大人。”徐长青觉得有些好笑。 老船夫却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这两人。 “行了行了!说完了就快走!” 余小瑜对他们没什么耐心,直接挥了挥手开始赶人。 “那大人……”劲装男女对视一眼,低着头道:“我等就先告退了。” 说罢两人就飞也似的跳开了,比来时的速度还快很多。 “谈的怎么样了?” 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舫主急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呼~”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还算是不辱使命,最起码没让那位大人迁怒我们。” “只是这样啊。”舫主神色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能请到她,到咱们这来坐坐呢……” 男子忍不住吐槽:“你想多了!” “只是在那位大人身边,我就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女子也点点头,附和道:“这是肉身过强的表现,普通六品都做不到!” “竟然这么强?” 舫主一惊,望了望远去的小船,掩口小声道:“小小年纪就这样,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妖族?” 即便是天才中的天才人族,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只有先天具有肉身优势的妖族,才能在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肉身。 劲装男女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缓缓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第63章 金光文书 若是在陆地上发现了什么狼妖、虎妖的踪迹,几人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立刻找到最近的官府衙门,报官,让朝廷出马捉拿妖物。 可在这黑江上,就得稍微考虑一下了。 黑江中有妖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连武国朝廷都知道,并且和一些黑江妖族保持着良好关系。 人们不称其为妖族,而是称其为水族。 与他们维持关系,并不只因为他们实力强大,可以影响黑江水脉。 更是因为,水族乃是龙属,归四海龙族治下,他们是龙族的小弟,和北边那群妖族没关系。 在人、妖、蛮三族的战争中,龙族整体是中立的。他们虽繁衍困难,可每条龙的实力都非常强大,所以三族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在这样的背景下,水族便成了人族水域生态的一部分。 人族知道,但不会主动宣扬他们的存在。 水族也不高调,一般只会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活动,不会惊扰普通人族。 双方已经和睦相处了几百年时间。 “应该是黑江的水族了……”思索之间,男子愈发肯定:“要不然凭什么放过咱们?” 妖族嗜杀,只有水族才会如此温和。 “咱们是从祥鳞县过来的,那这里的水族应该也就是……” 几人对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 当初有龙族经过此地,落下鳞片,穷困的泥河县因此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祥鳞县。 可从这件事中获利的,真的只有人族吗? 龙鳞落在水中,自然是水族得利更大! 自那以后,弥安州崛起了一位水族妖王,称霸一域江水,连朝廷都要重视它。 几人默然良久,最终还是舫主打破了沉默:“咱们还是回州城,今日的事情……” 她有心想瞒下来,不想牵扯进去,可画舫上那么人都看见了,怎么可能堵得住那些他们的嘴呢? “我们还是主动去衙门上报。” 犹豫了许久,舫主还是做出了决定。 “好!”那对劲装男女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看来心中也早有决定。 …… 小船晃晃悠悠,老船夫划着船桨奋力前行。 “小伙子!今晚你恐怕要露宿城外了!” 被水匪拦路耽搁了这么久,西边天色已隐隐透出一抹昏黄。 如此看来,在晚上州城闭门之前,徐长青是肯定进不去了。 徐长青却没有那么担心,实在不行,就在城外住上一晚,他啃着饼子,喝着鱼汤,补上了错过的午饭。 “不用急!” 余小瑜吃着锅里的鱼,美滋滋地眯着眼睛。 只见她小手一挥,徐长青骤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碗中的鱼汤都撒出去一半! 外面传来老船夫的惊呼,他差点被晃进水里! 徐长青向船舱外望去,发现小船的速度骤然提升,船下仿佛有一只看不见大手,正推动着小船不断向前。 徐长青有些惊讶,从方才操控水浪淹没赤帆大船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余小瑜似乎有着操控水流的能力。 此刻再次见到,忍不住发问:“余姑娘,难道你修炼的是水属性真气?” 徐长青在书上看到过,根据功法、体质等不同,六品武者的真气也会表现出不同性质。 水属性真气与水亲和,但也只能微弱调动水流力量,平日里作用并不大。 所以,像余小瑜这种,动不动就是一个浪头拍下来的……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这个……” 余小瑜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不是真气……” 徐长青见她有些为难,便笑了笑没有多问。 小船排开水浪,宛若利箭,飞速前行。 越靠近州城,江面上的行船就越来越多,所有见到这艘小船的人纷纷瞠目结舌。 “妈妈!我也要坐那个!我也要做那个!” “你赶紧闭嘴,别惹恼了上面的大人!” …… 随着小船前行,庞大的州城宛若一只铁黑色的巨兽,缓缓出现在江面尽头。 黑色的城门宛若巨兽之口,吞吐着如蚂蚁般的行人。 弥安州城临江而建,这南城门前就是繁华巨大的码头。 夕阳西下,照见黑压压一片的码头,纵横交错,船只如梭,在其中穿行。 本来徐长青还以为祥鳞县的码头已经算很大了,可与州城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余小瑜的控制下,小船渐渐停靠到了码头的外围。 来到码头处,徐长青下船,和老船夫道别。 “老丈!下次有机会,一定还来坐你的船!” 老船夫吓了一跳,急忙要把船资还给他:“这位公子行行好,您还是别来了!” “老头子我行了一辈子的船,也没像今天这样……再多来几次,我的老命就没了……” “哈哈哈~” 徐长青大笑几声,也没要这银子,而是拿起自己的行礼,转身向州城的大门走去。 “等等我!等等我!” 余小瑜飞快地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徐长青身后。 徐长青转过头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 可徐长青还没笑出来,就被余小瑜察觉到了,她仰着头怒视着徐长青:“不就是腿长一点吗?” “等我长大了,腿一定比你长!” “嗯。”徐长青面色郑重地点点头。 “你……” 余小瑜咬牙看着徐长青,这个人好可恨啊!真想跳起来给他一拳! 两人来到城门前,顺着如潮水般的人流排队进城。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文书。 不同于普通人的文书,徐长青的身份文书上还写着童生两个字,后面备注着“成安童生案首”的字样,加盖着成安知县的官印。 守城的兵卒见到后,诧异地看了徐长青一眼,便直接将他放了进去。 可轮到余小瑜时,她竟然直接取出了一张泛着金光的文书,城门附近的几个兵卒脸色一变,急忙垂头俯身,以示恭敬。 后方还在排队的人亦是哗然,急忙后退,生怕招惹到余小瑜。 “哼~” 余小瑜得意地对徐长青扬了扬头,似在报复方才徐长青的嘲笑。 看到了徐长青眼中的惊讶,她才满意地收起那张金光文书,两人向城内走去。 第64章 州城落脚 踏入州城的大门,人潮人海从中涌动。 这里的繁华程度远超徐长青见过的任何一个县城。 宽阔的街道上可容三辆马车并行,来来往往的行人如织,一片繁华景象。 可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时,徐长青又想起了自己在旅途中见到的一个个麻木的饥民…… “我要先去找个客栈住下,你要一起吗?”他转身问余小瑜。 “一起一起!” 余小瑜从得意洋洋的状态中回来,大声道:“我今晚要吃鱼!” “这就要吃鱼?” 徐长青一愣,不解道:“你中午不是刚吃过吗?” 余小瑜皱了皱小鼻子:“中午吃了,晚上就不能再吃吗?” “我还天天都吃鱼呢!” “你……” 徐长青哑口无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答应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好,那我给你做,先跟我来。” 刚入城的这条街道名为南门街,也是弥安州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州城物价高,徐长青带着余小瑜不断穿过好几条街道,最终找到了一家还算合适的客栈。 最重要的是,这家店愿意让徐长青借用他们的厨房。 然而,到了要付钱的时候…… 砰~ 一个小手拍在柜台上,放下一个银锭! 徐长青转身一看,付钱的是余小瑜。 “我来!” 余小瑜双手掐腰,豪横的很。 徐长青这才意识到,能在养的鱼身上随便挂金坠子,不在乎的那么昂贵的箱子……余小瑜定然是个小富婆。 “好,那就你来。”徐长青从善如流。 客房的条件只能说是不错,但优点是整理的很干净。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州城里,徐长青放好自己的行李,在床上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仔细思索起接下来要办的事。 “明天首先要去帮刘知县、周教谕他们送信。” 周教谕曾经说过,他在州学的朋友会帮自己安排一个住处。 可现在自己身边跟着一个余小瑜,情况又不一样了。 总不能麻烦人家安排两个人的住处? 客栈人来人往,环境嘈杂,而且长期算下来也非常不划算。 所以,最好还是自己租下一个小院之类的地方。 反正余小瑜是个富婆,大不了找她分摊租金。 “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去江鹤书院,帮书铺买书。” 徐长青这次出来的时候,一共带了将近五十两银子,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但这些银子可不只是他生活所用,还要为书铺买书。 “还要去州城衙门报名州试,在那里可以领每个月的廪钱。” “还有就是……调查一下那个伍烈是谁,为什么要对付我!”徐长青皱着眉头。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言就能让远在成安的李家陷害自己,这伍烈的势力定然会很强。 可不将这件事弄清楚,徐长青连觉都睡不安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还是复习经义,准备州试。” 有了秀才身份,徐长青才能更游刃有余地对付幕后黑手。 思索之间,已经理清了事情的大概,徐长青望着窗外仅剩一线的夕阳,长长地出了口气。 “徐长青!徐长青!” 砰砰敲门声传来,外面是余小瑜在叫他。 “我饿了!该去做饭了!” 徐长青苦笑一声:“都忘了,还要给你做饭……” 州城临江,这里的鱼异常便宜。 客栈厨房中材料齐全,徐长青把鱼清理干净,点上了火。 在这期间,余小瑜一直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余姑娘,你要是学会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自己做鱼吃了?” “不要!”余小瑜摇摇头,睁着大眼睛:“还是你做的好吃!” 徐长青无言,他不理解,余小瑜为什么会赖上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么个武力超强的小姑娘在,自己最起码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了。 将切好的虎头葱扔到锅里爆炒,一股呛人的味道传来。 可余小瑜不仅没被呛得咳嗽,反而还一脸陶醉地深吸了一口。 徐长青接着下入各种调料,鱼肉、酸菜,往灶台中填入柴火。 大火熬制之下,锅中咕嘟咕嘟,白嫩的鱼肉片上下起伏,鱼汤也渐渐变成了奶白色。 诱人的鱼肉香气自锅中升腾而起,溢满整个厨房。 哧溜~ 吸口水的声音传来,徐长青转头望去,刚巧看到余小瑜在擦嘴角。 “好像比船上做的还好吃!”余小瑜神色中满是惊喜。 然而在察觉到徐长青目光的时候,她却小脸一红,又瞪了回去:“看什么?” 徐长青转身把锅里的鱼全都盛出来。 中午在小船上,余小瑜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一条鱼,所以徐长青这次特地做了两条。 “吃饭。” 徐长青端着鱼和粟米饭回到房间,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余小瑜的饭量。 两条鱼有一条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徐长青自己只吃了小半条。 已经入夜,客房中点着几根蜡烛,放出昏黄的光芒。 桌上是已经吃干净的碗盆,连汤汤水水都没剩下,全被余小瑜喝了。 “唉~还是没吃饱……” 余小瑜拍着平坦的小肚皮,可怜巴巴地看着徐长青:“徐长青,我还想吃!” “你……” 徐长青头皮都麻了。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余小瑜的肚子究竟是不是无底洞? 这样下去哪行?自己每天啥都别干了,就只做饭就行了。 必须和这小姑娘约法三章才可以! “咳咳~” 徐长青想了又想,道:“余姑娘,好吃的东西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就会变得不好吃了。” “怎么可能?好吃的东西不管吃多少,都一样好吃。” 余小瑜又不傻,根本不相信徐长青的话。 “可万一你以后吃不到这种鱼了呢?你还吃得下别的东西吗?” “呃……”余小瑜一愣。 “你每天多吃点不好吃的东西,然后再吃这种鱼,是不是会觉得更好吃呢?” 余小瑜若有所思,缓缓点头,似乎还真是这样。 徐长青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做个约定怎么样?一天一条鱼!” 第65章 给我再吸一口 “一条鱼?” 余小瑜面上满是不情愿,犹豫了一番后,缓缓点点头:“好!” 徐长青提出一条鱼,就是为了和她讨价还价的,可没想到,余小瑜竟然直接答应了?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余小瑜脆生生地道。 徐长青有些无语,原来自己想多了。 “什么条件?余姑娘?我要先听听才能决定答应不答应。”他谨慎地问道。 余小瑜有些不好意思:“叫我余小瑜就好了。” “条件就是……你把你在船上放出来的那种气,再放出来一点。” “那种气……” 徐长青一怔,自己在船上放出来的……难不成是浩然正气? 看着余小瑜的模样,他似乎明白了。 怪不得这个实力强大的小姑娘一直缠着自己。 原来不是为了吃鱼,而是发现了自己的浩然正气? 徐长青叹息,感觉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在这种强者眼皮底下搞偷偷摸摸的行为,无异于班门弄斧啊。 “好,你等一等。” 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必要瞒下去了。 徐长青心神沉静,加速运转起体内的才气来。 一丝丝浩然正气升腾,缭绕在徐长青身周。 余小瑜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往徐长青身边靠了靠,用力地吸了一口,满脸陶醉之色。 竟真的有几丝浩然正气被她吸了过去,在余小瑜身周盘桓,最后缓缓消散。 但在消散的过程中,有一部分却微不可查地没入她的体内。 “啊……真的差不多……” 徐长青被她这动作搞得有些发毛。 若放在前世,这表情就是妥妥的瘾君子抽大烟的形象。 “你……你怎么了?” 徐长青满头黑线,站起身后撤了半步,收回了自己的浩然正气。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嘛!” 察觉到徐长青收回了浩然正气,余小瑜一脸不舍,拉着他的袖子不断摇晃。 徐长青一脸难以理解:“你刚刚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 余小瑜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并不是很妥当。 她急忙解释道:“你修炼的那种气和前段时间的那种星光很像,暖洋洋的,让人很舒服,还能淬炼我的……法力……” 徐长青不清楚她说的星光是什么,但他却能听懂后半句。 “能淬炼你的法力?” 浩然正气还有这种用途? 徐长青一怔,原来如此。 怪不得余小瑜从船上开始,就要跟着自己。 吃鱼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浩然正气。 仔细想想,余小瑜要跟在自己身边,不就是从自己展现浩然正气开始吗?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面对余小瑜恳求的眼神,徐长青不由得无奈抚了抚额头。 “余小瑜……要不,你还是吃鱼?” “不行!”余小瑜表示,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可是,我的浩然正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徐长青无奈摊手:“哪经得住你这么吸?” “这……” 余小瑜又犹豫了:“要不……我每天就吸两下……不,三下怎么样?” “一下!”徐长青和她砍价。 浩然正气的总量与才气相同,才气消耗后能自然恢复,浩然正气也能自然恢复。 余小瑜一口就能吸一寸。 而若是徐长青不读书,每天刚好能回复一寸左右,这样就达成了平衡。 “只有一下啊……”余小瑜有些不情愿:“那平时你没事的时候,也要把浩然正气放出来。” “嗯……行,不过仅限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在徐长青看来,两人就这样约法三章,达成了君子协议。 从今天起,他也光荣上岗,成为一个厨子加行走供氧机了。 虽然在表面上,他只是付出,没有收获。 但徐长青看来,他的好处就是得到了一个强悍的护身符。 余小瑜实力强大,又疑似背景深厚,自己在州城起码不用太担心生命安全了。 “快!再放出来,我吸一口!” 余小瑜眼巴巴地看着徐长青。 “你今天不是吸了吗?”徐长青愕然。 “那是说之前吸的,当然不算!” …… 弥安州,州学。 县学只有一名教谕,既是老师,也算是校长。 而在州学,学正则担任校长的角色,下设三名训导,帮助学正教导生员。 此刻已经入夜,训导李福清还在挑灯夜读,看着朋友送来的信。 一个穿着蓝领襕衫,胖胖的中年人恰好走进来,笑呵呵地问他:“哟?李兄,还没回去啊?” “哈哈,就快走了!”李福清笑了笑,把信缓缓收起来。 “不会还在看你那朋友送来的诗?”襕衫笑着走过来。 “唉~每次看的时候,必然心情澎湃啊!” 李福清感叹了一句。 “还有一个月就就州试了,写那首诗的人既然之前考了童生,那现在必然要来靠秀才。” 襕衫中年人笑着道:“到时候还怕见不到真人吗?” 李福清一怔,似乎才意识到问题:“确实如此啊!” 随后他又感慨道:“我等何德何能,做这种人的老师呢?” 这话一出,襕衫中年也有些感慨:“不错,这次乃我武国第一次科举,有许多学问深厚的老前辈都来应考……” “我辈的学问又怎么及得上他们呢?” …… 第二天,徐长青被客栈楼下的喧哗声吵醒,抬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这是徐长青在没看书到半夜的情况下,难得地睡了一天懒觉。 这一夜,排解了旅途多日积攒下来的疲惫。 他起床伸了个懒腰,余光却发现了桌上的一张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我出去吃东西了,晚点回来。” 落款处画了一条简笔小鱼。 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余小瑜的手笔。 徐长青笑了笑,洗漱收拾好后,随便地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弥安州城大的惊人,足足抵得上三四个成安县城。 按照信上所写的地址,徐长青在城中不断打听,最终找到了地方。 原本气派的红漆大门,有几块深色的磕磕碰碰,门口的两只小石狮子缺边少角,落满了灰尘。 高高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刘府。 第66章 赤帆水匪的活口 看得出来,刘知县家中一定有过显达的时期,只不过现在好像没落了下来。 除了牌匾是崭新的之外,门口所有的东西都透着一种破落暮气。 不过即便破落了,刘府大门的气派架势也要远远超出成安县的那三个家族。 砰砰砰~ 徐长青上前敲了敲门,足足等了将近半刻钟,门后才传来声音:“来了来了!” 懒洋洋的门子打开门,揣着袖子,抬了抬眼皮:“谁啊?干什么的?” “我来替成安刘知县送信。” “我们这哪有……”门子刚想回头关门,又好似陡然间想起了什么。 他回过头,瞪大眼睛望着徐长青:“你是说……二少爷?” 还不待徐长青回话,门子就兴奋地跑回去,对着院子中大叫:“二少爷来信啦!二少爷来信啦!” 刘府内传来一阵阵噼噼啪啪,似乎还夹杂着锅碗瓢盆破碎声,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人一同跑到了门前。 “二哥来信了?二哥来信了?我看看?” “老二出去快一年了……” 这些人男男女女都有,后面甚至还跟着几个小屁孩。 徐长青有些意外,没想到,刘知县的一封信居然能在他家里引发这么大的动静。 一个长相与刘知县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子从人群后走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人家进来啊!” “小哥,辛苦你了,我是刘力源的大哥!” 徐长青笑着把刘知县的家书交给了他:“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把信送到,徐长青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又向着州学的方向赶去。 …… 徐长青离开后,刘家一行人回到了院子里。 外面的大门虽然破落,可依旧还比较阔气。 可里面的院落却异常狭小,像是被人硬生生从旁边割走了一半,院子里还堆满了各种生活杂物。 刘力江,也就是刘知县的大哥带着一行人回到正堂。 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望着他手中的信封。 刘力江瞪了他们一眼,随后拆开信封,一抖之下,里面只抖出一张信纸,没有钱财。 众人当即大失所望:“啊?怎么没钱啊?” “二哥是不是弄错了啊?怎么没在里面放钱?” “这次送信的那小子好面生啊!你们说是不是他搞的鬼?” “真有可能!怪不得这小子跑的这么快,连咱们家门都不敢进!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都住口!” 刘力江愤怒地一拍桌子:“追什么追?什么都不清楚就去追?” “先等我看完信再说!” “可……大哥,等你看完信,人家早就跑没影了。” 刘力江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都觉得自己比老二聪明吗?” “老二会找个靠不住的人送信?现在咱们刘家不比从前,你们莫要平白得罪了人家!” “这……”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哑火了。 刘力江展开信纸,仔细阅读起来。 周围众多人想凑上来一起看,又被他瞪了回去。 “吾兄力江,弟弟我出来做官已经快一年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二伯身体还好吗?上次我用风信符给家里传的信,刘力方那小子应该已经送过去了……” 看到这里,刘力江倒是叹了口气。 信倒是送的不错的,只是刘力方从出去送信开始,就再也没回来过。 若不是他还找人传回过消息,刘家人还以为他被暗害了。 刘力江回过神,拿起信纸继续看了下去。 “最近我这发生了一点小变故,暂时没办法给家里寄钱,不过你们别担心……” 看着看着,刘力江的眼眶就渐渐湿润了起来。 只是,看到信封的最后时,他却是一惊,一下子站起身欲要冲出去,可想了想后又苦笑一声,坐回到了椅子上。 “怎么了?怎么了?” 周围众人见他面色不断变化,早就好奇的不行,此刻齐齐涌上来。 刘力江也没拦着,将这封信递给了他们。 “什么?原来二哥根本就没寄钱啊!” “嗨!白高兴一场……” 众人都有些败兴,缓缓散开,只有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子留下来,把信看完,随后他诧异地抬起头问道: “大哥,二哥在信上不是说,要我们交好那送信的人……” “是啊。” 刘力江无奈点点头:“可咱们刘家要钱没钱,想给他提供个落脚之处都做不到,拿什么交好人家?” “这……”男子哑然,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 同一时间,州城衙门。 三秋舫的人昨日回到州城后,今天来到了州城衙门,上报了昨日他们在黑江上遇到的事情。 下面的小吏记录下来,层层上上报。 可知州马应兰见了之后,却直接扔在了一边。 从昨日余小瑜拿着那张金光文书进城开始,他这里便得知了消息。 金光文书就是从他这里发出去的,他自然知道余小瑜的身份。 今天一看,除了水匪的事有些异常之外,其他的都还算正常。 只不过,有异常的水匪已经全被拍到江底下喂鱼了,他一个知州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这个情报也并不是全无建树。 恶名昭着、通缉榜上有名的的赤帆水匪已经团灭,而覆灭他们的人显然又看不上那点赏金。 所以,只能由他这个知州忍痛代领了。 …… 可马应兰不知道的是,那些水匪并没有全部死绝,而是留下了几个活口。 匪首赤面虎曹彪,他们的二当家、三当家都活了下来。 之所以能在江水中活命,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有多强,而是有人在江下救了他们一条小命。 不过,还没等几人感激,救人的冯玟就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弥安州武卫的黑牢中,严刑审讯! 冯玟手段了得,再加上武卫们独特的审讯方式,很快他们就得知了赤帆水匪的动机。 “定华陈氏,是他们指使的这群水匪,给他们提供情报,所以水匪们才能这么精准地堵截到三秋舫!” 第67章 弥安伍家 “原来真是背后有人……”冯玟眯着眼睛。 下面的武卫继续汇报:“这支赤帆水匪就是定华州的几个世家扶持的,暗中为他们做事。” “这次是因为,陈氏的青楼生意想在弥安州扩张,但弥安州城这边的青楼画舫却不答应,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弥安州城里名气最大的三秋舫上……” 冯玟默然点点头,道:“把这件事汇报上去,自会有人处理。” 随后她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这里。 …… 同一时间,弥安伍家。 不同于没落下来的刘家,伍家的气派程度堪称弥安州城之最! 高大的门墙,气势恢宏的亭台楼阁,院落中甚至还有流水园林,曲折蜿蜒。 往来奴仆如云,这里的主人们更是衣锦鲜亮,穿锦带裘。 “伍少爷,你可要帮帮我啊……那姓刘的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李家长子李勇满头是汗,跪在一个锦衣公子公子膝前,不住地哀求。 “急什么?” 伍成风歪歪斜斜地躺靠在椅子上,吃着两个美貌侍女喂过来的葡萄,态度嚣张地摇了摇手中扇子: “别说是一个小小成安县的海捕文书,就算是弥安州的海捕文书,谁又敢到我们伍家来抓人?” “伍少爷说的是……伍少爷说的是……”李勇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脸上一副谄媚之色,全然没了当初在成安县的嚣张。 “可是,伍少爷,我爹和我妹妹都被那姓刘的给流放出去了,您看看……他们也是给伍家做事……” “这个……”伍成风倒是皱起了眉头:“我倒是很好奇,那姓刘的难不成不知道你们在给伍家做事的吗?” “他绝对知道啊!伍少爷!” 李勇立刻抬起头,大叫道:“就算他不知道,我爹和我妹妹也一定会说的!” “哼!” 伍成风站起身,冷哼道:“知道我们伍家,还敢这么嚣张……” “没错,伍少爷,这姓刘的分明就是不把伍家放在眼里啊!”李勇不断拱火。 “看来真的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伍成风神色阴沉。 李勇大喜,急忙附和道:“是啊!伍少爷,要是不收拾这姓刘的,以后什么猫猫狗狗都敢在伍家头上动土了!” “行了!”伍烈挥了挥手,又坐回了椅子上。 “不就是个知县吗?安排人弹劾他几次,他的官帽子就没了!到时候怎么拿捏,还是我们伍家说了算!” “伍少爷……”李勇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想要继续奉承几句。 可伍烈又接着开口问道:“那个徐长青呢?最近有没有他的消息?” “有!有!” 李勇立刻道:“小人一直都安排人注意着那小子,听说他前些日子离开了成安,来州城这边赶考了!” “来州城了?”伍烈一愣,面上浮现一抹怒气,砰地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气的来回走动。 “徐长青啊徐长青!若是一辈子都在成安那种地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往州城跑?你可真是狗胆包天!” “他到州城了没有?” “这个……”李勇磕磕巴巴起来:“这个小人倒是不知道,不过十天前就出发的话,现在就算没到,也应该差不多了。” “好……”伍成风眯着眼睛:“既然敢来到我伍家的眼皮子底下,那就要有被我伍家一脚碾死的准备!” “是!是!那徐长青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李勇笑着应和道。 “哈哈!”伍成风大笑起来:“不错,这个秋后的蚂蚱倒是说得很对!” 李勇受到夸奖,更加得意忘形,忍不住多了一嘴,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不过……伍少爷,伍家为啥要把徐长青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啊?要我说……” “闭嘴!” 伍成风突然大怒,一脚把李勇踹外在地,打了好几个滚。 “不该你打听的,少问!” 李勇挨了一脚,身上满是尘土,然还是急忙起身跪地,惶恐地道:“是!是!伍少爷!” “把徐长青的动向注意好!要是在州城发现了他,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是!伍少爷!小人一定及时报告!” …… 州城中,通过不断打听问路,徐长青来到了州学。 只有通过州试,才有进入州学的资格。 也就是说,眼下的州学除了学正和训导们之外,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可眼下州学门口却有很多人顶着烈日,在外面枯等。 向周围的路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是成天到晚都蹲在州学门口,等着或许能见上学正,或者几个训导一面,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内幕消息。 路人听出徐长青的口音是武国人,便指着那些人不无鄙夷地道:“一看这些就是原先六国的人,还是那些考不上秀才,只想着走歪门邪道的玩意儿!” “哦?” 徐长青不解:“兄台你怎么能看出来,这些人是从六国来的?” “哈哈!” 路人得意地笑了几声:“咱们弥安州城的人都知道,这州学的学正是个老古板!” “他曾经说过,州试的考试题要等到考试现场才出,让别人不要在去请托了,只有这些消息不灵通,脑子又笨的六国人才来这碰运气!” “原来如此。” 徐长青了然,随后又问道: “兄台,你莫非也是童生?准备考州试?” “嘿嘿!不错,在下张全峰,正是江鹤书院的学生,长水县的童生!”那路人呵呵一笑,表明了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长水县是弥安州的附郭县。 所谓附郭县,就是指县治在州城附近,而且县衙设在州城内的县。 徐长青道:“在下徐长青,是成安县的童生。” 他边说还边有些意外地看着张全峰,没想到,在州学外随意遇到一人就是江鹤书院的学生? 徐长青还打算去书院买书呢。 可看着徐长青的眼神,张全峰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后退一步,急忙摆手解释道:“我可不是到这来走关系的!我们书院有一批书送过来,我恰好跟过来和他们对接!” 第68章 教人读书的书院 “哈哈!张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长青道:“实际上,我本来想去你们书院买书,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你。” “哦?去买书?” 张全峰一愣,随即笑着拍了拍徐长青的肩膀道:“徐兄,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有我在,绝对能让你用原价拿到书!实话告诉你,这种机会可是不多了!” 徐长青有些不解:“机会不多……是什么意思?” “哈哈!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张全峰拉着徐长青就向外面走:“先找个地方坐下,咱们边吃边说!” 徐长青搞不清楚这个过分热情人是真的自来熟,还是单纯地想骗钱。 他找了个话头道:“张兄,我还要去州学送一封信,不如等我送完信,再去书院找你,如何?” “嗯?去州学送信?”张全峰一愣:“莫非你是学正,或者几位训导的亲戚?” “不是。”徐长青跟他解释道:“成安县学的周教谕与这里的训导相识,知道我来州城,托我带封信给他!” “成安……”张全峰仔细思索着。 教谕的一封信,并不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封信,有很多时候都代表着举荐的意思。 能让县学教谕帮忙送信的,要么有关系,要么有真才实学。 而成安这个地方,更让他产生了一些联想。 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全峰突然抬起头,惊讶道:“这位兄台?你叫徐长青?你不会就是成安县的那个案首?” 这次反轮到徐长青不解了:“张兄知道我?” “真是你啊!何止是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你!”张全峰面上有些古怪。 “很多人都知道?” “是啊!” 张全峰点点头,道:“前阵子州城来了三个梁国人,非要去州城衙门告状。” “他们说成安的案首和知县串通,制造冤案,他们的同乡只因为仗义执言了几句,就被你们设局流放了……” “原来是他们。” 徐长青一下子想起来,这三人不就是金成峰的同乡吗? 没想到还真的告状告到州城衙门来了! “本来县里的事就不允许越级上告到州城,更何况还是几个梁国人来状告咱们武国的知县!” 张全峰似乎嗤笑那三人的无知:“那三个人当时就被打了一顿板子,扔出来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现在有好多人都知道你呢!” 徐长青有些无语,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州城出名。 “不过徐兄你倒是真厉害!有那么多六国人在,居然还能拿下成安的案首!” 说到这里,张全峰给徐长青竖了一个大拇指:“咱们弥安州的一共十三个县,你猜猜,有几个案首是武国人?” 还不待徐长青回答,他就直接道:“三个!长水县,景合县,再算上徐兄你所在的成安县,一共只有三个!!” “这么少?” 徐长青一怔,他知道六国考生的平均实力很强,可没想到竟然超出武国考生这么多! “不错。”张全峰也是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可那些六国的人还真是有点本事,就算我们书院的人去考童生,也有很多人不如他们……” 说着说着,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跑题了,急忙转回来,笑眯眯地道:“徐兄,你先去送信,我在这里等你如何,一会儿你送完信出来,我带着你去江鹤书院。” “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张兄了?”徐长青道。 不过,若是到了书院,再确认张全峰的身份真伪就很容易了。 “不麻烦!”张全峰笑的很灿烂:“徐兄,这州学的门子可是硬气的很,你去送信大概率见不到训导本人,还需要过几天再来才行!” 徐长青又转过头,看了看州学门口的人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笑着道:“要是稍微软一点的门子,恐怕也镇不住这些人。” “哈哈哈!”张全峰大笑。 徐长青来到州学门前,在众多等待者的目光中敲开了州学的大门。 “做什么的?”语气很横的门子从里面走出,眼神颇为不善地盯着徐长青,手中还拎着一条木棍。 前两日有人想强闯州学,就是被他打出去了。 “我来给州学的李训导送一封信!”徐长青把信递过去。 门子接过信封,看了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关上了门:“行了,信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徐长青本来想和李福清当面解释住处的事情,可眼下看来实在是没有机会,所以只能转身离开。 “哈哈,吃了闭门羹是!”张全峰见他走回来,笑着开解道:“不过徐兄你也无需过多担心。” 他以为徐长青没见到训导,有些失落。 “六国人虽然挺不是东西,但在六国科举考场上还是有些惯例的。” 他的语气中满是羡慕,解释道:“其中一个惯例就是——任何县的案首,在州试中都不会被罢落。” “咱们的这些学正、训导们应该也会顺应这个传统。” “所以,以徐兄你的才学和案首身份,无论州试怎么考,也不会落榜的!” 徐长青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惯例。 不过,他对此倒是不怎么重视。 与其将希望放在不知有无的惯例上,还不如好好读书,练习自己的文章。 惯例可能会消失,但学进脑海中的知识不会。 见徐长青不感兴趣,张全峰又和他说起江鹤书院的情况来,两人边走边说。 “以后我们书院可能就不卖书了!” 张全峰的神色有些兴奋,似乎终于摆脱了肩上的一个担子。 “不卖书了?” 徐长青转头看着他,似乎在分辨这话的真假。 自他小时候以来,自家书铺的书大部分都来自于江鹤书院,如今他们不卖书的话,书铺又怎么运行下去呢? “没错!我们卖了这么多年的书,大家都以为我们江鹤书院是专门印书、卖书的了!” 张全峰的神色突然带上了一抹悲愤:“可谁还记得,我们书院其实是一家教别人读书的书院?” “教别人读书的书院?!” 乍一听到这话,徐长青也愣住了。 不过,随即他也反应过来,印书的地方叫书局,只有读书的地方才叫书院。 徐长青看着张全峰,又不解地问道:“可是,那你们一开始为什么要卖书呢?” 第69章 伍家截胡 “唉~” 走在路上,张全峰似是回忆起了往事,幽幽一叹。 “江鹤书院刚成立的时候,我们书院还只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也从小就进了书院读书。” “我们老院长一心在武国办学,就是为了把六国的经义文化传承下去,可他也失算了一点……这书院,在武国根本就办不下去啊!” 徐长青缓缓点头,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确实,六国文化经义兴盛,是因为有科举,读书人有向上的渠道。 可之前的武国没有科举,选官是靠武道修为与官员举荐,人们又读书做什么? 武国民风彪悍,人们崇尚武道,自然也就没了书院生存的空间。 不过,能在这种条件下,还依旧愿意创建书院,传播经义,足以见得,江鹤书院的这位院长是个有大毅力的人。 徐长青感叹道:“你们的老院长,确实是个值得敬重的人。” “值得敬重也不能当饭吃,也招不到几个学生。” 张全峰无奈撇了撇嘴:“最开始有院长家的钱资,我们还能勉强维持温饱,可院长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到了后来,我们在书院里也是三天饿六顿。” “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日子,接连离开……当时书院也马上就要倒闭……” “后来实在没办法,院长就带着我们一起印书,卖书,这样才把书院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嗯”徐长青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地道:“现在有了科举,那你们也就不用卖书了。” “不错!” 张全峰笑了笑,开口道:“前些日子童生试放榜时,我们书院有很多人都在长水、景合两县的童生榜上,当时便有很多人找到我们江鹤书院,想要在书院就读经义。” “现在温饱不愁,院长也就不打算再卖书,而是专心教书育人。所以啊,眼下我们书院里还存着的书可是不多了!” 谈话间,两人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来到了江鹤书院所在的位置,就在州城西侧,靠着长水县的位置。 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门上挂着“江鹤书院”的牌匾,完全没有徐长青想象中的气派。 小门前却异常热闹,聚集着大量的人。 进入书院,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一看就是年轻学子的模样,还有待客的书院学生,遇到张全峰便打招呼:“张师兄好!” 张全峰笑着回应他们,带着徐长青一路来到了书院后面的库房。 打开库房的大门,偌大的库房现在已经空了一半,只有一小半还放着一个个书箱。 “徐兄,你想买几本书?我做主,直接按最低价给你就行!”张全峰非常热情。 徐长青无奈道:“张兄,我不是想买几本,而是要买几十本。” “几十本?”张全峰回过头,呆呆地望着徐长青:“徐兄……你……” 徐长青解释道:“在下家里就是在成安开书铺的。” 张全峰一下子明白了,他表情倒是有些为难:“徐兄,你若是买的少,那我倒还能给你做主便宜些,可你若要的太多……” “无妨。”徐长青笑着道:“张兄,你能帮我买到书就行,价钱我按照这里的行情付就行。” 他也没打算占人家这个便宜。 “唉~”张全峰叹了口气,对徐长青道:“徐兄,你有所不知。现在的书市行情,和从前可不能比了。” “自从武国要开科举的消息放出来,其他各州的书籍就有了涨价的趋势,到我们弥安州,纸张价格飞涨、油墨也在提价……” “我们这里不印书了,而州城里暂时也还没有其他商户开业印书。” 他看了徐长青一眼,接着道:“原先一钱银子能拿到的书,现在最少也要四钱银子了。” “徐兄,以在下愚见,你若是现在不着急,不妨等一段时间,等价格稳定下来如何?” 徐长青默然,他知道张全峰所言非虚。 今天上午,他还路过州城里的几家书铺,发现里面卖的那些书都贵的离谱,六七钱银子一本只是普通价格。 “还是现在买了。” 徐长青做出决定,虽然张全峰说的会降价,但在他看来,书籍的价格还不一定会能降下来。 他在还记得,孙仲曾感叹过,蜀国的书本生意多么多么好做,一本经义书卖到一两银子也供不应求。 现在,武国也已经开了科举,书本作为科举的必需品,平民百姓向上跨越阶层的基石,价格飞涨也是情理之中了。 所以说,接下来书本的价格大概只会上涨,而不会下降。 “好,既然如此,那徐兄你要什么书,我这就给你找。” 张全峰见徐长青这么爽快,当即便在库房里翻找起来,徐长青也走上前帮忙。 这次来买书,主要还是买的各种经义书籍。 徐长青花去身上大半钱财,一共买了七十本书,装了两个大书箱。 “徐兄,你是要把这些书送到成安去?我们这里倒是有个带货的商队,绝对比你去驿站便宜!” 徐长青也没有拒绝,而是借了他们的一副纸笔,给孙仲写了一封信,同样放在这书箱里。 随后,他将随身带着的银票数了几张,递给了张全峰。 值得一提的是,武国官方并未发行过银票,现在他用的这些票据,是州城里一家通泰钱庄的票据。 在成安县存入银子,钱庄便会给予票据,拿着票据来到州城的通泰钱庄,就可以从里面取出银子,这样倒是减少了长途携带的银钱的风险。 “好!徐兄。这样咱们就钱货两清了!我做东,请徐兄去旁边吃顿饭如何?”张全峰笑着点了点头。 徐长青也了却了一桩心事,笑着就想答应下来。 可就在此刻,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穿着长衣的年轻人,进来之后见张全峰在这,他便激动地跑了过来:“张师兄,张师兄,咱们的书全都被伍家买下了!” 第70章 强盗行径 “伍家?” 