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强掳妖尊后本系统多胎了!》 第1章 美人,帮我个忙如何? “将妖女推进丹炉!” 顾南絮狰狞着精致美艳的脸,眼底的怨毒比丹炉里的火更盛。 她睥睨目光所落之处,被银丝网裹紧,奄奄一息的人艰难抬头,露出半张同她一模一样,另半张却腐败溃烂,让人作呕的脸! “你可是我孪生的亲妹妹!为何这么对我?”顾南姝的声音像是被砂砾磨过,嘶哑难听。 顾南絮讥讽,“哟,姐姐这嗓子是怎么了?” 顾南姝闻言,不禁回想起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 顾南絮诬陷自己是妖女,她被关进漆黑的铁瓮,和十几只用毒喂养长大的老鼠一起! 它们啃食着她,不仅毁了她的容貌,更随着毒液进入体内,生生毒坏了她的嗓子! 她忍不住颤抖,不受控地发出低沉的,满是恐惧的哼唧声。 顾南絮嫌恶地堵住耳朵,“吵死了,闭嘴!” 她拉紧手里用以收网的线,让本就已经深深嵌入肉里的银丝又紧了几寸,汩汩鲜血涌出,滴落在地。 顾南姝疼得凄厉哀嚎,几乎晕厥。 一抹快意从顾南絮脸上闪过,她抬手叫停要上前搬挪顾南姝的手下,俯身凑到她耳旁,“我看你以后还怎么靠那把撩拨男人的妖精嗓子勾引陛下!” 她们明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一模一样,就因为这贱人及笄时,一曲歌声动京城,陛下就选她做王后! 凭什么?! “陛下是我的,王后宝座也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心中的欲望和恨意将顾南絮塞满,她提溜着线,拖着网,一步一步往丹炉走。 身后传来的痛苦叫声,每一下都让她无比畅快。 倏然,叫声戛然而止,在她回身去看情况前,手下先惊呼道,“妖,妖女不见了!” “什么?!”顾南絮一拉手中线,轻轻松松提过来一张空无一物的网,只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能证明,顾南姝确实曾被锁在里面。 但现在,她在顾南絮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 京城外五十里,密林。 砰—— 空气被外力撕开了口子,静谧林子里,忽然现出一个人影来。 “嘶——”顾南姝龇牙咧嘴,作为高维世界的系统,她并不适应人类身体带来的疼痛。 “屏蔽痛觉!”她从自带的仓库里拿出一张【屏蔽卡】,用在身上,疼痛霎时消散。 随后,顾南姝试图和主系统联系,发现所有可用频道都是一片寂静。 想起在掉落这个异世界之前的最后一条提示音:【警报!主系统发生不明故障,即将失联……】 她心底划过嗤笑,吐槽忍不住脱口而出,“鬼信呢!不就是请个年假吗?至于这么搞我?” 占据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要不是有【瞬移卡】,她现在就是丹炉里的一捧灰! 顾南姝低头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仓库里囤了好几年的【修复卡】,粗略一算…… 想完全修复好这副肉体,得用掉一大半! 而且,如果狗系统一直“装死”,卡用光是没办法补充的! 最终,顾南姝只修复了原身被毁的容貌和嗓音,处理了会致死的伤。 渐渐,气力恢复一点,关于原身的记忆倏然如一根刺般扎进脑子里,生疼。 顾南姝,灵鸢国圣女,后位继承人,母亲是上一任王后,从出生那刻开始就注定要嫁给未来的灵鸢王。 顾南姝凛着眉,在脑海继续翻找,发现灵鸢国的圣女其实并不同她的丈夫云雨,怀孕仰仗王国境内一条名为“忘川”的河水,且只会生下女儿。 生育之后的圣女会进灵山,羽化登仙,灵鸢国会得其保佑,永远风调雨顺! 因而,圣女在灵鸢国地位极高,众星捧月。 但,这不是真相。 原主及笄那天,她才知道,忘川河水,是条聚集怨灵的暗河,所谓圣女,也不过是东拼西凑出三魂七魄的四不像,连人都算不上。 生下孩子的圣女也并非登仙,而是被那孩子吸走了精血,气绝而亡。 这……不就是表面光鲜,实际凄惨的工具人吗?! 呵,狗系统!你还真会给我挑“剧本”! 顾南姝忽然有点庆幸,原主那个不知真相的孪生妹妹上杆子要取代她,却是救了原主,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该!” 她正得意,视线忽然一晃,眼前的景物出现层层叠叠的重影。 “啊,忘了,原身魂灭,现在不是要带宿主做任务,得激活这具身体和自己的数据连接点!” 否则作为外来者,她很快就会被身体排斥出去,成为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波,直到和主系统恢复连接,再召回。 顾南姝打开搜索功能,找了半天,最后发现连接点在…… 女性隐秘器官的深处! 连接点是需要外界触碰的!没有功能卡能代劳! 这要怎么办? 她白眼翻上天,人也跟着仰头,望着墨色深沉的夜空骂道,“狗东西!在这等我呢?!” 圣女不做那事,即便她没被顾南絮坑,也是死局! 如果打破铁律,王族必然处死她这个“不贞”的圣女;如果乖乖认命,就会变成电波,无知无觉消耗完她的假期! 自己拼死拼活,十年没休息,就是为了找个无灾无难,岁月静好的平行时空爽玩一年! 想阻拦她享受生活?没门! 顾南姝扫视四周,准备找个物什,自行“动手”。 结果,周围的树枝不是太粗就是太细,还长满倒刺,她即便能屏蔽痛觉,也不想这么自虐! 不然去找个男人? 这想法一冒头就很难压下去。 顾南姝做系统这么久,从来都是看宿主吃肉,自己没尝过。 她眼中划过狡黠,快步朝外走,没出几米,脚下忽然一空,巨大的吸力将她往下拽。 她脑子都还没转过来这是为什么,人就已经摔落在一尊金光闪闪的人形雕塑前。 那雕塑盘膝而坐,看容貌是个绝美男子。 顾南姝穿行不少时空,见过不少人,在它面前竟都黯然失色。 她忍不住上手,抚摸男子精雕细琢过的爽利眉峰,掠过他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落在他性感的“”型薄唇上。 “可惜啊,不是真人!” 话音刚落,雕塑忽然睁了眼,瞳仁的颜色,像是冬日被冰雪冻结的松针,绿得发凉。 他身上的金光没散,但顾南姝未收回的手指上,有了人类皮肤的质感。 美男雕塑变成了真正的美男! 秒啊! 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顾南姝全然不在意对方起这变化的缘由,只想着用完就跑,以后江湖不见,于是指尖顺势便滑到男人的下巴上,轻轻向上一勾,“美人,帮我个忙如何?” 第2章 带回去煮了吧! 六年后。 妖尊容也脚踏黑莲现身在罗泊海边密林,黑气团绕在他身侧,所到之处,草枯花谢。 嘎吱—— 他似是踩到什么,低头见一捕兽夹子,齿锯锋利,在白皙的脚踝上留下血痕。 凡人的东西竟能伤他? 容也微眯起眼睛,绿色瞳仁闪了闪,捕捉到夹子上游丝一样绕着的精纯灵气,勾指引入掌心。 熟悉的气息转瞬即逝,他眸底升起怒意,“果然在这里。” 六年前,有个女人趁他在升境的关键时刻,闯法阵,又与妖识混沌的自己强行灵修,竟怀了他的后代,不知所踪! 金翅大鹏一族,子嗣尤为脆弱稀有,因而一旦母体怀孕,便会继承父亲的一半妖力和金丹,且敛去妖气,无法被追踪,直到孩子降生,妖灵成熟。 这过程需5-10年不等,容也探到踪迹,也就在三日前。 他又扫一眼捕兽夹,“锃”一声,夹子被快到看不清的一道气刃劈断。 正要抬步,奶声奶气的喊声骤然响起。 “怎么抓到个人啊!” 说话的小团子捏着挂了铃铛的红线,线的尽头捆着捕兽夹,一双眼睛清澈无垢,脸上都是失落,“不能吃不能玩,没劲透了!” 容也眼尾一挑,就见小团子周身被金气环绕,虽姿容稚嫩,却清俊灵秀,气质卓然,一瞧便是他的种! 他收敛身上的凌厉黑气,想要靠近,结果小团子先上前。 “你不疼吗?”小团子看到血痕嘶了口凉气,“不叫不喊的,你是个哑巴?” 他仰头看容也,“真可怜。” 容也嘴角抖了抖,他在族里也见过大鹏幼崽,性子可爱软萌,各个喜欢抱着爹爹撒娇,怎么到他这里就不对了? 都怪那个女人拆散他们父子,若是一直养在身边,定不是这样! “我不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甫一弯腰,伸出手,“我是你爹爹,跟我走?” 小团子一怔,和他四目相对,两人眼波流转间,容也缓缓调动体内灵气,试图和小团子的妖灵共振。 只要他们的妖灵相认,不需说什么,小家伙自能明白。 等他把人带回去,再找那女人算账,也免得她和以往那些利用金翅大鹏灵修生子的一样,拿小家伙的命威胁自己。 不想…… “又一个认爹的!”小团子忽然别过头,切断了容也刚建立好的灵气通道。 他转身指向东南方,“渔村里要追我娘的能从这里排到罗泊海滩!你确实长得还行,可我娘说了,男人是解闷的花生米,我和吃吃才是她的大宝贝!你没戏!” “吃吃?”站在小团子身后的容也收掌,没有继续蓄灵再开通道,反而面色一沉。 “你追人都不了解家里状况?”小团子侧头看他,嗤之以鼻,“那是我妹妹!” 他眼底漫出宠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跺脚,“糟糕,忘了要给吃吃抓兔子!”话落转身就跑。 竟是双生龙凤胎? 那便不是带走一个能行的。 容也抬眸望着小团子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闪过狡黠。 他长袖一挥,小团子身体晃了晃。 容也脚生黑莲,一个瞬移,便在小家伙倒地前稳稳抱住。 他指尖点在小团子眉心,抹掉了两人相遇的记忆,准备佯装过路商客,编个故事称救了孩子,好顺理成章接近孩子娘和妹妹。 忽然,一双肉嘟嘟的手臂抱住他,打断了思绪。 小团子圆圆的脑袋一个劲往他颈窝蹭,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安静下去。 这多好,比醒着可爱! 容也心底发软,唇角挂笑,正要起身,却听林子外嘈杂声渐起。 他瞳孔微缩,放大自己的视听范围,便见十几个村民提棍拿棒的往这边来。 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大婶压低声音道,“偷孩子的就在前面,大家小心!” 偷孩子?说他? 虽然某种角度来讲……也没错。 可这样一来他刚想的计策便用不上了! 容也看一眼小团子,不想放过大好机会,反手捏了个诀,幻出原形,装作被捕。 林外,正啃苹果的顾南姝脖子一凉,下意识越过数个肩膀朝密林看了看,却只能见到错乱的树木。 她心里发毛,刚刚牛婶说有陌生人接近顾闹闹的时候,都没这么慌! 毕竟,那孩子人精一样,又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实在没什么好担心。 “那是什么?!”前方忽然有人大叫,打断了顾南姝的思绪,她和其他人一道顺着望过去,就见一条碗口粗的黑蛟盘旋而出,散着瘴气扫倒一片,扬长而去。 顾南姝及时用了张防护卡,免遭于难,见村民们也只是昏迷就入林子去找顾闹闹。 她刚一踏进,软乎乎的小东西就抱住了大腿,“娘亲,你怎么才来!” 和面对其他人不同,顾闹闹黏顾南姝的程度,有时候让顾南姝招架不住,所以才隔三差五用“男子汉要有担当”的理由,支使他打个猎,捡个柴,好偷半日闲。 “你被蛟龙吓着了?”顾南姝半蹲下去,看着顾闹闹。 顾闹闹眨巴两下眼睛,指着后方道,“我没见到什么蛟龙,只有那边刚抓到的乌鸦。” “乌鸦?”天上飞的怎么会被捕兽夹抓? 她心中起疑,牵着顾闹闹走过去,就见到幻化成原形,正奄奄一息,羽毛乌黑的容也。 “好丑。”顾南姝一脸嫌弃,见它脚上还有另一处伤,估摸是想落地养伤,结果好死不死踩了陷阱,“时运也差。” 听着和顾闹闹如出一辙的口气,容也终于明白他儿子是被谁给带坏的! 他鸟嘴直颤,出声叫嚣。 “啊——” 【要不是你怀了本尊的孩子跑了,本尊那一身金羽能因为灵力受损,又离金丹太远,褪成黑羽吗?!】 但顾南姝可不懂鸟语,她挑挑眉,“这是快不行了?” “那……”顾闹闹两眼放光,咽咽口水,又舔舔嘴唇,“带回去煮了!” 顾南姝也舔舔嘴唇,“烤也可以。” 母子俩相视一笑,扒开捕兽夹,捆住容也的腿,提溜着往家走。 第3章 翻脸无情的女人! 罗泊海边,料峭石崖之上,立了一间高脚小屋,此刻炊烟袅袅。 一声怒吼,划破寂静,震得海浪都多翻了两下。 “什么鬼鸟!刀劈不动,油泼不进的!” 顾南姝抱臂愤愤,看着案板上毫发无损的容也,“怎么办?晚饭只能吃素了。” 容也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本尊千年道行,岂会怕这种小伎俩!】 “嘿?你还挺得意!”顾南姝敏锐捕捉到他的情绪,一锅铲拍他脑袋上,“信不信我把你吊在外面,晒成肉干撕了吃!” “不能煮吗?”顾闹闹小脸一沉,他不喜欢风干的东西,太硬! “我们不能留下它吗?”顾吃吃小心询问。 她软糯的声音让容也一阵感动,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女儿果然是爹爹的小棉袄!】 然而下一秒他便想把方才的话收回。 “我还没有乌鸦标本。”顾吃吃灵动的眼睛里亮着光。 顾南姝有点头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见到活物便总想抓起来做成标本。 她废了好大的精力,才让她这种癖好仅限于动物,并且最近在尝试让她不要对食物动手。 这些年,顾吃吃总把家里养的鸡鸭当目标,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可持续发展! “吃吃,娘亲说过什么?” 顾吃吃嘴巴一嘟,看着容也的眼神尽是渴望,但最终别过头,“食物,不能做标本。” 她天真无邪的小脸委屈巴巴,如果不知道前情,任谁都会被萌化。 顾南姝满意地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吃吃真乖。” “娘亲,我也要!”顾闹闹醋意十足地把小脸凑到顾南姝手边,眼里水光闪动,满是期待。 这谁遭得住! “好!”顾南姝蹲下抱住两个团子,揉搓他们圆滚滚的小脑袋。 两个小家伙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羡慕嫉妒的容也发出一声不满地“啊”,顾南姝抬眸,正和那双精亮的瞳仁撞上。 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总觉得这鸟的目光像人! 而且还带着各种对她的蔑视与不屑。 嘿,就算是成了精,也是连人形也幻化不出的小妖! 它恐怕是还不明白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她眸子里闪过狡黠,勾唇道,“闹闹,带吃吃去搬些柴火,打些水,咱们把这乌鸦煮它个一整晚,看它还硬不硬!” “好耶!”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的叫好,随后手牵手,蹦蹦跳跳忙活起来。 不多久,小屋的炊烟便袅袅升起。 容也被三人丢进铁锅,在一片黑暗和越来越热的水里压着怒火,劝慰自己:为了子嗣,本尊忍了! 他一直等到锅外再没动静,才想捏个诀幻化成人,却发现身体被一股精纯的灵力束缚,完全动弹不得! 容也正纳闷,圆滚的小眼睛扫到了锅中一块桂皮边缘,散着微弱的金光。 他轻轻一嗅,体内的血液便翻滚起来。 那是血脉之间,特殊的感应。 估计是小家伙在处理原料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结果阴差阳错成了禁锢他的枷锁! 堂堂妖尊,被困铁锅? 这传出去,他面子往哪儿搁?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女人! 怒火再压不住,他红了眼睛,默念咒语,妖灵与肉身分离,化作一道金光钻入顾南姝的梦境。 与他入过的诸多梦境不同,眼前闯入的是一片光白海滩,还有…… 两条挂在他脖子上,白皙光洁的手臂? 顾南姝柔软无骨的身子紧紧贴着他,霎时便将他满身的杀气摁下去一半,本已经探到她后颈的手悬滞在半空。 女人似乎没察觉,垫起脚,蹭到他耳畔,呵气如兰。 “宝贝,你怎么好久都不来找我?”顾南姝熟稔的口气里带着一丝嗔怪。 容也怔了怔,这话的意思…… 她经常梦到自己? 心底流过一股异样的软麻,让他不自觉滚了滚喉结,鬼使神差地就将疑惑问出。 “我找你?做什么?” 顾南姝轻笑了一声,朱唇贴在他耳下的皮肤,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你上次说想看看比基尼什么样,我今天穿的就是。” 她没有正面回答,陌生词汇成功勾起容也的好奇,他下意识垂眸,就见怀里的女人身上也几乎是光着的,重要部位只有几片布料遮挡。 而几乎是在他看清春光的同时,顾南姝就吻上了他的唇。 一种熟悉的触感,勾出他体内的火热。 上一次两人灵肉交合时的记忆,迅速被唤醒。 她皮肤的触感,一手就能握住的腰肢,齿缝间撩人的声音…… 一寸寸夺走容也的理智,他迅速反客为主,将顾南姝压在身下,一番云雨。 …… 翌日,顾南姝面色绯红地醒来,她回想昨夜,总觉得这次的梦比之前的更清晰真实。 她抿了抿还留着余温的唇瓣,嘴角的弧度正要上扬,忽然被“吱呀”一声门响打断。 “娘亲!外面来了一群奇怪的人,要买乌鸦!”顾闹闹死死抱住邦邦硬的容也,一脸不高兴。 顾南姝看一眼容也,见它眼珠子转得欢腾,眉头一蹙。 这畜生还活着呢?果然和自己推测的一样,是成了精的! 要买它的人恐怕也不简单。 她从窗棂的缝隙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隐隐约约能看到他们四周团聚着的灵气。 和雕塑美男那一夜过后,顾南姝便拥有了能看出“异类”的能力,虽然时灵时不灵,但灵的时候从没错过。 “诸位是,修士?”顾南姝见那些灵气并不凶恶,试探着问了一句。 院子里无人回应,窗棂下却多了一张名帖,上面印着代表修士身份的徽志。 在这个异世界里,修士地位很高,不好惹,原身的身份又特殊,她不想节外生枝。 而且,还能平白赚一笔,总是不吃亏的。 不过,一切都得先劝动护食大王顾闹闹才行! 顾南姝暗暗叹一口气,走到顾闹闹身边。 “闹闹,你不是最讨厌吃硬的东西吗?”她敲敲容也的脑袋,发出清脆的“铛铛”声来。 她满脸嫌弃,“我猜是乌鸦太老,就算真弄熟了,也一定很难吃,不如赚点银子,娘亲带你去镇子上买好吃的?” “啊啊——” 【翻脸无情的女人!不是你跟本尊求欢的时候了?】 容也激动得嗷了几声,后悔昨晚一时心软,没有将顾南姝挫骨扬灰! 结果他的声音引起了屋外人的注意,一阵矫揉造作的女声传来。 “屋内的娘子别犹豫了,我出两锭金子,够你们一家活两辈子!” 第4章 小乌鸦,以后你就是我的宝贝! 女人高高在上的语气让顾南姝十分不舒服,胸口隐隐发胀。 “不卖!”顾闹闹朗声替她做了回答,随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大人一样正色道,“娘亲,我这次真不是护食,院子里那些看着就不是好人,卖他们不如给吃吃做标本!” “好啊!”听到动静的顾吃吃从另一侧的房间走出来,兴奋地从顾闹闹手里接过容也,粉嫩的小脸上藏不住的兴奋。 她轻柔的抚摸着他的羽毛,“小乌鸦,以后你就是我的宝贝了!” 话落,她想起还没得到顾南姝的同意,鼓起腮帮子,抬头看着自家娘亲,满眼渴求,“可以吗?” 顾南姝一颗心都被萌化了,忍不住捏了捏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好好,都给你!” 说完,她隔着门冲院子里的人道,“抱歉,我们过惯苦日子了,这么大笔钱,恐怕无福消受!” 这明着自嘲实则讽刺的话,一字不落传进立在院中的顾南絮耳朵里,顶着她心底的愤怒,上了头。 六年前,顾南絮将顾南姝的失踪坐实成自己诛杀了妖邪,凭着“守护了灵鸢国”这一大功劳成功登上了圣女的位子,也如愿成了灵鸢国的王后。 可喝了忘川水的她却无法怀孕! 灵鸢王因为这点开始冷落她,最近甚至动了在全国搜寻新圣女的念头。 那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怎么能被他人轻易抢走?! 为此,顾南絮暗中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召集了大量修士,为想要长生的灵鸢王找秘法。 在知道用金翅大鹏练阵能让普通人成妖,而妖的寿命比人长之后,她忽悠灵鸢王这是长生的法子,领着一众修士开始搜寻金翅大鹏的踪迹。 三个月的风餐露宿,三个月的跋山涉水,如今只差一步,她绝不会放手! “把这里给我围起来!”顾南絮低沉诡异的声音和刚才的女音天差地别,她眸子里的血丝像是有生命一般,一点点攀爬生长,可怖狰狞。 另一边,顾南姝的心口骤然钝痛,昨日在密林外感受到的那抹目光忽至,如芒刺在背。 她整个人绷紧,示意两个小家伙躲进角落不要出来,自己则反身从窗棂一点点移向房门,与顾南絮撞了个脸对脸。 两人皆是一愣,片刻后异口同声道:“是你?” 真是冤家路窄! 顾南姝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那里藏着属于原身的一缕残魂,本来安分多年,此刻似乎压不住了。 她本就是一段高级数据电波,很容易被灵体这类的磁场干扰,现下已经手脚发麻,连仓库都卡出bug,无法打开。 “我知道你恨,但别这个时候给我闹,成不成?否则咱俩都活不成!” 这通低喃起到一点效果,她保住了面上的淡然,甚至还能冲顾南絮从容挑唇,“妹妹,好久不见。” 顾南絮听到这个称呼,神色里闪过慌乱。 绝不能让这女人回去,否则谎言拆穿,灵鸢王定会夺了她的后位! 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冲上来,抬起右手就要掐顾南姝的脖颈,却被一股无形的阻力格挡在半寸外。 那是顾南姝趁仓库的数据稍微稳定,情急下抽出的【防护卡】效果。 “你竟还没死?”顾南絮以为当年那状况,即便顾南姝用了什么手段逃跑,她也是活不下来的! “有你这个好妹妹在,我哪儿舍得死。”顾南姝抱臂,藏住发抖的手,原身的残魂正与她在体内拉扯,脊背汗透一片。 结果,内忧不止,外忧更甚。 顾南絮杀意突起,冷哼一声,“果然是个妖物,拿命来!” 她瞳孔迅速缩成一条线,右小臂长出黑色鳞片,手指变粗变长,全然不是人的样子! 霎时,顾南姝在她身上看到与其人类魂灵紧密纠缠的妖灵,正是昨天飞出密林的蛟龙! 这境况,她曾在一个修士身上见到过,似乎是种和妖物同修的禁术。 她开了仓库,正从中寻找能封灵的卡片,余光却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冲向了顾南絮。 他们周围团着金色灵气,比以往她见到过的都要强势纯正,不等她出声阻止,两个小家伙已经一左一右,各抱住顾南絮一条腿,大喊道:“老妖婆!不许伤害娘亲!” 顾南絮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开,蛟龙巨爪直劈向两个小家伙。 顾南姝的心陡然一慌,【防护卡】都已经在手中现形,一声带着杀气与怒意的“乌鸦叫”先撕破了空气。 小家伙接触顾南絮的地方忽然火光大作,仿若盛开的红莲,迅速将顾南絮淹没。 本只有小臂长短的乌鸦骤然变成一人高的巨大猛禽,羽翼揽住两个小家伙,撤离数米。 顾南姝松一口气的同时,才后知后觉这乌鸦比她以为的强不少。 那为何会由着他们抓走?又怎么护着他们? 思绪还没通,火光中却传来顾南絮的声音! “哈哈哈!红莲业火?!果然是金翅大鹏!”异化的蛟龙臂在她与业火之间隔出缝隙,竟是只伤了点皮毛。 她眼底划过狡黠,迅速拔下一枚鳞片,投入业火,将其全部吸纳其中。 “你怎么弱成这样?看来妖尊式微的消息,是真的!”顾南絮满脸喜悦,贪婪地盯着已经缩小成普通乌鸦大小的容也,“难怪你一身黑羽!昨日密林里见,我还以为自己看错!” 话落,她一步步逼向两人一鸟,“只要把你带回去练阵,王上定能对我刮目相看!” 交叠的男女音,和两种完全不同的关注点,惹得顾南姝凛眉。 她和那妖物的交合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她见识过会此禁术的修士,一般妖灵根本不是对手! 如果这乌鸦真的如她所言变弱了,那…… 她疯狂点击仓库里的封灵卡,系统却因受残魂磁场影响,一直显示使用bug。 顾南姝权衡一番,只能退而求其次,冲三人甩出【防护卡】,再以身挡住顾南絮的去路,讥笑道,“妹妹,你如愿了吗?” “不对,你若当了圣女,怎么六年了还在这里?你该是进灵山,羽化登仙了才是,可现在……” 她凑到她耳边,冷冷道,“你好像是个妖啊。” 第5章 老妖婆,诅咒你一辈子没人要! 顾南絮闻言,身形明显一怔,顾南姝能清晰看到她与妖灵纠缠的人类魂灵出现不稳定的波动,进而影响了两灵的协调,身体不能动弹。 她趁机捡起力竭的乌鸦,带着两个小家伙,进了【高阶瞬移卡】划出的光圈,准备逃之夭夭。 不想,顾吃吃忽然一脸木讷地出了圈。 她下意识去拉,却被无情甩开。 下一秒,顾吃吃竟主动靠近顾南絮,呐呐道,“走。” 她声音还是软糯,口气却没了平日的可爱灵动,机械一样。 顾南絮嗤笑一声,反手扼住顾吃吃的脖子,“交出金翅大鹏!” “吃吃!”顾闹闹焦急,作势就要冲过去。 “别去!”顾南姝拦腰将顾闹闹揽回怀里。 “娘亲!”顾闹闹不解,转头看着顾南姝,眼睛里闪着水光。 顾南姝将刚刚触碰到顾吃吃的手伸出来,上面赫然黑了一片。 “那是尸毒,无药可解,中毒的人七日后会化成一摊血水,算我送姐姐你的礼物。”顾南絮喘着粗气,尝试动弹无果。 “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顾南姝反问。 顾南絮不置可否,眸中都是得意,“你都说了,我是妖,能不知道这房里几个活人?” 顾南姝懊恼自己大意,当时只以为对方和乌鸦有仇,怎么也没想到是原身的仇人! 不,现在也是她的仇人! 但双重的仇恨情绪加剧的是残魂紊乱,仓库彻底卡成了乱码,她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重影。 必须想办法速战速决! 顾南姝垂眸看怀里的容也,愧疚之色闪过眼底。 她用唇语道了句“对不起”,跟着迅速掐住它的脖子提溜起来,冲顾南絮发狠,“若我掐死这只乌鸦,你能拿什么去保住后位?” 虽然不知道顾南絮坐上后位之后具体出了什么差错,但从她听到自己话的反应,以及对乌鸦的重视程度,能猜个七七八八。 为了吃吃,只能赌一把! “你威胁我?”顾南絮目露不屑,“你怕是不知道,妖可不那么容易死,除非……” 铮—— 清脆的,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顾南姝顺音低头,就见到一颗圆润的丹丸滚在自己脚边。 她曾听修士说过,妖有金丹,汇聚了他们所有的修行,是命根子,一般都会藏在体内的隐秘处,轻易不会示人。 可这乌鸦似乎是……主动吐出来的? 为什么? 她忍不住去看只能睁开一半眼睛的乌鸦,四目相对间,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脑内闪过昨夜梦里,那张绝世容颜。 还不等她弄清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乌鸦轻轻“啊”了一声,像是在催促。 顾南姝忙将金丹捏在手心,整理心绪,冲顾南絮回以冷笑,“乌鸦换孩子跟解药,如何?” 顾南絮眼中本有急色,却在眨眼间被狠辣替代,她沉下脸,“金丹和大鹏,给我。” 话落,龙爪长出尖锐指甲,划破了顾吃吃脖子上粉嫩的皮肤。 小家伙陷入蛊惑状态,并未喊痛。 但那道血痕却宛若割在了顾南姝的心上,疼得她差点呼吸不了。 “好!”她怒吼,恨恨望着那显然是被蛟龙占据了身体主导权的顾南絮,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先机。 但至少得在顾南絮能动之前保住吃吃! “孩子必须还我!否则我们玉石俱焚!” 顾南絮思索了一会,觉得要回一个中妖术的孩子自己不亏,收了指甲,点点头。 顾南姝将金丹塞回乌鸦嘴里,换回顾吃吃。 跟着,她趁顾南絮的注意力都在乌鸦身上,行动也还不利索,抱住顾吃吃,冲顾闹闹道,“进圈!” 话落,母子三个“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重获身体主导权的顾南絮在原地抓狂。 又一次!顾南姝那个贱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又一次逃跑了! 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她恨得牙根发痒,“顾南姝,你女儿中了我的妖术,会一直寻着我的方向来找我,不到力竭而亡不会停止!相信,咱们很快就能见面!” …… 百里外的山洞。 “走。”顾吃吃木讷地朝着某个方向迈腿,她腰上缠着一根绳索,末端由顾闹闹牵着。 他满眼的心疼,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个顾南絮出来,不停画着叉,“老妖婆!我诅咒你一辈子没人要!” 顾南姝苦笑着摸摸自己那张和顾南絮一样的面容,“闹闹,我总觉得你在诅咒我。” “才不是!”顾闹闹嘟起嘴,“娘亲比她好看多了!” 小家伙一本正经,让她心里一暖。 顾南姝默默藏起被尸毒沾染,已经全黑的右手,小声对体内的残魂道,“我答应你把仇报了,你能不能安分?” 残魂的波动小了一些,却还是没止歇,她仍然打不开仓库。 “你不信?”顾南姝思索了一阵,大约猜测了一下原身的顾虑又道,“我可是宅斗高阶系统,以前就是干这个的!顾南絮那种级别的,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且,现在也不只是你,我和她也结了梁子!” 她看向顾吃吃,心一抽一抽的疼。 残魂大约是感受到了这层情绪,终于平息。 果然,和平共存的前提是要有共同利益! 顾南姝忙修补了数据,打开仓库,先给自己解了毒,又给顾吃吃用了【睡眠卡】。 “娘亲,吃吃的妖术解不了吗?你不是连那个没解药的尸毒都能解吗?”顾闹闹眉心像个小老头一样揪在一起。 顾南姝心里又软又疼,不知怎么告诉小家伙,她是个数据,中毒是可以通过设置个防火墙,筛出乱码,再直接删除的。 而顾吃吃是人,她干预不了人体的运作,也没有卡能解妖术。 她暗叹一声,指尖按住顾闹闹眉心,缓缓抚平,“放心,我会让那个老妖婆乖乖求着我,给吃吃解开!” “还要把我们的乌鸦抢回来!它救了我和吃吃!”顾闹闹一脸正义凛然。 “当然!”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那乌鸦! 比如,既然是妖尊,怎么不幻化人形,还弱成这样? 比如,为何他们明明是要吃他的,他却要舍命相救? 比如…… 他和那个六年前的雕塑美男是什么关系? 第6章 来救那只黑乌鸦 深夜,一轮金色的弯月如钩。 原本中了【睡眠卡】酣然入睡的顾吃吃突然直起身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月亮。 无边的黑夜里,仿佛有一尾威风凛凛的黑色蛟龙划过天空,那乌黑的鳞片反射在顾吃吃的眼睛上,闪过一抹异色的光。 顾吃吃扭过圆墩墩的小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睡在一旁的顾闹闹。 那抹异色在顾吃吃的眼中越来越盛,她突然伸出细嫩的小手,缓缓伸向了顾闹闹的脖子! 顾南姝突然察觉到什么冷着脸翻身而起,幸好她早有准备,将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在女儿的手腕上,只要顾吃吃一有动静,她就会立刻醒转! 在顾吃吃对顾闹闹下手之前,她再次使出一张【睡眠卡】。 顾吃吃小小的身子慢慢软下来,顾南姝赶紧接住女儿的身子,心疼地将她放回了铺着稻草的地上。 短短几天时间,顾吃吃的小脸已经苍白消瘦,眼窝也凹陷下去,白天怎么哄顾吃吃,她也不吃不喝,只是望着一个方向,木讷重复着一个字:“走。” 顾南姝看着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疼得不能呼吸,她揪着心口的衣服,对顾南絮的憎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要知道她不过是一组不小心漂流到这个世界的数据,和顾南絮原本并无冤仇,如果顾南絮不主动找茬,她可以和这个便宜的孪生妹妹井水不犯河水! 可顾南絮实在是太过歹毒了!她相信,刚才顾吃吃突然爬起来想对顾闹闹不利,一定是受到了顾南絮的操控! 原主和顾南絮是一对孪生姐妹,或许这个身体原本就有生产双胞胎的基因,所以她才会又生了顾闹闹和顾吃吃这对龙凤胎! 顾南絮不但一直想弄死顾南姝,居然还想把这种恶毒的念头植入到顾吃吃的脑海里,让她也把孪生哥哥给弄死! 顾南姝牙咬的咯咯作响,倾世绝俗的脸上闪过一抹狠绝的笑容。 顾闹闹睡饱了觉,揉着眼睛醒过来,立刻被身边的陌生女人吓了一跳。 “好丑啊!” 顾南姝苦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确实没为娘真正的脸蛋好看,但也将就!” 顾闹闹嘟起嘴:“娘亲,你为什么要装成这个丑怪的样子?” 他的娘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娘亲,他很不喜欢娘亲现在的样子,其貌不扬,脸上还有一颗很大很丑的痣! “谁叫我和顾南絮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吃吃的情况不能拖延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到圣女宫,把顾南絮下的阴毒妖术给解了!” 灵鸢国圣女宫 月色迷离,树木繁茂,成队的士兵正在巡视。 顾南姝打开数据仓库,皱眉看了看剩下不多的各种卡片,抽取了一张【障眼卡】,从容带着两个小家伙绕过士兵,大咧咧地朝着炼丹房进发。 毕竟原主曾经在这里住过很多年,对于地形非常熟悉,她轻易绕过重重关卡,一眼就看到关在丹炉里的黑乌鸦。 “好顽强的乌鸦啊,这么大的火烧着,它居然还没化!但是——”但是应该死了?顾闹闹喃喃说着。 毕竟那丹炉里的火实在是太大了! 顾南姝颇为不忍地看着丹炉,想必顾南絮为了抽取出乌鸦身体里的金丹,就将它整个扔进了丹炉里。 原身的一抹残魂也激动起来,想必是想起了差一点被推进丹炉里的痛苦! 顾南姝微微皱眉,看着抱翅蹲在丹炉里的乌鸦,她的脑海里却闪过了另一个修长如玉的身影。 那人墨玉般的黑发飘散披垂在近乎完美的身体上,月色凄迷,缭绕在他比月色更加白皙的皮肤上,他有一对浓黑微挑的剑眉,缓缓睁开双眼的一瞬,潋滟的波光摄人心魄,使人迷醉! 顾南姝朝丹炉伸出手去,想把帮过自己一家的乌鸦从丹炉中捞出来安葬,谁知身边的顾吃吃突然身体微微颤动,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随即旋转身体,飞快地从仓库抽出一张【防护卡】! 【防护卡】效果堪堪挡住一只锋利的蛟爪!那爪子就差一步,就要挠开她纤细的脖子! 黑色蛟龙在半空中呼啸而过,暗哑诡异的声音咆哮着,与此同时,另一道高亢尖锐的女声响起:“姐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怎么?你的小崽子撑不住了?” 黑色宛如鬼魅的身影缓缓现身,顾南絮的双眼中,血红色的丝线更加明显,她恶狠狠地盯着顾南姝,手指宛如黑色利爪般陡然伸长,却飞快调转方向,一把抓向顾闹闹。 顾南絮知道母子连心,顾南姝反应敏捷,因此便想先将顾闹闹抓住。姐姐的一双儿女都被她掌握的话,晾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能甘心情愿束手就擒! 谁知顾闹闹一个半大的孩子,却也闪躲得飞快,他不但躲开了顾南絮的攻击,还一边吐着舌头,一边说: “老巫婆,丑八怪!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更丑了!” 顾南絮勃然色变,她被这小崽子说中了心事。 顾南絮从修炼妖法之后,脸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灵鸢王也越发的冷落她。 最近这段日子,灵鸢王更是连看也不想看她,不宣召她侍寝,却每日对着书房的画像失神。 虽然灵鸢王总是说,那张画像画的是和他大婚时的顾南絮,但顾南絮却知道,那张画像上巧笑倩兮的女子,分明是订下婚约时的姐姐顾南姝。 明明自己才是圣女,姐姐已成妖女,可灵鸢王不愿亲近身为圣女的自己,却要对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画像神不守舍。 一想到这里,顾南絮的心就被撕扯成了一片一片,她愤怒地盯着顾南姝,召唤出黑蛟。 庞然大物宛如巨龙般的黑蛟张开血盆大口,朝顾南姝呼啸而去! 顾南姝连忙打开仓库,却发现仓库里头,已经没有【防护卡】了。她猝然间双手抱头,却在指缝里愕然看到了一大片潋滟燃起的红莲火焰! 第7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是一片呼啸的火焰,挟着摧枯拉朽之势,猛然窜起一个巨灵掌般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光“呼哧”一下子拍中黑蛟的脑门子。 顾南姝放下挡着脸的手,瞪大眼,看着黑蛟的两个小犄角陡然挂上火光,蛟龙嘴边的两道长须也被火燎着了! 倒霉的黑蛟来回扭头,也没能扑灭脑门子上的火,它只能摔落在地上,巨大的身子来回翻滚着,可那艳红的火光始终燃烧,哪怕黑蛟撞翻了丹炉,将黑乌鸦撞得飞了出来,它还是在火光中痛苦低吟着,身体渐渐地被火烧得缩小、缩回了原形本体。 虽不知道帮了自己大忙的红莲火焰究竟从何而来,但顾南絮的帮手黑蛟已经无暇分身,顾南姝身影微微一晃,竟已闪到了顾南絮的面前,双手拔出顾南絮腰间佩戴的短刀。 顾南絮只觉眼前一花,刀锋已经直指她的心口。 顾南姝唇角微微一扬,虽然仓库里的卡片暂时不足,但她可是近身搏斗的高手,若是单打独斗,顾南絮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顾南絮气急败坏地侧身躲过刀锋,电光石火间伸手夺刃。 顾南姝眸光中锋芒一闪,她需要顾南絮解开吃吃身上的妖法,当然不能杀了顾南絮,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故意装作松懈,任顾南絮的手抓到自己的肋下,而后她伸手将顾南絮的双腕一钳,用力翻转。 便听到顾南絮凄厉的尖叫:“啊啊啊——” 顾南姝反手照着顾南絮的脸上就开始甩耳光,而且节奏和她尖叫的频率一样一样的。 她“啊”一声,她就甩一耳光。 顾南絮凌乱的黑发被耳光甩的往左边转,又往右边扭。 顾闹闹已经把黑乌鸦抱在怀里,小心地梳理着乌鸦身上略显凌乱的羽毛,吃吃被他握着手腕护在身边。 看着娘亲教训老妖婆,顾闹闹摇摇脑袋,对黑乌鸦说:“娘亲说了,越美丽的女人,脾气越不好。娘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也是这世上脾气最不好的女人。啧啧,你看看,这老妖婆惹谁不好,非来惹我娘!”容也:“……” 傻孩子,你这么说你娘亲的坏话,吓唬你亲爹,真的好吗? 顾南姝一连甩了二十多个耳光,直甩得自己手掌都打红了,掌根隐隐作痛,她才放下右手,声音清冷,眼神睥睨: “把吃吃身上的妖毒解了,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顾南絮垂下头,黑发丝丝缕缕挡住了她的脸,也挡住了她无比怨毒的目光。 孪生双胞,自己和姐姐明明是一母同胎,从小到大,她和姐姐之间却总是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姐姐随随便便的修行,偏胜过她的勤修苦练许多! 同一张脸,丝毫不差的身体,却有着不同的命运,凭什么?! 顾南絮听说过一个传闻,双生子中,若一个明显的强,一个弱很多,是强的那个从胎里便将弱的运势夺走了! 她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运势罢了! “尸毒剧毒无比,哪有那么容易解开?” 顾南姝唇角微微一挑,冷笑说:“你若不解开,也可以,虽然你的命不值钱,也要为我女儿陪葬!” 她语气森然,带着说不出的冷酷,手中短剑寒光一闪,已经挑断了顾南絮的一缕长发。 冰冷的剑身贴着顾南絮的脸颊,在肌肤上危险地来回摩挲着。 顾南絮总觉得姐姐过去性子温和绵软,可现在的她,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南絮眸光急转,咬牙说:“并不是不能解开,但我需要一些时间——你把我的丹炉给弄坏了,修复丹炉,找齐药材也需要时间!” 刀锋一挑,已经在顾南絮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疼得瑟瑟颤抖,愤恨不已地盯着顾南姝。 顾南姝收回短剑,乌黑澄澈的眸子冷冷盯着她:“尸毒剧毒无比,七天便能将人化为一摊血水,你说过,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时间来不及,解不开妖毒,我要你的骨骼血肉,也尽数化为血泥!” 容也靠在小家伙的柔嫩的怀里,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哎呀,这个女的真凶悍。 他很喜欢。 够劲儿。 顾南絮慌了,忙讨饶说:“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虽需要时间收集药材,但我手里有缓解的药,可以暂缓七天时间,不至尸毒发作!” 一边说着,她一边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打开瓶盖,倒出几颗丹药来。 顾南姝将瓷瓶拿过来,凑到鼻端闻了闻,确实是一股清爽淡香的药味。 她见顾南絮瑟缩着朝后退,突然出手如电,一手钳住顾南絮的下巴,一手将丹药塞进她的嘴里。 等了两盏茶功夫,顾南絮确实安然无恙,顾南姝才让闹闹把药拿过去,喂给吃吃服用。 顾南絮呜呜叫着,顾南姝挑起眉梢,反手拍合她脱臼的下巴,淡淡说:“既然需要时间,我就给你时间。你在王宫里给我安排个住处,如果在我面前耍花样……” 她扯住顾南姝的襟口,一字一顿说:“我一定会将威胁一一实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要怪她太心狠,顾南絮伤到了她的小家伙,比伤到她自己还让她愤怒! 为了掩饰自己灵鸢国“在逃妖女”的身份,顾南姝仍旧用了伪装之后的面貌。 她看上去其貌不扬,打扮得也朴素土气,两个小家伙虽然生得灵秀可爱,但看在宫女们的眼里,这土里土气的一家子,不知道是圣女哪门子的远房亲戚,千里迢迢赶到圣女宫里打秋风。 实在是不必太客气的。 等宫女将顾南姝领到了给她安排的住处,还一副宽宏施舍的嘴脸:“别拘束,圣女娘娘说了,这里就和你的家里一样。” 顾南姝往四周一打量,噗嗤笑了,什么家里一样,感情就给她安排了仆人们住的地方?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原主,说不定也认了,可顾南姝脾气没那么好,她一把抱起顾吃吃,示意顾闹闹带着乌鸦跟着自己,大咧咧地冲到了宴会厅,摆出乡下人进城的模样,一脚将门踹得山响! 第8章 你到底哪里大啊 宴会厅里人群济济,顾南姝抱着吃了药后昏昏沉睡的顾吃吃,一脚踹开了宴会厅沉重的桃木大门。 灵鸢国的王公大臣们整整齐齐回头看向她。 坐在灵鸢王身边,用厚重脂粉挡住指痕的顾南絮脸都青了,她扫了一眼顾南姝身后匆匆赶来的宫女,两个宫女吓得立刻跪地求饶。 “圣女娘娘,奴婢们给她安排了极好的住处,谁知她……突然就冲到这儿来了,奴婢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从她们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就能看出来,何止是拦不住,追都追不上。 真是一群蠢货!顾南絮的脸都气歪了,她咬牙忍下怒火,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丈夫,灵鸢王元川神情专注地看着顾南姝。 顾南絮的心咯噔一下,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她又看了顾南姝一眼,幸好,姐姐现在用法术将原本的容貌遮去,她这副其貌不扬的村妇模样,比她身后的宫女还要不如,别说灵鸢王了,哪怕是宫里头的侍卫们,也是看不上她的。 顾南姝见顾南絮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装出一副和善亲切的笑容,知道她完成了心理建设,唇角也勾出一抹浅浅的轻笑,再好的心理建设,她也有本事一锤子给夯平了。 顾南姝早就知道,这是灵鸢国一年一度的祭灵节宴会,每年在这个节日上,都会宴请满朝的文武大臣,君臣同乐。 她算准了顾南絮要在这样重大的宴会上装样子,抱着孩子咳嗽一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圣女娘娘,谢谢您给我安排的住处啊,我是特意来谢谢您的!” 她指了指身旁的两个宫女,装作无知模样,继续说:“她们说了,娘娘特意安排了毓秀苑,说那地方可好了,让我安心住着!” 灵鸢王元川是生平头一遭,见到这样爽朗粗鲁的女人,毕竟在王宫里,所有的女子都要经过专门的礼仪训练,行坐举止都有分寸。他颇感兴趣地听这女人说完,侧头望向自己的王后: “她是什么人,你为何要让她住到下等宫女们住的地方?” 顾南絮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攥紧拳头,面上带着柔婉的微笑: “王上,她是我族中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她的女儿生病了,我擅长医术,便将她留在宫里头,慢慢帮她女儿调养身体。至于这住处么,她原本家中……” 顾南姝接过话茬,故意笑得无比敞亮耀眼,笑出两排大白牙打断她的话: “是啊,圣女娘娘说了,我女儿的病可是凶险极了,若不是她出手医治,说不定几天之后就要化为一摊血水!” 说到这里,她重重哆嗦了一下,将顾吃吃抱紧,站在她身边的顾闹闹眼珠子一转,用手背抹着眼睛,哇哇装哭。 “呜呜,娘,我不要妹妹离开我,我好怕啊!” 顾南姝摸了摸顾闹闹的脑袋瓜子,又一脸喜悦地说:“但是王上,娘娘说了,有她在,什么疑难杂症都不怕,她可是闻名天下的圣女娘娘!她的医术高明,花不了几天功夫,就能把我女儿的病彻底治好!” 她语气铿锵有力,带着节奏地赞美顾南絮,将一顶高帽子稳稳地戴在她头上,顺便还让满朝的文武官员作证。 “我知道圣女娘娘宅心仁厚,是最最好的!她一定不会说谎骗我,所以我谢谢她!等小家伙的病彻底好了,我一定要带着小家伙们游遍全国,告诉灵鸢国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圣女娘娘是最棒的!” 参加宴会的文武大臣们都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每一代的圣女,都是国中医术最高明的人,但这一代圣女,从继任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做出和历代圣女一样的成就来。 没想到,圣女娘娘是等闲不出手,一出手就不得了! 灵鸢王元川听到这儿,似笑非笑看了顾南絮一眼,顾南絮立刻坐不住了,忙说:“糊涂,我让你们好好安排她的住处,毕竟带着两个孩子,一定要住的舒服宽敞才是,你们竟把她安排到了毓秀苑去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顾南絮亲自吩咐她最信赖的大宫女,将顾南姝一家的住处,安排到了整个王宫最好的地方。 一个极漂亮的宫女领了旨后,一脸讨好地带着顾南姝到达了清月阁,这里位于御花园的一隅,临近灵鸢王和王后的寝宫,推开窗能欣赏美景,房内冬暖夏凉,陈设都精美无匹。 “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宫女们,或者直接和我说也可以。圣女娘娘说了,你们是她的贵客,让我们一定仔细,不得怠慢。” 顾南姝笑着点点头,顾闹闹说:“娘亲,这里好漂亮啊,但是我肚子饿了!” 大宫女忙准备了一桌子的佳肴,顾南姝虽然知道,现在她们必然没胆子在菜里下毒,但还是检查了一番,才让两个孩子美美吃了一顿。 用过晚饭,连日的奔波让两个小家伙也困了,顾南姝给孩子们洗漱后,照顾他们躺在小床上睡觉。 自个儿则开始研究起比烤小鸟好不了多少的黑乌鸦。 这家伙直愣愣倒在桌上,两眼紧闭,顾南姝拨弄了一下它的眼睛和鸟喙,不觉又想起了那个绝世美男。 虽然和他共赴巫山云雨,不过是事急从权罢了,但男人那张美到极致、却丝毫不显女气的脸蛋,雕塑般完美的身材,还有……确实挺难忘的。 说来奇怪,哪怕是生下了顾闹闹和顾吃吃两个小可爱,顾南姝也没有想起他们俩的生父,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一个人生下来的孩子,一个人养。 但遇见了这只鸟儿之后,她反倒梦见了那个绝世美男,又度过了相当愉快的一个夜晚。 顾南姝将黑乌鸦的翅膀“刺啦”一下拽开,托着两片翅膀,端凝着眼前的鸟。 “我那个脑子有大病的妹妹,说你是什么魔尊,又说你是大鹏金翅鸟。可你看看,你的翅膀乌漆麻黑的,哪里金了?而且说你大,你哪里大啊?” 黑乌鸦的眼睛突然“蹭”地睁开了! 第9章 是叔叔不是哥哥 黑乌鸦的眼珠很漂亮,像是深琥珀的颜色,正眨也不眨盯着顾南姝。 顾南姝眨巴眨巴眼,为什么从这张鸟的脸上,她能看到掩不住的怒气? 容也愤怒了,这个女人懂不懂道理?质疑男人什么都行,质疑他不够大? 他忽闪着翅膀,顾南姝慌忙松开手,黑乌鸦一下子扑闪到半空,用力地拍打着翅膀,扬起了一阵风,顿时,一颗尘埃撒进了顾南姝的眼睛里。 容也刚要说话,却见顾南姝呜咽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 虽然那只雪白的柔夷挡住了半边脸,但他也能明显看到,顾南姝的眼圈都红了。 容也讪讪地收回翅膀,一时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他可是原身是大鹏金翅鸟的魔尊啊,魔界之大,唯他独尊,他什么时候软言软语讨好过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已经为了避免顾闹闹看了伪装后的脸不开心,散去了伪装,露出了她原本的真容。 她青丝如瀑,只用一块手帕随意束着,披散在瘦弱的肩头,姣好的脸上,眉如新月,目若繁星,娇嫩的嘴唇和粉嫩的樱花瓣一样,眼眶微红、睫毛微颤的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顾南姝用力抖动着睫毛,却总觉得眼中异物没有排出去,她的眼睛很敏感娇嫩,这会儿已经通红了,难过得她眼泛泪光。 可恶,仓库里只有功能卡片,却没有冲眼睛用的眼药水。 顾南姝好不容易憋出两行眼泪,将尘埃流了出去,就看到黑乌鸦一副乖巧鹌鹑的模样,收拢翅膀立在一旁,鸟头正用力地朝前探,关切地盯着自己。 虽是一人一鸟,但这只鸟的目光,为何和那个绝世美男一模一样啊? 顾南姝若有所思地用力打量着黑乌鸦,那目光让容也整个鸟都毛骨悚然起来。 何曾有女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简直像要用目光将他全身的衣服都脱光似的! 咳咳,当然,他现在是鸟形,没有穿衣服。 容也扭过鸟头,顾南姝便移动身体,继续追上去看他,看得他心脏都砰砰乱跳,情不自禁伸出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瞅什么瞅?】 似乎察觉到了容也的心声,顾南姝豪爽地笑了笑:“瞅你咋地?你还想削我啊?” 【那倒也不会,毕竟是帮本尊生下了一对冰雪聪明,乖巧懂事的孩子的母亲!】 “我听顾南絮说,你是什么魔尊,那你应该能化形成人?” 【那是当然!】 顾南姝见黑乌鸦傲娇地昂起头,好奇地摸了摸他的黑羽,由衷感叹道:“大鹏金翅鸟,谁给你起的名字?是色盲吗?你浑身上下哪里金了?” 【又来了又来了!这女人非得侮辱本尊是不是?先质疑本尊的色泽,接下来就要……】 想到这里,容也眸光一闪,犀利的目光和顾南姝相触,顾南姝没来由地心跳加了一拍。 看、看到一只鸟都会心跳加速,她也得了什么大病? “不过,哪怕你的本尊只是一只烧黑了的乌鸦也没关系,名字不是关键,颜色也不是问题,你帮了我和我的孩子们,我会感谢你的!” 容也黑脸一红。 【怎么感谢?】 “天色不早了,先睡觉。不过……”顾南姝上下打量着黑乌鸦:“睡觉前还是先洗个澡,你在丹炉里弄得好脏!” 【诶?洗洗洗澡?这……不太好?】 还没等容也浮想联翩,他眼前已经多了一个沙盆。 “你在这里头滚滚,把身上的脏东西都滚掉。” 【拜托,本尊可是魔尊!神特么的滚滚!不用热水毛巾和皂角亲自服侍本尊洗澡,竟然让本尊跟个猫似的,在沙盆里头滚滚?是不是还要本尊自己舔毛啊?】 “啊,对了,你顺便把自己的羽毛也舔舔,这活儿我不方便帮你干。” 原本衰竭的灵力渐渐恢复了一些,容也鸟嘴微颤,身子一摇,已经变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人。 他声音清冷深邃。 “这就是你的报恩之道?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一点?” “这就是你的本尊?是不是也太普通了一点?” 看着眼前的男人,顾南姝没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 容也的脸顿时黑了。 