张全峰面色一变,徐长青也皱了皱眉头。 “郑师弟,他们打算给钱吗?”张全峰急忙上前一步,问他的师弟。 “给钱……他们是这么说的……” 郑师弟表情也有些不确定。 “唉~” 张全峰叹了口气,神色灰败:“他们说是这么说,可到时候就不一定了……” 徐长青见他们这样子,更是肯定了这伍家的势力不凡。 “张兄,你们说的这伍家……究竟是什么人?”他开口问到。 张全峰和郑师弟面上一愣,纷纷难以置信地看着徐长青:“徐兄,你一个弥安州的人,居然不知道伍家?” 伍家很有名吗?我必须要知道? 徐长青有些不解。 看到他的神色,张全峰叹了口气,道:“也是,徐兄你常年在成安县,可能对州城的变化不了解。” “不过,你没听说过伍家,想必也听说过弥安州马家?” 徐长青点点头:“这我倒是清楚。弥安马氏可是弥安州最煊赫的姓氏,在州城、朝廷里的势力都很大,历任弥安州知州,大多都出身于弥安马氏。” “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张全峰摇摇头:“现在弥安州势力最强的家族,要换成伍家了!” “换成了伍家?” 徐长青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可据在下所知,当今弥安知州便是马氏的人啊。” “徐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张全峰正色道:“前几年,伍家的伍连城在武都有了突破,踏入二品!后来没过多久,原工部尚书崔望清为了给其叔父避嫌让路,自愿致仕归家,这工部尚书的位子也就空了出来。” “朝中有实力递补这一位子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最后伍连城在廷议中脱颖而出,拿下了工部尚书的位子!” “二品武修?工部尚书!” 徐长青神色凝重起来,察觉到了伍家的强大之处。 工部尚书,又称大司空,位列大九卿之一,其权势大的难以想象。 那种人若是出手,自己恐怕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可能。 “唉~徐兄,你也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尿性,上面有人当了大官,就让手下官员举荐自家子弟去朝廷做官!” 张全峰无奈道:“这下面的布政使、知州还敢违背工部尚书的意思吗?” “所以,这几年伍氏子弟里,但凡是修为达标的,大部分都出仕为官了。” “而弥安马氏历代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个侍郎而已!又怎么比得过伍氏?在弥安州里,他们早就得看伍氏的脸色行事了!” 徐长青紧皱着眉头,第一次认清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有多大。 朝中有人是尚书,下面还有众多子弟在各地为官,如此可谓根深蒂固! 若这样的家族要对付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办? 徐长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而若是要反抗,似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科举! 只有自己也坐到那个位置上,才能不被伍家随意揉捏,才能不在他们随意一句话下,就被流放边疆…… “哼!这些人嚣张不了几年了!” 郑师弟面上也有些愤懑:“以前咱们武国是没科举,只能靠举荐选官,现在有了科举,那些豪族还能再得意多久?”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徐长青微微摇头。 难道有了科举,门阀豪族们就会消失吗? 这一点,前世的历史就是最直观的证据! 不可能! 所以,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根本。 张全峰见他情绪不高,便笑着开口转移话题: “徐兄,话不多说了,咱们赶紧把这些书搬到外面送走,免得夜长梦多!小郑,你也赶紧过来帮忙!” “好嘞!师兄!” 三人架着两个书箱,向库房外走去。 可刚来到门口,便听外面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你们江鹤书院效率挺高的嘛!刚说了要买书,现在就往我们伍家搬了?” 张全峰和郑师弟面色一变,两人急忙拉着徐长青,放下书箱。 一人衣锦华丽,迈着嚣张至极的步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家仆装的人,大喇喇地跟着。 “哈哈~我说今天怎么有喜鹊叫,原来是伍少爷上门啊!”张全峰急忙笑着迎了上去。 听到伍少爷这个称呼,那锦衣之人脸上得色一闪而逝,故作讨厌地摆摆手:“行了!以后别这么叫了!我可不是什么少爷!” “嗨!伍精少爷,在咱州城人的心里,您比伍家的少爷们,更像少爷!” “咳咳!” 伍精眼底喜色更甚,摆摆手道:“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挺识相啊!” “正好,弟兄们把马车拉过来了,你这些书都搬上去!” 后方,郑师弟对徐长青小声附耳道:“这人是伍家管家的远房亲戚,平日里借着伍家的威风,不干好事。” 徐长青缓缓点头,伍家的威势由此可见一斑,一个和管家勉强搭上边的亲戚,竟然能让张全峰这个童生如此惧怕! “这……”张全峰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问道:“那伍少爷,咱这书钱……” “书钱啊……”伍精挠了挠头,后方众多伍家家奴脸上更是闪过一丝冷笑。 伍精道:“你放心,等我把这批书卖出去,一定给你们把书钱送来!” “这……” 张全峰呆呆地道:“可……可这不合规矩啊……” “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伍精眼皮一抬,拍着大腿道:“书都没卖出去,让我怎么给你书钱?兄弟们,我说的对不对?” “哈哈!大哥说的太对了!” 众多家奴齐齐哄笑起来,气的张全峰面色铁青。 今日若让他们把书带走了,他日绝对要不回这钱! “强盗!真是强盗!”郑师弟紧捏着双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 “行了!”伍精拍拍手,缓步走到张全峰面前: “今天是看你小子识相,才好心和你说这么多,快点搬!” 第71章 大高手徐长青 “你……” 郑师弟面色涨红,捏紧拳头怒道:“你就不怕我们院长去衙门告官吗?” 一提到江鹤书院的院长,这些豪奴气势一滞。 伍精见状,再次站出来叫道: “怕什么?老子这是光明正大的买,又没说不给钱?不就是一钱银子一本的破书吗?” “等你们去告官,老子就赏给你们!” 张全峰和郑师弟两人气的几乎要吐血。 前段时间纸张、油墨价格飞涨,他们印这些书的成本都不止一钱银子一本,若真的按照这个价格,那他们江鹤书院恐怕要亏到姥姥家去了! 可那又如何呢? 谁又惹得起伍家? 就算被打碎牙齿,也只能含着血往肚子里吞。 有豪奴上前一步,指着一直默然的徐长青,嚣张道:“那个小子,一直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搬书!” 徐长青皱了皱眉:“朋友,你们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 “强抢别人的书,还要让别人帮你们搬?” 伍精和几个豪奴纷纷捧腹大笑:“哈哈哈~” “居然能问出这种话来!你小子,不会是第一天知道我们?” 几人上下打量了徐长青一番,见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便嗤笑了几声。 伍精更是轻蔑地笑道:“还朋友?谁他娘的是你朋友!乡下来的乡巴佬?” 徐长青淡淡地注视着这几人,目中不带感情。 张全峰见双方即将起冲突,急得满头大汗: “徐兄……我……你……” 他急忙转头,陪着笑对伍精讨好道:“伍少爷,这位是我们的客人……这两箱书也是他买的。您看……要不我们把他的书送走,再把剩下的搬到您车上?” “买书的?” 伍精抬了抬眼皮,拍了拍张全峰的肩膀:“没事,这两箱书卖给我,他就不是你的客人了。” “不过,我替他买下这些书,他是不是也该把书钱给我?” “这……”张全峰都被他的不要脸气的哑口无言。 徐长青更是直接笑出了声:“我还从未见过你们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在他看来,对付这种人,当要先礼后兵。 徐长青打算先用浩然正气震慑,万一不起作用,再动手,做两手准备。 说话间,他已经打量着这五个豪奴和伍精,猜测他们的武道修为。 有三个豪奴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歪瓜裂枣,伍精比这三个更差。 但还有两个豪奴身形健壮,捏着拳头面带冷笑,显然有些真功夫。 一般来说,能在武道上入品的人,随便找个差事都能养活自己,根本就犯不着为卖身为奴仆。 可伍家这种门阀,说不准还真有入了品的武修投寄在他们的门下。 自徐长青体质蜕变,产生才气以来,他只和成安县的刑名书吏赵彪交手过一招,徐长青稍胜一筹。 后来听别人说,那赵彪也算是九品里的小高手。 也就是说,当时的他对付一般的武道九品是没问题的。 而后来徐长青每读一本书,他的体质也会微微增强,现在比最开始已经强了将近二成。 就算那两个健壮的豪奴真的入了品,徐长青自觉也不会吃太大亏…… “哼!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伍精有些恼怒,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徐长青的书箱上: “刚才还想让你拿完钱直接滚,现在老子改主意了,你也过来搬!” “这两箱书刚刚是你的?现在搬到老子车上去!” 张全峰面色极为难看,上前几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伍精一巴掌推开。 他指着徐长青,高高在上道:“让开,让这小子一个人搬!” 后方跟着的五个伍家豪奴面带戏谑,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小子!跟我们大哥摆什么谱?不说话装哑巴呢?” “现在跪下,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张全峰和郑师弟欲言又止,在他们看来,徐长青实在有些不理智了。 低低头,破点财,总好挨一顿打再低头破财好! 在弥安州,对伍家服软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徐长青却没有像两人所想的那般,低头道歉。 他望着呈围拢之势的豪奴,轻轻笑了笑,运用浩然正气,淡淡地喝道:“滚。” “徐兄……”张全峰和郑师弟两人都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徐长青竟然敢这么对伍氏的人说话! 宰相门前七品官,伍氏的家奴在弥安又有几个人敢惹? 两人毫无感触,是因为徐长青控制着浩然正气,没针对他们。 可在这五个豪奴和伍精眼中,徐长青的身影却迅速拔高,犹如一道高不可攀的巨岳。 正大刚直,伟岸雄壮,撑起高天! 阳光从库房门口射进来,照在他的下半身,光影交错之间,更令徐长青如圣人临世! 心神被夺之下,当场便有两人差点失禁,伍精也噗通一声,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你……” 几个伍家豪奴说话都颤颤巍巍,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伍精也连滚带爬,向门外逃跑。 这就是浩然正气强横之处,一旦心神失守,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 “慢着。”徐长青指着书箱上,伍精刚刚踩的地方:“擦干净。” 伍精哆哆嗦嗦,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用袖子把书箱上擦得干干净净。 几个豪奴架着他,想要快跑,逃离这恐怖的地方。 可没料到,心神失守之下,这些人的腿软的如面条似的,跑几步跌几脚,最后一身泥土地跑远了! 直到他们跑远了,张全峰、郑师弟二人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徐长青。 “徐兄……你……” 只用气势就能将这些恶奴吓跑,九品武修是绝对做不到的! 最起码也要八品才行,至于更恐怖的七品……两人根本不敢想。 徐长青这才回味过来。 刚才自己似乎用力过猛了,这效果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徐兄,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手。”张全峰眼中满是感激,郑重拱手道: “今日真是多谢徐兄帮我们解围了,否则,这里的书定然都被这些无赖豪奴强占了,我等就算是死,也无颜面见院长了。” “若是徐兄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绝无二话!” 第72章 梁国与蜀国的矛盾 郑师弟也急忙道:“我和师兄一样!” 徐长青笑着道:“无需如此,张兄,我也是自救。” 张全峰摇了摇头,把刚才徐长青买书的银票又拿出来还给他:“徐兄,你帮我们救下了这么多书,这两箱书就当小弟送你的了!” “你放心,即便是我们院长知道,也定然会赞同我的。” 徐长青摆摆手拒绝:“张兄,我若是不给钱,岂不是和刚才那些豪奴一样了!” “若张兄真的想答谢我,那就如一开始说的那样,请我吃顿饭好了。” “这……” 张全峰又推让了好几次,这才愣了愣,神色中满是感动:“好,那就请徐兄吃顿饭!” 来到附近的酒楼,大堂中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年轻人。 通过他们的谈话,倒是可以听出来,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来自六国的学子。 张全峰一进门就被认出来,当即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哟!这不是张全峰吗?今天怎么不去卖书了?” “哈哈!卖书而不教书的书院,直到来到武国,我才第一次见!” 有好几桌当即哄堂大笑起来。 也有几人起身斥责他们:“赵院长在武国开设书院,即便是卖书也不忘教书育人,不比你们这些只知道嘴上出风头的人强?” 两方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就这样争论了起来。 张全峰似乎见惯了这种情况,只是对那些维护书院的人遥遥拱手致谢。 “掌柜的,去二楼!” “好嘞!张公子,这两位公子您这边请!” 来到二楼包间,几个人点菜坐下,徐长青这才问起了刚刚的争执。 “徐大哥,你是不知道,他们已经说了一个多月了!”郑师弟有些愤愤不平:“童生试开考前,看不起我们书院的王八蛋更多,说的可比这难听多了!” “直到我们考中那么多童生,才让好多人闭嘴!” “不错。”张全峰也点点头:“长水、景合两县的案首,全部出自我们江鹤书院!当时那些嚣张的王八蛋,哪个还敢多说?” 徐长青哑然,随即也笑出声。 这州城的情况,怎么和成安那么像啊? “不过,童生试结束后,在其他县考中童生的六国人都来到州城,嘲笑我们的人又多了不少……”郑师弟语气有些郁闷。 说话间,小二端上了四盘菜,送来了一壶酒。 张全峰给三人斟上酒,自己也闷闷地喝了一口。 “唉~其实他们也不全是为了笑话我们……梁国人和蜀国人互相看不惯,就借着我们书院的事相互攻讦……” 徐长青听着他们的话,微微点头。 梁国与蜀国都紧挨着武国,梁国在武国的东北,蜀国在武国的东南,两国国境相接。 梁国境内,大小佛寺如云,梁国王室也笃信佛陀。 蜀国境内,道门剑修强横,蜀国王室甚至前后数次想立蜀山剑宫为国教。 因道统、信仰、观念等问题,两国之间多有摩擦,历史上甚至发生过大规模交战。 两国人互看不顺眼,都觉得自己比对方高一头。 当然,面对如“蛮夷”一般的武国人时,两国人又能暂时放下成见,共同鄙视起武国人来。 虽然来到弥安州城的两国人,都在名义上加入了武国。 可一方是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故国,另一方是刚刚加入的蛮夷之国。 哪一方更重要自然不言而喻!敌视了半辈子的国家,也不可能就这样突然放下。 眼下,州城中的梁国人与蜀国人越来越多,这种矛盾又渐渐起了苗头。 “唉~还是不管他们的事了!” 不知不觉间,张全峰就喝的有点多了,他强打起精神,结束了这个话题。 接着又对徐长青叮嘱道:“徐兄,你虽然修为高强,可这次得罪了伍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徐长青想了想,顺着他的话问道:“伍家还会为了一个家奴,报复武修高手吗?” “这……”张全峰皱着眉头:“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伍家的人行事向来让人捉摸不定,或许他们为了立威,来找你麻烦也说不定!”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小心行事的。” “徐兄,你要是暂时没事,还能在江鹤书院附近找个院子租住下,过几天我们这恰好要举办一文会!” “徐兄作为成安县的案首,可一定要过来,给咱们武国人涨涨微风啊!” “文会?” 徐长青愕然,怎么又是文会? 不过他细细思索了一下后,发现这文会办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走江湖的人,到一个地方要先去当地帮派拜码头。 现在弥安州城还没有文人的“码头”,大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州试还有一段时间,那怎么办? 当然是文会! 诗词文章一比,还不知道谁老大,谁老二? 不过,提起这个文会,喝多了酒的张全峰倒是支支吾吾起来。 就连郑师弟也是满脸通红,似乎有些话难以说出口。 “唉!徐兄,反正到时候你来了就知道了!!”张全峰一拍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郑师弟急忙搀住他的胳膊。 “徐大哥,我师兄喝多了酒,今天就不多陪了,我先把他送回去……” “无妨。”徐长青和他一起,把张全峰搀扶下楼。 双方就在酒楼外分开。 自从进入五月以来,正午的日头越发毒辣。 徐长青仰头看了看天色,便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总住在客栈也不方便。” 不过,买完书后,徐长青的身家已经缩水了大半。 所带的五十两银子,只剩下二十一两。 此时要想找个小院租下来,必须还要找余小瑜那个小富婆才行,和她分摊房钱的话,倒是能撑过这一个月。 “唉?要是在书院里不装潇洒,拿回那些书钱……”徐长青自言自语,可话说到一半又苦笑不止。 他在心中对比了一下这两种情况。 花了钱买书,现在不过是少些钱财,生活稍稍拮据。 可若拿回那些钱,现在愧疚不安的就是心灵了。 “唉~还是让我缺钱。” 第73章 君子协议扩增 “酸梅汤!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肉包子!皮薄馅大!不好吃不要钱!” …… 小贩顶着烈日,不断吆喝,街道上人流如织。 伍这个姓氏并不多见,至少来到州城以前,徐长青从未听说过。 若是这么看的话,这里姓伍的人,基本都和伍家有关系。 既然如此,授意李家对付自己的伍烈,大概率也是弥安伍家的人了。 那是伍烈的个人行为,还是伍家的意思?伍烈在伍家又是什么身份? 徐长青觉得,自己有必要专门了解一下伍家了。 他穿过一条条街道,又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刚来到自己房间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咔嚓咔嚓声。 推门进去,发现余小瑜正坐在自己床上,双手捧着一颗黄绿色的果子,吭哧吭哧地啃着,汁水飞溅。 这是一种名为沙瓜的水果,因为长在沙子里而得名。 土地干涸也能种植,无需太多水浇灌,果实甘甜多汁,是武国百姓桌上最常见的水果。 只是,看着这埋头狂吃的景象,徐长青嘴角一抽,余小瑜的胃口也太大了? 一大早就起床出去吃东西,现在都已经下午了,还在吃? 余小瑜扑通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噘着嘴,神色间多有不满: “徐长青,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才还想去找你呢!” “找我?”徐长青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还知道我去了哪儿?” “哼!我当然知道!” 余小瑜放下啃了一半的沙瓜:“你刚刚在城西是不是放了浩然正气?我刚想过去,就没了!” 她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神色中还带着几分委屈:“徐长青,你是不是把浩然正气放给别人吸了?” 这表情,就像小孩子被拿走了心爱的东西。 “没有。” 徐长青摇摇头:“刚才遇到了几个不讲理的人,我用浩然正气吓唬他们。” “不讲理的人……” 余小瑜脸上的委屈消失,突然陷入沉思。 随后,她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徐长青,我要是不讲理,你能用浩然正气吓唬我吗?” 徐长青头上浮起几道黑线,一下子觉得这小姑娘不可爱了:“不行。” “这样啊……” 余小瑜眼珠转了转,打量着徐长青。 看这样子,她似乎想给徐长青找点麻烦,然后就可以偷偷吸浩然正气了。 徐长青急忙打消她这种念头:“不过,你要是能替我解决一些来找麻烦的人,我就用不到浩然正气了……” “然后你就放出来给我?”余小瑜双眼发亮。 “不错!”徐长青点头笑了笑。 “那太好了!”余小瑜激动地原地跳了一下:“徐长青,来找你麻烦的人在哪?” “现在还没有,但是这几天他们可能就来了。” 徐长青对这个不靠谱的小姑娘不是很放心,又提醒道:“余小瑜,你找来的不算!我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 “好……”余小瑜明显有些失望,看得徐长青眉头跳了几下。 这小姑娘还真有给他找麻烦的打算。 不过,达成了这个约定,也让徐长青稍稍松了口气。 之前余小瑜喜欢跑出去找吃的,若自己有意外,她也帮不上忙。 现在有她一直跟着,即便伍家派人过来报复,自己也不怕了。 “离州试还有一个月,我打算去租个地方住下来。” 徐长青道:“客栈两间房,一晚就要两钱银子,若要长住,还是不如自己租划算。” “好!我跟你一起!” 余小瑜盘算了一下,又道:“徐长青,要不还你还是花我的钱?” 之前谈条件的时候,都是徐长青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 一天吸一口浩然正气虽然少,可余小瑜自觉没什么付出,有些不好意思和徐长青谈条件。 现在有了机会,急忙道:“我给你租个大房子,你每天多给我吸一口浩然正气怎么样?” “不行。”徐长青果断摇摇头:“我的浩然正气不够,一天两口,到不了州试我就被吸干了。” “再说了,我要住大房子做什么?有个安静的落脚之处就行了。” “这样啊……” 余小瑜捏着手指,还是不死心:“那我出钱,租什么地方你说了算,每天……每天多给我做一条鱼吃怎么样?” 徐长青有些意动,但又想到,一天一条鱼,可是昨天才定下的君子协议! 一次还没执行,就被打破?这协议也太不值钱了? 他又摇摇头:“房钱我们一人一半,一天一条鱼。” “啊……” 余小瑜拉着长音,拽着徐长青的衣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房钱我全出了,你在州城可以随便花我的钱……” “徐长青,每天两条鱼好不好……” 面对小富婆的金钱攻势,徐长青咬了咬牙,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 “不行,还是一天一条鱼……你要是表现好,也能加一条!” 余小瑜没谈到条件,只谈到了徐长青画出来的饼,失望至极,闷闷不乐地撅起了嘴:“好……” 她瞪着徐长青,拿起刚才的沙瓜,用力地咬了一口,仿佛嘴里的咬的就是徐长青一般。 徐长青没有理会,而是收拾好行李退房,带着余小瑜辗转来到城中的一间牙行。 车马驻停,人流熙来攘往。 徐长青本身毫不起眼,可余小瑜却如精雕玉琢的娃娃般,穿着月白色的衣裙,戴着一根华美的白玉簪,气质不凡,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牙行门口的伙计更是直接忽视了前方徐长青,笑着迎了上来问余小瑜:“这位小姑奶奶,有何贵干?” “您是要买房子,买奴婢还是想买些珍奇物件啊?” 余小瑜还在生着徐长青的闷气,指了指徐长青:“你问他。” “问他?” 牙行伙计抬起眼皮,错愕地打量了徐长青一眼。 穿着一身发白的青布衣服,手中提着一个布包…… 他方才还以为徐长青不是家丁,就是随从呢! 徐长青无奈道:“我来租房子,最好是带着院子的!” 第74章 余小瑜的成就感 听到不是买而是租,牙行伙计有些失望,但还是笑脸将两人迎了进去。 进入一个包间,柜台后牙行经纪打量了一下两人穿着。 余小瑜穿着的是上好的绸缎衣裙,还有这温润的玉簪子……大户人家的小姐,没跑了! 至于旁边这个……好像有点寒碜,提着包,应该是随从什么的? 牙行经纪心中有数,笑着拿出一叠房单,翻看了一会儿,抽出一张递给余小瑜:“这位大小姐,您看看这里的房子如何?” 余小瑜没动作,反而是徐长青接过房单。 没看别的条件,而是先看了一眼价格,年付一百五十两,押金四十两。 他直接拒绝道:“我要更便宜的。” 牙行经纪愕然,他没想到徐长青一个随从居然敢替主人家做决定,可余小瑜都没表示,他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翻找一番,他又拿出了一张房单,徐长青又接过来。 年付一百两,押金二十两。 徐长青无奈摇摇头:“有没有按月付的房子?要更便宜的。” 牙行经纪似乎明白了什么,恍然道:“小哥儿,您是不是来州城考试的人啊?” “没错”徐长青点点头,无奈道:“有没有更合适的房子?” 牙行经纪有些赧然,干了这么多年牙行,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有!有!”他弯下身,又从柜台下拿出另一册房单,翻找后递了一张给徐长青:“客官,您看这个怎么样?” “月付七两,押金十五两……” 徐长青皱了皱眉,又接过这册房单翻看起来。 牙行经纪赔着笑道:“客官,现在州城来的人太多了,又是快要州试的时候,咱们房子供不应求啊……” 在客栈住一个月,是六两银子。 所以,徐长青的底线是五两银子一个月,毕竟可能需要买一些被褥、锅碗什么的。 挑了几间看起来还行的房子,牙行经纪便唤来一辆马车,带着两人到处看房。 第一处小院布局倒是很好,院子也非常宽敞,可外面就是一处鱼肆,鱼腥味儿和吆喝声都异常折磨人。 第二处小院倒是很安静,可里面实在太小了,房子里空无一物,连张床都没有…… “客官,您来的还是有些晚,那批最合适的早就被租走了。”在城中来回奔波,看了几处院落,牙行经纪又累又热,都快吐舌头了。 可徐长青和余小瑜两人还是精神奕奕。 “走,再看看下一个。”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徐长青终于在城西找到一处还算可以的小院。 地方不大,只有一间正堂,两间房屋,房子的窗户上只有几根孤零零的窗棂,窗户纸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院子更是长条形,稍显逼仄,杂草丛生。 可优点是环境清幽,左右院子都没有人住,不担心吵闹。 位置也不是太偏僻,几条街外就是闹市,买东西很方便。 院中还有一口井,井边长着几处青苔,水上飘着一层落叶,院角还生着几根武国不常见的矮竹。 有水井的好处就是,不用去街上打水渠里的公家水,井水要干净的多。 价格合适,环境不吵闹、适合读书,还不耽搁买东西,这样的住处还奢求什么? 小点就小点! 月租五两银子,还另交了十两银子的押金。 这钱是徐长青和余小瑜一起出的。 牙行经纪拿着钱,笑的很灿烂:“客官,过了这个月我们来收房,您要是想续租的话,把钱直接给收房子的人就行。” 刚送走他,关上院门,就听到后面传来余小瑜的声音。 “徐长青,我饿了。” “这就饿了?”徐长青发现,自己对余小瑜饭量的认识可能还不够。 “刚刚在路上,你不是刚买了一碗鱼丸吃吗?” “我饿得快嘛!” 余小瑜坐到水井边上,小短腿踢踏个不停。 徐长青有心提醒她,不要掉进井里,可一想余小瑜也不是普通女孩,又把话咽了回去。 “等我收拾好,就给你做饭。” “好!” 余小瑜兴奋地从井沿上跳下来,早已忘了客栈中的不快。 打开正堂门,地上、桌案上,两张椅子上,都布满了灰尘,蛛网密布在角落。 另外两间卧室也只有两张床,也都灰尘扑扑、蛛网重重,地上还有几块碎木片,碎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来到外面街上,花了五十文钱买了笤帚、簸箕、水桶、粗绳还有几块抹布布头。 又跑出去买了两床被褥,枕头,锅碗,刀具……一共花去了四钱银子。 回到家之后,把被褥杂物先放在院子里,徐长青开始打扫起屋子来。 在水桶上拴着绳子,将水桶扔到井里,传来扑通一声。 用力拉上来一看,半桶腐叶半桶水,味道感人。 把水泼在院子里,又接连拉了好几桶,这才把井里的落叶全都清理干净。 余小瑜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似乎从未接触过这种事,煞是新鲜。 “徐长青,我给你帮忙!” “你行吗?”徐长青表示质疑,余小瑜可不像是会干杂活的人。 “怎么不行?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余小瑜瞪着眼睛,一挥手,便有一道水流从桶里飞起,直接冲到了房门上! 咔嚓~ 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直接被冲下来半边。 只剩下半截滴着水,摇摇晃晃地挂在门框上,仿佛在诉说着它最后的倔强。 “我……” 余小瑜傻傻地看着这一幕,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徐长青满头黑线地看着她,这下不仅要打扫房间,还要修门。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余小瑜低着头,摸索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 徐长青扶额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地用手打扫。” 他挽起袖子,拿着扫把将房顶上的蜘蛛网一张张卷下来,余小瑜也在水桶旁洗抹布,擦桌子。 她风风火火跑来跑去,在屋子里掀起一阵阵灰尘,两人都被呛的直咳嗽。 “咳咳~你老实点!” “知道了,咳咳……” 第75章 你这种高手不用洗澡吧 清理完蛛网,两人又开始整理床上的灰尘。 东侧和西侧的两个房间中,各有两张四角小床,比较狭窄,不过一个人睡绰绰有余。 徐长青弯着腰,一寸一寸地擦去上面的灰尘,余小瑜也跟着一起擦。 不过她的动作很生疏,几乎就是拿着抹布来回抹,就像小孩子和泥一般。 徐长青实在看不过去,出言指导了她几句,这才好起来。 余小瑜擦两下就转头看一眼徐长青,似在模仿他的动作。 擦完床,扫完地,徐长青又出门买了窗户纸,钉子和铁条等工具。 两人配合着糊上窗户纸,徐长青又在院中寻到一块硬石,叮叮当当地敲着钉子,修补起房门来。 这次,余小瑜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了。 因为她身高不够,根本就够不到。 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直到日头西下,洒下一抹黄昏。 门终于修好,两人又把三个房间都收拾完毕,布置好被褥,这才算是可以住人。 灰头土脸的徐长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捧起一把清水洗了洗脸。 即便他身体素质强悍,可奔波了一下午,看房子、打扫卫生、敲钉子修门这么一连串下来,仍不免有些疲惫。 “终于收拾完了。” 徐长青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余小瑜也一身尘土地站在一旁,脏兮兮的脸蛋上,唯有一双眼睛黑亮亮。 此刻,她正出神地望着这栋被打扫的干净整洁小房子。 回想着下午刚到时那种脏兮兮的状态,一种叫成就感的东西在心底油然而生。 余小瑜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是从未亲自动手打扫过什么东西。 望着这焕然一新的小房子,她动了动嘴唇,想感慨几句,抒发心地的成就感,但又不知怎么说。 憋了半天,最终道:“要是现在有条鱼吃,该多好啊……” 徐长青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这小屁孩,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余小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徐长青缓缓直起身,望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叹了口气:“算了,也是时候做饭了。” “好!”余小瑜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兴奋地大叫道:“我去买鱼!!” 说着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徐长青无奈摇摇头,又瘫回椅子上,望着天边黄昏。 夕阳点燃云霞,犹如大火在云朵里蔓延,美的不可方物。 不一会儿,余小瑜又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徐长青,我回来啦!” 余小瑜顶着一张小灰脸,兴致勃勃地出现在院落里。 小手一挥,如同变魔术一般扔出五条鲜活的大青鱼。 鱼身上还沾着水,在地上不断扑腾。 紧接着,余小瑜又拿出一袋粟米,瓶瓶罐罐的调料、酸菜……甚至还帮徐长青买了写字的笔墨纸砚。 “今天晚上做三条,剩下那两条先养在水井里。” 徐长青恢复了一点体力,缓缓站起身,他也感受到了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没想到中午刚坚持的原则,晚上就要被打破了。 “好!” 余小瑜开心的几乎跳起来,主动帮忙收拾鱼。 可惜她的手法生疏,简直不忍直视,徐长青不得不接手。 就在小院中,徐长青架起了一个简易的小锅台,把锅架在上面。 放血、刮鳞、去内脏、切片……嫩白的鱼片整齐地码放在案板上。 点火,起锅倒油……徐长青的动作已经无比熟练,如行云流水。 余小瑜在一旁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 炊烟在小院中袅袅生起,香味渐渐从锅中传出,越来越盛,一锅酸菜鱼渐渐做好。 余小瑜眼睛发亮,直直地盯着锅里。 徐长青把做好的酸菜鱼倒进盆里,又刷干净锅,烧水煮饭。 “你不用等饭,先洗洗脸吃鱼。” 他知道余小瑜不怎么吃粟米,所以特地让她先吃。 余小瑜盯着一盆香喷喷的鱼肉,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我……” 她纠结无比,看了看盆里鱼肉,又看了看徐长青,最终还是艰难道:“要不……我还是等你一起……” 徐长青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难道是鱼肉不香了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余小瑜气鼓鼓地瞪了徐长青一眼,跑到一边洗脸去了。 不一会儿,锅里的粟米也熟了,忙碌了一下午的两人蹲在锅边,直接盛饭,吃了起来。 饥肠辘辘的徐长青有心想比余小瑜多吃点,可他还是低估了余小瑜吃饭的速度。 一锅鱼肉,到最后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吃完饭,余小瑜瘫坐到椅子上,揉着平坦的小肚子,满足地眯着眼睛。 徐长青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吃了那么多,竟然一点都不见肚子涨,余小瑜究竟把饭吃到那里去了? “别看了,再看你吃的也没我快!”余小瑜得意洋洋。 徐长青无语,这一点他不得不认输。 收拾好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徐长青又遇到一个难题。 折腾了一天,身上又是汉,又是灰,不洗个澡,简直浑身不舒服。 可怎么洗?没有浴桶,又到哪里去洗? 这房子是土石地基,也没有下水道。 若在房间里洗澡,泼出来的水流不出去,时间一长,把地基泡软了也不是没可能。 晚上睡到一半,可能就被直接埋在里面了。 可若是在院子里洗,也有一个困难…… 他瞥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余小瑜:“余小瑜,你这种高手,应该不用洗澡?” “当然不用!” 余小瑜打了个响指,脏兮兮的月白衣裙上便浮现一道水光,哗啦啦几声消失不见。 同时不见的,还有余小瑜衣服上、身上的脏污。 这让徐长青很是羡慕,他又道: “你不用洗澡,那就到屋子里去待着,我还要洗。” “你要在院子里洗?”余小瑜直起身子,愣愣地看着徐长青。 第76章 入品的风尘女子 “我可没有你这种本事。”徐长青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脏污,头发上都是尘土。 “好……”余小瑜看到他头上的灰尘,还有些心虚,站起来噔噔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夕阳落下,晓月初升,今夜的月色甚是美丽。 徐长青打好水,就在院子里冲洗起来,洗完澡又把衣服洗干净,回房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湿漉漉的头发没法彻底擦干,只能披散在两侧。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奔波,现在已经在州城中安稳落脚。 练字和读书也应该回到正轨上来了。 然而,当徐长青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却发现余小瑜从屋里探头探脑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徐长青一头黑线,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像偷窥狂。 “你不会一直看着我?小孩子可不要学坏!” “呸!你才是小孩子!”余小瑜吐了吐舌头:“我比你都大!” 徐长青一愣。 余小瑜修为这么强,比自己大倒也不是没可能,听说,修为高深的人还能永葆容颜呢! 不过余小瑜这作风,实在不像修为高深的人,反倒是像个小孩子。 “你还不回去睡觉?”徐长青皱眉问她:“看着我干什么?” “徐长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余小瑜面色不善。 “什么事?” 徐长青不解。 “浩然正气呢!我今天还没有吸!” 余小瑜捏着小拳头:“我要是不说,今天是不是就没了?!” “还有,你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要把浩然正气放出来的!你也没有放!” “这……”徐长青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哈哈,我确实忘了,我这就给你放出来。” 体内才气加速,一丝丝浩然正气缓缓升腾到了徐长青的体表。 余小瑜腾腾地小跑过来,神色陶醉地吸了一口。 徐长青没看她那如瘾君子般的表情,又搬着桌案来到院子里。 自从踏上旅途,离开成安县,他就中断了练习《颜勤礼碑》。 现在有了条件,自然要重新拾起来,练字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的事,必须要长久地坚持。 余小瑜也跟着他一同来到外面,搬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 徐长青借着月光和星光,研墨铺纸,缓缓动笔,对照脑海中碑文字体,不断临摹。 他写不出颜体的神韵,但靠临摹,却能写出字形。 唐故秘书省…… 余小瑜盯着徐长青写出来的内容,好奇地问道:“徐长青,你写的这是什么?” 这上面的内容,对她来说就如同天书一般。 每个字都认识,这些字连在一起,就不太明白其中意思了。 “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徐长青缓缓动笔,没有转头。 “哦……”余小瑜缓缓点头,不再打扰他,而是静静地望着徐长青写字。 可虽然看不懂,余小瑜却能感觉到,每一个字都有一种磅礴的美感。 似参天巨树耸立,树皮开裂如一片片龙鳞,枝干如华盖,气势雄浑大气,震人心神。 但仔细揣摩之下,却发现这些字又几乎以圆为主,有着一种含蓄的美感。 余小瑜第一次知道,原来字还能这么写! 她靠在桌子上,一时间看得入了神。 随着夜色降临,这几条巷子里也陷入了黑暗与寂静,偶尔有几声犬吠响起。 然而,同在一座城中,几条花街上依旧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宛若白日闹市。 弥安州城最具盛名的青楼,便是“三秋舫”了。 据说他们一开始以一艘画舫发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由一条画舫发展到了数条,将生意做到了地上来。 有人觉得他们可能会改成三秋楼,或者三秋阁,但没想到他们还是沿用了三秋舫这个名字。 气派的三层高阁,华贵的红匾金字,红灯笼高挂,绫罗绸缎飘扬。 下方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们正在揽客。 “张公子!请进请进!” “哟!这不是李老爷吗?您可有阵子没来了啊……” 马车轿子纷纷停在三秋舫门口,走下一位位富贵客,涌入三秋舫阔气的大门。 三秋舫内部是中空的楼阁结构,在中心院落向四周望去,便是环形的三层楼阁,女子、客人们都在其间穿梭。 抬起头,就可直接望到外面的夜空。 一桌桌酒席排列,一个个衣着鲜艳、姿容美丽的女子穿行其内。 欢声笑语,推杯换盏,香风袭面,温润撩人。 然而,此处最显眼的,还是院落里那个高大的舞台。 两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正在其上不断舞动,引得周围一阵阵喝彩! 这样的舞动,不是婉转曼妙的舞姿,而是手持寒光闪闪的刀剑,铿锵相击! 舞台下筝瑟和鸣,杀气腾腾的筝声将气氛衬托的更加激烈。 两个白衣女子身姿矫健,姿色在美女如云的三秋舫中都可称得上乘。 剑风呼啸,刀光森寒,相击之时,火花四射,看得出来绝对是真刀实枪! “秋霜姑娘和寒雪姑娘的刀剑还是这么漂亮!” “打的好!给本老爷赏十两银子……” 一阵阵高喝从三层楼之间传出,有人看得尽兴,当场便给了银钱。 “嗨!这些武国人,怎么就这么粗鲁呢?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怎么能让她们舞刀弄枪呢?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二楼一间包厢中,一名衣锦鲜亮的公子哥痛心疾首地小声叫着。 话虽这么说,可他却紧捏手中折扇,探着脖子,双眼放光地望着场中的秋霜和寒雪。 和他同桌的,则是在成安县中童生的解临璋。 虽然没有他这么沉醉,可解临璋也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下方的刀光剑影,还有在其中的两个漂亮姑娘。 不只是他们,三秋舫中也来了许多有钱的六国学子,见到这一幕后纷纷大叫着怪异。 但看了一眼后,还想看。 解临璋摇了摇扇子,缓缓道:“张兄,武国自然和玉国不同。” 武国尚武,前来寻欢的人们不喜欢娇滴滴的舞蹈,反而喜欢这种铿锵有力的打斗。 “是啊!是啊!”张修越双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下方道:“我倒是觉出武国的好处来了!咱们来的真不亏!” “好像这三秋舫里还有入了品的女武修,可惜今日没出来……” “否则我散尽钱财,也要一亲芳泽啊!” 第77章 和姑娘探讨武艺 “入品……”解临璋也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 咚咚咚~ 几道沉闷鼓声传来,压过锋锐的筝瑟,下方的武斗已经来到最激烈,也是最精彩的部分。 两人都无心多言,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三秋舫内的嘈杂声也弱了下来。 刀光开合,如寒风卷霜雪,强势霸道。 剑影游走,若秋水漾碧波,暗藏杀机。 锵! 随着最后一次刀剑碰撞,秋霜姑娘手中的长剑被打落,略逊一筹,无奈低头认输,神色失落,楚楚可怜。 而赢了的寒雪姑娘则收刀而立,高傲地昂起头。 两女这样的神情更是刺激了下方的众多客人,令他们激动不已,嗷嗷叫着挥舞手中的银票和钱财,只求一亲芳泽。 “这两个女人……” 张修越直勾勾地盯着下方刚刚打斗完的两名女子,眼中邪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解临璋强灌下一杯茶,摇着着扇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张兄,听说下一场就是这花魁的表演了……” “老子不想看什么花魁,现在老子就想包下这两个女人!”张修越眼神如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退场的秋霜和寒雪。 “嗨~” 解临璋摇着扇子无奈道:“人家三秋舫不是说了吗?这两位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 直到两人退走,张修越才坐回椅子上,咕咚咕咚灌下一杯茶:“狗屁的清倌人!” “解兄,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 他斜着眼睛,拍着桌子道:“在咱们玉国,清倌人不多了去?只要银子到位,你看看她还清不清!” “只可恨,这次来带的银子不多,要不我定然要去试一试!” “这……”解临璋苦笑,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这两个小娘子就这么带劲,那她们的花魁……” 张修越又灌了一口茶水,忍不住幻想起来:“能在这三秋舫当上花魁,怎么也得入个品?” “应当如此。”解临璋认可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三秋舫的几名龟公们端着丰盛的酒菜,陪着笑鱼贯进入包间。 “两位客官,酒菜来了!” 为首的龟公给他们递上一份花册,迎着笑脸道:“两位客官,秋霜和寒雪的武斗已经结束了,您看看您二位要点什么姑娘……” 张修越接过这花册,随意地翻了翻,抬着眼皮问这龟公:“刚刚那两个呢?就是那秋霜和寒雪,叫过来陪我们一晚!” “客官……”龟公脸上赔着笑,拱手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两位已经被三楼的雅室请过去,探讨武艺了。” “您看看……要不在换两位?咱们的薛秋剑姑娘和林影姑娘也练得一手好剑法,那身段更是一绝!” “探讨武艺……” 张修越和解临璋对视一眼,强忍下呸这龟公一脸的冲动。 狗屁的探讨武艺! 是不是还要贴身指导啊? 张修越心里一阵腻歪,随意地挥了挥手,只能退而求次。 “行!那就叫这两个过来!” “好嘞,客官!”龟公陪着笑退出。 包间门被关上,两人喝着壶中酒,一口一口地吃着菜。 张修越望着下面的收拾舞台的龟公,叹了口气,开了个头转移话题:“你们解家来了几个人?不会只有解兄你一个?” 解临璋一阵默然,道:“我有个堂兄也过来了。” “你堂兄……”张修越愣了愣,震惊道:“不会是丁卯年,在御海州州试第五的解临风?” “是他。”解临璋点点头:“家里让我来弥安州考试,让他去武国西部的源江州考试……” 张修越愣了愣,感慨道:“你们解家还真舍得下本钱!” “这么年轻的秀才,今年不去考举人,反而来这武国从头开始……” 解临璋感慨道:“我们玉国距武国太远,来的人还算少,蜀国和梁国才多呢!” “我在的成安县,就有一个从蜀国来的秀才,听说还是他们那州的魁首茂才……” 秀才,是优秀人才的简称。 历史上有一段时期,肃国有一位雄才大略君王出世,抗击妖祸,拯救倾颓的人族。 为了感念其恩德,当时六国皆避讳其名字,改秀才为茂才。 后来那位君王过世,秀才的名字又改了回来,而茂才成了秀才试里,魁首的专属称呼。 “一州茂才……”张修越听得瞠目结舌。 “这要是去考举人,就是必中的啊!” “岂止如此!”解临璋接着道:“听说,梁国和蜀国都有不得志的举人来武国考试……都说这次科举简单,可有了这些人,又哪里简单的起来?” “再说了,武国本地也有很多厉害人……我在的成安县,案首就是个武国人。” “武国人?!” 张修越呆呆地望着他:“解兄,你刚刚不是还说,成安有个蜀国的茂才吗?” “连他也稍逊一头。”解临璋点点头。 “这……这……”张修越眼神中满是震惊:“解兄莫非在消遣我?” “武国这种蛮夷之地,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张兄,可不要再说武国是蛮夷之地了。”解临璋无奈道:“日后,你我二人都是武国人了,怎能这么说呢?” “再说了,我也没必要消遣你。” 解临璋解释道:“当时文会上公布案首考卷后,在场所有人无不心服口服。” “更令人敬佩的,还是那人的心胸与气度……张兄,你若是见到他,定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张修越更加怀疑了。 “那是当然!” 解临璋饮了一口茶,就要和他继续说下去。 可就在这时,门外长廊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哟!这两个小娘子长得不错啊!不如进来喝杯酒?” “客官,这两位姑娘是地字七号房的客人请的,您若是还要姑娘……我再给您换两位?” “换什么换?就她们两个了!让那什么七号房去换。” “唉?客官,客官……” 张修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砰地一拍桌子,站起身。 他们这包间,就是地字七号间。 “哪来的王八蛋,敢和老子抢姑娘?”他刚刚攒了一肚子邪火,正是无法发泄的时候。 解临璋无奈叹了口气的,只得跟了上去。 第78章 青楼冲突! 二楼廊道中,一个锦衣男子正强拉着两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正要往包间里走,龟公在一旁苦苦相劝。 “两位客官,薛姑娘和林姑娘都是别的客人请的,您不能这样啊!” “老子看上了,让他缓一缓不行啊!” 锦衣男子面色发红,显然是酒意上涌,拉着两个姑娘就是不松手。 姑娘虽然练过几招,但哪里又能对自家客人动手? 只能气的满脸通红,不断挣扎。 “哪来的狗杂碎?撒野撒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砰!七号间的大门被摔开,张修越骂骂咧咧地踏出门,一脚踹在那锦衣公子哥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两个姑娘终于得以挣脱开来。 “卧槽……谁敢踹老子?”挨了一脚,这锦衣公子的酒醒了大半,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转过头。 “就是你爷爷我!” 张修越撸了撸袖子,继续上前,看样子还不打算罢休。 “我艹¥……”锦衣公子哥大怒,就要冲上来和他比划比划。 “两位客官,两位客官息怒!”几名龟公一下子围上来拉住了他们。 见这里产生了冲突,周围的客人都兴致勃勃地过来围观,看热闹。 张修越挥舞着拳头,但被解临璋和龟公们死死拉住。 “解兄,你别拦着我,今天我非要给这王八蛋见见红!” 此时,锦衣公子哥的包厢里出来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似是认出了张修越,醉意上涌,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哟!我道是谁这么狂,这不是玉国的假秃子吗?怎么也来逛青楼啊?佛祖也教你们玩姑娘?” 在青楼里开地图炮,还是威力这么大的地图炮,自然引起了骚动。 人群的不同方向,顿时冲出十来个怒气冲冲的梁国学子,指着头怒骂他:“是不是蜀国的癞牛鼻子?想死就直说!” 这些人上去就要揍他。 然而,听到癞牛鼻子这个称呼,也有人非常愤怒,站出来和这些梁国学子扭打做一团。 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人来自蜀国。 “艹!”张修越也是大怒:“我说这王八蛋怎么这么惹人嫌,原来和胡长川你这个狗娘养的认识!” “今天爷爷让你出不了这三秋舫!” 这次解临璋也不拦着他了,而是同样面色不善地看着那喝醉的人。 龟公们一阵头皮发麻,群架都打起来了,这是要出事啊。 就在事情越闹越大的时候…… “住手!” 一道强悍的气势从三楼镇压下来,让这里打做一团的人齐齐一僵。 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这些人:“不要在楼内斗殴吵闹,再有下次直接扔出去。” 在实力的压迫下,这些人全都停下手。 男子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在场的六国学子怒意不减,但摄于三秋舫高手的威势,又不敢再继续打下去了,只得乖乖散开。 “哼!”回到包厢的张修越愤愤不平:“考童生之前,那姓胡的就老和我作对!” “这次没给他点颜色看看,真是可惜了!” “唉,毕竟这是武国,没有我等的家族势力。”解临璋苦笑:“还是忍让一些。” …… 三楼,一间装饰的富丽堂皇的雅室中,淡雅安然的乐曲缓缓响起,秋霜和寒雪正在乐曲中翩然起舞。 两人手持刀剑,不再是相互打斗,而是合力起舞,眉目顾盼,轻盈蹁跹,此时又别有一番风姿。 伍成风仰坐在椅子上,轻摇折扇,闲适地欣赏着这一幕。 “实力没有,屁事倒一点也不少。”一个持剑的男子愤愤地从门外走进来:“这些六国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说着他对伍成风拱手道:“少爷,属下已经让三秋舫把那些吵闹的人压下去了。” 伍成风摇着折扇,失笑道:“常叔,三国修道,三国信佛,这些人聚在一起,有冲突在所难免嘛!” 被称为常叔的男子不屑地摇摇头:“能修出些门道也罢了,可楼下那些人佛道都不入门,还在这逼逼赖赖,都是一群废物。” “哈哈~” 伍成风也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多说,又轻拍着手中折扇,笑着看向了秋霜和寒雪的舞蹈。 常叔看着这两个姑娘耍剑舞刀,满脸嫌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弦乐悠悠,秋霜和寒雪的步伐轻盈,身影蹁跹。 琴瑟声铮铮,渐渐急剧起来,美人裙裾飘飞,刀光剑影愈发凌厉。 伍成风上身前倾,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幕。 上中下三层楼阁中,此刻气氛已冷却下来,大堂、包间、雅室的客人们也开始了吃喝玩乐。 可就在此时,楚香君一身红衣,面上笼着一层轻纱,身段婀娜,莲步轻移,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下,缓缓从舞台后走出。 眼尖的人注意到她,直接高呼起来! “楚香君来了!” 周围瞬间响起桌椅板凳的嘎吱声,三层的客人们无不转头望过来! 霎时间,三秋舫内爆发出巨大的高呼声,刚刚冷却下来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花魁上场了!花魁上场了!” “楚姑娘!今天能不能跳一段你的霓裳舞?” “快把面纱摘下来!楚姑娘,这几天你不在州城,我浑身不自在啊!” …… 三楼,本来伍成风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秋霜与寒雪的刀剑交响,可听到外面的欢呼后,噌地站起身,抛下跳的正起劲的两女,噔噔几步就来到窗前。 “楚香君出来了?” 伍成风目光火热,直勾勾盯着下方那道红衣身影。 二楼包间中,解临璋和张修越也再次打开窗,望着楚香君。 “这就是三秋舫的花魁?” 在人们的高呼中,楚香君缓步走上舞台,素手拿下面上轻纱。 眉眼盈盈,肌肤如玉,一张如天仙般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 三秋舫内的气氛,再次躁动起来。 第79章 仙子落凡尘 红衣如霞云,难掩玲珑身段,朱颜如玉,醉人心神。 在这一刹那,人们几乎都产生了一种,此容颜只应天上有的错觉。 狂热的豪客们挥舞着手中银两,激动的不能自已。 “楚姑娘!今夜能否一叙?在下欲求教琴瑟之道!” “去你娘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楚姑娘能看得上你这样的?” “楚姑娘,在下最近购置了一把古琴,可否愿同赏啊?” …… 绫罗飘荡,红烛摇曳。舞台上那道红衣身影点燃了三层楼阁的气氛。 楚香君盈盈一笑,环视周围施礼。 轻柔的目光似春风拂过,竟让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她在看我,她在对我笑’的错觉,场中豪客们更是脸红脖子粗的激动起来。 二楼、三楼的顾客也从包厢中涌出,来到围栏前,只为能看得更清楚。 龟公们抬着瓷盘,穿梭于人群中,盘子上刻着楚香君的名字,豪客们纷纷慷慨解囊。 太少的根本就拿不出手,三两、五两、十两…… 三楼的伍成风,在那龟公过来时更是轻轻一笑,随手拿出一张银票,拍到了瓷盘中。 “告诉楚姑娘,这是伍某人的心意。” 龟公看着银票上那‘三百两’的面额,更是双眼发直,面色谄媚,不住地点头哈腰:“是,伍少爷,小人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呵~”伍成风又扔出一锭银子到他怀中,随意道:“赏你的。” “多谢伍少爷~”龟公脸上的谄笑更加灿烂。 跟在客人身边姑娘们无不羡慕、嫉妒地望着舞台上的楚香君。 秋霜、寒雪还要卖力打斗,客人们才会鼓掌叫好,扔下赏钱。 可楚香君只需一露面,一个笑容,就能让这些客人心甘情愿地送出大笔钱财。 这种境界,恐怕是她们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 “多谢各位贵客的厚爱。”楚香君盈盈一笑,没有被那些钱财扰动心神。 可正因如此,客人们拿出来的钱财却更多了,龟公们的瓷盘上几乎堆起了一座小山。 这时,与她同行的数名乐师也来到舞台周围,弦乐悠悠响起。 喧闹的客人们似是意识到什么,渐渐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楚香君。 乐声不似先前那样锋芒毕露,而是柔和清冷,宛若幽幽月光。 正当此时,三层楼阁中的大部分灯火渐熄,星月光辉从夜空中洒下。 楚香君体若无骨,伴着乐声起舞,宛若月下女仙,谪落人间。 莲步轻盈,仿佛在踏着月光,不断飞升,回到属于她的那一轮冷月。 衣带纷飞,随着她的舞动,赤红色的衣裙渐渐落下,露出了里面所着的一身白衣。 就如同褪下了在凡间沾染的尘污,重归仙界。 大袖飘飘,空灵出尘,飞向遥遥月宫…… 一曲终了,但人们始终沉浸在月下飞仙的意境中,难以自拔。 那舞蹈的每一步,都仿若踩在他们的心底,留下一道月光。 等三秋舫中再次恢复声音,楚香君不知何时已经退场了。 “听说这舞曲、舞姿都是楚姑娘独自一人编写而成,当真大才啊!” “楚姑娘弹奏的琴曲也是一绝,可惜今日未曾听闻。” “楚姑娘如此仙子,可惜坠落这青楼污秽之地啊……” …… 三层楼阁中的气氛再次火热起来,楚香君那一舞的余波经久不息。 解临璋、张修越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没想到,武国一个州城中,居然都有这等女子……”解临璋喃喃自语:“可惜坠落这等凡尘污秽之地……实乃当世憾事啊。” 张修越则紧紧抓着手中折扇,目光火热:“仙女、仙女啊……若是能与这等女子一亲芳泽,此生算是无憾了。” 两人始终对方才楚香君翩然起舞的画面念念不忘,回无为穷,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的包间。 薛姑娘和林姑娘在包间里舞剑,但这次无论怎么看,两人也还觉得差了点东西。 喝酒间,张修越突然咦了一声:“解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自我来到武国,去这勾栏、青楼等地,姑娘们的才艺表演无不是武斗,就像刚才叫秋霜寒雪的那两个小娘子。” “可这三秋舫的花魁……怎么不是这样啊?” “这路数简直和咱们玉国的小娘子差不多了!” 解临璋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便笑了笑,抿了一口杯中酒:“张兄,咱们在玉国看惯了轻柔歌舞,乍一来到武国,见到如秋霜、寒雪姑娘那样的女子,是不是也觉得很新鲜?” “嗯……”张修越愣了愣,诚实地回道:“虽初觉怪异,可却分外喜欢。” “就如同当地武国人已见惯刀剑之斗,乍一见到如楚花魁这样的女子,那不也是新鲜的紧,喜欢的紧吗?” 解临璋摇着扇子,轻笑道:“这青楼勾栏,不就是用一个‘新鲜’勾住男人的吗?” 张修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解兄,怪不得你们家在御海州的青楼生意那么红火,看来是真的懂。” 解临璋饮着酒,笑道:“这几日我就写信,让家里培养一些有天赋的女子练武,在青楼中卖艺,想必这等生意,在我御海州是异常的受欢迎啊。” 张修越似是领会到了什么,急忙对他拱手道谢:“多谢解兄,在下受教了,也去给家里写信!” …… “唉~香君,你这么着急下来做什么,再和他们说上几句话啊!” 三秋舫后台,女舫主无不埋怨地拉着楚香君的手:“再多几句话,咱们多赚几百两银子呢!” 噗嗤~ 楚香君见她这怨妇相,不由失声笑了出来,霎时间,周围的红烛都在这张笑颜下失色。 “李嬷嬷,不是你教给我,不能让男人太满足吗?怎得现在又忘了?” 第80章 妖乱惊变!! “唉~” 舫主李嬷嬷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钱就摆在这里,要是不赚……” “罢了罢了,这么大年纪,反倒不如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看得细致。” 就在此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侍女,对着两人言语几句。 楚香君的面色当即一变,异常为难地望着李嬷嬷:“嬷嬷,这人的钱拿着烫手,可万万不能收。” 李嬷嬷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要给这位伍少爷退回去不成?这样可就折了人家的面子了,咱们三秋舫还要不要在弥安开下去了?” “可……可是……”楚香君咬着牙,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嬷嬷见她这样,不由笑了笑,轻拍楚香君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嬷嬷我开了这么多年画舫,见过的公子哥儿不多了去?还没点手段应付他们?” “唉~”楚香君幽幽一叹,想要说什么,但又开不了口。 她总觉得,这个伍公子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若李嬷嬷不慎重些,很可能回为三秋舫招来灾祸。 …… 城西小院,徐长青收笔,写完了一篇颜勤礼碑,闭目沉思起来。 他并不是单纯地临摹,而是写的很慢,边写边思索每个字的点画、结构、长短、方圆…… 几乎每次临摹这篇颜勤礼碑,徐长青都觉得自己有所体悟。 然而,有句话叫懂得越多,越无知。 徐长青的体悟越深,便越是能发现这篇《颜勤礼碑》的博大精深。 每一个字里,似都蕴含着一个广阔的美丽天地。 良久之后,徐长青这才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把这纸张收起来。 余小瑜也同样从回过神,眼巴巴地看着这张纸,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没能开口。 “行了。”徐长青望了望月色:“赶快回去睡觉。” “哦。”余小瑜不情愿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徐长青也回到床上,意识陷入了识海文宫中。 赶路的这段时间内,他只在外面读书,却从未在文宫中读过书。 文宫里浩然正气震荡,诸天星辰洒落一道道微弱的星光。 青玉雕像依旧矗立在文宫正中,散发着莹莹清光,深潭幽幽,碧色玉石震荡。 徐长青缓步来到书架前。 上次在这里看的书,还是那本《川菜——从入门到精通!》。 现在,徐长青回忆在黑江上的事。若没有小船上那一锅酸菜鱼,余小瑜可能就直接略过小船,去追那条带着金坠子的鲤鱼了。 自己和老船夫也已丧命于水匪之手。 有了这件事,徐长青再也不敢小觑这里的书本。 或者说,他再也不会小觑任何一种知识。 徐长青把目光放到书架上,川菜之后的这本书,厚度乃是徐长青至今读过书本的厚度之最。 他双手用力,将其从书架上搬了下来,翻开封面,徐长青望见了《河东先生集》这几个字。 “河东先生?” 他怔了怔神,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莫非是柳河东?柳宗元?” 若真的找到了这本书,那才是惊喜中的惊喜。 徐长青急忙往后翻了一页,题目是‘河东先生集序’几个字。 “八音与政通,而文章与时高下。三代之文,至战国而病,涉秦、汉复起……” 徐长青也没仔细看,而是直接将目光后移,落到了这篇序的落款上。 刘禹锡。 “不错,真的是!”徐长青捏着书脊的手一紧。 河东先生集,收录了柳宗元的绝大部分诗词文赋。并由其好友刘禹锡总编,作序。 “竟然真的能找到柳宗元文集?” 徐长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这书架,这文宫。 他总有一种活在梦中的感觉,事情未免太过顺利了。 上本书是一本川菜菜谱和教程,结果在船上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到眼下邻近科举,正是需要着重磨炼、改善自己文章的时候,竟然又看到了这本《河东先生集》。 柳宗元,千古文章四大家之一。文章说理性强,富含着人生、天地哲理。 行文自然流畅,幽深明净,精炼而不雕琢,优美而不华糜。 初中学过的《小石潭记》,徐长青到现在还能背出来,朗朗上口。 有他的文章做参考和样板,磨炼文章的事情必然会顺利很多。 只是,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徐长青抬起头望着这如巨山般的书架,望着如星空般绚丽灿烂的文宫穹顶。 一次是巧合,难道两次还是巧合? 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冥冥中操控着这一切?还是说,这文宫与徐长青性命相关,遵循着他的潜意识,把最合适的书籍排列在合适的位置? 又或者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这只是个巧合? 徐长青愣了愣神,又失声笑了出来。 “算了,反正对我有好处,不管了。” 现在的他,哪有什么能力探究真相? 有句话说的好,生活就像那啥,无力反抗就去享受。 现在看来,还挺爽的。 徐长青望着手中书本,从刘禹锡所作的序言开始,一字一句地读了下来。 “……三光五岳之气分,大音不完……粲焉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 月上中天,星辰闪烁,温润夜风吹过滔滔黑江,拂起几朵浪花。 花街上歌舞渐息,客人们抱着姑娘回房,再出来就是第二日了。 弥安州城渐渐陷入酣眠。 今夜本应如往常无数个日夜一样,就这样过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充斥着嗜血之意的怒嚎自南边方向传来! 即便相隔极远,也能感受得到其中的狂暴之意! “妖族!” 知州马应兰正躺在被窝,搂着小妾睡觉,可听到这嚎叫后面色一变,连鞋也顾不得穿就窜了出去,冲向州衙大堂。 州城的鸡鸭狗等家禽,俱都跪伏在地,口吐白沫,体弱筛糠。 达官显贵们家中点起了灯火,众多州官们亦是惊醒,不约而同地赶往了州衙门。 冯玟神色凝重,望着南方,身形一展便借长风而起,直冲向南。 第81章 弄死他! 余小瑜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徐长青在文宫中,也听到了这声嚎叫。 他意识退出文宫,和衣起身来到院落中,向南方天空望去。 只见极远的夜空中,本应漆黑一片,此刻却染上了一抹血芒,触目惊心。 “别看了,波及不到咱们这。” 余小瑜穿着贴身亵衣,从正堂走出来。 “看着那么远,都不在弥安州了,可能是南边的福定州发生的妖乱。” “妖乱?”徐长青错愕问道:“这里可是武国,哪来的妖族?” 若说北方的梁、肃、宁三国发生妖乱,那再正常不过。 可这是后方的武国啊!妖族怎么可能流窜到这种地方来? 余小瑜不屑地撇了撇嘴:“这就要问你们人……” “咳咳!这就要问那些人奸了,定然是有他们配合作乱的!” “人奸……”徐长青默然,似是明白了什么。 只要在对立中,就少不了奸细。 人族势弱于妖蛮,自然也就有许多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投靠了妖蛮。 人族七国境内都有人奸搞破坏,扰乱人族秩序,扼杀人族天才等等。 “唉~” 徐长青叹了口气,什么地方都会有害群之马,只是希望这次人族的损失不要太大。 州城内,各处都有人出来,张望着南方的那道血芒,弥安州城因此躁动起来。 然而,城外的黑江波涛滚滚,依旧如故,没有任何异动。 …… 成安县,刘知县站在县城以南,手持官印,神色凝重地望着南方天空。 县中的两名捕头、众多捕快和兵卒尽数跟在他身后。 这里距离事发地点更近,猩红的血芒将成安照的如同白昼,远方地面传来一道道震动,似有大战发生。 刘知县眼神闪烁,犹疑地问道:“此必为福定州妖乱,成安与福定州相邻,本官若是前往增援……” “不可!” “县尊,万万不可啊!” 后方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大惊失色。 “县尊,您有守土之责,万万不可轻离成安啊!”老捕头劝道:“万一事后朝廷追责,您……” “非也……”刘知县摇摇头:“此刻妖乱生,本官作为朝廷命官,也肩负抵御妖族,护我武国子民之责。” 李华上前一步,劝道:“县尊留守成安,何尝不是守护子民?” “万一县尊离去,妖乱流窜至成安,那成安子民定性命涂炭,难以保全!” 刘知县沉默了。 见此,后方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但在前方,刘知县却用只有自己和李华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次的妖乱……会不会前阵子劫狱的那群人有关?” 李华默然,道:“县尊,我等已经将消息上报过了,事情如何,朝廷自有评判。” …… 第二日,天色大亮。 弥安州城街头巷尾、酒楼茶馆的人们纷纷聚在一起,话题便是昨夜的那一声嚎叫。 “实在太吓人了!我还以为妖族打到咱们弥安州来了!” “要来也是蛮族啊!妖族怎么可能到这来!” “可不是嘛!那些蛮子们什么奇奇怪怪的本事都有,万一是他们伪装成妖族呢?”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在早餐摊上一个偏僻的桌子上吃着面条,听着人们的谈论。 “徐长青,你今天最好还是不要去州城衙门了。”余小瑜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 “嗯?为什么?”徐长青怔了怔。 余小瑜道:“你想想啊,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衙门的那些大官们哪还有空等你们报名州试啊。” “不如过几天再去!” “真的会这样?”徐长青狐疑地看着她,妖乱那么远,怎么可能让弥安州城连正常办公都停下。 “唉呀!反正你今天不要出去就好了。”余小瑜被识破,破罐子破摔道:“要是你今天出去,反正我不会跟着你。” 徐长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道:“好,那就改日再去报名。” “哼!算你识相!” 余小瑜眉眼弯弯,又美滋滋地吃起了碗里的鱼卤面。 …… 伍成风从三秋舫出来,坐着轿子,施施然地回到了伍府。 昨夜的事情虽大,可对他这种公子哥儿却没什么影响。 精致的苍翠园林,清澈流水叮咚,花枝招展,小桥暖风,青瓦掩映。 穿过一个个气派的院落,遇见他的下人纷纷恭敬地低头行礼。 可来到自己的院子前,伍成风却发现伍家的二管家伍匠正在等着自己。 “怎么了?匠叔?”他心情不错,笑着走过去。 “少爷。”伍匠低头道:“老奴有个不成器的亲戚也在我伍家做事,可昨晚他突然来找老奴哭诉,说他被人打了。” 伍成风倒是有些惊讶:“在州城?” “是的。” “在州城还有人敢打我伍家的人?”伍成风更加惊讶:“他不会去马家、林家那几个大族去惹事了?” “也不是,少爷。”伍匠不敢卖关子:“今日早上,老奴派人去打探了一下那人的行踪和名字,却发现那人是从成安县而来,名叫徐长青。” “什么?” 伍成风一愣,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徐长青?从成安县来的徐长青?” “是。”伍匠低着头道:“老奴不敢擅作主张,就来禀报少爷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伍成风气的跳脚:“你直接弄死他不就行了?” 他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不要把动静闹大!就派几个靠得住的人,直接弄死他,然后沉江!” “不要留下痕迹!” “是!”伍匠低头应道:“老奴一定用最稳妥,最隐秘的办法,让他消失!” 他刚要转身离去,伍成风又叫住了他:“且慢!” 伍成风咬牙道:“你让李勇那个死胖子也滚过来!!” “是。”伍匠应声离去。 第82章 悲催的李勇! 州城一座豪华的‘李府’中,李勇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大伯,弥安州的经历,李忠达。 “大伯,昨晚究竟怎么了?你半夜跑到衙门,现在才回来?” “唉,别提了。” 李忠达风尘仆仆,刚回到府上,面色不是很好看,咕咚咕咚灌下一杯茶水。 “福定州出了妖乱,我弥安州这么近,定然也要严防死守,防止被那些人族叛徒钻了空子。” “福定州的妖乱……” 李勇大吃一惊,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成安县离福定州那么近……” “成安县……”李忠达面色阴沉:“刘力源真是无法无天!他虽是一县正印,修为高强!可我李忠达这么多年的州官就白混了吗?” “大伯您别担心,我昨日已经找了伍少爷,伍少爷已经决定让人把他弄下来了!”李勇恨得咬牙切齿:“到时候,就算是武道六品,也逃不过伍氏的拿捏!” “伍家?”李忠达一愣:“你还真能和伍成风搭上关系?” “当然!”李勇得意地一拍胸脯。 李忠达愣了愣,他觉得自己真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不成器的侄子了。 “有伍家出手,此事再无波折!”李忠达斩钉截铁道:“姓刘的一出事,我们就落井下石!” “他在州城不是还有一家子吗?他怎么对你爹和你姐姐,我们就怎么对他家人!!” “大伯英明!”李勇谄媚地笑道,弯腰又给他续上一杯茶。 李忠达细细抿着杯中茶水,思索着关于伍家的事。 伍家可是条结实的不能再结实的金大腿,若自己能搭上伍家……那这坐了十几年的八品官,就能向上动一动了! 只是,伍家也不是开善堂的,他们又怎么愿意平白无故地帮自己呢? 李忠达瞥了一眼还在弯腰低头谄笑的李勇,看来还是要从这小子身上找门路了。 可就在此时,外面下人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伍家……伍家……派人到咱们这来了!” “什么?”李忠达一惊,噌地站起身。 正想着伍家的事,伍家竟然就到了! 李勇的腰板一下子直起来:“大伯!这定然是伍少爷派人来找我了!” “好!”李忠达心中一喜,看来这小子在伍少爷那还挺重要的,竟然还专门派人来找他! “大伯,您跟我来就行!” 李勇迈着阔气的步子向门外走去,完全没有方才低头哈腰的卑微。 但李忠达完全没有任何不快,反倒理所当然地跟在了侄子身后。 “李勇呢?”门厅中,几个伍家的家丁砰地一拍桌子,茶水四溅:“老子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喝你们这破茶叶的!” 门子丫鬟欲哭无泪,赔着笑脸不住道歉。 “我来了!”李勇来到门厅,环视一遭,看到了几个伍家家丁,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 “你们少爷请我过去是?带路!” 后方的李忠达见自己侄子对伍家家丁如此颐指气使,不由暗暗点头。 看来伍少爷是真的重视这小子,要不然他怎么敢这么张扬? 可是,几个伍家家丁却冷笑着站起身,走到李勇面前,为首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是让你过去!” 李勇更是一昂头,回身对李忠达得意一笑。 可李忠达却皱了皱眉,这家丁的态度不对。 那家丁接着冷笑道:“不过,不是请你过去,而是让你滚过去!!” 李勇脸上的笑一下子凝滞住了,扭着肥硕的脖子,僵直地转过头。 “我……伍少爷……” 李忠达急忙上前一步,开口问道:“是这不成器的小子惹到伍少爷了?少爷让他去道歉?” 李勇回过神来,急忙道:“不对?不应该啊!是不是搞错了?伍少爷昨天还对我委以重任啊!” “哼!没搞错!” 几个家丁像看死人一样盯着李勇:“少爷今天很生气,珍藏的古白瓷瓶都摔了一个!让你赶紧滚过去!” “我……”李勇的脸色比白瓷瓶还白,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李忠达默默后退半步,思索着怎么才能和李勇撇清关系。 若能傍上伍家,这固然是条可以让他升官发财的大腿,可若惹恼了伍家……这条又粗又硬的大腿就会把他李忠达毫不留情地碾死。 “快去!李勇!”他把李勇李勇推了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快去求伍少爷原谅你,莫要再耽搁了!” 李勇回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伯……我……” “别磨蹭了!”几个家丁阴阳怪气道:“莫非真的想从这里一路滚到伍府不成?” “我……”李勇的腿肚子嗖嗖转,哪里还走得动路? 但不去也不行,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丁定然不会饶过他的! …… 小院里,阳光和煦,暖风熏人。 几根矮竹在墙角阴凉处生着,竹叶随风摇曳。 徐长青捧着一卷书,靠在墙边入神地读着。 州试的经义一共七本,而徐长青现在已经读完,光芒没入文宫雕像的,一共有四本。 这四本分别是在成安读过的《耕桑书》,在路途中读完的《祭礼》、《诗选》和《安民论》。 童生试考的三本经义分别是《耕桑书》、《国策论》和《祭礼》。 而州试考秀才,就多出了《诗选》、《安民论》、《妖族精要》和《蛮族精要》。 徐长青之所以在路上读《诗选》和《安民论》,而不选择另外两本,就是因为另外两本的内容实在太多。 “不知为何,总觉得最近有些不舒服……” 徐长青挠了挠头,随着他看书越来越多,体内才气也越来越多,那六颗星辰似乎有些撑不下去的趋势。 在成安县时尚且没有预兆,可在路上读过这三本书之后,徐长青的才气涨到了十八寸。 从那时起,他体内就有了微弱的鼓胀感,六颗星辰的承受力似乎是有限的。 第83章 被俘! “照这样下去,我不会被撑爆了……” 徐长青皱着眉头,眼下他好像没办法解决这件事。 他的体内并不只有六颗星辰,而是有数百颗星辰。 可除了这六颗,剩下的全都暗淡无光,似乎不存在一般。 徐长青也曾试着控制才气,将其引导到暗淡的星辰上去,可才气却根本感应不到那些星辰。 他也思考过,这些星辰是写《正气歌》时出现的,可今早徐长青又写了一遍,却什么作用都没有。 徐长青无奈地握了握手中书卷。 “还是先读书积攒才气。” 说不定等才气够多了,就会产生水满自溢这样的情况,自动地激发其他星辰。 这只是最好的预期,但万一没有这种情况呢? 徐长青心中考量着得失,活人总不可能被尿憋死,他也不可能被才气撑死,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就因如此,就不读书了吗? 徐长青在心中衡量,知识和才气哪个重要? 到现在为止,才气始终没有什么用处,唯一有存在感的地方,就是和浩然正气的数量挂钩。 相比之下,知识才是更重要的。 他以后总不能不看书了?那还考什么科举? 默然思索了良久,徐长青叹了口气:“到时候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散开一部分才气了。” 有得必有舍。 他抛开这些思绪,低下头准备继续读书。 可没想到,神出鬼没的余小瑜却突然出现在了他身边,兴奋地拉着徐长青的袖子。 “你又做什么?”徐长青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余小瑜。 这个小姑娘就像是人来疯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徐长青,你快准备浩然正气!”余小瑜兴奋道。 “浩然正气?” 徐长青一怔,立即明悟过来:“你是说,有人来对付我了?” “没错!”余小瑜点点头,比划着手指头算数:“一个人吸一口,三个人就是吸三口……” 徐长青一头黑线:“一个人就是一寸?有你这么黑的吗?伍家给他们的家奴出气,又能出动什么高手?” “我自己对付都用不了一寸浩然正气!” “不可能!”余小瑜皱着鼻子:“你肯定对付不了他们!” 徐长青从她的态度中察觉到了端倪:“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 余小瑜道:“他们就坐着一辆马车往这边来呢,还有两条街就到了!” 她掰着如葱玉一般的小手指数着:“有三个……七品!” “还有一个比较老,比他们弱,但也有八品实力。” 余小瑜扬起小脸,用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那个老一点的就当白送你了,只收你三个人的浩然正气。怎么样?徐长青,我对你好不好?” “咳咳~”徐长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一是,余小瑜竟然还知道买三送一! 二是,伍家为了对付自己,竟然下了这么大本钱! 出动三个七品,一个八品,就为了给他们的家奴出气?伍家的脑子烧坏了? 难不成这是为了立威? 可找自己这么个名声不显之人立威,又有什么用处呢? 徐长青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 “肯定是!”余小瑜信誓旦旦地道:“那个八品的老头子还说呢,等会不要惊动任何人,杀了你就直接沉江。” “这么狠?”徐长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明显已经不是为家奴报仇,或者立威了。 立威是要把事情闹大,带着大队人马,轰轰烈烈。把事情宣扬开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伍家是不可招惹的,不可违逆的。 可他们只有四个人,坐着一辆小马车就偷偷摸摸地来了。 并且,悄悄地处理这件事,不让别人知道。一口气儿派出三个七品,明显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我到底怎么得罪过他们伍家?还得罪的这么狠?”徐长青对这件事甚是不解。 “管这个做什么,不讲理的人多了去了。”余小瑜小手一挥,不想管这么多。 对她来说,有正气吸就好。 “徐长青,一人一寸,这个价格怎么样?”余小瑜仰着脸望着他,噘嘴道:“可不能再便宜了。” “好,就这样!”徐长青没犹豫就点了点头:“不过,你能不能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想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付我!” “好!” 余小瑜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徐长青看得怔神,那天在江上,余小瑜挥挥手就收拾了几个七品水匪,现在对付七品也没什么压力。 这小丫头究竟有多强?六品?五品?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 伍匠一行四人正挤在狭小的车厢中,策划着行动计划。 “根据情报,这徐长青自幼便不通武道,未能入品,你们几个无需太过担心。” 马车中,四人的身体上下颠簸,三名七品高手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七品杀不入品,不就是大炮打蚊子吗? 伍匠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道:“当然,情报也可能有误。” “昨日在书局中,那徐长青曾放出气势,吓退了我们伍家的五个家丁。据他们估计,徐长青可能为八品,但也更有可能是七品!” “七品?”三人对视,纷纷正色坐直了身子,其中一人难以置信问道:“那徐长青还不到二十岁?如何能成为七品?” 伍匠的身体随马车上下颠簸,瞥了他一眼道:“如此年纪轻轻就为七品,又和少爷作对,你们等会千万不能留手!” “是!”几人纷纷躬身抱拳:“我等必为少爷铲除此贼!” 伍匠点点头,继续吩咐道:“好,等到了那里,你们一人在外,驱离无关人等,另外两人随老夫入内。” “不要给那徐长青多说话的机会,也不要与他过多交流……” 三个七品武修听得连连点头,纷纷表示,伍老的计划真是慎秘无比,那徐长青定然难逃一死! 就在他们离徐长青的小院越来越近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几人愣神间,却发现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小姑娘正在外面看着他们。 第84章 审问伍管家 噗通~ 徐长青出神的时候,余小瑜突然回来,一挥手扔下了四条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大活人,嘴里塞着几块烂布头,还在地上不断挣扎。 这架势让徐长青想起了昨天下午的五条大青鱼,只不过他们身上没沾水。 其中有一个老头,身着蓝色缎子袍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见到徐长青就和见了鬼一样,呜呜地叫起来。 “怎么样?”余小瑜掐着腰,对着徐长青得意地扬了扬小脑袋。 “厉害厉害!”徐长青敷衍地夸了两句,余小瑜却异常受用地笑起来。 徐长青观察着这四人的情况,用绳子捆七品高手,无异于用枯草栓虎狼。 可眼下这绳子上隐隐泛着一抹水光,就连这几人口中的布头儿似乎也泛着水光,似有一种异力流淌。 徐长青放心下来,向前走去。 他不顾几人又惊又怒的眼神,拽着那八品老头的领子把他拖到了正堂,关上门。 余小瑜也跟进来,好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几个听不到这里的声音?”徐长青转头问余小瑜。 余小瑜很痛快地回道:“有啊!” 说着便跑出去,在那三人惊恐的眼神中,在他们头上挨个敲了一拳。 那三个人翻着白眼,直接晕过去了。 徐长青惊诧于余小瑜的彪悍,地上的伍匠心中更是涌起一抹绝望。 他们这次来,就是想靠着实力碾死徐长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苍白的,可眼下他却吃到了这种实力不足的苦果。 不过,即便如此,伍匠还是打算挣扎一下。 “行了。” 余小瑜拍着手从门外走回来,似乎这只是小事一桩。 咳咳~ 徐长青轻咳两声,回到了正题,取下了这蓝袍老头嘴里的烂布头。 “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伍匠色厉内荏地质问道:“难道想借老夫勒索钱财吗?” “呵~” 徐长青轻笑一声:“你不认识我?那刚刚为何那么大反应。” “老夫是见了贼人,心中激动!”伍匠梗着脖子,怒道:“你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吗?现在让老夫回去,还能饶你不死!”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绑架了什么人!” 伍匠觉得,徐长青应该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来杀他的。这个信息差,就是他活命的机会。 “哦?”徐长青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夫是伍家管家,伍匠!”伍匠昂着头,似乎怕徐长青听不懂,又重复了一边:“老夫是伍家之人!” 他急切表明身份,是想让徐长青将他和昨日书院中的伍精联系在一起。 书院里的事,就是一点言语上的小冲突,又不激烈。无需为此和伍家这个庞然大物对立,根本就不值得嘛!你放了我,咱们化解恩怨不好吗? 你是想得罪伍家?还是想通过老夫,和伍家交好? 徐长青轻笑一声,猜出了伍匠的打算,但他根本就没理会伍匠的套路。 他运转浩然正气,想要震慑住伍匠,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伍匠眸子一缩,感受到了这种气势,但他一个八品武修,又久居高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震慑住? “什么来杀你?老夫今日是去办事的,突然被你这小贼劫掠过来!” 他声色俱厉道:“你最好让老夫离开!否则伍家定然不会放过你!” “你们虽能随意掳掠老夫,可根本不知道伍家是何等庞然大物!你们的无知,将会害死你们!” 徐长青失望地摇摇头,浩然正气对八品武修的效果果然差了些。当然,这也可能是自己现在实力太弱了。 一旁的余小瑜见徐长青放出浩然正气,早就瞪直了眼。可还没待她开口说什么,徐长青又收了回去。 “小瑜,你有办法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吗?”徐长青转头问道。 “能!”余小瑜握了握小拳头,自信非凡。 她一招手从水井里引出一团水,凝聚成球,直接罩到了伍匠头上。 伍匠的脸立刻涨成了酱紫色,好似这水团有什么魔力一般,他开口想大叫,却呛了一大口水,吐出一连串水泡。 过了十秒左右,余小瑜这才将水球移开,伍匠却已经鼻涕眼泪直流,开始翻白眼了。 徐长青继续问伍匠道:“这位伍管家,还是不肯说吗?” “说……什么?”伍匠狼狈咳出一口水,趴在地上不断喘粗气:“老夫无端被你们劫掠过来……” 徐长青无奈望了一眼余小瑜,余小瑜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又将水球罩了上去。 咕嘟咕嘟~ 伍匠刚刚喘的几口气,又尽数吐了出来,他面色狰狞,大张着嘴,极力想要呼吸,但灌进嘴里的却只有水。 看着他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余小瑜撇了撇嘴,又移开了水球。 咳咳~ 伍匠剧烈地咳嗽起来,宛若出了故障的风箱,呼哧呼哧~ 余小瑜不满地瞪着伍匠,刚刚自己可是在徐长青面前夸下海口的,没想到这人的嘴这么硬。 