他当然没有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毕竟所有灵力并未完全恢复,韬光养晦才是上上之策。 其实掩去了真面目的容也,虽说不上十分英俊,眉目疏淡,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清华的气质,却让他看上去飘逸出尘,别有一番风采。 顾南姝后悔自己刚才失言,可能刺伤了恩公脆弱的心灵,忙安慰说:“其实男人的魅力,也并不只在外表。还有……” 容也忍住笑,往前走了一步:“还有什么?” 他试图用双臂圈住顾南姝,却没留神身后扫来的一阵疾风! “娘亲说了!她要给我们找的爹爹,是一个顶级有钱人!不准你冒犯娘亲!” 半夜醒来的顾闹闹,突然看到娘亲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情急之下他身体里的大鹏金翅鸟灵力被容也的灵力牵动,陡然激发出来,一道疾风拍在容也背上,拍得容也一个趔趄…… 【神特么最有钱的爹爹,原来一个男人的魅力,除了外表之外,是有钱么……】 【收回冰雪聪明、乖巧懂事的评语,顾闹闹这好孩子,差点把他亲爹的血给拍出来了】 “闹闹,别闹!” 顾南姝慌忙拦住顾闹闹,将他一下子抱起来:“这个哥哥不是别人,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就是黑乌鸦啊!” “啊!哥哥对不起,哥哥你是好人,对不起!”坐在娘亲怀里的顾闹闹,立刻低头认错。 容也擦掉唇角一抹血,倔强地昂起头:“本尊乃是大鹏金翅鸟,不是什么黑乌鸦……还有……” 哪怕不叫本尊爸爸…… “叫本尊叔叔!” 至少也要叫本尊叔叔,不能乱了辈分! 一番鸡飞狗跳,顾闹闹很不好意思地再次道了歉,总算是事情告一段落,看着小宝儿肥嘟嘟的小脸蛋,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珠子,为了报答容也的救命之恩,胖乎乎的小爪子里捧着糕点,要亲手喂给他吃。 容也擦去了嘴角血沫,顽强地讨要报偿。 “那本尊就允许你们和本尊同塌而眠,一起入睡!” 第10章 也叔叔 “哈哈哈。”顾南姝笑出声来,头一次见到用“恩准”的口吻对自己说话的男人。 但她还是让容也率先上了床,谁教这个男人,顶着被烤熟了的风险,帮过她和两个小宝呢。 顾南姝索性把顾吃吃也抱了进来,和顾闹闹一起躺到了大床上。 她确实是太累了,这张床又大又软,铺的棉絮柔软得像是一样,不愧是灵鸢国王宫里最上等的房间。 她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顾吃吃服了延缓妖毒发作的药丸,也造成了她嗜睡的毛病,母女俩靠着头睡得很香。 顾闹闹睁着大眼睛滴溜溜转,一时间却难以入睡。 见容也想往娘亲身边蹭,顾闹闹立刻“呲溜”一下子往上窜,挡住了容也的来势。 容也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靠在一起的两张白嫩脸蛋,娘俩的睫毛都极浓长,凑在一起,像是四把小扇子。 他的心都萌化了,对顾闹闹的容忍度又提升了不少,又有点好奇,顾南姝是怎么交代他这个亲生父亲的。 “闹闹,你和吃吃的爹呢?” 顾闹闹摇头:“我们没有爹。” “怎么会没有爹呢?”容也温和地引导孩子:“任何人都有爹和娘,只有爹和娘在一起之后,才能生出小宝宝来。” 顾闹闹说:“我知道,但我娘说了,我爹和我娘做完播种的事情之后,就唰一下子不见了。她就当他死了,反正娘也能把我们养好养大,而且娘说了,她会努力帮我们找一个更好的爹!” 容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什么叫“就当爹死了”啊?拜托他活得好好的! 他又看了睡着的顾南姝一眼,这一次,眼神里多了几分批评。 这女人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顾闹闹和顾吃吃可是他魔尊的亲生孩子,她不想着把自己找回来,居然只想给两个孩子随便找一个便宜后爹! “你娘在胡说八道,不要听她胡扯!” 谁知容也刚一说完,顾闹闹立刻瞪大眼睛,小孩子黑琉璃般漂亮的眼珠里满是愤怒,燃烧着熊熊的火苗子,烧了一会儿,顾闹闹才把火苗子掐灭了。 “你不准批评我娘!我娘亲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她说的都是对的!”顾闹闹咬了咬下唇:“要不是你救了我和娘亲,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哼,我一定要杀死你!” 容也气乐了,凑近顾闹闹问:“小孩儿,你打算怎么杀死我啊?” “我……”顾闹闹虽然继承了大鹏金翅鸟一半的灵力,但这件事情,顾闹闹自己并不知晓,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妹妹身上也有,但这种力量时灵时不灵的,关键时刻还真不敢靠它! “我用我吃人的目光杀死你!”说完,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过度用力,差点变成对眼。 “噗……”容也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揉了揉顾闹闹蓬乱的大脑袋瓜子。 “好了好了,睡觉……” 与此同时,他的肚腹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容也尴尬地笑了笑,顾闹闹皱着脸“切”一声,还是关切地扬起细细的小眉毛: “黑乌鸦,你是不是饿了?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吃东西啊?” “……叫叔叔。” “黑叔叔,你是不是……” 容也捂住小孩儿的嘴,一字字说:“本尊名讳是容也二字,本尊轻易不让人直呼名讳……”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更加不该让自己的亲儿子喊自己的名讳。 但黑叔叔也太难听了。 “但本尊恩准你,叫本尊容也叔叔,或者容叔叔,或者……” 顾闹闹眉眼弯弯:“或者也叔叔?” “……”这破孩子喊自己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奇怪。 “也叔叔,你等我会儿,我给你拿些好吃的来!” “不要叫我也叔叔……不用……”容也还没来得及阻拦,顾闹闹已经飞快地跳下床,一下子跑个没影没踪。 深夜 王宫 御厨房 吊子上仍在煨汤,咕噜的声音和鲜美的香气缥缈传来,让人闻了食指大开。 值夜班的厨子们对坐在椅子上,已经东倒西歪的睡熟了。 顾闹闹小小的身子窜进厨房,用食篮四处搜罗好吃的好喝的。 这王宫里头的食物,都做的特别好吃,那一桌子好菜都被他和娘亲妹妹三个人吃得精光! 顾闹闹曾问过娘亲,为什么王宫里头的人这么好,给他们好吃好喝的,还给他们舒服的床,漂亮的房间呢? 娘亲的眸光闪动,透着顾闹闹看不懂的情绪,她静了一会儿,才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不懂为啥理所当然,但顾闹闹人生中笃信一点,娘亲说的都是对的! 扫荡食物的时候,顾闹闹看到一个水晶镂空的果盘里头,如梅花花瓣一样托着六枚晶莹剔透的糕点,淡红鹅黄碧绿,十分好看,他便将这六个糕点一起装好,飞快地窜回了房间里。 容也本不想大吃大喝,打算继续保持自己高冷优雅犀利俊帅的魔尊本尊风范,谁知顾闹闹带回来的食物,真是色香味俱全,这就罢了,尤其有六枚糕点,透着一股子清凌凌的灵气,一看便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糕点,而是用珍贵的灵果制作的点心。 吃一枚,至少能够增加一定的修为。 见容也托起一枚果子沉默不语,顾闹闹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吃,便一副慷慨大人的模样,将食物全往他那边推:“喏!都是给你的,快吃吃!” 容也笑了笑,反手把一枚灵果塞进顾闹闹的嘴里,顾闹闹“嗷”一声,惊讶极了。 “怎么会这么好吃?” 顾闹闹的声音动静有点大,把顾吃吃给吵醒了,母女连心,她一动,将她圈在怀里的顾南姝也醒了。 见母女二人都一脸睡意惺忪,容也忍不住笑,又把一枚灵果塞给顾闹闹,剩下四枚,分别塞到了顾南姝和顾吃吃的嘴里。 顾南絮宫里头的大宫女匆匆到了厨房,今天闹了大半宿,差点耽搁了圣女进食灵果。 她一走进厨房,就看几个厨子四下里睡得乱七八糟,放灵果的玛瑙水晶盘子整个不见了! 第11章 宫中有妖怪 “什么?灵果不见了?”顾南絮原是倦累地靠在贵妃榻上,闻言霍然起身,目光惊疑不定,手指也用力握紧了,绷出根根青筋。 “翡翠灵果、凤凰灵果和麒麟灵果通通都不见了吗?” 大宫女不敢隐瞒,已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将细白的额头磕出血来。 “娘娘息怒……确实全都不见了。奴婢已经审问过厨房的厨子,都说明明做好了放在那儿,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顾南絮震怒,这三种灵果,是她耗费了无数丹药和灵石才培养出的三棵灵树,用灵树结的果子做成的灵果。 吃了这些灵果,能够增长修为,疏通内力,涤荡内熄,极是珍贵。 顾南絮匆匆到了厨房,几个厨子已经吓得瑟缩在地,各个磕头求饶,顾南絮的额角上气的绷出青筋,但她嗅到了一丝灵果的气味。 看样子,这个小毛贼没有跑远,所以灵果的味道还没有消失。 她带着宫女和侍卫,顺着味道匆匆的往前走,径直冲到了给顾南姝安置的院落。 一推开大门,她便气的七窍生烟! 屋子里满满都是灵果的香气,顾南姝居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桌边大快朵颐! 顾南姝从睡梦中惊醒,到现在还是神志不清,她迷迷糊糊就被塞了满嘴的食物,好不容易扬起细长的脖子,将食物全都吃了下去,结果房门就被人踹开了。 扭头一看,正是自家黑心烂肝的妹妹顾南絮。 “你怎么来了,是治闹闹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顾南姝低下头问完话,已经用秘术将自己的脸重新伪装成其貌不扬的样子。 而跟在顾南絮身后的宫女们,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有的宫女正在惊诧,为何这个打秋风的乡巴佬,一身睡衣缓带,长发披背的模样,却看上去那样的美,风情惹得人心旌摇动。 不过,再细看看,那女人还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果然是半夜太累了,眼睛出问题看错了而已。 顾南絮冷笑道:“治疗吃吃?你这个贪嘴好吃的女儿有什么好治的?还没好就知道偷东西,若是治好了还得了?” 顾南姝顿时心头火起,她蹭一下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女儿对顾南絮说:“道歉。” 顾南姝勾了勾唇角,冷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 “就凭你侮辱我的女儿!” “你女儿难道没有偷吃我的灵……我厨房的饭菜吗?” 顾南姝眸光一闪,敛了敛晚风中四散飘飞的衣裙,冷笑着说:“这些吃的是我拿的……” 她知道是顾闹闹悄悄拿来的,安抚地按了按闹闹的小肩膀。 “是我错了,我不该信了娘娘白天和我说的话,你和我说过,让我把这里就当成我的家里一样,缺了什么直管要就是。这么晚了,我们一家人跋山涉水的来到王宫,实在是饿得厉害,又不想麻烦各位宫女姑娘,我便悄悄去厨房拿了些食物回来,是我做的不对,请娘娘责罚!娘娘若觉得我做的不对,让我怎么补偿都行!” 说着,她指一指身后的碗盘:“若要我付银子,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这一番话,把顾南絮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话里全是道歉,话外全是挤兑。 意思是说,没想到偌大的灵鸢国王宫,堂堂的圣女王后娘娘,明明说了好好招待自己,结果却为了一桌饭菜大发雷霆,不过她顾南姝不介意付钱,多少银子都能给王宫。 一面说着,顾南姝一面认真掏银子。 若让她真把钱掏出来付了,等于在所有宫女侍卫和厨子们面前当众打王室的脸。 两边正在僵持,突然传来脚步声,灵鸢王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分外的醇厚沙哑,动人心弦。 毕竟灵鸢王是整个王国境内最俊美的男子,每年的国庆大典上,灵鸢王的身影只要一出现,无数少女的芳心都要为之乱颤。 这些人中,只有顾南姝例外。 顾南姝接受了原身的记忆,童年顾南姝和灵鸢王元川便是青梅竹马,但灵鸢王小时候比现在还要秀美十倍,娇娇怯怯,比顾南姝和顾南絮这对姐妹花还要漂亮。 顾南姝有次和灵鸢王元川过家家玩儿,她反串新郎,让元川反串新娘子,不过是件孩童的小事,谁知灵鸢王元川便扑簌簌的往下落泪,楚楚的说:“我不要做新娘,我不要做新娘子……”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顾南姝,对这位动辄感伤流泪的灵鸢王,实在是毫无兴趣。 “夜已深了,王后为何在此喧哗?” 顾南絮忙行了半礼,忍着愤怒,装出一脸的无奈:“只因……只因她偷了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所以我一时生气,就……” 两次了,提到理由,顾南絮便顾左右而言其他,顾南姝完全可以确定,顾南絮绝不是因为普通的菜而生气,问题就出在顾闹闹拿回来的那三样糕点上。 为何顾南絮不愿承认? 莫非灵鸢王元川也并不知道,他的王后悄悄地食用灵果? 毕竟,灵果固然有提高修为的作用,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是—— 顾南姝立刻接过话茬,大大咧咧地对灵鸢王行礼说:“是我的错!孩子们饿了,我不懂规矩,去拿了些饭菜来吃!我和王后娘娘说了,让我赔银子,还是让我干活儿赎罪,我都是可以的!请王上王后下旨责罚!” 她这一招是以进为退,毕竟说穿了,不过是饿了的客人吃了些饭菜罢了,闹大了只会让人觉得灵鸢王的王后太过咄咄逼人,小事化大,没完没了。 顾南絮气的要命,但见灵鸢王果然有随口赦免顾南姝罪责的意思,她忙低声说:“并不只是这样,还有一点,我到了这儿,发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对坐进食,这男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居然就被她悄悄运进了宫中,实在是……” 众目睽睽,对准了容也。 这可是王宫,除了王上侍卫之外,绝无男子轻易进出的道理。 灵鸢王果然皱起双眉。 容也翩然走出来,目光和顾南姝的相接,而后不着痕迹地绕开:“王后娘娘,草民是这位……吃吃娘请来的,因为王宫中,有妖怪。” 第12章 圣女妖相 灵鸢王悚然一惊,看着容也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容也一身白衣胜雪,黑发自然地飘落到身子四周,虽然他的相貌说不上很英俊,但翩然走来的姿态优美若仙人,给他不算突出的相貌平添了几分魅力。 “有妖?” 灵鸢王沉吟片刻,说:“王宫有圣女灵力庇护,怎么会有妖?” 顾南絮心中咯噔一下,忙说:“是啊,有我在王宫中,这里怎会有什么妖?这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形迹可疑,王上,不如将他收押,严加审问,说不定他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顾闹闹气坏了,挤到人群的前面,大声说:“也叔叔是好人,他可厉害了!你不要冤枉他!” 顾南絮撇嘴说:“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名字就叫野叔叔,也算相得益彰。” 顾南姝忙说:“王上明鉴,此地确实有妖,我的女儿顾吃吃,就是中了妖毒,才会举止有异。”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南絮一眼,说:“若非圣女出手襄助,我女儿怕是有生命危险。我虽然心中甚是感激圣女,但吃吃会中毒,正说明了只附近有妖啊!” 说着她将怀中抱着的顾闹闹的小脸蛋露出来,让灵鸢王看清楚。 灵鸢王先是一惊,没想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农妇,竟会生出如此灵秀可爱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眸子清澈动人,只是脸上罩着一层黑气,确实隐约有妖毒的腐臭味袭来。 灵鸢王沉吟片刻,问:“孩子是在王宫附近中毒的么?” 顾南絮忙说:“怎么可能——” 顾南姝盯着顾南絮,一字字说:“怎么不可能,圣女娘娘,您莫非忘了吗,身为圣女,接任之日起,就必须镇守在王宫左右,不得擅离圣女宫,吃吃若非凑巧在王宫附近中毒的话,您也赶不及救她啊。” 顾南絮语塞,她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匆匆离开王宫去找顾南姝的时候,她是捏了个替身放在丹炉边,告诉宫人们,若王上找她,就说她丹药炼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能分心。 顾南絮双眉紧锁,被顾南姝一句接一句,堵得没话说。 顾南姝见顾南絮吃瘪,又凉飕飕地补充道:“哎,我在灵鸢国生活了这么久,过去从没听说过有妖出没,没想到现在妖越来越厉害,竟然跑到王宫里了!” 她走到容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若非这位……容也圣师,愿意出山斩妖除魔,我真是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好家伙,顾南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圣女一代不如一代了,竟连妖都镇不住。 顾南絮气的银牙紧咬,冷笑一声,说:“你说他是圣师,他就是圣师了?我说他是你在外面招惹来的野男人,竟敢往王宫里头带!” 顾南姝乐了,忍着笑对圣女娘娘行了一个礼:“圣女娘娘,此话差矣,就我这姿色,圣师看得上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撩开头发,刻意将自己粗陋普通的脸展现给所有人看。 连顾南絮贴身的大宫女都赞同地点头,这位容也圣师,看上去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范儿,和这个村姑相比,那真是天上的神仙一般。 要说他处心积虑潜入王宫是为了顾南姝,这群宫女要举起双手发誓,她们都不信! 连灵鸢王又细细看了一遍顾南姝,也微微叹气说:“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有私情。” 所有人中,只有容也一脸被顾南姝打败了的表情。 这女人,为了脱离嫌疑,还真是无所不尽其用,连这种自我贬损的话都轻易说出口了。 但其实,容也觉得顾南姝挺有魅力的。 顾南姝还继续添砖加瓦:“可不是么,圣师见到我,想必和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两样,而我见圣师,也尽量忽略他是男人的事实!” 容也忍下一口老血。 所以这是你一口答应和我同床共枕的原因? 你没把我当男人? 我可要告诉你,我是堂堂的魔尊殿下,男人中的男人!金翅鸟中的金翅鸟! 偏偏灵鸢王赞许地点了点头,说:“若王宫中果然有妖怪,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但容也——圣师,不知你在哪处道观清修,师从何人,又如何能确定王宫中确实有妖?” 此间世人都好清修修行,哪怕不能脱离凡尘的羁绊,很多富户官员,也会在一年中专门挑一个时间,远离世俗,辟谷食素,拜在某个名师门下,清修养性,为来世铺路。 是以容也虽然年轻,又来历不明,但灵鸢王仍对他抱有适当的尊重。 容也忽然出掌,掌心飓风如利刃,翛然扑向顾南絮! 顾南絮万万没想到,当着王上的面,容也竟敢当众偷袭,但那掌风中挟着一股莫名古怪的气,黑蛟受重伤后,顾南絮的法力也大打折扣,今晚她又没能吃上灵果,竟没能完全躲过容也的袭击! 那道掌风划破了顾南絮的袖子,一股黑气在她如玉的臂膀上盘绕,容也轻轻挑了挑眉毛,又是一击追出! 那道黑气散去,顾南絮的胳膊上,赫然长着一排黑漆漆的鳞片! 容也一出招,顾南姝立刻抱着孩子躲进人群里,见顾南絮露出破绽,她捏着嗓子大声喊起来:“妖啊,有妖啊!圣女娘娘居然是妖啊!” 她这么一嚷嚷,宫女和侍卫们都害怕起来。 有胆小的宫女已经捂着脸,吓得软了腿,一跤摔在地上不说,还用两手撑着地,努力朝后爬走,一边爬一边哭着嚷嚷: “宫里真有妖怪……放过我……救命!” 顾南絮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这么久,居然会被容也叫破身份,她竭力克制的妖气再也压不住,只见她身体周围,黑雾无边无际地扩大,那双涂着艳丽豆蔻的如玉手指,也突然变成了漆黑色的刺爪! 有个小宫女逃跑时,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居然一个趔趄撞到顾南絮身上,她扭头一看,黑雾中,圣女娘娘的容貌隐隐显出狰狞的本色,眼底闪过猩红光芒,她吓得抱头痛哭! “圣女显出妖相了!” 第13章 圣女该换人了 “护驾,护驾!”侍卫们也乱了,纷纷挡在灵鸢王面前,将他围成了个铁桶,水泄不通。 但问题是,他们一时过分激动,将前后左右的路全堵住了,灵鸢王想暂时逃离危险,甚至都没处可躲,只好挺直腰杆,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表情,凝望着黑雾中的顾南絮。 他也看到了顾南絮那隐显猩红暗光的眼睛,并祈祷顾南絮只有眼睛变色就行了,别的地方千万别跟着变了,他身为灵鸢王,也会害怕的。 顾南姝眼神复杂地看了容也一眼,她担心的是,顾南絮显出了妖身,破罐子破摔,不留恋圣女这个名头,而是直接以人和妖结合的妖身显世。 如果顾南絮破罐子破摔的话,顾南姝暂时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逼迫她把顾吃吃的毒给解了。 她心中忧虑,所以多看了容也一眼,谁知容也竟能和她心意相通,不过一眼而已,容也微微点了点头,垂下浓密的睫毛,抬起手。 顿时一道红莲火焰熊熊燃起,他念了一道法诀后,淡淡说:“圣女娘娘,请稍安勿躁,你被妖气侵扰,等我将你身上的妖气祛除,你才能恢复本相。” 顾南絮已经十分激动,她圆瞪双眼,那眼睛已经由乌黑变成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瞳,她微微张开嘴,容也已经看清,那樱桃小口中,却长了蛇的獠牙! 看样子,顾南絮和黑蛟的共生已经到了很深的程度! 如果等她张开血盆大口,将蛇牙和毒液都露出来,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不得那么多,容也一把将红莲火焰塞进顾南絮的嘴里,然后用雪白的手掌挡住她的嘴唇。 “圣女娘娘,我不会害你的!” 顾南絮呜呜的出不了声,她气急败坏了,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看着容也施法,将自己用红莲焰火给活活烧死吗? 她双手用力,原本的衣裳已经要寸寸爆裂,但容也塞进去的红莲焰火却突然熄灭了! 她的体内顿时一片清凉,容也垂眸看着她,以耳语说:“娘娘,还不恢复本相吗?” 顾南絮咬牙切齿,却又不能不承他这个情,只能闭上眼睛,让黑雾渐渐散去,而她本来的清丽娟好相貌再次出现。 顾南絮见灵鸢王已经离她几丈远,面露惊恐之色,她的双眸立刻涌上层层的泪光,凄楚地说: “王上,刚才一时不察,差点酿成大错,求王上赎罪!” 灵鸢王刚刚已经被吓得冷汗直冒了,他当然不能让人看出,他身为灵鸢王差点被吓破了胆,便咳嗽一声,淡淡说:“王后,这几日你要勤加修行,祛除邪祟,身为一国之母,怎能被邪魔附体,妖气侵体?” 顾南絮心内如被火炙,却半点不能露出来。 她缓缓俯身,向灵鸢王行了一个大礼:“谢王上教诲。” 灵鸢王看了一旁的容也一眼,说:“圣师果然厉害,驾临王宫,实是本王的幸事。请圣师一定多留几日,为王宫祛除妖邪!” 灵鸢王临走时,顾南姝特意多喊了一句:“圣女娘娘,我盼着您尽快帮我女儿祛毒!我相信圣女娘娘一定会帮到我的!” 见灵鸢王带着顾南絮走远了,顾南姝才吐了吐舌头,低声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求,也得不来。我倒要看看,顾南絮你还有什么本事,继续当这个灵鸢国的圣女。” 她转了转眼珠,又喃喃说:“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你的,让你成为真正的圣女,完成圣女的使命~” 到了那时候,才叫做求仁得仁呢! 低头一看,顾吃吃已经困得闭上眼,靠在她腿上了,顾闹闹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顾南姝干脆一手一个娃,掉头就往住的地方走去。 容也跟在她身后,不咸不淡地说:“喂,你是不是又把我给忽略了?” 顾南姝一怔,扭头说:“你要不想被我忽略的话,就帮我抱娃儿!呐,两个娃儿,你选哪个抱着!” 容也不假思索:“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我当然选吃吃了。” 顾南姝又是一愣,将顾吃吃递给他之后,撇嘴说:“是啊,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你又不是人家的爹,怎么赶着穿小棉袄了?” 容也闷声不语,心里说,谁说我不是,总有一天,我要你知道,顾吃吃和顾闹闹都得喊我爹! 顾南絮回到寝宫里,疲倦地让宫女们赶紧放水,她要在浴池里好好泡一泡,解一解乏。 等水准备好了,她让所有人都退下,独自一人进入浴池。 烟雾缭绕中,她手指微微一拂,一条细细的黑线陡然膨胀变大,而后,一条受伤后奄奄一息的黑蛟摔落在地,挣扎着窜进了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黑蛟入水后,顾南絮身上可怖的黑色鳞片渐渐地消散不见,她的皮肤,再次恢复了如玉的光洁动人。 一角有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顾南絮走到镜子面前,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黑发,一边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仍旧是那样的美丽无双,黑发如绸,身形窈窕若细柳,全身上下的皮肤宛如一块皎洁无暇的暖玉一般,连一丁点儿的疤痕都没有。 黑蛟在水中浮沉,陡然扬起头,甩着水珠来到岸边,他缓缓走到顾南絮的背后,以一种心醉神迷的姿态挑起顾南絮的一缕长发。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不再躲躲藏藏?” 顾南絮微微一笑:“等法力无边,将整个灵鸢国都收入囊中的时候。” 她看向男子一半覆盖着鳞片的脸庞,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却掩饰的很好,她抚着男子另一半英俊的脸孔,说:“到时候你是灵鸢王,我是灵鸢王后,那才是咱们真正的好日子。” 安抚了黑蛟,顾南絮已经疲倦至极,她轻轻走到寝宫里,一头栽进了床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红日当头,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王上呢?” “回禀娘娘,王上在御书房和丞相大人说话。” 顾南絮眸光闪动,没带任何宫人,独自一人拎着小食盒,款款往御书房走去。 “圣女该换人了。” 第14章 一记重击 清晨,阳光照在容也的脸上,如一丝丝一缕缕的金色绒毛一般,在他脸上轻轻挠痒痒。 容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过了,他翻了个身,将那一缕细细的柔软的阳光抱进怀里,却听到了“啊”的一声,轻得像是小猫儿的叫声。 睁开眼一看,原来容也把靠着他睡觉的顾吃吃给压住了。 小丫头并不害怕,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阳光透过她的瞳仁,让这双眼睛像是流动的蜜糖般甜美。 和顾闹闹相比,果然还是顾吃吃更像自己的长相。 容也忙撑起身子,点了点小家伙肥嘟嘟的小脸蛋:“醒来了?胆子真不小,竟敢直视本尊!” 不愧是他魔尊容也的女儿! “嘿嘿!”顾吃吃伸出肥藕般的小手,往容也的脸上戳了戳。 真是大胆!容也忍让地闭上眼睛,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的亲闺女,亲爹的小棉袄的份上,容也不会忍让她的放肆! 顾吃吃这几日被妖毒所苦,本就难受得很,今天一早醒来,身上却爽利不少,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一大早顾南絮就黑着脸,带着药给她解毒,只觉得自己身体好, 精神就好,精神好,就想戳戳身边这个奇怪的大叔。 容也忍了半天,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会得寸进尺。 戳了他的脸之后,又去夹他的长睫毛,夹掉了好几根浓密修长的睫毛后,又把手指头戳进头发里,在容也阻止前用力一拽! “!?”疼! 小丫头,大鹏金翅鸟的灵力,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你是不是……那只黑乌鸦啊?”顾吃吃奶声奶气地问。 容也想方设法地拯救自己的头发,可惜一缕被解救出来,顾吃吃又挥舞着小手,抓住另外一缕。 容也的头发浓密茂盛,又多又厚,深黑如夜,在阳光下竟隐隐泛着蓝,但再多的头发,也经不住这么暴力的薅,若是他一直纵容下去,怕是没多久,他的发型就朝着地中海发展了。 “你是黑乌鸦对不对?” “是是是!”容也急了,他头皮被扯拽得厉害,疼得钻心,语气也不知不觉重了几分:“不是黑乌鸦,是大鹏金翅鸟,你明白吗?” 顾吃吃娇嫩清甜的声音重复着:“……好可惜哦。” “可惜什么?” 顾吃吃眨巴着眼睛:“我想把黑乌鸦做成标本,那一定是我最漂亮的标本了,可你是人,不是乌鸦,娘亲说了,不准我把人当标本,她说这样是不对的。” 身为大鹏金翅鸟族王者的女儿,顾吃吃天生下来便带着三分妖气,容也缓缓笑了,说:“有什么不对的,你天生便和别人不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可以把你做成标本吗?”顾吃吃望着容也,突然笑了起来,小脸蛋上浮现一个可爱的梨涡:“你一定是特别特别漂亮的标本,做成标本的话,就不会生病、不会老也不会死掉哦!” 容也的头发还被她攥在手里,不得不屈就地低下头,他说:“吃吃,你要明白,自己人是不能伤害的,我是自己人,所以不可以当标本!” 顾吃吃迷惑地转动眼珠:“自己人?娘亲说了,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才是自己人。娘亲是自己人,哥哥是自己人,你不是!” “我——”容也刚要辩解,顾吃吃手腕一用力,他吃不住痛,终于“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顾南姝和顾南絮周旋了好一会儿,顾南絮才慢吞吞给顾吃吃解了一半的毒。 顾南姝哪里看不出,顾南絮就是在拖延而已,她气的牙痒痒,真恨不得拎着顾南絮的脖子,将她摔到墙上,再抡到地上! 顾南絮还不断套她的话,问她回来灵鸢国到底为了何时,把顾南姝给气坏了,她冷笑说:“难道是我愿意回来的吗?若不是你给我女儿下了毒,你拿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会回来的!” 顾南絮还一脸怀疑,慢吞吞说:“是吗?”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问:“你不想找我报仇吗?” 呵,顾南絮这毒妇,居然还知道自己欠顾南姝良多! 顾南姝说:“虽然你可恶至极,但我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顾南絮满脸狐疑:“呵呵。你不想拿回圣女之位吗?” 顾南姝气极反笑,说:“《庄子?秋水》有云:南方有鸟,名曰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食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曰:‘赫!’,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顾南絮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说:“什么意思?” “呵呵。”刚才让顾南絮抢先“呵呵”,顾南姝十分不爽,她回了一句,才说:“南方有一种鸟,叫做凤凰,它非甘泉不饮,非粟米不食,非梧桐不栖,有一天,一只秃鹫捉了腐肉,见到凤凰飞过,赶紧呱呱乱叫,生怕凤凰抢它的腐肉吃!其实凤凰根本不稀罕腐肉!” 意思就是说,她顾南姝才懒得当什么圣女呢! 她顾南絮想当就当呗!成为诞育下一任圣女的容器,也是她顾南絮自食恶果! 谁知顾南絮还是满脸不信:“你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不知道多想当圣女,姐姐,你我姐妹一场,何必惺惺作态,我们诞生下来的目的,就是要成为灵鸢国的圣女!” 顾南姝耸了耸眉毛,说:“你想,我不想,哪怕灵鸢王元川亲自来求我,我也不会当圣女的!” 谁知顾南絮惊怒交加:“他已经来求你了吗?你……答应了他?” 顾南姝再也听不下去,做出送客的手势,冷声说:“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当什么圣女?你要想赶紧把我送走,就别拖拖拉拉,找借口不治好顾吃吃的病!你尽快把妖毒祛除,我头也不回的出灵鸢国!” 好不容易送走了顾南絮,顾南姝满肚子火走进房间,却见阳光照在容也的侧脸上,他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上,显出一丝阴寒嗜杀的冷意! 顾南姝想也不想,翻腕就将果盘扣在了容也的脑袋上! 第15章 想的太美了 哐当一记重击,容也虽然有灵力护体,也被砸得一懵:“你这是——”谋杀亲夫吗? 顾南姝忙将顾吃吃护在怀里:“你要做什么?” 顾吃吃张开手掌,上头还留着几根乌黑泛蓝的头发:“娘亲,他的羽毛好好看啊!” 顾南姝:“!” “这不是羽毛啊,这是他的头发!” 回头看向容也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歉疚:“那个,对不起啊,我刚刚以为你要对吃吃不利,我就急了……” 容也仰头倒在床上,沉默片刻,动了动轮廓优美的红唇:“本尊赦免你无知的罪过……” 顾南姝满头黑线:“行,谢谢陛下的宽容。” 好家伙,这只黑乌鸦还摆起谱儿来了。 不过…… 她侧头又看了容也一眼,金色的阳光在他乌黑的浓发上镀了一层金边,他的容貌算不上十分英俊,甚至五官平平无奇,但长睫毛低垂的模样,却有着脆弱的俊美,让人看了不禁怦然心动…… 如果他不是那么喜欢摆魔尊架子的话。 见顾南姝理亏愧疚,而蹬鼻子上脸的容也端坐在床边,示意顾南姝他饿了,让她把食物都端到床上来出。 顾南姝怒了:“把你得意的!要吃东西下来吃!” 容也捂着头低吟一声:“头疼,晕眩,我明明救了你们三人,谁知却有人恩将仇报,无情地把果盘砸在我脆弱的头颅上,差点给我开了瓢。” 顾南姝捂着脸:“……行行、行了,少说两句罢,想吃什么,我都给你端上来!” “什么都想吃。” 顾南姝忍住自己继续给他一记重击的冲动,将宫里送来的满桌佳肴收拾到小桌上,端着小桌上了床。 顾南姝照顾孩子,虽对他们宠爱过度,但在日常生活的规矩上还是有度的,例如在床上吃东西,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看着容也端坐在舒服的床上,斯斯文文地开吃,顾闹闹很羡慕,顾吃吃更羡慕,她伸出手:“我也想上去,我也想在床上吃。” 容也一伸胳膊,便不计前嫌把她抱了上来,放在自己身边,塞了个大鸡腿给她。 顾闹闹看得眼馋,还没等他开口,容也把他也捞了上来,同样塞了一只鸡翅膀。 顾南姝看得眼皮子直跳,咳嗽两声说:“容也,你收敛着点啊,别太过分了啊!顾吃吃,顾闹闹!你们——” 她生气的时候一开口,两个孩子便有些害怕,但容也抬起头,富有感情地说:“我一个人在床上吃东西,孤单,让他们陪我。” 顾南姝嘴唇动了动,终于躺平般放弃了:“你得了,还有什么要求,干脆一口气提了,要是隔三差五的给我提要求,看我还理不理你!” 容也微微一笑,说:“好,我现在提要求——” 见顾南姝满屋找武器,他连忙补充:“提最后一个要求,我手疼,喂我。” “哈!?”顾南姝气乐了:“你手疼?刚才你给他们俩鸡翅膀鸡腿的时候怎么不手疼?” 容也从善如流,双臂立刻瘫软:“疼,真疼,两个小家伙被你养得太瓷实了,我刚刚把他们提上床,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力量,手疼极了……” 顾南姝没好气侧坐在床头,撕下一个鸡脖子,塞进他嘴里:“你就疼你!” 容也并不反抗,从容张开嘴,就着她的手慢慢吃起鸡脖子来,还宣称:“鸡脖子最入味,最好吃了!你真是体贴入微,知道我最爱吃这个,就喂我吃这个!” 谁、谁知道你爱吃什么啊? 猝然间,容也柔软的薄唇不小心蹭过顾南姝的手指,那绵软温热的触感让顾南姝一哆嗦,但她还没闪开,那嘴唇便离开了她的手指。 短暂的碰触,不过是一个失误罢了。 午后,匆匆下朝的灵鸢王赶回后宫,立刻宣召顾南姝和容也。 顾南姝为了隐瞒身份,给自己随便起了个花名,这花名还是容也帮她取的,叫容羽。 顾南姝低声说:“这个名字,听起来跟你亲妹妹似的,好奇怪。” 容也说:“不奇怪。”其实是顾南姝不知道,在魔界,地位低下的妖魔,嫁给高阶的妖魔后,高阶妖魔会有一个结契书,在结契书上,会给低阶妖魔赐名。 通常会用高阶妖魔的姓氏加一个名,赐予低阶妖魔。 数年前,他和顾南姝不过是几夜之缘,当然没有结契书,但容也这么做,仿佛是早已和顾南姝结契,她是他的妻子一般。 当然,容也心知肚明,若告诉顾南姝,赐名是高阶给低阶的,她肯定不干,说不定还要反着给他赐名呢。 灵鸢王见圣师容也时,极是和颜悦色,问候了圣师是否住得惯王宫,又问了日常饮食,绕了一个大圈子,才直入主题。 “圣师觉得,王后身上的妖气全部祛除了吗?” 容也立刻说:“自然没有。” 灵鸢王双眉紧锁:“孤王也是这样认为的,既然如此,孤王有一请求,请圣师尽快为王后施法,祛除妖气,让她恢复正常。” 听到这里,顾南姝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恢复正常?她生下来就不正常啊。” 只是她声音再小,容也的双耳也能听得见,他颇为好笑地看了顾南姝一眼,点头说:“谨遵王命!” 这一次驱妖法事,按照顾南絮的想法,当然是规模越小越好,最好是干脆不举行得了。 但容也圣师侃侃而谈,对灵鸢王说,这次驱妖必须大张旗鼓,倒是可以不明确说是为了祛除王后身上的妖气,但必须正午红日当头,在王宫前方最大的广场上进行,汲取最多的人气为力量,才可事半功倍。 “容也,你是怎么打算的?” 见灵鸢王已经开始布置驱妖法坛,顾南姝小声问道。 容也双眉一轩,淡淡一笑,从容又自信地说:“那假借圣女之名的妖女身上有蛟蛇之灵,上回杀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这一回就要将那黑蛟引出来,一了百了!” 盯着即将成型的法坛,顾南絮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哼,驱妖?你们想的太美了!” 第16章 偷东西的椿树精 驱妖大典当天,容也一身白衣胜雪,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款步走上王宫外围城墙的最高点。 阳光下,他满头黑发如墨玉般散开,白衣随风翩飞,仍旧以法术掩盖真身的假貌虽说不上十足英俊,但气质高雅,宛如神仙中人。 尤其是那双狭长而美丽的眸子低垂着,隐藏着无边的慈悲和善良。 王宫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他们纷纷议论着,抬头仰望着高墙上的圣师。 “这位是灵鸢王不远万里请来的圣师啊!” “他看上去真的好像仙人啊!” “好帅气,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圣师!话说,他叫圣师,是不是圣女的师父啊,比圣女还要厉害吗?” 顾南絮已经听到了底下百姓的议论,立刻黑了脸,而容也则保持着莫测高深而优雅的微笑,他那闪闪发光的模样,真和天神一样。 “女人……”他侧头对一旁的顾南姝露出悲悯的笑容:“本尊这样顶级的帅男,能够莅临灵鸢国,真是他们的荣幸啊,百姓们有福了。” “……”顾南姝捂着脸,这几天她已经知道,容也的耳朵非常灵敏,所以她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你不自恋的话会死吗?” 烈日当空,已经到了最佳时辰,容也一甩袍袖,从城楼上如一头雪白的雄鹰般降落,双足一点,已经站在法坛之上。 顾南絮瞳孔骤然紧缩,眨也不眨地盯着容也的背影。 灵鸢王站在她身边,隔了三四丈远的距离,安慰他的王后:“南絮,你莫要害怕,圣师将你身上的妖气祛除尽了,你就彻底好了。” 顾南絮侧头,无言看着两人之间如鸿沟般的距离。 灵鸢王干笑两声,看向法坛。 在施法结束前,还是不要靠近王后了。 他也好怕的。 “开坛!” 容也双手如乱颤的花枝,在半空中做出许多妙曼而迅速的法符,他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念诵着法诀,天空中陡然有一股壮丽的阳光,汇成了一股丝线,又从丝线成了一道炽烈的白光,笔直朝法坛扑了过来! 圣师的两手陡然张开,在他莹白双掌之间,陡然亮起了绯红的火焰! 大鹏金翅鸟又名玄鸟,本就是传说中拉动金乌之车的座驾,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而出生的壮丽大鸟,其中的尊者王族,有着展开后能够遮天蔽日,绵延数千里的巨大羽翼! 在无数民众眼中,那俊美的圣师手中,似乎陡然亮起了一轮太阳,而他的背后,则有一对巨大的翅膀徐徐展开! 容也得意地微微一笑,虽然因种种原因,他的灵力只剩下不到一半,但要完成今日的任务,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顾南絮没想到,自己竟会看到这样可怕的情景,她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也同时捏着法诀,驱动妖魔—— 王宫前方的大广场上,种植着数排椿树,椿树前方沾满了人,有人突然觉得身后在摇摆,他不满地甩了甩手:“喂喂,自己站稳点,别往人家身上靠!” 似乎有人很不满,在他身上重重推了一掌,那人一个趔趄,摔到前面男人的背上。 “怎么回事?又不是漂亮姑娘,可别往我身上蹭啊!” “我蹭你一个大男人干嘛,是有人推我!”那人不满回头:“我都说了不要推我——啊啊啊啊啊啊——椿树动了!它它它活了!!” 广场上的椿树深埋进泥土里的树根陡然膨胀,宛如万千条苍白的毒蛇,在土壤里蠕动,然后陡然破土而出! 而椿树的树干和树枝竟也缓缓地前后摆动,原本纤细的树干逐渐膨胀,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陡然,椿树的树根从土里拔地而起,宛如无数根灵活的腿和脚,迈步朝广场正中走去。 而椿树的树枝则蔓延伸展,在空中变成了无数挥舞着长刀长枪的手臂,高举着武器朝圣师奔去! 顾南姝大惊,立刻高声提醒:“小心!” 容也面无表情看着椿树精们冲到自己面前,突然回头冲顾南姝一笑:“艾玛,我好害怕啊!” 他若是不吭声,顾南姝还会十分紧张,他一开口,顾南笙立刻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回胸腔,撇撇嘴,小小声碎碎念:“是了,我知道你厉害了,尊敬的大鹏金翅鸟魔尊殿下,不过,你还是小心些!” 容也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点久违的兴奋,当魔尊当久了,已经很久没有妖魔敢挑衅他的威严。 他双手在虚空中一抓,那红莲焰火顿时化为两柄红莲色的火焰长刀,刀锋过处,是热气熏天的炎炎火焰,火克木,那焰刀挥舞之处,椿树精怪的枝叶纷纷落地,瞬间树干秃了一大片。 顾南絮藏在袖中的双手不断变幻,宛如牵动着无形的丝线般,以法诀驱动着椿树精,既然成群的椿树精打不过圣师,那便化零为整! 有句老话说的好,一根线容易断,万根线能拉船! 吓得落荒而逃的民众们,眼睁睁看着那些椿树败退,但它们退后数丈后,竟慢慢地数株椿树合二为一,汇合成了一根巨大参天的椿树! 高耸入云的巨大椿树已经幻化出手脚,一脚踩在广场上,原本光滑平整的大理石顿时碎裂成片,高墙之上,灵鸢王的护卫们已经惊慌失措,理也不理王后娘娘,赶紧围着灵鸢王,将王上护送回相对安全的王宫内围。 毕竟他们是王上的亲卫队,都知道,虽然明面上说,圣师是为灵鸢国祈福,可谁不知道,他设下法坛,是为了驱除王后身上的妖气! 王后有问题! 顾南絮动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塑,但她的余光早看清了这群软蛋的行迹,心中愤恨不已,等到她夺取王位,一定要将这群亲卫队一一斩杀! 化为人形的巨大椿树精露出一个狞笑,挥舞着手中的奇怪卡片,朝圣师容也扑了过去。 顾南姝蓦然瞪大眼,那椿树精的手上,为啥会挥舞着她仓库里的卡片!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椿树精,什么时候偷了我的卡片? 第17章 圣师大人万福金安 顾南姝盯着椿树精,心头一阵慌乱,她灵识仓库里的卡片,怎么可能被椿树精给偷走了!? 随即,仓库给了她提醒:这是你上回掉在这个世界的。 “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吗?” 一向不喜欢提醒宿主的仓库沉默片刻,冒出一句话:“你不止来过这个世界,你还——” “我还什么?” “没什么。” 顾南姝急跺脚:“这么闹没意思啊,我最讨厌没什么这种回答了,什么叫没什么?你别不做人啊仓库君!” 仓库沉默片刻,渣男语录回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呵!? 顾南姝气坏了,但她确实是没办法,只好先忽略掉气人的仓库。 广场上,那椿树精已经挥舞着卡片向容也扑了过去,显然,容也一时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招式。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常有画符咒做法的方式,但那张卡片泛着古怪的硬质光辉,显然也不像是用人来画符咒的黄纸啊。 直到椿树精的手即将打到容也的肩上,顾南姝忙出手召唤:“【易容卡】,收!” 可惜她动作实在是太快了,那张【易容卡】嗖一下回到她身边,因为后坐力过强,还笔直地撞到了顾南絮身上。 顾南絮原是趁着顾南姝分神,想要从背后偷袭她,没想到脑门子上正中了【易容卡】,那椿树精的枝叶一下子瞬移到顾南絮的脸上,顾南絮猝不及防,捂着脸怪叫一声。 她虽然双手捂着脸,但从指缝中间,已经有无数椿树枝叶蔓生分枝,不断蔓延开。 “圣女娘娘是椿树精?” “圣女娘娘那张脸,变得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 顾南絮一抬头,那张长满了枝叶的脸暴露在阳光下,吓得一众 臣民们头皮发麻,抱头乱窜! 对于笃信灵鸢国圣女的民众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圣女露出妖相更加刺激的了。 顾南絮一手捂着脸,一手伸向身后的宫女,宫女吓得倒退两步,被裙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她哭都不敢哭出声,恐惧的泪水在漂亮的脸蛋上肆意纵横。 “镜子,给我镜子啊!” 有个宫女大着胆子,将随身的妆镜掏出,塞到顾南絮的手里,她低头一看,发出一声激烈的惨叫。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随着她的失控叫声,因为操控椿树精的法诀停止,那椿树精竟傻乎乎地迈出一只脚,以单腿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在了广场上。 容也当然不会错失良机,一击重击,红莲焰刀砍在椿树精的身上,那巨大的椿树顿时燃起熊熊火光,潋滟的火苗直窜如天际,仿佛能烧到天宫里头去。 奈何椿树精的枝叶还在顾南絮的脸上身上蔓延,她已经快成为一株行走的树了。 她不断尖叫着,挥舞着手脚,几乎把自己给吓死。 见椿树精已经被制服,民众们便不再害怕,看热闹的本性再次占据上峰,纷纷围到了高墙下方,对着顾南絮指指点点。 “圣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圣女才是灵鸢国最可怕的妖魔?” “我曾听人说过,大忠似奸,大伪似真,是不是也能推出一个结论,大圣似妖?” 顾南姝看得到,【易容卡】施展出力量,顾南絮暂时中了招,无法从椿树精的容貌中脱身。 尖叫到筋疲力尽的顾南絮,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妖身,她捂着脸的手臂上已经隐隐显出蛇鳞! 她知道,顾南絮暂时不能妖化,可不能让顾南絮破罐子破摔!不管顾吃吃的妖毒! 顾南姝伸手按住妹妹的肩膀,低声说:“镇定,你不过是中了……易容咒,等上半个月,这卡……咒法便会自动失效,你现在露出黑蛟妖身可就全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脱下外袍披上顾南絮的脸上身上,挡住了她的可怕容貌。 “大家,请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她摆动手臂,虽容貌粗鄙,但她高挑的身形和优雅举止带来的感染力,确实让广场上的一众人群全安静下来。 “圣女娘娘不是妖怪,她刚才不过是中了椿树精的妖法而已!” 她扭头望向容也,容也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冲她?了?眼。 顾南姝装作没看见,扬起手臂,指着容也说:“有圣师在,必然能帮助圣女娘娘拔除妖气,恢复原貌,请大家对圣师有信心!” 民众们静静听她说完,等了片刻,突然有人暴喝一声:“圣师万福金安!” “圣师厉害!万福金安!” 顾南絮躲在顾南姝的衣裳下面瑟瑟发抖,她心中怨愤之气,如毒蛇的蛇液疯狂溅撒,烫的她心神不宁。 经过今天这一场法坛除妖,圣师已然凌驾于圣女之上了! 毕竟圣师除去了椿树精,而圣女却被椿树精的妖气侵袭,中了招! 这一战大获全胜,晚上灵鸢王设宴款待圣师和助手“容羽”,顾南姝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里,顾吃吃和顾闹闹两个乖巧的孩子,一个帮她擦脸,一个帮她擦手,让喝醉了的娘亲可以一个人好生睡一觉。 睡梦中的顾南姝仍旧迷惑不已,她什么时候路过了这个世界,丢了一张【易容卡】来着? 她不知不觉做了一个梦,梦里铺天盖地都是雪,雪色映在她的脸蛋上,让她浑然不觉,打了一个大喷嚏。 “啊,好冷啊,仓库仓库,赶紧给我生堆火!” 仓库淡淡说:“虽然宿主完成任务相当优秀,但卡片获得不易,还是省着一点用!” “哎?这是什么?” 梦里的顾南姝当然不是这个样子,她刚在一个现代世界完成任务,穿着t恤短裤,手脚已经立刻被冰天雪地冻得青紫,但她眼睛很锐利,已经看到前方栽倒了一个孩子。 一身白衣如雪,若非他的黑发深得泛蓝, 顾南姝肯定会错过这个孩子,任他冻死在冰雪中的。 “少废话,用卡,生火!” 熊熊的篝火在雪地里燃了起来,仓库在顾南姝的要求下,不情不愿支了一个搭帐篷,还在里面支了火锅,咕噜咕噜,食物的香气散开,那个孩子抖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第18章 可爱的果然是男孩子 顾南姝在多个世界穿梭、执行过无数困难至极的任务,她算得上见多识广,但在那个孩子睁开眼的一瞬间,顾南姝还是整个人都愣了神。 这么形容一个孩子,确实是有些奇怪。 但这孩子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明明年纪还小,但从那张精致无匹的脸蛋上,顾南姝已能看出孩子将来所拥有的绝代风华。 虽然这个可爱的孩子,此时年纪还很小,抿着薄唇,双眉微微挑起的模样,看上去有一点点的凶。 融化蜜糖般的眸子闪动着,看清楚眼前人的一瞬,那孩子竟瑟缩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从帐篷里头摔出去。 “哎,小朋友,小心些,你小心些!” 顾南姝嚷嚷着,一把拽住了小孩的手臂。 啧啧!她皱了皱眉毛,这孩子是不吃饭的吗,手臂细成这样! 她的手掌圈住后,居然还能留有余裕! 小孩被她钳制住手臂的动作吓了一跳,用力地挣扎起来,帐篷钉着钉子的一角被他掀翻,陡然,夹着雪片的大风直扑过来,顾南姝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大喷嚏。 “乖一点,我不是坏人啊!”顾南姝瞪大双眼,一用力将孩子箍在自己怀里头。 她这才能空出手,将掀起的帐篷重新扎回冰里。 “小妹妹,你别怕,姐姐不是坏人的!”她手指微凉,还搓了搓,才捏了捏孩子可爱的小脸颊,眼睛对着那双暖色的漂亮眼瞳:“你见过哪个坏人,长得像姐姐这么好看啊?” 小孩薄而漂亮的菱唇抿了抿,声音小小:“坏人又没有在脸上刻字。” “小朋友,你的警惕心强是好事!”顾南姝倒也不会强求改变小孩子的认知,这孩子生得这样绝美脱俗,虽她不是坏人,但难保不会有黑心烂肝的坏人见了孩子的美貌,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但姐姐好冷啊,小妹妹你再撞帐篷,又得吹风进来,姐姐会重感冒的!” 说着,顾南姝用力颤了颤身体,佐证自己的话。 小孩又用力抿了抿嘴唇,那唇色确实是太过苍白了,就像是外面皑皑的白雪。 “……我……”孩子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话。 顾南姝没听清,不得不侧着耳朵,贴近一些:“你说什么?” 孩子薄薄的雪白皮肤上,陡然升起一点红晕。 这个漂亮姐姐,和他挨得好近,她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淡淡香气,像是夜里开放的晚香玉。 “我说,我是男孩,不是女孩!” “什么?”顾南姝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孩子。 这样妖孽的相貌,竟不是小女孩儿,而是一个男孩子? 她用力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好,小弟弟,未来的日子里,你要继续保持警惕,警惕任何一个接近你的人!警惕他们的用心!” 有句话说的好对,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呢,出门在外,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小男孩红着脸,用力点点头,然后,从他那个方向,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南姝又是嫣然一笑:“好了,小弟弟,姐姐好饿,又冷又饿,你呢,要不要陪姐姐一起吃顿好的!” 梦中的顾南姝动了动睫毛,这个梦的节奏虽略显缓慢,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带来一种让人怀念的美好。 要知道,过去的顾南姝简直是007工作制,只要一睁眼,就在执行任务。 而她难得的休息,就是脱离一个世界,而另一个新任务还没来的间歇。 原来她曾经来过现在这个世界,虽然,是在执行任务的间歇,稀里糊涂的路过。 而且,她还遇到了一个相貌绝美的小男孩。 ——咕噜咕噜 铜锅里是满满的一大锅子食材,在色泽鲜艳的红汤里,牛肉片夹金针菇、羊肉片、五花肉、豆腐泡、莴苣、海带、花菜、鲜嫩的大虾上下翻滚,散发出辣而鲜香的气息。 “——这个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顾南姝用力点头:“当然!味道可好了!” “可是我听说过——颜色越鲜艳的食物,越不能吃,因为有毒的!”小孩子一脸谨慎地看着顾南姝,细细白白的小手还压在顾南姝的手腕上,他真的害怕食物有毒,自己不敢吃的同时,还想阻止顾南姝用餐。 “哈哈!”顾南姝笑了起来:“你说的是毒蘑菇,森林里的蘑菇,颜色越鲜艳越不能吃,会中毒产生幻觉的!但是这个东西不一样!” 她最嗜辣,闭着眼陶醉地闻了一口香气,捂着嘴巴连连打了两个打喷嚏。 “这是红汤锅底的火锅!不会太辣,这儿太冷了,必须吃些辣椒驱寒的!” 顾南姝给小朋友调制好味碟,又将已经烫好的牛肉卷夹起来,放进去滚了一滚,见小朋友还是很紧张,第一口她干脆自己夸张地张开嘴,吞了下去。 小男孩紧张地直眨眼,那漂亮的眼瞳上,甚至蒙了一层泪膜,他看起来是真的担心陌生姐姐的安危。 看他那样认真,本想开玩笑的顾南姝也开不出玩笑了,她揉了揉孩子厚厚的黑发,说:“没有毒的,姐姐还活着,对?” 她又把食物推向小朋友,提醒他:“有一点辣,但辣这个味道,你一旦克服它,就会上瘾。几天吃不到,就特别特别的想吃!” 小孩仍旧非常紧张,他将羊肉卷塞进嘴里,闭上眼睛,那神色真是慷慨赴死,顾南姝没忍住笑了。 等了一会儿,孩子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惊喜:“好吃!” “对对!好吃你就多吃点!” 和小孩分别的时候,小孩脸蛋绷得紧紧的,但顾南姝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却看出了一丝不舍。 她又揉了揉小孩的黑发,从仓库里掏出一张【易容卡】。 “这是易容卡,我知道你因为自己长得太漂亮了,所以很苦恼。很怕会有变态骚扰你对?” 小孩眼神激动地闪烁着,但仍旧没有吭声。 真是个自尊心奇高的倔强小孩啊。 顾南姝把【易容卡】塞到他手里。 “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念这句口诀……” 第19章 你求我啊 “然后,这张卡就会发挥效用,它会把你的容貌变成你脑子里想的另一个人的样子。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用【易容卡】变幻相貌逃跑!要记住哦,一旦使用【易容卡】,变化出的容貌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 原来那张【易容卡】送给了那个绝美的小男孩啊。 可为何又跑到了椿树精的手里头? 顾南姝从梦中缓缓醒来,只听到雨声沥沥,打在窗檐上,成串的水珠宛如一道道水晶帘幕,暂时将房间里和外面隔绝开。 掀开被子,森然的水汽扑面而来。 顾南姝哆嗦了一下,伸了一个懒腰,对揉着眼睛爬起来的顾闹闹和顾吃吃说:“今天下雨了,这个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 火锅? 容也的眸子微微一闪。 火锅这样食物,灵鸢国的人是闻所未闻,但真要做起来,其实并不复杂。 顾南姝知道,火锅底料显然是不可能有的,但制作火锅底料的各种香料,灵鸢国的王宫里头是应有尽有。 顾南姝前几回打了好几次圣女娘娘的脸,现在伺候着的宫女们都因此变得格外的乖巧灵活,善解人意。 一听顾南姝的请求,二话不说拍着胸脯子答应了。 “容羽姑娘,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稍微等等,要这些香料是,还要一个炉子是,还要一个铜制的大盆子对?好嘞!” 没过一会儿,所有东西全部齐备,炉火熊熊燃烧着,锅子里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食物的香气一阵阵袭来,顾南姝考虑到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不一定适应辣味,还要了一个挡板,将铜盆做成了鸳鸯锅。 顾闹闹唧唧嘴,已经站在凳子上了。 “娘亲,这是什么啊,看起来好好吃啊!” “这个啊,叫做火锅。” 顾南姝醉心于食物,并没有留神到一旁容也古怪的脸色。 趁着食物还没熟,顾南姝忙着给孩子们调制蘸碟,她顺手给容也同样做了一份。 “辣椒油两勺,芝麻两勺,花生碎两勺,耗油没有,只好用酱油替代了两勺,盐巴两勺,牛肉粒两勺,味精没有只能用香料顶上,两勺,糖两勺。对了,吃吃,闹闹,你们敢吃辣椒吗?” 顾闹闹黑黝黝的大眼睛望着容也:“也叔叔你吃辣椒吗?” 容也薄薄的红唇掠过一丝自信的微笑:“本尊是成年人了,当然可以吃辣椒!” 顾闹闹立刻说:“娘亲,我也要辣的!” 顾南姝挑起秀丽的眉梢,瞟了容也一眼,似是对容也说话,又似是对顾闹闹说的。 “你确定?” “当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眼睛里冒出火花,仿佛在做一场激烈的对决。 最后,三分味碟里都加了两勺辣椒。 两小一大三个人,每一个人都充满斗志,只往红汤锅子里捞吃的。 吃了好一会儿,顾闹闹痛苦地说:“娘亲,这个火锅,真的好辣啊,越煮越入味,就越辣。但味道好香,我停不下来……” 顾南姝算了算大家吃下的食物分量,将大家的筷子都夺走,认真说:“好吃也要有度,不准再吃了!” 容也放下筷子,那双和象牙筷子一色的白玉色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的目光时不时悄悄看顾南姝一眼,又轻轻移开。 真的很奇怪,顾南姝调制出来的味碟,和曾经救过他性命的故人调制出的一模一样。 和一面之缘的故人离别后,无数次,他曾经尝试调制出同样的味道,却都以失败告终。 那个故人,曾带给他的是纯然不求回报,直爽到毫无掩饰的关爱。 【易容卡】的功效未褪,顾南絮闭关不出,迟迟不肯露面。 顾南姝急了,干脆到她寝宫砸门。 “顾南絮,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下妖毒,你有本事开门啊!” 顾南姝知道,以顾南絮现在的模样,她肯定千方百计回避灵鸢王,根本不会让他靠近自己。 所以顾南姝的话说得是肆无忌惮。 她敲了好一会儿,顾南絮才蒙着层层黑纱,宛如一块乌云般快速移动到宫门前,黑着脸打开门。 “你又要干什么?” “呵!”顾南姝冷笑一声:“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顾南絮的眸光闪烁不定,盯着她好一会儿,终于放弃般地掉头走回去,片刻之后,托着一只瓷瓶出来。 “这是我新配的解药。” “老规矩。”顾南姝没有立刻就接。 顾南絮咬牙瞪着她,终于拔出瓶塞,倒出两颗丹药,她刚要往自己嘴里送,顾南姝却将她手里的丹药一把抄过来,又倒了两颗,耸耸肩:“你吃这两颗。” 兵不厌诈,顾南姝虽然厌恶顾南絮,可也知道她的脑袋瓜子没毛病,有时候,还会突然想到一两个极恶毒的聪明主意! 在宫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顾南姝见顾南絮确实安然无恙,才点点头,扭头就走。 “等等!”这回,换做顾南絮拦住她。 “怎么了?” “我的脸……”顾南絮似乎想解开黑纱,但她双手颤抖,连她自己都不能忍受自己的鬼样子。 “我的脸真能复原吗?” 顾南姝轻笑一声:“当然。” 【易容卡】又不会维持一辈子,等时效过了,她自然就恢复了。 那一声轻笑,像是一道耳光刮在脸上。 顾南絮咬紧牙关,等顾南姝走远了,才歇斯底里地扫落一地的东西,花瓶等摆件全成了碎片。 “顾南姝,你和你那两个短命的孩子,你们等着!” 吃了解药,顾吃吃如常开始犯困,顾南姝干脆抱着顾吃吃上床,在沥沥的雨声中睡一个回笼觉。 等她俩的呼吸安稳匀称,进入了睡梦中后,顾闹闹才跟大人似的唉声叹气。 “一直关在宫里面,好无聊啊。” 容也看小家伙耷拉着脸,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想出去玩儿?” 顾闹闹眼睛一亮:“嗯!” 容也指了指自己:“求我啊。” 顾闹闹撇撇嘴,可爱的脸上满是笑容:“丰神俊朗、绝代无双、世间无二、郎艳独绝的魔尊殿下,容也叔叔,求求你了,我快闷死了,你带我出去玩儿!” 第20章 恭喜你,不用卖身了 这小嘴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不过魔尊殿下显然是十分受用,他微微一笑,说:“记住了,今后要保持对我的尊重。” 顾闹闹乖巧地笑着:“好的,容也叔叔,可以出发了吗,容也叔叔?” 沥沥的雨水中, 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骑着一头高大的骏马,一手擎着绸缎面的油纸伞,一手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娃娃,在灵鸢国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闲庭漫步。 顾闹闹坐在容也的身前,两只黑眼睛好奇地看着街道上的一景一物。 “容也叔叔,那是什么啊?” 容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说:“哦,那是卖身葬父。” 他见顾闹闹对街市很感兴趣,便翻身下马,伸手将顾闹闹轻轻松松抱下来,又打了个响指,那匹马立刻迈开四蹄,一溜烟跑不见了。 “容也叔叔,你的马跑掉了!” 容也笑了笑,说:“没事,我不过是放他出去溜达,一旦我需要他的时候,只要吹一声口哨,他就会重新出现的。” 容也半信半疑,眨巴眨巴眼。 热闹的街道一角,一个屋檐下,横躺着一个男人,半身被草席盖着,只露出一双穿着草鞋的脚丫。在他身边跪着一个年轻人,哭哭啼啼地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你也别跑到我家店前面卖啊!”他占据的屋檐,正是一家药铺的门口,药铺前头挂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鎏金写意的字体在黑色木板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的飞扬。 药铺老板娘显然十分不满,叉着腰训斥那年少小哥。 年少小哥不甘示弱,伶牙俐齿地回击:“你们宝善堂还说是灵犀国远近驰名的大药铺呢! 我走投无路,父亲病死,我都说了,让我当牛当马都行! 我不过是想将自己卖区区五十两银子而已,你竟都不肯! 非但如此,我不过是借你家的屋檐一用,等一个善心人帮我埋葬父亲而已,我爹死得惨,难道让他老人家死后还要淋雨吗? 这你也舍不得借!你家还叫什么宝善堂?干脆改名叫报恶堂好了!里面通通都是恶人!” 他们这样吵嚷,下雨的街道上,不多的行人都聚过来看热闹。 那宝善堂主人涨红了脸,分辨说:“我请个活计,从学徒做起,十年的酬劳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你一开口就要五十两银子,我家也不是开银庄的,不能自己变钱的! 况且我又不是没给你指明路,城中首富祝庆山祝老爷家里头闹鬼,家里人都纷纷的搬出去了,祝老爷张榜告示,若有人敢在他家住满七天七夜,他将送上纹银一千两,他家的宝库打开,可以让人任选三样宝贝离开!” 宝善堂老板娘显然是嫌门前躺着一个死人十分的晦气,咬着嘴唇气愤地说:“你都说了,当牛当马,你都肯的,那就去揭榜应了这差事!白银一千两的,等你拿到了手,你比我还阔气呢!” “少来!”那年轻人反唇相讥:“我爹已经死了,我的命也给恶鬼收了,我们爷儿俩都命丧黄泉,到时候连个帮我们卖身收尸的人都没有!” 顾闹闹很是同情地看着他们俩争吵,认真地问容也:“叔叔,卖身葬父,是不是用卖身的方法挣钱,把父亲给埋葬了啊?” 容也说:“对。” 不过这一对父子的卖身葬父,显然是假的。 因为被草席盖住的男人,明显还有呼吸。 而且这呼吸声非常的平稳。 听上去,他身体挺健康的。 “那就是说——”顾闹闹笑眯眯地走上前去,用小脚丫蹭了蹭男人的鞋,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草鞋蹭掉了:“这位大叔已经死了对?死人是不能呼吸的对吗?” “对。” 容也惊讶地看了顾闹闹一眼,小孩子年纪不大,难道他也听出来这男人的呼吸声均匀绵长? “这个哥哥好可怜哦。” 听到身后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甜甜声音,年轻人获得了支持,立刻热泪盈眶地回过头去:“小弟弟,你的心肠真好,真善良,哥哥谢谢你!” “不用谢哥哥,对了,哥哥,我们帮你把你爹给葬了?” “好不好啊,叔叔?” 容也笑了笑,想看看顾闹闹要玩儿什么花样,他点头说:“可以。” 年轻人大喜过望,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拿到五十两纹银了。 他和地上这个“死尸”合作多次,他演孝子,“死尸”是惨爹,走到哪儿骗到哪儿,等拿到卖身的银子,他便会哭着磕头,托辞先把父亲的丧事给办了,立刻回府上复命,然后带着钱一溜烟跑掉。 “我听说,最近灵鸢国有妖气来袭,妖气侵体人就会死掉,如果被妖魔害死的话,就要用火葬。” 顾闹闹说着,大眼睛熠熠生辉,手掌一摊开,已经燃起了一簇火苗。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容也的身份,毕竟他那一身白衣和恍若天人般的谪仙气质,在王宫前的广场上临危不惧,将椿树精斩杀的威仪,实在是令人难以忘记。 “这就不必了……哈哈。”年轻人干笑两声:“我家那边还是流行土葬,再怎么说,也要有一口薄棺……” 顾闹闹眨巴眨巴眼睛,说:“可是圣师也和我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把尸体烧掉再下葬的好。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爹买一个最漂亮的大盒子装他的灰。” “真的是圣师!” 人群中,已经有人叫出声来。 “小伙子,你就听圣师弟子的话!他说的准没错!” 容也笑而不语,将伞面朝前倾斜,挡住了顾闹闹的大半身体。 顾闹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火苗子放到了地上男人的脚板心。 “啊啊啊啊啊啊——好烫啊!” 男人忍耐不住,狂叫着拔腿就跑,没几下就跑得人影不见。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和同样目瞪口呆的年轻人。 “啊,你看看,你爹他突然活过来了!”顾闹闹笑嘻嘻说:“恭喜你,你不用卖身了。” 年轻人尴尬到了极点,灰溜溜在围观人群的笑骂声中溜走。 “圣师,求您帮忙!” 第21章 再也见不到你了 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不失英俊,但眼下的皱纹和法令纹很深,给他添了几分愁苦之色。 有人已经认出了他来。 “这人不就是首富祝庆山老爷家的管家司徒吗?” “看样子,祝老爷家闹鬼的事儿是真的了?” “千真万确的真好不好,张榜多少天了,一开始是三百两纹银,后来改成五百两,又是一千两,现在又加了三件宝贝,说不定再这么下去,金山银山都得悬赏出去呢!” 容也笑了笑,问:“你是想说,你家闹鬼的事情吗?” 鬼这个字,从他薄而精致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仿佛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让管家司徒轻轻打了个抖。 “圣师果然厉害。”他很是谦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附近是祝老爷的茶楼,可否请圣师和您的小弟子拨冗喝一杯茶,听我将事情讲一讲。” 容也虽假托是个圣师,可他绝不是圣父的性子,侧头看了顾闹闹一眼。 别说闹鬼,闹妖怪,闹啥他都懒得管,但他是带顾闹闹出来玩儿的,顾闹闹果然很感兴趣,眼睛亮晶晶地回望着他,小声说:“容也叔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鬼呢!” 祝老爷在这条最繁华富庶的商业街上,有他自己的酒楼和茶楼,管家司徒客气地请圣师到了雅间,坐了上座,他见圣师很重视那个可爱的小孩子,便命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小孩子喜欢吃的糕点零嘴。 顾闹闹一边吃,司徒便十分忧虑地说了情况。 “我家老爷最近十分喜欢一个漂亮的西域舞娘,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碧青的猫儿眼,花了千金帮她赎身,并且将她安置在家中,特意为她做了一座千舞阁。” 司徒解释说:“这千舞阁花费重金,阁内铜沟玉槛,饰以珠玉,阁中遍植梧桐,取的是梧桐栖凤凰之意。尤其是胡姬爱跳舞,我家主人便在千舞阁的正中挖空了一大片地方,用木板悬空,镂空的下方安装了许多弦琴,并和木板以丝线相连接。 这房间的四周全部镶嵌了重金从西域购回的大镜子,一旦胡姬开始起舞,那屋子下方的琴具便开始同奏,而胡姬妖娆急旋的舞姿,则映照在无数面镜子中,一美人舞,如一千个美人舞,所以叫做千舞阁。” 容也淡淡笑了笑,对管家描述的穷奢极欲的生活不甚感兴趣。 他心想,没想到人类的首富,竟是如此劳师动众,奢靡不堪。 司徒没想到圣师听了自家老爷的奢靡行为,似乎毫不在意,对他的敬仰又多了一层。 果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 “是这位胡姬先见的鬼么?”容也淡淡问。 司徒看了顾闹闹一眼,小声问:“圣师,这具体的见鬼之事,要在孩子面前提吗?” 顾闹闹从食物中拔出头,立刻说:“大叔,我不怕的!” 容也笑了笑,心说自己的种,果然是胆子奇大无比。 “说,让他历练历练也好。” 顾闹闹也说:“是啊,大叔,你只管说,不碍事!” 司徒是个妻管严,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把这些可怕的事情讲给你听,你娘亲不会责怪我?” 虽然一个喊名字,一个喊叔叔,但司徒有一种奇妙的错觉,圣师大人对这孩子如此纵容,该不会,其实他们是亲父子? 顾闹闹说:“我娘最喜欢钱了,等我把一千两银子和宝贝带回家,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容也用手捂着额头,挡着即将流出来的冷汗,他怎么觉得,顾南姝要是听到儿子这么评价自己,她不会太高兴呢? “容也叔叔,你忘记了吗,我娘亲说过,给她播种的男人是个不用管的狗东西,她会给我和吃吃找一个好爹,天下最有钱的男人!” “咳咳咳咳咳……”容也本在呷茶,一下不留神,呛到了气管里,他狼狈地捂着嘴唇咳个不停。 司徒用奇异的目光看了看顾闹闹,又看了看圣师,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娘亲之间的关系,真是耐人寻味啊。 “好。”他顺了顺自己柔顺的胡子,继续说:“千舞阁建成之后,我家老爷和胡姬彻夜歌舞,谁知有一天,胡姬一人在屋子里头练舞,突然吓得面无人色冲了出来,嘶喊着她见鬼了!” 顾闹闹的好奇心提到了极点,他忙说:“是什么样的鬼啊?” “胡姬说,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她不一样。” 司徒说话时,手指竟不自觉轻轻颤抖起来。 “不一样?” “她说,她是侧着身子跳舞的,但余光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居然翩然一个转身,正面对着她。” 顾闹闹眼睛发亮:“确实有点吓人。” 司徒又看了孩子一眼,小孩儿,可你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是啊,一开始,我家主人告诉胡姬,一定是你跳舞跳得太累,所以眼花了。 胡姬被他温言软语劝了回去,谁知第二次跳舞,她又闹起来,哭喊着说,那镜子中的胡姬更加猖狂了,和她跳的舞步都不一样! 这就罢了,我家老爷上个月过寿辰,他特请了丞相大人入府一叙,丞相也听说,我家主人买了一个绝色舞姬,又建了一座亘古未有的千舞阁,说想要开开眼界,看看一千个美人跳舞的盛景。 谁知,胡姬不肯献舞,她说千舞阁里有鬼,她这辈子绝不踏入一步! 我家主人也生气了,将她的卖身契拿出来,砸在她面前说,你的命都是我的,若你不听我的话,要么赔卖身钱,要么就去跳舞,要么,也可以去死。” 容也抿了一口茶水,冷冷一笑,这就是人类标榜的爱情。 可以为这个女人建一座千舞阁。 也可以让她还钱。 或者去死。 司徒继续说道:“胡姬无奈,终于战战兢兢去了千舞阁献舞,她那一支胡旋舞出神入化,腰肢旋转如飓风吹过的柳枝,但一舞未了,她突然高声狂呼有鬼!并且——” 雨水的寒气似乎侵了进来,司徒的声音一沉:“她生生将自己的碧儿眼挖了出来,痛呼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22章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顾闹闹一怔,身上重重颤了颤,容也不着痕迹地搂了小朋友的小肩膀一把,将一股热腾腾的灵力输送过去。 司徒迟疑片刻,似乎拿不准该不该继续往下说,若是把这位尊贵的小少爷给吓着了,可就不合适了。 顾闹闹意识到自己露怯了,小手拽了拽衣角,挺直腰杆,抿了抿下唇,肥嘟嘟的脸蛋也跟着微微弹了弹。 “我才不害怕呢,我就是好奇,这个姐姐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 他嘴巴上说不害怕,大眼睛上还是掠过一声阴霾,一想到生生用自己的手指头,将自己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他就像不小心喝了一大口冷风一样,全身都在哆嗦。 司徒顿了顿,在容也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后,又开口说道:“胡姬当场发疯,将丞相大人吓得险些晕厥过去。我家大人虽然震怒,但见她受伤不轻,还是叫了大夫给她诊治。” 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司徒还是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攥着茶杯的手,也不小心洒出一些茶水。 “她发疯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司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他奉命前去照顾胡姬,祝庆山虽对胡姬的行为懊恼不已,但还是极介意,那一天胡姬到底看到了什么。 胡姬不肯住回千舞阁,她被安置在了祝府的佛堂,阳光照在她尚未来得及梳理的凌乱金发上,她背对着大门,侧卧在蒲团上,一只手极随意地拨弄着她柔顺光艳如缎的金发。 姿态是如此的曼妙,让司徒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她刚入府时的华美风姿。 阖府上下都是美人,连婢女都风姿姣好,但她从马车上翩然跳下来,轻盈地走上前两步,素白如玉雕的手翻起长长的泥金绣花面纱,那双翡翠湖一般的美丽眼睛左右一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她的身上。 就像是成色最好的黄金,天然就会吸引所有人的贪欲。 她听到响动,身子微微一颤,就要转过头来。 司徒吓得险些要拔腿就逃,他其实很怕见到胡姬现在的脸孔。 直到她侧过身来,司徒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她的双眼位置,被蒙上了一重黑布。 而她的下半张脸,仍旧是那么的美艳绝伦,毫无瑕疵。 “你看到了什么?”司徒问。 胡姬失去视力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司徒不觉走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阵阵袭来,柔顺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庞。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 胡姬突然重重推了司徒一把,朝打开了挂锁的大门冲了出去,她的双眼在那一瞬间,陡然恢复了一般。 “然后呢?” 司徒重重喘了一口气:“然后,我慌忙追了出去,她已经摔进了一侧的深井里,虽然我立刻施救,但她的脖子却已经折断了。” 就像是一股阴冷的穿堂风从身后吹过,顾闹闹的脖子上顿时寒毛直竖,容也自然看得出,他将孩子伸手抱在自己怀里,顾闹闹就跟个乖乖的小猫似的,从容也身上汲取温暖。 “也就是说,直到胡姬死亡,没人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司徒同意容也的判断,点头说:“是的。但她一次次嚷嚷着,说千舞阁有鬼,甚至……我家主人下令,所有人都不得再提起此时,所以,府上的丫鬟仆人都对此事只字不提,但千舞阁,确实没人敢去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但千舞阁是我家主人花了大价钱修建的,就这样荒废了实在是可惜。于是,我家主人做了一个决定,他从南方重金购了一位舞姬,把她同样安置到了千舞阁。” 容也垂目不语,心说这位灵鸢国首富还真是倔强执拗,第一个胡姬死了,他偏偏还要再弄一个舞姬过来。 看管家司徒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显然—— “第二个舞姬也出事了。” 圣师说的是一句肯定句,司徒点头说:“是啊,圣师高明,果然如你所说,又出事了。” 司徒还记得,第二个舞姬远道而来,她所乘坐的马车经历了千里的奔波,终于在祝府的门前停下,那少女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轻盈灵动的身姿,居然和胡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满头黑发梳成了一个光可鉴人的大圆髻,身形纤弱,细腰不盈一握。 看到舞姬的时候,祝庆山老爷吟了一句诗:“抱月飘烟一尺腰。” 那天晚上,舞姬被安置在千舞阁,她兴奋地脱下凤履,赤足在千舞阁的地板上轻盈地跑动,如跟随着无形的韵律,她旋转舞动的身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石榴裙旋飞,像是一朵瑰丽的大花。 服侍舞姬的丫鬟们都被司徒严厉训诫过,不准她们提及一句胡姬往事。 司徒想,毫不知情,就不会被影响,自然也不会出事了。 谁知,住了五天之后,舞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在佛堂礼佛的时候,陡然晕厥,而司徒奉命带大夫去看望她时,她竟霍然起身,一把攥住了司徒的手。 “管家大爷,管家大爷!千舞阁里是不是出过事!” 司徒至今还记得那双娇滴滴的清水眼中的恐惧。 他不得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冷峻:“姑娘听谁瞎说,绝无此事!” “你也不告诉我,她们也不告诉我……”舞姬娇小的身子一下瘫软在床上,她脸上的绝望让人看不下去。 “可我明明知道,那千舞阁里一定出过事。那里有人……不!是有鬼!” 顾闹闹被容也抱在怀里,胆子也大了不少,他好奇地问:“第二位舞姬姐姐也看见了吗?她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司徒长叹一声,说:“可惜的是,第二位舞姬也没能说出来。那天晚上,她就在千舞阁里悬梁自尽了。” 这也是司徒尽心竭力解决此事的原因,一方面是主人的命令,一方面,是他的于心不忍。 “从第二位舞姬故世之后,整个祝府就乱了。一开始是传千舞阁闹鬼,有人见到舞姬深夜歌舞。主人实在没法,便把千舞阁彻底关闭了。谁知之后,竟传遍了整个府里……” 第23章 有钱了就买小鲜肉 容也说:“千舞阁连续出了两次事件,其他的仆人疑神疑鬼也是常理。” “不错。”司徒说:“正是这个道理,但事情越闹越大,也不知是真的闹鬼,还是其他仆人疑心生暗魅,我们府里从那之后接二连三的死人,吓得自由身的佣人们纷纷请辞,签了卖身契的佣人们各个吓得神不守舍,求老爷格外开恩,免了卖身契,放他们出去,给他们一条活路。” 说到这里,司徒起身走到容也面前,正了正衣冠后,对容也深深的一鞠躬,说:“圣师到此,实在是给了我们极大的希望,若圣师能够拨冗前往祝府,帮我们除去妖魔——” 顾闹闹从容也怀里探出一颗头,脆生生问:“若帮你们除去妖魔,是不是赏金能加一倍啊?” 真不愧是顾南姝养出来的孩子啊。 容也诚心诚意地叹服,一想到顾南姝,他抬眼望向窗外,大叫一声:“不好!” 司徒迷惑地看着他:“圣师大人,不好?哪里不好?若是一倍不够的话,我回禀老爷,价码还有得商量……” 容也急急起身,说:“我说不好,是我和这孩子的娘亲承诺了,晚饭前就带他回宫,要迟到了!不好不好!” “这样,我先带孩子回去,你若想请我,就来王宫外的甘泉殿见我!” 看着容也圣师匆匆离去的身影,司徒想,圣师已经如斯厉害,而他极是忌惮的那位“孩子娘亲”,又不知是何等的世外高人,今天真是幸运。 甘泉殿原是给国师居住的殿宇,自从上一任国师因疾病猝亡后,便一直空置至今。 容也圣师在王宫广场上灭了椿树精的盛举,让整个王宫、满朝文武大臣都极是叹服。 灵鸢王也几次三番向圣师建议,希望圣师长久留在灵鸢国,担任灵鸢国的国师。 到时候,又有圣女,又有国师,理所当然可保灵鸢国国泰民安。 容也原是不感兴趣,但顾南姝去了一趟甘泉殿,兴致勃勃地对容也说:“房子好大啊!而且在王宫外面,做什么都更加方便!” 于是,容也带顾闹闹出门逛逛,回宫后,他们便从现在的居所,搬到了甘泉殿居住。 灵鸢王特意拨了五十个侍从和五十个婢女到甘泉殿干活,没多少时间,已经把这一方殿宇收拾得干净敞亮,殿前一方宝鼎烧上了香,浓烟呛鼻。 第二天一大早,首富祝庆山便和管家司徒一起登门拜访。 这一趟声势浩大,首富果然是首富,出手十分不凡,抬着礼物的仆从一趟接一趟地往甘泉殿运送礼物。 上等的布料、适合大人孩子穿着的成衣、女人用的各种脂粉首饰、炼丹用的各色材料,还有一箱子四处搜罗来的灵果灵药。 足足堆了两间屋子的礼物,充分展现了一位首富的诚意。 看着宛如仙人的圣师,祝庆山立刻增加了筹码,一口气将酬劳提高了十倍。 “若圣师能帮我除妖去魅,我愿献上一万两黄金,圣师若开宗立派,我每年都愿给圣师送上香火供奉!我府上的东西,圣师但凡看得上,只管拿去!” 祝庆山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仍是个年过不惑的美男子,仪态举止颇见风采。 顾南姝将容也拉到一边,冲他眨眨眼:“说白了,就是去祝府上睡几觉,就能挣好几千两金子。” 容也纵容地看着顾南姝,本想一口答应,谁知顾南姝又说:“好几千两黄金呢!而且这么说来,这真是一门挣钱的生意!等咱们挣了钱接着挣钱,挣了足够的钱后,就二一添作五,你呢,完全可以买和自己等身的黄金镶在羽毛上,今后,你就是真正的大鹏金翅鸟了!” 好家伙,重音还要落在“金翅”二字上。 容也一口气刚提上来,顾南姝又美滋滋地说:“我呢,就买几个小鲜肉伺候我,每天帮我揉肩按脚,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小鲜肉?”是什么鬼? “哦!你不懂的。”顾南姝拍拍他肩膀,推心置腹地解释:“就是啊,容貌俊俏,身材也好,知情识趣懂得伺候人的小帅哥啊。” 什么? 容也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都瞪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南姝,伸出一根手指。 谁知顾南姝一回头,见顾吃吃不小心尿裤子了。忙把顾吃吃的外衫脱下来,顺手就搭在他的手指上。 “你!?” 顾南姝纳闷地回头看他一眼,拍拍他手指:“嗯,你也很知情识趣,谢谢啊!” 容也气的鼻孔冒烟,他居然一度怀疑顾南姝是那个救过他的美人姐姐,他真是——瞎了大鹏金翅鸟的火眼金睛! 那个大姐姐,长得有美,人品又好,怎么可能是这个女人? 容也叹了一口气,而且,掐算起来,年龄也不对。 他身为魔尊,寿命可比普通人要长很多。 大姐姐遇到他已经是隔着漫长岁月的烟云往事,如果顾南姝是她的话,现在她早该活成个老妖怪了。 啊,错了,大姐姐老了也是老美人。 顾南姝给顾吃吃换好衣服后,见容也迟迟不肯答应她,便问顾吃吃和顾闹闹:“你们俩,愿意帮助祝庆山吗?” 一边说,她自己先举起手:“我愿意。” 顾闹闹当然举手:“娘亲愿意,我当然愿意!”他可好奇坏了。 顾吃吃也跟着举手,奶声奶气说:“我也愿意!” 顾南姝暗暗想,她可不光是为了钱,祝庆山是首富,灵鸢国的税收,听说有三分之一都来自祝庆山直接间接的产业。 她得意地扬起眉梢,对容也说:“好了,现在四比三,我们三个都同意!” 容也投降般地举高双手:“行……” 去祝庆山的府上住七天这件事,顾南姝原本是不愿意带上顾吃吃和顾闹闹的。 “太危险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接下这个活儿之后,顾南姝当然出去打听了一番。 但顾闹闹可怜巴巴望着娘亲:“娘,你说过我是个真正的小男子汉,我就该从小经历腥风血雨的历练啊!” “况且,你们俩都去祝府了,要是我和吃吃在宫里遇到危险,也还是很危险啊!” 顾闹闹又抱着容也大腿:“求你了,容也叔叔!” 第24章 你也是来参加舞姬对决的吗 容也还没说话,顾闹闹就小声说:“容也叔叔,我知道你想追我娘,你要是帮我的话,我也会帮助你的。娘要是找来小鲜肉,我帮你把他们全都赶走!” 容也闭了闭眼,低声说:“成交。” 好小子,和你亲老爹谈交易,不过有了闹闹帮忙,容也有信心了,他们父子齐上阵,肯定能把所有小鲜肉通通赶出去。 容也掏出了一个法宝,对顾南姝说:“若是真遇上凶险,将他们装进这乾坤袋里,就不会有危险了。” 祝府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占地数十亩,绵延恢弘,朱红高墙内,处处可见郁郁树林,甚至有小桥流水,奇石堆叠,而无数楼宇台阁,则错落点缀在广阔的庄园里。 虽则是在京郊,但这一片富丽堂皇的庄园和位于京城中轴线上的灵鸢国王宫遥遥相对,竟有不输给王宫的气势! 从马车里一下来,顾南姝便由衷感叹:“这地方要是闹鬼,得用上多少鬼,才能把各处都占满了,人人都能见鬼啊!” 司徒虽满腹心事,仍是被这位相貌平平却很得圣师器重的农妇逗乐了。 他们在司徒的引领下,到了千舞阁。 原本的雕梁画栋,显然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缠上了蛛网。 将他们送到后,司徒示意战战兢兢的仆从们,将他们这几天用的上的各色物品,寝具杂物、各色干果糕点等放下后,司徒摆摆手,他们就跟被赦免了大刑似的,忙不迭的跑了。 “圣师,夫人……”司徒拱手行礼,为难地笑着说:“既然送到这里,我也……” “你也害怕吗?” 司徒苦笑:“确实如此。夫人见笑了。” 所有人离去之后,偌大的山庄里头,竟着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顾南姝手脚很麻利地收拾屋子,先收拾出一间卧房,给容也准备了地铺后,又擦干净桌子,把饭菜放好,招呼两个孩子赶紧吃晚饭。 容也看着她里里外外的忙活,实在是觉得好笑,看来不管到了哪里,顾南姝都有一种在荒谬中将正常的生活秩序坚持到底的决心! 看着他从容自信的微笑,顾南姝一脸古怪地走过去,顺便把一块芙蓉糕塞进他嘴里。 “你不饿吗?有什么好笑的啊,赶紧来吃饭啊!” 用过晚饭,倚着廊柱,顾南姝坐在廊下,望着外面的残阳如血,照在一大片浓密的山林中,而一行归鸦拍着翅膀斜飞,叫声不堪入耳。 “据说千舞阁里,有一个地方是专供舞姬跳舞的,在上面跳舞,下方的琴弦会跟随着脚步奏响,无数面镜子照着人的舞姿,景象异常美丽。你想去看看吗?” 顾南姝对容也摇头,笑着说:“不去。” 容也极是意外,扬了扬双眉。 “我提醒你哦,所有的恐怖片里,最先死掉的一定是不听劝阻,胆子极大,非要去探险的人!” 顾南姝振振有词:“只要一门心思熬到天亮,不管看到什么古怪,听到什么声音,都秉承着我不看我不看,我不听我不听的信念的人,一定可以活到剧终!” 容也折服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顾南姝咬着下唇笑了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容也能够到她原身所在的世界,以他现在的相貌身材,虽不算十分出众,但一股飘飘欲仙的仙气,是活脱脱的小仙男,穿上白衣演几个师尊啊、大侠啊,百分百是古装男神! 到达祝府的第一夜,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平静无波。 顾南姝一觉睡到大天亮,正做梦在啃薯条鸡翅,大口喝冰可乐,突然被推醒了。 “不好,两个孩子都昏迷了。” “什么?” 顾闹闹和顾吃吃睡得很香,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无论怎么叫唤,他俩都醒不过来。 顾闹闹喃喃呓语,顾南姝凑到他的唇边倾听。 “……姐姐,你的舞跳的好漂亮啊……” “容也?”顾南姝急了:“他们俩莫非……” 容也接了下去:“莫非是被什么妖邪摄取了魂魄?看到了什么我们现在看不到的东西?” 顾南姝脸色一变:“竟敢动我的孩子!胆子真大!好,我就去闹鬼的地方看看!” 容也打开乾坤袋,将两个孩子装了进去,随即他和顾南姝到了千舞阁着名的舞室。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极广的房间,为了便于展示屋子,这么大的房子,内部的梁柱居然都没有几根,真可谓建筑上的奇迹。 推开大门,金色的尘埃顿时四散飞舞,呛得顾南姝连咳了好几声,在金色的夕光里,她恍惚看到了无数面晶莹的大镜子。 “这地方,确实修建得太漂亮了。”她喃喃说道,点燃一盏油灯,将莲花铜灯擎在手里,慢慢走了进去。 无数镜子中,闪烁着明亮的灯火,一个身形纤长的女人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顾南姝抬眸四顾,天啊,连天花板上都嵌满了镜子,无论往哪个方向看过去,处处都是她。 那片好似融入了阳光和黄金的灯光在扩大,继续扩大,顾南姝恍惚间朝前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了异常喧嚣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客似云来的酒楼门前。 夜色降临,店小二用挑子将一盏盏的红灯笼点燃,红艳艳的火光在夜色中渐渐延展开来,身后不断传来马蹄声、脚步声,无数人朝着酒楼走了过来。 “听说今天是舞姬对决,争夺京城第一舞的称号!” “我赌十两银子,今天的对决,一定是西域胡姬洁尔达胜!” “呵,胡姬再美,人高马大的一双鬼火眼,哪里比得上咱么江南水乡的美人?我赌李湘君胜!” 有人重重推了她一把,顾南姝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一个小二急慌慌走过来:“姑娘,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快里面请,就要开始了!” 她恍惚间低头看向自己,只见自己穿着一身霓虹色的轻纱舞衣,确实是舞姬的打扮。 在她身后,陡然传来热情的声音:“容也殿下驾临!” 第25章 两个舞姬 顾南姝蓦然回过头去。 好大的排场啊! 那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侍从,都穿着黑衣劲装,腰间系着锦缎宽带,以完全相同的步调前进。 每一个人都生得高大矫健,动作却又利落干脆,太阳穴丰隆,一看就是极厉害的人物。 容也端坐在华丽的软轿上,一手撑在膝上,一手则托着他尖削的下巴。 夜色中,容也的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就像是黑夜里缓缓飘动的雪一样的纯美。 当容也的座轿经过顾南姝身边时,顾南姝清晰地看到,轿子上的这个人,其实和容也的相貌有着极大的分别。 容也虽也可以说是个帅哥,但他是以气质取胜,单论五官,其实每一样拆开来看,都算不上出奇的好看。 但面色冷淡坐在轿子上的男人,却有着精致得近乎完美的五官轮廓,不论他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还是漂亮的嘴唇,都已经好看到极致的程度,若在这个基础上想要再完美一些,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而这张精致过貌美女子的脸,明明有着艳丽的外形,却因他一双剑眉和清晰的下颌角,而毫无女气。 与其说这个人是容也,倒不如说…… 他是和顾南姝曾春宵几度的雕像美男啊! 顾南姝的心有一点乱,可为什么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识的认为,这个人就是容也。 这家酒楼的掌柜和店小二,为何也叫他容也殿下,还殷勤地跑到了店门口,一起掖着手、虾着腰迎接容也。 和自己这样那样过的男子……也叫容也,这是一个巧合,还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顾南姝脸上一红。 容也从软轿上款步下来,挥了挥衣袖,在众人的簇拥下,朝酒楼里走去。 顾南姝犹豫片刻,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酒楼一楼的大堂已经布置得花团锦簇,四周围绕着无数的桌椅,已经坐满了人 ,都点了上好的酒菜,一边吃喝,一边等待着今晚的舞姬登场。 顾南姝走到大堂,手腕子立刻被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攥住:“你也是舞姬对,怎么能站在这儿呢,她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着一一的登场呢!” 说着,小男孩儿拽着她飞奔,笔直冲向连接大堂正中央,铺着牡丹花绒布地毯的舞台的化妆室。 顾南姝搓着手走到化妆间门口,见一个侧颜如画的少女坐在镜子前,仔细地用一只画笔给自己的眼角涂一朵鲜艳的桃花。 而舞台的一侧,坐着一群抱着琵琶、笙、胡琴和抚琴弄筝的乐师,似有一声令下般,他们不约而同开始演奏乐器,一首欢快激烈、带着异域调子的曲子奏完前奏,顾南姝看到一个窈窕高挑的女人轻飘飘地跳上了舞台。 她侧身一个亮相,顾南姝心中也不由给她叫好。 这女人长得好漂亮! 她是一个西域胡姬,一身洁白的皮肤,和中原女子的象牙白截然不同,比白纸还要白,比惨淡的月色还要白,比死人的皮肤还要白。 她满头的金色长发梳成了两个辫子,又盘在头上形成双髻,每一只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钗,色泽互相映衬,漂亮得夺人眼球。 转盼之间,她的眼睛如同一汪流淌着碧波的春湖,翡翠似的双眸左顾右盼,每一个人被她目光扫到,都有被她传情送爱的错觉。 她随着欢快的乐声舞动着曼妙洁白的身体,极贴身的短衣长裙在极旋的动作中撒开, 露出一双修长而健美的长腿,一曲终了,她落落大方地冲着台下的看客们飞了一个媚眼,掌声顿时雷动,无数缠头雪片似的往舞台上扔了过去。 几个小二帮忙给她捡缠头,一个不小心,被人扔上台的精美玉佩砸到额头,嗷一声的怪叫起来。 胡姬看了,又是嫣然一笑。 她下台之后,完成了眼尾的桃花妆的少女缓缓起身,以一个肩平背挺的优雅姿态,缓缓走上台去。 乐师奏响的音乐陡然一变, 变得古雅、含蓄,调子拖得很长,余韵也悠长如美酒。 那少女一步一步踏着和缓的节拍,一个亮相后,折腰下沉,漂亮的额头几乎触及地面。 而地毯上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在这一刻竟比不上她眼角晕红的一朵桃花! 随着乐曲的节奏,她款款地一扭腰、一摆胯、一勾腿、一绕臂。 她的身形比胡姬要娇小许多,但她的身体就像是柔弱无骨一般,能够一下子扭转到惊人的弧度。 一曲收捎,果然,也有无数的缠头如雨落下。 店小二过来催她:“该你上场了。对了,你要跳什么曲子?绿腰?迎春柳?雀登枝?还是别的?” 顾南姝头脑嗡的一下,她也得表演吗? “我……”她本想说,我弃权不比了。 但抬头一看,却看到容也坐在二楼最上等的雅间,他似是百无聊赖地端坐在圈椅里,目光冷淡地扫视一圈,经过她时,居然都没有停留。 虽说不打算让这个狗男人负责,但他摆出一副拔x无情的模样,顾南姝还是莫名的生气! 她气鼓鼓走到乐师面前,哼了一个曲子出来:“你们能奏这个曲子么?” 一个乐师讶然抬头:“姑娘,这是什么曲子,我们当乐师这么多年,竟然从未曾听过?” 要知道他们可是城里头最有名的乐师啊,别说本地的曲子,哪怕是西域胡姬跳的曲子,他们也都了如指掌。 顾南姝说:“不是本地的,你们能奏吗?” 乐师商量两句,说:“姑娘,你再哼一遍。” 踏着节奏,顾南姝走着异常夸张的一字步上台。 幸好她穿的这条轻纱舞裙,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开了大叉,她两条腿穿着灯笼收脚裤,方便得很。 她自信地笑了笑,开始劲歌热舞。 所有人不出意料,都露出了震惊神色,没想到舞姬比赛上卧虎藏龙,他们这些走遍了勾栏的老玩家们,居然也会见到前所未见的舞蹈。 顾南姝跳完第一段,过门休息时,已经听到无数叫好声,甚至连百无聊赖发愣的容也,也探着头朝她看过来。 第26章 一定是巧合 没见过! 顾南姝得意地抬起下颌,她干脆轻快地跃下舞台,一边扭腰摆胯,一边朝着容也走了过去。 一大群看客都伸长了脖子盯着她。 他们是真没见过这种舞蹈。 顾南姝得意地勾起唇角,没见过就对了,她跳的是爵士舞,river。 她扭动着身体走到容也面前,伸长手臂,食指在男人光滑的下巴上勾了勾。 手感真不错。 不愧是她顾南姝曾经看中的男人。 容也一直垂着眼睫,似乎是鼻观眼眼观心,毫不动心的模样,让顾南姝产生了一个错觉,她好像是缠丝洞的女妖精,而面前坐着的男子,面如冠玉,俊美无比,正是一颗佛心的唐僧。 底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们已经进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 吹口哨声,吆喝呐喊声不断。 “上啊小娘子!容也尊上可是厉害极了!这么多年咱们从没见过他对哪个舞姬动心!” “是啊,你要是能搞定容也尊上,我们所有人都对你竖大拇指!” 顾南姝撇撇嘴,竖大拇指有什么用啊? 不过,她的目光从容也的额头顺着他的浓睫,一溜往鼻梁、鼻尖,长了唇珠的精致嘴唇上流动。 其实他的睫毛抖得厉害,明明已经动心了。 顾南姝妩媚地一笑,一条腿翘起,已经跨过容也,横坐在他的身上,如水的目光在他脸上火辣辣地扫来扫去。 容也一直规矩地坐着,双手放在自己的身上,直到顾南姝跟随着曲调,抬起腿,在他身上妖娆起舞,他终于咽了咽口水。 顾南姝还以为自己的行动要失败了,谁知容也陡然伸出手,一把握住她扭动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得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啊!?” 顾南姝重重喘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干嘛?” 容也一手勾起旁边桌上的酒壶,自己喝了一大口,顾南姝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的上半身用力朝后仰倒:“你别胡来啊,我警告你,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我是两子之母……” 容也另一只手扶着她的下巴,那张长着唇珠的漂亮嘴唇翛然贴到了她的唇上,辛辣醇香的美酒透过男人的唇齿向她口中不断渡了过去。 顾南姝并不明显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她被迫喝了一大口的酒! 她呛得咳嗽一声,狼狈地瞪着容也。 主持舞姬比赛的男人走到舞台中央,扬起双手,交叉到自己的小腹处,向容也深深鞠躬后,大声问:“请问各位,今天的舞姬对决,谁是获胜者!” 因不知道名姓,无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二楼雅座。 男人继续问:“容也尊上,您的意思呢?” 容也笑了笑,突然一手搂住顾南姝的纤腰,起身的同时,将她整个人都抱进自己的怀里。 “我的意思是,这女人我包了。” 走进酒楼奢侈华丽的客房,顾南姝被一把扔进铺着鸳鸯戏水锦被的大床上,她狼狈地打了一个滚,厉声说:“我警告你,不准对我乱来,你敢乱来的话,我踹断你的腿!” 她目光扫过容也的下身,更加严厉地吼道:“我说的是你的那个!” “啧啧……”容也摇头,走到床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果子露:“放心你,我可不敢对两子之母乱来。” 这语气何其熟悉,顾南姝狐疑地盯着容也,突然失声说:“你认出我来了?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今天舞姬对决的胜利者。”容也没好气地说:“顾吃吃和顾闹闹的娘亲、顾南姝。” “真的是你!?” 顾南姝仍旧半信半疑。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烧焦了的大鹏金翅鸟,救了你们母子三人性命的容也魔尊!” “切。”顾南姝撇撇嘴。 还是那么臭屁。 不过,她还是高兴极了。 