徐长青走上前劝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去问外面那几个人,可以找到伍家其他人,问一问他们!” “就像你刚刚说的,伍家是何等庞然大物?总会被我问出来的。” 伍匠喘着粗气,渐渐沉默了下来。 见此,徐长青抛出最后一击:“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们伍家在对付我,从成安县的时候我就知道。” “从前天来到州城开始,我就注意着你们的消息。” 伍匠瞳孔一缩,原来如此!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他早有准备! 怪不得自己等人刚到这里,就被俘虏了,这不是什么巧合! 原来自己的表演早就被看穿了! 徐长青仔细观察着伍匠面部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他接着问道:“替伍家做这种事的,一般都是下人。我还知道一个人叫伍烈,这个人是不是和你这个管家有关系?” 第85章 当年内幕 “我……” 伍匠浑身一哆嗦,再也撑不下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又颓然低下了头:“你别去找伍烈……都是我做的……” 徐长青笑了笑,看来还真让他蒙对了,这伍烈还真和伍匠有关系。 接着,还不待他问,伍匠便如失了精气神一般,垂着头说道:“伍家之所以要对付你,就是因为你家里的事。” 伍匠的头发湿漉漉的,水顺着脸颊流下,狼狈道: “伍家没有发迹之前,和你们家里就有交情……你们家好像无意间知道了伍家的某些秘密,伍家当时为了稳住你们,还和你们定下了婚约,约定两家交好。” “后来伍家发迹了,你们家的人就渐渐被伍家……害死了。”说着,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长青。 徐长青愣了愣神,明白了原因。 说不定,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爸妈消失,也是伍家的手笔。 “我们家掌握了伍家什么秘密?”他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清楚。”伍匠打了个哆嗦:“知道这件事的,很多都死了,你不知道才能活到现在。” 徐长青皱眉问道:“可现在伍家为什么又要杀我?” “因为婚约。”伍匠忍不住道:“当年那个婚约就应在你和大小姐身上!” “如今伍家大爷在武都为工部尚书,大小姐自然定下了更好的姻缘!只要你活着一天,这件事就有可能被揭出来,就可能成为伍家的破绽!” 竟然是这样…… 徐长青捏紧拳头,指节发白,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思索这件事。首先,伍匠说的是真的吗? 徐长青仔细思考,顿时发现了两个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若真有伍家的内幕之事,自己家会被伍家区区一纸婚约就迷惑? 古往今来,退婚的事情还少吗?他们不会再做别的准备? 第二,伍家当时都杀了自己的父母,又为什么要放过自己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难道伍家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吗? 一旁,余小瑜早已震惊地张大嘴巴,低头看了看伍匠,又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徐长青。 没想到他家里人竟然全都……全都被伍家杀了…… 他还和伍家有婚约…… 余小瑜手指紧捏着裙角,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个二管家!后来加入的伍家,只知道这么多了!你去问大管家伍倡,他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伍匠挣扎着喊道。 徐长青示意他不要激动:“我自然有办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我现在很想了解一下伍家,你作为伍家的二管家,一定知道不少东西。” “我……”伍匠张了张嘴,他知道,一旦说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不过,不说又如何呢?今天徐长青会放过他吗? 绝对不可能的! 伍匠早已预见了他的结局,今日唯有一死。 纠结一阵过后,伍匠还是咬了咬牙:“我说!” “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去找伍烈!” 他抬起头,不停地挪动着身子,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徐长青,脸上划过两行泪痕:“那是我……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求求你了……” 徐长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道:“好,只要他不主动来找我麻烦,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他补充道:“你把你知道的伍家的事,全都如实告诉我。就算日后伍烈真的来找我麻烦,我也会放过他一次。” 伍匠似是感受到了徐长青的诚意,失神地连连点头:“好……好……” 他对着徐长青以头抢地,眼泪如决堤的江河。过了半晌,伍匠才缓缓抬起头,说起了伍家的情况。 “伍家……现在弥安州城只有伍家二爷的孙子做主……” …… 从伍匠的那些话里,徐长青终于对伍家这个庞然大物有了认识。 当今伍家的顶梁柱,便是伍连城,也是伍家三兄弟的老大,武修二品,工部尚书。 也正是他的孙女伍成雪,和徐长青有过一纸婚约。 现在伍连城欲要和另外一个大族结成亲家,自然要去除掉所有顾虑,将徐长青从世界上抹去。 伍连城的二弟伍连江和他哥哥比就差远了,武修五品,在武国西方为官。 至于伍连城的三弟伍连星……此人在伍家人心中一直是一个谜团。 根据伍家人的说法,这人早些年就已经死了,在伍家未曾发迹之时,就已经死了。 可伍家却一直流传着另外一种言论,总有人声称自己见过这位伍家三爷。 除此之外,还有伍连城、伍连江的儿子女儿们、孙子孙女们…… 今天,徐长青对自己的敌人,对伍家这个庞然大物终于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 然而,知道的越多,就越能明白这个家族的强大之处。 仅仅一个工部尚书伍连城,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更何况他还有众多人支持呢? 徐长青失神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未见过父母。可他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同时,也继承了身体的责任。 为父母报仇,为家人报仇。 徐长青也曾畏惧过伍家,畏惧过这树大根深的势力,他心中也曾闪过逃避的念头…… 可逃避了,伍家就会放过他吗? 不可能的! 从他穿越过来那一刻开始,两方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徐长青……你没事……” 余小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徐长青身边,神色复杂,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那几个人都已经扔到江底了。” “我没事……” 徐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她笑了笑:“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嗨~” 余小瑜大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俩还分什么……”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眼睛就直了。徐长青凝聚出了五寸浩然正气,送到了她面前。 把这几个人都解决是交易内容,可余小瑜又配合自己,一一审讯了那些人,得到了情报,自己不能不感激。 第86章 朝廷禀报 咕嘟~ 余小瑜咽了下口水,有心拒绝,但又难以开口。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当你下次的定金了……” 余小瑜张开嘴,长吸一口气,五寸茫茫浩然正气尽数没入她的口鼻中。 她一脸陶醉地眯着眼睛,身子忍不住晃了几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 徐长青急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 “徐长青……”余小瑜闭着眼,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口中喘着粗气。 徐长青胳膊被捏的生疼,但不及心中的忐忑。 “不会好心办坏事了?” 他没考虑过,一下子吸了这么多,余小瑜的承受能力怎样? 现在余小瑜这模样,完完全全就像是个嗑大了的瘾君子。 万一有个是非…… 好在徐长青的担心没有实现,余小瑜很快适应了过来。 她身上似乎有一道道水浪声哗啦啦传来,隐隐有微弱雷声响起,但又极为模糊。 过了半晌,余小瑜睁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仰头望着徐长青:“徐长青……能不能再来一次?” 徐长青脸色发黑:“不行。” 他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哦~”余小瑜失落地点了点头。 “不过以后伍家肯定还会派人来,你要是能对付,我肯定还会给你浩然正气的。”徐长青道:“就是看你能不能对付他们了。” “你放心!”余小瑜‘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就算强到我打不过,也能救你的命!” “好。”徐长青笑着点点头:“那以后我的安全就要靠你了。” 得知了伍家的事,徐长青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心中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眼下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唯有科举这一条路可走。 一路向上考,只有士子的身份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 …… 伍府,占地广阔,院落连绵,仆从往来如云。 “王八蛋!那徐长青都打到伍家头上了,你告诉我,你还在查?” 伍成风一脚将李勇踹翻在地,脸上满是暴戾之色。 “伍少爷……伍少爷……”李勇身上满是灰尘,哆哆嗦嗦爬起来:“小人这就将功补过,这就将功补过……把徐长青带到少爷面前来,任您处置……” 伍成风怒发冲冠,再踹出一脚:“滚!” “靠你这样的蠢猪替我动手,我伍家早就被人灭了!” 李勇肥硕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倒是很抗揍。 “伍少爷……伍少爷……小人愿意戴罪立功……”李勇鼻涕眼泪直流地爬起来,狼狈无比。 伍成风胸口不断起伏,怒道:“你当然要立功,否则本少爷还会找你?” “是……是……少爷您尽管吩咐!” 伍成风面色阴沉道:“徐长青马上就死,你这就滚回成安!让他义父也消失!” “毫无痕迹的让他消失,不要让别人看出是你做的!” “可……”李勇哭丧着脸抬起头:“可成安还有小人的通缉令……” “蠢猪!你还真是头蠢猪!”伍成风气的面上潮红,再次忍不住再次把他踹翻,大声怒吼道:“我早就让知州给成安发公文,取消你的通缉了!那姓刘的一个知县,还敢违抗州里的命令?” “就算他真的吃了神人胆,那也没用!” “不等你到成安,那姓刘的就被我们搞下去了!” “是……是!少爷!小人这就去办,这就去办。”李勇生怕再挨打,屁滚尿流地就跑着离开了。 伍成风坐到椅子上,抚着额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后方两个貌美侍女有心上去为他揉肩按背,但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畏惧之色。 “常叔,匠叔还没回来吗?”伍成风闭着眼睛,揉着眉心问道。 “没有。”常叔闷闷回道:“都出去这么久,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少爷,要不我去看看?” 伍成风沉默了一会,还是微微摇头:“不用了,匠叔已经把听命于我的那几个人都带去了……” “再说了,他做事有分寸,若知道事情出了变数,定然会妥善处理的。” 伍成风相信伍匠的能力。 “是,少爷。”常叔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 江水滔滔,巨城雄踞,遥遥望去,似连接了天与地的界线。 从成安出发后,章勤又在路上完成了老国君布置的几个任务,这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武都。 然而,来到自己的武卫总部后,他却得知了一件让他目瞪口呆的事。 “什么?” “福定州发生了妖乱?” “是的,指挥使大人。昨夜国运示警,君上相召,我等第一时间就去王宫向君上汇报了。” “现在百官也已经得知了消息,纷纷进宫,请求面见君上,君上要我等立刻呈报详细经过!” 这名武卫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章勤一眼:“指挥使,既然您已经回来,那属下也不好僭越,还是由指挥使大人去。” “好……”章勤无言接过这张简报,开始翻看起来。 要去向领导送资料,你总得知道资料里写的是啥? 章勤快速浏览了一遍,神色中有惊怒,有悲哀,最后……竟有一抹古怪。 离开武卫总部,来到王宫门口,章勤却遇到了一个他不太想见到的人。 “哎呦!章指挥使,怎劳您亲自前来了?”守在宫门的老太监惊讶道。 “君上有令,在下必然要来。”章勤皮笑肉不笑:“带路。” 老太监也笑了笑,并没有什么表示,转身向王宫内走去。 黑色的宫墙庄严肃穆,持戈甲士铁甲铮铮,杀气森森,面甲下的目光冷酷无情。 章勤看着前行的方向,心中已经有了打量。 “章指挥。”老太监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君上要在武极殿前,当着群臣的面召见你。” “等会儿可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啊!” “呵呵~”章勤轻笑了两声:“本指挥自会如实向君上禀报,就不消刘公公多担心了。” 老太监面上闪过一抹阴翳,并没有多说什么。 第87章 事后风波! 踏着冰冷的黑石砖,一阵凉入骨髓的冷风灌入口鼻。 入目所见,王宫中的一切似乎都是黑色的,就连天空也被映上了一层阴影。 章勤和老太监一路向前,穿过两座门宫,走过一个个默默矗立的宫卫,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广场前。 百官队列分立左右,如一根根巨木扎在这冰冷漆黑的广场上。 能站在此地的,至少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身着绯袍,默然而立。 在百官的最前方,两名老者分左右而立,分别站在文官、武官的最前列。 即便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章勤也知道,此二人就武国的左相、右相。 左相郑平蛮,统领武将,除却国君之外,当为武国最有权势之人。 右相崔北途,统管文官,虽不如左相强势,可文官们也无不威服于他。 老太监来到此地后便飘然离去,一个小太监接手了他的工作,带着章勤从文武官员中间穿过,向前方高声唱道:“武卫指挥使章勤到~” 可以隐约察觉,许多官员的身子都微微一僵,就好似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住了一般。 除了左相与右相,几乎所有官员都莫名生出一种回头的冲动,生怕被暗中的毒蛇咬上一口。 章勤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去。 武极殿巍巍而立,老国君身着玄色团鸟纁纹袍,步伐稳健,从其中缓缓走出。 他面庞苍老,白须垂下,面无表情地望着阶下群臣。 玄色衣袂猎猎,如黑色凶虎雄踞殿前,气息冲上天空,崩散云朵。 群臣的头垂的更低,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章勤来到陛阶下,将自己带来的妖乱经过呈给了小太监,又由小太监快步登上陛阶,将其送给了国君。 国君翻看过这妖乱的经过,扫视着下方众臣,向侧方伸手递出:“念。” 小太监急忙诚惶诚恐地接过,一字一句地朗声念颂起来:“武君六十二年五月四日子时,四品虎妖侵袭福定州赤兰县。” “武卫赶到后,虎妖自知不敌,当场自爆。” “赤兰知县周远为国守疆,力战而死。赤兰县化为一片废墟。县城百姓尽数身亡;县内共十一村,生还者不足半成。” 尽数身亡!不足半成! 广场上空的气氛愈发凝滞。 突有一阵凉风吹来,小太监打了个哆嗦,继续念道: “赤兰县周围三县中,共七村死伤大半,其余十九村均遭逆乱袭击,仓促间,死伤者难以计其数。” “赤兰县遭袭期间,有五名人族叛逆突袭福定州城,知州林求定力战后将此五人当场击毙。另有逆乱逃窜,武卫已前往追击。已有初步依据,确认是逆乱组织‘奉妖会’所为。” 小太监后退一步,表示自己念完了。 群臣哗然! 一个县都没了!这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君上!”武官序列中有一官服胸前绣着豹子的人踏前而出,面色沉凝道: “‘奉妖会’太无法无天了!臣愿领兵前往福定,即便是搜山检海,也定要令这些贼子尽数伏法!” “君上,臣也愿意前往,缉拿此等乱国贼子!”众多武官弯腰请命,黑压压地躬下了一片。 文官们亦跃跃欲试,论修为,他们还真不比这些武官差。 只不过双方所司职能不同,他们没有理由请命出征罢了。 这时,六部尚书中,最没有存在感的礼部尚书魏慎躬身出列道:“君上,赤兰知县周远护持百姓,死战不退。臣请厚葬周远,封赏其家人,以显朝廷恩厚。” 文臣们这才回过神来,还有一个殉国的功臣呢!可不能忘了人家! “臣请厚葬周远!” “周远一心为国,臣以为,此人可作为其他知县、知州的榜样!” 有心思活络的人立即延伸道:“妖乱中,福定知州林求定并未及时救援,还请君上夺其职,下狱论罪……” 无论后方文武百官如何,左右二相始终沉默以对,这也是往日议事的常见情况,没有国君的询问,他们是不开口的。 可今日,左相郑平蛮却打破了这个惯例,他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臣请再次清扫境内的人族叛徒,以做震慑。” 清扫境内人族叛徒! 百官登时尽数失声。 这句话说起来轻飘飘的,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是一件何等残酷的事情。 以何清扫? 自然是以血清扫!! 动用整个朝廷的力量排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连章勤眼皮都一跳,转头望向郑平蛮。 这个身材高大的老头子,下巴上的虬髯如铁刷一般,行事冷酷无情。今日,他竟然又想在武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吗? 右相身后的众多武官也齐齐沉默了,没有表达支持。 广场上沉默下来,带着一抹黑意的风呼啸而来,吹起官员们的朱衣。 老国君思索了一下,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若他还年富力强,说不定还会答应这个提议。 可现在……一个不稳定的武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就按魏卿所言,厚葬周远。”老国君一锤定音道:“福定州官,另付有司定其功过。” “王致远。” “臣在。”魏慎身后站出了一名男子,神色恭敬。 “你替孤前往福定州,安抚灾民,主持赏罚!” 王致远面上平静,躬身俯首:“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徐有桥。” “臣在。”刑部尚书后方,一名黑面男子应声而出。 “你带人前往福定州,将‘奉妖会’的逆贼拿回武都。” 黑面男子目光坚定,同样俯首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在场众多官员以羡慕的眼神望着王致远,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黑脸的徐有桥。 拿回逆贼这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武卫都去追击了,他们若是能追到,那自然是他们的功劳。 若他们追不到…… 呵呵,耳目遍布武国的武卫都追不到了,你去哪儿追? 老国君说完便转身踏入武极殿,文武百官也按照官位大小顺序,依次退朝。 只有章勤缓步上前,跟着老国君走入了武极殿。 第88章 扼杀人族天才! 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出王宫,彼此间小声谈论了起来。 “君上竟然轻飘飘地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好生怪异啊!” “对啊,若是以前的君上,定然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别说派兵了!即便把福定州掀过来,也得把那些逆贼弄死!” “说不定人家武卫早就追到了呢,今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王宫最外围,右相崔北途刚上马车,欲要离开,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下了。 马夫和随从急忙避退,害怕听到什么。 “崔相爷。”小太监凑到崔北途的车窗附近,小声道:“君上请您去东华殿商谈要事。” 车厢内一片沉寂。 当小太监几乎都以为这位右相不在马车中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其内传出:“好,老夫这就过去。” 章勤跟着老国君,来到了武极殿东侧的东华殿,这里也是国君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君上。”章勤就要拿出他带回武都的那份考卷,却见老国君对他摆了摆手。 他的动作立刻停下,静静侍坐在一旁。 过了片刻,殿外便传来一道高呼:“君上,右相大人到!” “进来。” 崔北途一身绯袍,气势如渊,出现在了大殿门口:“臣见过君上,见过章指挥使。” 章勤急忙起身还礼:“见过右相。” “无需多礼,过来坐。”老国君挥了挥手。 从崔北途露面开始,他就一直望着崔北途,直到他进来坐下。 “孤觉得,右相的消息应当比孤更灵通?”老国君手掌压在那份妖乱经过上。 崔北途默然,拱手道:“今日前来面君前,臣刚从家人口中得知。” 老武君指尖摩挲着信纸,缓缓问道:“你家那个天才后辈崔向高,伤势如何?” “那孩子的叔父已经连夜赶到了福定州,目前已经用重宝吊住了性命,不过伤势太过严重……今生恐怕无望道途了。” 即便崔北途一直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可眼中仍闪过一抹沉重的悲恸之色。 章勤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实际上,武卫还打探到了另一份情报,只不过老国君没在殿外读出来。 崔北途出身于清江崔家,整个武国数一数二的大族。 清江崔家并不是武国的土着家族,他们是自别国迁徙而来。所以,这个家族修道而不修武。 清江崔家年轻一代中,有一人名为崔向高,此人可谓是整个武国年轻一代中,最璀璨的星之一。 因其强大的修炼天赋,闻名武国,甚至闻名人族。 九岁入道,十岁八品,十二岁七品,十五岁破入中三品! 九岁入道的天才也不是没有过,但崔向高竟在十五岁破入了中三品! 查阅现有的七国人族历史,一共有过四个十五岁入六品的天才。 这四个人中,有两人在弱小时被妖蛮扼杀,而另外两人的名字现在还被七国传唱! 宁国长武道人,或者说是长武道圣,常年镇守界海,威名赫赫。 蜀山剑宫断字辈剑修断生,半圣,若非因为一些缘由拖着,也已经成圣。 根据这两人的事迹,几乎可以断定,未来的崔向高最少也是个半圣。 所以,当时崔向高的事迹甚至都惊动了蜀国、肃国和宁国的道门大修士,争相来到武国想要收其为徒!但心高气傲的崔向高直接拒绝了他们。 前阵子武国开科举,崔向高不知又起了什么心思,非要通过科举入朝为官。 对此崔家只是笑了笑,我们崔家人做官还需要考? 你想做什么官?直接说就行了。 可崔向高不愿意,他为了证明自己,还特地离家千万里,跨过大半个武国,来到东部科举。 地点就恰好选在了福定州的赤兰县。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很多时候求的就是心境。 崔家人觉得,这可能是崔向高修为更进一步的契机,也就没有阻拦,而是给他派了随身保镖。 一个五品武修,一个六品武修。而在昨夜,这两人才是与虎妖大战的主力! 周远一个六品知县,怎么可能挡的住四品虎妖? 潜入人族大陆的妖族都不是普通妖族,它们来时便抱了必死的心,以特殊手法刺激体内气血,以极大缩短寿命的代价,增强实力! 就算周远有官印在身,有武国国运加持,也不可能挡住这四品虎妖! 知县,五品、六品武修,崔向高四人合力,这才短暂稳住了局面,没有败亡。 后来冯玟及时到达,虎妖自知不敌,毅然自爆。 赤兰县被夷平,原地出现一个大坑,赤兰县境内村庄几乎全部被摧毁! 爆炸中心的五品武修、六品武修和知县周远当场化作飞灰,崔向高有家中给予的保命道符、道器,这才没有当场身死。 至于修炼……半边身子都没了,只剩下头、肩膀和半个胸膛,能保住他的命已经是崔家手段通天了。 …… 老国君明白,章勤明白,崔北途也明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妖乱,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针对崔向高的杀局! 如今,崔向高被废了,崔家损失的不是一个年轻后辈,而是他们的璀璨未来!损失的可能是他们崔家未来的圣人! 何其痛苦?何其愤怒? “哈哈~”在这种场合,老国君竟然不合时宜地轻笑了两声。 右相崔北途愕然抬起头:“君上……你……” “说来也巧。” 老国君看着崔北途,缓缓道:“去年蛮族使团来武都,有使团成员和玉仪交易了一瓶祖灵圣泉,玉仪一片孝心,又给了孤……” 他的话说到一半,崔北途目光便凝滞了,手也微微哆嗦起来。 “祖灵圣泉……” 连崔北途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也微微发颤:“君上……臣……” 老国君轻笑两声:“赤兰县遭遇妖乱时,崔向高并未逃窜,而是为国保卫百姓,若非他拖住虎妖,妖乱为祸定然更广。” “孤作为武国国君,也要替被救下的子民感谢他。这瓶祖灵圣泉,便赠予他治愈伤势,重塑身体。” 第89章 考卷异常! 老国君挥了挥手,外面便有一名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古朴的白净瓷瓶,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崔北途却能隐隐感觉到,其中隐含的如界海般浩瀚、澎湃的力量。 能坐到右相这个位子上,崔北途自然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感激崔向高拖住虎妖这种话,不过是表面说辞罢了。 崔向高若逃离赤兰县,在虎妖的追击下只会死的更快。 而老国君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把这瓶祖灵圣泉送给他们。 因为这世间万物,的,才是最贵的。 崔北途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知道,老国君想要的是什么。 可如今的他,有资格拒绝吗? 和崔家的未来圣人相比,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就算现在的崔家被摧毁,只要崔向高成长起来,他也能再创立一个崔家! 崔北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绪:“臣替向高多谢陛下恩典。” “快去,莫要耽搁了时辰。”老国君点点头。 崔北途收起那白净瓷瓶,刚要转身离开,身形又顿了一下。 “君上,崔家能不能报复他们?” 老国君目光一凝:“自然可以,你们派人去福定州便可,孤不会阻拦。” “君上,臣说的不是‘奉妖会’。”崔北途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抛开了什么顾虑,直接了当道: “一个四品虎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突破界海封锁,来到人族内陆?定然有边界守军与其共谋,狼狈为奸!” 老国君和章勤也沉默了。 事实确实如此,若随便来个妖族就能偷渡进来,人族早就亡了。 崔北途面上涌起一抹悲愤:“他们在人族最东北,我崔家便逃到了人族最西南!可他们还是不愿放过我们!”他向老国君长揖一礼:“君上,请允许崔家向宁国展现我崔家的决心,此事定然不会牵扯到武国!” 唉~ 老国君叹了口气,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道:“你们去便可。” “多谢君上!”崔北途行礼后,步伐坚定地离开这座东华殿。 章勤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待他离开后,这才转头不解道:“君上,这么多年来,武卫始终打探不到宁国王室丢的那件重宝是什么。” “这次崔家若出手报复,或许臣能查到一点端倪。” 老国君轻轻摇头,似乎对这件事不报希望。 章勤有些不解,不过并未多问,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双手呈上。 “君上,这是徐长青的考卷,当真有五万斤之重!” 老国君伸手接过,目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将考卷缓缓打开,首先便望到了那首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这诗词的意境就如同巍巍高山一样雄伟,如同奔流大江一样壮阔! 说不清是这首诗的意境,还是其中蕴含的神秘力量,老国君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副震撼的画面。 广袤无垠的世界中,浩然正气于其中演化,形成山川大地,河岳日星,支撑维系着整个天地的运转。 老国君本以为,到了这个年龄,他的心境已经古井无波,不会再被任何外物所干扰。可如今感受着这正大刚直的气息,心灵都有一刹那的迟滞。 “原来,这就是浩然正气……”老国君一阵默然。 浩然正气,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贴切了! “君上,这浩然正气,让臣想起了四月的文曲星之变!”章勤低头道:“当日恰逢童生试,就是这篇考卷写成的时候。” “如今,这浩然正气与那文曲星光的气息,何其相似?其中定然有缘由!” 老国君再次仔细感受了一下,缓缓点头:“不错,说不定文曲星的异变就是与这首诗相辅相成的。” 写出这首诗,引发了文曲星异变,而文曲星的变化又造成了这首诗一字千斤的异象。 一首诗竟能引动星辰异象,进而对整个盘荒古陆造成影响! 老国君意识到了这种异象的重要性! 就算不是一条全新的修炼道路,也定然相差不远! 而感受着浩然正气这种正大刚直的特性…… 老国君几乎可以断定,这不是妖蛮那种血腥蒙昧的修炼体系,而是正气盎然,真正适合人族的修炼体系! “读书人……读书人……”老国君手指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张考卷。 此时,一阵风从东华殿外吹来,拂过大殿中的纱帐,也吹起了考卷的一角。 “君上,这是臣收集的,有关徐长青的信息。”章勤又递出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老国君接过,一张张地翻看。 “自幼失双亲……考试前入狱……六国学子与武国学子,无不称赞敬佩其心胸……咏柳……” 从一个人的性格中可以侧面窥见与他相关的东西。 徐长青的心胸宽广,经常努力读书到夜半,这样的人若创建道统,怎么也不可能是如妖蛮那般的道统。 “君上,这便是那份《咏柳》原稿,虽无《正气歌》之异象,但也有百斤重。”章勤接着取出了一个木盒。 “本来是徐长青赠予那周教谕的,不过臣暂借了一段时间。” “暂借?”老国君瞥了他一眼。 章勤脸不红心不跳:“君上看完了,臣自然会派人去还给他。” 老国君没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这首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首诗与正气歌的风格完全不同。 一首磅礴大气,雄伟奇阔,另一首温柔写意,闲适淡然。 很难相信,这两首诗是同一人写出来的! “君上,臣起初也非常好奇。”章勤道:“不过这《正气歌》乃是徐长青刚从大狱中逃出来时,心怀悲愤时写出来的。” “而《咏柳》则是他中了案首,在文会上写的诗。两者自然不同。” 老国君缓缓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对章勤道: “继续关注徐长青,他在科举中考了什么名次,他的每一篇考卷,都要给孤送过来!” “是!君上!”章勤点头,缓缓向外退出。 第90章 玉仪公主 “且慢。” 老国君又叫住了他:“把这考卷上的策论,《正气歌》和《咏柳》分别誊写,召集武都学宫的人询问,这篇策论如何,这首诗又如何。” “到时候,孤会亲自前往,问问他们都有什么看法。” 考卷研讨会。 “是,君上。”章勤再次应下,缓步退出。 离开东华殿后,章勤突然心生感应,转头向后望去,黑色的武极殿、东华殿、集贤殿,三殿连成一线,犹如三尊黑色巨山,屹立在王宫中。 在三殿后方,则是黑色的三阁,其中成片建筑群连绵起伏,如一道道黑色波涛。 更远处,青色与黑色交杂,深沉而幽邃。 而在那远方的宫殿中,有一抹明黄色缓缓走来。 章勤意识到来人身份,遥遥行礼后,快步转身离开。 东华殿中,老国君望着正气歌,默然以对,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能让太监不通报,就直接走进来的,武国王宫内只有一人。 “玉仪,你来了。”老国君抬起头,脸上染出一抹笑容。 若朝臣们见到他这样子,恐怕要把眼睛瞪出来。 一直臭着一张脸的国君,何时又这样笑过? 玉仪公主穿着明黄色的衣裙,面庞精致如玉,明眸皓齿,眉眼如画,正从殿外快步踏入,并示意跟着自己的宫女留在外面。 “父王。” 此刻玉仪公主却不是很开心,她来到老国君近前,有些不解地问道:“您刚刚差人和我说,那瓶祖灵圣泉送给了右相?您自己为什么不用?” 老国君笑了笑,摇头道:“不是孤不用,而是没多少用处了。” “可是……”玉仪公主娥眉微蹙,想要继续劝说。 老国君笑着打断道:“玉仪,今日孤发现了几样有意思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父王……不要转移话题。”玉仪公主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就是这张纸了,玉仪你可以试一下,定然拿不起来的。”老国君自顾自地说着,把考卷推到了玉仪公主面前。 “这有什么稀奇的。”玉仪无奈撇了撇嘴:“很多道法都可以做到嘛。” “唉~”老国君轻叹一声,脸上满是失落:“玉仪果然长大了,不如小时候有趣了。” “我……”玉仪公主被噎了一下,看着有些无赖的父亲,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好,我不说就是了。”她伸手试着拿起桌上的考卷,可无论如何都拿不动。 老国君笑了笑,接着道:“这张考卷可从未经过什么道法加持,只是一个普通人写出来的。”他又指着一旁的《咏柳》,笑着道:“还有这张,同样也是一个人写的。” “嗯?”玉仪公主的目光顿时被那首《咏柳》吸引住了。 …… “熊虎,仇雠也。肃怀王七年,熊妖王赤引兵破伥,屠三部……” 日头正盛,进入夏天的弥安州城越来越炎热。 偶有几道江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和慰藉。 小院中,徐长青正在聚精会神地研读着手中这本《妖族精要》。 之前在书铺中时,徐长青也曾看到过这本书,不过只是粗略一观。 现在州试临近,自然要更仔细地读一遍,让这本书彻底没入文宫的青玉雕像之中。 “妖族内部的战斗,好像一点也不比人族与妖族少,或者说,更加激烈。” 徐长青有所感触,从这本《妖族精要》中,他见到了杀戮、血腥、阴谋…… 莫要说刚刚读到的虎族与熊族之间的战争,单单虎族之内,就分为数个派系,征战不停。 “呵呵,好像人族也没什么资格去笑话他们。” 徐长青苦笑着想到,人族不也是分为了七国吗?彼此之间亦互有征伐。 相较于妖族,人族只是有所克制罢了。 “徐长青,该吃饭了!”余小瑜手中拎着一个大食盒,砰地一声打开门,兴致勃勃地冲进来。 “今天我又发现了一个做鱼还不错的酒楼,不过还是没你做的好吃!” 徐长青有些无奈地放下书:“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鱼呢?” “因为好吃!”余小瑜理直气壮,跑进正堂,把食盒放在桌案上打开。 徐长青跟过去一看,发现里面摆着一条被烹饪好的大青鱼。 余小瑜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徐长青也跟着尝了一口,微微点头。 色香味俱全,鱼肉滑嫩,鲜味直入口鼻。 可余小瑜却有些不满意,皱着眉头不断嘟囔:“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啊……” 徐长青知道她的口味,笑着问道:“是不是没放虎头葱,所以不辣?” “不是。”余小瑜摇头:“反正就是没有你做的那种好吃。” 徐长青摇摇头,看来余小瑜还是最喜欢吃酸菜鱼。 “徐长青,能不能多做一条。”余小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别的鱼我都快吃不下去了,这几天都饿瘦了。” 徐长青无奈摇摇头:“我不是都教给你好几次了吗?你想吃可以自己做啊。” “唉~”余小瑜摸着小肚子叹了口气:“我做的没你做的好吃嘛,别人做的也没有你好吃。” “好。”徐长青无奈,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做菜好吃这种天赋。 吃过饭后,余小瑜跑回自己房间,徐长青将桌案打扫干净,又拿出纸笔。 距离伍家来袭,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徐长青一直都在家里读书,没怎么出过门,也没怎么进入过文宫。 毕竟伍家刚刚损失了三个七品,一个管家,正是可能开始疯狂报复的时候! 可让徐长青意外的是,伍家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船到桥头自然直。”徐长青缓缓摇头,不能因为担心伍家报复,就惶惶不可终日。 “今天已经是五月七日,州试考试则是在六月六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尽快去州城衙门报名州试,领取这个月的廪钱了。” “还有替周教谕送的信,后面也没去州学,也不知周教谕的那位朋友怎样了。” 徐长青思索着:“还有,最好还是制定一个学习计划,提高效率。” 第91章 心中有飞锡 州试之前,徐长青大概还有三件事要做。 首先,他还需要研读《妖族精要》、《蛮族精要》、《国策论》这三本书,将它们化入文宫雕像。 第二,还要在文宫内读《河东先生集》,在外面练习文章写作。 最后,每天的练字也是必不可少的,经过这段时间,徐长青写的字已经有了明显提升。 徐长青在纸上写写画画,制作着自己的计划。 “我平时都是卯时醒来,洗漱吃饭等大概要三刻钟。若上午无事,那便从卯时三刻开始读书……” “将三本经义读通透之前,上午便都用来读书。” “午时吃过饭,下午练一个时辰的字,然后就练习文章写作……一开始模仿柳宗元先生的文风……” “对了,写文章不能闭门造车,适当地与别人交流,多阅读了解一些文章典故,都很重要。”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想到:“说起交流,我倒是想起了张全峰张兄,他之前还说江鹤书院将要举办一场文会,不知道现在举办完了没有。” “然后就是给余小瑜做饭!”余小瑜突然从后面窜出来,趴在徐长青的脖子上。 她拿过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给余小瑜做鱼吃”这几个字。 “忘不了你。”徐长青无奈拿回自己的笔,接着在下面写到“戌时,收拾院子卫生,回房。” 回房间之后,自然就是要进入文宫中读书了。 练字、读经义这种活动放在光线充足的白天,进入文宫读书则在晚上,这样可比之前徐长青的生活合理的多了。 余小瑜满意地点点头,徐长青做好了计划,今天就开始执行。 午饭后首先便是练字一个时辰,徐长青铺开纸张,提笔缓缓书写《颜勤礼碑》。余小瑜便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写字。 自从那天发现了这“颜体”的美妙之处后,这件事便成了余小瑜的日常之一。 一个时辰后,徐长青缓缓提笔,将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收起来,当成晚上烧火做饭的薪柴。 练字之后,便是科举文章的写作。 这个世界可没有如原先世界那种僵化的八股文,徐长青写文也不需要严格遵循什么破题、承题、起讲……的格式,也不必严格对仗,按照着书先贤的语气去写作。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观点,不受束缚。 并且,科举的风气也并不死板僵化。童生试中,徐长青以“无为亦是有为”这种话破题都能被取为案首。 而在更高级的会试、殿试中,考生的身份更高。就算表达与经义完全相反的思想,也不会被无条件罢落。 只要文章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同样会被考官欣赏。 童生试中,经义写作只有一个题,而在州试中,就增加到了三道题,题量、难度都大大增加。 徐长青曾在成安县请教过周教谕关于州试考题,周教谕便说起了当年他求学到梁国时,当地的一场州试。 “当时有一道题目是说,人心有飞锡。” “梁国当地的考生全都能洋洋洒洒作出一篇长文,说飞锡即慈悲等等。但我们几个游学到那里的武国人听别人谈考题却一头雾水:这飞锡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听别人解释,原来这飞锡出自《妖族精要》中‘蛇惘召羊盘同往,食人界海之滨,然隐僧杖出,度也。’” 周教谕当时笑着道:“这说的是一段古老时期发生的事,当时人族还未完全撤退到现在这片大陆。两位妖族半圣发现了一批滞留在界海对岸的人族,前往袭击。危急关头,一位隐世高僧掷出自己手中锡杖,托着那批人族横渡界海。” “经义中的描述到此戛然而止,然而事情当然不止如此。” 周教谕说到这里时,脸上出现了一抹感慨:“人族欲走,那两名妖族半圣怎么可能答应?” “它们立刻怒极出手,高僧坐在杖尾与两妖对了几掌,锡杖便飞远,妖族并未在凶险的界海中追击。因为在他们看来,不到妖圣,根本无法横渡界海,这批人最好的结局也是葬身鱼腹。” “事实的确如此,界海规则镇压之下,锡杖摇摇欲坠,其上的人族惶惶难安,哭嚎不止。那位高僧以自身性命相抗,化身佛光,庇佑锡杖上的人族。” “终于,经历了千难万险,锡杖抵达了现在这片大陆。但其上佛光却早已被磨灭干净,只剩一根黯淡的锡杖掉落原地,失去所有神异。” “自始至终,人们也不知那位隐僧的名字。” 周教谕感慨着:“这批人并未忘记这位僧人的恩情,他们把这根锡杖供奉起来,永世以香火供养。后来他们生存的地方几经战乱,也有了一个名字——梁国。” 他对徐长青道:“这下你知道,为何梁国学子都能写出这飞锡了?” 当时的徐长青只是被这位高僧的事迹所震撼,并没有想那么多。 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问科举州试的时候,周教谕说出这番话,想来也是一种侧面提醒。 并不是将经义尽数读完,就能写出合格的文章,就能写出好文章。 徐长青就算将《妖族精要》读入文宫雕像,再看这句话也只能知道人族度过界海、逃过一劫的故事,也不会知道其中详细,不知道这位“隐僧”的结局如何,更不知道“飞锡”代表什么。 因为经义中根本就没有写。 这样的典故还有很多,周教谕也只是借这件事提醒徐长青: 要想在科举考试中做到真正的游刃有余,那就必须做到“不止于经义”,将众多文化、典故融会贯通、信手拈来才行。 越向上考,难度就越大,涉及的东西也就越多。 徐长青今天终于体会到了周教谕说这段求学经历的真正含义,但明白却不等于做到。 “我在书铺里看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有这么多不懂、不知道的。”徐长青有些感慨:“看来读书写文章这件事,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92章 文会风波!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虽然任重道远,但不开始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徐长青回忆着脑海中已经读过的《河东先生集》,在纸上缓缓写着。 他在尝试模仿书中那几篇寓言的文笔、文风,以故事的形式,将自己知道的这件事描述出来。 “科举,广知和用。吾曾问教谕……” 太阳落下又升起,这几天徐长青一直沉浸在学问中,不能自拔,严格按照自己制作的计划读书学习。 徐长青倒是不知道,在他闭门不出的这几天里,州城里倒是起了不小的风波。 “呵呵,东合县的案首?别搞笑了好?蜀国人的水平能高到哪里去?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你们梁国人这么强,又拿了几个案首?真不知道哪来的脸!”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我们武国有个叫徐长青的案首,你们没读过他写的《咏柳》和《正气歌》?难道不服?” “呵呵,这里哪来武国人说话的地方?” “武国人就不要献丑了好?这两首诗好是好,但他写出来之后,就把你们武国这点贫瘠的文运都用光了。” 梁国人与蜀国人聊不了几句话就要掐起来,六国之间也不只是他们两国互有矛盾,学子们之间的气氛愈发的紧张起来。 弥安州城现在就像个大型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发生学子们的斗殴事件。 所幸,人们还是能压抑住冲动的。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理智,而是因为宣泄的渠道即将来了。 关于江鹤书院即将举办一场文会的消息在城中不断流传,时间就定在五月十五日。规模极大,在州城的学子都可以去参加。 州城的文会,自然也不像是在县城那种干巴巴的文会,先生出题,学生作诗。 这次的文会雅集中,还有城中花街上的姑娘们前往,有宝华楼的上等宴席…… 街头巷尾,酒馆茶楼,聚在一起的学子们大多都在谈论这件事。 “听说这次文会还邀请了三秋舫的姑娘们啊!到时候定要去一饱眼福。” “什么邀请啊?好像就是三秋舫为了提高名气,才出钱赞助的这个文会,否则就凭江鹤书院自己,怎么可能办的起来?” “童生试失利,被那些无才之人窃据案首之位。此次文会,便是我等扬名之时。” “不错!我等定然要在文会夺魁!” “可惜这次文会没有德高望重的乡贤老先生主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哈哈,兄台莫非是在开玩笑?武国哪来的这种人?” …… 这次文会的主办方江鹤书院,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江鹤书院的老院长江庸今年已经五十有七,一头花白的头发束着冠带,颌下短须已白,聚精会神地读着手中的书。 一间静室内,张全峰面带无奈,正拿着一张纸在汇报:“院长,三秋舫说他们愿意提供城西的水华园作为文会的场地,并且愿意承担文会的全部花销。” “嗯,知道了。”老院长江庸眼睛没离开书本,随意地点了点头。 张全峰无奈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可宝华楼也说了,他们愿意承担文会的全部花销和场地,只是希望咱们能在文会园子里张贴上他们宝华楼的横幅。” “嗯,也行。”江庸头都没抬,随意回到:“全峰啊,你办事一直有分寸,自己看着办就好。” “我……”张全峰被噎了一下,无奈道:“可是,院长您不觉得不妥吗?” “文人相会,风雅淡泊,可现在竟然被这些……这些……带着铜臭的……” 张全峰脸色涨红,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他们是拿人家钱的。 “唉~” 江庸无奈叹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书抬起头,双目智慧深邃。 “全峰,你太执着这种事了。” “院长……我……”张全峰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我也理解,书院中有很多人和你一样。”江庸缓缓站起,面带无奈:“说来也是我的错,书院之前难以为继,我便带你们印书牟利……” “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呢?”张全峰激动地反驳道:“若非院长带着我等印书,我们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江庸无奈摇摇头:“现在科举已开,你们无需为生计发愁。形体虽脱离了金钱牟利,但你们的心却始终陷在那樊笼中。” “我……”张全峰一愣。 他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自己等人真的还深陷其中吗? “文人相聚,又有何风雅出尘?难不成文人就比别人高一等?”江庸严肃起来,目光中满是告诫的意味:“莫不是这几日跟那些六国学子相处惯了,被他们影响了?” “院长……我……”张全峰的嘴唇哆哆嗦嗦。 “我等读书,酒楼、青楼盈利,大家所司不同罢了,有何高低贵贱。对方愿意帮助我们,无论其意图如何,我等都要心存感激。” “可如今,你连与他们同处一室都不屑,这是为何?” “院长……”张全峰低着头,面上羞愧:“学生知错了。” “唉~”江庸走了几步,又回到座位上:“全峰,我今日言辞激烈了些,但我希望你能领会我的意思。” “先生拳拳教诲,学生能感觉到,是学生被那些六国人影响了。”张全峰反省自己,接着道:“学生这就去寻一个合适的办法,让这场文会办的更好,也让双方都满意。” “不错。”江庸赞许地望着他:“就像那位徐长青小友曾说过的一样,知耻而后勇,善也!” “对了,这几日你可曾见过他?他帮我们书院解围,此恩不可不报。” 江庸接着道:“而且,五日后就是文会了,这位徐小友的诗一首雄伟奇阔,读来令人心神激荡,有另开世界之感;另一首也温柔美妙。” “若他后面的诗词都有如此水准,那称一句当世文豪也绝对不为过!可要是他不来,咱们弥安州的文会定然少去了几分光彩啊!” 第93章 州衙名人徐长青 “学生何尝不想找徐兄?没有徐兄,咱们武国人恐怕真的要被那些六国来的压一头了!我可是听说其中有不少人擅长诗词!” “蜀国有三人写的一首好诗词,梁国也有三人,他们搞了个称号,就叫梁蜀六子,还有肃国的杨典、玉国的解临璋……” 张全峰苦笑道:“只是,学生也曾去打听过徐兄的动向,可他就像是在弥安州城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这……”江庸眉头皱了皱:“不会是被伍家暗害了?” “应当不会。”张全峰急忙道:“徐兄修为可是很强的,最少也是八品,很有可能到了七品!伍家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家奴,去和这种年纪的强者结仇呢?” “唉~就怕万一。”江庸眉头紧锁:“伍家在州城嚣张跋扈惯了,万一他们……” “那怎么办啊?院长?” 张全峰一听也有些慌了,毕竟这么个大活人,还挺有名气的,按理说在州城也不难找啊! 江庸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样,我修书一封,你帮我送到州城衙门,请马知州帮忙留意,若过几日还寻不到他,便……” “便如何?”张全峰问道。 “便请知州大人差人在城内张贴告示搜寻!” “啊?”张全峰一愣:“院长,这会不会太……”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江庸拍了拍桌子,沉声道:“同为读书人,你我绝对不能坐视徐小友这样一位文豪被伍家暗害!” 接着他拿过纸笔,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拿着这封信,张全峰目光坚定地向江庸道别:“学生定尽快将书信送到。” …… “徐长青,你是不是该去报名州试了?” 这些天徐长青总是憋在家里,终日捧着书本纸笔不停地读、写,神色都有些憔悴了,看得余小瑜有些担心。 若不是徐长青一到天黑就钻到房间里睡觉,她说不定早就出口相劝了。 可即便如此,余小瑜也有些担心,忍不住想让他出去透透气。 “还是尽早报上名的好,万一拖到后面,再有个什么意外,那你这么长时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徐长青笑着摇了摇头:“读书便是学到了东西,哪里有白读这一说?” “不过你说的也对,稳妥一些,尽早报上名,也是了却一桩心事。” 他站起身,揉了揉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实际上,这本妖族精要已经读到了最后部分,再有半天就可以结束了。 不过现在去舒缓一下精神也好。 徐长青缓步来到井边,向下方望去,井水不深,两尾游鱼在其中闲适摆尾。 他打了一桶水上来,捧着水哗啦啦地洗了把脸,顿觉得神清气爽。 余小瑜来到井边,神色颇有些不善地望着水中两尾游鱼:“徐长青,今晚就吃这两条怎么样?” “哈哈!”徐长青的脸上滴着水,忍不住抬头笑道:“你好几天就想吃这两条鱼,怎么了?跟它们有仇?” “就是看它们不爽嘛!本来第二天就要吃了,却一直让你拖到现在。”余小瑜仍然噘着嘴。 “还是先留着。”徐长青起身把脸擦干。 据说有些大户人家都会在水井里养鱼,这样可以防止被人下毒。 鱼翻白肚皮了,自然也就代表水不干净了。 徐长青这里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得罪了伍家,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 “走,我们去报名。”徐长青收拾好衣着,带上自己的身份文书,便向州城衙门的方向而去。 自从伍家来袭,已经过了一周多时间,徐长青还未踏出过小院的大门。 阳光炽烈,天气闷热,偶尔有几道珍贵的微风从黑江的方向吹来,带着几分水汽,才令人心旷神怡。 街上行人不多,徐长青带着余小瑜穿过数条街道,走过小半个州城,来到了衙门所在。 今天下午,州衙的人并不多,徐长青递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州试报名。” “嗯。”值守文书房的小吏也被炎热的天气折磨兴致不高,恹恹地伸手接过徐长青的文书。 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哦,案首啊?真能沉得住气,你可是十三县里最后一个报名的案首了。” “入武国籍贯了吗?没有的话现在我就给你入。” 徐长青失笑,指着这文书提醒他:“我本就是武国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嗯?”小吏一愣,这才直起身子,正视起徐长青的身份文书来。 “这……”他哑口无言道:“你还真是武国的……” 话说到一半,小吏突然醒悟,啪地一拍大腿,惊呼道:“哦!我怎么就忘了!” “原来你就是徐长青!!” “你还认识我?” “呵~州衙里很多人都知道你。”小吏失笑:“也是小的热糊涂了,一开始没认出咱们州衙的大名人。” “大名人……”徐长青品味着这个称号,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和张全峰的谈话。 “那三个人当时就被打了一顿板子……这件事闹得很大,现在有好多人都知道你呢!” 肯定是托金成峰那三个梁国同乡的福。 余小瑜在一旁好奇地望过来,似乎想知道徐长青为什么这么出名。 徐长青轻咳两声,打断了想掀开话匣子的小吏。 “现在能不能报名?” “能!当然能!”小吏将徐长青的名字记录下来,做了一番工作,又递给他一份备用文书。 “等州试入场之时,要拿着这张报名文书和你的身份文书一起入场!” “好的,多谢这位兄台了。”徐长青接过这文书收好。 “唉~徐兄,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州衙可是头一回接到梁国人报案啊!还是狗胆包天的民告官,轰动衙门啊……” 小吏似乎谈兴异常浓郁,拉着徐长青的手不放。 “再说了,你可是咱们武国为数不多的案首,衙门里很多人对都是久仰啊,要不小弟将他们请来……” 徐长青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在这州衙里开粉丝见面会的打算,便说自己还有些事,然后就带着余小瑜告辞了。 第93章 州衙名人徐长青 “学生何尝不想找徐兄?没有徐兄,咱们武国人恐怕真的要被那些六国来的压一头了!我可是听说其中有不少人擅长诗词!” “蜀国有三人写的一首好诗词,梁国也有三人,他们搞了个称号,就叫梁蜀六子,还有肃国的杨典、玉国的解临璋……” 张全峰苦笑道:“只是,学生也曾去打听过徐兄的动向,可他就像是在弥安州城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这……”江庸眉头皱了皱:“不会是被伍家暗害了?” “应当不会。”张全峰急忙道:“徐兄修为可是很强的,最少也是八品,很有可能到了七品!伍家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家奴,去和这种年纪的强者结仇呢?” “唉~就怕万一。”江庸眉头紧锁:“伍家在州城嚣张跋扈惯了,万一他们……” “那怎么办啊?院长?” 张全峰一听也有些慌了,毕竟这么个大活人,还挺有名气的,按理说在州城也不难找啊! 江庸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样,我修书一封,你帮我送到州城衙门,请马知州帮忙留意,若过几日还寻不到他,便……” “便如何?”张全峰问道。 “便请知州大人差人在城内张贴告示搜寻!” “啊?”张全峰一愣:“院长,这会不会太……”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江庸拍了拍桌子,沉声道:“同为读书人,你我绝对不能坐视徐小友这样一位文豪被伍家暗害!” 接着他拿过纸笔,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拿着这封信,张全峰目光坚定地向江庸道别:“学生定尽快将书信送到。” …… “徐长青,你是不是该去报名州试了?” 这些天徐长青总是憋在家里,终日捧着书本纸笔不停地读、写,神色都有些憔悴了,看得余小瑜有些担心。 若不是徐长青一到天黑就钻到房间里睡觉,她说不定早就出口相劝了。 可即便如此,余小瑜也有些担心,忍不住想让他出去透透气。 “还是尽早报上名的好,万一拖到后面,再有个什么意外,那你这么长时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徐长青笑着摇了摇头:“读书便是学到了东西,哪里有白读这一说?” “不过你说的也对,稳妥一些,尽早报上名,也是了却一桩心事。” 他站起身,揉了揉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实际上,这本妖族精要已经读到了最后部分,再有半天就可以结束了。 不过现在去舒缓一下精神也好。 徐长青缓步来到井边,向下方望去,井水不深,两尾游鱼在其中闲适摆尾。 他打了一桶水上来,捧着水哗啦啦地洗了把脸,顿觉得神清气爽。 余小瑜来到井边,神色颇有些不善地望着水中两尾游鱼:“徐长青,今晚就吃这两条怎么样?” “哈哈!”徐长青的脸上滴着水,忍不住抬头笑道:“你好几天就想吃这两条鱼,怎么了?跟它们有仇?” “就是看它们不爽嘛!本来第二天就要吃了,却一直让你拖到现在。”余小瑜仍然噘着嘴。 “还是先留着。”徐长青起身把脸擦干。 据说有些大户人家都会在水井里养鱼,这样可以防止被人下毒。 鱼翻白肚皮了,自然也就代表水不干净了。 徐长青这里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得罪了伍家,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 “走,我们去报名。”徐长青收拾好衣着,带上自己的身份文书,便向州城衙门的方向而去。 自从伍家来袭,已经过了一周多时间,徐长青还未踏出过小院的大门。 阳光炽烈,天气闷热,偶尔有几道珍贵的微风从黑江的方向吹来,带着几分水汽,才令人心旷神怡。 街上行人不多,徐长青带着余小瑜穿过数条街道,走过小半个州城,来到了衙门所在。 今天下午,州衙的人并不多,徐长青递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州试报名。” “嗯。”值守文书房的小吏也被炎热的天气折磨兴致不高,恹恹地伸手接过徐长青的文书。 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哦,案首啊?真能沉得住气,你可是十三县里最后一个报名的案首了。” “入武国籍贯了吗?没有的话现在我就给你入。” 徐长青失笑,指着这文书提醒他:“我本就是武国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嗯?”小吏一愣,这才直起身子,正视起徐长青的身份文书来。 “这……”他哑口无言道:“你还真是武国的……” 话说到一半,小吏突然醒悟,啪地一拍大腿,惊呼道:“哦!我怎么就忘了!” “原来你就是徐长青!!” “你还认识我?” “呵~州衙里很多人都知道你。”小吏失笑:“也是小的热糊涂了,一开始没认出咱们州衙的大名人。” “大名人……”徐长青品味着这个称号,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和张全峰的谈话。 “那三个人当时就被打了一顿板子……这件事闹得很大,现在有好多人都知道你呢!” 肯定是托金成峰那三个梁国同乡的福。 余小瑜在一旁好奇地望过来,似乎想知道徐长青为什么这么出名。 徐长青轻咳两声,打断了想掀开话匣子的小吏。 “现在能不能报名?” “能!当然能!”小吏将徐长青的名字记录下来,做了一番工作,又递给他一份备用文书。 “等州试入场之时,要拿着这张报名文书和你的身份文书一起入场!” “好的,多谢这位兄台了。”徐长青接过这文书收好。 “唉~徐兄,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州衙可是头一回接到梁国人报案啊!还是狗胆包天的民告官,轰动衙门啊……” 小吏似乎谈兴异常浓郁,拉着徐长青的手不放。 “再说了,你可是咱们武国为数不多的案首,衙门里很多人对都是久仰啊,要不小弟将他们请来……” 徐长青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在这州衙里开粉丝见面会的打算,便说自己还有些事,然后就带着余小瑜告辞了。 第94章 搜寻徐长青 望着他的背影,这小吏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似乎在说,怎么就不多待一会儿呢? 不过,小吏的无聊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带着书信的张全峰和徐长青走了个前后脚,来到了这里。 “什么事儿啊?”小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在下是来给知州大人送信的。”张全峰态度很好。 “哦,送信啊,那你去……”小吏张了张嘴,似乎没找到什么好的推脱借口。 知州大人的信,虽然不是衙门公文,可你敢不收吗? “行,给我便是,我会转交给知州大人。” 张全峰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陪着笑道:“这位兄台,在下能不能亲自把信交给知州大人?” “当然不……”小吏刚要拒绝,又想到了什么,笑呵呵地问道:“谁送的信?” “是我家江院长的信,在下是江鹤书院的学生。” “原来是江院长的学生啊……” 江院长虽和知州大人关系不错,可毕竟不是官,身份仍有些不够啊…… 小吏思索了一下,神色有些为难:“这位小哥,若放在平时,您自然是可以过去。” “可今日知州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而且已吩咐了不要轻易打搅,若是贸然再去……恐怕会怪罪你我啊。” 小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全峰只能无奈把应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这位兄台了。” “放心放心,在下一定将这封信完完整整地送到。” 小吏笑着将他送走,然后持着书信来到了后堂马知州的办公场所。 一般人给知州写信都是有所求,江院长大抵也是如此。 若让张全峰亲自送信,书信里求的也是让知州为难的事情,那他还要当着人家的面拒绝吗? 那未免有些太不好看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下属,最好不要让领导有这种难堪的机会,所以小吏自己来送才是最好的。 一州最高长官的办公场所,自然不能和普通小吏相同。 打开房门迈进去,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马知州的座位旁边排列放着几个冰桶,此刻虽融化了一半,但仍不断散发着凉气。 小吏眼中带着浓浓羡慕,不着痕迹地地瞥了一眼,递上了这封信。 “江院长的信?”马应兰继续批着公文:“好,放在这里。” 这个话痨小吏有些不舍地多吸了几口凉气,整个人飘飘欲仙地踏出了这公房。 小吏退出后,知州马应兰才拿起这封信,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成安县案首……徐长青……”马应兰看到一半,皱眉沉思:“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心中一动,走到了另一边的文书架上开始翻找起来。 “嗯……竟然真是和余小瑜一起进城的人……还在城西租了院子……” 马应兰又将目光放回书信上,看完后一惊。 “这……这人失踪了?” “不会?” 他又将手中卷宗向后翻找了几页,上面明明白白地记载着余小瑜每天去哪里买鱼吃,又是何时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马应兰挠着头,这里面好像确实没有记载徐长青的行动啊? 事到如此,他却有些为难了。 若徐长青只是个普通的学子,那卖江院长一个人情也无妨。可他却和余小瑜牵扯到了一起,这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马应兰在房内来回踱步,似在纠结着什么。 “这徐长青才名这么好,说不定能考上进士……还有江院长自己和江鹤书院……” “罢了罢了!” 他狠狠拍了拍手,终于做了决定。 “来人!” “大人。”几名快班衙役从外面跑进来。 “去告诉几个快班捕头,让他们平日巡街的时候打听一个叫徐长青的人……” 马应兰有些迟疑道:“不用花太大功夫,能打听到就打听,打听不到就先算了。” “额……” 几个快班衙役对视一眼,面上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 马应兰没注意到他们的神情,继续叮嘱道:“当然,要是和我让你们注意的那个小姑娘起了冲突,那就道歉,然后不打听了。” “呃……”几个衙役更迟疑了。 马应兰见他们还杵在这里不走,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还有事?” “咳咳~” 为首的一个快班衙役咳了几声,大着胆子道:“大人,徐长青刚刚来过咱们州衙。” “来过?”马应兰一愣。 “是啊,大人。”后面几人也忍不住附和道:“就是那个小姑娘和他一块来的!” “什么?余小……” 马应兰瞪大了眼睛:“他……他们来衙门做什么?” 几个快班衙役对视一眼,纷纷提醒道:“大人,您忘了?徐长青他是童生,这次就是来这里报名州试的。他们走后,咱们的人又跟上去了!” “哦……哦……对……”马应兰已经开始晃神了:“行……那你们先回去。” 他回到自己的公房,有些失神地坐到椅子上。 “竟然来过……还离我这么近……” “不对啊。”马应兰又回过神来:“那江院长为什么又要给我写信?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马应兰心中满是疑惑。 …… 这几天伍成风一直都待在家里,一步也没有外出。 伍匠等四人的失踪让他警觉了起来。 那可是一个八品,三个七品武修啊!不是四条大青鱼! 怎么就能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呢?难不成,这是有人在对付伍家? 伍成风眉头紧锁,不住地来回踱步。 伍常从外面快步赶过来,伍成风面色焦急,立刻迎上去:“有消息了吗?常叔?” “没有。”伍常摇摇头:“匠老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他们的马车都不见了。” “真是该死……”伍成风面色阴沉。 伍常接着道:“少爷,这次来汇报,是因为我们又发现了徐长青!” “果然如此……” 伍成风面色阴沉,砰地一拳捶在一旁桌案上。 “我们的人去徐长青那里探查,却接连消失……看来匠叔他们真的可能被徐长青暗害了!真是卑鄙小人!” 第94章 搜寻徐长青 望着他的背影,这小吏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似乎在说,怎么就不多待一会儿呢? 不过,小吏的无聊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带着书信的张全峰和徐长青走了个前后脚,来到了这里。 “什么事儿啊?”小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在下是来给知州大人送信的。”张全峰态度很好。 “哦,送信啊,那你去……”小吏张了张嘴,似乎没找到什么好的推脱借口。 知州大人的信,虽然不是衙门公文,可你敢不收吗? “行,给我便是,我会转交给知州大人。” 张全峰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陪着笑道:“这位兄台,在下能不能亲自把信交给知州大人?” “当然不……”小吏刚要拒绝,又想到了什么,笑呵呵地问道:“谁送的信?” “是我家江院长的信,在下是江鹤书院的学生。” “原来是江院长的学生啊……” 江院长虽和知州大人关系不错,可毕竟不是官,身份仍有些不够啊…… 小吏思索了一下,神色有些为难:“这位小哥,若放在平时,您自然是可以过去。” “可今日知州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而且已吩咐了不要轻易打搅,若是贸然再去……恐怕会怪罪你我啊。” 小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全峰只能无奈把应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这位兄台了。” “放心放心,在下一定将这封信完完整整地送到。” 小吏笑着将他送走,然后持着书信来到了后堂马知州的办公场所。 一般人给知州写信都是有所求,江院长大抵也是如此。 若让张全峰亲自送信,书信里求的也是让知州为难的事情,那他还要当着人家的面拒绝吗? 那未免有些太不好看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下属,最好不要让领导有这种难堪的机会,所以小吏自己来送才是最好的。 一州最高长官的办公场所,自然不能和普通小吏相同。 打开房门迈进去,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马知州的座位旁边排列放着几个冰桶,此刻虽融化了一半,但仍不断散发着凉气。 小吏眼中带着浓浓羡慕,不着痕迹地地瞥了一眼,递上了这封信。 “江院长的信?”马应兰继续批着公文:“好,放在这里。” 这个话痨小吏有些不舍地多吸了几口凉气,整个人飘飘欲仙地踏出了这公房。 小吏退出后,知州马应兰才拿起这封信,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成安县案首……徐长青……”马应兰看到一半,皱眉沉思:“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心中一动,走到了另一边的文书架上开始翻找起来。 “嗯……竟然真是和余小瑜一起进城的人……还在城西租了院子……” 马应兰又将目光放回书信上,看完后一惊。 “这……这人失踪了?” “不会?” 他又将手中卷宗向后翻找了几页,上面明明白白地记载着余小瑜每天去哪里买鱼吃,又是何时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马应兰挠着头,这里面好像确实没有记载徐长青的行动啊? 事到如此,他却有些为难了。 若徐长青只是个普通的学子,那卖江院长一个人情也无妨。可他却和余小瑜牵扯到了一起,这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马应兰在房内来回踱步,似在纠结着什么。 “这徐长青才名这么好,说不定能考上进士……还有江院长自己和江鹤书院……” “罢了罢了!” 他狠狠拍了拍手,终于做了决定。 “来人!” “大人。”几名快班衙役从外面跑进来。 “去告诉几个快班捕头,让他们平日巡街的时候打听一个叫徐长青的人……” 马应兰有些迟疑道:“不用花太大功夫,能打听到就打听,打听不到就先算了。” “额……” 几个快班衙役对视一眼,面上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 马应兰没注意到他们的神情,继续叮嘱道:“当然,要是和我让你们注意的那个小姑娘起了冲突,那就道歉,然后不打听了。” “呃……”几个衙役更迟疑了。 马应兰见他们还杵在这里不走,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还有事?” “咳咳~” 为首的一个快班衙役咳了几声,大着胆子道:“大人,徐长青刚刚来过咱们州衙。” “来过?”马应兰一愣。 “是啊,大人。”后面几人也忍不住附和道:“就是那个小姑娘和他一块来的!” “什么?余小……” 马应兰瞪大了眼睛:“他……他们来衙门做什么?” 几个快班衙役对视一眼,纷纷提醒道:“大人,您忘了?徐长青他是童生,这次就是来这里报名州试的。他们走后,咱们的人又跟上去了!” “哦……哦……对……”马应兰已经开始晃神了:“行……那你们先回去。” 他回到自己的公房,有些失神地坐到椅子上。 “竟然来过……还离我这么近……” “不对啊。”马应兰又回过神来:“那江院长为什么又要给我写信?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马应兰心中满是疑惑。 …… 这几天伍成风一直都待在家里,一步也没有外出。 伍匠等四人的失踪让他警觉了起来。 那可是一个八品,三个七品武修啊!不是四条大青鱼! 怎么就能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呢?难不成,这是有人在对付伍家? 伍成风眉头紧锁,不住地来回踱步。 伍常从外面快步赶过来,伍成风面色焦急,立刻迎上去:“有消息了吗?常叔?” “没有。”伍常摇摇头:“匠老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他们的马车都不见了。” “真是该死……”伍成风面色阴沉。 伍常接着道:“少爷,这次来汇报,是因为我们又发现了徐长青!” “果然如此……” 伍成风面色阴沉,砰地一拳捶在一旁桌案上。 “我们的人去徐长青那里探查,却接连消失……看来匠叔他们真的可能被徐长青暗害了!真是卑鄙小人!” 第95章 弹劾刘知县 伍常面色凝重:“能无声无息地干掉匠老他们,最起码也得是六品了,而且一般的六品也做不到!” “这徐长青背后,定然有高手!” 伍成风紧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确实如此。” “不就是一个六品吗?竟然敢帮徐长青,和我伍家作对……” 他眼中带上了几道血丝,怒气冲冲来回踱步,仿佛尊严受到了挑衅。 “狗胆包天!真是狗胆包天!当我伍家收拾不了区区一个六品吗?” “少爷,现在本家是有不少强者,但是他们都受大管家统辖……”伍常劝道:“而且,要动那个六品,咱们就要在城内动手了,州衙定然不会答应的。” “不可能!那马应兰还敢不听我伍家的话?”伍成风气急。 伍常稍稍摇头,马应兰是受伍家影响,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若咱们闹得动静太大,马知州的官帽子就要被朝廷摘了,这种要求他定然不会答应。”伍常还有一句话没说。 若是官至二品的工部尚书说了,马应兰还会考虑考虑,但若是少爷你的话…… 当然,话还要捡好听的说。伍常接着道:“再说了,少爷,咱们现在还要集中力量,把那姓刘的搞下来,实在没办法对马知州施压了。” 伍成风死死捏着桌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没错,还有那姓刘的,咱们让人递上去的弹劾怎样了?” 要搞掉一县正印官,即便是知州、藩台、巡抚这种级别的官员也不能一言而定。 正印官乃朝廷亲设,必须要有御史或者上官的弹劾,才有正当理由罢免。 “少爷,已经让御史弹劾了,恐怕这两日就会有结果。” “尽快!”伍成风目中露出一抹狠色:“我要让那姓刘的尽快倒霉!” “这次总不是在城内了?就在他回来的路上动手!” “是。”伍常拱手,就要转头离去。 但伍成风思索了一下,又将他叫住了,转而眯着眼睛问道:“徐长青去哪儿了?在干什么?” “他和一个小姑娘去了州衙门,好像是去报名州试了。” “衙门,报名州试……”伍成风眯了眯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 伍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少爷……您是想,借官府的力量收拾那徐长青?” 伍成风来回踱步,还在犹豫:“这件事不能闹得太大,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和徐长青这个人有瓜葛……要是找了衙门,难免会失控。” “行了。”伍成风摆摆手:“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常叔你先去打听一下弹劾的事情。” “是,少爷。”伍常应声而出。 伍成风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幽幽美景,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保护徐长青的高手……” 他前两日还担惊受怕,生怕遇到什么人来对付他们伍家。 “告诉下面,本少爷晚上要去三秋舫。” “是,少爷。”身后的侍女应声而去,如逃一般地跑开了。 …… 武都,弹劾成安知县刘力源的奏章已经送到了通政司。 随后按照中书舍人们的分类,送到了左相崔北途的桌案上。 这两日左相爷的心情一直不错,脸上也洋溢着笑容,让下面的人都跟着开心起来。 “弹劾奏章……成安知县刘力源……”崔北途看着这奏章,上面还附着刘力源的一条条罪状。 在何年何月何日,收了何人的贿赂,又在何年何月何日,占了多少两银子的公款…… 上面的一条条罪状异常详实,仿佛早有准备,收集起来的一般。 崔北途意识到,这明显就是有人要搞这个成安知县。 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关于一个知县的权利争斗,和左相这个层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崔北途只是按照过往经验,用青笔在上面写上了“核查后交付有司”,盖上了自己的相印。 这样,批阅奏章的第一步流程就走完了。 随后,这些被左相批阅完的奏章就被中书舍人们送到了国君的案前。 自即位以来,老国君批阅了六十多年的奏章,对这流程早就无比熟悉。一般情况下,他也不会随意改变宰相的青笔批注,都是在下面用朱笔批上一个“准”字,盖上国君大印。 按照流程,奏章被加上朱笔之后,盖上国君大印后,便从此处发往六科,经过六科给事中们查验之后,盖上六科章印,交付执行。 当然,六科有封驳奏章和圣旨的权力,但他们也识趣地很少使用。 一封奏章只有同时具备宰相、国君、六科这三枚印记,才能生效,进而被执行。 若老国君批阅“准”,那奏章就会被誊抄,发往刑部,令他们执行对刘力源贪腐受贿的核查。 若国君批阅“夺职下狱”,那便不用核查,直接下狱论罪,刑部会直接去拿人。 若国君批阅“不予理会”,那这封奏章就作废了,对刘力源不管不问。 当然,这只是一个弹劾奏章。若是其他类型的奏章,青笔和朱笔批阅的意见大相径庭,奏章就会被留下,待国君和宰相商议,或者廷议后再做决断。 翻阅着一份份奏章,老国君大多都是在上面批了一个朱红色的“准”字。 唯独看到弹劾成安知县刘力源这一封时,突然停下了。 “成安知县刘力源……”他摩挲手中朱笔,想起了一件事。 “徐长青的事迹,不就是刘力源报上来的吗?” 老国君眼中露出玩味之色,把这封奏章放到了一边:“这封留中。” “是,君上。”一旁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接过奏章放到一边。 奏章处理过程中,还有一道流程叫做“留中”,也只有国君才有这种特权。 强行将奏章留下,什么时候再发出去就看国君的意思了,当然,也有可能永远发不出去了。 毕竟,国君想怎么处理,直接批就好。留中不发,这通常代表着他的态度暧昧。 “传令武卫,去查一下这奏章上的事情是真是假,再查一下弹劾刘力源的这御史。” 老国君看了一眼奏章底部的落款:“焦磊。” “是,君上。”一旁另一名小太监在纸上奋笔疾书,随后发往武卫。 第95章 弹劾刘知县 伍常面色凝重:“能无声无息地干掉匠老他们,最起码也得是六品了,而且一般的六品也做不到!” “这徐长青背后,定然有高手!” 伍成风紧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确实如此。” “不就是一个六品吗?竟然敢帮徐长青,和我伍家作对……” 他眼中带上了几道血丝,怒气冲冲来回踱步,仿佛尊严受到了挑衅。 “狗胆包天!真是狗胆包天!当我伍家收拾不了区区一个六品吗?” “少爷,现在本家是有不少强者,但是他们都受大管家统辖……”伍常劝道:“而且,要动那个六品,咱们就要在城内动手了,州衙定然不会答应的。” “不可能!那马应兰还敢不听我伍家的话?”伍成风气急。 伍常稍稍摇头,马应兰是受伍家影响,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若咱们闹得动静太大,马知州的官帽子就要被朝廷摘了,这种要求他定然不会答应。”伍常还有一句话没说。 若是官至二品的工部尚书说了,马应兰还会考虑考虑,但若是少爷你的话…… 当然,话还要捡好听的说。伍常接着道:“再说了,少爷,咱们现在还要集中力量,把那姓刘的搞下来,实在没办法对马知州施压了。” 伍成风死死捏着桌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没错,还有那姓刘的,咱们让人递上去的弹劾怎样了?” 要搞掉一县正印官,即便是知州、藩台、巡抚这种级别的官员也不能一言而定。 正印官乃朝廷亲设,必须要有御史或者上官的弹劾,才有正当理由罢免。 “少爷,已经让御史弹劾了,恐怕这两日就会有结果。” “尽快!”伍成风目中露出一抹狠色:“我要让那姓刘的尽快倒霉!” “这次总不是在城内了?就在他回来的路上动手!” “是。”伍常拱手,就要转头离去。 但伍成风思索了一下,又将他叫住了,转而眯着眼睛问道:“徐长青去哪儿了?在干什么?” “他和一个小姑娘去了州衙门,好像是去报名州试了。” “衙门,报名州试……”伍成风眯了眯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 伍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少爷……您是想,借官府的力量收拾那徐长青?” 伍成风来回踱步,还在犹豫:“这件事不能闹得太大,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和徐长青这个人有瓜葛……要是找了衙门,难免会失控。” “行了。”伍成风摆摆手:“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常叔你先去打听一下弹劾的事情。” “是,少爷。”伍常应声而出。 伍成风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幽幽美景,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保护徐长青的高手……” 他前两日还担惊受怕,生怕遇到什么人来对付他们伍家。 “告诉下面,本少爷晚上要去三秋舫。” “是,少爷。”身后的侍女应声而去,如逃一般地跑开了。 …… 武都,弹劾成安知县刘力源的奏章已经送到了通政司。 随后按照中书舍人们的分类,送到了左相崔北途的桌案上。 这两日左相爷的心情一直不错,脸上也洋溢着笑容,让下面的人都跟着开心起来。 “弹劾奏章……成安知县刘力源……”崔北途看着这奏章,上面还附着刘力源的一条条罪状。 在何年何月何日,收了何人的贿赂,又在何年何月何日,占了多少两银子的公款…… 上面的一条条罪状异常详实,仿佛早有准备,收集起来的一般。 崔北途意识到,这明显就是有人要搞这个成安知县。 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关于一个知县的权利争斗,和左相这个层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崔北途只是按照过往经验,用青笔在上面写上了“核查后交付有司”,盖上了自己的相印。 这样,批阅奏章的第一步流程就走完了。 随后,这些被左相批阅完的奏章就被中书舍人们送到了国君的案前。 自即位以来,老国君批阅了六十多年的奏章,对这流程早就无比熟悉。一般情况下,他也不会随意改变宰相的青笔批注,都是在下面用朱笔批上一个“准”字,盖上国君大印。 按照流程,奏章被加上朱笔之后,盖上国君大印后,便从此处发往六科,经过六科给事中们查验之后,盖上六科章印,交付执行。 当然,六科有封驳奏章和圣旨的权力,但他们也识趣地很少使用。 一封奏章只有同时具备宰相、国君、六科这三枚印记,才能生效,进而被执行。 若老国君批阅“准”,那奏章就会被誊抄,发往刑部,令他们执行对刘力源贪腐受贿的核查。 若国君批阅“夺职下狱”,那便不用核查,直接下狱论罪,刑部会直接去拿人。 若国君批阅“不予理会”,那这封奏章就作废了,对刘力源不管不问。 当然,这只是一个弹劾奏章。若是其他类型的奏章,青笔和朱笔批阅的意见大相径庭,奏章就会被留下,待国君和宰相商议,或者廷议后再做决断。 翻阅着一份份奏章,老国君大多都是在上面批了一个朱红色的“准”字。 唯独看到弹劾成安知县刘力源这一封时,突然停下了。 “成安知县刘力源……”他摩挲手中朱笔,想起了一件事。 “徐长青的事迹,不就是刘力源报上来的吗?” 老国君眼中露出玩味之色,把这封奏章放到了一边:“这封留中。” “是,君上。”一旁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接过奏章放到一边。 奏章处理过程中,还有一道流程叫做“留中”,也只有国君才有这种特权。 强行将奏章留下,什么时候再发出去就看国君的意思了,当然,也有可能永远发不出去了。 毕竟,国君想怎么处理,直接批就好。留中不发,这通常代表着他的态度暧昧。 “传令武卫,去查一下这奏章上的事情是真是假,再查一下弹劾刘力源的这御史。” 老国君看了一眼奏章底部的落款:“焦磊。” “是,君上。”一旁另一名小太监在纸上奋笔疾书,随后发往武卫。 第96章 这不公平! 街道上热气升腾,两侧小贩、店家的吆喝声都显得无精打采,徐长青走了一会儿,背上也微微见汗。 反观余小瑜倒是兴致非常高,走着走着便在路边买个沙瓜啃上几口,又买一碗绿豆汤咕咚咕咚灌下去,吃的异常开心。 离开州衙门后,徐长青又来到了州学。 送过信后,他本打算第二天就来这里看看,可没想到伍家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就一直拖到现在。 实际上,离州试越来越近,一个考生来州学并不合适。 毕竟此处瓜田李下,就算只是和训导、学正们正常交流,也有可能被怀疑为请托走关系。 但是,周教谕也曾在信中拜托他那位友人,帮自己安排住处。现在自己不用安排了,最好还是要告知对方一声。 州学处与上次来时差不多,门外还是有不少学子在此枯等。他们躲在墙角的阴凉处,手中捧着书,看几眼便抬起头瞅向州学的大门。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从这些人眼前走过,来到州学外开始敲门。 嗤~ 后方有人嗤笑道:“兄台,你还是和我们一样,老老实实在这等着,难不成想被那凶恶的门子轰出来?” 这些人误以为徐长青和他们一样,是来州学投机取巧的人。 “就是啊!那门子的脾气可不好,丢了人可就不好了。” “哼,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还有人认出了徐长青,大笑着高呼道:“我倒是记得这人,前几天他还借口说送信什么的,结果那门子毫不留情面,直接轰出来了。” “哈哈,这是打算再往墙上撞吗?” “管他做什么,让他去就好,咱们只管看着……” 这些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书本,面带讥笑,打算看一场好戏。 少一个竞争者,能被路过训导们注意到的机会就大一分。 余小瑜转身对这些学子怒目而视,但她的怒容毫无威慑,反倒引得众多学子大笑。 “你们……”余小瑜气的脸涨红,眼中有水光闪烁。 小姑娘当然不是被气出眼泪来了,这是她即将出手的预兆。 徐长青毫不怀疑,这些学子没有一个能抗住她一拳。 “算了,不要理会他们。”徐长青无奈拉过余小瑜的胳膊,来到门前砰砰地敲了几下。 余小瑜跟着他来到门前,但仍没打算罢休。 她回过头,仔细地盯着刚刚发笑的几人,似乎已经记下了他们的样子。 大门里面没有回音,徐长青继续敲门。 砰砰砰~ “谁啊?” 一个蕴含着怒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会又敲完门就跑?大热天的也不消停,老子这次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大门轰地打开,怒气冲冲的门子提着一根长棍跑出来。 等在阴凉里的众多学子望见这一幕,纷纷笑了起来。 