她高兴之下,一伸手就搂住了容也的肩膀:“刚才我快吓死了,明明是在千舞阁里,怎么会眨了眨眼,就突然跑到这个酒楼里来了。” 容也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决定不和这女人一般计较,自己碰她就要断命根子,但她碰自己,他决定放过她。 “是啊,我一眨眼功夫,就看到你的人没了。忙冲进来找你,却始终没看到你的踪迹。我往镜子里一看,镜中是一片烛光灿烂的夜色,你正缓缓往夜色深处走去。我着急追上去,就稀里糊涂的也走进了镜子里。” 顾南姝四顾房间,打了个寒噤:“你是说,这里是镜子里?” “是。” “我们走到镜子里了?”顾南姝想了一想,突然一拍大腿:“那两个舞姬?” 容也接口说:“一个金发碧眼,是祝庆山的第一个西域胡姬。另一个娇小玲珑,是祝庆山找的南方舞姬。” “她们俩,一个摔死在井里,一个上吊自尽,但她们现在却容貌完好地呆在镜子里……” 顾南姝问:“这是为什么?这镜子的世界,是谁的杰作?另外……” 她出手如电,突然一把抓向容也的脸蛋。 “疼疼疼疼疼——”容也一叠声的抱怨:“放手啊顾南姝,我警告你,男女授受不清,你再捏我的脸,虽然你没有第三条腿,我也对你不客气!” 顾南姝揉来揉去:“这不是人皮面具,也不像是施了法术,你的脸和你的脸完全不一样啊!” 容也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这是我真正的脸,女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顾南姝张大嘴,一时愕然。 容也把手伸到她唇边:“你把嘴巴长大一点,可以尝试吞拳头了。” “你起开!”顾南姝没好气推开他的手:“我没打算表演这种才艺!” 容也真正的脸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说他就是那个雕塑美男?她的心全乱了:“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你们大鹏金翅鸟界,都是这样的面孔吗?” 容也耸耸肩,淡淡说:“是啊,和我一样的人,没有一百号也有八十个。不过,我是最帅的。” 原来如此,顾南姝松了口气,一定是巧合,巧合! 第27章 陷入迷梦 看到顾南姝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容也心里头顿时堵得慌,他不经意地动了动自己宽阔的肩头,丝质的雪白带银丝暗纹长袍顿时在不经意间滑落肩头,露出了他修长的脖颈、漂亮得如能盛放美酒的颈窝和胸口瘦削而结实的肌肉,灯下,他的脸虽白皙如玉,但身上的皮肤却似是沐浴过阳光,透着蜜一样的光泽。 顾南姝虽侧着头抱膝坐在床上,让黑发如瀑挡住她大半的身子,但在乌发的缝隙间,她还是立刻看清了容也的身材。 ……好家伙。 她只想直呼好家伙。 这身材也未免太好了一点,简直是用美色诱人犯罪。 她心头怦然一动,刚才容也说了什么来着?他这样的相貌身段,在大鹏金翅鸟界,不说有一百号一样的,起码也有八十个差不多的! 她忍不住想到了阳光、蔚蓝海岸、雪白的沙子,穿着比基尼躺在遮阳伞下的自己,和黑压压走过来的一百个美男! 他们走到顾南姝面前,一个帮她按腿,一个打开防晒油帮她擦背,一个花式调鸡尾酒,将冰凉可口的饮料双手送到她的纤纤玉指之间,有的男人穿着子弹裤,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海水打在他肌肉虬结的后背上,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流淌而下…… “嘿?” 一只修长骨感的手在顾南姝眼前来回晃动,她猛地收回视线,低头轻轻咳嗽一声。 “从没听你提起过顾闹闹和顾吃吃的亲生父亲,怎么回事,你们曾经有怎样的过往?” 容也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腹稿,如果顾南姝对那次令人迷醉的艳遇念念不忘的话,他就提醒她,自己和她印象中的男子有多么的相似。 顾南姝断然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什么重要的。最关键的是,要想办法把吃吃和闹闹救醒!” 容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侧过身,差点对着波斯地毯吐一口老血。 ——已经过去了。 ——没什么重要的? “喂,吃吃和闹闹呢,现在怎么样?” 容也从容不迫地将堵在嗓子眼的老血咽下去,淡然地打开乾坤袋,说:“他们俩睡得正香,我随时查看着他们的脉象,目前他们似乎只是陷入了深层的睡眠,而这种睡眠,短时间来说,能让身体获得充分的休息,并不是一件坏事。” 顾南姝心里稍安,但她明白容也的言下之意。 “长时间的话,一定会出问题的对不对?” “当然,长时间沉浸在梦境里,会让人的魂魄渐渐不能附体,迷失在梦境的深处。就像我们现在,其实也是迷失在一片迷梦中。” 顾南姝惊愕地张大了眼睛:“你是说,我们俩现在并不是处在魔界的空间,而是身处于一片梦境里?” 容也颔首说:“是的。” “你怎么知道?” 容也淡淡说:“真实梦境,只有死于极致绝望中的人,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织造得出来。进入真实梦境的人,将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未来和自己最沉醉的过往。这就是西域胡姬和南方舞姬反复撞进梦境后,会不约而同选择自尽的原因。” 他的声音清澈而富有磁性,也仿佛一个美妙的迷梦般诱人,顾南姝怔怔看着他的脸,光滑的黑发下,他的面孔是那样的俊美无匹。 “是这样么?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最沉醉的过往么?” 容也眸光闪动,避开了她的视线,这个该死的女人当然不知道,在这一天晚上,他便遇见了她,度过了此生最愉悦难忘的夜晚。 女人娇弱不胜的喘息声,她黑发如蔓藤般蔓延到他的身上,她的丝绸般的皮肤触蹭到自己身体带来的火热和震颤…… 容也知道,自己要虏获顾南姝的芳心,一定要有定力,不能着急,毕竟她实在是太特别了,要得到她,男人需要具有相当的功力。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现在你的模样,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吗?” 容也的手握着她一缕长发,盖下的修长睫毛隐藏住了他激烈复杂的情绪。 他手朝后一挥,一道劲风刮过,长长的锦绣帷幄被推开,露出后面从西域千里迢迢送来的水晶长镜,烛火点点照在晶莹剔透的镜面上,顾南姝看到的是属于她自己的脸。 参加舞蹈班,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有了一个公开表演的机会,她兴致勃勃地试穿了一身舞衣,打算将自己的成果尽情展示,而就在她开开心心从商场出门,却被一辆醉驾的车子逆行迎面撞倒。 她曾经拥有的美貌、才华、财富和身为首富之女,在争产大战中展露无疑的手腕,都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自那之后,便是一个世界接着一个世界的接任务,她都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习惯了不同的世界嬉笑怒骂,就像是一场接一场的游戏。 顾南姝定了定神,收回视线,说:“若我们陷入了一个迷梦里,我们又该怎么出去呢?” 容也微微一笑:“通常来说,梦主自己也会在她编织的梦境里,我相信,她马上就要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已经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小贱人,你有本事勾引男人,也要有本事开门啊!我的男人凭什么被你给勾走了?” 顾南姝愕然,容也是谁的男人了?他不是大鹏金翅鸟,魔尊陛下吗? 她刚要发问,容也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唇,低声说:“我说过,我们都陷入了梦主制造的迷梦里,在这里,梦主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她若想改变我们的身份是轻而易举的。” 仿佛眼前一花,顾南姝发现,容也的样子果然变了。 他的黑发被一个精致昂贵的金环高高束起,额上戴着珍贵的绿宝石抹额,一身胜雪白衣也陡然一变,玄色丝袍的衣角和袖口有大量珍贵金线缠绕成的花纹。 他的模样,与其说是魔尊,倒更像是年轻俊美的富商。 门砰地一声被踹得四分五裂,众人轰然涌了进来! 第28章 梦主到底是谁 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身珠翠绕身,在众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一根手指头点着顾南姝的鼻尖,大声说:“给我拿下!” “是,公主。” 顾南姝迷惑了,这年轻女子娇小而清丽的容颜,不正是死在千舞阁的南方舞姬么? 刚才她在台上一曲,真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和绝顶的舞技。 不过须臾,她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打扮。 乌发梳成高髻,那光可鉴人的发髻上插着龙凤朱钗和各色首饰花,随着她迅捷的步子,垂落的珠翠轻轻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一身镶金缀玉的珠罗长裙,疾步行走时腰间的白玉九龙佩也同时轻轻撞击,看着那上好的玉质,顾南姝忍不住担心起来,这润滑如香肌的美玉若给撞碎了,真是暴殄天物! 顾南姝刚想质疑南方舞姬的身份,突然想起容也说的话,在这个迷梦里,只有梦主才是真正的主宰,若有需要,她可以随时更改梦中人的身份! 所以,南方舞姬摇身一变,成为了骄纵任性、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公主一双朱红的凤纹绣鞋停在顾南姝面前,她双眉倒竖,一手指着顾南姝的鼻尖,目光移向容也,愤怒地质问他: “驸马,这女人是谁?” 容也微微一怔,突然又微笑起来,他看向顾南姝的眼睛充满了款款深情:“这是我这一生最心爱的女人。” 公主愕然,点着顾南姝鼻尖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胡说些什么?驸马,让我好好提醒你,你灵鸢国首富的身份到底是从何而来?你若非娶了我,若非我去求父王,将国境内的铜矿采矿权和盐巴生产权都交给你,你能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今天富甲天下的堂堂首富?” 顾南姝似乎听出了点什么内幕,她看了一眼容也,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了!”公主挑起眉梢,讥诮地笑了笑,问容也:“现在你再说一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她主动使花招勾引你!” 容也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并不是她勾引我,她是我此生此世挚爱的女人,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未来的枕边人,百年之后灵柩里的同葬人,黄泉路上的同路人。” 顾南姝明明知道,容也这样说,不过是为了逆反这位“公主”的心意,从而引出梦境真正的梦主。 既然梦是她造的,这一切都是她希望看到的。 若一切尽如人意,她肯定会藏得好好的,不会现身。 只有逆了她的心意,引得她暴怒,她才会出现。 公主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她的双目圆瞪,眼白出现了鲜红的血丝,牙关紧咬,嫉恨和怨憎让她美若天仙的脸蛋陡然变得像恶鬼般骇人!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说:“驸马,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提醒你,你若不和这个女人彻底了断,我绝不会纵容你!到时候,我父王一定会收回你的采矿权,盐巴经营权,你所有的生意都将毁于一旦,你现在拥有的富可敌国的财宝将化为过眼云烟!” 那双微微上挑的明眸充满了戾气,瞪视着容也,恶狠狠地问:“现在,你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 容也脸上淡淡的笑容一敛,他突然伸手环抱住顾南姝的纤腰,将她包进自己的怀抱里。 那深情而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顾南姝突然有些心慌,在这双视线的笼罩下,她整个人就像是阳光下的小糖人,就要甜化了。 哎哎,明明是假的! “你说啊!” 容也断然开口,以不容反驳的坚定语气说:“我爱她,哪怕和她在一起,我所有的荣光将全部不再,我不再拥有至高无上的身份,不再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甚至我不再拥有俊美的容貌和健康的身体,但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就够了。” 他转头望向公主,一字一顿:“我这么回答,公主殿下可听明白?” 公主目眦欲裂:“我再给你一次机……” “不必,你再给我十次机会,一百次机会都没用,我已经下了决定,永不会反悔!” 顾南姝看着容也的目光里充满了迷惘,他刚才说的话,居然让她感到一阵不详。 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公主突然向下压了一下手掌:“侍卫们,动手!” 乌压压的锦衣侍卫一拥而上,顾南姝心说我和容也会怕你们吗? 但当她要反击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所有景物都模糊,就像是繁复炫丽的油画棒被搅合到一起,斑斓的色彩再次重组,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华丽至极的房间里。 窗棂外繁花似锦,蜂鸟嗡鸣,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屋子里的陈设极尽奢华,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手边的宝盒悉数打开,耀花人眼的名贵珠宝满匣满匣随随便便的堆着,她想,这里是哪儿?梦主又赋予我什么身份? 一旁的紫檀木长几上,宝鼎里的香料正在徐徐燃烧,散发出的香味吸入脾肺,让人感觉身心舒畅,暖融融的很自在。 顾南姝呼出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房间里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人。 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听到了轻柔的呼吸声! 顾南姝一惊,悚然站起身,匆匆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将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 衣橱里,床底下,门背后……没有人! 她累的气喘吁吁,终于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就像是身后翛然站了一个女人,一抬头,那张艳丽而怨愤的面容映在镜子里! 顾南姝猝然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好恨啊…… 幽怨的声音从镜子里传了出来。 ——他负了我,弃了我,他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头来,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艳丽的五官扭曲了,红衣女的怨恨如有形的黑雾,从镜子朝四周蔓延开来,一点点的侵入顾南姝。 从她的脸颊、她细长的手指、她微微颤抖着的锁骨,四面八方的黑雾侵入进去。 容也在半空中狼狈地翻了几番,他落地时打了一个滚,站定身,低头一看,自己一身华丽的红袍,腰间是昂贵的玉带,像是新郎官的打扮。 “杀了你!”一道红影朝他扑来! 第29章 你竟有两个孩子 一道红影向容也扑了过来,这身影急如流霞,宽袖中寒光一闪,容也一惊,已经伸手在那如玉的手腕上敲了一记,只听当一声,短刀落地。 虽然来得太快,容也没来得及看清相貌,但女子的身形他十分熟悉,他忙说:“顾南姝,你搞什么鬼?” 他伸脚将短刀踢开,继续说:“你知道在梦中受到致命伤的话,魂魄也会严重受创,很可能会真的死在这里!” 顾南姝身上的红衣看上去像是一套喜服,其实容也和她重逢后,倒是幻想过和顾南姝和和美美带着孩子过好日子,也想过,只要她愿意,他一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把她娶回家。 只可惜,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看到顾南姝一身红衣,竟然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 顾南姝垂着头,宽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着,一直在大幅度的颤抖,她陡然仰起头,黑发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旋,容也看到她脸的一瞬,便悚然一惊。 顾南姝的脸,已经完全变了! 她的脸苍白得像是死人一样,眉宇间隐隐有黑气涌动,那双眼睛最是可怕,曾经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白已经被丝丝缕缕的血线弥漫,而成了一大片的血红色!那双瞪着容也的眼瞳,乌黑得深不见底,也隐隐泛着一层血色戾气! “负心汉,杀了你!” 她身形一晃,竟异常迅捷地扑了过来,容也不肯伤了顾南姝,想先把她打晕过去再说,谁知抱住她的一瞬,上臂钻心刺痛! 两人旋即分开,容也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袖已经被划开,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顾南姝反手将朱钗攥着,尖锐的钗尖上挂着血。 “顾南姝,你醒醒!” 容也心说不好,梦主很可能已经现身,但梦主很是狡猾,并不用自己的真面目见人,而是附身到了顾南姝身上! 他沉思的间歇,顾南姝已经再次发动攻击,她飞起一脚踹向容也,容也千钧一发之际慌忙躲开,其实她完全可以有后招,在顾南姝一脚踹空的时候,反脚踹断她的膝盖。 但容也稍一运力,看着那纤细的小腿却十分不忍。 他一时心软,顾南姝的手掌已经鬼魅般地拍到了他的胸口,带着十足力道的掌风重重砸在他的胸膛上,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胸腹的气息顿时不稳! 容也连连后退数步,低头吐了一口鲜血。 “负心汉,受死!” 顾南姝并不曾有丝毫的动容,再次运起掌风,双足一蹬,已经如一朵轻飘飘的红云般掠了过来,十根手指朝着容也的头颅抓去,誓要将他完美无瑕的头颅抓出十道血糊糊的大坑! ——娘亲,你要做什么啊? 稚嫩的童音突然传了出来,容也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来回摆动,像是里面的孩子正在用力挣扎,想要出来。 顾南姝听了顾闹闹的话,眼瞳里陡然闪过一丝挣扎,但那须臾的清明,突然再次被黑暗彻底占据! 她的双眼,在容也的注视下一点点的变得全然乌黑! 一丝眼白也看不见了! “孩子?孩子?”顾南姝咬牙切齿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竟然和那个贱人有孩子了?” ——娘亲? 顾吃吃的声音响起,她显然被顾南姝吓坏了。 顾南姝仰天大笑:“你既然怜惜那贱人和你们的孩子,我就成全你们!你和你的孩子们都下地狱去!” 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发髻上的华丽钗环全部掉落在地,乌黑的长发突然随风而长,她身影一晃,已经身如鬼魅地到了容也的面前,将手中的发钗重重戳向容也的心窝! “呜……啊……”容也咬紧牙关,痛呻还是从他的唇齿间逸了出来。 他不顾重伤,将顾南姝的两只手腕分别攥住,用力掰到了她的背后,顾南姝不住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嘶吼着:“负心人,负心人!你既然辜负了我,我生生世世都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把你每一根骨头都从身上抽出来!” ——娘亲,不要啊! ——娘亲,这是容也叔叔,他对咱们可好了,你不要伤害他! 两个孩子的话就像是暖流注入了容也的心窝,竟将钻心的剧痛短暂压制住了。 他想,两个不大的孩子没有迷醉的往事,也没有不堪想象的未来,这大概就是他们进入梦境时便即晕厥的原因。 现在他们醒了过来,一定是梦主的力量在衰退。 顾南姝在他怀中不住挣扎着,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容也疼得掉头吐了一口血,被血染得朱红的嘴唇却勾起一个笑。 “……我警告你,不要再这么蹭了……” 顾南姝一怔,停下动作呆呆看着他。 “我说过,你是我的意中人,心上人,未来的枕边人……”一说话牵动伤口,容也就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他闭目忍了一下,又轻松地笑着说:“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你再这么蹭我,我会吻你的。” ——容也叔叔,你对我娘亲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 ——你是坏人,我要把你做成标本! 容也还有力气和两个孩子解释:“你们俩的娘亲凶巴巴的,除了我,谁会要她啊?” ——我娘亲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喜欢她的人,从王宫排到边境! ——是啊是啊! 容也笑了笑,这俩小家伙,还知道和他斗嘴,身体肯定没问题了。 他又吸了一口气,在顾南姝即将发起攻击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了上半身,用自己的嘴唇,贴在了顾南姝的樱唇上。 “我是真的爱你!”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了出来,这道声音却并不是从顾南姝身上传来的。 容也侧过头,是从镜子里。 那一面璀璨剔透的水晶镜子,镜面上陡然出现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砰的一声裂开了! 他只顾着紧紧抱住顾南姝,眼前的景色再次扭曲,幻化成斑斓的光斑,他终于失去了力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顾南姝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慢慢睁开,月华如水,密林也被蒙上了一层银光。 她撑起双臂,突然失声尖叫:“容也,容也?你怎么了?” 第30章 你可以咬我呀 顾南姝完全没想到,自己像是做了一场长梦,梦中有些疲倦而已,一醒过来,容也却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他胸口的衣襟上染满鲜血,手臂上也有好几道伤口,唇边挂着血丝,那一末血色将他饱满的嘴唇染得鲜红,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凄艳的死意。 顾南姝慌了手脚,想伸手碰触容也,却又害怕她的碰触将会给容也带来二次伤害。 一旁的乾坤袋金光一闪,顾吃吃和顾闹闹都从袋子里爬了出来。 “你、你们俩还好?” 小家伙看上去都很正常,并无外伤。 顾闹闹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容也因失血过多而冰冷的手指,又用小胖手去摸他的鼻息。 “娘亲,虽然你是我亲娘,可我也要批评你,容也叔叔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顾南姝显少失了方寸,顾闹闹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顾南姝听。 “是我……伤了他?” “是啊,容也叔叔害怕伤到你,所以慌了手脚,他受了好重的伤啊!” 顾南姝彻底惊呆了,她苍白着脸看着容也,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泪水从她的眼眶里凝聚,滴落。 啪嗒——啪嗒—— 砸在容也的脸颊上,就像是下了一场秋雨。 “我……”顾南姝忙进了自己的系统库房,慌乱地说:“有治疗卡吗?快给我一张!” 系统慢悠悠地说:“这卡是宿主你用呢,还是给别人用呢?” “当然是给容也用了,快!”顾南姝急促地叫起来。 “没有。” “怎么可能!?”顾南姝在虚空仓库大发脾气:“我明明看到有治疗卡的,你少骗人了!” 系统哎呀一声:“亲爱的宿主大人,那些治疗卡如果是你用的话,当然是有的,但你给容也魔尊用,真的不行。 这些都是用来治疗人类伤病的治疗卡,用在大鹏金翅鸟上,不但没有益处,反倒有害。” 顾南姝跺脚:“这!?” 系统摊手:“没办法。你亲自照顾容也。” 看着顾南姝的背影,系统虚拟的数据上闪过一抹诡异的暗光。 和宿主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系统也是有感情的好不好,现在国家号召,找个合适的另一半,赶紧生三胎。 所以,系统看了一眼容也颤动的眼皮,这是响应号召,让宿主的生活更加充实、多彩多姿啊! 完全没从系统身上得到任何帮助,顾南姝慌乱地用帕子给容也擦脸:“怎么办?怎么办?我把容也给杀死了……” 顾吃吃揣着小胖手蹲在一边,给她亲娘很好的建议:“娘亲啊,要是容也叔叔断气的话,他会变成乌鸦吗?” 顾闹闹:“你还想着把容也叔叔做成标本吗?” “不可以吗?”顾吃吃可怜巴巴地托着小肉脸。 顾闹闹双手叉腰:“不可以。容也叔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怕他变成了黑乌鸦,我们也不可以做成标本的。我们要报答帮助过我们的人,你不记得了吗?” 顾吃吃乖巧地用力点头:“哥哥,我记得的。那我不做标本了。” 容也闻言顿感老怀安慰,果然,两个小家伙还是向着他的。 “为而来报答容也叔叔的救命之恩,哥哥,我们赶紧给他挖一个大大的坑,等他断了气,就把他埋了。” 顾闹闹很感动地摸摸妹妹的圆圆脑袋:“吃吃长大了,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走,我们挖坑去!” 容也…… 别、别这么赶,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他挣扎着慢慢睁开眼睛,顾南姝忙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关切激动地问:“容也,你怎么样?还好吗?你要我作什么?” “让我……休息一下……” 容也俊美的脸显得憔悴异常,他缓缓闭上眼:“别动,让我休息一下……” 媳妇的怀里真的好柔软啊,那丰盈的触感让他一时感慨万千,回忆起了那春宵一度的许多细节。 顾南姝紧紧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心里头说不出的愧疚伤感。 容也只觉得自己被紧紧的拥抱着,顾南姝身上清冷的淡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他高挺的鼻尖被柔软压制住,几乎不能呼吸。 但他不想挣扎,这是最美好的痛苦。 库房里虽然没有治疗卡,但幸好有消毒酒精、外伤止血的喷雾和绷带,顾南姝忙将东西摊开一地,小心仔细地把容也的衣襟解开。 大理石板洁白的肌肤,结实而精瘦的胸肌,从腰腹一路延展,没入中裤的人鱼线和马甲线都根根分明,而这样完美如雕塑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着数道血痕, 靠近心口的位置,一个血窟窿还在汩汩的流血。 顾南姝心口一抽,对容也又是愧疚,又是感动,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甜蜜和埋怨。 这家伙是傻子吗,自己被梦主迷惑了神智,他明明可以制服自己,为何要硬生生的迎接自己的攻击呢? “很疼么?”她的指腹很轻地掠过伤处,容也说:“不疼。” 顾南姝心想,嘴真硬啊。 她用脱脂棉浸透了消毒酒精,说:“要是疼的话,你就喊出来,你也可以咬我!” 容也淡然一笑:“一点小伤,何足挂——啊啊啊啊啊啊!” 他眼前金星乱冒,胸前和手臂上的青筋绷紧浮起,整个人像是一尾绷直了的鱼,就要从顾南姝的手里头跳出去。 为了让未来媳妇儿亲手治疗他,容也魔尊毅然决然放弃了用自己的妖力疗伤,他狭长深邃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为了媳妇儿,一切都值得! 顾南姝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她先是嫣然一笑,随即又垂泪不语,心想这么疼,都是自己干的。 “接下来还有好几处伤口要消毒,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你要是疼了,就咬我的手,重重的咬!” 她右手拿着脱脂棉球,左手已经压在容也的唇上,当她小心清理第二处伤口的时候,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具身体绷紧忍痛,微微的颤抖着。 但这样的疼痛,他还是没有咬顾南姝。 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似乎是很轻的擦过自己的手心,酥酥麻麻的,电流一样的触感让顾南姝微微一哆嗦。 她将涨红的脸扭开:“对了,这梦主到底是谁啊?” 第31章 别再逗留了 容也等她将自己周身的伤口处理完,又缠上纱布,才在顾南姝的搀扶下缓缓坐直身子,他看着千舞阁的门外,那壮丽如血色的残阳,说:“你觉得呢?” 顾南姝断然说:“自然是公主。虽说是在梦境里,但我猜,富商就是这灵鸢国的首富祝庆山,而公主么,应该是如今的灵鸢王的姑母,被赦封为灵山公主的元姜。” 顾南姝搜索着原主残留的记忆,身为前任圣女,顾南姝的原身显然是认得祝庆山和他妻子的。 灵山公主是已故国王的亲妹妹,而且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从小就被娇宠得不成样子。 顾南姝残余的记忆中,依稀显示祝庆山原是在京城和南方两边奔走、贩运货物的大商人。他当时虽然年轻,但已经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祝庆山为人圆滑体贴,又生的相当英俊,在官商两道都很吃得开。 灵山公主原是国王最重视的妹妹,她父亲最喜欢的漂亮女儿,想给她找一个世间无二的夫婿。 谁知灵山公主一次遇见了祝庆山,说什么也要嫁给他。 当时的公主出降,公主的行辇已经到了公主府,而她的陪嫁还源源不断的从王宫里头往外抬,当时京城最宽敞的大路,也一时被堵得寸步难行。 真是十里红妆,奢靡不堪。 顾南姝思索着,继续说:“灵山公主深爱祝庆山,而她又被娇宠得过了头。金枝玉叶之身,心胸却狭窄偏执,睚眦必报,善妒易怒。 祝庆山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女人。她便气的疯了,非得将祝庆山的女人都一一杀死不可。 我印象中,灵山公主死的很早,大约十年前便病逝了,为了救她一命,当时的国王从宫中源源不断的送出灵丹妙药和太医们。 只可惜,她病得太重,还是死了。 ——想必是她的魂魄不散,成为梦主。将西域胡姬和南方舞姬诱入梦境杀害。” 容也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猜的不对?” 明明灵山公主附身,她差点酿成大祸啊! 容也缓缓说:“灵山公主的公主府,想必并不在这祝府,对么?” 顾南姝略一思索:“是啊,公主出降,和普通女子成亲截然不同。公主的夫婿除了是她丈夫之外,还是王权的奴隶,是她的臣子。公主府建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和王城遥遥相望。不过,公主死后,地宫建成,她的灵柩停进了地宫,服侍她的仆人婢女们都一一遣散。她又没有孩子,那公主府便成了国王出宫游玩的地方,不再有人常住。” 容也说:“对,一般来说,王室成员过世的话,都会由国师出面,进行慰灵和安葬的法事,公主经过国师的安葬,想必早就投胎了,又怎会化为怨魂不散,织梦害人呢?” 顾南姝皱眉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梦主到底是谁?” 容也垂着长睫,低声说:“她已经暴露了。你扶我起来,我们……过去镜子那边。” 容也修长的手指不过微微一转,无数萤火便从他的指尖飘出,将千舞阁内无数的铜灯全部点燃,跳跃的火光亮如白昼,将周遭的一切都映得清晰可见。 他们缓缓走进去,无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出现,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像是万千小世界里,有无数个容也和顾南姝依偎着、缓缓前行。 而容也犀利敏锐的目光,已经看到了一道阴影翛然飘过。 他双手合十,捏出无数法诀,而在双指交握的一瞬,无数卍字纹从他的手掌中飞出,金色的光将那阴影罩了起来,那人的身影渐渐清晰,竟是一个衣着褴褛的长发女人。 “好恨啊……”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就像是用长指甲挖着镜子,顾南姝听了,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麻。 “继续耽搁下去,你永远无法投胎转世,你的神智将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成为一抹失去理智、只剩戾气的梦主,迷失在噩梦一般的梦境里,你难道愿意么?” 当—— 一声巨响,那被禁锢在镜子里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她双手重重地拍在镜面上,面容扭曲,似乎要破镜而出。 但镜面看上去脆弱,却是坚固无比,根本没办法离开! “她是谁?”顾南姝悚然问。 容也一字字说:“我想,她应该是祝庆山的原配妻子,也曾是花魁界的翘楚。” 他修长骨感的手从半空中划过,低声说:“来,把你最沉醉的梦境展现给我们——” 随着他声音的消失,眼前的一切陡然一变! 金碧辉煌的酒楼,处处张灯结彩,地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浓烈的胭脂香气四处飘散,而正中心的舞台上,正站着一个绝色美人。 顾南姝看着她款款而舞,她的腰身是那样的灵活,她的手和脚柔弱无骨,不论多么困难的舞蹈,她都信手拈来一般,跳得轻松,跳得轻盈,随着悠扬欢快的曲子,她的彩袖和飘帛一起飞扬,真是神仙般绚丽的美人! 一曲结束,她嫣然一笑,无数缠头如雨般飞溅到了舞台上。 她环视四周,突然,一张卷成一团的彩笺塞在一只白玉扳指里,落在她的脚下。 她展开一看,又是莞尔一笑。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风。 莫非你是仙女不成? 她抬眸朝下放看去,正好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热情专注的目光对上。 那人,正是祝庆山。 虽是烟花界的花魁,她还是轰轰烈烈地和祝庆山相恋了。 祝庆山是两地奔波的贩货商人,聚少散多,每当祝庆山离开京城,她便茶饭不思,每日都去国师府前跪拜,为祝庆山祈福。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原是孤寝独枕,即将入梦,却突然听到窗户哐哐的响动。 顾庆山竟是翻窗前来,她忙抓着祝庆山的手,将他拉进屋子里。 男人看上去非常狼狈,身上脸上都有不少的伤痕。 “我在路上遇到了山贼,货丢了,银子也丢了……这下……我真完了……” 她握着他冰冷的手,摇摇头:“别担心,有我!” 第32章 孩子是谁的谁知道呢 她是烟花界的花魁,这么多年,攒了不少的积蓄。 无数耀花人眼的珠宝,黄金白银,一匣子一匣子塞得满满当当,她毫不犹豫地将藏在床底的宝匣拉出来,让祝庆山看。 顾南姝分明看到,那祝庆山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贪婪之色。 “你是这样好!”他的手紧紧握住女人的手指,对她许诺:“我一定会翻本的,我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大的富豪,现在你的姐妹都嘲笑你找了个穷鬼,可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所有女人艳羡的对象!” 她伸出纤指,压在他的唇上:“这些我都不图,我只盼着能够做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你操持家务,为你养儿育女。” 显然,输了个底朝天的祝庆山得了这样大一笔本钱,再次做生意的底气就强多了。 他不顾辛苦,两地奔波,凭借一张英俊的面孔和能言善道的巧嘴,很快就从一个普通的行脚商人成了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商人,甚至打通了天地线,将南方的布匹和药材卖进王宫里。 也正因祝庆山成为了王商,他才会被灵山公主看中,成了她的乘龙快婿。 当灵山公主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问祝庆山:“祝先生可有妻子,可曾定亲?” 祝庆山眸光闪烁,然后极坚定地摇头:“可惜我忙于生意,一直无暇顾忌自己的亲事。妻子……不曾有。” 她生了病,但自己的积蓄全无,因此无钱请医买药。 老鸨因她和祝庆山相爱后,便不肯继续接客,对她早就十分的不满,听说她病得很重,便到了她的房里,幸灾乐祸地问:“听说姑娘病了,我十分牵挂,赶紧来看看。” 她高热迟迟不褪, 脸上烧得通红,曾经美貌无比的面容瘦出了骷髅相。 老鸨见她美貌不复,对她更是嫌弃,她冷笑说:“姑娘既有了归宿,我也不愿阻拦你的好事,你既然和祝公子相好,我便允了你,只要祝公子愿意送上三千两银子的赎身钱,我就放你们团聚。” 她在病痛中茫然抬头,才三千两银子?老鸨竟如此好心,给她的赎身钱远低于花魁正常的价格? 她甚至对老鸨生出来感激之情:“妈妈……” “哎,快别这么叫我,咱们的母女情分就快断了,别说我没提醒你,祝公子正忙着操办婚事,等他和灵山公主成了亲,你恐怕就不好进门了!” “什么?”她重重摔回榻上,一口接一口地喘气。 虽说没有银子看病,但她到底还是扛了过去,稀里糊涂的好了。 人也清瘦了一大圈,曾经艳丽动人的脸蛋也憔悴不堪,老鸨见她确实是再也卖不出钱来,留在楼里还得给她吃喝,终于大发慈悲将她赶了出去。 她守在公主府附近,当祝庆山的马车出来时,她不要命地扑了过去。 “庆山!” 祝庆山差点被她吓得魂都没了,这么久没见,再次重逢时,他却毫无喜色。 但他还是在附近租了个小院,将她安置在这里。 “我还给你生了个孩子,因鸨儿不准我养,我就把她寄养在城南翡翠巷的一处人家,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祝庆山来的次数很少,给她花的银子也很少,但她也没有埋怨,只顾着苦苦守着,苦苦等待。 “就要一家团聚了呢!” 一日,那院门被敲得山响,响得像是梦境里,顾南姝和容也在酒楼客房里,门突然被人砸开时一模一样。 顾南姝看到一行人踹开门进来,为首的正是珠盈翠绕高贵无比的灵山公主。 灵山公主将她痛打一顿,拖了回去。 她被关在公主寝阁隔壁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跟碾过了一样的痛。 突然,她听到隔壁传来脚步声,是祝庆山回来了。 和面对自己截然不同,祝庆山面对灵山公主时,异常的小心翼翼。 “殿下!” “胳膊有点疼,给我揉揉。”公主应该是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伸出了一条手臂。 祝庆山忙过去帮她揉按肩膀,说:“怎么会累到公主,让公主胳膊疼?” 灵山公主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还不是你养在两条街外的那个小宝贝儿,我扇了她二三十个耳光,真把我的手累得疼死了。你看看,我手心是不是还红着呢!” 她躺在地板上默默垂泪。 “……”祝庆山沉默片刻,那语气越发的殷勤小意:“公主辛苦了,这些活儿何必自己做,让下人们干就行了。” 公主伸出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头,在他脸上轻轻来回拍打:“哦,是么?祝庆山,你是不是记性不好?让我好好提醒你,你灵鸢国首富的身份到底是从何而来?你若非娶了我,若非我去求父王,将国境内的铜矿采矿权和盐巴生产权都交给你,你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商变成今天富甲天下的首富?” 祝庆山说:“公主恩同再造,庆山绝不敢忘记!” 公主的声音甜腻腻的,尾音拖得很长。 “你还记得咱们成亲的那一天,你是怎么承诺我的?” “我祝庆山发誓,我此生此世只有公主你一个妻子,绝不纳妾,绝不会爱上别人!” 祝庆山举起手再次发誓。 公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好,我信你。我听那小院儿伺候的人说,那女人跟你很久了,和你之间有一个女儿?” 祝庆山慌忙说:“绝无此事!” 灵山公主慢悠悠地说:“哦,是么,我怎么听说,她不方便抚养,将孩子送了人,是什么玛瑙巷,还是什么翡翠巷来着?” 她心如刀搅,撑着破碎的身体缓缓站起身,走到了紧闭的门口,伤痕累累的手指四处摸索着,想找到门锁。 “我和你没有孩子,那贱人却和你有了一个女儿……真是有趣。” 祝庆山冷汗涔涔,霍然抬起头,一字字说:“公主殿下,绝无此事。那女人因曾帮过我,我不忍抛弃她罢了。但她原是烟花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两片朱唇万客尝,她生的女儿到底是谁,谁知道?” 她再也听不下去,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朝门撞了过去。 第33章 两条大长腿 她重重地朝门上撞了过去。 倾尽全力愤怒欲死的一股力气,将那道门砰一声的撞开了。 她披头散发地盯着祝庆山,又盯着那高傲冷酷的公主,心都在滴血! 祝庆山尴尬地侧过头,不肯和她的目光相接触。 “瞧瞧你那丑陋的样子!”灵山公主突然呵呵一笑,语气尖刻地说道。 “祝庆山,看看你的小情人,听说还是红花魁呢,啧啧啧。” 灵山公主驱前一步,蹲在她面前,冷笑着说:“原来就长成这副模样?还有无数客人趋之若鹜?难道男人们都瞎了眼么?” 她见祝庆山迟迟不回答自己,不满地拧过身子,问:“你眼睛瞎了,嘴也哑巴了么?” 祝庆山哑然,终于说:“公主殿下,世人难以目睹牡丹之美,自然会被蒲柳之质的女人迷惑。我一看到你,心里就满满的只有你。” 灵山公主嘴唇微微一翘,说:“你还不赶紧端面镜子过去,让你的旧情人好好看看她的尊荣?” 公主的房间阔大奢华,一边立着一面极大的波斯水晶镜子,镜面光滑,映出了她憔悴衰败的面容。 祝庆山虽有些不忍,仍硬气心肠:“你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京城是你这种人能呆着的地方吗,赶紧回乡下老家去!” 她怨愤到了极点,突然听灵山公主说:“对了,那个孩子呢,既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还有留着的必要么?” 祝庆山闻言,缓缓起身,似乎是真要出门去,她终于急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奋力朝祝庆山身上撞了过去。 她扑过去用脚踹,用指甲挖,祝庆山吃痛,反手用力一推。 她从窗棂翻身摔了下去,不过是二层的小楼而已,但她这一生的好运似乎已经耗尽,头朝下撞折了脖子,终究是一命呜呼。 容也语气带着几分悲悯:“此后,她的怨灵便附在镜子上,我猜,灵山公主是头一个被她报复死去的。之后,因灵山公主离世,这镜子一直搁在灵山公主府里头,便没有机会作恶。直到祝庆山心血来潮,要修千舞阁,这里到处都是镜子,我猜,一口气要购置这么多镜子并不容易,说不定管家想起了公主府里有很多镜子,便将东西挪了过来。” 顾南姝想了想,觉得容也的说法很有道理。 “太抠门了,会招致灾祸啊!你杀灵山公主就算了,为什么连那西域胡姬和南方舞姬也不放过!?你要明白,她们俩根本就不是你的情敌!祝庆山把她们买下来,她们只不过是一件被挑选的货物而已,难道有拒绝的权力么?” 那镜子上的长发女子情绪陡然变得激动,黑发如水纹般泛起涟漪,她一双曾经美妙无比的眼睛只剩下赤红色的火焰,鬼呼声凄厉刺耳。 “她活该!她们都活该!灵山要杀了我女儿!她们也不是好东西!她们会害死我女儿的!” 容也喘了一口气,说:“灵山公主确实心思歹毒,但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还要沉浸在梦境中不肯醒来么?” 那女子身体微微颤动着,隔着一道镜面,就像是隔着一道水面。 是啊,沧海桑田,弹指一挥间,刹那红颜。 容也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 “若非遇到我,灵鸢国最厉害的圣师大人,你不会有机会重头来过。你已经辛苦太久了,憎恨太久了,你想么,重活一世,回到母体里,再次出生,拥有娇嫩的皮肤,美好的容颜,沐浴着明亮的阳光,和一个值得爱的人共度一生、白头偕老。” 容也的音调拖得略长,他慵懒的、甜蜜的、仿佛带着阳光和草木香气的声音,诱使人想到了很多世间美好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那道幽魂已经将脸贴在镜面上,覆满了黑色纹路的脸庞上,黑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散。 直到重新恢复了她光洁的面容,昔日无暇的美貌。 她突然流下眼泪:“我还……可以吗?” “我说过,你幸好遇到了我,所以回头不算太迟……”容也一边念诵着往生咒,一边以温柔深邃的目光安慰她。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结束,她竟从镜子里脱身出来,魂体骤然幻化为斑斑点点的星光。 “……谢谢……” 而后,仿佛星辰降临人世的光芒陡然明亮、四散开去。 顾南姝看到,除了这道明亮的魂光之外,还有两簇略淡的魂光在一旁,也随之一起消散了。 “那两道光,是那两个舞姬么?” 容也点点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手和她的手十指相扣。 顾南姝的脸蛋突然有点红。 这是要干嘛? “快跑!梦主投胎,梦境就要塌陷了!” 随着他的声音,身后的镜子里,突然传来很轻的一声“咔”,顾南姝转过头去,看到那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痕迹最先很小,不过是拳头大小,随着“咔咔咔”的声音,裂纹陡然像春天的融冰一样裂开,无数面镜子同时出现裂纹,就像是冰面上同时开放了无数多花! 容也抱着她夺门而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只听一声巨响,无数镜子同时炸碎,仿佛宝石的碎屑般,那些伤人的利器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顾南姝从容也怀中轻轻睁开眼,她听到了容也激烈的心跳声。 “怎、怎么样?” 容也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男友力,但小算盘两边啪嗒打了一顿,还是头一软,晕厥在顾南姝的肩膀上。 “……我……力竭了……” 顾南姝惊呼一声:“容也,容也!?” 容也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形看上去瘦削优雅,但真要扛回去,十分的困难。 顾南姝也算是身经百炼的了,但背着容也,他两条大长腿就拖在地上,勉强走了几步,顾南姝担心把他两只脚也给磨坏了。 那自己真得为容也的终身负责,一辈子照顾他了! 想到这里,顾南姝搂抱着容也的腰,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步一个脚印往外走去。 “圣师,容羽姑娘,你们还好吗?” 第34章 你的肩膀好软啊 是管家司徒的声音。 顾南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容羽是容也帮她取的化名。 “我在呢。不过容也圣师为斩妖除魔,力竭了。” 司徒顿时很是着急,在门口来回踱步,他没胆进来,但又很担心。 顾南姝又说:“你不必担心,这里的妖魔鬼怪已经全部除尽,你可以直接进来了。”进来帮她搭把手,呼,她真的好累。 司徒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忙推门进来。 他见容也恹恹躺靠在顾南姝身上,顿时肃然起敬:“圣师为了咱们黎民百姓的安危,真是竭尽全力,小民佩服、佩服!” “好了,漂亮话少说点,赶紧帮我把圣师挪回屋去。” 司徒忙说:“都交给我!容羽姑娘,你别看我是个管家,可我的身体棒极了,力气也很大,扛走圣师不在话下!” 容也恰到好处地幽幽醒来,幽幽说:“身为圣师,还是不给黎民百姓添麻烦了。” 虽毁了千舞阁,但祝庆山果然是首富,听闻此事,连眉毛都没带皱的。 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派护卫在千舞阁又住了两宿,果然大家一闭眼就入睡,睡得可香,半点古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乘马车兴冲冲就往自己的宅邸赶了过来。 站在门口,看着首富春风得意的模样,顾南姝闷声说:“真可恶,这个负心汉纯渣男居然活得好好的!我真不明白了,那女人那么怨恨他,为什么他却活到了最后!” 容也微微摇头,低声说:“因为恨里头还有爱。否则在千舞阁里,她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的。” 顾南姝很生气,但又没话说。 有一类女人确实如此,遇到负心汉的背叛,永远想着他是被人勾引的,他的原意并非如此。 乌黑宽敞的马车停在门前,祝庆山从马车里探出头,侍从在车下垫好脚踏,谁知祝庆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愣生生在众人面前一脚踏空,笔直地摔了下去。 “啊啊啊啊——”一声中年人中气十足的叫声远远传了开去,惊起一树飞鸟。 经大夫诊断,首富大人右脚摔断了的同时,不小心踩到另一只脚,导致他的左脚也崴伤得很严重,伤口肿起海碗大的半透明肿块。 “得好好休养,怕是小半年才能好起来。” 顾南姝撇撇嘴,低声对容也说:“好家伙,这一跤摔得够重的。” 容也也低声说:“我充分尊重当事人的选择。那瞎了眼的女人情愿将自己一生积蓄给他,哪怕被他害死了也不怨恨他。但我看不过眼。” 顾南姝扬起双眉:“啊!是你!?” 容也也挑起眉梢,笑了笑:“正是平平无奇的大鹏金翅鸟中最出类拔萃的容也魔尊,出手小惩大诫。” 顾南姝笑意更深:“太棒了,干得漂亮。” 容也笑了笑:“是么,多谢夸奖。但是,我现在仿佛失血过多,有点头晕。” 一边说着,他一边身子一软,抱着顾南姝的细细小臂,头已经软软的靠上了她的肩膀。 顾南姝…… 虽然说不明白,但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国师府内 顾吃吃小声说:“哥哥、哥哥,娘亲不是说过,小朋友长大了之后,要自己吃东西吗,那娘亲为何要喂容也叔叔吃饭啊?是因为他没有手吗?” 