门子正在气头上,他们似乎已经看见徐长青被追着打的那一幕了。 “我来拜访李福清训导。”徐长青礼貌地开口道。 “你?”怒气冲冲的门子望见徐长青,突然一愣。 “我是前几日给李训导送信的人。”徐长青回道。 “我记得你!” 门子见他举止得体,脸色好看了很多:“自从收到那封信,李训导就一直在找你。” “跟我来!” 徐长青刚想跟他走进去,门子又注意到了一旁的余小瑜,迟疑道:“她……” 徐长青笑了笑:“这是我的朋友,你看她也不能请托,不如就让她进去?” 虽然随身带着余小瑜有些怪异,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徐长青也只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这……”门子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好,你们两个一起进来!” 这么个小姑娘,连科举都参加不了,怎么可能请托训导呢? 但余小瑜反倒拒绝了,她摆摆小手,乖巧地站在门外:“徐长青,我还是在外面等你,要是出了事肯定能及时赶到。” “你……” 徐长青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些学子,一下子就知道了余小瑜的心思。 “行,你先在外面等我,去那边的茶馆里。”徐长青指着远处的茶馆。 他也知道余小瑜不会就这么罢休,嘱咐道:“你要注意分寸。” “你放心!”余小瑜笑的异常开心。 门子把徐长青带进去,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又关上大门。 等在外面众多学子如见了鬼一样,呆若木鸡地望着州学大门,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有人向后退去,默默表示惹不起。 徐长青既然能进去,就表示人家的关系很硬,这种时候再去得罪,就太不理智了。 但也有学子怒不可遏地大叫起来。 “他……他为什么能直接进去?” “竟然走后门!这人真的无耻!” 他们在这里等了半个月,忍受着风吹日晒,都没能踏进州学一步,都没能和一个训导说上话! 可如今这人只不过来了两次,竟然直接进去了! 何其不公平! 这些人恼怒地冲到了大门前,堵在门外义愤填膺地大叫起来。 “凭什么他就能进去?” “王八蛋!快滚出来?” “该杀千刀的门子!狗眼看人低吗?快出来给你爷爷们个说法!” 学子们跳着脚,砰砰地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毫无回应。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余小瑜,高声叫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和那个人一起的!” “别让她跑了!” 这些人一股脑地围到道余小瑜身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识相的话就老实交代,刚刚进去的人是谁?他凭什么能进去?” 余小瑜咬咬牙,这些人不来找她,她还要去找这些人呢! “我要是不交代呢!” “哼~” 为首的一人面色不善,嘎嘣嘎嘣地捏了捏拳头。 “小妹妹,我劝你乖乖听话!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揍你了!” “就是!和那个走后门的人一路,长大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余小瑜眯着眼睛:“你们说他走后门,那你们都蹲在州学门口做什么?” “我们……” 几人哑口无言,为首男子恼羞成怒,一把向余小瑜抓过去:“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第96章 这不公平! 街道上热气升腾,两侧小贩、店家的吆喝声都显得无精打采,徐长青走了一会儿,背上也微微见汗。 反观余小瑜倒是兴致非常高,走着走着便在路边买个沙瓜啃上几口,又买一碗绿豆汤咕咚咕咚灌下去,吃的异常开心。 离开州衙门后,徐长青又来到了州学。 送过信后,他本打算第二天就来这里看看,可没想到伍家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就一直拖到现在。 实际上,离州试越来越近,一个考生来州学并不合适。 毕竟此处瓜田李下,就算只是和训导、学正们正常交流,也有可能被怀疑为请托走关系。 但是,周教谕也曾在信中拜托他那位友人,帮自己安排住处。现在自己不用安排了,最好还是要告知对方一声。 州学处与上次来时差不多,门外还是有不少学子在此枯等。他们躲在墙角的阴凉处,手中捧着书,看几眼便抬起头瞅向州学的大门。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从这些人眼前走过,来到州学外开始敲门。 嗤~ 后方有人嗤笑道:“兄台,你还是和我们一样,老老实实在这等着,难不成想被那凶恶的门子轰出来?” 这些人误以为徐长青和他们一样,是来州学投机取巧的人。 “就是啊!那门子的脾气可不好,丢了人可就不好了。” “哼,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还有人认出了徐长青,大笑着高呼道:“我倒是记得这人,前几天他还借口说送信什么的,结果那门子毫不留情面,直接轰出来了。” “哈哈,这是打算再往墙上撞吗?” “管他做什么,让他去就好,咱们只管看着……” 这些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书本,面带讥笑,打算看一场好戏。 少一个竞争者,能被路过训导们注意到的机会就大一分。 余小瑜转身对这些学子怒目而视,但她的怒容毫无威慑,反倒引得众多学子大笑。 “你们……”余小瑜气的脸涨红,眼中有水光闪烁。 小姑娘当然不是被气出眼泪来了,这是她即将出手的预兆。 徐长青毫不怀疑,这些学子没有一个能抗住她一拳。 “算了,不要理会他们。”徐长青无奈拉过余小瑜的胳膊,来到门前砰砰地敲了几下。 余小瑜跟着他来到门前,但仍没打算罢休。 她回过头,仔细地盯着刚刚发笑的几人,似乎已经记下了他们的样子。 大门里面没有回音,徐长青继续敲门。 砰砰砰~ “谁啊?” 一个蕴含着怒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会又敲完门就跑?大热天的也不消停,老子这次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大门轰地打开,怒气冲冲的门子提着一根长棍跑出来。 等在阴凉里的众多学子望见这一幕,纷纷笑了起来。 门子正在气头上,他们似乎已经看见徐长青被追着打的那一幕了。 “我来拜访李福清训导。”徐长青礼貌地开口道。 “你?”怒气冲冲的门子望见徐长青,突然一愣。 “我是前几日给李训导送信的人。”徐长青回道。 “我记得你!” 门子见他举止得体,脸色好看了很多:“自从收到那封信,李训导就一直在找你。” “跟我来!” 徐长青刚想跟他走进去,门子又注意到了一旁的余小瑜,迟疑道:“她……” 徐长青笑了笑:“这是我的朋友,你看她也不能请托,不如就让她进去?” 虽然随身带着余小瑜有些怪异,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徐长青也只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这……”门子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好,你们两个一起进来!” 这么个小姑娘,连科举都参加不了,怎么可能请托训导呢? 但余小瑜反倒拒绝了,她摆摆小手,乖巧地站在门外:“徐长青,我还是在外面等你,要是出了事肯定能及时赶到。” “你……” 徐长青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些学子,一下子就知道了余小瑜的心思。 “行,你先在外面等我,去那边的茶馆里。”徐长青指着远处的茶馆。 他也知道余小瑜不会就这么罢休,嘱咐道:“你要注意分寸。” “你放心!”余小瑜笑的异常开心。 门子把徐长青带进去,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又关上大门。 等在外面众多学子如见了鬼一样,呆若木鸡地望着州学大门,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有人向后退去,默默表示惹不起。 徐长青既然能进去,就表示人家的关系很硬,这种时候再去得罪,就太不理智了。 但也有学子怒不可遏地大叫起来。 “他……他为什么能直接进去?” “竟然走后门!这人真的无耻!” 他们在这里等了半个月,忍受着风吹日晒,都没能踏进州学一步,都没能和一个训导说上话! 可如今这人只不过来了两次,竟然直接进去了! 何其不公平! 这些人恼怒地冲到了大门前,堵在门外义愤填膺地大叫起来。 “凭什么他就能进去?” “王八蛋!快滚出来?” “该杀千刀的门子!狗眼看人低吗?快出来给你爷爷们个说法!” 学子们跳着脚,砰砰地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毫无回应。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余小瑜,高声叫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和那个人一起的!” “别让她跑了!” 这些人一股脑地围到道余小瑜身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识相的话就老实交代,刚刚进去的人是谁?他凭什么能进去?” 余小瑜咬咬牙,这些人不来找她,她还要去找这些人呢! “我要是不交代呢!” “哼~” 为首的一人面色不善,嘎嘣嘎嘣地捏了捏拳头。 “小妹妹,我劝你乖乖听话!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揍你了!” “就是!和那个走后门的人一路,长大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余小瑜眯着眼睛:“你们说他走后门,那你们都蹲在州学门口做什么?” “我们……” 几人哑口无言,为首男子恼羞成怒,一把向余小瑜抓过去:“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第97章 冲突! 余小瑜后退一步躲开这一抓,眼神更加危险起来。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人群中有人愤怒道:“我等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天天都在此等着,只求先生能赏识一二,这其中的苦楚何人知晓?” “等在这里的诸位仁兄,无一不是有大毅力之人,怎么能容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如此羞辱?” “说得好!”众多学子脸上涌起一抹自豪之色,纷纷高声附和他的话。 “这位仁兄说的不错,我们岂能目视刚刚那个无耻之徒入内,公然破坏科举的公平!” “就是啊!寒窗苦读十年,我们的努力不能被这种人玷污!” 余小瑜冷笑看着他们:“你们努力苦读?” “但凡你们能把守门一半劲头用到读书上,学子还用得着在州学门口等着考官钻营?” 这句话直接让这些学子当场破防!恼羞成怒! “你放屁!” 他们纷纷红着眼睛冲过来。 “今天先拿了你,一会儿等那个人出来,再拿了他去报官!定不能让你们这些走后门的人逍遥法外!” 为首的那名学子再次向余小瑜伸手抓过去,还在后面的学子们纷纷大骂,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你不是进了州学吗?那就直接拿你去报官!让你连州试也考不了! 啪~ 余小瑜生气地一挥手,直接将这人的胳膊打开。 “啊~”这学子惨嚎一声,捂着自己的胳膊跪在地上,面庞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众人大惊,抬眼望去,却发现他的胳膊正在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胳膊断了!! 众学子的脚步不觉间已经停下来,纷纷惊恐地望着余小瑜。 只是随意地一拍,竟然就能把别人胳膊打断? 这小姑娘绝对是个高手! “快跑!” 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些学子们瞬间便逃,做鸟兽散。 余小瑜气鼓鼓地盯着他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说着她便化作一道残影追了上去!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只是三拳两脚,余小瑜便将这些人全都打翻在地,不断地痛苦哀嚎。 要么断了条胳膊,要么折了条腿,场面极其惨烈,哀嚎声传出去好远,附近赶路的行人们都异常诧异地张望过来,一看事不关己,赶紧跑开了。 街尾茶馆的摊位上,一直盯着余小瑜,记录她平日所作所为的两个衙役直接愣住了。 “咱们……要不要……”其中一人疯狂眼神暗示,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制止余小瑜。 “咳咳,我看还是算了。” 另一个衙役缩了缩头:“刚刚这小姑娘被围起来的时候咱们没过去,现在人家反过来打人了,咱们再过去……这不明摆着拉偏架吗?” “万一被揍了怎么办?你打得过?” “这……”两人回想着方才余小瑜如幻影般的身形,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心。 街道上,余小瑜咬牙切齿踩着一个学子的后背,又不解气地踹了两脚。 “还报官……” “不敢了!不敢了!大人饶命啊……”一阵鬼哭狼嚎声传来。 在这种绝对实力的压制下,没有一人敢头铁,纷纷跪地求饶。 不过余小瑜仍然很有分寸,除了第一个动手的人是被打断的右手,剩余所有学子的右手都没有受伤。 也就是说,这些人拖着残体,还是能上考场的。 “不敢了……”余小瑜眯着眼睛,不解气地又踹了几脚:“刚刚怎么那么嚣张,还要去报官?” “你们去报啊!” “我们真的不敢了,绝对不敢去啊……” 这些人要么抱着退,要么捂着胳膊,在地上不断哭嚎。 远处,那些没过来的学子纷纷心惊肉跳地望着这一幕,为自己的决定庆幸。 能有这么强的朋友或保镖,看来刚刚进去的那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大概是武国的某个门阀子弟。 就算这些人真的去报官了,也不一定能把那人奈何,更有可能是他们自己被官府抓起来。 余小瑜解了气之后,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学子们,倒是犯了愁。 “要是等会儿徐长青出来……”她挠着头,神色有些烦恼。 此刻,街尾茶摊上,那两个衙役再也忍不住。 万一这位小姑奶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决定把这些人沉江怎么办? 余小瑜正纠结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个身着便服的男子跑了过来。 “这位姑娘,我有个朋友是附近三水街医馆的人。”其中一个衙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看来他们今天要有大生意了。” …… 州学内,徐长青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道道惨叫声。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会,接着向前走去。 反倒是引路的门子愣了愣,狐疑地望着外面:“那群王八蛋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徐长青缓缓摇头,若真的是余小瑜动手,那群人以后应该都闹不起来了。 他继续向前走去,州学内部无比宽阔,一排排房舍,一栋栋学堂…… 亭台耸立,细柳垂落,石桥雅致,流水汩汩,花簇芬芳。 这里与成安县学的布局相似,但是规模可是大得多! 来到此处,徐长青顿觉空气中的炎热都消去了几分,格外清爽。 河水清澈湍急,激起一道道白色水花。 州城为了方便百姓取水,直接从黑江引入了一条小小支流,此乃弥安州城内河。 这州学的河水又是从内河引来的,异常急促。 徐长青跟着门子来到了一排高大精致的房舍前,门子挥了挥手:“左数第二间,就是李福清训导办公的地方了,你自己去,莫要乱跑!” 门子说过后,便急匆匆地向大门跑了过去,生怕那些学子在整出什么事来。 徐长青向他遥遥道谢后,便上前敲门。 “进来。”门内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 徐长青推门而入,见一位穿着文士衫的中年人正在伏案书写。 “嗯?”他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徐长青。 “请问你是……” 第97章 冲突! 余小瑜后退一步躲开这一抓,眼神更加危险起来。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人群中有人愤怒道:“我等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天天都在此等着,只求先生能赏识一二,这其中的苦楚何人知晓?” “等在这里的诸位仁兄,无一不是有大毅力之人,怎么能容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如此羞辱?” “说得好!”众多学子脸上涌起一抹自豪之色,纷纷高声附和他的话。 “这位仁兄说的不错,我们岂能目视刚刚那个无耻之徒入内,公然破坏科举的公平!” “就是啊!寒窗苦读十年,我们的努力不能被这种人玷污!” 余小瑜冷笑看着他们:“你们努力苦读?” “但凡你们能把守门一半劲头用到读书上,学子还用得着在州学门口等着考官钻营?” 这句话直接让这些学子当场破防!恼羞成怒! “你放屁!” 他们纷纷红着眼睛冲过来。 “今天先拿了你,一会儿等那个人出来,再拿了他去报官!定不能让你们这些走后门的人逍遥法外!” 为首的那名学子再次向余小瑜伸手抓过去,还在后面的学子们纷纷大骂,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你不是进了州学吗?那就直接拿你去报官!让你连州试也考不了! 啪~ 余小瑜生气地一挥手,直接将这人的胳膊打开。 “啊~”这学子惨嚎一声,捂着自己的胳膊跪在地上,面庞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众人大惊,抬眼望去,却发现他的胳膊正在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胳膊断了!! 众学子的脚步不觉间已经停下来,纷纷惊恐地望着余小瑜。 只是随意地一拍,竟然就能把别人胳膊打断? 这小姑娘绝对是个高手! “快跑!” 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些学子们瞬间便逃,做鸟兽散。 余小瑜气鼓鼓地盯着他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说着她便化作一道残影追了上去!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只是三拳两脚,余小瑜便将这些人全都打翻在地,不断地痛苦哀嚎。 要么断了条胳膊,要么折了条腿,场面极其惨烈,哀嚎声传出去好远,附近赶路的行人们都异常诧异地张望过来,一看事不关己,赶紧跑开了。 街尾茶馆的摊位上,一直盯着余小瑜,记录她平日所作所为的两个衙役直接愣住了。 “咱们……要不要……”其中一人疯狂眼神暗示,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制止余小瑜。 “咳咳,我看还是算了。” 另一个衙役缩了缩头:“刚刚这小姑娘被围起来的时候咱们没过去,现在人家反过来打人了,咱们再过去……这不明摆着拉偏架吗?” “万一被揍了怎么办?你打得过?” “这……”两人回想着方才余小瑜如幻影般的身形,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心。 街道上,余小瑜咬牙切齿踩着一个学子的后背,又不解气地踹了两脚。 “还报官……” “不敢了!不敢了!大人饶命啊……”一阵鬼哭狼嚎声传来。 在这种绝对实力的压制下,没有一人敢头铁,纷纷跪地求饶。 不过余小瑜仍然很有分寸,除了第一个动手的人是被打断的右手,剩余所有学子的右手都没有受伤。 也就是说,这些人拖着残体,还是能上考场的。 “不敢了……”余小瑜眯着眼睛,不解气地又踹了几脚:“刚刚怎么那么嚣张,还要去报官?” “你们去报啊!” “我们真的不敢了,绝对不敢去啊……” 这些人要么抱着退,要么捂着胳膊,在地上不断哭嚎。 远处,那些没过来的学子纷纷心惊肉跳地望着这一幕,为自己的决定庆幸。 能有这么强的朋友或保镖,看来刚刚进去的那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大概是武国的某个门阀子弟。 就算这些人真的去报官了,也不一定能把那人奈何,更有可能是他们自己被官府抓起来。 余小瑜解了气之后,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学子们,倒是犯了愁。 “要是等会儿徐长青出来……”她挠着头,神色有些烦恼。 此刻,街尾茶摊上,那两个衙役再也忍不住。 万一这位小姑奶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决定把这些人沉江怎么办? 余小瑜正纠结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个身着便服的男子跑了过来。 “这位姑娘,我有个朋友是附近三水街医馆的人。”其中一个衙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看来他们今天要有大生意了。” …… 州学内,徐长青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道道惨叫声。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会,接着向前走去。 反倒是引路的门子愣了愣,狐疑地望着外面:“那群王八蛋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徐长青缓缓摇头,若真的是余小瑜动手,那群人以后应该都闹不起来了。 他继续向前走去,州学内部无比宽阔,一排排房舍,一栋栋学堂…… 亭台耸立,细柳垂落,石桥雅致,流水汩汩,花簇芬芳。 这里与成安县学的布局相似,但是规模可是大得多! 来到此处,徐长青顿觉空气中的炎热都消去了几分,格外清爽。 河水清澈湍急,激起一道道白色水花。 州城为了方便百姓取水,直接从黑江引入了一条小小支流,此乃弥安州城内河。 这州学的河水又是从内河引来的,异常急促。 徐长青跟着门子来到了一排高大精致的房舍前,门子挥了挥手:“左数第二间,就是李福清训导办公的地方了,你自己去,莫要乱跑!” 门子说过后,便急匆匆地向大门跑了过去,生怕那些学子在整出什么事来。 徐长青向他遥遥道谢后,便上前敲门。 “进来。”门内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 徐长青推门而入,见一位穿着文士衫的中年人正在伏案书写。 “嗯?”他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徐长青。 “请问你是……” 第98章 紧张的州学训导 徐长青躬身行礼:“晚生徐长青,是成安县的童生,前段时间……” “原来你就是徐长青。”李福清一脸惊喜地,起身快步走到徐长青面前。 “坐!快坐!” 李福清亲切地拉着徐长青的胳膊,带着他向房间内部走去。 徐长青没想到这位李训导这么热情。 实际上,那日周教谕的信送来时,三名训导都在一起商量有关州试的事情。 可李福清读过那信后,便惊喜地叫了一声,吸引了另外两名训导的目光。 “怎么了?李兄?莫非有什么要紧事发生?”胖胖的周训导不解问道。 “两位兄台,你们看这首诗!”李福清从信中抖落下一张纸,上面所写的正是那首《咏柳》。 “此诗如何?” 周训导和另一位张训导面上带着疑色。 大家还说着州试的事情呢?怎么好好的你就让我们看诗? 张训导皱眉接过这首诗,刚想说什么,就愣住了。周训导也凑过头去看着,同样愣住了。 “这……” 李福清见他们这样子,不由笑了笑:“两位兄台,此诗就是成安县那名案首所做!” “案首……”两人一怔神,周训导瞪大眼睛抬头问道:“莫非就是之前写《正气歌》的徐长青?” “不错!” 李福清抚着胡须笑道:“二位兄台觉得,此诗如何啊?” “这……这……”两人只觉得口舌干燥,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两首诗各有特色,均为上上佳作啊!”周训导神色异常激动:“尤其是《正气歌》!我等即便在六国求学多年,又何曾见过此等雄奇之诗?” “不错。”张训导也点头,神色凝重道:“更可贵的是,这两首诗都是同一人写就!” “此人之才情,实在令我等震惊,说不得,我武国也要出一个那种文豪般的人物了!” “哈哈哈!”李福清大笑道:“确实如此啊!” “我那位好友还在信中说到,让我替他这位学生安排一个住处……” 李福清抚着胡子笑道:“我家隔壁刚好有一处住所空置,只需和房主人商量一下便可住进去。” “这次真是便宜你了!”两人都异常羡慕地望着李福清。 能和这等人物共同相处一段时间,何其幸运? 三人都从未想过这是请托的可能。 他们虽是这次州试的考官,可都从未觉得自己比有些考生强。 这是武国第一次科举,许多学问渊博的人都来应考。 就比如江鹤书院的院长江庸,他已头发花白,可从未有过功名。这次童生试,便是他夺得了长水县的案首之名。 三人也看过徐长青的考卷,经义全对、文章也翔实有物,诗词那就更不用谈。 再者说,一县案首,那几乎是必定能中秀才的人,这种人有必要来请托? 所以,张训导和周训导都异常羡慕地望着李福清。 与这种文豪级别的人相处一段时间,那可是莫大的荣誉啊!日后因此留名史书,也不是没有可能! “哈哈哈!”李福清得意地笑了笑。 可这时周训导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变:“李兄,这信是何时送来的?” “这……”李福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 “就在……刚刚……” 张训导急忙道:“此刻都已经戌时五刻了,什么人还会来送信?” “说不定早就送来了,只是门子才拿过来!” “这……”李福清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唉呀!李兄莫要再耽搁了!”张训导急忙道:“还是快出去看看!” 三人焦急地来到门外,却发现街道上早已经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李福清已经傻眼了,望着黑洞洞的街道,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张训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兄莫要太担心,徐长青虽已经走了,但明日说不定还会来,到那时自会相见。” “可……可是……”李福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周训导也劝说道:“李兄,我们也不知那徐长青身在何处,现在只能等他来找了。” 李福清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能在州学等着徐长青再来。 只是,第二天没来、第三天没来…… 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天。 直到今日,徐长青才来到了州学。 “长青啊,真是有些对不住。”李福清望着眼前的徐长青,无奈道:“也是那门子刁蛮,晚上才把信送过来。等我出去的时候,街上已经无人了。” “你老师还嘱咐我,让我给你寻一处落脚的地方。我早已找好,你现在就搬过去?” 李福清的态度异常热情,徐长青甚至还察觉到他有些紧张。 这让徐长青有些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从来都是学生见了老师紧张,哪有老师见了学生紧张的? 徐长青婉拒道:“多谢训导了,只是学生已在州城里找好了住处,就不再麻烦先生了。” “呃……”李福清有些错愕,随即又苦笑着拍了拍额头。 “是我糊涂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肯定也在城内找到住处了。” 他神色有些懊恼:“都怪那个门子,让你我错失了第一次见面的机会!” 徐长青见他神色如此,便开口解释道:“先生不用怪他,此人也是尽心尽责之人。至于住处的事情,学生也有责任。” “来州城的路上,学生又遇到一位朋友,那位朋友邀请学生与她一起。所以送信时本来也有向先生婉拒之意。” “只是后来几日学生又遇到要事,难以脱身,直到今日才到先生这里解释,实在是对不住。” 李福清一阵失神,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长青有些不解,这位训导表现的有些奇怪啊,难道周教谕这个朋友就是这样的人? “唉~只是有些可惜了。” 李福清轻叹一声,强提起精神,又道:“长青,你今日可有空?” “我的两位同僚都读过你做的两首诗,他们都异常赞赏。你若是有时间,今晚可以随我们去宝华楼一聚……” 第98章 紧张的州学训导 徐长青躬身行礼:“晚生徐长青,是成安县的童生,前段时间……” “原来你就是徐长青。”李福清一脸惊喜地,起身快步走到徐长青面前。 “坐!快坐!” 李福清亲切地拉着徐长青的胳膊,带着他向房间内部走去。 徐长青没想到这位李训导这么热情。 实际上,那日周教谕的信送来时,三名训导都在一起商量有关州试的事情。 可李福清读过那信后,便惊喜地叫了一声,吸引了另外两名训导的目光。 “怎么了?李兄?莫非有什么要紧事发生?”胖胖的周训导不解问道。 “两位兄台,你们看这首诗!”李福清从信中抖落下一张纸,上面所写的正是那首《咏柳》。 “此诗如何?” 周训导和另一位张训导面上带着疑色。 大家还说着州试的事情呢?怎么好好的你就让我们看诗? 张训导皱眉接过这首诗,刚想说什么,就愣住了。周训导也凑过头去看着,同样愣住了。 “这……” 李福清见他们这样子,不由笑了笑:“两位兄台,此诗就是成安县那名案首所做!” “案首……”两人一怔神,周训导瞪大眼睛抬头问道:“莫非就是之前写《正气歌》的徐长青?” “不错!” 李福清抚着胡须笑道:“二位兄台觉得,此诗如何啊?” “这……这……”两人只觉得口舌干燥,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两首诗各有特色,均为上上佳作啊!”周训导神色异常激动:“尤其是《正气歌》!我等即便在六国求学多年,又何曾见过此等雄奇之诗?” “不错。”张训导也点头,神色凝重道:“更可贵的是,这两首诗都是同一人写就!” “此人之才情,实在令我等震惊,说不得,我武国也要出一个那种文豪般的人物了!” “哈哈哈!”李福清大笑道:“确实如此啊!” “我那位好友还在信中说到,让我替他这位学生安排一个住处……” 李福清抚着胡子笑道:“我家隔壁刚好有一处住所空置,只需和房主人商量一下便可住进去。” “这次真是便宜你了!”两人都异常羡慕地望着李福清。 能和这等人物共同相处一段时间,何其幸运? 三人都从未想过这是请托的可能。 他们虽是这次州试的考官,可都从未觉得自己比有些考生强。 这是武国第一次科举,许多学问渊博的人都来应考。 就比如江鹤书院的院长江庸,他已头发花白,可从未有过功名。这次童生试,便是他夺得了长水县的案首之名。 三人也看过徐长青的考卷,经义全对、文章也翔实有物,诗词那就更不用谈。 再者说,一县案首,那几乎是必定能中秀才的人,这种人有必要来请托? 所以,张训导和周训导都异常羡慕地望着李福清。 与这种文豪级别的人相处一段时间,那可是莫大的荣誉啊!日后因此留名史书,也不是没有可能! “哈哈哈!”李福清得意地笑了笑。 可这时周训导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变:“李兄,这信是何时送来的?” “这……”李福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 “就在……刚刚……” 张训导急忙道:“此刻都已经戌时五刻了,什么人还会来送信?” “说不定早就送来了,只是门子才拿过来!” “这……”李福清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唉呀!李兄莫要再耽搁了!”张训导急忙道:“还是快出去看看!” 三人焦急地来到门外,却发现街道上早已经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李福清已经傻眼了,望着黑洞洞的街道,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张训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兄莫要太担心,徐长青虽已经走了,但明日说不定还会来,到那时自会相见。” “可……可是……”李福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周训导也劝说道:“李兄,我们也不知那徐长青身在何处,现在只能等他来找了。” 李福清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能在州学等着徐长青再来。 只是,第二天没来、第三天没来…… 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天。 直到今日,徐长青才来到了州学。 “长青啊,真是有些对不住。”李福清望着眼前的徐长青,无奈道:“也是那门子刁蛮,晚上才把信送过来。等我出去的时候,街上已经无人了。” “你老师还嘱咐我,让我给你寻一处落脚的地方。我早已找好,你现在就搬过去?” 李福清的态度异常热情,徐长青甚至还察觉到他有些紧张。 这让徐长青有些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从来都是学生见了老师紧张,哪有老师见了学生紧张的? 徐长青婉拒道:“多谢训导了,只是学生已在州城里找好了住处,就不再麻烦先生了。” “呃……”李福清有些错愕,随即又苦笑着拍了拍额头。 “是我糊涂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肯定也在城内找到住处了。” 他神色有些懊恼:“都怪那个门子,让你我错失了第一次见面的机会!” 徐长青见他神色如此,便开口解释道:“先生不用怪他,此人也是尽心尽责之人。至于住处的事情,学生也有责任。” “来州城的路上,学生又遇到一位朋友,那位朋友邀请学生与她一起。所以送信时本来也有向先生婉拒之意。” “只是后来几日学生又遇到要事,难以脱身,直到今日才到先生这里解释,实在是对不住。” 李福清一阵失神,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长青有些不解,这位训导表现的有些奇怪啊,难道周教谕这个朋友就是这样的人? “唉~只是有些可惜了。” 李福清轻叹一声,强提起精神,又道:“长青,你今日可有空?” “我的两位同僚都读过你做的两首诗,他们都异常赞赏。你若是有时间,今晚可以随我们去宝华楼一聚……” 第99章 大型文会! 徐长青愕然,。难不成李训导是因为自己的诗,才有如此态度? 若是如此,他应该痴迷于诗词? 徐长青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婉拒道:“师长相邀,学生本来不敢拒绝。” “只是如今州试将至,先生们是考官,而学生是考生。若此时与先生们相聚相识,难免会令几位先生在州试阅卷时为难。” 徐长青解释道:“还是待州试考完,学生再邀请诸位先生。” “这……长青……” 李福清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长青态度坚定,接着拱手道:“先生,不是学生不愿,而是此时实在不适合。” “还请先生谅解。” “好……好。”李福清苦笑着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若州学外的那些人有你的两三分觉悟,我等也不用天天小心翼翼地出入了。” 徐长青笑了笑,起身行礼道:“先生,那学生就先告辞了。待州试结束后,再来拜见。” 李福清也肃然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你了。等州试结束后再来!” 徐长青沿着原路走出州学,正见门子挠着头,一脸纳闷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 “奇怪……真奇怪……” “平时赶都干不走,怎么今天全都不见了?” 徐长青也有些不解:“刚刚来的时候也有不少行人呢,怎么现在连过路的人都看不到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余小瑜搞的鬼。 徐长青向街尾的茶馆走去,望见余小瑜正坐在茶馆中,捧着个大茶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时不时还要对付一口桌上的点心,别提多自在了。 “余小瑜?” “嗯?徐长青你来了?”余小瑜惊喜地转过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拍了拍自己屁股旁的板凳,示意他坐下来:“这里的鱼糕可好吃了!” 徐长青无言,坐下问道:“余小瑜,别装傻,外面那些人呢?你不会把他们都扔到江里了?” “怎么可能?” 余小瑜瞪大了眼睛:“我没有!” “没有就好。”徐长青也对那些人没什么好感,既然没死,那就不管了。 总不能可能为了那么多不相干的外人,去苛责余小瑜? 在大太阳下走了这么久,徐长青也早已热的不行,一碗凉茶入腹,热意才稍稍缓解。 余小瑜没想到,之前准备的说辞都没用上。此时愣了愣,连口中的鱼糕都只嚼了两口便囫囵咽下,没什么滋味了。 “不着急,慢慢吃,就当休息一会。”徐长青笑着道:“出来一趟,总要把事情都办好。吃完之后,咱们再顺路去江鹤书院买些书,然后就回去。” “好!” 余小瑜回过神来,高兴地又拿起一块鱼糕塞进嘴里,又递给徐长青一块:“你也吃!” 两人吃了点东西后,又向城西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日头向西,街上也不再那么闷热,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出来闲逛的公子哥,采买货物的商户…… 街边小贩、货郎的热情也被点燃,高声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徐长青租住的小院就在城西,离江鹤书院也不是很远,这次回去买书自然也是顺路。 来到书院外,却发现这里如上次一样,有许多学子来来往往。 并且,从这些人口中,偶尔还能听到什么文会的事情,言语之间既有期待,也有担忧。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走进了书院,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兄?”他遥遥开口唤道。 那身影一僵,随后缓缓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徐长青:“徐……徐兄……” “怎么了?”徐长青笑着问道:“这么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你……”张全峰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徐长青,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徐兄……你……你没事就好啊……” “我能有什么事?”徐长青笑着摊了摊手,他猜到,张全峰担心的是伍家。 “伍家……”张全峰有些口干舌燥,用眼神示意着。 徐长青明白了他的担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伍家虽派人袭击了自己,可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双方的仇怨,和那日书院中的事关系不大。所以徐长青也就没说,免得让张全峰平白担心。 呼~ 张全峰轻出了一口气,这才稍稍放心。 “徐兄,你跟我到后面来谈。” “谈?”徐长青迟疑了一下:“张兄,究竟……” “唉~徐兄还是先到后面来。”张全峰拉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后走:“你不知道,若小弟现在喊出你的名字,整个书院的人都会被惊动。” 徐长青一愣,有些好笑地指着自己:“我现在有这么大名气?” “何至于此啊!徐兄,你是不清楚。”张全峰拉着徐长青就要往后走。 “等等,还有……”徐长青刚想说还有余小瑜,但一转头,却发现余小瑜何时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张全峰一愣。 徐长青苦笑道:“没事,我们走。” 两人走到后院无人的地方,张全峰这才小声道:“徐兄应该知道文会的事情?”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日在酒楼中张兄好像同我说过。” “上次还不太确定,可前几日就已经定下来了。”张全峰道:“就在五月十五日,邀请全城的童生、学子参加。” “规模这么大?”徐长青一怔。 来到弥安州城的学子有多少? 弥安州有十三县,按一县录取五十名童生来算,都有六百五十名童生。 更何况,在长水、景合、祥鳞这种大县里,录取童生绝对不止五十名。 就算只有一半童生来到州城考秀才,那也有三四百人了! 将这么多童生聚集在一起办文会,这规模何其之大? 徐长青一怔,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容不下这么大的文会啊。 “哈哈。”张全峰笑了笑,看出了他的想法:“徐兄,文会可不是在我们这里举办,而是在别的地方。” “今天小弟找你,其实是想说一下这文会的影响。” 第99章 大型文会! 徐长青愕然,。难不成李训导是因为自己的诗,才有如此态度? 若是如此,他应该痴迷于诗词? 徐长青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婉拒道:“师长相邀,学生本来不敢拒绝。” “只是如今州试将至,先生们是考官,而学生是考生。若此时与先生们相聚相识,难免会令几位先生在州试阅卷时为难。” 徐长青解释道:“还是待州试考完,学生再邀请诸位先生。” “这……长青……” 李福清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长青态度坚定,接着拱手道:“先生,不是学生不愿,而是此时实在不适合。” “还请先生谅解。” “好……好。”李福清苦笑着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若州学外的那些人有你的两三分觉悟,我等也不用天天小心翼翼地出入了。” 徐长青笑了笑,起身行礼道:“先生,那学生就先告辞了。待州试结束后,再来拜见。” 李福清也肃然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你了。等州试结束后再来!” 徐长青沿着原路走出州学,正见门子挠着头,一脸纳闷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 “奇怪……真奇怪……” “平时赶都干不走,怎么今天全都不见了?” 徐长青也有些不解:“刚刚来的时候也有不少行人呢,怎么现在连过路的人都看不到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余小瑜搞的鬼。 徐长青向街尾的茶馆走去,望见余小瑜正坐在茶馆中,捧着个大茶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时不时还要对付一口桌上的点心,别提多自在了。 “余小瑜?” “嗯?徐长青你来了?”余小瑜惊喜地转过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拍了拍自己屁股旁的板凳,示意他坐下来:“这里的鱼糕可好吃了!” 徐长青无言,坐下问道:“余小瑜,别装傻,外面那些人呢?你不会把他们都扔到江里了?” “怎么可能?” 余小瑜瞪大了眼睛:“我没有!” “没有就好。”徐长青也对那些人没什么好感,既然没死,那就不管了。 总不能可能为了那么多不相干的外人,去苛责余小瑜? 在大太阳下走了这么久,徐长青也早已热的不行,一碗凉茶入腹,热意才稍稍缓解。 余小瑜没想到,之前准备的说辞都没用上。此时愣了愣,连口中的鱼糕都只嚼了两口便囫囵咽下,没什么滋味了。 “不着急,慢慢吃,就当休息一会。”徐长青笑着道:“出来一趟,总要把事情都办好。吃完之后,咱们再顺路去江鹤书院买些书,然后就回去。” “好!” 余小瑜回过神来,高兴地又拿起一块鱼糕塞进嘴里,又递给徐长青一块:“你也吃!” 两人吃了点东西后,又向城西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日头向西,街上也不再那么闷热,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出来闲逛的公子哥,采买货物的商户…… 街边小贩、货郎的热情也被点燃,高声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徐长青租住的小院就在城西,离江鹤书院也不是很远,这次回去买书自然也是顺路。 来到书院外,却发现这里如上次一样,有许多学子来来往往。 并且,从这些人口中,偶尔还能听到什么文会的事情,言语之间既有期待,也有担忧。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走进了书院,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兄?”他遥遥开口唤道。 那身影一僵,随后缓缓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徐长青:“徐……徐兄……” “怎么了?”徐长青笑着问道:“这么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你……”张全峰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徐长青,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徐兄……你……你没事就好啊……” “我能有什么事?”徐长青笑着摊了摊手,他猜到,张全峰担心的是伍家。 “伍家……”张全峰有些口干舌燥,用眼神示意着。 徐长青明白了他的担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伍家虽派人袭击了自己,可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双方的仇怨,和那日书院中的事关系不大。所以徐长青也就没说,免得让张全峰平白担心。 呼~ 张全峰轻出了一口气,这才稍稍放心。 “徐兄,你跟我到后面来谈。” “谈?”徐长青迟疑了一下:“张兄,究竟……” “唉~徐兄还是先到后面来。”张全峰拉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后走:“你不知道,若小弟现在喊出你的名字,整个书院的人都会被惊动。” 徐长青一愣,有些好笑地指着自己:“我现在有这么大名气?” “何至于此啊!徐兄,你是不清楚。”张全峰拉着徐长青就要往后走。 “等等,还有……”徐长青刚想说还有余小瑜,但一转头,却发现余小瑜何时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张全峰一愣。 徐长青苦笑道:“没事,我们走。” 两人走到后院无人的地方,张全峰这才小声道:“徐兄应该知道文会的事情?”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日在酒楼中张兄好像同我说过。” “上次还不太确定,可前几日就已经定下来了。”张全峰道:“就在五月十五日,邀请全城的童生、学子参加。” “规模这么大?”徐长青一怔。 来到弥安州城的学子有多少? 弥安州有十三县,按一县录取五十名童生来算,都有六百五十名童生。 更何况,在长水、景合、祥鳞这种大县里,录取童生绝对不止五十名。 就算只有一半童生来到州城考秀才,那也有三四百人了! 将这么多童生聚集在一起办文会,这规模何其之大? 徐长青一怔,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容不下这么大的文会啊。 “哈哈。”张全峰笑了笑,看出了他的想法:“徐兄,文会可不是在我们这里举办,而是在别的地方。” “今天小弟找你,其实是想说一下这文会的影响。” 第100章 九斗才情! “影响……” 徐长青默然,举办这么大规模的文会,想必影响力非常大。 张全峰缓缓道:“这次文会在弥安州城的学子们之间流传的可非常广,大家都将这次文会看做了七国之间的意气之争。” “意气之争……”徐长青品味着这个词,皱眉道:“既然是意气之争,又为何要争?” “随他们去不就好了?” 张全峰苦笑着摇摇头:“徐兄,你心性如此豁达,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那些从六国来的人都瞧不起我们武国本地人,狗眼看人低,这谁能不生气?” “这次就算是意气之争,也定要争一口气,好好地打一打那些六国人的脸!” 说到这里,张全峰竟有些气愤地挥了挥拳头,看来这些日子是真的没少受气。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再说了,徐兄。”张全峰接着道:“听说州学的学正、训导也极为关注这件事,若你能在文会上为我们武国扬名,也定然会受到他们关注啊!” “徐兄你虽然是案首,不担心是否中秀才的问题,可咱们弥安州城的茂才可只能有一个,有时候很可能就是训导们的印象决定名额!” 说了这么多,他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两人也来到后堂房间前,张全峰率先推门进去。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兄,你是想让我也参加这个文会吗?” “对啊!”张全峰点点头:“可不只是我想你参加!” “徐兄,你现在就是我们武国学子的众望所归,这文会没有你可不行啊!” “哦?”徐长青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我怎么就成了众望所归了?我一共都没认识几个武国学子啊。” “唉~” 张全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虽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认识你啊!” “托成安那些童生的福,你的两首大作早已经在州城传遍了!现在只要是读书人,谁不知《正气歌》和《咏柳》?” “虽然没人说,但我们早就把你看做了弥安州童生之首!” “这么夸张?”徐长青有些无语,自己还没怎么在州城露面,竟然就成了童生之首? 他忍不住道:“贵院的江院长和林讲师不是长水、景合二县的案首吗?” “这二位前辈应该比我强?” “唉,我……院长他们……”张全峰憋得脸色涨红,不知该说不该说。 “因为我和林剧都不擅长诗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徐长青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者,脸上带着微笑,缓缓踱步下来,每一步都走的不急不缓。 “院长!”张全峰急忙低头行礼。 徐长青一怔也跟着拱手道:“晚辈徐长青,见过江院长。” “哈哈。”江庸笑着走下来,抬起徐长青的胳膊:“不用如此,不用如此。” “老夫江庸,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徐长青却坚持道:“江前辈年长,在下自然是晚辈。” 江庸一愣,苦笑道:“徐小友,我还以为你能写出那等诗词,必然是洒脱大气,不拘小节之人。” “眼下你我皆是童生,又何须拘泥年长年少啊!” 徐长青笑了笑,道:“江前辈叫我长青即可。前辈,在下家里在成安开书铺。多年来一直都是以售卖江鹤书院的书籍为生。” “此刻见到江前辈本人,难道还不能称呼一声前辈吗?” “哦?”江庸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我倒是忘了咱们这一层关系,既然徐案首你想这么叫,那就随你。” 说到这,他还瞥了眼旁边的张全峰。 看看,这就是差距。人家徐长青身为一县案首,诗词高手,都大大方方地言利,说自家是买书为生。 怎么到了你一个小小童生这里,就清高起来了? 张全峰领会到其中意思,不由苦笑一声。 “长青,既然你刚刚说道了我和林剧,那我就不得不提一下诗词之道了。”提到诗词,江庸有些无奈:“在我看来,诗词若分十斗,则先天才情占九斗,后天学习、交游共占一斗。” “我和林剧虽然为两县案首,但那也只是经义和策论出彩,于诗词一道……却是平庸无奇……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没有先天才情,在武国也无人交游,又如何写出好的诗词?” 徐长青默然,好像还真的如此。 诗词最看重天赋才情,若没有天赋……再学也只能勉强写出合格的作品。 真正伟大的、广为流传的诗词,大多还是有才情之人写出来的。 “你与我等不同。” 江庸接着道:“长青,你与我们不同,你是天生就有才情的人,小小年纪就能写出《正气歌》这样浩荡磅礴的诗词。” “很多人学一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诗来。”江庸感慨了一句:“这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在我等眼中,你便是如文豪般的人物。若这次文会没有你,实在是可惜了啊。” 徐长青苦笑,实际上《正气歌》也不是他自己写的,只不过说出去没人信罢了。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不瞒江前辈,在下本来就有参加文会的念头,毕竟写文章要与人多多交流才能进步。” “既然前辈和张兄都相邀了,文会那天在下必然到场。” “好!”江庸笑了笑:“那老夫就等着你了。” 确定好文会的事情,徐长青又开口道:“前辈,张兄,这次在下来是想买一些书。” “买书?”张全峰笑了笑:“莫要说买了,徐兄想要什么直接挑就行,只要我们书院还有的,直接送给你便可!” “不错。”江庸也点了点头:“长青,上次你帮我们吓走了伍家的恶奴,那些人至今没敢再来,此事必须要感谢你!” “不用送。”徐长青失笑道:“我是想买一些史书,可以增长见识的书。” “这……”张全峰一愣,倒是有些为难。 江庸也苦笑了一声:“长青,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但这里又哪有什么史书?你们家开书铺这么多年来,又见过几本江鹤书院的史书?” 第100章 九斗才情! “影响……” 徐长青默然,举办这么大规模的文会,想必影响力非常大。 张全峰缓缓道:“这次文会在弥安州城的学子们之间流传的可非常广,大家都将这次文会看做了七国之间的意气之争。” “意气之争……”徐长青品味着这个词,皱眉道:“既然是意气之争,又为何要争?” “随他们去不就好了?” 张全峰苦笑着摇摇头:“徐兄,你心性如此豁达,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那些从六国来的人都瞧不起我们武国本地人,狗眼看人低,这谁能不生气?” “这次就算是意气之争,也定要争一口气,好好地打一打那些六国人的脸!” 说到这里,张全峰竟有些气愤地挥了挥拳头,看来这些日子是真的没少受气。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再说了,徐兄。”张全峰接着道:“听说州学的学正、训导也极为关注这件事,若你能在文会上为我们武国扬名,也定然会受到他们关注啊!” “徐兄你虽然是案首,不担心是否中秀才的问题,可咱们弥安州城的茂才可只能有一个,有时候很可能就是训导们的印象决定名额!” 说了这么多,他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两人也来到后堂房间前,张全峰率先推门进去。 徐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兄,你是想让我也参加这个文会吗?” “对啊!”张全峰点点头:“可不只是我想你参加!” “徐兄,你现在就是我们武国学子的众望所归,这文会没有你可不行啊!” “哦?”徐长青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我怎么就成了众望所归了?我一共都没认识几个武国学子啊。” “唉~” 张全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虽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认识你啊!” “托成安那些童生的福,你的两首大作早已经在州城传遍了!现在只要是读书人,谁不知《正气歌》和《咏柳》?” “虽然没人说,但我们早就把你看做了弥安州童生之首!” “这么夸张?”徐长青有些无语,自己还没怎么在州城露面,竟然就成了童生之首? 他忍不住道:“贵院的江院长和林讲师不是长水、景合二县的案首吗?” “这二位前辈应该比我强?” “唉,我……院长他们……”张全峰憋得脸色涨红,不知该说不该说。 “因为我和林剧都不擅长诗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徐长青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者,脸上带着微笑,缓缓踱步下来,每一步都走的不急不缓。 “院长!”张全峰急忙低头行礼。 徐长青一怔也跟着拱手道:“晚辈徐长青,见过江院长。” “哈哈。”江庸笑着走下来,抬起徐长青的胳膊:“不用如此,不用如此。” “老夫江庸,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徐长青却坚持道:“江前辈年长,在下自然是晚辈。” 江庸一愣,苦笑道:“徐小友,我还以为你能写出那等诗词,必然是洒脱大气,不拘小节之人。” “眼下你我皆是童生,又何须拘泥年长年少啊!” 徐长青笑了笑,道:“江前辈叫我长青即可。前辈,在下家里在成安开书铺。多年来一直都是以售卖江鹤书院的书籍为生。” “此刻见到江前辈本人,难道还不能称呼一声前辈吗?” “哦?”江庸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我倒是忘了咱们这一层关系,既然徐案首你想这么叫,那就随你。” 说到这,他还瞥了眼旁边的张全峰。 看看,这就是差距。人家徐长青身为一县案首,诗词高手,都大大方方地言利,说自家是买书为生。 怎么到了你一个小小童生这里,就清高起来了? 张全峰领会到其中意思,不由苦笑一声。 “长青,既然你刚刚说道了我和林剧,那我就不得不提一下诗词之道了。”提到诗词,江庸有些无奈:“在我看来,诗词若分十斗,则先天才情占九斗,后天学习、交游共占一斗。” “我和林剧虽然为两县案首,但那也只是经义和策论出彩,于诗词一道……却是平庸无奇……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没有先天才情,在武国也无人交游,又如何写出好的诗词?” 徐长青默然,好像还真的如此。 诗词最看重天赋才情,若没有天赋……再学也只能勉强写出合格的作品。 真正伟大的、广为流传的诗词,大多还是有才情之人写出来的。 “你与我等不同。” 江庸接着道:“长青,你与我们不同,你是天生就有才情的人,小小年纪就能写出《正气歌》这样浩荡磅礴的诗词。” “很多人学一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诗来。”江庸感慨了一句:“这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在我等眼中,你便是如文豪般的人物。若这次文会没有你,实在是可惜了啊。” 徐长青苦笑,实际上《正气歌》也不是他自己写的,只不过说出去没人信罢了。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不瞒江前辈,在下本来就有参加文会的念头,毕竟写文章要与人多多交流才能进步。” “既然前辈和张兄都相邀了,文会那天在下必然到场。” “好!”江庸笑了笑:“那老夫就等着你了。” 确定好文会的事情,徐长青又开口道:“前辈,张兄,这次在下来是想买一些书。” “买书?”张全峰笑了笑:“莫要说买了,徐兄想要什么直接挑就行,只要我们书院还有的,直接送给你便可!” “不错。”江庸也点了点头:“长青,上次你帮我们吓走了伍家的恶奴,那些人至今没敢再来,此事必须要感谢你!” “不用送。”徐长青失笑道:“我是想买一些史书,可以增长见识的书。” “这……”张全峰一愣,倒是有些为难。 江庸也苦笑了一声:“长青,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但这里又哪有什么史书?你们家开书铺这么多年来,又见过几本江鹤书院的史书?” 第101章 读完《妖族精要》 徐长青愣了愣,好像确实如此。 从小到大,书铺中最畅销的就是各种武功、侠客小说,这也是徐长青看的最多的。 “我们江鹤书院印制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小说,其次便是各种经义。” 张全峰苦笑着解释道:“印小说是为了让书院存活下去,而印经义则是我们院长的心愿,在武国传播这种文化。” “至于你说的这种史书……”他沉默了一下。 江庸叹了口气,缓缓道:“不仅我们江鹤书院没有,整个人族七国都找不到太多。” “整个人族都找不到多少?”徐长青一怔。 “是的。”张全峰点点头:“只有七国朝廷才有专门的史官记录历史,编写史书,但这样的史书也不受重视。” “对于各国来说,重要的历史、事件他们都专门记录在册了,而不重要的事情……” 张全峰缓缓道:“过好现在,过好未来才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呢?” 徐长青愕然:“朝廷不记录,难道其他六国的那些读书人就不记录吗?” “当然没有。”张全峰摇摇头:“你别看那些人来到咱们武国神气得很,可在他们自家……也都是受气包。” “写这种毫无好处的史书,又有几人愿意做?就算写出来,也没有书局愿意印这种书,因为根本就不好卖。没过几年,可能就失传了。” 徐长青默然,怪不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本史书。 若有史书,周教谕所说的那位隐僧典故现在应该流传人族了?可如今,竟只有梁国人知道这位伟大僧人的故事。 张全峰神色恳切,接着道:“我们江鹤书院只印过两本有关这方面的书,分别是《东江泛滥志》和《北县志》,现在可能还有库存。若徐兄没有读过,我这就替徐兄翻找一下。” 徐长青仔细回忆后,发现自己确实没在成安书铺中见过这两本书。也可能读过,但是他已经忘了。 “那就跟我来。” 张全峰带着徐长青来到库房,翻找了一顿,才在角落中找到了一摞灰尘扑扑的书,从中翻到了这两本书。 “哈哈!咱们书院里的经义早就卖光了,这些书不是经义,科举也不考,这才能留到现在。” “多谢张兄了。”徐长青掏出钱来付给他。 可张全峰却连连摆手拒绝,江庸也笑着道:“长青,不用钱。若是你不买,这些书也要烂在角落里,为虫鼠所噬。” “不可。”徐长青坚持道:“上次张兄已经请我吃过一顿饭了,那件事已经算两清,买书还是要给钱的。” 江庸、张全峰二人争执不过,最后只得苦笑着妥协:“徐兄你就给一钱银子。” “这两本书都是从前用便宜的油墨、纸张印的,若按照现在的行情卖给徐兄,实在是不合适。” 徐长青也没有再坚持,付了书钱后,便离开了江鹤书院。 夕阳西下,他中午从家里出来,现在已经到了黄昏。 “徐兄,一定不要忘了过几天的文会啊!”张全峰在后方摆手告别。 “好的。”徐长青拱手,离开了书院。 刚出门,就遇到了余小瑜。 “你刚刚突然消失,去哪儿了?”徐长青有些好奇。 余小瑜扭扭捏捏地指着左侧热闹的摊贩:“我……刚刚书院旁边有一家炸鱼丸很香……” 她从身后拿出一小碗炸鱼丸:“徐长青,我还给你带了一碗。” 徐长青失笑,无奈道:“你这一下午都没住嘴,晚饭还吃不吃了?” “当然要吃!” 余小瑜理直气壮:“我还饿着呢!” “行,你先吃了这碗炸鱼丸垫垫肚子,我这就回去给你做饭!” “好!” 回到小院,做饭吃饭,普普通通的一天就算结束了。 月色明亮,徐长青又把桌案搬到了小院里,拿出纸笔。 今天下午出去报名,还没有练字,自然要补上一遍《颜勤礼碑》。 “君讳勤礼,字敬,琅邪ly人……” 余小瑜今天吃饱喝足,早早便睡下了,没出来看他练字。 徐长青把这篇碑文写完一遍,想了想又从房间中拿出那本《妖族精要》,借着月光和星光看了起来。 这本书的结尾,对妖族这个大杂烩种族做了一个总结。 “妖性蒙昧野蛮,血祭之事常有。以人祭、妖祭、同族血祭。除妖王外,无不可祭者……” 妖族的种种习性,令徐长青触目心惊。 它们就如同未曾开化一般,没有道德这种观念,而是将诸事求助于众多虚无缥缈的神灵。 这就让徐长青有些好奇。 传说中,妖圣们可只手摘星辰,它们都可自称为神了?为何还要祭奠那些不知有无的神灵? 一边感触,一边看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行字。 徐长青顿觉得书本中飞出一抹清光,没入自己文宫中的青玉雕像中。 关于这本书的感触在心中不断涌出,之前很多不理解的地方,现在也如醍醐灌顶一般,理解透彻了。 不过,徐长青强行压抑住这种舒畅的感觉,紧紧关注着文宫内的清潭。 在哪里,一道道清澈如水的才气从中升腾而起。 这本书所产生的才气要比之前所有书都多,多到让徐长青都有些心慌。 本来六颗星辰隐隐就有鼓胀的趋势,这次若再加入这么多才气……会不会直接爆炸? 徐长青紧紧关注着自己体内的情况,一旦有意外,就及时散去一部分才气。 一寸、两寸、三寸…… 徐长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正气星辰的韧性居然这么强,鼓胀感虽渐渐加强,可却没有一点要爆掉的迹象。 最后一抹才气徐徐没入星辰之间,才气循环与正气星辰再次稳定下来。 虽然星辰中的鼓胀感更盛,可徐长青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稳定,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星辰爆掉的事了。 这本《妖族精要》,一共增加了四寸三分才气,比之前的所有书都多。 第101章 读完《妖族精要》 徐长青愣了愣,好像确实如此。 从小到大,书铺中最畅销的就是各种武功、侠客小说,这也是徐长青看的最多的。 “我们江鹤书院印制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小说,其次便是各种经义。” 张全峰苦笑着解释道:“印小说是为了让书院存活下去,而印经义则是我们院长的心愿,在武国传播这种文化。” “至于你说的这种史书……”他沉默了一下。 江庸叹了口气,缓缓道:“不仅我们江鹤书院没有,整个人族七国都找不到太多。” “整个人族都找不到多少?”徐长青一怔。 “是的。”张全峰点点头:“只有七国朝廷才有专门的史官记录历史,编写史书,但这样的史书也不受重视。” “对于各国来说,重要的历史、事件他们都专门记录在册了,而不重要的事情……” 张全峰缓缓道:“过好现在,过好未来才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呢?” 徐长青愕然:“朝廷不记录,难道其他六国的那些读书人就不记录吗?” “当然没有。”张全峰摇摇头:“你别看那些人来到咱们武国神气得很,可在他们自家……也都是受气包。” “写这种毫无好处的史书,又有几人愿意做?就算写出来,也没有书局愿意印这种书,因为根本就不好卖。没过几年,可能就失传了。” 徐长青默然,怪不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本史书。 若有史书,周教谕所说的那位隐僧典故现在应该流传人族了?可如今,竟只有梁国人知道这位伟大僧人的故事。 张全峰神色恳切,接着道:“我们江鹤书院只印过两本有关这方面的书,分别是《东江泛滥志》和《北县志》,现在可能还有库存。若徐兄没有读过,我这就替徐兄翻找一下。” 徐长青仔细回忆后,发现自己确实没在成安书铺中见过这两本书。也可能读过,但是他已经忘了。 “那就跟我来。” 张全峰带着徐长青来到库房,翻找了一顿,才在角落中找到了一摞灰尘扑扑的书,从中翻到了这两本书。 “哈哈!咱们书院里的经义早就卖光了,这些书不是经义,科举也不考,这才能留到现在。” “多谢张兄了。”徐长青掏出钱来付给他。 可张全峰却连连摆手拒绝,江庸也笑着道:“长青,不用钱。若是你不买,这些书也要烂在角落里,为虫鼠所噬。” “不可。”徐长青坚持道:“上次张兄已经请我吃过一顿饭了,那件事已经算两清,买书还是要给钱的。” 江庸、张全峰二人争执不过,最后只得苦笑着妥协:“徐兄你就给一钱银子。” “这两本书都是从前用便宜的油墨、纸张印的,若按照现在的行情卖给徐兄,实在是不合适。” 徐长青也没有再坚持,付了书钱后,便离开了江鹤书院。 夕阳西下,他中午从家里出来,现在已经到了黄昏。 “徐兄,一定不要忘了过几天的文会啊!”张全峰在后方摆手告别。 “好的。”徐长青拱手,离开了书院。 刚出门,就遇到了余小瑜。 “你刚刚突然消失,去哪儿了?”徐长青有些好奇。 余小瑜扭扭捏捏地指着左侧热闹的摊贩:“我……刚刚书院旁边有一家炸鱼丸很香……” 她从身后拿出一小碗炸鱼丸:“徐长青,我还给你带了一碗。” 徐长青失笑,无奈道:“你这一下午都没住嘴,晚饭还吃不吃了?” “当然要吃!” 余小瑜理直气壮:“我还饿着呢!” “行,你先吃了这碗炸鱼丸垫垫肚子,我这就回去给你做饭!” “好!” 回到小院,做饭吃饭,普普通通的一天就算结束了。 月色明亮,徐长青又把桌案搬到了小院里,拿出纸笔。 今天下午出去报名,还没有练字,自然要补上一遍《颜勤礼碑》。 “君讳勤礼,字敬,琅邪ly人……” 余小瑜今天吃饱喝足,早早便睡下了,没出来看他练字。 徐长青把这篇碑文写完一遍,想了想又从房间中拿出那本《妖族精要》,借着月光和星光看了起来。 这本书的结尾,对妖族这个大杂烩种族做了一个总结。 “妖性蒙昧野蛮,血祭之事常有。以人祭、妖祭、同族血祭。除妖王外,无不可祭者……” 妖族的种种习性,令徐长青触目心惊。 它们就如同未曾开化一般,没有道德这种观念,而是将诸事求助于众多虚无缥缈的神灵。 这就让徐长青有些好奇。 传说中,妖圣们可只手摘星辰,它们都可自称为神了?为何还要祭奠那些不知有无的神灵? 一边感触,一边看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行字。 徐长青顿觉得书本中飞出一抹清光,没入自己文宫中的青玉雕像中。 关于这本书的感触在心中不断涌出,之前很多不理解的地方,现在也如醍醐灌顶一般,理解透彻了。 不过,徐长青强行压抑住这种舒畅的感觉,紧紧关注着文宫内的清潭。 在哪里,一道道清澈如水的才气从中升腾而起。 这本书所产生的才气要比之前所有书都多,多到让徐长青都有些心慌。 本来六颗星辰隐隐就有鼓胀的趋势,这次若再加入这么多才气……会不会直接爆炸? 徐长青紧紧关注着自己体内的情况,一旦有意外,就及时散去一部分才气。 一寸、两寸、三寸…… 徐长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正气星辰的韧性居然这么强,鼓胀感虽渐渐加强,可却没有一点要爆掉的迹象。 最后一抹才气徐徐没入星辰之间,才气循环与正气星辰再次稳定下来。 虽然星辰中的鼓胀感更盛,可徐长青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稳定,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星辰爆掉的事了。 这本《妖族精要》,一共增加了四寸三分才气,比之前的所有书都多。 第102章 选花魁的学问! 现在,徐长青的才气总量已经来到了二十二寸左右。他觉得自己已经初步总结出了才气增加的规律。 “书籍内容越多,增加的才气也就越多,但也不全是这样。” 他想了想:“那本《荀子·天问篇》虽然只是一篇不长的文章,可产生的才气却要比普通的书籍要多。” “看来才气还和书籍的深度有关……” 徐长青在纸上记下这几种条件。 有了文宫雕像后,徐长青就如同过目不忘一般,可他现在还是习惯在纸上写一写各种事情,写完便把纸烧掉。 将这本《妖族精要》珍重地收起来,州试的经义还剩两本,只要考前看完这两本,那便算大功告成了。 至于今天买来的两本地志类型的书……考前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只能粗略地看一遍。 徐长青本打算继续看经义,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学习计划,回到床上,在文宫内读起了那本《河东先生集》来。 …… 是夜,花街繁荣,三秋舫内歌舞升腾。 来往的豪客们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近些日子,三秋舫分外热闹。 六国学子中不乏来自大门阀的子弟,即便来到武国,也依旧是夜夜笙歌。 他们的到来也刺激了武国当地的有钱学子,多方争斗,青楼画舫赚的盆满钵满。 “我听说,武国原本都不是这个时候选花魁!只不过和我们六国学的,才于此时选的花魁。” “没错啊!可惜还是没学到家……”六国学子们喝的多了,便大大咧咧地聊了起来。 包间中,解临璋听着走廊外人们的谈论,不由得笑了笑。 “选花魁,确实是一门学问。”张修越摇头晃脑地道:“县城若有青楼花魁,就在四月中旬选。州城就在六月中旬选,道城就在八月下旬选。” “哈哈!”解临璋摇着折扇笑道:“看来张兄也深蕴这门学问啊!” “所有选花魁的时候,都精准地掐到了当地科举后!” “当然要在科举后选!此时落榜失意的学子们急寻一个温柔的慰藉,榜上题名的学子们也得意洋洋!都是花销的好时机啊!” “这三秋舫的花魁好是好,就是选出来的太早了。”张修越摇着折扇,笑着道:“此等仙女一般的小娘子,若放到州试之后参与竞争花魁,我等必然要倾囊解带相助啊!” “哈哈哈~”解临璋大笑:“张兄好理解,我等必然如此啊!” 张修越向他拱手笑着道:“还是多亏了解兄这几日的提点啊!” 自从那日见识到了花魁楚香君的一舞,两人便为之痴迷,只要有楚香君表演的日子,二人就一定来到三秋舫捧场。 只是,今日来到这里后,却被告知花魁生病,不能出场,这让他们颇为遗憾。 第三层的雅室内,伍成风有些不悦地望着颤颤巍巍的龟奴:“前前后后几千两银子了?” “这钱就算扔到水里,也该冒个水花出来!现在扔到你们三秋舫,连个声都没有?” “伍少爷……少爷……”龟奴脸色苍白,说话也哆哆嗦嗦:“我们……” “行了!” 伍成风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也不贪心,楚香君梳笼出阁究竟要多少银子?让你们舫主给本少爷个准话!否则……” 他面上闪过一抹厉色:“我们伍家可不是好糊弄的!” “是……是!伍少爷!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龟奴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地跑开。 梳笼出阁,就是指青楼女子初次陪客人过夜。 “少爷。”伍常好心提醒道:“这三秋舫可是马家的产业,咱们也需要顾忌一下他们……” “我懂!” 伍成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要不是马家开的,我会忍他们这么久?” “现在钱都花了,面子已经给出去了!这三秋舫要是再这么不识抬举……”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我伍成风的银子可不是这么好收的!” 伍常仍不是很看好伍成风,他委婉地道:“少爷,过几日三秋舫与城中书院会联合举办一场文会,他们的当家花魁楚香君也必定前去。” “少爷若是有心,便可在文会上……” “哦?”伍成风神色闪烁:“我好像也听说过这文会,既然楚香君会去……” 他们密谋期间,三秋舫的一楼大堂又出现了好几处骚乱。只不过三秋舫控制的好,才没让骚乱扩大起来。 此处七国之人聚集,混乱已成为了常态。 这边梁国人和蜀国人怼两句,那边又有六国人瞧不起武国人。 “怎么?你们武国除了那个徐长青,难不成还有别的人会写诗?” “你放屁,这位孙兄可是在下汾县夺得童生第二的人!难道你的名次比他高?” 几个武国学子脸红脖子粗地和几个梁国学子争吵起来! 其中一人紧捏着手中折扇,面色有些不好看。 此人正是在成安县摆脱了自家家仆,与徐长青同商队到达祥鳞县的那位孙公子。 “呵呵~”对面的梁国学子笑了笑:“那请问几位,下汾县的案首是哪国人呢?” 几个武国学子脸上一滞,梁国学子们大笑着道:“自然是我们梁国人!” “哼!”孙成德甩了甩袖子,怒道:“你们又懂什么?下汾文会上,人们都看过考卷!那梁国案首的诗词绝对不如我!” 几名梁国学子嗤笑:“既然如此,你怎么没考中案首呢?” “我……”孙成德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痛失案首一直是他心底的一道伤疤,如今接连被人当面揭开,难以接受! “哼!”几个武国学子脸色也不好看,忍不住反驳:“你们梁国人再狂,又有何人写出过如徐长青的《正气歌》那种诗?你们口口声声崇拜的乡贤也写不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孙成德脸色更有些黯然。 他是成安县孙家之人,但与家中关系不和,在下汾县应考童生。 只是在下汾县的他却从未想过,自家成安县里,竟然出了徐长青这么一个才气纵横的人! 第102章 选花魁的学问! 现在,徐长青的才气总量已经来到了二十二寸左右。他觉得自己已经初步总结出了才气增加的规律。 “书籍内容越多,增加的才气也就越多,但也不全是这样。” 他想了想:“那本《荀子·天问篇》虽然只是一篇不长的文章,可产生的才气却要比普通的书籍要多。” “看来才气还和书籍的深度有关……” 徐长青在纸上记下这几种条件。 有了文宫雕像后,徐长青就如同过目不忘一般,可他现在还是习惯在纸上写一写各种事情,写完便把纸烧掉。 将这本《妖族精要》珍重地收起来,州试的经义还剩两本,只要考前看完这两本,那便算大功告成了。 至于今天买来的两本地志类型的书……考前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只能粗略地看一遍。 徐长青本打算继续看经义,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学习计划,回到床上,在文宫内读起了那本《河东先生集》来。 …… 是夜,花街繁荣,三秋舫内歌舞升腾。 来往的豪客们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近些日子,三秋舫分外热闹。 六国学子中不乏来自大门阀的子弟,即便来到武国,也依旧是夜夜笙歌。 他们的到来也刺激了武国当地的有钱学子,多方争斗,青楼画舫赚的盆满钵满。 “我听说,武国原本都不是这个时候选花魁!只不过和我们六国学的,才于此时选的花魁。” “没错啊!可惜还是没学到家……”六国学子们喝的多了,便大大咧咧地聊了起来。 包间中,解临璋听着走廊外人们的谈论,不由得笑了笑。 “选花魁,确实是一门学问。”张修越摇头晃脑地道:“县城若有青楼花魁,就在四月中旬选。州城就在六月中旬选,道城就在八月下旬选。” “哈哈!”解临璋摇着折扇笑道:“看来张兄也深蕴这门学问啊!” “所有选花魁的时候,都精准地掐到了当地科举后!” “当然要在科举后选!此时落榜失意的学子们急寻一个温柔的慰藉,榜上题名的学子们也得意洋洋!都是花销的好时机啊!” “这三秋舫的花魁好是好,就是选出来的太早了。”张修越摇着折扇,笑着道:“此等仙女一般的小娘子,若放到州试之后参与竞争花魁,我等必然要倾囊解带相助啊!” “哈哈哈~”解临璋大笑:“张兄好理解,我等必然如此啊!” 张修越向他拱手笑着道:“还是多亏了解兄这几日的提点啊!” 自从那日见识到了花魁楚香君的一舞,两人便为之痴迷,只要有楚香君表演的日子,二人就一定来到三秋舫捧场。 只是,今日来到这里后,却被告知花魁生病,不能出场,这让他们颇为遗憾。 第三层的雅室内,伍成风有些不悦地望着颤颤巍巍的龟奴:“前前后后几千两银子了?” “这钱就算扔到水里,也该冒个水花出来!现在扔到你们三秋舫,连个声都没有?” “伍少爷……少爷……”龟奴脸色苍白,说话也哆哆嗦嗦:“我们……” “行了!” 伍成风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也不贪心,楚香君梳笼出阁究竟要多少银子?让你们舫主给本少爷个准话!否则……” 他面上闪过一抹厉色:“我们伍家可不是好糊弄的!” “是……是!伍少爷!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龟奴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地跑开。 梳笼出阁,就是指青楼女子初次陪客人过夜。 “少爷。”伍常好心提醒道:“这三秋舫可是马家的产业,咱们也需要顾忌一下他们……” “我懂!” 伍成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要不是马家开的,我会忍他们这么久?” “现在钱都花了,面子已经给出去了!这三秋舫要是再这么不识抬举……”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我伍成风的银子可不是这么好收的!” 伍常仍不是很看好伍成风,他委婉地道:“少爷,过几日三秋舫与城中书院会联合举办一场文会,他们的当家花魁楚香君也必定前去。” “少爷若是有心,便可在文会上……” “哦?”伍成风神色闪烁:“我好像也听说过这文会,既然楚香君会去……” 他们密谋期间,三秋舫的一楼大堂又出现了好几处骚乱。只不过三秋舫控制的好,才没让骚乱扩大起来。 此处七国之人聚集,混乱已成为了常态。 这边梁国人和蜀国人怼两句,那边又有六国人瞧不起武国人。 “怎么?你们武国除了那个徐长青,难不成还有别的人会写诗?” “你放屁,这位孙兄可是在下汾县夺得童生第二的人!难道你的名次比他高?” 几个武国学子脸红脖子粗地和几个梁国学子争吵起来! 其中一人紧捏着手中折扇,面色有些不好看。 此人正是在成安县摆脱了自家家仆,与徐长青同商队到达祥鳞县的那位孙公子。 “呵呵~”对面的梁国学子笑了笑:“那请问几位,下汾县的案首是哪国人呢?” 几个武国学子脸上一滞,梁国学子们大笑着道:“自然是我们梁国人!” “哼!”孙成德甩了甩袖子,怒道:“你们又懂什么?下汾文会上,人们都看过考卷!那梁国案首的诗词绝对不如我!” 几名梁国学子嗤笑:“既然如此,你怎么没考中案首呢?” “我……”孙成德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痛失案首一直是他心底的一道伤疤,如今接连被人当面揭开,难以接受! “哼!”几个武国学子脸色也不好看,忍不住反驳:“你们梁国人再狂,又有何人写出过如徐长青的《正气歌》那种诗?你们口口声声崇拜的乡贤也写不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孙成德脸色更有些黯然。 他是成安县孙家之人,但与家中关系不和,在下汾县应考童生。 只是在下汾县的他却从未想过,自家成安县里,竟然出了徐长青这么一个才气纵横的人! 第103章 和睦的文会! “我本以为我才是成安最有才学的人,没想到还有个徐长青……” 他神色有些黯然。 “呵呵~不行就是不行!说不定你们那个徐长青都江郎才尽,写不出东西来了!”对面几个梁国学子大笑,搂着姑娘离去。 几名武国学子怒目而视:“有本事文会上还这么嚣张!” “谁怕谁啊!有种就来!” …… 城西小院,徐长青手中抱着《蛮族精要》,在墙下阴凉处静静读着。 除去《妖族精要》之外,州试内容第二多的经义便是这本《蛮族精要》,让无数学子为之头大。 微风吹过,拂起书页一角。 “蛮有九主脉,腾蛇、玄鸟、应龙……数十中脉、上百小脉……” 蛮族的势力异常分散,一条主蛮脉中又分为了很多不同部落。 不过,为了凝聚蛮族实力,与人族、妖族相争,九条主蛮脉纠集组成了蛮族王庭,统御下方诸多中、小蛮脉。 徐长青沉浸在这本书中,不断加深对蛮族的了解。 与妖族相似的是,蛮族也有血祭的传统,只不过不如妖族那般疯狂,但他们对各种神灵的崇拜却更甚于妖族。 通过对比这两本书,徐长青有所发现。 他感觉,妖族血祭中,敬畏那些虚无神灵只是其次,那些妖族更像是借血祭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杀戮欲望。 蛮族血祭时,更重视敬重神灵,将其当成自己的先祖来崇拜。 而且,从这本书中,徐长青还得知了一件事。 他虽是武国人,可却是第一次得知武国的由来。 人族势弱,妖蛮两族都曾入侵过人族大陆,只不过蛮族给人族造成的影响更深刻,徐长青现在身处的这片土地就曾被蛮族长期占据过。 人族撤退到这片大陆上之后,曾诞生过很多国家。但经历了多年战火之后,只留下六个最强大的,也就是现在的梁、蜀、肃、吴、宁、玉六国。 六国西侧,便是蛮族入侵占据的大片土地,六国与蛮族之间战火连绵。 只是,妖族实力极强,它们不仅入侵人族大陆,还同时入侵了蛮族大陆,以一族之力,将两族打的苦不堪言。 蛮族迫于形势,不得不和人族停战言和,双方停止内耗,达成同盟,专心对抗妖族。 作为停战的筹码,他们完全退出了人族大陆,将侵占的这片地域又退还给了人族。 蛮族撤出人族大陆,这片地区中被他们统治多年的人族终于解脱出来。但他们留下的却不止是人族,还有许多蛮族与人族的混血:人蛮。这些人蛮大多性情残暴,两族都不接受他们。 而且,在分配这片区域的时候,人族六国之间也出现了矛盾。 梁蜀二国觉得,他们离这片地区最近,所以理当由二国平分这块地区。 这种分配方式,其他四国当然不答应!怎么可能让你们占这么大便宜? 可若把这片地区分配给他们这四国,梁蜀二国又不答应。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两国的国土岂不是处于这四国包夹之中?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只是一个领土问题,六国差点就不顾妖族入侵,再起战火。 这种趋势让刚刚撤回去的蛮族心中异常慌张,他们从未想过,人族竟然会因这一片土地内斗!这是蛮族绝对不能接受的!人族若亡,他们蛮族绝对无法独抗妖族! 但正巧的是,此时的人族也出现了一位英杰。 此人原本是蛮族的奴隶,在蛮族撤走之后,起兵征战四方,将此处的人蛮驱逐到了人族大陆的角落。随后这位英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国,国号为武。 人族六国当即傻眼了,没想到争了这么多天的地盘,居然被人摘桃子了? 但当时的蛮族却发声支持武国,极力呼吁人族不要再内斗了,再内斗大家就都玩完了! 人族六国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因为,相比于被别国得到这领土,新出现一个武国也不是不能接受。 由此以后,人族六国变成了人族七国。 只是,由于被蛮族统治过的这段历史,其他六国都将武国视为野蛮,瞧不起他们。 看到这里的时候,徐长青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时来考科举的六国人看不起武国人,不只是因为武国读书人少,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他缓缓点头,这种阅读时都深有所得的感觉,让徐长青颇为满足。 在这种充实的阅读、复习生活中,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徐长青已经快把这本《蛮族精要》看完,但今天上午他读书时,余小瑜却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提醒道: “徐长青,该去参加文会了!” “忘不了。”他缓缓收好书本,收拾了一下仪表,带着余小瑜出了门。 踏出大门后,徐长青的身形却突然一滞。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余小瑜好奇问道。 徐长青捏着眉头,语气有些无奈:“上次走的急,忘了问张兄,文会究竟在什么地方举办。” 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居然忘了这么关键的事! 噗嗤~ 余小瑜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好我知道。”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城中寻吃的,自然清楚哪里最热闹。 “往东!就是河边的那个水华园!”余小瑜给他指着路,两人不断前进。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带着折扇的童生学子们,三三两两向水华园徐徐赶去。 这些人或着青衫,或穿锦袍,神色中还隐隐带着几分傲气。 徐长青他们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女孩的组合,倒是极为新奇,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今日天气阴郁,没有暴晒的日光,反倒助长了人们的热情与兴致。 水华园门前的这条街上极为热闹,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蒸鱼糕!上好的蒸鱼糕!” “上好的竹纸!九十文钱一刀!两面一开的竹纸!错过就没有了啊!” “皮薄馅大的包子!不香不要钱啦……” 货郎、商贩们把货摊摆到了这里,沿街叫卖,生意火爆。 徐长青甚至还看到街头街尾有几名衙役在站岗,维持着此处的秩序。 “不用请帖!咱们也没有请帖!”园子门口的几个门子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只要拿着身份文书让我等登记一下,便可入内!” 徐长青害怕余小瑜走丢了,便把她揽到身前,穿过拥挤的人流。 两人来到园子前,几个门子见徐长青这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本来还有些不在意。 可接过他的身份文书登记时,门子们却瞪大了眼睛,换上谄媚的笑容,对徐长青低头哈腰:“这位……徐案首,您请进!请进!” 周围几个排队的学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徐长青: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居然是一县案首? 余小瑜见徐长青如此,也想拿出自己的金光文书,让这些人开开眼。 但徐长青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直接按住了她的手,对她缓缓摇头。 那泛着金光的文书一看就非同一般,若在这里拿出来指不定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几个门子见到这一幕,谄媚笑着道:“哈哈!徐案首,这位一定就是令嫒?快请进!快请进!” 