顾闹闹一脸严肃:“当然不是,吃吃,考虑问题要严谨一点,你看看,容也叔叔的手不是好端端长在他身上吗?” 顾吃吃的小脑袋瓜被哥哥的脑袋挤到了一边,窄窄的一道缝隙实在是不够用。 “那为什么娘亲要给容也叔叔喂饭啊?” “娘亲不是说了吗,是因为她想好好照顾容也叔叔。说不定,咱们马上就要有新爹爹了。” 顾吃吃想了一想,说:“那太好了。我听说,爹爹特别疼爱女儿。我想骑在爹爹脖子上撒尿。” “……你这是什么理想啊?” “不行吗?我上回偷听人说话,人家就是这么说的,我再爱你,也不会让你骑在我脖子上撒尿的。那我想,真爱一定是允许在脖子上撒尿来着。” 顾闹闹毕竟年纪不大,无法应对妹妹的奇思妙想,他挠了挠头,说:“我们别讨论这些不干净的话题了,总是屎尿啊的,我都能闻到臭味了。我们去花园里抓蝴蝶!” 两个小家伙一离开,就有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子走了过来,贴在门边,窥探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貌不惊人的容羽姑娘,正端着一碗面,用象牙筷子挑起面条,小心送到容也嘴边。 “张嘴,快吃!” 而圣师容也,虽有一张近乎仙人般清冷疏雅的脸,却依从容羽姑娘的命令,将那张水色的美丽薄唇轻轻打开,伸出薄红色的舌头,灵活地卷走了面条,一笑便吃了下去。 不过是吃一份面条而已,偷窥者却看得心头微微发热。 奇了怪了,这两个人的举止实在是太过暧昧亲密,若是忽略掉容羽太过普通的长相,还有她已经是两子之母的身份,其实她身材很好,和容也圣师看上去也很般配的样子。 探子悄悄赶回宫中,但他不敢径直闯入圣女的宫宇,只是安安静静地俯身跪拜,等待着圣女娘娘的召见。 而一墙之隔的圣女宫内,原是引水铸成的温泉池子里,如今冒出的是汩汩的黑色岩浆。 另一侧,则跪着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她们双手被反绑到背后、嘴上都绑着绳子无法出声,眼眶里不断往下坠泪,面露惊恐之色。 圣女娘娘端坐在另一侧,她浑身上下裹着黑纱,但透过数层薄纱,仍能看出她身形纤细窈窕。 “呜呜呜……” 一个女孩儿突然膝行两步,朝圣女娘娘磕头不止。 她想说,娘娘,我知道您是最贤能慈悲的女子,求你放过我! 圣女娘娘冷笑一声:“还不出来么?” 突然,温泉中涌出一道黑色龙形,那黑龙咆哮一声,在地面盘旋两圈,陡然冲向一个女子! 第35章 冤家路窄 女子纤弱的身体被黑龙一下子缠绕住,她的嘴巴被布条绑住,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被黑龙卷进了那冒着黑色熔浆的池子里! 没过多久,那条黑龙再次破水而出,一双深红色的邪恶眸子,狠狠盯着剩下的两个女子! 当三个人都葬身黑水之中,顾南絮才缓缓起身,走到了黑龙身边。 黑龙再次幻化成为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是一双深红色的眼睛透着暴戾的光泽,让他看上去也多了几分野兽般的危险。 顾南絮抬手摸了摸黑龙的脸蛋,笑了笑:“吃饱了么?恢复了吗?” 黑龙摇头:“远远不够。” “没关系,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只要能够完全恢复,帮我脱离顾南姝的禁制,让我成功诞育子嗣……我们就可以立刻除掉灵鸢王了!” 到时候,她身为王后,便可以母凭子贵! 外面传来宫人报信的声音:“娘娘,暗子十七在外等候娘娘召见。” “让他进来。” 探子不敢抬头直视圣女娘娘的芳容,他行了大礼后一直匍匐在地,将在国师府里见到的一切一一禀报。 顾南絮沉思,姐姐身边多了两个拖油瓶,显然,她被打为妖女狼狈逃跑后,竟还有闲心思勾搭男人,短短几年时间就生了两个孩子。 难道姐姐的孩子就是那个叫容也的圣师的? 顾南絮咬了咬牙,心说难怪呢,姐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么那容也圣师一身法力却始终要帮她! 看来,是姐姐用身体当做武器,勾引了那容也圣师呢! 容也真是个傻叉,顾南姝和自己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貌,可自己明明更有女人味, 他若想要女人的话,为何不找自己呢? 虽然明面上不肯承认,但顾南絮觉得,容也的法力怕是远在黑龙之上。 她心念百转,只是冷冷对探子说:“知道了,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观察!” 等探子离开之后,顾南絮才坐回到梳妆台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丝绒镜罩翻起,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长长的黑纱面帘,低垂着的睫毛一点点抬起,她鼓足勇气看向镜子,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呜咽着一把将罩子拽下来,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床上,心中实在是委屈愤怒到了极点,只能放声大哭。 这一切都是拜顾南姝所赐,她今天体会到的凄惨、痛楚、恐惧、愤怒、哀伤,种种煎熬,她将一一奉还给顾南姝! 等着! 被顾南姝照顾虽然极是舒服,但容也总不能迟迟不好。 他的伤势再拖下去,只怕在顾南姝的心里头,他的形象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鼎鼎大名法力无边的魔尊陛下,要变成一个无用的病美男了。 所以,容也虽然拖延了几天,还是很快好了起来。 他刚康复,感激涕零的瘸腿首富便送来了请柬,请圣师和容羽姑娘一定要参加宴会,他将在宴会上亲手奉上酬劳。 顾南姝悚然一惊,心想我竟然把最重要的收钱环节给忘了!这段时间,她只记得照顾容也的伤情! 要知道她这辈子最重视的便是财富自由,何时曾经忘记过这样一大笔财富? 顾南姝摇摇头,自己也十分不解,她这是怎么了? 不过,更让顾南姝跌破眼镜的是,在祝庆山的晚宴上,她又看到了一个小妾。 这小妾和原配花魁、灵山公主、两个舞姬都不一样,她并没有出奇的美貌,但周身皮肤白得宛如一整块毫无瑕疵的白玉,眉眼疏疏,看上去十分的温柔娴雅。 从祝庆山被两个健仆送到席上,她便在一旁殷勤地服侍着祝庆山。 祝庆山都不用说话,只要目光往一个食物上多停留一刻,她就立刻将那道菜夹过来,喂给祝庆山吃。 简直就像是祝庆山肚子里的蛔虫,祝庆山想什么都知道。 顾南姝骂了一句渣男,看着祝庆山表演恩爱秀,她面前的美味佳肴全都不好吃了。 但祝庆山十分客气,同席又请了不少京城的名流富绅,顾南姝虽看得牙疼,但也不好当众发难。 管家司徒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儿走过来,祝庆山一看见那戴着虎头帽子的小男孩儿,立刻眼睛一亮,招呼他赶紧过来。 “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亲手给小孩子喂了一颗肉丸子,一小筷子蟹肉,其他人当然看得出,祝庆山对这孩子宠爱有加,但也没人和祝庆山开玩笑。 毕竟面前的男人,曾是灵山公主的驸马。 灵山公主当年极善妒,她不准祝庆山和其他女人生孩子。她如今虽然死了,但大伙儿都知道,如今的王上对姑姑灵山公主很是尊敬,祝庆山纳妾就罢了,毕竟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可若祝庆山公然的和小妾搞出个孩子来,说不定触怒了王上。 很多人觉得,当首富当得断子绝孙,祝庆山也算是倒霉催的。 也难怪他要疼爱别人家的孩子了。 酒过三巡,祝庆山让健仆将他搀扶着站起身来,他亲自对容也圣师敬酒:“圣师大人,若非你出手襄助,将我宅邸的妖魔驱逐干净,我怕是再也回不来家了!” 他又热情地对同席的好友说:“圣师大人连续成功驱魔,实在是法力无边,咱们要多多向圣师进奉香火,请圣师大人一定要保护咱们啊!” 其他席间的人全都同声附和,也一起站起来,陪祝庆山敬酒。 看到席间的一个男人,顾南姝突然咯噔一下。 有一个男人坐在角落,身形瘦削,所以她并没有注意。 但敬酒的时候,其他人都起来了,他还坐着,他左右看了看,不情不愿地起身,端起酒杯从众敬酒。 这人她当然认识,正是监正薛平! 在原主的记忆里,曾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时刻,她明明是真正的圣女,却被人一脚踩在地上,污蔑是为非作歹的妖女! 当时,出面帮顾南絮作证的,就是这位监正薛平! 以大孝子着名的薛平越众而出,脸色沉痛:“这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我确实曾在一个月圆之夜,亲眼看到顾南姝大小姐修炼妖术!” 第36章 风靡万千女子的帅哥 就是这位监正薛平,陷害了原主顾南姝,说她修炼妖术,还言之凿凿地说出了顾南姝修炼的秘法,和黑蛟搅在一起的事情。 这件事足以动摇圣女的根基,当然在内部造成了轩然大波,顾南姝从记忆中得知,原主简直是百口莫辩,因为她不肯承认自己是私修妖法,承诺可以在公开场合接受前任国师的任何考验,结果,问题就出在这个公开考验上。 在炎炎烈日下,当着所有王公贵族和族人们的面,在国师一声发诀中,顾南姝的身体里腾升起无数黑色的烟雾,一条黑色的蛟龙冲天而起, 长牙挂着可怕的涎水,从广场的地面擦身而去,在半空中数度盘旋后,居然又俯冲下来,试图将被数名侍卫控制住的顾南姝救走! 当顾南姝看到顾南絮身上的黑蛇鳞片,她身上隐隐约约的黑气,她自然能猜到,真正的主使者,真正用妖法修炼的人,正是自己的好妹妹顾南絮! 但顾南絮一时难以拔除,除了她之外,当初敢跟着顾南絮一起冤枉原身的人, 顾南姝也不打算放过。 顾南姝盯着监正薛平,监正薛平茫然不解其意,但他知道这位姑娘一直跟在圣师身边,和圣师关系极好,他忙回之以笑容。 顾南姝看着薛平,举起手中的酒杯,笑意更加深了。 若是了解顾南姝的人,必然会发现,顾南姝这是动了真怒了。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报的性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而顾南姝只要真的生气了,就会笑得很温柔、很妩媚、很灿烂,而她笑得越生动,那就意味着被她笑的人会死的很惨。 可惜薛平茫然不知,他心想,这个女人看上去容貌平平,却有一双宝光流动的大眼睛,那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一笑,眉梢眼角满是春意,为她平庸的姿色平添了几分魅力。 那女人一直在对着自己笑,闹得薛平不知不觉间多喝了三杯酒,酒气上涌,他高高兴兴的打了个酒嗝,心说,莫非是我太过英俊,让那女子对我一见钟情不成? 可惜薛平家中已有糟糠妻,这女人听说也有了两个孩子,但她是圣师面前的红人,从国师死后,灵鸢国很久没有一个灵力充沛的人出现了。 哪怕是圣女娘娘,她嫁给灵鸢王这么多年,也连个蛋都没下, 听说还不小心被妖气侵体,如今正在闭关修炼,想必圣女娘娘的灵力也枯竭了。 要不然,自己还是勉为其难,和这个叫容羽的女人结成一对露水夫妻! 晚宴结束,首富亲自将五千两黄金和一对南海明珠送给了圣师容也,并表示自己家的财宝,只要圣师看的上眼,任凭他挑选,祝庆山一定二话不说,双手奉上。 容也微微一笑,收下了酬劳。 他到底是帮祝庆山驱除了家中的鬼魅,这是他应得的份儿。虽他身为大鹏金翅鸟族,对金银财宝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是顾南姝喜欢啊。 等有机会,他将顾南姝带去大鹏金翅鸟生活的地方,她将会发现,那是一片她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里遍地是黄金,树上接满了各种宝石花,涓涓流水中,所有的碎石都是珍珠和玛瑙。 从她这么喜欢钱来看,容也觉得顾南姝一定会疯狂地爱上自己的出生地。 虽然因种种不可说的原因,暂时他们回不去。 祝庆山见圣师将酬劳收了,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他又提出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我家管家有个孩子,出生至今,身子骨一直非常不好,我曾听人说过,像这样身子不好的孩子,可能是童子身,童子命,需要自幼拜一位上师慢慢修行,才能延年益寿,若容也圣师肯收下这个孩子,我愿每个月送上三千两香火银子!” 容也问:“是刚才那个孩子么?” 祝庆山立刻示意司徒把孩子抱过来。 一旁的人纷纷称奇,果然,身为首富的管家,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月钱收入,都比一般的中等富商要好得多。 连管家的儿子,都有首富亲自过问,亲自关心,真是难能可贵,让人赞颂的主仆深情啊。 当孩子抱到容也面前,容也神色微微震动,半晌没有说话。 当他终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那孩子面前,那个小孩儿居然也伸出了自己稚嫩的手,在他白嫩的眉心上一点。 “好,你把他送过来!” 回去的路上,顾南姝好奇地问容也:“你为何会答应祝庆山,将司徒的孩子收入你的门下?” 容也揉了揉眉心,微微的有些震惊:“你可知道,那孩子是佛陀转世!” “什么?” “他身上有灵根,但是祝庆山说的也对,像这样佛陀转世的孩子,通常都是童子命童子身,活不大的,若他一直不能长大,就一直不能继续修行,重塑金身,返回天界,反倒是生生世世都要在人间受苦。” 顾南姝点点头:“所以,你在帮你原本天上的老同事咯?” 容也失笑:“到底是哪一位佛陀转世,我还不知道呢,天上那么多人,我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的好不好?” 顾南姝说:“明白。” 这个好理解多了,很多大厂员工数万人,开发部和市场部销售部甚至可能不在一个城市,员工入职到离职都不可能认识全所有的同事的。 “不过,我真没想到祝庆山为了别人的孩子这么负责。” 容也又笑了笑:“别人的孩子?倒也未必。你忘了,灵山公主可是个极善妒的人,她逼祝庆山在婚礼当晚发的誓,说不定回宫的时候就告诉了她的父兄,如今的国王也有所耳闻。所以灵山公主虽然过世十年了,祝庆山也只敢纳妾,完全没有娶妻的意思。他不敢冒险,怕失去了现有的财富地位。可他是一个男人,如果他铁了心想给自己留一个后代,你猜,他会悄悄的把他的孩子放在哪儿?” 顾南姝恍然大悟,跺跺脚:“这老狐狸!” 顾南姝没想到,回到国师府的第二天,就有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虽满脸褶子,但自以为风流潇洒,英俊得足以诱惑倒万千女性的男人守在门口,等她出去。 第37章 你和别的男人约会去了? 顾南姝听到小童子报信,心里头十分纳闷。 灵鸢国什么时候长出了这么个美男子? 小童子笑嘻嘻说:“容羽姑娘,这个人自以为这么帅气,自以为已经把你迷倒了,但是呢,这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的。只是他一直在喃喃自语,把他的心事都说出来啦!” 顾南姝失笑,心说真是晦气,在这里居然能遇上普信男。 她走到门口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监正薛平。 在她印象中,正主顾南姝便见过监正薛平无数次,他是一个干瘦干瘦的男人,多年前比现在年轻,但却有一张历经了世间沧桑的脸蛋,那一双眼睛上下都是褶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生活怎么摧残他了呢。 她很纳闷地走到了门口,便见薛平撩了撩刻意从鬓角放下来的一缕长发。 咳咳,她顿时后悔,怎么没戴个口罩出来。 这倒霉催的,那头发上粘着头皮,一撩就雪花飘飘。 “容羽姑娘,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到一旁的新荣记喝一杯茶吗?” 顾南姝嘴角抽了抽,很想说,你滚,下辈子也没有这个荣幸。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还想查一查,除了薛平之外,还有没有别人也牵涉进了陷害顾南姝的事情里。 顾南姝怀疑国师也在里头,但国师已经死了,她是个慷慨大度的人,不至于非得把国师的坟给掘开,把他骨灰也扬了。 不至于不至于。 当然,她其实已经悄悄把国师府里,曾经供奉的国师牌位当柴火劈了。 也算是用最后的生命发挥一点余热了。 但除了国师和薛平外,还有没有你别的人?甚至于灵鸢王元川本人是否知晓此事? 顾南姝眼珠子转了转,说:“好。” 薛平带着她到了王都最有名的饭馆兼中午之前喝茶的茶馆,新荣记。 平时他自己喝茶可是舍不得来这里的,一杯茶要足足一两银子,真是抢劫! 但薛平很懂的投资回报的道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咳咳,当然,这头母狼还顺带着两头小狼,但薛平知道,现在真正王都里,所有人都私下议论着圣师,纷纷觉得灵鸢王对圣师极是推崇信赖,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就要任圣师为国师了! 讨好一个贵人最合适的时机,就是在他还没有发迹的时候! 薛平心里头小算盘打得叮咣乱响,他当然也曾怀疑过容羽和容也的真正关系。 不过薛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一边带路,一边用眼角悄悄瞟顾南姝,心想就这么平庸的外貌,怎么可能迷倒容也那样的男人? 两人的名字又是这么像,说不定他们俩是亲兄妹或者堂兄妹之类的亲戚,容也才会不嫌弃她,到哪儿也带着她! 等自己娶了她,那他监正薛平就是国师容也的妹夫了! 到了新荣记,顾南姝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一顿点单,将新荣记里最昂贵的各种茶点全点了一个遍,然后又要了一壶顶级的碧螺春,店小二没想到一开门就迎接了两位大肥羊,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她一点完单,就生怕他们俩反悔似的,飞一般跑走了。 顾南姝知道薛平会错意思了,她单手托着腮,冲薛平嫣然一笑:“薛平,听说你是王都里的大官儿,可厉害了,俸禄也非常的高,这么气派的饭馆,你一定是常常的来,是这儿的常客!” 薛平心都在滴血,他颤抖着嘴唇,一咬牙,笑着说:“是啊,常客,我常来,你随意,你想吃什么,就尽情的点。” 这话一说完,薛平又后悔了。 这姑奶奶也太会点了。逮着什么贵就点什么,她身材很苗条,腰上连肉都没有,咋个这么能吃呢? 没等多久,茶水和餐点都上来了。 顾南姝刻意的戏弄薛平,一会儿不小心把一整个水晶碟子都打翻在地上,店小二无情的报账:“客官,这个碟子十两银子。” “啊呀,我真是不小心弄翻的,这可怎么办啊?”她急的眨巴眨巴眼。 薛平心被拉了一刀,决然说:“没事,没事,小意思!出来吃东西,砸个盘子算什么?” 姑奶奶,求你了,可别再砸了! 心中的祈祷,显然在国师成为他妹夫前,未能抵达天庭。薛平祈祷刚过,就看顾南姝漫不经心又把一个茶盏摔个粉碎。 店小二化身为无情的报价机器:“二位贵客,这是本店的琉璃盏,价格昂贵,一只要二十两银子。” 这一顿饭吃得个心惊肉跳,那怕薛平汩汩的放血,仍旧不忘记他的本来目的,就是主动出击,接受顾南姝对他的爱意,尽快的修成正果! 他几次三番的想抓住顾南姝的手,却总被顾南姝一个不留神,不是回头朝店小二挥手,就是把凉果碰到地上,伸手去捡,给错过了。 顾南姝其实被他恶心得够呛,一根汗毛都不想让薛平碰到。 这一次茶终究吃完,就将将的到了午饭时间,薛平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吃午饭吗?” 如果顾南姝真说要吃,他的裤子怕要当在饭馆里了。 好在顾南姝的忍耐力也终于撑到了顶点,她忙摆摆手:“我孩儿还需要照顾呢,不能出来的太久了,下次再约,下次再约!”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薛平深情款款地问。 双方目光一碰上,都有下一回一定要一杆进洞,达成目的的决心。 顾南姝心想,帮如今的圣女娘娘顾南姝做事,一定是薛平心目中的第一厉害事,他肯定是想炫耀的,但他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不可能和一个初识的朋友交底。 她一边走一边想,就已经走到了国师府门口。 见她就要进去了,薛平忙拦住她不让走。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再见呢?” 顾南姝垂下头,低声说:“在街上呢,我先回去了。——下次,我们书信往来,我再告诉你。” 她一进门,就看到容也板着脸站在门口,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颇有指责之意。 “你竟然和别的男人约会去了!?” 第38章 辣椒美人 这话说得,就跟她是潘金莲,背着武大郎跟西门庆鬼混去了。 呸呸呸,她是怎么可能是潘金莲呢,而且哪儿有这么高大俊美的武大郎呢? 顾南姝咳嗽一声,说:“你是在吃醋吗?” “呵!”果然,容也立刻鼻尖朝天,掉过身去:“吃醋?我又不是山西人,吃什么醋啊?” 顾南姝戳了他后背一把:“那我就不解释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容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动了一下,顾南姝吃惊不小,指着他叫:“容也,你的耳朵会动?我听说很少的人会动耳朵的!” 那耳朵又以她可以清晰察觉的速度抖了抖,接着就红了起来。 “咳咳,你和那个小老头儿出去那么久,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顾南姝倒也不瞒着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她又说:“我知道薛平这样的人,不占着便宜,有些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我在想——” 容也蹭一下站起来,大声说:“你想让他占便宜?我跟你说顾南姝,你想都不别想,你——” 顾吃吃好奇地探入一颗小脑袋瓜:“娘亲,容也叔叔,什么叫做占便宜啊?” 容也的嘴被顾南姝一把捂住,她忙笑起来:“哈哈,这是一种游戏,吃吃,你要记得啊,占便宜这种游戏,小朋友不可以玩儿的!” 顾闹闹带着顾吃吃去花园玩儿去了,容也好歹能够用自己的嘴巴喘气了,他正色说:“顾南姝,我和你说明白了——” 他的媳妇儿给他生了俩孩子,如果被人占了便宜去,他一定会把那个男人剁个粉碎! 顾南姝忍不住笑了,说:“我怎么可能让他占我便宜?放心你,恶心死了,我不会的。但我在想啊,我要用个什么方法,找一个替身进去,我记得法术中有一个撒豆成兵,剪纸成人的,但是我想不起来该怎么做了……” 原本圣女这个职位就是个幌子,原主不过是为了下一任圣女做一个空壳机器罢了。 而顾南姝自己也一样,曾经是一个不准成精,笃信科学的人,谁知道会穿到这个世界啊。 系统里也很艰难,她已经翻过一遍库存了,啥也没有。 ——连个替身机器人卡都没有!真是能耐了! ——谢谢夸奖! ——拜托,我不是在夸你! 容也面色松动了一些,但他随即又说:“你是说替身?那岂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哪怕不是顾南姝,和她一模一样也不行?! 顾南姝觉得他这纠结得很没有道理,不过还是说:“只是和我此时的伪装一样啊,这个替身,甚至可以把她的身材塑造得和我有一些区别,反正只见过我两次的人,不知道。” 她揣摩着容也的脸色,猜测容也一定有办法。 “我之前被人害的那么惨,我也有怨气的。而且,薛平差点害死我,我也很想小惩大诫,让他吃点苦肉。要是能弄个辣椒当我的替身就好了。” 容也眼睛一亮,瞟了她一眼:“倒也不是不行……” 顾南姝乐得立刻蹦跶到他面前:“你的意思是,真的能用辣椒幻化出一个我来?” 容也说:“可以。” 顾南姝忙说:“那要特辣的!” “多辣都可以。” “我要变态辣、魔鬼辣、顶级辣!!” 在他们俩的通力合作下,眼前出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顾南姝。 用变态辣做底子,所以皮肤白里透红,比顾南姝如今伪装成的样子,还要多上几分美貌,她笑容里很有几分火辣辣的热情,又内植了一个顺风耳,两人只要在附近听着,就知道整个对话了。 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薛平差人送信过来,问顾南姝何时能够再相见,顾南姝则回了简短的两个字:现在。 薛平一看,真是一喜一忧,喜的是,果然容羽姑娘对自己情有独钟,想必是想要考验一下自己,才冷落了一两天。 一忧是,今晚他以为必然不成,还没洗澡。 薛平接到回信的时候,送信人悄悄告诉他,说姑娘就在门外等着呢,把薛平美得眉毛飞上天,但又担心第一次身上有味道,惹得容羽姑娘不开心。 他一咬牙,就站在井口边上浇水,一盏茶功夫把自己洗了个透心凉。 但浑身上下带着湿漉漉的香草气息的薛平打扮妥当后,对自己再次充满了自信,匆匆冲到门口,对着“容羽”倜傥潇洒地笑了一笑。 “容羽”也比他想象的更加主动,立刻投入了他的怀抱中,双臂抱着他的腰,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啊!?好辣!?” 顾南姝和容也正在城中最有名的戏园子看戏,一边共用顺风耳听住在两条街外的薛平的动静。 听到他连连哀嚎“好辣”的时候,顾南姝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容也面上矜持,肚子也有一点抽痛。 薛平心里不是不奇怪的,夜色中,“容羽”姑娘比白天看上去美了三分,或许是她肤色红润,唇如丹朱,这让她原本平庸的容颜,也因此多了三分颜色。 但她的双唇品尝起来,实在是太辣了……莫非这就是爱的烦恼么? 要知道薛平原本是不喜欢吃辣椒的,他从小胃不好,一吃的不对就拉肚子,恨不得得住在茅厕里。 但良宵当前,美人在怀,而且热情如斯,他若不好生接招,岂不是冒犯了美人一番好意? 薛平思来想去,简直是偷情如赴死,一边亲一边脸皱出痛苦面具。 “嘶嘶——好辣,这特么也太辣了——” 替身原本是辣椒,除了顾南姝之前教过的几句话,只会呵呵的笑,嘻嘻的笑,但薛平也没注意到破绽,他快被辣死了! 试问全天下的男人,谁会和一个热情似火的女人亲吻之后,就忍不住吐出舌头凉快,想吃点甜食压一下来着? 到后来,顾南姝把顺风耳暂时关了,和容也专心看戏,直到薛平把这一份苦透彻的吃尽了,他总算是不必再劳动了,终于筋疲力尽地抱着辣椒美人,一头栽倒。 辣椒美人忠诚地翻版着顾南姝的原话:“我把身子都给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作为交换么?” 第39章 毅然送上投名状 虽然刚才一番耕耘,实实在在是辛苦多于收获,甚至薛平怀疑自己某个地方已经肿了麻了,火辣辣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地往身上窜,让他忍不住想换一个角度,再换一个角度,瞧瞧自己那话儿到底还好不好。 但侧头卧在他身边的“容羽姑娘”,一手撑着她的下颌,满头乌黑如缎子般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开来,笼住了她曼妙妖娆的身材。 虽说姿色一般,但在灯下,如此火辣辣的暧昧时刻,她这样诱人至极的动作让薛平不能不继续提起劲儿来、认真地敷衍下去。 “我的秘密,刚才不都和你交换了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薛平自以为魅力十足,低哑着嗓子说。 辣椒美人嫣然一笑,说出顾南姝准备好的第二句话:“如今我容也哥哥正在给圣女娘娘祛除妖气,这件事儿你可知道么?” 薛平一怔,脸上神色顿时怔忪不定。他当然听说过,圣女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显出了周身的妖气,这一点,其他人可能想不到,但他薛平却不能不想到,当年曾有一个相同面貌的贵族少女,也出现了同样的征兆,却被打为了妖女,至今生死不知。 从“容羽姑娘”这句话里,薛平读出了好几层意思。 一, 容羽姑娘果然是容也圣师的妹子。 二, 圣女娘娘真的被妖气侵体。 三, 一个是地位岌岌可危的圣女娘娘,一个是地位扶摇直上的未来国师,一山难容二虎,他当然知道,圣女娘娘绝不会很高兴地看到,灵鸢国境内竟然又来了一个国师。她若真有容人之度,当初国师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坐化了呢? “容也圣师祛除妖气……进展如何?”薛平问道,但见灯下,辣椒美人肤色如玉,她笑意盈盈却避而不答,其实是顾南姝只给了她两句话而已。 但薛平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触碰到了机密,心中又是一震,若是国师进行的很顺利,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 “容羽姑娘,既然你我已经是自己人,我便僭越问一句,容也圣师到底是怎么考虑的?他是真心想帮圣女娘娘,还是另有打算?我知道我地位重要,又、又生的英俊无比,所以你才会来笼络我,但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真意……” 薛平一番话说得自己是口干舌燥,原就辣得嗓子眼冒烟,现在已经是龟裂状态了,谁知“容羽姑娘”一直微笑凝眸望着他,固然是情意绵绵,却半个字不肯透漏。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顾南姝再怎么盘算,也不可能把辣椒美人和他之间的对话全部盘算好,灌入辣椒美人的脑海里。 薛平只顾着痴痴看着“容羽姑娘”的笑靥,心说,她一定是怪责自己了,毕竟她把这样机密的事情泄露给了自己,还和自己春宵一度,嘶……自己却一直遮遮掩掩的。 都到这一步了,投名状可得给出去! 想到这里,薛平再也不犹豫,俯身在“容羽姑娘”耳边,低声说:“其实有件事,我早想告诉你,你也可以悄悄告诉圣师。你们大概不知道,八九年前,咱们灵鸢国的圣女,根本不是如今这位圣女娘娘,而是她的孪生姐姐顾南姝!她们俩生得一模一样,都是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但如今这位圣女娘娘却嫉恨她姐姐能做圣女,为万民敬仰。她为了扳倒姐姐,竟悄悄的修炼魔功,将自己的身体供给妖物享用!非但如此,她还将自己干的事情栽赃陷害给她姐姐,导致她那冰清玉洁的无辜姐姐,被当成妖物驱逐出了灵鸢国!” 薛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以为“容羽姑娘”必然要大为吃惊,因此便暂时停下来看她的动静。 谁知辣椒美人随着他直起身子,也缓缓起身,抬起如藕的细嫩手臂,轻轻的梳理自己的黑色长发,一边梳理,一边随意地递送秋波。 薛平心中陡然一寒。 莫非他说的事情,“容羽姑娘”和容也圣师早就知道了? 是了,听祝庆山说,容也圣师将他宅邸中害死了无数人的妖魔都封印了起来, 这样厉害的大师,必然一眼就能看穿“圣洁”王后身上的重重伪装,看透她妖女的真面目! 说不定……“容羽姑娘”这样默默的等待着自己将真相全说出来,不过是给他搭个梯子,让他得以离开顾南絮那艘沉船! 薛平激动起来,又说:“国师若想斩妖除魔,我监正薛平自然是责无旁贷!容羽姑娘你放心,我身边悄悄的留下了一个证据,足以证明当初真圣女顾南姝被构陷,全因她妹妹的奸诈诡计!圣师若需要我配合做任何事情,只要直截了当的安排给我就是了!” 听到这里,顾南姝和容也都没再注意戏台子上表演什么,他们俩对视一眼,容也见顾南姝神色大为振奋,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问:“你对圣女之位耿耿于怀么?” 顾南姝明眸一绕,立刻意识到容也悄悄的计较什么,她柔声说:“我半点也不流恋圣女之位,况且担任圣女,须是未嫁之女,我已经是两子之母了。我不过是很不开心,当初被冤枉,名誉扫地,被施加酷刑折磨,那样狼狈地逃了出去。” 灯下,她的眸光陡然变得无比明亮:“吃了我的得给我吐出来,用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我要或者不要,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容也突然笑了,他确实最喜欢顾南姝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够劲儿! 辣椒美人终于告辞之后,薛平是如何哆嗦着来回踮脚,连夜出去找大夫看病,并且为自己伤的隐秘特殊而倍感为难自然不提。 顾南姝差点笑破了肚皮也是小事。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回到了国师府,只见那国师府前两棵大榕树下,白玉狮子前方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车边,正焦急地来回徘徊。 “圣师大人,您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我家少……我儿子突然不见了!”祝庆山的司徒管家大声嚷嚷起来。 第40章 宝贝孩子不见了 司徒管家显然是乱了分寸,急的像是热锅上的马云,他满脸的热汗往下淌着,看到圣师从夜色中陡然出现的白衣身影,简直像是看到了一道圣光割破黑暗, 他匆忙走了两步,一头跪倒在容也面前,为了增加说服力,两只手还牢牢抓住容也的一条腿。 这番姿态,和烟雨凄迷中胸有成竹的中年男人相比,实在是差异太大了。 容也尝试着拔出自己的一条腿,结果却发现司徒管家抱得更紧了。 顾南姝轻轻一笑,在旁帮他解围:“司徒管家,你赶紧先起来,圣师的大腿都快被你箍紫了。” 司徒管家一听怪不好意思的,松开手,缓缓站起身,但他脸上的焦急神色仍旧没褪。 想来也是,毕竟是丢了一个孩子,不管那孩子是他的亲骨肉,还是祝庆山的骨血,对司徒管家来说都无比重要。 “司徒管家,你先别急,孩子到底是怎么不见了,你把时间、地点,孩子平时的活动情况都详细说一说。” 顾南姝虽并不喜欢祝庆山和司徒这对主仆,毕竟她一想起祝庆山那家伙当年为了富贵荣华干出来的好事,心里头便一股子怒气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照着他脑袋来一锅盖才好。 但推算年纪,她曾见过的司徒怀抱中的孩子若真是祝庆山的,那也是在灵山公主死后很久才生出来的,确实和过去的事情无关,况且容也曾经说过,那孩子身上有佛光,像是佛陀转世。 其实最重要的是,顾南姝自从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虽还是过去敢爱敢恨的性子,但一听说孩子受苦,心里头就怪不是滋味的。 司徒管家已经六神无主,跟着他们进了国师府,顾南姝先去看了一眼孩子们,两个小家伙睡在一张床上,顾闹闹的睡颜恬静可爱,顾吃吃把大拇指塞在嘴里,吃得滋滋有味,顾南姝失笑,把小宝的手指头拽了出来,才回到前厅。 “如意是我……我最小的孩子,他一生下来大家都很高兴,老爷也特别的照顾我,在府里专门的给我准备了独门独院的住所,让我的妻妾和几个孩子都能住在一起。 但……我妻子年纪毕竟大了一些,照顾孩子有心无力,所以便雇了两个奶娘来轮班照顾。 如意从小懂事听话,一岁不到便会开口说话了,人人都说看他的模样,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司徒管家说到这里,见容也圣师几次三番的看他,似乎是想打断他的话,便顿了顿问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容也说:“当务之急,是把孩子先找到,你且说一说,这孩子是今天丢的么?在哪儿丢的?丢之前谁和他在一起?” 司徒管家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忙说:“是……是,我捡要紧的说,圣师大人,今天我服侍老爷出门谈生意,如意就在家里头,听我妻子说,老爷最宠爱的小妾茗玉过来了。她年纪虽小,但却非常喜欢我儿子,总是带礼物过来和他一起玩耍,我妻子见状也就没再留意。谁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已经足有一个多时辰没听到孩子的声音!如意才一岁多一点,这个年纪的孩子,熬不住饿的。哎,我妻子误事!她生怕我责骂她,自个儿带着奶妈子和几个丫鬟将府邸里头全部找了一遍,硬是没找到人影儿。等我和老爷回府,一听说孩子不见了,老爷顿时勃然大怒,这毕竟是他……是我中年得子,实在是闪失不得啊!”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容也一眼,说:“我们都琢磨着,孩子突然不见了,会不会是府里头的妖魔尚未除尽啊?” 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怀疑容也和顾南姝那一趟并没有将千舞阁中的鬼魅都除掉,但这样说来,就是直接质疑圣师的能力,所以司徒管家话一说出口,脸上便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来。 容也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心里头想着什么,淡淡说:“司徒管家,想必你也猜到了,当初在府上作祟的正是祝庆山的原配妻子。” 司徒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是。就是她。那女子……我知道她十分命苦,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是她的嫉妒之心,将我家老爷的儿子掳走了。” 他浑然不觉得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动情地说:“我给老爷当管家的时候,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灵山公主已经卧病在床,多少灵丹妙药一车车的送进府里头来,但公主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一次她病得发狂了,喊叫着要见老爷,可老爷进宫回话去了,我便只好硬着头皮向公主回话。 结果,就是那一晚,我见到了极可怖的情景。” 他满面惶恐地看了容也和顾南姝一眼,想必这件事搁在他心里很久了,非得一吐而快。 “公主睡在一张胡床上,身后就是一面装饰得异常华丽的镜子,我不敢直视公主的面容……并不是我怕唐突了公主,而是公主那张脸……听说灵山公主曾是绝色美人,但她生病之后,那张脸实在是可怕极了,瘦的一丝肉都没了,只剩下一层蜡黄的皮裹着头骨,两只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可真像是一个活骷髅!” 顾南姝心想,厉鬼的报复,不可谓不酷烈了。 “我便一直盯着镜子上镶嵌的宝石,镂刻的种种花纹,一边竭力安慰公主,告诉她老爷绝不是害怕她难看,才不来见她,实在是老爷诸事缠身,有时候分不出精神来。” 司徒管家身上剧烈地一颤,继续说:“谁知公主竟一直咄咄逼人,不肯干休,她执拗地扬起脖子,恶狠狠盯着我,一字字说,你说谎!你们这些下贱东西,合起伙来骗我!” 司徒管家的脸上显出怨愤之色,显然他也并不喜欢灵山公主。 “我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公主,一时语塞,突然看到那镜子里凝出了一层浓重的黑雾!雾气里头,隐隐的浮动出一张鬼脸!” 第41章 天机不可泄露 司徒管家显然很难忘怀此事,他一边微微哆嗦着,一边失神说:“那鬼脸居然张开了嘴,说,我死之后,君府上下,不得安宁,使君妻妾,生死两诀!她这么说,我突然就猜到她是谁了,她是我家老爷做噩梦的时候嚷嚷着的那个女人,叫十七娘的女人,他对不起她的那个青楼花魁!” 司徒管家大口大口喘着气,急切地问:“而灵山公主就在那鬼脸出现之后,突然喘不过气来,她抓着自己的喉咙却叫不出声,没多久就咽气了!” 夜很安静,只有司徒管家的声音传了出来,夜里似乎又下了一点雨,一滴滴的顺着避水檐打在地上,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真有鬼魅敲门一般。 “我当然相信圣师说的话,但是,但是这一回,我妻子说,她今天下午照顾孩子的时候,曾无意瞥见那镜子里头有一闪而过的鬼影,裂开嘴笑,露出满嘴的獠牙!我……我当然不是怀疑圣师的能力,但……是不是那个青楼花魁的鬼魂再次出现了,把孩子给拐跑了!?” 容也做了个向下微压的手势:“我肯定绝非那位花魁娘子,但既然孩子丢了,尽快找到才是,我们就尽快去府上一趟。” 司徒管家慌忙请两位上马车,说他要亲自驾驶马车,至多半个时辰就能赶回府上去。 容也微微摇头,说:“既然事情紧急,就不必坐马车了。” 顾南姝好奇地看着他,他说:“司徒管家,你最好闭上眼睛。” 他一手抓着一个人,双足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直朝着夜空中窜了出去。 这一下的动静极大,顾南姝倒还镇定,但司徒实在是吓了一跳,忍不住一路“啊啊啊啊”的叫过去了。 他起码叫了有一里地,惊起了一群又一群的宿鸟,扑腾着翅膀在天空中乱飞。 其中有一只鸟看上去黑漆漆的, 但翼展却极大,展开翅膀嗷嗷叫着乱飞,围着容也一顿盘旋。 容也嘴角抽了抽,没吭声。 顾南姝一只手被容也挽着,和他并肩在空中飞行,另一只手空着,便拽了拽他袖子:“那鸟,看上去十分眼熟啊?” 容也嗯了一声。 顾南姝又在他耳边低语,避免被另一侧的司徒听了去。其实她完全是多虑了,司徒现在就跟个大喇叭似的,只顾着张着大嘴啊啊啊。 “它也是大鹏金翅鸟?看样子我是误会你了,其实你的本相并不是被雷劈焦了。而是……你们大鹏金翅鸟界,全都是黑漆漆走晒伤路线?” 啥叫晒伤路线啊? 见过谁能把自己的羽毛晒的黑里泛蓝,羽毛根根反光的吗? 那只大黑鸟又绕着容也来回飞,嗷嗷嗷地叫了好几声,顾南姝捂着脸说:“它的叫声,真的很像哈士奇啊。” 容也嘴角又抽了抽,好在他已经飞到了,收回双臂,司徒被他随手一甩,只踉跄了十几二十步便站定了身子,他两手扶着顾南姝的腰,让她稳稳落在地上。 而另一只黑漆漆的鸟儿也在半途中盘旋数次,突然一个俯冲…… 顾南姝眼睁睁看着那鸟儿收拢翅膀,两只英俊威严的眼睛里闪着金色的光芒,然后连拐都不带拐的,一头扎到了还没站稳的司徒的屁股上。 把倒霉的司徒管家撅了个狗啃泥。 顾南姝用手捂着眼睛,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好,她没多伤心。 噗嗤,这也太搞笑了? 那黑鸟狼狈地扑闪着翅膀,终于化为人形,是个身形高大健美的大块头男人。 月色下,这男人有着一张英姿勃勃的脸。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是某一类粉丝会指着他的脸说,“这样的长相身材才叫真男人,那些娘娘腔的小鲜肉都是些什么鬼?妆化的浓死了根本不像个男人!” 但是呢…… 顾南姝同情地看了容也一眼,她总觉得这个容也的同族,看上去脑子不是很好使的样子。 容也咳嗽一声,那男人已经抢上前去,单膝跪在容也面前:“容也尊上,属下来迟……” 没说完,他的嘴巴已经被容也狠狠堵上了。 虽然说,容也很不喜欢化为人形的时候,还要口吐鸟语,但他明白,不和飞鹤说清楚的话,这个一根筋二愣子能把所有事情全部搞砸! 不必怀疑,他就是这样的一朵奇葩! 于是,祝府门前的大片空地上,司徒和顾南姝各据一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风姿卓绝的男人。 一个白衣胜雪,虽五官算不上绝美,但气质卓越超群,长袖蹁跹,宛如神仙中人。 他双眉微拧,语气很是严厉:“呱呱呱呱——呱呱——呱,嗷嗷嗷!” 而另一个男人,有一张冷峻的脸孔,仿佛千锤百炼过的岩石,耸立于山巅之上,每一道轮廓都犀利如割。 “嗷嗷嗷嗷嗷!!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看样子比容也还激动。 司徒很小声问顾南姝:“请问,容羽姑娘,你听得懂他们俩说话么?” 顾南姝瞥了他一眼,心说,你以为我化名容羽里有一个羽字,就能听得懂鸟语么?呵呵! 她眯着眼笑着,目光放空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天机不可泄露。” 两边争执了很久,叫做飞鹤的男人又单膝下跪,给容也行了一个大礼,容也点点头,让司徒立刻把如意少爷贴身的衣服拿一件过来。 司徒忙不迭地跑了进去,没多久就带了好几件如意的贴身小肚兜,容也拿过来一件,让飞鹤贴近闻了闻。 飞鹤犀利而深邃的狭长眸子闪过一道金光,冲天大喊一声:“呱!”然后拔腿就往前跑。 容也…… “你可以开始说人话了。” “尊上,你们跟着我,我闻到味儿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线索,没想到刚一落地,又要起飞,容也一手一个人,一个低空急掠,人已经如一缕轻烟薄雾飞到了半空之上。 司徒再也忍不住,朝着下方张开嘴:“哇……” 他不是学鸟语,他是离地太久,有点晕,吐了。 “尊上,就是这儿!”飞鹤停在半空中,指着某一处地方大喊。 第42章 救下佛子 这一趟风驰电掣的飞翔,总算是停在了郊外的一处茅屋门口,容也翩然落地,他满头青丝随着落地的动作而飞起,青色的衣袂也翩跹若仙,整个人沐浴着月色,简直如同天上神仙一般的清俊。 他的属下飞鹤提前他一步已经落地,同样是落地无声,但这位大鹏金翅鸟和容也的风格区别很大,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黑豹,凶猛而迅捷。 顾南姝见司徒管家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个劲儿的忍着呕吐的欲望,她目光淡淡扫过茅屋。 这一带虽有月色,但无灯光,而周遭的树木过于茂密,导致四周黑黝黝的,间或有猫头鹰的叫声传来,气氛十分诡异。 正因这一片十分的寂静,所以一旦出现声音就特别的清晰。 除了猫头鹰的叫声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从茅屋里传来,乍一听完全不明白是在干什么,细听,顾南姝突然意识到,这呲溜呲溜、滴滴答答的声音,多像是一个饿牢里放出来的人,看着山珍海味咽口水,口水往地上落的声音啊! 顾南姝回头看了容也一眼,心说孩子在这儿么,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也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然后拐走他的人把自己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头口水滴答的。 像话么这? 容也神色一凛,低声说:“不好!” 话音一落,他身形一晃,已经如烟云般的飞了进去,他一掌砸开门,顾南姝也跟了进去,手中火折子一闪,不算大的茅屋里已经亮堂堂的一览无余。 看清楚了屋子里的状况,顾南姝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一个长发披散几乎委顿于地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倒是心理素质十分强大,此时已经恬然入睡,而女子则张着嘴,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裹着孩子的小被子上,孩子的头上。 而且,短短的一瞥,顾南姝还认出了这个女人是谁。 她不正是祝庆山此刻最宠的小妾么,上一回的宴会上,祝庆山双足受伤不良于行,她跟在左右殷勤照顾,简直是柔情似水,祝庆山想吃什么喝什么,只要目光过去,她就立刻把东西端过来亲自喂他。 顾南姝情不自禁地感慨,祝庆山这都是什么千载难逢的好眼光啊? 他挑选回来的妻妾,真没一盏省油的灯! 容也缓缓抽出狭长纤薄的灵剑,剑尖直对那女人的额头,一字字警告道:“放下孩子,饶你一命!” 那女人陡然嘶声咆哮,一下子将嘴长得极大! 顾南姝背上、身上、胳膊上,鸡皮疙瘩一颗颗的起立致敬!天老爷,这东西绝对不是人类! 人类的嘴裂不可能这么宽,人的嘴也不可能掀得这么开,她这样用力的将嘴巴长大,脑袋都快掀到后头去了! 最可怕的是,那黑发女人的嘴巴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一下子磕在小孩儿的脑袋上! 只听锵然一声,简直是金石相撞,又是咔嚓一下,地上不断滴落鲜血。 顾南姝已经惊呆了!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个佛陀转世的孩子的脑袋,是花岗岩做的吗? 这女人一口咬在他脑袋上,居然将她的牙磕掉了一个!尖尖的牙齿带着血丝掉在地上,她脸色扭曲、满是痛苦之色! 顾南姝很明白这女人此刻的感受! 就像是一个人牙龈发炎了,但她还想吃辣味鸡翅!哪怕把鸡翅买回来了,可她也吃不了啊! 容也也吃惊不小:“难怪她早就把如意掳走了,但搁到现在还没吃下去,原来她咬不动!” 这一下受伤不轻,那女人疼的满眼含泪,若忽略掉她那口吓死人的獠牙,光看眼睛真算得上楚楚可人我见犹怜了。 飞鹤一马当先,挥舞着战斧冲了过去:“尊上,这等小妖,不必劳烦尊上动手,让我来!” 若忽略掉飞鹤刚出现时干的缺心眼的事儿,他的功夫其实极好,那女人看样子并不是飞鹤的对手,两边交手,你来我往,那女人已经渐渐显出了败相。 飞鹤在双方一错掌的时候,将那女人手中的孩子一把抢了过来! 到手的肥羊居然飞了,那女人一怔,看了一会儿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突然咆哮着朝飞鹤扑了过来! 她这样不管不顾的样子,挟着雷霆怒气,倒把飞鹤吓了一跳,飞鹤慌乱至极,竟把那孩子的脑袋当武器一样,猛然塞到了女人的嘴里! 女人大张着嘴巴,含着一颗孩子的头,竟是上不去下不来的两难了! 她又开始眼泪汪汪,大概是想起来刚才已经磕掉了一颗牙,要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种植牙,牙齿这种珍贵的东西,那是掉一颗少一颗啊! 女人终于呼啸着一头撞烂了茅屋的墙壁冲了出去,并没有惊扰到跪在地上大吐特吐的司徒管家,如一个旋风般在林子上方绕了一圈,翛然失去踪迹。 容也眉头一皱,说:“不能让她这么跑了。” 顾南姝问:“那东西,那是蛇?” 那满嘴的獠牙,漂亮得让人遍体生寒的形貌和她柔弱无骨四处飘爬的身体,看上去很像是一条蛇。 容也说:“十之八九,飞鹤,你照顾好孩子和顾南姝,我去追!” 他急掠而过,一把揪着司徒的衣领,便开始腾云驾雾。 顾南姝忙抱过孩子,对飞鹤说:“追上去!” 飞鹤点头,随即化为一头巨大的黑羽鸟儿,让顾南姝坐在自己的身上,扇动翅膀跟了上去。 那女人忍痛放弃了自己到口的肥羊,一路急逃,可一回头,容也飘飘欲仙的身影总不离她左右,她几次闪躲,假意的声东击西,可却始终甩不开容也! 那女人终于是急了,其实容也这样步步紧逼,不过是要逼出她的真实来路。 盯着那女人的黑发和衣裳破口处隐约可见的鳞片,容也猜这妖物和黑蛟说不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目前,王宫中,正有一个假装圣女的妖女在修习妖术,这妖物莫不是为顾南絮服务的? 若将佛子当做修炼的材料,那将得到怎样的成果? 第43章 敲响了鸣冤鼓 容也猜测,不过是这妖物自己有了贪念,想将佛子留下,但她却不知道,佛子一身的佛法功力,根本不是妖物能吞噬下去的,所以才耽搁了时间,没能将佛子送到王宫里去。 容也追到最后,确确实实地看到那女人的黑影在夜色中扑过了王宫的围墙,直朝着王宫里头冲了去。 顾南姝坐在飞鹤背上,她惊问:“那是王宫?圣女宫?是顾南絮要害死那孩子么?” 她真没想到,顾南絮竟会如此歹毒。 容也神色凛然,望着夜色中无限蔓延的琉璃瓦,低声说:“你妹妹真是个人才,她的目的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好在如意公子没事,容也将孩子还给司徒,司徒一边捂着嘴,一边含糊地嘟囔着:“圣师的大恩大德,恩同再造,实在是无以为报,待我禀明了老爷,明日再登门拜访。” 容也当然不图这个报答,摆了摆手说:“先照顾孩子去。” 容也这一晚飞来飞去,只觉得手腕酸疼,飞鹤义不容辞地半跪下身:“请二位坐上我的背,我驮尊上和尊上的爱人回去!” 顾南姝一怔,说:“糊涂了,我和你家的尊上是朋友而已,什么爱人啊?” 飞鹤已经展开羽翅,他认认真真说:“是么,可是我觉得你们的气场很合,有夫妻相!” 飞鹤看惯了容也的真容,但也知道自己尊上的美貌比黄金和阳光更加熠熠生辉。 而这位假托叫“容羽”的姑娘,真名应该是顾南姝,容也殿下在无人时这样叫过她。 她现在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和伪装后同样平平无奇的容也很配,由此可知,她伪装前的相貌一定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飞鹤眸子中闪过精光,他知道,大鹏金翅鸟中想当尊上贴身侍卫的非常多! 而他虽十分努力,但也不算是最突出的。 但勤能补拙,而他又极擅长察言观色,决断于细枝未节。 他相信,通过他不懈的努力,尊上一定会认可他,让他成为尊上的第一侍卫的! 顾南姝和容也回到家,顾南姝只觉得耳朵边上都嗡嗡的,加上刚才那女人獠牙的一吓,她现在只想抱着吃吃和闹闹,在他们俩的胖嘟嘟的脸上各香一口! 谁知她一进门,就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床上没有人! “孩子不见了!?” 她想也不想,连容也都顾不上叫,径自朝着宫门冲了过去。 彻夜值守的侍卫们自然将门扉看守得很牢,见她一个女流之辈,竟想要硬闯进去,立刻发出警告: “容羽姑娘,我们认得你是圣师身边的人,是圣女娘娘的老家亲人,但你不要造次,深夜宫门已经下钥,你若有事,明天一早,宫门开启后,请你递送折子,陛下若愿意见你,自然会允你入宫。” 顾南姝双眉紧锁,咬牙说:“你们真的不退开么?” 侍卫们互看了一眼,说:“不可能。” 顾南姝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成全你们!” 她突然疾步朝后跑去,深夜的广场上,雪白的大理石铺陈的地面上,她跑动的步子飞快,宛如一朵滑行在地面上的睡莲花一般。 巡逻的侍卫们和守门的侍卫们都追着她的背影,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啊,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快!赶紧拦住她!” 可惜已经来不及。 顾南姝已经跑到了巨大的鸣冤鼓之下,她双足一点,身影已经轻盈地跃起三尺,双手往上一抬,将挂在鼓侧面的巨大鼓槌拿在手里。 她眉头一扬,再次顿足起身,双手已经用力地挥舞着鼓槌,那激烈的鼓声带着激烈的韵律,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宫门缓缓的应声开启,原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灵鸢王元川一脸倦意,披着华丽的织金长袍,缓缓走到了广场门边。 他身边的大内总管脸色极是难看,低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上忙了好几日,一直在处理政务!你们倒好,不过是看个门而已,怎么闹得大半夜的有人敲鸣冤鼓?” 要知道,鸣冤鼓虽说是允许怀有巨大冤屈的人敲响。而且因设计上的巧思,一旦敲响,声音会一层层的直传到宫内最深处,王上的寝宫、王上行政办公的几个地方,都能清晰听到敲鼓声。 但这鼓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敲响了。 这当然不是灵鸢国国泰民安,老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无烦恼的缘故,而是宫中的侍卫一项工作,就是阻止刁民敲鼓! 这群侍卫谁也没反应过来,顾南姝居然身影灵动如斯,他们又是喊叫,又是跑来阻止,却终究没来得及。 顾南姝在夜色中款款前进,走到了灵鸢王身边,脸色十分不善。 她其实能感觉到这个身体里的残魂一阵激动。 其实原身顾南姝是很喜欢灵鸢王的,毕竟他身形颀长、容貌俊美,一双狭长的凤目充满了威严,但顾盼间,眼尾却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在鲜少能见到异性的圣女顾南姝眼中,元川实在是太优秀了。她的记忆里,有无数个元川的身影。 祭祀典礼上,元川一身银白色长袍的高贵出尘,偶尔和她说话时的风度翩翩,连他离去的背影都是那样的从容高贵。 若是能够和他成亲,顾南姝相信,现在自己这具身体,早就化为一道躯壳,下一任圣女,怕是已经诞育出好几年了。 “陛下,深夜叨扰十分抱歉。”顾南姝嘴里挂着抱歉,脸上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谁教元川娶了顾南絮,有句老话说的好,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们当夫妻这么多年,想必也有共同语言了,能和顾南絮相处下去的男人,有一毛钱的优点吗? “但我很不明白,我并没有主动招惹过圣女娘娘,她为何要将我的一双孩子拐走?” 元川一怔:“你是说,南絮将你的孩子们拐走了?” 顾南姝斩钉截铁:“是的!” 第44章 我发誓永远不会 元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内总管已经耐不住了,跳出来斥责她:“你是哪儿来的乡下丫头?圣女娘娘一直照顾你,你便得了三分颜色开染坊了?” 可笑灵鸢王还没开口,这位大内总管倒是吠上了。 顾南姝冷冷一笑,说:“你屁放完了没有?” 大内总管脸顿时涨红如同猪肝:“大胆!你竟侮辱……侮辱朝廷命官!” 顾南姝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这辈子不放屁?” 大内总管一向媚上欺下,哪怕是侍卫们也没人喜欢他,见他吃瘪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内总管要不是有灵鸢王在前面,此时是要大大的发作了,他悄悄窥视着灵鸢王的面色,却见他面色淡然,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灵鸢王确实是一点也不生气。 他从小到大生长在宫廷里,不论是从小在身边服侍的宫女也好,还是后来娶的圣女也罢,又或是平素偶尔出宫,去到大臣家中君臣同乐,见到的女眷都是那种仪态典雅,用词斟酌的大家闺秀。 顾南姝这样直愣愣的说法方式,他确实是第一次遇上。 灵鸢王记得顾南姝的相貌平平,但夜色模糊了她容貌上的瑕疵,只勾勒出她灵动婀娜的身姿,他才发现,这位两子之母相当的年轻,颈细肩平,腰如束素,皮肤娇嫩,宛如凝脂。 而她身上穿的是并无修饰的朴素衣裙,但在夜风中层层的柔色薄纱飘飞舞动,更显出清新脱俗的气质。 “你是说,我的妻子圣女将你的孩子拐走了?” 顾南姝点头说:“当然,你也可以用别的形容词来形容此事。” 她虽有十成把握,但也知道,顾南姝擅长口舌之辩,她若想狡辩自然有一千种一万种理由。 “譬如说,她可能说看到了我的孩子觉得可爱,就想把我的孩子带回宫,陪她玩儿一会儿,甚至可能想说,她这么多年没有生育,很想学着民间的习俗传统,带几个漂亮的孩子入宫里亲自养育,这样可以把她亲生的孩子给带出来。” 灵鸢王的眸光微微闪动,含笑问:“若我妻子真的这样想,她身为灵鸢国的王后,又是圣女,她可以带给你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请王师给他们开蒙,你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入宫陪一陪……暂时还没有孩子的我和我妻子么?” 灵鸢王说这一番话,当然是在逗顾南姝,顾南姝立刻说:“当然不愿意!” 夜色中她的双靥如燃着火一样,她眸光闪闪,激动地说:“你们俩要是想要孩子,应该自己努力,这么大半夜的,王上你片刻功夫都没耽搁就衣衫整齐地出来了,想必你根本不在圣女宫,而是在自己的寝宫书房里头忙于政务?” 顾南姝这么推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灵鸢王的反应来看,先让他不知道顾南絮这阵子在忙什么邪乎事情。 顾南姝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这对夫妻的感情能够好一些。 她怀疑顾南絮天天的找事儿,不是派妖物掳走佛子,就是把她的孩子拐跑,主要也是太闲了。 “王上,你要知道农民希望秋天有收成,春天夏天都会在田地里辛苦耕耘,可你和圣女想要孩子,总不能指望着孩子从天上掉下来,或者是抢别人的孩子?” 她很不客气地教训道。 两旁的侍卫们立刻上前,想要呵斥顾南姝。 灵鸢王动作优雅地抬了抬手,阻止他们的行动。 “多谢容羽姑娘的指点,你这样一番话,本王真是很少听得到。” 顾南姝看他一眼,见他真没生气,便用一种孺子可教的口气说:“当然咯,您是王上,灵鸢国境内的所有人都是您的臣子,谁敢轻易的向您进言呢?” 灵鸢王笑了笑:“除了你,确实没人敢。所以,你不妨多向我进言。” 顾南姝又看他一眼,说:“啊,这话是你说的啊,可别我把你说火了,你要把我推出去狗头铡伺候!” “不会。” 顾南姝虽不怕灵鸢王,但有了他的承诺,她自然乘胜追击:“我会当真的,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灵鸢王带着浓浓的笑意,眸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圣女宫前,顾南姝刚想抬脚踹门,那门扉已经应声开了。 顾南絮在宫中设有很多眼线,当然知道顾南姝居然有胆子敲响鸣冤鼓,大半夜宫门下钥后,就这么大剌剌地进宫来了! 顾南絮今天心火旺盛,她原就没了佛子,气的将那黑蛇女妖连踹了十几脚,心窝血都给踹出来了。 顾闹闹和顾吃吃到了她的宫里头,简直没有半刻的安静。 两个孩子一会儿张大嘴尖叫,一会儿学吹口哨,吹出来的曲调忽高忽低,诡异莫名。 若佛子到手,再加上这一对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童男童女,她明明可以…… 想到这里,长长的指甲已经被顾南絮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掌心,她几乎要气的吐血了! 她仍旧举止从容不迫地走到门口,可惜没拦住的两个孩子一先一后从她身后的宫里头冲了出来,一人一个铁脑袋,撞上她的大腿后,再跟一个火箭般冲到顾南姝的身边,一头扎进亲娘的怀里头。 “娘亲!” “娘亲!” 顾南姝仔细看了看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你们两个小皮猴儿!” 顾南絮皮笑肉不笑:“姐……容羽姐姐,你这大半夜的,如此兴师动众的冲到我的宫里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的两个孩子怎么了呢!” 顾南姝面带笑容,可惜也是笑意不达眼底的装样子:“圣女娘娘,您没有生育,当然不知道一个可怜母亲的心情。我一发现孩子不见了,真是心急如焚。” 她话里话外,颇有讽刺顾南絮生不了的意思,顾南絮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顾南絮咬牙冷笑,还在灵鸢国的境内呢,别猖狂! 她随即向灵鸢王行礼,款款说:“王上,我和这两个孩子很是投缘,嫁给王上至今我仍旧没有生育,恳请王上将两个孩子暂时留在宫里头,让我悉心照顾。” 第45章 一针对一线 顾南絮以为自己这么说,灵鸢王必然会同意她的请求。 毕竟,看中了臣子的女儿,又或者在祭礼上看中了哪个冰雪可爱的童男童女,接进宫里头来抚养,对灵鸢国的王上和王后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谁知她这话一说出口,灵鸢王便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看得顾南絮心中惴惴不安,还以为自己身上的椿树精症状还没消散呢。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蛋已经光滑皎洁,一如今晚的月色,她这才放下心,勉强自己挤出笑意:“王上?可是深夜倦累?” 灵鸢王微微一笑,说:“无妨,我不过是觉得……有些凑巧罢了。” 顾南姝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语气冷硬:“多谢圣女娘娘的关心,但我自己的孩子,还是我自己来照顾的好。 ” 顾南絮却还想阻拦,毕竟两个孩子再从国师府里骗出来一次,肯定比现在要困难很多。 “你不要不识好歹,你自己一个女人怎么照顾两个孩子?还不是让他们风餐露宿的跟着你受罪?我这儿是灵鸢国的王宫,宫中一饮一食都是精挑细选,他们俩若能跟着我,是享福不是受罪!” 顾南姝还没说话,就见顾吃吃很激动地伸长脖子,大声说:“不准说我娘亲坏话!” 顾闹闹也不甘落后:“对,不准说我娘亲坏话!我娘亲待我们俩可好了!” 顾吃吃用力地点点头:“我娘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关在一个地方长大,不如带着我们四处游历,能够增长见识!” 灵鸢王微微一怔,看向顾南姝的眼神又是不同。 他原以为她不过是顾南絮的远方亲戚,只因家境贫寒,所以才没有宫中女子的矫揉造作,举止言行出自天然,别有一番趣味。 可这一番话若出自顾南姝之口,可见她的见识绝不寻常。 顾南絮见灵鸢王的目光一直是直勾勾的盯着顾南姝,心立刻一沉,她最担心灵鸢王被姐姐勾引走,咬牙说:“可是教育孩子,最重要的是品行举止,容羽姐姐年纪轻轻的就被男人搞大了肚子,若是吃吃将来长大了,学她娘的言行举止,容羽姐姐,难道你不会担心么?” 顾南姝在宫里头住过几日,又和容也一起驱逐了椿树精,宫里头的侍卫和宫女们大多认识她。 从她出现开始,她就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宫女们私下里多有议论,但大多以为顾南姝的男人死的早,留下她一个可怜的寡妇而已。 谁知今日顾南絮这话一说出口,便做实了一件事——顾南姝未婚先孕,产下两子。 灵鸢国的民间,民风不算非常保守,但宫里头自然不同。 再者,民风再不保守,对于未婚生子还是有诸多忌讳的。 顿时,宫女们悄声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啊,这位容羽姑娘,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实际上却是个……破……鞋……” “就她这副模样,居然还在圣女面前大放厥词,真是可笑……” 这声音不大不小的,顾吃吃和顾闹闹当然听得很清楚,顾吃吃不太懂的“破鞋”的意思,还有些懵懂,但顾闹闹全听明白了,他松开抓着顾南姝的手,一头撞到了宫女腿上。 “我说过了!不准说我娘亲的坏话!”顾闹闹虎头虎脑的小脸蛋上挣出了潮红,他双眼也闪过仇恨的目光,顾南姝忙将他拉开,看也不看那个被撞得一个趔趄的宫女,一字字对顾闹闹说: “闹闹,别这样。这世上有很多种抚养孩子的方式。和丈夫一起,又或者是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这些方法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她双目明亮,朗声说:“但是,和这些流言蜚语相比,娘亲更希望闹闹和吃吃你们记住的是,任何时候,只要你觉得一段感情不对,千万不要因为害怕别人的非议而不敢结束这一段感情。要知道,始终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才是最可悲的。” 顾南絮咬牙,低声说:“一派胡言,把自己寡廉鲜耻的行为矫饰得光明正大?哼,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一口伶牙俐齿?” 灵鸢王却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顾南姝,拍掌说:“好一句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才是最可悲的。容羽姑娘见识果然不凡。” 他看了圣女顾南絮一眼,说:“好了,既然容羽姑娘既有见识、又有能力,你的一双子女当然应该由你自己亲自抚养……”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顾吃吃和顾闹闹的面前,蹲下身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心中犹然生出一种遗憾…… 若是他早些认识容羽姑娘,是他和容羽姑娘两情相悦的话,是不是满地乱跑的两个孩儿,就是他的亲生孩子了? 从十六岁成亲至今,已有八九年时间,但他的妻子,圣女顾南絮的肚子却始终没什么动静,若说灵鸢王心中没有想法,这肯定是在骗人。 不过身为王上,他政务缠身,一旦忙起来,对家庭和孩子的渴望便淡化了下来。 前不久,丞相曾经悄悄向他进言,说有一个云游的道长经过灵鸢国,经过丞相的妥帖招待后,这位仙长曾说过,他觉得王宫中似有妖气弥漫,因此妨碍了王族子嗣的诞育,请丞相多加留心。 一开始,灵鸢王并不相信这位不知已经云游到哪儿去的仙长的话,但现在,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发生,灵鸢王不得不动摇怀疑了。 打量着顾南絮愤懑不已的脸,灵鸢王不得不怀疑,或许,妖气正是从顾南絮身上悄悄的侵入,潜入了这王宫的角落…… 顾南姝见事情告一段落,气呼呼地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不客气地对顾南絮说:“我女儿的药呢?” 顾南絮很想说,刚才那样怼我,现在找我要解药?做梦你! 但灵鸢王在身边,她立刻挖空心思找理由搪塞,顾南姝不客气地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把祛除吃吃体内残毒的解药炼制出来!先代圣女,可是能够一次解一百个人的妖毒!” 第46章 化为灰烬 顾南絮被她气的面色扭曲,但终于一言不发走进宫里,过了片刻,将药瓶拿了出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可能让吃吃还要吃个七副药才能解毒?” 顾南絮冷笑:“你可真能说话,话都被你说了,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南姝也冷笑:“我只是会说而已。不像是某些人,会做……” 她们两人目光相对,脸和脸也几乎贴在一起,顾南絮看得到顾南姝用唇语说:“做些栽赃陷害的龌龊事!” 顾南絮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她硬生生忍住了,一字字说:“别担心,这确实是最后一剂药,吃了之后,你女儿的妖毒就能彻底解开了。” 顾南姝听了这话,也不会放松警惕,她将药瓶晃了晃,随手倒出一颗药,送到顾南絮面前,顾南絮目光冷冷的瞪着她,一把抢过那颗药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容羽姐姐?” “圣女娘娘不愧是圣女娘娘,一出手便让人服服帖帖!”顾南姝似笑非笑地说,话一说完,就抱着孩子们,向灵鸢王行了一个礼:“陛下,叨扰到您的休息,万分抱歉啊!不过……妻贤祸患少,我想陛下一定是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祝你们晚上过的愉快开心!” 见顾南姝已经走远了,顾南絮才挤出一道微笑,问灵鸢王:“陛下,今晚可要在我的寝宫里头休息?” 灵鸢王看了一眼她那深幽的宫宇,摇头说:“罢了,王后,你刚祛除体内的妖毒,还是好好休息。” 看着毫不犹豫匆匆离去的灵鸢王,顾南絮那双勾人的妩媚眼睛里翻涌着黑雾,她就不明白了,如果当初嫁入宫中的并非自己,而是姐姐顾南姝,王上还会像现在一样冷落妻子吗? 宫宇的墙角,椿树精的残魂抽出一道嫩芽,顾南絮眸中幽光一闪,指尖一点,指向椿树精:“去!” 她总觉得顾南姝话里有话,似乎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 又似乎,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探子毕竟不如妖精可用,椿树精拔出树根,踮起脚尖一溜烟贴着墙角跑了。 顾南姝照顾两个小宝贝睡着,气呼呼地冲到前院的石阶坐下,双手托着腮,看着月色发愣。 容也跟着坐下,问:“怎么了?” “犯愁啊。” “犯愁?是心字托底的愁,还是和人结仇的仇啊?” 顾南姝说:“当然是——和人有关咯。我一想起有一句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怀疑我活不长,顾南絮说不定真能成妖,活个几千年!我看顾南絮就是属王八的,那股子王八之气,能把人给气死!” 容也忍不住笑了,说:“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她当年陷害人的证据了吗?” 椿树精贴着墙角悄咪咪地走到了国师府,见那对男女坐在石阶上说话,忙把树根一伸,在不远的地上开始生根发芽。 顾南姝想到监正薛平,突地一笑,说:“你说的有理,就是有点儿费辣椒了!” 监正薛平这几日真是神清气爽,每天出门头都比平时抬得高,上朝时,远远看着那锃亮的国师府,心里头难免有种与有荣焉的喜悦。 尤其是这一日,同僚和他在等待上朝时聊天,无意中聊起丞相大人打算和王上好好商量一下,择日将容也圣师立为国师并昭告天下的事情。 薛平一听,眼珠子都放光了,他真是喜上眉梢,问:“此话当真?” 他同僚纳闷地瞥了他一眼,说:“这事儿我和你开玩笑做什么?容也圣师当了国师大人,我的俸禄又不会陡然涨一成?” 他见薛平满脸的喜气洋洋,打趣儿说:“怎么,容也圣师到时候会给你分钱不成?” 薛平心想,这你可不知道了,我已经和他的妹妹成就鱼水之欢了。等到圣师成了国师,对我薛平自然是刮目相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若轻狂的将国师的妹子纳为小妾,难保国师不和自己着急。 他心中隐隐的动了休妻的念头,只是觉得自己情深义重,竟处在了两难的境地里,一时觉得容羽姑娘虽相貌平平,但胜在年轻身段好,且那一身皮肤白里透红的,真是……一想起她,他就忍不住嘶嘶嘶的。 一时又觉得家中的老妻年纪虽大了,皱纹也多,但年轻时亦是姿貌娟好。哎,这真是长情男人的烦恼啊。 为了早做决断,他便悄悄给容羽姑娘捎信过去,想和姑娘再见一面。 容羽派了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捎回了口信,统共只有一句话。 “你上回提到的确实证据,见面时一起给我。” 薛平心中一喜,心想自己的投名状总算是可以送出去了。 其实他手中拥有的证据,是一封圣女顾南絮亲手写给他的密信,在密信中写明了他该如何栽赃陷害、将妖女的罪名嫁祸给顾南姝。这封信的背面涂了一层磷粉,一旦他看完信笺,信纸便会自行燃烧。 薛平是个胆小心细的男人,生怕帮了顾南絮后,顾南絮翻脸不认人,他发现拿着信纸的手上染了一层亮亮的东西,立刻猜到了其中玄机,便小心地将所有的磷粉刮了下来,方才保住了这封亲笔信。 顾南姝约他在王都最繁华的街道、最有名的酒楼见面,薛平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提前了好一会儿出发。 不过,他去得早,顾南姝和容也到的更加早,他们早就包下了约定地点对面的酒楼,默默注视着薛平的行动。 薛平大摇大摆上了楼,由小二引入雅座等候,片刻,辣椒化身的美人披着一层轻薄的黑纱,缓缓走进了酒楼里。 她虽蒙着一层面纱,面容看不清晰,但裹在长裙中的身材却纤秀曼妙,吸引了中午食客们的目光。 “这女人是谁?光看背影够销魂的?” “漂亮!” 辣椒美人走近桌子,已经看到那封信正压在薛平的手腕下方,薛平欣喜地站起身,突然,他脸色痛苦扭曲,捂着胸口重重栽倒,而在他手腕下的那封信,在辣椒美人的手指碰触到的前一秒,猝然燃起火光,烧成了一团灰烬! 第47章 凶手到底是谁 顾南姝脸色一变,她刚想冲过去,但手腕却被容也拽住了。 “来不及了。” 顾南姝恨恨地说:“可恶,只差最后一步了啊!” 只见对面酒楼雅座中,那辣椒美人的手如同暂时冻结在半空中一般,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痛苦地挣扎着。 青筋从薛平的脖子上根根浮现,他的额头、下颌都出现了苦痛无比的血线,在人眼无法看到的位置,一根椿树苗从脚底升起,就像是一根锋利无比的利器般刺穿了他的脚底板,根茎脉络顺着薛平的血液,一瞬便恣意生长占满了他的周身血管,最后,致命的一击从他的心脏发出! “啊……” 端着热茶和热毛巾的店小二将整个托盘失手翻在地上,他凄厉地惨叫起来。 因雅座只有辣椒美人和薛平两个人,他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是辣椒美人下了杀手!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了!” 店小二大嚷大叫起来,原就很好奇美人踪迹的几个好事的食客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从一楼的堂食区域冲了上来,其中一人伸出手,趁着辣椒美人没有接收到新指令的时候,一把拽下了美人的面纱! “这……” 男人显然有点失望,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这美人身段绝美,一举一动都有绝色美人的风范,可她面纱下的面孔却是如此的平平无奇! 容也皱眉,双指并为剑指,叱了一声:“去!” 那辣椒美人的面容如同融化在春水中的寒冰一样,陡然变幻成了国色天香的朦胧,然后陡然模糊,化为烟云散去! 几个食客面面相觑,喃喃低语:“那女人最后化出来的脸,那脸,也太美丽了……” “但那张脸非常的眼熟……” 一个人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每年祭祀典礼上,圣女娘娘都会亲自为万民祈福,那张脸……那张脸和圣女娘娘得一模一样!?” 他们兴奋劲儿过去,再次和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监证薛平眼对眼,看着死人灰败的眼瞳,几个人又开始哆嗦。 “莫非……莫非杀死监证的人,是圣女娘娘不成?” “不对啊,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我才更加熟悉,你们记得么,圣师容也第一次出现,就是在王宫前驱魔祈福,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女人,身段优美,举止娴雅,真是风华绝代,但那张脸就让人提不起劲儿来!刚才猝然消失的那个女人的脸,不就是容也圣师身边的女人的脸孔吗?她叫什么来着?容羽,对容羽!” “杀人的是圣女娘娘?你们没听说么,圣女娘娘被妖气侵体,如今已经不再是冰清玉洁的圣女娘娘了!” “我呸!这种荒诞不羁的传闻你也信?要我说,肯定是圣师身边的女人!连这位圣师的来历都不清不楚的,何况是他带着的女人呢?” 店家吓疯了,赶着去报官,谁知店面里,就到底谁才是凶手,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 监正薛平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在闹市中猝死,自然引来了纷繁的物议。 加上事情牵涉到了圣女娘娘,自然闹得满朝沸沸扬扬。 灵鸢王亲自命人验尸,并上报检验结果。 那验尸的仵作满脸惊悚不解,禀报王上:“监正薛平的身上只有一处有外伤,就是他的脚底板。在脚底板上有一枚小拇指大小的血孔!微臣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将薛平大人的尸首开膛剖腹检查了一遍,竟然发现,薛平大人从脚底板开始,他体内的经脉血管寸寸爆裂!而他的心脏上竟有一个针尖大的伤口,最让微臣费解难明的是,这个伤口并不是从外至内受伤,而是从内穿刺到外部!从心脏内外伤口的大小不同就能判断出,这是从心脏里面穿刺出来的伤痕!” 灵鸢王眉心微皱,而负责此案的官员则越众禀报:“大人,在场的目击证人是酒楼的店小二,他亲眼目睹,监正薛平死亡现场只有一个神秘女人出现,而这个神秘女人,则有堂食的几个食客作证。”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其实这个传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大多数已经听说了。 但他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犹豫,毕竟牵涉到圣女娘娘,一想到传说中圣女娘娘的无边法力,他就不得不忌惮几分。 “说。”灵鸢王神色平静:“我不会治你的罪。” “多谢王上。”官员一咬牙,说:“一半的目击证人说,和薛平见面的人,正是前不久离奇出现的圣师容也身边的女子,容羽。而另一半的目击证人,则都认为那神秘女人,正是圣女娘娘!” 灵鸢王垂下睫毛,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他御座下方的臣子们没有人敢催促他。 灵鸢王沉思片刻,淡淡一笑:“古语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事情和圣女有关,又和容羽扯上关系,就将她们二人一一审问,查一个水落石出。” 既然是灵鸢王下令,官员得了王上的旨意,自然就有底气。 不过先后顺序上,他还是选择了先去提审容羽姑娘。 容羽姑娘并没有离开国师府,她面色镇定,似乎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来问。 反倒是圣师容也,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似是并不想容羽姑娘跟着他们离开。 容羽笑着安慰他:“既然是灵鸢王下的命令,我相信不会有什么差池,诸位大人们一定会秉公执法,还我一个清白,我去去就回,你不要担心。” 可惜的是,顾南姝信心满满的话说得实在是太早了。 她本想和顾南絮当面对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她自己主动说漏嘴,将她如何陷害自己,又是如何将薛平杀死的事吐露出来。 谁知跟着侍卫们朝外走,刚坐上马车,前方便陡然卷起一股黑风,将她连人带车一起卷走! 这车在半空中就像是海盗船似的来回晃,顾南姝有点晕,想吐,等她好不容易落了地,定睛一看,哼,果然又是顾南絮在捣鬼! 她狼狈地摔在地上,手肘正好压在一簇绿油油的小树苗上。 “哎呦!好重啊!起开!” 第48章 审问椿树精之王 “哎呦!好重啊!起开!” 顾南姝原就被摔的五脏六腑都不自在,一听这话,顿时气的柳眉倒竖,冷笑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这儿瞎叫唤!” 椿树精原本妖力巨大,但他的原身已经被容也那一把火给烧光了,现在只剩下当初附在顾南絮身上作威作福、闹得顾南絮一照镜子就想去死的一点点细小的苗苗,他口气虽和过去一样,但一想到过去他可是椿树精之王——呵呵,当然是自封的,但现在,整个椿树精界,就只剩下他硕果仅存的一棵苗了。 椿树精立刻打算低调成精、猥琐发育。 他小心翼翼的从顾南姝脚下溜达开,口中默念法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眼睛又大又空就是看不见我……” 可惜他的愿望扑空,顾南姝喃喃说着“什么玩意儿?”,顺手就把绿色的小树苗跟小豆芽似的拔了起来。 椿树精顿时大惊失色,在她的手中疯狂挣扎,甚至立刻将自己的两根小嫩芽化为了一根杀人的利器——细细长长的一根针,朝着顾南姝的手指尖戳了过去。 顾南姝赶紧松开手,就跟抓螃蟹一样,换了个椿树精背后的死穴位置将他拎起来,同时神识进仓库一顿翻。 ——宿主,您的动作能不能稍微的温柔一些, 这里是您的仓库,不是您敌人的老巢。 顾南姝懒得和他打嘴巴官司:“打火机呢,有那种防风打火机么?” ——如果我说没有呢? 顾南姝眯起眼睛,说:“如果我说,有时候我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大概是背负着一个仓库的关系,既然你什么都没有,我可以把你卸载了?卸载同时,我要求重装系统,覆盖读写区域,请你再也不必回来了!” ——宿主,您真是……心肠狠毒的蛇蝎美人啊…… 蛇蝎美人? 顾南姝嗤笑,接过系统哭哭啼啼递过来的防风打火机,说:“今后前面那么长的前缀都可以省略了,只说最后两个字的名词就行。” 系统:…… 服务了这么多宿主,他永远觉得顾南姝是其中最最特别的一个。 这种抖s的性子,他喜欢~ 顾南姝从仓库出来,细长的手指一转,手心里已经躺着一个金属色的东西。 椿树精哪里认识这玩意儿,还在得意忘形:“我告诉你,这地方可不是让你放肆的!这里可是灵鸢国圣女的宫殿!这里头已经做了数层法术的防护,你是绝对伤不到我的!!” 顾南姝挑挑眉梢:“是么?” “啪嗒”一声,防风打火机的盖子开启,她手指轻轻一撮,已经燃起一道蓝色的火苗。 下一刻,长得跟豆芽儿似的椿树精的树根,也腾升出了幽蓝色的火苗。 椿树精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冰封了,他惨烈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圣女娘娘救命啊!” “省省你,你马上就要化为一团灰烬了,如果想为你亲爱的圣女娘娘出一点余力,我想来想去,你只有当香灰了。” 椿树精哭唧唧:“不要啊,我不要啊……我乃是椿树精之王,你怎能这样对我?” 顾南姝对着他用妖力幻化出来的双眼,一字字说:“椿树精之王?是自封的么?” 椿树精两只脚在半空中连踹连蹬,可惜那一簇火苗越烧越旺,这也难怪,他是块木头,火一燎着了,可不是迎着风往上蹭蹭的扩散地盘么。 椿树精耷拉着脸:“……你怎么知道?” 顾南姝撇撇嘴角,突然一巴掌把他身上的火苗子给拍熄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你这女人还有一点分寸!我可告诉你了……”生命威胁一旦解除,椿树精又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顾南姝将防风打火机往半空中一抛,然后动作潇洒地接住,冷笑说:“我给你拍熄了的火苗,我也能再升起来。” 椿树精紧张地扁了扁嘴巴,不敢说话了。 顾南姝一边拎着他,一边环视着四周环境,随口问:“现在我问你的问题,你都如实回答我。” 椿树精“切”了一声,说:“凭什么?” “凭我手里头的火苗,你再啰嗦,我走在路上看到椿树,立刻一把火把树给烧了,见一棵烧一棵,见一排烧一排!” 椿树精悄悄观察着顾南姝的表情,这女人有一张出尘脱俗、楚楚动人的漂亮脸蛋——他当然能够看出顾南姝伪装下的真容,但她的性子可真够凶残的。 “好。” “监正薛平是你杀的吗?” 椿树精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烧我的根须吗?” 顾南姝冷笑:“烧不烧你是我的事情,你只有一个选项,如实供述。” “是我杀的!” 椿树精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南姝,好在顾南姝看上去情绪稳定,没有发疯的意思。 其实顾南姝确实没有为监正薛平报仇的意思,笑话,他那样品性的男人,曾经陷害过原身,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有一个贤惠妻子,却总觉得老妻年纪大了、色衰而爱弛,随时想换个新老婆。 这种男人不如死了,留下遗产给寡妇儿子,还能过上顺遂些的太平日子。 “顾南絮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话一问出来,那椿树精的脸上便显出极狡猾闪躲的神色,顾南姝是个脾气直率、做事麻利的人,干脆将椿树精一把摔在地上,跳起来就又踩又踹。 “救命……”椿树精顿时奄奄一息:“这个疯子……救我……” 他原以为顾南姝被圣女顾南絮掳了回来,一定要吃大苦头,谁知顾南絮被灵鸢王绊住手脚,一时不能回来,他倒成了顾南姝砧板上的肉,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揍了一顿,顾南姝又淡淡问:“现在,你还有一点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问题。我现在有点冷,正好缺一根柴火。” 她一边说,一边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啪嗒。” 椿树精嘴皮子都哆嗦了:“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第49章 双料间谍 “快说!” 椿树精瘪了瘪嘴,说:“圣女想突破现在的限制,长生不老。所以她考虑了几种方法,其中之一便是妖化。她曾经考虑过很多种妖化方式,其中一种,当然就是和我……椿树精之王,合二为一。” 顾南姝噗嗤一声,差点喷出来,她忍着笑说:“但是现在顾南絮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了,至少打消了和你合二为一的想法了?” 椿树精万万没想到顾南姝连这个都能看出来,他小心地瞥了顾南姝一眼,好声好气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顾南姝说:“这不是废话么?她那么讨厌自己变成椿树精,身上脸上长出树枝的模样,如果和你合二为一,她一定会长出满身的枝丫,开花结果?啧啧啧,想想那个样子就有趣的紧。” 椿树精无可奈何地说:“可惜,她不喜欢。” 顾南姝突然再次和椿树精眼睛对着眼睛,说:“小豆芽,你喜欢顾南絮?” 椿树精吓了一跳,忙说:“我是椿树精之王,我不是小豆芽!” 但这女人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很喜欢顾南絮,从她嫁入宫中,从她第一次出现在高台之上,戴着一层薄薄的黑纱,那纱巾被风吹得如云雾般飘飞着,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似是有情又似是无情地望着周遭,像是看到了广场上最茂盛的那棵椿树,又像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顾南姝嗯了一声:“原来你是个典型的抖么,好说好说,火疗我可以伺候着。” 椿树精立刻奋力挣扎起来:“坏女人,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居然还想害我!?” 顾南姝见他挣扎个没完,想了一下,突然将脸上的伪装解除了,以自己的真面目面对椿树精。 椿树精的脸轰一下全红了。 他侧着头,想看顾南姝,又不敢正面直视顾南姝:“你……这是干嘛,你这叫做耍流氓好不好?” 椿树精曾经对顾南絮一见钟情,所以他确实是个颜控,而且非常吃这张脸。 说来也奇怪,同样一张脸,椿树精却觉得顾南姝和顾南絮的气质让面容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顾南絮的眼睛里,总是氤氲着一团黑色的雾气,她真正的情绪被黑雾挡着,他看不清,分不明。 而顾南姝的脸大概是长期用法术遮盖的关系,肤色异常的苍白,容色无比秀丽,真是新月清辉、花树堆雪般的绝色佳人。 “椿树精,既然你落在我的手里头,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她的目光凝视着椿树精,椿树精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到最后,简直要自燃了! 椿树精又长出两根小嫩芽挡住自己的眼睛,哀叹:“你不要这样。” 顾南姝嫣然一笑:“我可不打算强逼于你,毕竟这件事,最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椿树精的脸更红了。 “况且,我暂时解除我脸上的伪装,你也可以选择不看啊,你闭上眼睛就好了。” 顾南姝一脸无辜地解释着,耸了耸肩膀。 椿树精哀叹,他舍不得不看。 “怎么样?答应我么?” 顾南絮总算将灵鸢王敷衍完,身心俱疲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从几年前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诞育下一儿半女开始,顾南絮便将一半的时间浸到了御书房的阅读里。 非王室成员的话,是不可能进入御书房的。 而御书房最外层的书籍,都是些市面上常见的书籍,而只有进入到最内层的密室,才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 某些顾南姝知道的事情,虽因顾南姝的隐瞒和母亲的早亡,顾南絮原本是不知道的。 但如今,通过很多机密古籍的阅读,顾南絮已经拼凑出七七八八的真相了。 譬如,身为圣女,一旦诞育下一任的圣女,自己的肉身会随之立刻衰老,就像是时间突然加快了一样。 很多修行的书籍里都提过,真正的仙界和人间不同,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三年,或许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时间的流逝完全不同。 可一旦圣女产子,圣女身上的时间就像是被拨快了一样,弹指红颜老,瞬间老死。 顾南絮还记得,她第一次意识到古籍中记录的事情时,心中是如何的惊慌恐惧,她甚至捂着脸匆匆冲回了宫殿里,立刻站在镜子面前审视自己。 直到她能确定,自己如今仍旧是花容月貌,她才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譬如古籍里还有记载,曾经一度,圣女怀胎,竟被称为“怀鬼孕邪胎”。 且圣女和国主一旦成婚,当天晚上便即怀孕,那肚子简直是望风而长,顷刻间便成了普通人怀孕五六个月大笑,甚至还能听到胎音胎动! 将古籍读到这里时,顾南絮心中满是疑问。 首先,她虽对亡母并无印象,但却记得很多人都曾说过,亡母怀胎十月,那肚子比普通人要大得多,不少人说她怀的是双生子,后来果然产下一对孪生姐妹。 也就是说,她和顾南姝的母亲,并不是怀孕几天,顷刻间产子,而是和普通妇人一样结结实实怀孕十月。 其次,古籍中提到,圣女怀孕后,全都要去照胎泉照一照自己的影子,若是发现肚腹中怀的并不是女子的话,就会动用手段堕下孩子,直到顺利产下下一任圣女为止。 圣女的资格从婴儿呱呱落地开始,便自行决定。 顾南絮当日看到这里,心中的疑虑更深,可她和顾南姝并不复合这个情况啊? 她和顾南姝是双胞胎,一前一后出生,虽说是分了姐妹,但其实两人降生的时辰差距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绝对在半个时辰之内! 照理说来,不论是她继承圣女之职,还是顾南姝继承,都说得通。 可古籍里从未曾提到,圣女会生下两个孩子。因为生下一个,她的命就走到尽头了。 顾南絮信一点,她不比顾南姝差,凡是顾南姝拥有的,她一定要得到。 顾南姝得不到的,她也务必要弄到手! 她沉思着走了进来,看到顾南姝双手反绑、无力地靠坐在地上,得意地笑了。 第50章 我魔尊的媳妇儿我来救 顾南姝幽幽的醒了过来,突然看到面前的顾南絮,似乎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她左右看了看,忙说:“我怎么会在这里?灵鸢王不是说了么,我入宫不过是接受问询?监正薛平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他啊?” 顾南姝越慌张,顾南絮心头就越高兴,她眯着眼睛欣赏着姐姐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着说:“姐姐,你当然有十足的理由杀死薛平,毕竟监正薛平当初作证你才是修炼邪术入魔的妖女,你不得不离开了灵鸢国,还受欺负怀了两个父不详的野孩子,你心里当然满怀怨恨,你想杀了薛平,甚至想杀了我,可能连王上也在你的报复名单里?” 顾南姝垂下头,心说自己的妹妹不愧是自己的孪生妹妹,真是心意相通,很清楚自己回来想干嘛么。 顾南絮见姐姐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恐慌的表情,有些不满地 拍了拍手,示意椿树精赶紧化为绳索,将顾南姝的双手高高的悬吊起来,让她那张脸无处可避! 事到临头,椿树精也没有办法啊。 他瞥了顾南姝一眼,见顾南姝气息奄奄的,便把心一横,立刻伸展出枝叶藤蔓,按照顾南絮的吩咐,顾南姝柔若无骨的身体,便飘飘荡荡的挂在半空中了。 顾南絮得意地拍了拍顾南姝的脸颊,问:“姐姐的动作真是快,一下儿就把两个可爱的小宝接回去藏起来了。你现在一定很想他们,姐姐,你赶紧告诉我,你的吃吃和你的闹闹都在哪儿,我把他们赶紧接进宫里头来,你们娘儿三个才能团聚啊。” 顾南姝“呸”她一口,冷笑说:“我的孩子早就藏好了,你找不到他们的!” 那一口唾沫正好砸到了顾南絮的脸上,顾南絮脸色一变,她可没有唾面自干的好习惯,扬手就要给顾南姝一巴掌,顾南姝双目圆瞪,一副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模样。 顾南絮恶狠狠地盯着顾南姝,她看了有一会儿功夫,突又微微一笑,说:“姐姐,这又何苦呢?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熏香的手帕子,将自己的脸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我不和你一般计较,姐姐,既然你一直恨我,为了让我们姐妹之情化干戈为玉帛,我已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一定会为此感动的。” 顾南姝听她的口气,似乎有些得意洋洋的,想必顾南絮倾尽全力,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折磨人的法子,现在就要上手了。 顾南姝此时就是假装成失手被擒的模样,想用自己的懦弱胆怯,引顾南絮说出她真实的打算来。 其实回到灵鸢国后,顾南姝心头也多了很多纷繁杂乱的疑惑。 起码有一点她确实意识到了,所有被选为圣女的女子中,只有她没有继任圣女职位,也没有因诞育下一任圣女而油尽灯枯。 她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也有了世俗意义上的幸福。这真是千百年来的第一人、第一遭啊! 她虽然很是好奇,但顾南絮也藏得住话,她笑吟吟地说:“姐姐,你是不是很好奇啊,你跟我来,很快谜底就能揭晓了。” 顾南絮黑眸中闪动着狠毒而得意的光芒,她想,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才是最机灵的小黄雀呢? 姐姐一定以为是她自己。其实真正的黄雀是她顾南絮才对。 等到姐姐诞育出下一任的圣女之后,她便可以尽享无边富贵,无上的荣光了。 顾南姝被顾南絮带着,一路轻装简行,匆匆的到了郊外一个异常荒僻的地方。 路上已经是狂风大作,没多久,豆大的雨滴已经砸在树叶上,响起一片激烈的沙沙声,乍一听,倒像是一大群白胖的蚕在啃噬树叶似的。 顾南姝见那激烈的雨水打得一带茂密的树林往下弯腰,露出后面一带绿瓦红墙,赫然是一座巍峨挺拔的道观。 显然,这里就是顾南絮的目的地了。 顾南絮步下马车,已经有一个殷勤的道士驱前,撑起一把油纸大伞,将大半伞面倾向顾南絮,任凭雨水将他自己的身子打个透湿。 顾南姝原以为自己下车,绝不会有人给自己打伞,谁知顾南絮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吩咐道士:“给她也打上伞。” 道士看了恢复伪装后姿色平平的顾南姝一眼,微微一怔,又自以为是地说了一句:“是了,生病的话就不好入药了。” 一道电光闪过,顾南絮双眸犀利如电,看了道士一眼,道士自毁失言,再也不发一词。 几个负责杂役的道人披着蓑衣、拿着雨具,扛着软轿匆匆赶了过来,请顾南絮上轿,顾南姝双手被反绑着,手上的绳子攥在顾南絮手里。 到了这里,像是到了她的老巢一般,顾南絮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圣女形象坍塌,轻轻笑了一声,手上一紧,扯着顾南姝朝前走。 郊外这道观建筑在起伏跌宕的山上,他们沿着一条险峻的山路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雨水清得金碧辉煌的一带琉璃瓦顶,巍峨的红墙在绿树间若隐若现,而一座由白玉砌成的巨大道观则在雨水的尽头,血红色的大门洞开,两边站着无数道人,他们戴着蓑帽,披着蓑衣,提着灯笼等候着圣女和顾南姝的到来,那些灯笼在水色中晃荡着,就像是晕开了一层层的血迹。 为首的道长显然是等候多时,躬身请圣女入内,一层层的火光亮起,顾南姝跟着朝前走,闻到了一股极浓烈的药香味。 而不远处的大殿上,雄浑的雕像前方,伫立着一座巨大的铜鼎,此时火光冲天,铜鼎竟被烧的透出了血红色。 顾南姝被顾南絮朝前推了一把,跌落在地上,她心中陡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于此同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清冽凄厉的鸟鸣声,这声音仿佛能够贯穿寰宇,令听到的人心中都隐隐生出一股寒意来。 站在山门前的道长一挥衣袖,说:“这鸟有蹊跷,关门!” 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声,门前“砰”的一声,又接着“砰”的一声,守着门口的道众们,脸色都变了。 第51章 让我们更加亲密吧 砰砰——砰——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箍了数层铜制的长条坚固无比的大门,在道众们惶恐的眼神中,轰一声打开了。 顾南姝愕然回头,看到了一团耀眼无比的火焰。 那是真正的大鹏金翅鸟吗? 硕大无比,传说中翅展三千里,所以用一双硕大的翅膀便能将坚固的大门彻底摧毁的大鹏金翅鸟,每一根羽毛在雨水中闪着耀眼的光,就像是用黄金和阳光打造而成。 容也的情绪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他化出真身在灵鸢国王宫的上空翱翔盘旋,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不少臣民以为这正是天降祥瑞,纳头便拜。 但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没有找到顾南姝,如果顾南姝出一点意外,他…… 他的心已经乱了,比万千横斜的雨丝还要凌乱。 直到他一翅膀拍碎了道观的山门,一头扎了进来,看到顾南姝的一瞬,他先是一喜,又是一怒! 顾南姝的双手被一根绳子反绑着,另一端让顾南絮牵着。这副对待猪狗畜生一般的行径让容也目眦欲裂,大脑里仅剩下的一点点理智轰然消失! 他发出一声震碎寰宇的轻啸声,长而宽的翅膀上每一根金翅都如同一柄柄锋利的金色小刀,卷着罡风厉气朝顾南絮扑了过去! 顾南絮也是头一回见到真身如此厉害的妖物,她原是被大鹏金翅鸟的真身迷得神魂颠倒,直到那两只大翅膀朝她拍了过来,她才陡然清醒! 妈呀,那漂亮的妖物是来杀她的! 顾南絮撒开手里头的绳子,狼狈地一翻身从软轿上下来,连滚带爬,身上的白裙子被一道的泥水拖得稀烂,这个她也顾不上了,因为那只看上去脾气非常暴躁的金色大鸟张开鸟嘴,朝她吐了一串金色的火焰! 顾南絮见自己躲闪不及,一把拽过身边一个道人,用他当了自己的人肉盾牌! 只听呲的一声,那道人身上瞬间着火,狂呼哀嚎着。 此时雨更大了,老天爷劈头盖脸地往下洒水,可道人身上的火苗子却越烧越旺,这火实在是古怪的很,竟不能够被雨水浇灭! 顾南絮的头皮一阵发麻,而那金色大鸟竟撇下其他人,只追着她喷火,竟还有一个懵懂糊涂的道人喃喃说:“圣女娘娘莫非要百炼成金,坐化成仙了?” 真是神特么的坐化成仙,顾南絮一肚子苦水没处倒。 她为了保命也顾不得什么圣女头衔,大鹏金翅鸟的烈焰到了一处,她便拉上一个道士当自己的盾牌,饶是这样她的裙子和头发也都被火燎着了。 顾南絮一把抽出一个道士腰间佩剑,将自己的裙子斩断,长发也尽数削去,没过多久,她已经从宝相庄严美丽动人的圣女娘娘,变成头发跟狗啃的一样,裙子短到了大腿的狼狈女人。 顾南絮本不想当众将黑蛟唤出来,但性命攸关,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尤其是——她腿上的黑鳞已经曝光,不少道士一眼看到,那莹白纤细的大腿上,竟覆着一层黑鳞! 顾南絮手指一动,从掌心放出一股磅礴的黑气,那黑气呼啸着从地面盘旋而过,在空中绕了两个圈子,已经变成了一条黑鳞森然的巨大黑龙! “这是……龙凤斗么?”一个道士喃喃说,虽知道小命恐将不保,但道人们此时也无处可躲,索性欣赏起濒死前的奇景来。 金色大鸟和黑龙缠斗到一处,锋利的鸟嘴和爪子不断抓下 黑龙的鳞片,那一片片盆子大小的鳞片如雨水般落在地上,露出黑龙底下娇嫩的皮肤。 黑龙吃痛,长啸一声,龙尾朝金色大鸟身上一抽,数十片金灿灿的羽毛便散落一地。 一开始,大鹏金翅鸟占据上峰,但时间长了,竟隐隐有落败的趋势。 见状容也不再恋战,而是声东击西,一个虚晃引得黑龙朝那道观的琉璃顶扑了过去,龙尾重重一扫,将无数琉璃瓦扫落地上,不少道士嗷嗷叫着,闪躲不及的都被打了一个头破血流。 见黑龙把自己暂时卡在道观的顶部,大鹏金翅鸟低空翱翔,一下子抓住顾南姝,然后朝着无边的雨幕飞了过去。 