徐长青和余小瑜的身形同时僵住了,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沉凝下来。 “我女儿?”徐长青错愕地摸着自己的脸:“我像是有女儿的人?” 余小瑜面色不太好看,俏目含煞,望着这几个门子。 此时,他们即便再傻,也察觉出气氛不对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瞧你这眼力见儿!”后方门子拍了说话的门子一巴掌,讨好地笑着:“这分明就是这位徐案首的……侄女……不,堂妹啊!” 余小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徐长青几乎都能察觉到她的怒气在不断酝酿。 几个门子额头上噌地冒出一层冷汗,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盯住了一般。 周围的学子们纷纷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好奇为什么这几个门子如此失态。 他急忙拉起余小瑜向门内走去,向几个门子解释道:“哈哈,这位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侄女。” 余小瑜离开后,几个门子的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 水华园如其名,其设计精妙地展示了水之华美。 波澜壮阔的州城内河穿过其内,蒙蒙水汽扑面而来。 这条内河又被引出了无数条小支流,在水华园内成环形蔓延。 主流雄壮,支流雅致,虽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可却结合的异常恰当,令人赏心悦目。 溪流水塘之侧,假山高大,林木茂盛,拱桥雅致,长廊水榭交错,规模宏大。 处处有管弦笙歌,往来舞女歌姬穿梭,宴席如流水一般,各处还备着长桌,笔墨纸砚,以供参与文会者抒发灵感,写文赋诗。他们写完后,自会有侍者将其抄写张贴到显眼处,以供人们点评欣赏。 徐长青走了两步,却发现身旁的余小瑜一直都垂头丧气,似乎情绪不高。 “怎么了?小瑜?”徐长青有些好奇,若是往常的余小瑜,早就跑到宴席前开吃了。 “我……” 余小瑜抬起头,神色有些委屈:“徐长青……我突然好想长大……” 徐长青失笑,看来她还是被门口的几个门子影响到了。 “长大有什么好的?”徐长青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长大后就怀念小时候了。” “不用管那些人的眼光,还是先吃东西!”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来到一处席面前,帮她撕下一只鸭腿,安慰道:“吃,只有好好吃饭,才能长大。” “唉~” 余小瑜却低着头,眼中蒙起一层水雾:“和吃多少根本没关系……我天天都吃这么多东西,可还是这么矮、这么小……那些人都拿我当小孩子……” 徐长青见她心灰意冷,连往日最热衷的美食都没兴趣了,不由有些头疼。 他平日也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可眼下余小瑜都快哭出来了,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是不是小孩子,其实和身材大小没关系,和你的外形也没关系。”徐长青语重心长地对余小瑜道:“小瑜,只要你的心性成熟,就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当小孩子。” “真的吗?”余小瑜抬起头,眼睛泪汪汪的,两行泪水划过粉嫩如玉的脸颊。 “当然是真的。”徐长青温和地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笑着道:“一个大人要坚定,不能轻易被别人影响,也要学会自己调节,遇到什么挫折都能快速走出来。” 徐长青很用心地开解余小瑜,把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告诉她:“别人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你也不用因此伤心生气。” “就算他们真是故意的,你也只需一笑置之就好。若真的被影响了心态,那不就遂了他们的意吗?” “我……”余小瑜的啜泣声渐渐变小。 徐长青又指着这一桌美食,对她道:“你从前最喜欢吃东西,若因为那些人的一句话就不吃了,那还能算坚强吗?” 余小瑜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弱弱地看了徐长青一眼:“不算。” 徐长青笑了笑,又把手中鸭腿递过去:“这就对了。你现在能不被别人影响,继续做你自己,就说明你已经开始长大了。” 余小瑜接过这鸭腿,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口咬在上面:“我要吃,我要长大……” 待她渐渐调整好心情,徐长青才拉起余小瑜,继续向水华园中心走去。 热闹的文会上,学子们谈兴正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文章诗词,有所得时便在纸上写下,交给侍者去张贴。 徐长青缓步驻足,听着这些人的交谈,偶尔被启发,面上便笑了笑。 歌女们在学子之间穿梭畅谈,笑语阵阵,香风撩人。 余小瑜刚刚被徐长青开解之后,也恢复了好吃的本性,每经过一处宴席,便停下拿些东西吃,只是不如之前那么活泼了。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走过一个个热烈谈论的学子。 这些人之间一片和睦的景象,让徐长青觉得异常好笑。 第103章 和睦的文会! “我本以为我才是成安最有才学的人,没想到还有个徐长青……” 他神色有些黯然。 “呵呵~不行就是不行!说不定你们那个徐长青都江郎才尽,写不出东西来了!”对面几个梁国学子大笑,搂着姑娘离去。 几名武国学子怒目而视:“有本事文会上还这么嚣张!” “谁怕谁啊!有种就来!” …… 城西小院,徐长青手中抱着《蛮族精要》,在墙下阴凉处静静读着。 除去《妖族精要》之外,州试内容第二多的经义便是这本《蛮族精要》,让无数学子为之头大。 微风吹过,拂起书页一角。 “蛮有九主脉,腾蛇、玄鸟、应龙……数十中脉、上百小脉……” 蛮族的势力异常分散,一条主蛮脉中又分为了很多不同部落。 不过,为了凝聚蛮族实力,与人族、妖族相争,九条主蛮脉纠集组成了蛮族王庭,统御下方诸多中、小蛮脉。 徐长青沉浸在这本书中,不断加深对蛮族的了解。 与妖族相似的是,蛮族也有血祭的传统,只不过不如妖族那般疯狂,但他们对各种神灵的崇拜却更甚于妖族。 通过对比这两本书,徐长青有所发现。 他感觉,妖族血祭中,敬畏那些虚无神灵只是其次,那些妖族更像是借血祭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杀戮欲望。 蛮族血祭时,更重视敬重神灵,将其当成自己的先祖来崇拜。 而且,从这本书中,徐长青还得知了一件事。 他虽是武国人,可却是第一次得知武国的由来。 人族势弱,妖蛮两族都曾入侵过人族大陆,只不过蛮族给人族造成的影响更深刻,徐长青现在身处的这片土地就曾被蛮族长期占据过。 人族撤退到这片大陆上之后,曾诞生过很多国家。但经历了多年战火之后,只留下六个最强大的,也就是现在的梁、蜀、肃、吴、宁、玉六国。 六国西侧,便是蛮族入侵占据的大片土地,六国与蛮族之间战火连绵。 只是,妖族实力极强,它们不仅入侵人族大陆,还同时入侵了蛮族大陆,以一族之力,将两族打的苦不堪言。 蛮族迫于形势,不得不和人族停战言和,双方停止内耗,达成同盟,专心对抗妖族。 作为停战的筹码,他们完全退出了人族大陆,将侵占的这片地域又退还给了人族。 蛮族撤出人族大陆,这片地区中被他们统治多年的人族终于解脱出来。但他们留下的却不止是人族,还有许多蛮族与人族的混血:人蛮。这些人蛮大多性情残暴,两族都不接受他们。 而且,在分配这片区域的时候,人族六国之间也出现了矛盾。 梁蜀二国觉得,他们离这片地区最近,所以理当由二国平分这块地区。 这种分配方式,其他四国当然不答应!怎么可能让你们占这么大便宜? 可若把这片地区分配给他们这四国,梁蜀二国又不答应。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两国的国土岂不是处于这四国包夹之中?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只是一个领土问题,六国差点就不顾妖族入侵,再起战火。 这种趋势让刚刚撤回去的蛮族心中异常慌张,他们从未想过,人族竟然会因这一片土地内斗!这是蛮族绝对不能接受的!人族若亡,他们蛮族绝对无法独抗妖族! 但正巧的是,此时的人族也出现了一位英杰。 此人原本是蛮族的奴隶,在蛮族撤走之后,起兵征战四方,将此处的人蛮驱逐到了人族大陆的角落。随后这位英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国,国号为武。 人族六国当即傻眼了,没想到争了这么多天的地盘,居然被人摘桃子了? 但当时的蛮族却发声支持武国,极力呼吁人族不要再内斗了,再内斗大家就都玩完了! 人族六国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因为,相比于被别国得到这领土,新出现一个武国也不是不能接受。 由此以后,人族六国变成了人族七国。 只是,由于被蛮族统治过的这段历史,其他六国都将武国视为野蛮,瞧不起他们。 看到这里的时候,徐长青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时来考科举的六国人看不起武国人,不只是因为武国读书人少,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他缓缓点头,这种阅读时都深有所得的感觉,让徐长青颇为满足。 在这种充实的阅读、复习生活中,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徐长青已经快把这本《蛮族精要》看完,但今天上午他读书时,余小瑜却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提醒道: “徐长青,该去参加文会了!” “忘不了。”他缓缓收好书本,收拾了一下仪表,带着余小瑜出了门。 踏出大门后,徐长青的身形却突然一滞。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余小瑜好奇问道。 徐长青捏着眉头,语气有些无奈:“上次走的急,忘了问张兄,文会究竟在什么地方举办。” 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居然忘了这么关键的事! 噗嗤~ 余小瑜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好我知道。”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城中寻吃的,自然清楚哪里最热闹。 “往东!就是河边的那个水华园!”余小瑜给他指着路,两人不断前进。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带着折扇的童生学子们,三三两两向水华园徐徐赶去。 这些人或着青衫,或穿锦袍,神色中还隐隐带着几分傲气。 徐长青他们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女孩的组合,倒是极为新奇,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今日天气阴郁,没有暴晒的日光,反倒助长了人们的热情与兴致。 水华园门前的这条街上极为热闹,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蒸鱼糕!上好的蒸鱼糕!” “上好的竹纸!九十文钱一刀!两面一开的竹纸!错过就没有了啊!” “皮薄馅大的包子!不香不要钱啦……” 货郎、商贩们把货摊摆到了这里,沿街叫卖,生意火爆。 徐长青甚至还看到街头街尾有几名衙役在站岗,维持着此处的秩序。 “不用请帖!咱们也没有请帖!”园子门口的几个门子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只要拿着身份文书让我等登记一下,便可入内!” 徐长青害怕余小瑜走丢了,便把她揽到身前,穿过拥挤的人流。 两人来到园子前,几个门子见徐长青这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本来还有些不在意。 可接过他的身份文书登记时,门子们却瞪大了眼睛,换上谄媚的笑容,对徐长青低头哈腰:“这位……徐案首,您请进!请进!” 周围几个排队的学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徐长青: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居然是一县案首? 余小瑜见徐长青如此,也想拿出自己的金光文书,让这些人开开眼。 但徐长青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直接按住了她的手,对她缓缓摇头。 那泛着金光的文书一看就非同一般,若在这里拿出来指不定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几个门子见到这一幕,谄媚笑着道:“哈哈!徐案首,这位一定就是令嫒?快请进!快请进!” 徐长青和余小瑜的身形同时僵住了,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沉凝下来。 “我女儿?”徐长青错愕地摸着自己的脸:“我像是有女儿的人?” 余小瑜面色不太好看,俏目含煞,望着这几个门子。 此时,他们即便再傻,也察觉出气氛不对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瞧你这眼力见儿!”后方门子拍了说话的门子一巴掌,讨好地笑着:“这分明就是这位徐案首的……侄女……不,堂妹啊!” 余小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徐长青几乎都能察觉到她的怒气在不断酝酿。 几个门子额头上噌地冒出一层冷汗,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盯住了一般。 周围的学子们纷纷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好奇为什么这几个门子如此失态。 他急忙拉起余小瑜向门内走去,向几个门子解释道:“哈哈,这位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侄女。” 余小瑜离开后,几个门子的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 水华园如其名,其设计精妙地展示了水之华美。 波澜壮阔的州城内河穿过其内,蒙蒙水汽扑面而来。 这条内河又被引出了无数条小支流,在水华园内成环形蔓延。 主流雄壮,支流雅致,虽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可却结合的异常恰当,令人赏心悦目。 溪流水塘之侧,假山高大,林木茂盛,拱桥雅致,长廊水榭交错,规模宏大。 处处有管弦笙歌,往来舞女歌姬穿梭,宴席如流水一般,各处还备着长桌,笔墨纸砚,以供参与文会者抒发灵感,写文赋诗。他们写完后,自会有侍者将其抄写张贴到显眼处,以供人们点评欣赏。 徐长青走了两步,却发现身旁的余小瑜一直都垂头丧气,似乎情绪不高。 “怎么了?小瑜?”徐长青有些好奇,若是往常的余小瑜,早就跑到宴席前开吃了。 “我……” 余小瑜抬起头,神色有些委屈:“徐长青……我突然好想长大……” 徐长青失笑,看来她还是被门口的几个门子影响到了。 “长大有什么好的?”徐长青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长大后就怀念小时候了。” “不用管那些人的眼光,还是先吃东西!” 徐长青带着余小瑜来到一处席面前,帮她撕下一只鸭腿,安慰道:“吃,只有好好吃饭,才能长大。” “唉~” 余小瑜却低着头,眼中蒙起一层水雾:“和吃多少根本没关系……我天天都吃这么多东西,可还是这么矮、这么小……那些人都拿我当小孩子……” 徐长青见她心灰意冷,连往日最热衷的美食都没兴趣了,不由有些头疼。 他平日也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可眼下余小瑜都快哭出来了,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是不是小孩子,其实和身材大小没关系,和你的外形也没关系。”徐长青语重心长地对余小瑜道:“小瑜,只要你的心性成熟,就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当小孩子。” “真的吗?”余小瑜抬起头,眼睛泪汪汪的,两行泪水划过粉嫩如玉的脸颊。 “当然是真的。”徐长青温和地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笑着道:“一个大人要坚定,不能轻易被别人影响,也要学会自己调节,遇到什么挫折都能快速走出来。” 徐长青很用心地开解余小瑜,把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告诉她:“别人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你也不用因此伤心生气。” “就算他们真是故意的,你也只需一笑置之就好。若真的被影响了心态,那不就遂了他们的意吗?” “我……”余小瑜的啜泣声渐渐变小。 徐长青又指着这一桌美食,对她道:“你从前最喜欢吃东西,若因为那些人的一句话就不吃了,那还能算坚强吗?” 余小瑜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弱弱地看了徐长青一眼:“不算。” 徐长青笑了笑,又把手中鸭腿递过去:“这就对了。你现在能不被别人影响,继续做你自己,就说明你已经开始长大了。” 余小瑜接过这鸭腿,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口咬在上面:“我要吃,我要长大……” 待她渐渐调整好心情,徐长青才拉起余小瑜,继续向水华园中心走去。 热闹的文会上,学子们谈兴正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文章诗词,有所得时便在纸上写下,交给侍者去张贴。 徐长青缓步驻足,听着这些人的交谈,偶尔被启发,面上便笑了笑。 歌女们在学子之间穿梭畅谈,笑语阵阵,香风撩人。 余小瑜刚刚被徐长青开解之后,也恢复了好吃的本性,每经过一处宴席,便停下拿些东西吃,只是不如之前那么活泼了。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走过一个个热烈谈论的学子。 这些人之间一片和睦的景象,让徐长青觉得异常好笑。 第104章 惊喜的楚香君! 这文会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明明在外面还恨不得打生打死,将对方从肉体上消灭。 可来到这文会上后,无论是六国学子,还是武国学子,竟然都能和和气气地站在一起讨论诗词文章。 只不过,从他们交流时的眼神和咬牙切齿的语气来看,双方还是没放弃一较高下的决心。 徐长青在人群中穿行,期间也有歌姬舞女望见徐长青相貌出众想凑上前来,可见到他那一袭发白的青衫和身旁的余小瑜,又退却了。 内河两侧,长堤耸立,白石栏杆拱起,五步一亭,十步一阁,细柳垂下,已有柳絮飞舞。 堤下河水拍打,飞起一道道浪花。 长桥飞越,将两岸的繁华连接起来。 徐长青和余小瑜来到栏杆边上,带着水汽的湿润河风迎面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余小瑜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趴在栏杆上啃着一块蒸鱼,满嘴都是油。 徐长青四面看了看,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张全峰他们作为文会的组织者,会在水华园中心组织调度,可在这里也没见他们的身影。 河水对岸,最高耸的几座阁楼中,三秋舫舫主正在叮嘱手下的众多姑娘。 “你们可要抓住机会啊!别看现在他们都是童生,可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出一个举人、出一个进士!” “你们要是真的攀上一个,我也心甘情愿放你们走,只要你记得咱们三秋舫的好就行了……” 下方的众姑娘目放异彩,连连点头,这可是脱离青楼的机会啊!一辈子都不一定有一次!定要抓紧了! “行了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快走!再不走就赶不上趟了!”舫主挥挥手,送走了最后一批姑娘。 接着她又转过身,进到了楚香君的房间,坐到椅子上,心神俱疲地喝了一口水。 “香君啊,你刚刚也听到我的话了?” 楚香君双手撑在窗边,望着奔流的河水,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李嬷嬷。” “唉!你知道什么呀!”舫主放下茶杯,有些生气地望着她:“我的意思是,你可千万别学她们!” “啊?” 楚香君转过头,精致的面容上布满惊愕,显然有些不解。 舫主无奈摇摇头:“那些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若攀上个考科举的,对她们反倒是好处。” “但你可不一样!” “我……”楚香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考科举虽然能去朝廷当官,可成就也就那样了。”舫主叹了口气,道:“有天赋练武,什么人会去花心思考科举?” “没有修为和实力,就算能当上官又有什么用?这科举……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朝廷取消了。” 楚香君神情也一黯,按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取消科举并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此事在武国就有过先例,没有实力而居其位,很容易遭遇不测。 当下的武国是以举荐制选官,但只有到达一定修为的人,才能被举荐。比如,若要成为七品知县,其修为必须达到六品,否则不能担任。 但只有很少人知道,后面的这条修为要求,其实是后来加上去的。 最初,武国并未有这条修为要求,那时的门阀世家扩张的比现在还要疯狂。 只要有人做了高官,无论自家子弟修为如何,尽数提拔出去做官。 那时有很多八品九品的知县,甚至没有修为的知县。 这些世家子弟当上官后,便开始疯狂搜刮当地回馈自己家族,激起了很多民怨。 而武国又百姓尚武,民间修武之人数不胜数,六品、七品众多。 以弱御强,易遭灾殃。 修武之人,本就气血旺盛,容易冲动。 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弱鸡县令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这让那些强悍武修怎么能不动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怒而杀官之事实在不在少数! 当时甚至还有游侠们集结成群,专门闯入各地县衙、州衙甚至道衙击杀贪官。 后来百姓对朝廷越来越不信任,各地揭竿而起的义军越来越多,当时甚至还发生了一件令朝野震动的事。 朝中一位武修二品的尚书作为钦差外派,出行期间竟落入义军圈套中,被围杀而死。 当时国境内流民四起,危势已成,周围的蜀国与梁国也虎视眈眈,灭国之危就在眼前。 朝廷和门阀终于重视起来,开始在这件事上合作。 事实上,无限制地举荐是一个三方共输的制度。 世家门阀损失了后辈子弟;朝廷设定的命官被杀,威信越来越弱;百姓们更是被祸害的苦不堪言。 后来多方商议之下,这才推出了一项法令:官员没有足够修为,不得上任,对各个位置的官员修为作出了限制。 朝廷也组建了武卫,用来监察百官,防止贪腐过度。 现在的科举与当时那种无限制的举荐也有共通之处。 选出来的官员,有很多都是毫无修为之人!难道这次朝廷就不怕重演上次的悲剧吗? 一想到科举这种制度有可能被取缔,楚香君神色就有些黯淡。 舫主上前拉住楚香君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香君,你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就算在武都的青楼中,你也能选上花魁。” “你要是跟了一个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童生,他们肯定护不住你啊。” 楚香君神色黯然,缓缓点头:“我知道了,嬷嬷。” “唉~”舫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读书,舞文弄墨。但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 楚香君望着窗外的奔腾的河水,又遥遥望着那些亭台楼阁中,肆意畅谈的学子们,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羡慕……与黯然。 舫主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这次文会,你出去弹弹琴就好了,可千万别和那些读书人有太多交集,你这孩子就是耳根子软,见识少,万一遭不住那些王八蛋的花言巧语……” “嬷嬷,你看那人!” 舫主的话被打断,楚香君俏目圆睁,素手掩嘴,难以置信地指着河对岸。 “怎么?”舫主失笑着向对岸望去,口中打趣道:“我在这说着,你就找到了小情郎?” “这要是我不看着,你还不跟人家跑了?” “不是啊!嬷嬷!”楚香君有些焦急地抓住她的手,指向对岸:“你看那两个人,那不就是咱们在江上遇到的恩人吗?” “恩人?” 舫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望到了河对岸的余小瑜和徐长青二人。 “这……这……还真是……”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河对岸:“一个是救下咱们的那位大人……另一个是和她同船之人……” “她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楚香君忍不住开口:“谁说读书人就一定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那穿着青衫的人就是弥安州的童生呢!” “这……”舫主欲言又止,因为楚香君说的确实有道理。 不是读书人,谁愿意跑到这种文会上来? “可……可万一他就没有修为呢?”舫主忍不住开口反驳:“万一他只是碰巧认识那位大人呢?” “嬷嬷……”楚香君白了她一眼,风情万种:“他们在船上就同行,现在又结伴出现在文会上,你觉得可能是碰巧才认识吗?” “说不定,他也是和那位恩公一样的高手!” 宰相不会和乞丐交朋友,他们的朋友只会是朝中高官。这话放在武修身上也是同理。 只有两个修为相似的人才会如此随意地相处。 “嬷嬷,我想去拜谢一下这位恩人。”楚香君望着河对岸,忍不住道:“上次你派人送上了谢礼,但我还没感谢恩人呢!”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舫主白了她一眼:“只是你现在出去露面,绝对到不了河对岸,就被外面那些人围住了。” “我……”楚香君迟疑了一下,她也明白,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还是先等等,最少也要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人。”舫主给了楚香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便款款走出去了。 楚香君不清楚,可她后来却从马知州那里得到了消息。 余小瑜就是黑江水族! 既然如此,那和她同行的徐长青很可能也是水族! 楚香君没有察觉到其中深意,而是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 那日在黑江上时,举目难以望见边际。 而今日来到了这支奔腾的黑江支流前,一眼便可观其全貌。 看河水之汹涌,观浪涛之激荡。徐长青心中的感触,反倒比那日在江上更多一些。 “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忍不住感慨:“不亲眼看到这种景象,胸中又怎能有锦绣山河?又怎能写出雄壮文章呢?” 只是看黑江的一条小小支流,便有这种感触。 现在的徐长青颇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再走到弥安州城南门,好好看一看,感受一下那波澜壮阔的黑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徐兄真是妙人妙语!”后方传来一道惊呼。 徐长青转头望去,发现张全峰正笑着向这边走来。 “张兄来了?我还以为今日找不到你了。”徐长青笑着道。 “哈哈,我知道徐兄定是个守约的人,今日一定会来。”张全峰笑着道:“所以今天特地去门子那里问了一下,徐兄果然已经到场了。” 他又望见了后方,坐在栏杆上的余小瑜:“咦?这位朋友是……” 余小瑜见他没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异常满意地笑了笑,从栏杆上跳下来:“我是余小瑜。” “哦?原来是余姑娘。”张全峰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前方道:“徐兄,还有这位余姑娘,两位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正堂。” 徐长青抬头望去,发现他指的正是河对岸的一所广阔轩堂:“好,那就跟徐兄先过去。” 张全峰在前方引路,徐长青和余小瑜在后面。 走着走着,余小瑜便拉下徐长青的胳膊,一脸不可思议地附在他耳边道:“徐长青,你说的好对啊!” “现在他们真的没把我当成小孩!” 徐长青苦笑,他觉得张全峰肯定在门子那里得知了门口的冲突,现在才对余小瑜用朋友这种称呼。 只不过,这种话又怎么对余小瑜讲呢? …… 一辆马车蛮横地撞开周围行人,停在水华园入口。 周围的人纷纷叫骂,怒目而视。 然而一道强横的气势自车里放出后,这些人便全都不敢吭声了。 伍成风穿着一身白色锦衣,手持折扇,从马车里跳下来。他望了望四周的景象,不由出声笑了笑。 “走,我们进去。” 伍常带着两名伍家家奴跟在他的身后。 周围行人纷纷让路,都察觉到这是个惹不起的人。 “这……这位公子……”水华园的门子走上来,讨好地笑着:“请让在下看一看身份文书,我们要登记……” 后方的家奴窜出来,一脚踹在他腿上:“瞎了你的狗眼了!敢管我们伍少爷要文书?” 被踹了个趔趄的门子非但不敢生气,反而急忙磕头赔罪:“原来是伍少爷,真是对不住,小人……” 伍成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迈着大步踏入水华园,伍常紧跟其后。 后面的两个家奴倒是没进去,而是瞪了一眼周围行人,在门口等着伍成风。 “少爷,已经打探清楚了。”伍常小声对伍成风说道:“楚香君等会就在水华园那间正堂弹琴。” “好。” 伍成风面上的狂热难以掩饰:“那就等她弹完琴,咱们再动手!” “是,少爷!”伍常紧跟其后,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说,今日徐长青其实也来到了文会,而且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可能就是个高手。 但这几天以来,伍成风听到徐长青这个名字就会暴怒不止,所以他有些犹豫,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迟疑了一会儿,伍常还是决定提个醒:“少爷,徐长青也是童生,您说他……” 话刚说到一半,伍成风面色就阴沉下来,冷冷道:“今天是个有趣的日子,我不想听到这个人。” “是,少爷。” 第104章 惊喜的楚香君! 这文会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明明在外面还恨不得打生打死,将对方从肉体上消灭。 可来到这文会上后,无论是六国学子,还是武国学子,竟然都能和和气气地站在一起讨论诗词文章。 只不过,从他们交流时的眼神和咬牙切齿的语气来看,双方还是没放弃一较高下的决心。 徐长青在人群中穿行,期间也有歌姬舞女望见徐长青相貌出众想凑上前来,可见到他那一袭发白的青衫和身旁的余小瑜,又退却了。 内河两侧,长堤耸立,白石栏杆拱起,五步一亭,十步一阁,细柳垂下,已有柳絮飞舞。 堤下河水拍打,飞起一道道浪花。 长桥飞越,将两岸的繁华连接起来。 徐长青和余小瑜来到栏杆边上,带着水汽的湿润河风迎面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余小瑜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趴在栏杆上啃着一块蒸鱼,满嘴都是油。 徐长青四面看了看,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张全峰他们作为文会的组织者,会在水华园中心组织调度,可在这里也没见他们的身影。 河水对岸,最高耸的几座阁楼中,三秋舫舫主正在叮嘱手下的众多姑娘。 “你们可要抓住机会啊!别看现在他们都是童生,可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出一个举人、出一个进士!” “你们要是真的攀上一个,我也心甘情愿放你们走,只要你记得咱们三秋舫的好就行了……” 下方的众姑娘目放异彩,连连点头,这可是脱离青楼的机会啊!一辈子都不一定有一次!定要抓紧了! “行了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快走!再不走就赶不上趟了!”舫主挥挥手,送走了最后一批姑娘。 接着她又转过身,进到了楚香君的房间,坐到椅子上,心神俱疲地喝了一口水。 “香君啊,你刚刚也听到我的话了?” 楚香君双手撑在窗边,望着奔流的河水,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李嬷嬷。” “唉!你知道什么呀!”舫主放下茶杯,有些生气地望着她:“我的意思是,你可千万别学她们!” “啊?” 楚香君转过头,精致的面容上布满惊愕,显然有些不解。 舫主无奈摇摇头:“那些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若攀上个考科举的,对她们反倒是好处。” “但你可不一样!” “我……”楚香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考科举虽然能去朝廷当官,可成就也就那样了。”舫主叹了口气,道:“有天赋练武,什么人会去花心思考科举?” “没有修为和实力,就算能当上官又有什么用?这科举……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朝廷取消了。” 楚香君神情也一黯,按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取消科举并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此事在武国就有过先例,没有实力而居其位,很容易遭遇不测。 当下的武国是以举荐制选官,但只有到达一定修为的人,才能被举荐。比如,若要成为七品知县,其修为必须达到六品,否则不能担任。 但只有很少人知道,后面的这条修为要求,其实是后来加上去的。 最初,武国并未有这条修为要求,那时的门阀世家扩张的比现在还要疯狂。 只要有人做了高官,无论自家子弟修为如何,尽数提拔出去做官。 那时有很多八品九品的知县,甚至没有修为的知县。 这些世家子弟当上官后,便开始疯狂搜刮当地回馈自己家族,激起了很多民怨。 而武国又百姓尚武,民间修武之人数不胜数,六品、七品众多。 以弱御强,易遭灾殃。 修武之人,本就气血旺盛,容易冲动。 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弱鸡县令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这让那些强悍武修怎么能不动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怒而杀官之事实在不在少数! 当时甚至还有游侠们集结成群,专门闯入各地县衙、州衙甚至道衙击杀贪官。 后来百姓对朝廷越来越不信任,各地揭竿而起的义军越来越多,当时甚至还发生了一件令朝野震动的事。 朝中一位武修二品的尚书作为钦差外派,出行期间竟落入义军圈套中,被围杀而死。 当时国境内流民四起,危势已成,周围的蜀国与梁国也虎视眈眈,灭国之危就在眼前。 朝廷和门阀终于重视起来,开始在这件事上合作。 事实上,无限制地举荐是一个三方共输的制度。 世家门阀损失了后辈子弟;朝廷设定的命官被杀,威信越来越弱;百姓们更是被祸害的苦不堪言。 后来多方商议之下,这才推出了一项法令:官员没有足够修为,不得上任,对各个位置的官员修为作出了限制。 朝廷也组建了武卫,用来监察百官,防止贪腐过度。 现在的科举与当时那种无限制的举荐也有共通之处。 选出来的官员,有很多都是毫无修为之人!难道这次朝廷就不怕重演上次的悲剧吗? 一想到科举这种制度有可能被取缔,楚香君神色就有些黯淡。 舫主上前拉住楚香君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香君,你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就算在武都的青楼中,你也能选上花魁。” “你要是跟了一个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童生,他们肯定护不住你啊。” 楚香君神色黯然,缓缓点头:“我知道了,嬷嬷。” “唉~”舫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读书,舞文弄墨。但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 楚香君望着窗外的奔腾的河水,又遥遥望着那些亭台楼阁中,肆意畅谈的学子们,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羡慕……与黯然。 舫主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这次文会,你出去弹弹琴就好了,可千万别和那些读书人有太多交集,你这孩子就是耳根子软,见识少,万一遭不住那些王八蛋的花言巧语……” “嬷嬷,你看那人!” 舫主的话被打断,楚香君俏目圆睁,素手掩嘴,难以置信地指着河对岸。 “怎么?”舫主失笑着向对岸望去,口中打趣道:“我在这说着,你就找到了小情郎?” “这要是我不看着,你还不跟人家跑了?” “不是啊!嬷嬷!”楚香君有些焦急地抓住她的手,指向对岸:“你看那两个人,那不就是咱们在江上遇到的恩人吗?” “恩人?” 舫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望到了河对岸的余小瑜和徐长青二人。 “这……这……还真是……”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河对岸:“一个是救下咱们的那位大人……另一个是和她同船之人……” “她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楚香君忍不住开口:“谁说读书人就一定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那穿着青衫的人就是弥安州的童生呢!” “这……”舫主欲言又止,因为楚香君说的确实有道理。 不是读书人,谁愿意跑到这种文会上来? “可……可万一他就没有修为呢?”舫主忍不住开口反驳:“万一他只是碰巧认识那位大人呢?” “嬷嬷……”楚香君白了她一眼,风情万种:“他们在船上就同行,现在又结伴出现在文会上,你觉得可能是碰巧才认识吗?” “说不定,他也是和那位恩公一样的高手!” 宰相不会和乞丐交朋友,他们的朋友只会是朝中高官。这话放在武修身上也是同理。 只有两个修为相似的人才会如此随意地相处。 “嬷嬷,我想去拜谢一下这位恩人。”楚香君望着河对岸,忍不住道:“上次你派人送上了谢礼,但我还没感谢恩人呢!”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舫主白了她一眼:“只是你现在出去露面,绝对到不了河对岸,就被外面那些人围住了。” “我……”楚香君迟疑了一下,她也明白,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还是先等等,最少也要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人。”舫主给了楚香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便款款走出去了。 楚香君不清楚,可她后来却从马知州那里得到了消息。 余小瑜就是黑江水族! 既然如此,那和她同行的徐长青很可能也是水族! 楚香君没有察觉到其中深意,而是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 那日在黑江上时,举目难以望见边际。 而今日来到了这支奔腾的黑江支流前,一眼便可观其全貌。 看河水之汹涌,观浪涛之激荡。徐长青心中的感触,反倒比那日在江上更多一些。 “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忍不住感慨:“不亲眼看到这种景象,胸中又怎能有锦绣山河?又怎能写出雄壮文章呢?” 只是看黑江的一条小小支流,便有这种感触。 现在的徐长青颇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再走到弥安州城南门,好好看一看,感受一下那波澜壮阔的黑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徐兄真是妙人妙语!”后方传来一道惊呼。 徐长青转头望去,发现张全峰正笑着向这边走来。 “张兄来了?我还以为今日找不到你了。”徐长青笑着道。 “哈哈,我知道徐兄定是个守约的人,今日一定会来。”张全峰笑着道:“所以今天特地去门子那里问了一下,徐兄果然已经到场了。” 他又望见了后方,坐在栏杆上的余小瑜:“咦?这位朋友是……” 余小瑜见他没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异常满意地笑了笑,从栏杆上跳下来:“我是余小瑜。” “哦?原来是余姑娘。”张全峰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前方道:“徐兄,还有这位余姑娘,两位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正堂。” 徐长青抬头望去,发现他指的正是河对岸的一所广阔轩堂:“好,那就跟徐兄先过去。” 张全峰在前方引路,徐长青和余小瑜在后面。 走着走着,余小瑜便拉下徐长青的胳膊,一脸不可思议地附在他耳边道:“徐长青,你说的好对啊!” “现在他们真的没把我当成小孩!” 徐长青苦笑,他觉得张全峰肯定在门子那里得知了门口的冲突,现在才对余小瑜用朋友这种称呼。 只不过,这种话又怎么对余小瑜讲呢? …… 一辆马车蛮横地撞开周围行人,停在水华园入口。 周围的人纷纷叫骂,怒目而视。 然而一道强横的气势自车里放出后,这些人便全都不敢吭声了。 伍成风穿着一身白色锦衣,手持折扇,从马车里跳下来。他望了望四周的景象,不由出声笑了笑。 “走,我们进去。” 伍常带着两名伍家家奴跟在他的身后。 周围行人纷纷让路,都察觉到这是个惹不起的人。 “这……这位公子……”水华园的门子走上来,讨好地笑着:“请让在下看一看身份文书,我们要登记……” 后方的家奴窜出来,一脚踹在他腿上:“瞎了你的狗眼了!敢管我们伍少爷要文书?” 被踹了个趔趄的门子非但不敢生气,反而急忙磕头赔罪:“原来是伍少爷,真是对不住,小人……” 伍成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迈着大步踏入水华园,伍常紧跟其后。 后面的两个家奴倒是没进去,而是瞪了一眼周围行人,在门口等着伍成风。 “少爷,已经打探清楚了。”伍常小声对伍成风说道:“楚香君等会就在水华园那间正堂弹琴。” “好。” 伍成风面上的狂热难以掩饰:“那就等她弹完琴,咱们再动手!” “是,少爷!”伍常紧跟其后,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说,今日徐长青其实也来到了文会,而且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可能就是个高手。 但这几天以来,伍成风听到徐长青这个名字就会暴怒不止,所以他有些犹豫,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迟疑了一会儿,伍常还是决定提个醒:“少爷,徐长青也是童生,您说他……” 话刚说到一半,伍成风面色就阴沉下来,冷冷道:“今天是个有趣的日子,我不想听到这个人。”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