也不知飞了多久,容也化出原身,将顾南姝往长满了柔软茅草的地上一放,自己则在摊在地上重重地喘气。 “你受伤了!” 顾南姝看到容也胸前的衣襟不断往外渗血,那是被黑龙爪子伤到的地方。 见她伸手,容也却将身子往旁边一侧,躲开了。 “没事。” “哎,你不疼么?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容也又往一旁缩了一缩。 顾南姝愣住了,收回手,轻轻说:“你怎么了,你在生气么?” 容也闷闷地说:“没有。只是我必须说明,我刚才打不过黑蛟龙,不过是因为我身上的灵力没有全回来,只剩下三成而已。” 顾南姝看着他的背影,黑发缭乱地铺陈在地上,虽然仍旧在下雨,但这一处的林子格外的浓密,所以雨水被树冠一筛,落下来的便疏疏无几。 男人裹着雪白绸缎的长袍,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一览无余,而他最可爱的地方其实是那颗后脑勺,弧度圆润美好,透着一些委屈。 顾南姝伸手揉了一把说:“嗯,我知道的,容也魔尊最厉害了,别说一条区区黑蛟龙,等你恢复了十成的功力,十条一百条都不在话下,到时候就把黑蛟的龙筋都抽出来,给你做真筋腰带!” 龙筋做的腰带,肯定比爱马仕皮带还要酷。 容也嘴唇动了动:“是啊,本尊的全部力量一旦施展出来,那黑蛟不过是一条蚯蚓罢了!” 顾南姝又沉机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好了,让我给你裹伤?” 容也说:“大鹏金翅鸟族,只有极亲密的关系,才能摸脑袋的。” 顾南姝一怔,说:“我们的关系还不够亲密么?” 她坐着,容也躺着,她能看到容也浓长的睫毛动了动,水色薄唇轻轻开启:“不够亲密。” “那好 。”顾南姝笑了起来:“让我们更加亲密~” 第52章 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虽然保持着背对顾南姝、侧躺着的姿态,但容也的脸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喃喃说:“怎么个更加亲密法?” 顾南姝其实很感动,他为了自己不顾安危,显出真身冲进庙里救自己,但她忍不住笑了笑,说:“那我们就歃血为盟做一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兄弟!” 容也被她气得气血一荡,真差点把心头血都呕了出来。 “那还是算了。” 顾南姝从仓库里拿出治疗用的药物和纱布,手脚麻利地一把掀开他的前襟,男人精瘦结实如大理石板洁白的胸膛,和上面樱红的两抹再次出现。 顾南姝脸上也是微微一红,心想,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和她春宵一度的那个雕塑美男,也是一副绝美的冷白皮。 不管是胸口,手肘关节还是某些个地方,虽然很魁伟壮观,可颜色也都是粉粉嫩嫩的。 就……俊美中透着几分可可爱爱。 “容也,你的灵力如何才能恢复到十成十的状态呢?” 容也微微一怔,他摇摇头说:“你办不到。” “我为什么办不到?很难吗?我跟你说,我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你帮过我们,不管要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去做的!” 容也突然一把攥住她的细嫩手掌,盯着她的眼睛:“真的吗?” 顾南姝眨眨眼,仍旧带着几分玩笑:“真要上刀山下火海啊?我说了,我们都可以做歃血为盟的兄弟了,我一定帮你……” 容也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嘴唇,低声说:“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正式的嫁给我就行了。” 顾南姝睁大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雨水打在树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此时乱跳的心声。 “为、为什么嫁给你就好了?” 容也想说,那是因为你给我生了一对儿女,他们和我分开,于是也带走了我的大部分灵力。 如果你们回到我身边,我的灵力自然回到我身边了。 但容也又很担心,顾南姝这家伙的心事就像是云间雾,看不透。 “总之,当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我的灵力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容也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 顾南姝“嗯”了一声,继续帮他包裹胸口的伤。 “所以……不需上刀山下油锅,你也不愿意么?”容也试探着问,心情有几分低沉。 顾南姝沉吟,倒也不是,其实仔细观察容也,他长得很帅,俊美绝伦,可以说整个灵鸢国就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男人。 而且闹闹和吃吃都很喜欢他。 顾南絮戳她心窝的话,顾南姝固然能够不在乎,但她也有些担心,吃吃和闹闹会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听了这些闲言闲语,他们会不会很伤心? 若给吃吃和闹闹找的爹是容也的话,他们俩应该会高兴? 不过说到底,还是得等回去之后,和两个小家伙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她迟迟没有作答,容也便唉声叹气起来,顾南姝看了觉得好笑,咳嗽一声说:“我也没说不肯啊?” 容也的双眼顿时又亮了起来。 可惜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个弱弱的声音打断了。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我,有你这样的人么,说好了让我当内应,还让我这个内应辛辛苦苦的四处找你……我要是找不到你的话,你不是当我叛变了么?那我多冤枉啊……” 好家伙,容也皱起剑眉,只见地上陡然窜起一棵小树苗,树叶绿如翡翠,细细的枝干上渐渐生出一双眼睛和一个滔滔不绝的大嘴巴。 “什么玩意儿?”容也伸出两指,一下将小树苗拔了起来,虽这东西看上去迷你微笑,但容也一眼就认出,这树叶正是椿树的。 顾南姝冲他眨眨眼,说:“他是我的内应,你快把他放下来,看你把他给吓得!” 椿树精一听便知道顾南姝会给自己撑腰,他赶紧荡秋千一样从容也的手里荡到了顾南姝的手中,甚至还用那法力幻化出的小脸蛋,陶醉地蹭了蹭顾南姝白嫩如玉的手心。 容也嘴角抽了抽,说:“说话就说话,不必离得这么近。” 椿树精定睛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怪叫:“啊啊啊啊啊——是你——” 他当然记得,就是这个男人从天而降,将他和他的同族烧了个精光,虽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再生是需要时间的,除了他椿树精之王外,其他的同伴不花个几百年,怎么可能重生得出来? 椿树精一想,容也算得上他的世仇了,而且看样子,这男人也对顾南姝很有兴趣。 简直是灭族之仇、夺妻之恨涌上心头,椿树精气得枝叶陡然暴涨,如一把小剑朝容也刺了过去。 容也懒得理会他,不过是微末小妖。 椿树精见他十分轻敌,立刻用上十成的功力,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他戳完一看,容也不过换了个姿势,手一抬,一把将他从顾南姝手里抓过来,然后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就把他扔出去老远。 “啊啊啊啊啊——” 椿树精尖叫着飞出去数十丈远,顾南姝急了:“哎,他的情报还没告诉咱们呢!” 容也说:“理他呢,你以为他能搞到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椿树精虽肉身飞出去老远,但耳朵极是灵敏,立刻听清楚了容也的话,他气得差点原地自燃,真想就此叛变回去,再也不当双料间谍了。 但那天顾南姝鼓励他的话言犹在耳。 “椿树精,你可别以为当双料间谍非常的容易,我可告诉你,等闲一般人根本胜任不了这么复杂的工作!只有最特别的、最聪颖的、最勇敢的才能成为真正的双料间谍。” 椿树精听了,立刻挺了挺胸膛,用树枝拍自己:“这个人就是我。” 他勤勤恳恳地爬了回去, 特意绕到了顾南姝那一边,委委屈屈地说:“这是个大消息。我在那座黑云观里打探到的。” 顾南姝眨巴眨巴大眼睛,秋波一转,专注地望着椿树精。 椿树精顿时没喝酒醉了三分,迷迷糊糊地说:“圣女有一个大阴谋。” 第53章 在室之身 “什么大阴谋? ” 椿树精顺着顾南姝的胳膊往上爬,一边爬,一边瞪容也:“这是个大阴谋,我只能告诉你,我可不会讲给那个混蛋听!” 容也满脸郁闷,伸长了手臂又想给椿树精一下子,顾南姝被吊起来好奇心,忙护住椿树精,给容也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别一味的和椿树精赌气。 容也忍了忍,见椿树精竟然已经爬到了顾南姝的肩膀上,长着五官的细树干贴了贴顾南姝细嫩白皙的脖子,冲他摆了一个炫耀的表情,他手指攥成拳头咯咯作响,心说,椿树精你等着,总有一天我把你劈成十八瓣烧柴火! 椿树精小声对顾南姝说:“其实这个大阴谋,我也只听到了一星半点,是圣女和黑蛟龙在黑云观里说话的时候提到的,她说她一定要让你怀孕。” “啥?” 顾南姝眨眨眼,一时间竟然没能理会这句话的意思。 “她要让你怀孕!” “哈?”顾南姝失声哈哈笑了:“我妹妹想让我怀孕?” “对,她是这么说的。” 顾南姝纳闷地问:“那她具体打算怎么做呢?我和她可是亲姐妹,而且都是女子,她打算怎么实现这个目的?” 顾南姝越说越觉得荒唐,摇头说:“我的亲妹妹该不会是发疯了?” 容也却凝神细思,说:“你我不可掉以轻心。” 椿树精也说:“是啊,不是我说啊,我觉得你和圣女虽为孪生姐妹,但很显然,你的妹妹比你的鬼主意多得多,你么,有点憨憨的、傻傻的。” 顾南姝愕然指着自己:“我憨?我傻?” 椿树精说:“当然咯,你若不傻,怎么会被她所害,失去了圣女的地位?又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和人生下两个孩子?” 顾南姝万万没想到,连椿树精都可以鄙视自己,她一时无语了。 椿树精见她垂着睫毛默然不语,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忙伸出一条树枝搭在她肩膀上安慰她:“没关系,人类可能觉得这是个事儿,但是妖族不一样,我们是没有贞操观念的。合则来不合则散,两个妖都有过去、有历史没关系的,各自拖着几个娃儿也无所谓啊。” 椿树精就差挑明最后一句话了,他想说,所以就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子三人! 毕竟我可是椿树精之王呢! 可惜容也的眼神太犀利了,好似他若说出求爱的话语,容也就要把他劈成十八瓣当柴火烧似的。 顾南姝却是一愣,喃喃说:“你说的当真?” 椿树精顿时双眼一亮,果然,只要他椿树精之王一表白,便能风靡万千少女,顾南姝虽美貌绝伦,但也拜倒在他椿树精的万千柔枝之下了! “当然是真的!” “妖族真的没有贞操观念吗?”顾南姝的语气幽幽的,瞥了容也一眼。 容也一着急挺起上半身,一不小心就牵动伤口,他疼的闷哼一声,急慌慌的说:“当然不是每一个妖都这么想,也有洁身自好的妖,过去没有相好的妖!” 顾南姝想的人,其实是和她春宵一度的雕塑美男。 那个男人,很有可能也是大鹏金翅鸟族的。 其实匆匆度过了美好的夜晚之后,那个男人便即消失,顾南姝虽不是那种会因被男人抛弃而痛苦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但也难免有些介意。 如果椿树精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那个雕塑美男很有可能和她不过是露水姻缘,分别前后,他会继续结下露水姻缘。 顾南姝抿了抿嘴唇,闷闷地叹了一口气,随口回复容也:“真有洁身自好,从没有相好之妖的妖么?” 容也说:“当然有。” “听起来万中无一,似乎很难得啊。” 容也的手指拐了个弯,指向自己。 谁知却是椿树精先发疯:“你!?你别吹牛了你!你长相相当不错,又自称什么圣师什么魔尊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妖界的行情?像你这样的男人,妖界的美人们争先恐后的勾引你好不好!你敢说你还是处男吗?” 容也尴尬地想,处男倒也不必,毕竟他和顾南姝曾经春宵一度,那一晚之后,他就再也不是处男了。 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他干脆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是,我是!” 椿树精整个树都哆嗦了一下,愕然说:“你多大年纪了?” 容也瞥了顾南姝一眼,用妖界的语言报了一个数。 “……”椿树精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好家伙,外貌如此优越的妖族魔尊也还是在室之身,他椿树精再也不会为自己感到羞愧了! 容也敏感地意识到,就当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椿树精竟然在悄悄的施展法术,他一把将椿树精拍在地上:“你想干嘛?” 椿树精在他的指缝里挣扎着露出头:“我……我用留影术把你说的……记下来……将来族里头还有谁,嘲笑我,我就把这一段影子放出来,让他们知道,我还有个,还有个伴儿!” 容也气急败坏:“你不是椿树精之王吗?你的族人为什么敢取笑你?我是金翅鸟的族长,所有的金翅鸟没有一个敢笑话我的!” 他话音没落,一旁的树干上就传来一声闷笑。 容也气疯了,捡起一块小石子砸了上去。 “哎呦!” 身形矫健的飞鹤掉了下来,他赶紧用一只手堵着耳朵,一只手捂着嘴巴:“我没有笑尊上,我不觉得尊上身为金翅鸟族的族长,尊贵的魔尊陛下,是贞洁的在室之身有什么可笑的。” 容也无力地瘫了回去:“罢了,你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既然黑云观事关一个巨大的阴谋,顾南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她确定两个小宝贝被容也收在乾坤袋里,如今在里头玩儿的开心,非常安全之后,便决定亲自去黑云观卧底,查探一个究竟。 “太危险了。”容也知道劝不住她,可看着她乔装打扮,心头还是很郁闷。 “这是我和顾南絮之间的恩怨纠葛,我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顾南姝化完妆,扭过头来冲容也一笑:“我这个妆,你觉得怎么样?” 容也的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了。 第54章 深入虎穴 这也实在怪不得容也,顾南姝天生美貌,所以很不擅长化妆,她这一趟去的是法力覆盖的黑云观,她便想着,到底法力有限,人定胜天,不如用自己的一双妙手,让自己看上去换一副模样。 她便去了自己外貌上的伪装,让仓库给她拿了一整套的化妆品出来,对着梳妆镜涂涂抹抹。 容也一开始侧头看着她,只觉得她一双素手一会儿捏着把刷子,一会儿又拿着个笔在脸上戳戳画画的,那喇叭形的袖子拢到了她的肘下,露出一节如玉的手臂,实在是风姿秀美,宛然若仙子。 只可惜等顾南姝把两只手和镜子一放下,容也就悚然了。 顾南姝除了用深一号的粉底将自己的脸全敷了一遍,整张脸变得黝黑粗糙外,还将眉毛画粗了,下眼睑处画上了两道重重的“卧蚕”,技术太差,导致这“卧蚕”介于泪沟和眼袋之间,让她的明眸多了许多臃肿,瞬间难看了很多。 至于唇上浅一号的裸色口红,塑造处似病将病的效果,已经是小儿科了。 真正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她竟然还在自己的右颊上贴了一个硕大的黑痣,为了力求逼真,避免美人扮丑的矫揉造作,她竟还在那黑痣上加了一根画龙点睛的毛。 随着她的动作,那根毛就来回的飘啊飘啊的,简直把容也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根毛上了。 “怎么样?”顾南姝冲容也得意地眨眨眼。 容也无语看天,心说你也太敬业了。 大半夜的看到这张脸,他能吓出一个跟头。 顾南姝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右颊:“我现在这个样子去卧底,你不会再担心我的安危了?” 容也闻言神色一敛,缓缓说:“担心,还是担心的。” 顾南姝忍不住咯咯一笑,说:“多瞎的眼睛,才能对我下手啊。” 脸虽已经丑到了极点,但顾南姝的身形仍是绰约的,她便在腰上缠了一层层的棉布,活生生将不盈一握的小腰变得臃肿无比,拍了拍自己顶出去的肚子,顾南姝喃喃说:“这副模样就很像是厨娘了。” 是了,她的目的是装成黑云观的厨娘混进去。 毕竟那道观雄伟阔大,道众甚多,这么多人别的东西可能自给自足,但在每日饮食供应上是肯定不能少的。 而且山中地势险峻,根本连一块平整的田地都没有,道人们也很难自己种菜种粮。 容也施了一个法术,让清晨送菜进道观的队伍里头,一个妇人掉了队,顾南姝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临去之前,容也突然双手一张,从他的掌心中出现了一根朱红色的丝线,中间还挂着一颗光华流转的珠子。 “这是什么,怪好看的!”顾南姝笑着说。 容也将红线系在她的手腕上,说:“这悬丝心线是用我心头的一滴血凝成的,你戴在手上,今后只要你有任何危险,这根丝线就能感应到我,我会立刻来救你的。” 顾南姝抬起手腕,看了看腕子上的殷红丝线,喃喃说:“真像不需解锁也能直接播出去的求救报警电话啊。” “什么?” 顾南姝摇摇头,不会告诉容也,这一刻她稍微的有一点点怀念5g网和手机游戏来着。 “我说,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心头血都戳出来了?”顾南姝细细的指尖点了一下容也的胸膛,问:“疼不疼啊?” 容也一怔,突然很想打趣她,问问她是不是心疼自己了。 但容也到底约等于一个在室男,想了一会儿,还是闷闷说:“反正胸口被那黑蛟龙抓伤了,这血不用白不用啊。” 顾南姝…… 直男就是有把天儿聊死的技能点。 她跟着送菜送米的队伍慢慢的往前走,臀下坐着一头机灵的小毛驴。 这小毛驴一开始大概是意识到了,背上驮着的人换了一个,顿时耸肩膀耸臀的,使坏心眼子想把顾南姝给摔下来。 但顾南姝灵机一动,让仓库赶紧拿个苹果出来。 仓库:……宿主,您是不是以为我是哆啦a梦啊? 顾南姝:“你要是不拿出来,我和你一起要被这毛驴摔到山涧里去了。” 她还刻意的抱着毛驴的脖子,脑袋伸长往下一看:“你看到了,这山势何等险峻,任务失败了别怪我啊!” 仓库:……说不过宿主,有机会回去和郭德纲拜师。 ——给,苹果。 顾南姝拿着红彤彤的大苹果,探到了毛驴的前方,那毛驴一看到好吃的,顿时鼻孔也在喷气了。 顾南姝揉了揉毛驴的脖子长毛,说:“好了,好了,我可不是往驴子脑门前面挂萝卜的坏心眼子,这个苹果是你的,不过我提前说好,吃了我的苹果,就要乖乖的当我的坐骑。” 毛驴:嗷嗷嗷,成交。 顾南姝跟着众人一起进了道观食堂,这里不少人正忙着卸货。 顾南姝也跟着大伙儿一起,热火朝天地干活儿起来。 间或听人闲聊。 “圣女娘娘这一回受伤不轻啊。” “可不是么,我看她那裙子都烧到大腿根了,脸色比锅底还黑。” 有一个小道声音嫩嫩的:“我怎么觉得圣女娘娘看上去不带仙气,反倒很像是妖啊?” “咄!小孩儿少瞎说话啊!” 顾南姝竖着耳朵继续听,很想鼓励他多说一点。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们不觉得么,我是仰慕圣女娘娘,所以家人送我来黑云观。可是……” 有个腆着肚子的老道说:“真是糊涂,仙妖哪儿有那么清晰的界限?若是妖修行得道了,说不准就飞升成仙了。而仙人若染上了染上了尘缘,不幸从天庭堕落,你们知道这叫什么?” 有人好奇问:“叫什么啊,别卖关子啊?” 那道人说:“叫堕仙成魔啊。” “那圣女娘娘是仙是魔啊?”那小道又好奇地问。 道人捏了个法诀,长风一吹,他身上的道袍和发髻边的长须一起飞扬,真有几分道骨仙风,除了那个大肚子。 “是仙是魔,都是一念之间啊。” 说了等于白说。 送完菜,众人纷纷下山,顾南姝缀后一步,等其他人都出了山门,突然抚地大哭。 第55章 豆腐管吃够 “这位大婶,你别哭啊?”最先安慰顾南姝的,是那个年轻的小道:“你在地上丢了什么东西么?” 顾南姝摇头说:“不曾。” “那你为啥这么伤心啊?” 顾南姝一边想,一边编:“我是伤心我这一回家,日子实在是难过!” “你家里头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第二个搭话的便是那个大肚子的胖道人。 胖道人显然有一颗八卦之心。 顾南姝说:“我从小命苦,刚一出生就没了娘,后来就没了爹,到别人家当童养媳,从小被打骂到大,好不容易要和丈夫圆房了……” 她话顿在这儿,果然无数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可成亲当晚我的小丈夫就死了。” “啧啧,真是……” 顾南姝哭哭啼啼说:“我婆婆容不下我,说要把我卖去妓院,我不愿去那腌臜地方……去了那里,我还能有活路吗?” 胖道人很同情地说:“嘶……你这相貌去了妓院……能有什么活路啊?” 顾南姝捂着眼睛假装大哭:“呜呜,可不是么,我现在趁着机会上道观来卖菜,想着各位仙长们慈悲为怀,宽容大量,能给我寻一条活路!我这人一向谨慎小心,又烧的一手好菜,连我婆婆那么苛刻的人,都说我的饭菜十分好吃,道长们,你们黑云观还缺人么?” 小道同情地流下眼泪,说:“我记得咱们厨房师傅确实说过,平时没人帮忙,特别的辛苦,想要拨一个人去厨房呢!” 胖道人说:“你做的菜真的好吃?” 顾南姝从指缝里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说:“自然!不但各种肉菜做的一绝,因我婆婆家穷,我最擅长的就是把素菜做出肉味儿来!给我一块豆腐,我能做出红烧肉的味儿来!” 呲溜…… 好几道吸口水的声音从道人们身上传来。 他们日常必须茹素,但常吃些豆腐青菜,嘴里真是淡出鸟味来,一听说顾南姝做得一手好素菜,纷纷的动了心。 “师兄,咱们把她推荐给管事道长?” 管事道长听胖道人说完,表情严肃,立刻摇头:“咱们黑云观里都是男子,她一个女流之辈留在这里,成何体统,若闹出什么事来,咱们黑云观的名声要是不要?” 胖道人啧啧嘴巴,说:“师兄啊,这女人说了,她做得一手好素菜,还说能当众表演,将豆腐做出红烧肉的味儿来!” 管事道长垂着眼,那长长的眉毛极感兴趣地朝上一挑。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你仔细看看她的脸,她那张脸别说在咱们道观了,就是在妓院里,也能起到良好风气的作用啊!” 恰在此时,顾南姝抬起头,阳光下,她那颗长了毛的黑痣在右边脸颊上鲜明耀眼,那颗黑痣占据了小半个脸颊,实在是太过瞩目了。 管事道长抽了抽嘴角,说:“让她去厨房试试……哦,做菜的时候,记得戴上面巾!” 其实把豆腐做出肉味道来并不难,主要是用作料提鲜。 顾南姝从系统里拿了些作料出来,有一些,说白了也是用猪肉和鸡肉提炼出来的,但是她堂而皇之地摆了一个灶台,也没人怀疑。 主要是这时候肉比豆腐青菜贵多了,也少有人琢磨,用猪牛羊和鸡鸭的高汤提炼出来,给豆腐和青菜加味的方法。 所以,哪怕是一些寺庙道观里做的素餐,也不过是尽力把外形做的像是猪牛羊肉和鸡肉模样,真正吃到嘴里,立刻露馅。 顾南姝将调料给足,做了一整盘菜端出来,管事道人、胖道人和原本的厨子都好奇地一拥而上,夹起豆腐吃了起来。 刚吃了第一口,那胖道人便竖起大拇指:“这味儿,真绝了!” 管事道人想保持自己的矜持,但一筷子下肚,眼睛也亮了起来。 那厨子又是震惊又是忧虑,他也喜欢吃好东西,但来了一个人能彻底顶替他的位置,他也忘了自己平时总嚷嚷着工作太累,想加人了。 还是顾南姝一眼看出厨子的忧虑,忙说:“我只求黑云观给我一个睡觉的地儿,我每天什么活儿都愿意干,我想黑云观的各位仙长,总不会和我婆婆一样折磨人的。” 胖道人忙帮她说话:“她婆婆不是个东西,儿子死了,就想把媳妇卖到妓院去!” 厨子张大嘴:“啊!?这么惨绝人寰?” 胖道人又说:“这女人可怜着呢,去了妓院她还能有啥活路啊?” 厨子看她多了一点同情:“也是。” 胖道人又说:“她是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咱们黑云观出家的。你就把她当下手用呗,平时空闲下来,还能和哥儿几个打打雀牌。”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顾南姝靠着一手好菜,和绝不随便颠勺的憨厚本性,很快获得了道观里上上下下所有道众的喜欢。 说来也是奇怪,顾南姝也很纳闷,不管是大学食堂,还是道观的食堂,似乎所有的厨子都喜欢把菜盛出来,再颠一下,若有好菜,非得把唯一的一点好菜恰到好处的颠下去,才算是盛了一行菜。 胖道人和小道人过来打菜,顾南姝非但不颠勺,手握得稳稳的,还给帮她说话的几个人多添了好几勺菜。 胖道人的脸上露出得意而自在的笑容,欣然看着顾南姝,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睡觉,道观也没有亏待顾南姝,给她安排的住处,竟是独个儿的一间房。 不必和其他道人们一起睡大通铺。 虽然这是照顾她是女子,但顾南姝却有一点点的遗憾。 只因她想找机会多和道人们聊聊天,搞明白这黑云观里到底藏着什么。 顾南姝也知道,直截了当的问,恐怕并不会得到回答。 虽然她每天给道众们烹饪美食,用了不少的作料,吃得道众们肚子日渐长大,但顾南姝能察觉到在黑云观的道众之间,似乎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这个秘密新来的人绝不能知道,譬如刚入观没多久的顾南姝和那个半大孩子般的小道士,通通都不知道。 “你当厨子很上瘾么……”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第56章 孪生姐妹的优势 顾南姝刚把第二天要用的豆子全都泡发了,这才拎着一个馒头,顺手切开,在中间夹了很多她亲手做的素肉,切了一点生菜和番茄,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又从空间里拎了条金华火腿切了三片,全都塞进馒头里,再加一点味道极好的特制酱料,就是一个变体汉堡包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加了天然蜂蜜的鲜磨豆浆,这才美滋滋地回到自己独立的房间里头。 黑云观这群道人各个清修苦练,虽非常喜欢顾南姝做的菜,但各个都怕被人误会对顾南姝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一入夜谁都不敢往顾南姝住的地方多走一步。 顾南姝一开始还曾经尝试着拉近关系,特意的做了几道宵夜,悄悄溜达去杂役道人们值夜的小房间,结果灯光下她那张长了黑痣的右脸一露出来,把众道长都吓得鸡飞狗跳的。 “顾家大婶,咳咳咳,咱们毕竟男女有别,您帮我们做宵夜,我们实在是太感激了……” 但顾家大婶,你想让我们以身相许是万万不可能的! 顾南姝端着托盘,目光往房间里游移,想趁着送吃的挤进去,探问黑云观的究竟。 结果把几个年轻长得有点小姿色的道长吓得,忙不迭把托盘一接,顺势就把门给关上了。 关上就罢了,还立刻把门栓给拴好了。 顾南姝心里想笑,便重重的踩了几脚,装作已经走开的模样,其实压根没走远,就蹲在窗下悄悄偷听。 “顾家大婶别的不说哈,这厨艺实在是没得挑……这红烧豆腐,怎么就做的跟红烧肉一样呢?” “还有这道麻辣鱼片,我还以为我真在吃鱼呢!” “顾家大婶说了,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你要是喜欢顾家大婶的话,尽管主动追求,还俗结为夫妻,不但能吃素肉,连真正的荤肉都能吃到呢!” 另一个道士被取笑得满面通红,连连摆手说:“罢了罢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咱们来黑云观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娶妻生子不成?” 顾南姝收敛了笑容,心里头给他鼓劲儿——说啊,赶紧说啊,你们进黑云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里到底有什么稀罕灵异的地方? 可惜,另一个道士含糊地笑了笑,说:“这么晚了,圣女娘娘不会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听到这里,顾南姝的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后来,她特意的私下给胖道长做了几道好菜,悄悄的送给胖道长,那胖道长原就很好说话,一看到满桌子的好菜,立刻笑逐颜开,刚要动筷子,突又停了下来,笑嘻嘻问顾南姝:“无事献殷勤,顾娘子,你有什么目的啊?” 顾南姝想到那些清俊道士们的误会,突地心生一计,冲胖道长含情脉脉地一笑,说:“道长大人,我在婆婆家也蹉跎到了一把年纪,可到了现在,连个丈夫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心里头不知道多着急呢。” 胖道长原扶着筷子的手吓得一松,筷子摔在桌子上,他迟疑地上下看看顾南姝,慢吞吞说:“顾娘子,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 顾南姝看着他胖乎乎的脸,心中陡然微微一动,模糊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便故意装出春心萌动的样子,连连叹息说:“其实,道长,我一开始也没动这个心思,但我冷眼瞧着,竟发现咱们黑云观里头,每一位道长都跟谪仙似的清俊动人。” 胖道长听到这里,忙抚了抚自己腆起的肚子压压惊,笑着说:“自古嫦娥爱少年,咱们黑云观里年轻俊美的道士确实是不少。而且一茬接一茬,源源不断的收入新的道士。” 顾南姝忙点点头:“其实我咂摸着,黑云观里头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的道士,若有看的中我的,我和他一起还俗,回去和和美美的过上小日子岂不是极妙?” 胖道长伏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晃动着手指头对她说:“哎,可叹你不知道个中究竟,若你知道,就不会把脑筋动到咱们道观的那帮唇红齿白的小道长身上了!” 顾南姝故意做出很难过的样子,胖道长看了几眼,似乎觉得她很可怜,顾南姝忙帮他倒了一杯香茶,胖道长又说:“论理这事儿,我就不该告诉你的。但不告诉你,怕耽误了你的前程,其实咱们黑云观里头的道士们,尤其是年轻的道士们,有一说一,都是冲着圣女娘娘去的。” 顾南姝故意“啊”了一声,说:“道长您说的就是咱们当今的王后娘娘,每年的灵祭仪式,也都是圣女娘娘主持的。” 胖道长重重点了点头,又说:“你又是否知道,其实每一任圣女,继任圣女之位后,第一个去的地方,都是咱们黑云观。” 顾南姝心想,我就曾是圣女,我怎么不知道。 胖道长启发她:“这里改名叫黑云观,是这一任圣女娘娘亲自改的名字。而这里曾经的名字是银泉宫。” 顾南姝愕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和顾南絮的母亲早亡,对于圣女到底该做什么,在漫长的等待成为圣女的生涯里,原身的顾南姝其实是相当彷徨的。 在记忆中,不断出现她一个人冥思苦想,紧张害怕的回忆。 但在这些回忆中,继任圣女的仪式内容,则会以文字记录的方式反复出现。 继任圣女,在王宫中和灵鸢王举行盛大的婚礼,接受万民朝拜后,沐浴净身,直接前往银泉宫冥想。 原来这黑云观,就是银泉宫。 胖道长明显有话没说完,但他却硬生生压了下去。 “好了,我说的够多了,顾娘子,你好生在这儿做厨子,咱们黑云观是永远不会没有的,所以你永远有一个栖身之所。别的,你就别奢望了。” 顾南姝点点头,心事重重地离开。 看在胖道人眼里头,自然是她失去了觅得如意郎君的机会,十分失落。 而顾南姝却觉得,眼前似乎有无数的念头闪过,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她竟抓不住。 她刚开始大快朵颐,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你当厨子很上瘾么……” “?”她左右看看,才意识到声音是从手腕上的珠子发出的。 “容也,我和你说,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探查黑云观底细,只要用到孪生姐妹的优势!”顾南姝得意地扬眉。 第57章 年轻俊美的肉体 “孪生姐妹的优势?”手腕上的珠子里传来了容也迷惑的声音,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顾南姝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你想知道吗,答应帮我,我就告诉你。” 容也嘁了一声,说:“很难猜吗,你肯定是要装成顾南絮的模样,在黑云观里探查情况?” 顾南姝“哇啊”了一声,说:“你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对了,可惜了,不在我身边,不然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容也其实隔得并不远,就在附近的密林里呆着,他和飞鹤各据一个树枝,懒洋洋地趴在上头提不起精神来。 谁教顾南姝一走好几天,在黑云观里头当厨娘,当得是一个不亦乐乎啊! 一听到奖励二字,容也心中竟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点念想来:“你很想奖励我么?” 其实容也不知道,当看不到脸,只能听到声音的时候,声音更加能够传递出情绪来。 顾南姝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心动得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不是很想呢。” 容也哼了一声,他就知道顾南姝这个女人狠心又没良心的。 “你要是现在就能出现在我面前,我考虑实现这个奖励,怎么样?”顾南姝故意逗弄他,其实,若想成功地伪装成圣女顾南絮,没有容也帮忙确实不行。 毕竟圣女出行,从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身边总会围满了人。 她需要侍卫、轿子和宫女。 容也虽脸上挂着不情不愿的表情,还是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顾南姝的单间,顾南姝便极得意地问:“怎么样,我在黑云观里的待遇还不错?” 容也一怔,笑了:“你很得意啊?真想把厨娘当成毕生追求了?” 顾南姝说:“倒也不是不行,其实我到了黑云观才发现,我的厨艺原来相当不错,如不是黑云观的道长们给我机会,我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制定别的人生目标呢!” 容也呵呵了,不过他也很吃味。 “你做的素肉全都给那群臭道士吃了,我一口也没吃过!” 顾南姝被他说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指着他说:“容也!?这条丝绳的作用,不只是和你联络?” 她怎么觉得自己戴上了一个监听器呢? 容也不小心露了馅,他脸上微微一红,望着窗外说:“我要不是天天用丝绳听一听,还不知道你竟有大志向,想在道观里勾搭小道士!” 顾南姝今晚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见他微红懊恼的脸色,恍然大悟,突然捂着脸倒在床上大笑起来。 笑得容也都不知所措了。 “有那么好笑吗?你不怕把黑云观的道士们惊醒了?” “放心。”顾南姝眨巴眨巴眼,指着自己腮帮子上的大黑痣说:“他们可害怕我了,生怕我进黑云观的目的是觊觎他们年轻俊美的肉 体……” 容也脸色黑了黑,顾南姝这女人可真够口没遮拦的。 顾南姝得意地说:“我这就叫做以进为退,我把口风放出去了之后,你看看哪个道士敢跑到我屋子外头偷听?没有的事儿,他们生怕不小心踏入我顾大神的魔窟,贞操不保。” 一想到那些道士们紧张恐惧的表情,顾南姝笑得差点肠抽筋,捂着肚子又倒在床上。 其实她腰肢颤动的样子,就像是一朵浓艳已极的海棠花,容也瞥了她一眼,觉得她脸上的大黑痣也别有一番风情。 “而且,我装作思嫁成狂的样子,不管我缠着哪个道士追问什么事儿,他们顶多怀疑我看上他了,却绝对不会担心我有别的目的,这就是真正的间谍素质。” 容也叹气:“你可真够厉害的,自己编造一套歪理邪说,还能自圆其说。” 不过最厉害的一点是,哪怕顾南姝打扮成现在这可怕的鬼样子,容也看久了,竟不觉得难看,只觉得韵味非凡。 “好了,我的魔尊陛下,既然你来了,show ti开始了。” 顾南姝冲他耸耸肩:“你现在要扮演我的侍从、我的宫女,还有我的轿子,你肯定可以的哦!” 容也点点头,心中暗暗想,不但这样,我还可以担任年轻俊美的肉体。 黑云观的道众们万万没想到,圣女娘娘竟会深夜驾临道观。 一带迤逦的车队在陡峭的山脊上穿行,侍卫们各个高大沉默,手中擎着火把,那火龙从山脊攀援而来,还没到山门,负责看门的杂役道人急慌慌的打开了门,恭迎圣女陛下的到来。 夜色里,道人们悄悄窥视着圣女娘娘的脸蛋。 夜色中,火红色的火把光芒闪烁,掠过如黑色剪影般的树丛,被疾风吹过,那飘忽不定的火光照在圣女娘娘的脸上,让那张雪白的绝美脸蛋,多了几分诡谲的阴影。 圣女娘娘是灵鸢国的王后,所有灵鸢国的臣民们都知道,直视圣女娘娘的面容是大不敬的行为。 但在夜色深沉的道观里,无数行礼的道众们,似乎忽略了这个规则。 夜色中,似乎只有圣女的脸是雪白的,带着一股惑人的馨香,就像是一只秀美绝伦的玉手,牢牢攥住了男人的心。 道观里的主持道长匆匆赶了过来,圣女见他走了过来,缓缓伸出一双手,将半盖着头的黑色披风掀了下去。 光是那双手已经足够动人,细长的手指白得如能发光,手背上微有青蓝色的血脉痕迹,那只手轻轻捋了捋圣女鬓边的碎发,所有人痴痴的目光都凝到了她的脸上。 眉如春山,目如秋水,唇如丹朱,肤若白雪。 这样极致的黑、白、红三种颜色,竟汇在一个人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间,那异常艳丽的色泽似乎流溢出来。 果然是艳绝天下的无双美人。 容也沉默地跟在顾南姝身后,主持道长在前方引路,他们走了几步路后,便换了杂役道人抬着软轿,请圣女娘娘坐上去,移驾长春宫。 软轿刚到了长春宫门口,顾南姝下轿,道长躬身请娘娘入内,但容也跟上去的时候,几个道长却以剑鞘相拦,阻止他跟着。 “新来的侍卫么?连规矩都不懂?”主持冷笑。 顾南姝回头看了容也一眼,眸光一转:“无妨,你留下。” 第58章 道长们的用途 容也脸上多了几分担忧,但“圣女娘娘”已经发了话,他当然不好固执己见,违背侍卫的人设。 他只好眼睁睁看着顾南姝步履翩跹,款款的进了长春宫,而那两扇黑漆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闭。 顾南姝走了进去,只见这长春宫内布置奢靡,处处异香扑鼻,看上去不像是道观里,倒像是在帝王宠妃奢靡难言的宫室内。 无数儿臂粗细的长长红烛全部点燃,火光将宫室内照的如白昼般雪亮,一条长长的珠帘挡着了去路,那珠帘竟是由珍贵的南珠组成,每一颗珍珠都有手指盖大小,在火光中光泽熠亮耀眼。 道长请她在内室稍事休息,等一等便来。 顾南姝便在贵妃榻上坐下,毕竟她不好直接躺进床里头去。 她有些介意,为什么后头有一张巨大的雕花大床,那床铺的尺寸,睡五六个顾南姝都不在话下。 贵妃榻前方,摆放着一个黑檀木的长几,上面放着几只高脚碟,盛满了黑玛瑙似的葡萄、龙眼和荔枝等水果。 顾南姝觉得离奇又好玩。 她还记得电视剧里头的纣王和妲己,或者类似的暴君奸妃一出场,那奸妃便要剥开葡萄,亲自送到纣王的嘴边。 龙眼的作用也很类似,而荔枝,最有名的便是杨妃那一句“无人知是荔枝来”了。 她刚想捡一颗荔枝,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击掌,然后是轻盈又迅捷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她好奇地抬起头望着前方,下一刻,她非常庆幸自己并没有吃任何的食物。 如果吃下去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喷出来了。 黑云观里,她当厨娘时,随手赏鉴过的清俊美男们,各个穿着薄纱的道袍,款款地走了进来。 顾南姝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然各个都是皮肤白皙、身形修长的年轻美男,但……怎么说呢,为什么白天那样禁欲系的干净长袍,要在晚上换成薄纱的……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他们似乎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一走进来,便排成两列,冲着顾南姝俯身下拜:“圣女娘娘金安!” 顾南姝咬紧后槽牙,暗暗想,圣女娘娘这时候不是很安,心情有点复杂。 她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似乎并不需要她说话了,所有白日里道貌岸然的道长们已经缓缓起身,朝顾南姝走了过来。 一瞬间,顾南姝身上的血都冻住了。 她只想说,达咩,不要啊! 简直像是一个完整的队形,容貌清俊的年轻道长们披着层层薄纱,行动间裙袂飞扬,宛如轻纱薄雾,他们有的挨着顾南姝坐下,有的就坐在她的脚边,有的已经站在她背后,用拳头轻轻的帮她按摩疏松筋骨。 而那些葡萄啊、龙眼啊、荔枝啊,都派上了用场。 一个年轻俊美的道长亲手剥开葡萄,黑玛瑙似的皮在他骨感分明的手指间落下,露出里面晶莹的汁水丰沛的果肉。道长伸长手臂,将那果肉凑到了顾南姝唇边道:“圣女娘娘,请尝一尝葡萄。”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忙将龙眼剥开,他的手法极为精妙,竟然将龙眼皮剥得如莲花绽放一般,里头雪白莹润的龙眼肉颤颤巍巍。 他抬起头,长眉入鬓,星眸碎金道:“圣女娘娘,吃我的龙眼!” 后一个道长忙不迭把荔枝皮剥开,那香甜异常的果香顿时扑面而来,他娇笑着扑向顾南姝,一看目的就是想扑进顾南姝的怀里:“圣女娘娘,这荔枝只有黑云观里有,你快尝尝!” 顾南姝的唇角抽了抽,其实她平时很喜欢吃水果,但不得不说,此时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感觉像是进了白马会所,身边绕着一群鸭子。 别问她怎么知道白马会所的,知道不等于用过。 电光石火间,看着几十张或清俊或秀美或俊雅的脸蛋,顾南姝突然意识到黑云观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以及,顾南絮那死丫头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她顿时心中如藏了一窖苦水,酿得太久了,那苦味翻滚,让她舌根都苦了起来。 容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顾南姝,里面到底是什么动静?我怎么觉得你进了酒池肉林?” 顾南姝脸上黑了一黑,心说容也啊,你的感觉很敏锐,你说对了! 她可不是在酒池肉林里么,敢情性转一下,她此时简直是女版的纣王了。 她以为容也突然出声,其他人会感觉奇怪,谁知各位道长仍旧恪守本分、各司其职,捶肩膀的捶肩膀,拉着她脚踝想给她捶腿的已经快爬过来了。 顾南姝一阵恶寒,赶紧把腿缩了回去,连连摆手道:“别了。别了。” 道长们都有些迷惑。 今晚的圣女娘娘,比往日的要矜持一些,但她的容色在灯下却显得更加的美艳,就像是一朵开到了极艳极盛的芍药花,让人看了心里痒痒的。 这也是为啥顾大婶想要在黑云观觅婿,一定会无功而返的原因。 大伙儿都是奔着服侍美貌绝伦的圣女娘娘来的,谁有兴趣和她过一夫一妻的生活啊。 容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放心,其他人听不见我的声音。” 顾南姝苦笑:“我现在的心,放不下啊。” 容也警惕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冲进去救你!” 顾南姝忙说:“不必不必,先不必……不要打草惊蛇,还是一窝蛇。” 容也哼了一声,突然又说道:“不好,顾南絮来了。” 今天晚上的黑云观非常的繁忙。 主持道长也满脸迷惑。 圣女娘娘刚在长春宫歇下脚,突然匆匆冲了出来,说她宫里头有事儿在忙,一会儿再回来。 主持道长一套恭送圣女的架势没摆完,就见圣女娘娘在侍卫们和宫女们的伺候下,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谁知没走出去一盏茶功夫,看门的杂役道人又匆匆的来禀报:“圣女娘娘又回来了?” 主持一怔,胡子都飞起来了。 圣女娘娘刚刚走,又回来了?她累不累啊? 第59章 继续当厨娘 顾南絮前一次在黑云观里吃了大亏,有一阵子没来黑云观了。 她一想起当日自己的遭遇,就气的牙痒痒。 她从没有如此狼狈过,连头发都烧焦了。 失去了满头秀发的圣女娘娘,乍一看就跟被烤箱烤过的山鸡似的,失去了往日的绰约风采。 但在宫里头呆了几天,灵鸢王元川和往常一样,清俊优雅的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淡泊表情,和黑云观的道长们相比,更像是已经得道升仙、没有尘世间的欲望了。 这就罢了,黑蛟龙也弱得很,他伤的很重,回了宫之后,一猛子扎进了滚滚的黑水里头,连脑袋都不带冒出来的。 顾南絮知道,黑蛟龙过去一向是没有敌手,如今却凭空冒出来一只金色大鸟,将他身上啄的遍体鳞伤,好几处鳞片全秃噜了,露出鲜红的嫩肉。 想到那只金色的大鸟,顾南絮心中微微的一动。 那就是古籍传说中的大鹏金翅鸟么? 传说中伴随着太阳光而诞生的,开天辟地时便有的古兽神鸟? 当那宛如黄金般灿烂,比初生的阳光还要绚丽耀眼的翎羽展开时,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唯一的存在。 顾南絮微微眯上眼,这一瞬,她无比地嫌弃烧焦了的咸鱼一般的黑蛟龙。 可恨,她选择的妖化对象,竟是黑蛟龙这样丑陋无比的妖物! 如果她选择妖化的对象是大鹏金翅鸟的话,她的身上就不会多出那么恶心丑陋的黑色鳞片,她会不会如真正的圣女一样,光照大地,背后生出一对璀璨耀眼的金色翅膀? 一想到这里,顾南絮的心头就火热起来。 她暂时将顾南姝不知所踪的烦心事按捺下来,决定还是去一趟黑云观,给自己找一点乐子。 毕竟人生太苦了,乐子太少,简直没什么活头。 顾南絮来黑云观之前,已经用假发髻妥善打扮了一番,她乌发高鬓,斜插着两排珠花,容貌雍容艳丽如牡丹花,掀开车帘的时候,心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高高在上。 主持道长见圣女娘娘下了马车,很想说一句,娘娘您的动作也忒快了?什么事儿这么快就办完了啊?还飞快的换了一套装束打扮?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顾南絮的眉宇间隐藏着一股煞气,大概是事情处理的不顺遂…… 顾南絮径自进了长春宫,两排清秀俊美的道长穿着轻纱道袍款步进来——这是按照顾南絮的口味特意定制的,可以将小鲜肉的身形显露无疑,避免不小心挑选到有肚腩的道长。 道长们一字排开,捶肩膀的捶肩膀,揉腿的揉腿,帮她剥葡萄的剥葡萄。 殷勤把荔枝剥开的道长将莹润的果肉凑到顾南絮嘴边,笑着问:“圣女娘娘再吃一颗荔枝?” 顾南絮俏脸一黑,陡然声音转冷:“什么叫做“再”吃一颗荔枝?我吃了么?” 那如花似玉唇红齿白的年轻道长吓得脸上煞白,跌坐在地上,慌声说:“圣女娘娘……小道……小道说错了话,请您原谅,您刚才确实是没吃进去……” 顾南絮一把拎着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离了地面,面色带煞,冷声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顾南姝被容也带着一溜烟冲出去很远,他们坐在树上,看着隐藏在树林中的黑云观,那一带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顾南姝忍不住感慨起来,她没想到,她自己不过曾设想过,阳光沙滩小鲜肉。 顾南絮已经做到了。 好家伙,她只想直呼好家伙。 他们坐在树顶上以逸待劳,没多久,又看到顾南絮的车驾匆匆从黑云观冲了出来,那白须白发的主持老道匆匆恭迎顾南絮到了山门口,才见顾南絮挟着满肚子的火气离开。 顾南姝心中一动,问容也:“你说,那黑云观的作用,难道只是……只是供圣女享乐的地方吗?” 容也摇头:“一国的圣女若都是这般模样,怎能绵延数代,或许有些奇奇怪怪的作用,是如今这一代的圣女单独改造的。” 顾南姝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或许这黑云观里头,还有别的用处,我一时还没查出来罢了。” 容也眸光一闪,问:“你还想继续卧底?” 顾南姝眨巴眨巴眼,说:“只有这个办法啊,我装成圣女模样潜入黑云观的事情,一定是被顾南絮发现了。这一招用老就不能再用了。” 容也垂着睫毛黑着脸:“我看你就是舍弃不了你的道长们。” 顾南姝轻轻推了他一把:“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哪里是我的道长?不都是顾南絮的么?” 容也追问:“刚才看到那些……你有没有一丝后悔?” 顾南姝奇怪问:“后悔?后悔什么?” 她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可不想吃那些荔枝葡萄和龙眼,我怕消化不良。” 容也喃喃自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后悔,你没有当那个圣女?” 他觉得顾南姝身上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在自己身边,又像是离自己很远。 他一拍脑门,笑着说:“你刚才没来得及吃的水果,你等会儿。” 他陡然化作原型,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并没有展开壮丽的金色翅膀,看上去一身乌黑,又像是乌鸦,又像是喜鹊,拍拍翅膀飞走了。 没过多久,他带着玛瑙托盘回来,盘子上放了很多水果,他竟还亲自剥开了一颗龙眼,虽然完全没有莲花瓣那么优美,果皮四分五裂的。 “喏,吃!” 顾南姝一怔,突然有点感动,容也真了解她的个人爱好啊,这是在客串拥有俊美肉体的小鲜肉吗? 第二天一早,道众们打着哈欠起身,见厨娘顾大婶已经早早的起来,准备好琳琅满目的美味早餐了。 经历了喜怒无常圣女的一番折腾,道长们突然觉得顾大婶看上去顺眼了很多,连脸上的黑痣也变得喜庆起来。 这一天一大早出门砍柴的杂役道人在山里捡回来一个年轻貌美的陌生男人,一身绫罗绸缎的打扮,但身上受了伤。 见他相貌俊美,想必符合圣女娘娘胃口,道人们便把这个公子哥儿给捡了回来。 他们真没想到,一进黑云观,这俊俏的公子哥就闹出事儿来。 第60章 世所罕见的美男子 这位神秘的公子哥在黑云观醒来之后,那张白皙秀美的脸蛋上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 一众道人都看得一怔,老实说,若不是早就检查过这人的身体,帮他受伤的胸口和后背包裹伤口的话,看到这张灿烂秀美的笑脸,他们一定以为这位公子哥是貌美女子。 主持道长亲自来看过这位公子哥,问其姓氏来历,他茫然不知所以。 但主持道长观其形貌,又想起前一日圣女娘娘也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从观中拂袖而去。而触怒她的年轻道人吓得匍匐于地,瑟瑟不能言。 主持道长原极担心圣女娘娘被年轻道人不知分数触怒了,说不定要降罪于黑云观。 要知道远离王都、位于深山中的黑云观,一旦没有了圣女一族的垂爱,只会落得凋敝衰败的下场。 而眼前无名少年无暇的美人貌,让主持道长顿时长舒一口气,觉得黑云观气数未尽,老天爷果然还是垂爱于他的。 看看这个美男,再看看身后一众年轻道人,主持道长竟生出一种晓月出而群星黯的错觉。 他美滋滋地想,等到圣女娘娘再次驾临黑云观,这一回可不能走量不走质的路线,只将这美少年包装好,单独的送上去,圣女娘娘看了一定凤颜大悦。 说不定会赐予主持道长各种灵药灵果呢! 主持道长想到这里,顿时咧开嘴笑开了花,拍了拍这位美少年的肩膀:“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好暂时的收留你住下来,不过你没有名字始终是不方便……” 主持道长微微一沉吟,为年轻人赐名儿:“从此之后,你就叫做沉月道人!” 主持道长老迈而深沉的眼眸凝视着年轻人,希望这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漂亮脸蛋能给黑云观带来好运。 只是主持道长万万没想到,拥有如此无暇美貌的年轻人,居然会被脸颊上长了一颗大黑痣的顾大婶迷惑了! 主持道长看到沉月一脸沉迷地看着顾大婶,明明已经添好了饭菜,却迟迟不离开顾大婶身边,挖空心思找话题和顾大婶说话的样子,已经足以让他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而眼睁睁看着顾大婶随意地一回话,沉月双眸一亮,整个人都像是一盏点亮了烛火的灯,又像是看到了母孔雀的公孔雀,就差绕着顾大婶开屏了,主持道长只觉得胸口一窒,两眼一抹黑。 造孽啊,老天爷恩赐,降下来一个如斯美貌的沉月,却没赐给沉月一双明亮的招子! 这天一大清早,主持道长做了早课后,便迈步往食堂走去。 顾大婶已经如常在长桌上摆开了许多吃食,不得不说,自从顾大婶到了黑云观之后,道众们的饮食水平得到了直线提升。 哪怕只是早餐而已,顾大婶也会变着花样的制作各种精致面点、用酱料拌得香喷喷各种拌面、味道极好的各种腌制小菜,和样子好看、口感更好的各种精美甜点。 当然,主持道长并不知道,这份美食的主要功劳,其实来自每天都要默默吐槽的系统君。 ——我是不小心带着宿主一起穿进了中华小当家吗? ——除了制作美食,宿主对我就没有别的要求了么? 当然,当顾南姝说:“那好,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带着吃吃和闹闹一起回到现代社会,我那平平无奇的三百平米大平层公寓里,先吃上十份朗姆酒葡萄干冰淇淋,再带我可爱的小宝们去迪士尼好好玩一趟,如何?” 系统—— ——算了,宿主,你还是写一下明天你想要的菜单。 主持道长矜持而高傲地接过顾大婶给他添好的饭菜,余光已经看到沉月道长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直接越过了主持道长,对顾大婶粲然一笑。 顾南姝倒是没留意到这些。 主持道长迟迟不走,她以为道长是被今天丰富无比的菜色吸引,态度无比自然地抬起头,追问道:“主持道长,你还想添什么菜吗?” 说着,握着大勺的手还很大度地一挥。 主持道长唇角抽了抽,顾南姝立刻送上一大块素鸡腿,还很体谅地笑了起来:“我新做的,道长们都很喜欢吃呢!” 沉月目光哀怨地看了主持道长一眼,不过他还残留着一分良心,知道自己多亏了主持道长收留,不能和他抢食。 顾南姝见新来的沉月道长目光痴迷地盯着那条素鸡腿,大方地说:“你别着急,知道你喜欢吃,给你特意留了一份。” 沉月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顿时亮了,眨也不眨地望着顾南姝,痴痴说:“你真好。” 顾南姝对自己现在的伪装实在是太有信心了,她哈哈笑了起来,随手拍了拍沉月瘦削的小肩膀:“没事儿,看你这瘦胳膊瘦腿,该多吃点儿好的!” 她却忽略了沉月在她的手指碰触到自己肩头的时候,紧张到绯红的脸蛋,和熠熠生辉的眼睛。 没过一会儿,顾南姝见所有道人们都领过饭菜,她便把自己留下的那份饭端出来,找了个舒服能晒太阳的长廊坐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沉月也走了过来,挨着顾南姝坐下,顾南姝也没让开。 这实在是不能怪她警惕心不强,主要是她脸上的那颗大黑痣太有杀伤力了,在微风吹拂下,那颗痣上的黑毛还在来回飞舞着,不少道士都说,打饭的时候不敢抬头,一来饭菜太香得多看看,二来顾大婶的大黑痣太恶心人了。 顾南姝哪儿能想到,这“牛郎”云集的黑云观里,居然有一个貌美绝伦的年轻道长,透过现象看本质,对着她的大黑痣都能脉脉含情呢? “哎,你是不是饭菜不够?还没吃饱啊?” 顾南姝见他一直贴着自己坐着,这孩子生得唇红齿白的,天生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弟弟,便慷慨地把自己的饭菜端起来,示意他可以随意挑选。 谁知沉月却红着脸,从身后举出一簇花,眸中有种奇怪的情绪。 “送你的。” 第61章 沉月的心意 “……送我的?”顾南姝眨巴眨巴眼,接过来研究了一下,不是菜花。 “这个……啧,不能吃的。”摘野菜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有技术含量的。 沉月脸色绯红,说:“我摘的,我觉得它特别的美,很配你。” 顾南姝当然不是没收过花,但进了这个世界没有。 主要是这儿不流行送花。 而且,说这花配自己, 顾南姝可没忘记早上起床后就仔细上妆,她确定,今天自己的脸色分外的蜡黄,脸上的黑痣格外的闪亮。 而手中的这一簇花根茎狭长,花叶是极雅致的浅绿色,让她想到了一些很珍贵的兰花。 “谢谢啊,不过你是从哪里摘来的?” 沉月天真地笑了起来:“从主持道长屋门口的盆子里。他扔在那里,是不想要了?” 恰在此时,传来几个道人的声音。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主持道长那盆种了好几年的名贵“天丽”给摘了?” “主持道长快气疯了,捂着胸口提着剑要杀人呢!” “得赶紧把这个混账东西找到!不然等会儿一起挨挂落!” 顾南姝冷汗都出来了,她把兰花往自己怀里一揣,拽着不明所以的沉月拔腿就跑。 “哎,那个一路狂奔的该不会是顾大婶和沉月?” “不会?沉月那小子……主持道长对他寄予厚望啊……” 拉着沉月跑出去很远,顾南姝才松开手,摸了摸幸好没甩出去的兰花,心有余悸地提醒沉月:“你送的花我很喜欢,记得下次千万别再送我东西了。” 沉月眼睛闪闪亮:“为、为什么呢?我、我很喜欢你,我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你。” 顾南姝看着他亮得出奇的漂亮眼睛,想起的却是闹闹和吃吃的眼睛,卧底这么多天,她怪想孩子的。 她笑着揉了揉沉月的发顶,就像是在揉闹闹和吃吃一样。 “我知道了。乖孩子,姐姐也喜欢你。” 好了,她想赶紧回房间,和容也通个话聊几句,如果一直卧底查不出黑云观的底细,她考虑暂时离开几天,回去歇一歇。 想给两个孩子做顿饭,带着他们一起吃好吃的。 而且皮肤天天带浓妆也受不了啊。 沉月痴痴看着顾南姝离去的背影发愣,直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小子,你咋对着顾大婶发愣啊?该不会喜欢上她那颗大痣的丑脸了?” 一个道士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主持道长很喜欢这个刚入观的年轻人,说他的容色昳丽举世无双,其他道士们要说心里没想法,那是绝不可能。 “不准你这么说!”沉月转过头,沉着脸冷声说。 这道士对着其他道士挤眉弄眼,笑了起来:“呦吼,你直勾勾盯着人家顾大婶看,却不肯承认喜欢人家啊?我给你指条明路啊,你赶紧去求主持道长,让他准许你还俗,人家顾大婶来咱们黑云观,就是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夫妻双双把家还的!” 沉月冷声补充:“不许你说她的脸丑!她明明生的很好看!还有,你说的是真的吗?” 见沉月语气表情极其认真,找他麻烦的道士也是一愣:“——她本来就……” 沉月扬起拳头。 道士赶紧改了口风:“行行行,她有一种我没发掘出的美丽,行了?至于她来黑云观的目的,呵呵,你问问咱们黑云观上下,谁不曾被她暗送秋波表白过啊?” 沉月又扬了扬拳头:“不准你们觊觎她!” 说罢,一挥袖子走了。 看着沉月离去的背影,道士一时没了话,他瞪大眼盯着沉月很久,直到沉月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他才如梦初醒,回头问其他道士。 “他真喜欢上顾大痣了?他不会脑子有点什么大病?他……他不会真去求主持道长了?” “……看他的表情很认真啊。” “说不定真去了……” 那道士捂着脑袋蹲下来:“啊啊啊啊,主持道长还想用他……他可别说是我出的主意,我死定了!” 顾南姝对着丝绳嚷嚷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容也的回复。 该不会这家伙也睡午觉去了? 顾南姝一大早就起床,又忙活了一上午,这时候也累了,靠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是有人重重的捶门。 自从她住在这单间里,这可是头一遭有道士主动上门。 顾南姝心头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枕头边的珍贵兰花“天丽”,赶紧将兰花掖进枕下。 “谁啊?怎么了?” “……是我。” 是胖道士。 打开门一看,胖道士的脸色十分的复杂,他上下看了顾南姝好几遍,突然说:“其实顾大婶,你这颗痣要是能去掉的话,我看你长得不难看。” 顾南姝:“!?” 胖道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跟我走一趟,主持道长有事要和你说。” 顾南姝想着兰花的事情,心里难免有鬼,看上去就有点磨蹭。 胖道士叹气,又说:“你放心,主持道长虽脾气不太好,但若是真心的,他是会成全的。” 虽然胖道长也难以理解这件事,但他知道,主持道长虽有些贪财、年轻时好色、媚上欺下、贪图享乐、沽名钓誉的小毛病,但总体来说,不失为一个好主持。 强扭的瓜不甜,沉月要是不想伺候圣女娘娘,主持道长不会强逼他的。 顾南姝糊里糊涂跟着他,到了主持的房间,一看沉月跪在主持的房间里,心中便是一惊。 东窗事发了。 主持见她脸上忐忑,心想,以沉月的姿色和瞎了的双眼,也难怪顾大婶对他动心,哎,这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顾南姝见主持久久不语,余光瞥见他那玉石花盆里光秃秃的花梗,忙帮沉月辩驳:“主持道长,沉月年纪还小不懂事,一时冲动,你就饶了他这一回,他今后不敢了!” 沉月等她一说完,就立刻接了她的话茬,铿锵有力地说:“不,我年纪不小了,早过了可以娶妻的年纪!而且我也绝不是一时的冲动!” 顾南姝嘴角一抽,沉月啊,你何必可着道长这一盆子花儿薅呢? 第62章 两个美男子的抉择 再好看的花儿,也经不起你这么天天的薅啊? 顾南姝见主持道长的脸色黑如锅底,心里叫苦,心说沉月你再不悔改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主持道长见沉月一脸坚定,他心里并不愿意做拆散苦命鸳鸯的恶棍,可又担心圣女娘娘再来,自己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侍奉她,心头真是好生难以取舍。 一旁的副主持见状,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也有一个看中的年轻道人,容色堪称俊雅,若没有沉月在旁衬托,也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 他便小声对主持道长说:“主持道长啊,有句话说的好,牛不喝水强摁头,结果也不会好的。你看沉月那小子,一脸的倔强,他都能喜欢上顾大婶,看样子这审美观确实是与众不同,离奇的很。” 主持道长看看顾南姝,用力点点头。 “万一他不觉得圣女娘娘好看,心里有委屈,得罪了圣女娘娘,后果反倒更加不好。倒不如找一个知情识趣的,说不定效果还好一些呢。” 主持道长长叹一气,说:“既然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他走到顾南姝面前,郑重问:“顾大婶啊,你可愿意替他承担一半的错误?” 顾南姝心想,虽然那花儿不是我要的,但毕竟是为了我,沉月才去摘了的。 她便点点头说:“我愿意。” 她这话一说出口,那沉月的两只眼睛亮如灯泡,看着她的脸蛋甜甜的笑了。 这笑容实在是笑得顾南姝心头发毛,怎么觉得有点像是西式婚礼,教堂里神父问新娘,你愿意嫁给他吗?新娘一说出我愿意,对面的新郎就乐开了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皱起眉毛。 谁知此时,有个小道急匆匆冲了过来,一路连跑带颠的,满头都是大汗淋漓。 “主持道长,主持道长!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主持道长心头一跳,冷声说:“何事如此大惊小怪?你细细说来!” 小道一看顾南姝也在这儿,真是赶巧了,赶紧说:“主持道长,有个男人声称是顾大婶的相公,来找她了!” 主持道长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回去,心想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儿呢,不过是顾大婶有相公而已。 诶? 顾大婶有相公? 顾南姝也不明所以地摇头:“不是啊,别看着我啊,我哪儿来的相公,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主持道长严肃地说:“我们出去看看究竟!” 出来一看,顾南姝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这所谓的相公,竟然是容也! 虽容也的外貌经过法术的修饰,和他圣师的模样截然不同,但顾南姝和他相处已久,从他的身形和他的神态举止,一看就认出来。 主持道长和一众道人也都目瞪口呆,天老爷啊,这位自认是顾大婶相公的男人,竟也是万里挑一的绝色美男子! 他黑发雪袍,气质出尘脱俗,真如餐风饮露的神仙众人一般。 尤其是那张笔墨难描的面容,竟让主持道长想起了“列松如翠,积石如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说法。 而在男子身后,站着匆匆赶来的沉月。 这样绝世无双的美男子,却一瞬出现了两个人,真是春花秋月,共争荣辉。 最让主持道长难以理解的是,这位新来的角色美男子,一看到顾大婶的身影,双目中便迸发出难以形容的欣喜若狂。 “阿顾……我很想你。” 他匆匆走了过来,双手紧紧攥住了顾南姝的手指。 顾南姝嘴角颤了颤,无声的翕动嘴唇——你突然跑来做什么? 容也一把抱住她:“我和孩子们都想死你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生气,求你原谅我,和我一起回去!” 一边说,他一边俯在顾南姝耳边低语:“南姝啊,我再不来的话,你是不是要和这黑云观里的沉月道长,修成正果了?” 这实在不能怪他,他从丝绳传音里听到沉月天天在顾南姝面前献殷勤,可气的是,顾南姝竟然没意识到沉月的狼子野心,任凭他肆意接近,甚至在主持道长面前表白! 一众道人都惊呆了,各个呆若笨鹅,心说顾大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但和这样出尘如谪仙的男人成了亲,还和他有了孩子,居然还跑到黑云观里来,又成绩斐然地勾搭上了沉月! 这一刻,被沉月和容也抢夺的顾南姝,哪怕脸色如黄土,右颊上有一颗大痣,也焕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女性魅力。 每一个道长都在仔细观察她,想发掘出她身上过去自己忽略掉的优点! 顾南姝也惊呆了,她低声说:“容也你脑子进水了么?” 主持道长被这血淋淋的事实震惊到差点把下巴掉地上,他沉默一会儿,问:“顾大婶,你真有孩子了?” 容也补充:“两个可爱至极的宝宝!” “……是的。”顾南姝抖了抖嘴唇,她当然不愿意在孩子的事情上撒谎。 道众们连连抽气。 竟然有了两个! 主持道长神情复杂:“ 你竟然有了两个孩子?” 顾南姝垂下眼,有点说不清楚了:“是的。” 容也抢白:“主持道长,请你不要责怪她,她是个好女人,是我惹了她生气,才会失望伤心之下,抛弃了我。” 主持道长万万没想到,顾大婶竟能找到如此美貌的年轻男人,居然还能主动抛弃他,他也抖了抖嘴唇,说:“既然如此,夫妻哪儿有隔夜仇,顾大婶,你就……” “两个孩子也没事,十个孩子也没问题!”沉月突然朗声说:“亲爱的阿顾,好马不吃回头草,好女不吃烂菜叶,你既然会离开他,自然是你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用力握住顾南姝另一只手,深情地说:“我愿意做你两个孩子的父亲,请你坚定自己的信心,离开渣男,追求自己的幸福!” 顾南姝看着自己一左一右两只手,和握着自己两只手的两个男人,一跺脚甩手冲了出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沉月和容也对视一眼,也不敢落后,拔腿追了上去! 第63章 收获一枚绿茶弟弟 顾南姝一路狂奔而去,沉月和容也紧跟其后,她并不知道,身后的道众们掉落了一地的眼睛。 并且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黑云观都流传着她的传说。 ——有一个面生黑痣的女子,凭借一手好厨艺,竟虏获了两个绝顶美男的芳心。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我啊,想到圣女娘娘的美丽脸蛋都不香了。吃回咱们大厨做的饭菜,我的心简直在流泪,失去了顾大婶,我才知道顾大婶的魅力竟是如斯恐怖! ——早知道失去了顾大婶,食堂里了无食欲,我当初就该追上她一起去了! 顾南姝竟不知道,凭借她一己之力,竟从某种意义上说,改变了黑云观大半道众的审美观。 这一切,顾南姝都一概不知,只顾着狂奔而去。 她只是百感交集,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世的清誉就这么毁于一旦。 啊,她顶着脸上一颗大黑痣,竟把自己活成了绝世妖孽,再待下去,怕是主持道长要对她下黑手了。 顾大婶这身份自然是用不上了,她拔腿就朝山门跑过去,经过一溜马槽,那头她骑上来的小毛驴居然还记得她——主要是记得她喂了自个儿一个又香又大的苹果。 见毛驴又撂蹄子又喷鼻涕,兴奋的不明所以,顾南姝顺手把小毛驴的缰绳一解,翻身上驴。 要说这小毛驴是真厉害,本就翻山越岭惯了的,驮着顾南姝就是一路狂奔,连容也都需要幻化出真身,拍着自己一对大翅膀,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顾南姝见小毛驴果真给力,又掏了一颗大苹果奖励它,就看到容也屁颠儿屁颠儿地飞了过来,他没敢露出金翅鸟的黄金翅膀,黑色大翅膀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我是认真的。”他说。 顾南姝坐在毛驴上的身子陡然一僵,面颊顿时一片火热。 好在没等容也继续说下去,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跑得气喘吁吁,但竟也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顾……我也是认真的。” 顾南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伪装未去,沉月竟决然追了上来,少年因面色通红而昳丽的脸上,满满都是诚意。 “我是认真的……”他一边说,一边汗如浆下,身上飘逸的白衣也被汗水染湿,贴在他薄如纸的胸膛上。 顾南姝平时并不是心软的人,但看着他连眉毛上都挂着汗珠子,终究还是勒住了毛驴,说:“你先喘口气,你跑得快要断气了。” 容也看着沉月,脸色不太好。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沉月用袖子拭去汗水,忙说:“我无妨的,你让我跟着你。黑云观我肯定是回不去了,我也不稀罕回去……” 他那双明媚动情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怅然若失:“阿顾,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自己是谁,我是从哪儿来的。我到了黑云观之后,你对我最好,你要是不要我,天地之大,我真不知道能去哪儿。” 顾南姝终究还是心软了,她身体往前挪了一下,揉了揉小毛驴的耳朵,低声说:“驴啊,你看他长得那么瘦,也没几两重,你把他也驮着好不好啊?” 小毛驴一听,顿时喷出激动的鼻涕,用蹄子蹬地表示不满。 “只要你肯加上他,我等会儿给我两斤苹果吃,好不好啊?” 小毛驴收回了鼻涕,微微蹲下身,侧着头,长得要命的睫毛下,一双驴眼透着几分倨傲,潜台词是:小子,看在苹果的份儿上,你还不赶紧上来? 容也却急了:“你……要和他共乘一驴?这怎么成?” 顾南姝看了沉月一眼,低声说:“哎,你难道和一个孩子吃醋么?你看他那么小,我只把他当成我弟弟。” 顾南姝见容也还是赌气,又主动解释:“别生气了。我认识你在前,我认识他在后,我们俩的感情当然更好。不过是看他怪可怜的,才想照顾他一段时间。我看他来黑云观的时候,穿着打扮都十分不凡,想来家世不错,这会儿家里头一定四处寻找他。等找到他的家人了,咱们就把他送回去。” 他们俩商量的时候,沉月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后面,漆眸里明光闪动。 “我带着你飞回去,他自己骑毛驴。” “这怎么行?你还是尽量不要显露真身。况且没人带路,你以为驴子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吗?” 容也叹了一口气,沉月突然走上前来,说:“阿顾,你掉了一个东西。” 顾南姝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银钱都在里头。 “……我掉了什么?” 沉月望着她莫名所以的模样,突然微微一笑,这少年的相貌确实是华美昳丽,一笑让人心尖微颤。 沉月从毛驴的毛上捻起一个东西,冲她又是莞尔一笑,真是春风拂面,春水初融。 “阿顾,你的痣掉了。” 顾南姝这才往自己脸上一摸,那颗突出的大痣,和上头缀着的黑毛儿果然不见了。 她哎呀一声,有几分尴尬。 沉月又说:“阿顾,你和这位哥哥的感情真好。若你们真的不过是一时的口角,我也绝不会离间你们的感情的。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弟弟,我今后就叫你阿姊,把你当我亲姐姐一样的敬重爱护,你们千万别为了我而闹矛盾,好不好?”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白手帕,踮起脚,小心仔细地帮毛驴儿上的顾南姝拂去面上的黄色粉底。 顾南姝化妆还是有一手的,平时会喷止汗定妆喷雾来的,不过这一回,她一路狂奔的,动静实在是太大,那黄粉和她原本的肤色差异实在太大,就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的雪白底子。 顾南姝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接过沉月递给她的帕子,说:“我自己来……” 见沉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南姝尴尬地解释:“……我这是……” 沉月笑了:“姐姐如此美貌,又和哥哥吵了架,为了自己的安全做一些伪装掩饰也是很自然的。” 顾南姝冲容也递了一个眼色,看看,这弟弟多么的懂事啊。 第64章 不做好人 见顾南姝让自己也上毛驴,沉月翻身也上了毛驴。 他果然是个很懂事的男孩子,和顾南姝虽共乘一驴,但却谨守本分,和顾南姝的后背隔开一指宽的距离。 从后门回了他们住的地方,容也先去将乾坤袋打开,两个孩子立刻开开心心地冲了出来。 顾南姝一手闹闹,一手吃吃,和两个孩子开心说了好一会儿话,吃吃才问她:“娘亲,为什么新来了一个哥哥啊?” 沉月一直站在门口,见她出声问,才笑着说:“美丽的小姑娘,我是你娘亲的朋友。” 顾南姝对吃吃说:“娘亲接这位朋友过来,让他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你们欢迎他吗?” 顾南姝是认真询问两个孩子的,她一向很重视两个孩子的意见,如果吃吃和闹闹说不肯和沉月住在一起的话,她就会花些钱,另外帮沉月找一个住处的。 闹闹看了容也一眼,笑嘻嘻地贴在顾南姝的耳边说:“娘亲,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啊,我和吃吃都不觉得不开心。不过我觉得,容也叔叔好像很不开心。” 顾南姝见容也果然也没多说话,闷闷地回房去了,冲闹闹挤挤眼睛,笑眯眯地说:“等会儿娘亲去哄一哄容也叔叔。” 容也一进门,就悄悄把门反锁上,同时立刻用法术召唤飞鹤出来。 “陛下!” “今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喊我陛下了。”容也叮嘱道,又说:“如今顾南姝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陌生少年,这人形迹可疑,你悄悄去查探一番,附近到底有没有人家走失了人。” 他怀疑沉月的来历不简单,但那少年看上去气息干净清爽,确实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并没有任何妖气外露。 这说明,要么沉月确实是一个普通人类,可能是路上遇到山贼,受了伤所以失忆。 要么,沉月就是一个极厉害的妖物。 飞鹤领命后,朝外面瞥了一眼,安慰自家主人:“陛下,您放心,未来的魔后绝对不会被那样一个纤弱的男人迷惑的。我看他生的太漂亮了,像个大姑娘似的,很不可靠。” 容也脸一黑:“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飞鹤说:“您别在顾南姝姑娘面前太吃醋过了。大男人家的,当个醋坛子,姑娘看了不乐意。” 容也脸上更黑:“我说了,我没有吃醋!” 飞鹤说:“属下明白,您就是有点儿酸。” 容也反手抽了条鞭子出来:“我看你是讨打!” 正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顾南姝问:“容也,你在里头吗?” 飞鹤忙帮着忙,把容也手里头的鞭子卷走,从窗中飞走,还叮嘱容也:“陛……主上,在姑娘面前,尽可能的淡定从容些,千万别太醋着了……” 毕竟自家主子又不是山西陈醋出身的。 容也差点脱鞋去砸他。 他打开门,顾南姝看着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放心。” 容也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我有啥不放心的,我为什么不放心啊? 其实看着顾南姝和沉月共乘一驴,他心里头真是打翻了调料瓶,滋味难熬的很。 但他只是淡然一笑,从容地一甩袖子,自己走到桌边坐下,说:“我没什么的。” 顾南姝点头说:“我明白的。” 其实她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确实看着容也的俊美脸蛋意乱情迷,但她每一次都能很好地收回理智。 复仇、养娃才是她最大的生活目标。 男人是调剂品,不能乱了心志,她可是有大志向的女人。 “我来是和你提前说明的,你真的可以放心,我打算和你正式举行婚礼。” 容也本是拿了两个茶杯,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盏茶,刚喝了一口,那清香的茶水就走岔了路,害得他伏案大咳,眼泪都咳出来了。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瞪大眼追问:“……顾南姝,你说的是真心话?” 顾南姝点头:“当然。” 她走进屋,关上门,坐在容也身边,对他一脸推心置腹。 “这段时间你一直很照顾我和吃吃闹闹,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人。” 容也听了前面半句话,心里头还怪高兴的。 但听到“你是个好人”五个字,又警惕地皱起眉头,他直觉,一个男人被定义为“一个好人”,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你非常讲义气,为了怕我在黑云观露馅,不惜自己的名誉,也要把我弄出来。” 顾南姝继续侃侃而谈:“其实你的判断是对的,我不愿损失沉没成本,总觉得在黑云观里还能用顾大婶的身份查出些什么。但一个厨娘而已,无法深入到黑云观道士们的核心事业,其实及早撤离才是正事。” 她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甚至握住了容也的一只手,认真说:“你我堪比桃园结义的情感,比得过任何人。所以,我考虑过了,我们今早举行正式婚礼,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只要举行一次婚礼,身上的灵力就能全部复原吗?” 容也愣了愣神。 他确实提过,需要和顾南姝正式举行婚礼,他的灵力就能回来。 但他没有和顾南姝解释过,这是因为吃吃和闹闹都有继承他大鹏金翅鸟的灵力,只有他们真正的回到自己身边,他才能回到那个完整的魔尊。 “你想和我成亲,举行婚礼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顾南姝觉得容也眉头紧锁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危险,她愣了愣神,说:“是啊。我说过,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去特么的救命之恩!”容也霍然起身,眼圈陡然红了,他的肤色白,眼圈皮肤薄,只要情绪一激动,就很容易红了眼尾。 “你随随便便答应和一个男人成亲,就是为了这个?” 他的目光炯炯,竟有几分咄咄逼人。 顾南姝在他逼人的目光中,竟然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说了,你不是一个男人,你是吃吃和闹闹的容也叔叔,你是个好人。” 容也指着门口,说:“你出去。” 顾南姝再不出去的话,他快当着她的面吐血了。 也可能,当着她的面,不做一个好人。 第65章 危机在扩大 欢乐时光容易过,短短的一个月简直是转瞬即逝。 不过这种短暂的感觉,恐怕是只有沉月才有的。 对容也来说,怕是度日如年了。 过去只有他和顾南姝母子单独相处的圣师府,如今却多了一个年轻男人勤快的身影。 虽说沉月以一个无害的小弟弟自居,甚至从着装打扮上也刻意的少年化,穿的衣服颜色多很鲜艳,一改黑云观给他准备的那些纱衣云雾缥缈的仙人之姿,他将头发高束起来,鬓边落下几缕碎发,将他容色中昳丽的一面略遮了几分,更显出少年的英武朝气。 但他的身影横插进来,而且短短时间便忙里忙外,将整个圣师府全部摸了一个遍。 甚至从沉月到圣师府的第二天一早,容也还沉浸在梦里,回味当初自己……不小心成了雕塑的时候,和顾南姝那如蜜般甜美的往事时,窗外就传来了用力扫地的沙沙声。 还有顾南姝的声音:“啊,沉月,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你怎么在扫地?” 过了一会儿。 “啊,你怎么开始拖地了?你从哪儿找来的抹布,怎么连柜子底都要擦啊?” 到最后,顾南姝的声音已经多了几分叹服:“你真厉害啊,沉月!被你这么一收拾,这圣师府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沉月的声音含着笑:“顾姐姐,你快别夸奖我了,这都是我应该干的。” 顾南姝笑着说:“该夸就夸,你可比某个人要勤快多了。你看看,你大清早就起床忙里忙外,某个人还在睡大觉呢,怕是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容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本早就醒了,也穿好了衣裳,他将宽腰带一甩,掉头又摔回床上了。 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他绝对不起来。 过去吃吃和闹闹总是缠着容也玩儿,自从沉月来了之后,吃吃和闹闹就都变成了沉月的小跟屁虫。 吃吃更是“沉月哥哥”前,“沉月哥哥”后,天天缠着沉月帮她逮各种稀奇古怪的标本回来。 沉月这人也有两把刷子,三两下做好了一个小兜子,用长树枝穿上,带着两个孩子就出去扑蝴蝶。 他手气相当不错,几天时间,竟逮回来了好些品种相当珍稀的蝴蝶。 甚至连在暗夜里翅膀会闪动着磷光的夜光蝶也抓回来好多只。 那天晚上,沉月建议不要开灯,将门窗通通都关好,等顾吃吃、顾闹闹和顾南姝都在坐垫上盘膝坐好,他才将大大的面口袋打开,只见好多蝴蝶从口袋里飞了出来。 黑暗的房间里,陡然亮了起来。 顾吃吃激动地拍着巴掌:“好好看啊!我好喜欢!沉月哥哥,你太厉害了!” 容也觉得十分可笑,其实她们若是愿意的话,容也可以带她们去魔界的三途河岸,那河岸两边长满了彼岸花,艳丽如血的花朵伸展出蟹爪般的长而妖娆的花瓣,河水之上,常年飞舞着无数荧光闪烁的蝴蝶。 那是亡灵蝴蝶的身影。 容也觉得雕虫小技,没什么意思,便从房间离开。 他察觉到顾南姝的目光一直追逐着自己的背影,忍不住暗暗地期望,顾南姝能追出来。 他要好好和顾南姝聊一聊。 顾南姝刚要起身,沉月却轻轻推了她一把。 顾南姝愕然回头,沉月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笑意:“顾姐姐,容也哥哥一定是生气了,你快去哄哄他!” 顾南姝被僵住了,笑了笑,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哄的啊?” 容也气的找了一棵树撞脑袋。 过去,一日三餐要么是顾南姝亲手做,她做的美食味道极好。 要么是容也外出买王都有名的菜品回来,带大家品尝灵鸢国的各种美食佳肴。 自从沉月来了,不论是顾南姝还是容也,都再也不必张罗三餐。 沉月的手艺最初虽然了了,但胜在他勤奋肯干,而且善于迎合孩子们的口味,每餐必做一两个甜滋滋的小点心,吃得顾吃吃是眉开眼笑,每天一起床,就拖着小奶音喊:“我要沉月哥哥——” 沉月虽能哄得孩子们开心,但容也一开始以为,顾南姝是绝对不会被他哄住的。 因为顾南姝这个女人的嘴其实相当的挑剔。 她自己食不厌精,所以随手做出来的食物都相当好吃。但凡下馆子,一道菜吃上几口,便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品评这道菜的优缺点和制作工艺。 容也一尝沉月初次做的饭菜,便微微皱眉,心说这么难吃,顾南姝必然会挑剔不肯吃。 他抱着这样的期待,谁知沉月把饭菜端了出来,先是十分歉意地对顾南姝说:“顾姐姐,我的手艺一般,实在比不得你在黑云观烹制的佳肴美味,算了,今天你带着容也哥哥和吃吃闹闹下馆子,这些菜我自己一个人吃掉。” 顾南姝却笑了,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说:“味道还不错,不过确实有进步的空间。这样,你要是喜欢做菜的话,下厨的时候喊上我,我来教给你一些绝招,保管你的菜越来越好吃!” 就像是一点点渗透进来的阴影,危机似乎在扩大。 但容也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沉月仗着年纪小,又是个柔弱美丽的男孩子,只要他有些生气,沉月便立刻诚恳道歉,态度端正,坚决不改。 他若气得过分了,沉月便含着两汪眼泪,望着顾南姝,说:“姐姐,我真的不敢对你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了。我喜欢你,也喜欢吃吃和闹闹,我喜欢这个圣师府的一切。我不希望容也哥哥生气,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容也心头的怒火蹭蹭地涨起来,他真想放出大鹏金翅鸟祖传的红莲业火,一把火把沉月烧成黑炭。 飞鹤查了一阵子,也暂时没查出沉月的来历。 说来实在是蹊跷,这样昳丽又气质华丽的少年,却始终没有家人找他。 一问及此事,沉月便表露出一副哀怨无奈的样子。 “……或许,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也许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也许,我的家人都不喜欢我。” 容也实在没忍住,接了一句:“你是够讨人厌的。” 第66章 真是操碎了心 在自己情绪失控之前,容也匆匆走进了房间。 他的手背上浮绷起青筋,情绪其实相当的暴躁。 门口传来嘟嘟的敲门声,他的脸色稍微转好,心想顾南姝啊,你总算是肯来哄一哄我了。 可惜的是,他一打开门,却没见到人影。 “啊,容也叔叔,我在这儿呢!”顾闹闹其实就站在原地冲他挥手,只是顾闹闹个头太小了,容也朝着顾南姝的身高方向看去,当然没注意到他。 一走进房间,顾闹闹就问:“容也叔叔,你是不是以为敲门的是我娘亲啊?” 容也抿了抿唇,心里略感狼狈,因此没吭声。 顾闹闹朝椅子上爬,一翻身就坐下,两只胖滚滚的小手臂撑在桌上,严肃地对容也说:“容也叔叔,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当我爹?” 容也差点把口水呛进气管里,他握着拳头挡着嘴轻咳一声,望着顾闹闹。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严肃地对视着,半晌,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顾闹闹满是婴儿肥胶原蛋白的脸蛋上也显出极严肃的表情,他皱着一双和容也一模一样的小剑眉,说:“我就知道是这样,而且我和吃吃都看出来了,不但容也叔叔想做我们的爸爸,连沉月哥哥也想做我们的爸爸!” 这件悬心挂怀的事情被顾闹闹一挑明,容也巴掌一拍桌子,黑眸一寒:“他做梦!” 这气势十分摄人,顾闹闹说:“虽然我和吃吃都觉得沉月哥哥也不错,但他若是想当我们的爸爸,我们都不同意。” 容也心头一松,虽然他很想说,他可不是想当吃吃和闹闹的爸爸,而是他本就是吃吃和闹闹的亲生父亲,如假包换,只此一家。 “你们是怎么知道……沉月的想法的?” 容也有些好奇,两个孩子再怎么聪明,也不过这么大一点,沉月那小子茶艺绝佳,而且极富有伪装性,连顾南姝都被他骗了。 男小三,实在可恨! 顾闹闹理所当然地说:“他自己说的。” 容也一时气结,没想到沉月竟然如此大胆嚣张,且走的是曲线救国的手段,先从两个孩子入手。 “他怎么说的?” 容也眸光闪烁套取情报,他没白疼两个孩子。 “他说,想和我们做真正的一家人。” 容也又拍了一下桌子,拍得上面的茶壶和糕点盘子都砰一下跳舞。 “你们又是怎么回答他的?”容也双眸激动而紧张。 顾闹闹说:“吃吃说,如果他想当我们真正的哥哥,只要征得娘亲和容也叔叔的同意就行了!” “噗……”容也拳头堵着嘴,没忍住笑了。 不愧是自己的小棉袄。 “我们虽然能帮你,但容也叔叔,这种事情最关键的还是你自己啊!” 见容也脸色放松下来,顾闹闹认真严肃地提出要求。 容也立刻点头说:“你说的对,但是你娘亲……” 他长叹一声:“我没见过比你娘亲更像个木头的人,你不要误会啊,闹闹,我不是说你娘不好,毕竟木头也有名贵的木材么。但我已经和她表白过很多次了,她每一次都当我在开玩笑,讲笑话。” 顾闹闹严肃地说:“容也叔叔,你不是在讲笑话吗?有时候你的样子,确实看上去不是很正经的!” 容也:“……” 顾闹闹双手撑在桌子上,站直身体,小脸绷得很紧:“容也叔叔,我跟你说哦,虽然和女生相处的时候,你表现的开朗,又喜欢开玩笑嘴硬的话,女生是很容易和你拉近关系没错。但你要真正的开启女生的心扉,是不能够把自己一直放在插科打诨的朋友这个位置上的!” 容也抿紧薄唇,虽很想问一脸嘟嘟肉的顾闹闹,你这些理论又是从哪儿来的? 顾闹闹小宝贝,你也不过是一点点地大的小孩子啊。 哪里来的实战经验? 但顾闹闹严肃的表情,却有几分说服力,容也便点了点头。 “还有,表白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来进行!譬如说,我记得灵鸢国每年有一天,是可以上下无大小,肆无忌惮的开玩笑的!很多男子选择这一天和女子表白,但女生总是会害羞的啊,很多女生会想,刻意挑这一天表白,一定是和我开玩笑来着,所以这样的表白,是、无、效、的!” 容也突然有种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应该严肃的对你娘表白一次。” 顾闹闹点点头,用鼓励的语气说:“还有,在表白的时候,你不要太温柔,太考虑女生的感受而缩手缩脚的,你知道我娘亲最喜欢什么吗?” 容也不由得微睁星目,问:“什么?” “壁咚!” “壁咚?”容也可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顾闹闹解释说:“我娘有时候会说啊,她过去在她遥远遥远的家乡,会很喜欢看一种戏,和我们看的,戏台子上演的戏差不多,但是更长,情节更曲折离奇!” 容也听得很入神,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顾闹闹继续教导他喜欢的容也叔叔:“而我娘曾说过,这些戏里,只要男生对女生表白的时候,用力一壁咚,将女生围绕进他的胸怀里,女生就会心里头小鹿乱撞,我娘也会很心动,很萌这对cp!” 他咳嗽一声,补充说:“哦,对了,cp的意思就是一对情侣!” 鉴于容也仍旧不能理解壁咚的真正含义,顾闹闹便爬到桌子上,伸出一对肥嘟嘟的小手,费劲地将容也环绕进自己小小的怀抱里,还带着奶呼呼味道的嘴唇认真地说:“这样做的时候,一只手垫在女生的脑袋后面,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容也默默记下要点。 “然后,在关键的时候,要霸道总裁……啊,容也叔叔你也不知道霸道总裁,总之关键时刻,拿出你的男子力,霸道一些的箍住我娘亲,给她一个甜蜜的举动,让她为你神魂颠倒!” 教学结束,顾闹闹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容也的房间,和拖住沉月的顾吃吃汇合。 他对妹妹比了一个完美的手势,心想,哎,为了娘亲的幸福,我们这对小兄妹真是操碎了心啊。 第67章 一碗燕窝汤 步出房间,看到沉月的一刻,容也恢复了自己高贵优雅的魔尊风范,他挥了挥袖子,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国师府。 一出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边热闹的商铺,他就犯了难。 到底要在哪里布置表白现场,如何营造出浪漫的氛围,而且必须表白的地方离墙近,不然很不方便“壁咚”。 顾闹闹倒是给了他一个建议,说顾南姝曾经提过,她回不去的家乡那边,很流行用漂亮的花束表白,而且还要在戏园子里进行。 最好是一个浪漫的戏演完,趁着女生情绪很沉浸,立刻掏出花朵和首饰,向顾南姝表白。 顾闹闹和吃吃已经帮了他太多了,容也想,到了表白这关键一步,临门一脚,绝不能过分依赖小宝,毕竟他才是父亲大人啊! 他想到这儿,挺直了腰杆,一看对面大大的兰香戏园几个大字,顿时来了主意。 当顾南姝正式接到容也的邀请时,顾南姝微微一怔,笑着说:“我们都住在一块儿,你干嘛还特意的发一个请柬给我?” 容也亲手写了一份烫金芙蓉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悄悄的邀请顾南姝,没想到在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她会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容也的脸上顿时一僵。 幸好,这时候沉月还在厨房忙活。 “兰香戏园子有新戏要上吗?听起来还不错!”顾南姝望着顾吃吃和顾闹闹,问:“你们想一起去看吗?” 顾吃吃和顾闹闹如商量好一样,小脑袋一起晃动起来。 “不去!” “不去!” “哎,你们不是很喜欢出去逛吗?戏园子有新戏,不想看?”顾南姝很感意外。 容也知道两个孩子在给自己打配合助攻,忙说:“咳咳,那个戏,可能不太适合孩子们看,下回有打妖怪的武戏,我在带他们一起去看!” “哦,那就是我们两个人单独去咯?” 顾南姝随口说道,她当然知道,容也和沉月两个男人之间不对付,不过她觉得,这有点像一个先来占据地盘的老虎,看到后来的年轻雄老虎,自然会有些不开心。 容也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带着一滴冷汗,他从容淡定地点头:“嗯,就我们一起去。” 顾南姝想了想,嫣然一笑:“那吃吃和闹闹,你们俩单独在家呆着,有没有问题啊?” 两个孩子伸出手腕,上头竟都挂着一根红色丝绳,和顾南姝手腕上的丝绳一模一样。 “娘亲,你和容也叔叔尽管去玩儿,你们两个大人不在,我们自己也有好玩的。况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容也叔叔会立刻出现的!” 顾南姝见状,便冲容也点头,微微一笑:“那好,多谢了!” 见她点头,容也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此时,沉月恰到好处的出现,手里端着大碗的甜汤,笑吟吟着说:“我特意熬的甜汤,你们尝尝味道,给我提点意见!” 在两个小家伙的帮忙下,约会的这一晚,从下午沉月就跟着他们一起玩前玩后的,忙得分不出身来。 计划正式开始。 黄昏时分,一切都染上了晚霞明媚的光辉,容也着意打扮一番,越发显得身形清逸,容光照人。 顾南姝倒也没有用法术伪装自己的容貌,只是在脸上蒙了一层略厚的黑纱,将大半面容遮住。 这样一对璧人走在街上,轻易间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回头看着这对相貌出色的男女。 兰香戏园子今天晚上已经被容也整个包下来了,除了唱戏的人和服侍他们的店小二之外,再无他人。 安排的戏份也是一出轻松有趣的戏,年轻的书生和小姐相逢相爱,数度阴错阳差,闹出了不少误会和笑话,但到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书生考中状元,和小姐成亲,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实在是良辰美景,难描难画。 顾南姝一边喝茶,一边看,她纳闷地说:“这茶叶不知是什么品种,为何喝起来如此香甜?” 容也十分紧张,情绪已经绷到顶点,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一直悄悄地观察着身边的顾南姝。 当她在讨论茶水味道的时候,容也回头看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摇头。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又端了一盏燕窝汤,和几个精致的点心,他悄悄对容也点点头,目光看了汤一眼。 容也的心脏立刻拎了起来。 是了,他提前准备了一件非常昂贵的指环,纯金打造,上头嵌着一枚成色极好,澄净如蓝海的宝石,提前交给了店小二,让他放在食物里头。 等顾南姝吃出珠宝,他就立刻表白。 热气腾腾的燕窝汤放到了顾南姝的手边,而顾南姝仍旧专注地看着戏台上的表演。 容也咳嗽一声,轻轻提醒:“南姝,你……喝口汤?” 顾南姝说:“等会儿再喝。” 到了情节最关键的时候,虽然为了避免听不懂戏,开场前,戏单上已经简略写了整个戏的故事,她知道一定是大团圆结局,但一对情侣闹了好久,能不能解除误会就看这一场了! 容也难耐地咽了一口唾沫,望着那燕窝汤,再次提醒:“汤凉了的话,就不好喝了!” 顾南姝低头看了一眼燕窝汤,突然发现不对劲,忙说:“这汤!?” 容也还以为顾南姝火眼金睛,发现了自己安排的小惊喜,心提到嗓子眼,忙说:“这汤里什么都没有!” 顾南姝讶异地睁大眼睛,嗯了一声说:“我想说,怎么只有我有燕窝汤,你却没有?” 一旁的店小二恰到好处为容也解围:“姑娘,是这样的,这是戏园子专门的赠饮,因燕窝汤美容养颜,是专门送姑娘您的。” 顾南姝“哦”了一声,问容也:“你想喝吗,你想的话,就自己喝了?” 容也吐了一口气,郁闷地说:“我不想喝。”我只想看你赶紧喝! 过了一会儿,过了最关键的情节,顾南姝总算是端起燕窝盏,随手捏着小银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汤。 第68章 计中有计 只见顾南姝一面欣赏着大团圆结局,一面捏着小银勺子,姿态优雅地一口口喝着燕窝汤。 容也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汤,这让顾南姝心里头颇不自在。 她愿意和容也单独出来,当然是想和他好好聊聊的。 虽然她并不想过多的留恋情感,虽说顾南姝曾经一度觉得被小鲜肉们包围是一件很爽的事,但在黑云观享受了这样的待遇后,她反倒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原来被自己并不爱的小鲜肉团团包围,是那样的尴尬、不舒服。 看来,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更加幸福。 但,一生一世一双人谈何容易?哪怕在现代社会,尚且有很多原因导致婚姻破裂,她现在身处于一个三妻四妾都被允许的时代,想要改造这个时代的男人,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与其将精力放在一个不可实现的事情上,倒不如把男女之情放下,普天下有情人都可成朋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两个小宝养大,然后自己可以拥有大笔银钱,潇洒快活地四处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顾南姝希望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告诉容也,也希望他不要太醋了,她明白,哪怕是朋友之间,也有嫉妒的情绪存在。 但大家都相处成好朋友,这样反倒更好。 只是这些话,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而且,容也一直表情怪怪地盯着自己手里头的汤,给他喝他又不要,这是在闹什么情绪啊? 不知不觉间,顾南姝将一整碗汤都喝光了,容也看清她手中的碗已经露出碗底,顿时瞪大双眼:“你没事?” 顾南姝瞥了一眼台上的戏,莫名其妙地望着容也:“……没事,我应该有什么事?” “你把一整碗汤都喝完了!?” 顾南姝情不自禁摸了一把自己系着宽腰带的纤腰,用商量的口吻说:“我的腰围一直是这样,最近也没有突然增加……怎么了?” “不是的……”容也快发疯了,他无语看了一眼天花板,又看了看顾南姝手里头的空碗,娇吟:“你把一整碗燕窝汤都喝了!” 那指环去哪儿了? 上头镶嵌着那么大一颗的宝石,该不会跟着汤一起喝下去了? 不觉得噎得慌? 呼吸困难? 想到这里,容也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恐惧。 他可不想自己精心设计的表白,会不小心把自己心爱的人给噎死。 好在到现在为止,两个人之间,反倒是容也情绪激动、呼吸急促。 “所以我刚才说了,你要是想喝汤的话,就给你喝啊!?”顾南姝有点不高兴了,她觉得今天一整晚,容也的表现都有些怪怪的。 她猛地一起身,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脚步踉跄两下,差点直接原地摔倒。 容也立刻扶着她的腰。 顾南姝倒在他的臂弯里,愕然望着他的脸,说:“容也,这是你在变的法术吗?你怎么变成两颗头了?你是……” 她突然伸出两只手,用力掐住容也的脸颊:“你是双头鸟吗?我倒曾听说过九头鸟的传说,哈哈哈……” 容也察觉到她不对劲,她的脸上浮着两团可疑的红晕,身上的温度也烤人的高,两只捏着自己脸的手指也热得发烫。 “……你怎么了?” 顾南姝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抱住容也的腰,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说:“……我好热,好难受……我想脱衣服……” 一边说着,竟然一边开始扯她的腰带。 容也惊呆了,忙抱紧她,腾出一只手按住她乱动的小手。一旁的小二满脸的体贴入微,笑着一指楼上:“二位客官,楼上就是我们戏园的厢房,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是可以直接入住我们的厢房的,今天您包了园子,所有厢房都是空的,您可以随意使用。” 容也脸色绷紧,看了一眼朱漆的楼梯,点头抱着顾南姝往上走。 小二刻意停了一会儿,才悄悄地跟了上去,他贴在门扉上,留意倾听里头的动静。 那女子虽戴着一层厚厚的黑纱,但小二仍留意到,她有着窈窕纤长的身形,和无暇如美玉的好皮肤,一举一动都颇为优美,而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更是如星子般美丽。 这样美丽的女子,也难怪这位客官,和另一位,通通对她有想法。 各施各的绝招,想将她据为己有啊。 对于店小二来说,当然是谁出的价码更高,他就体贴入微地帮谁咯! 只听房间里,隐约传来那女子甜腻得钻心的声音。 “我好热啊……我身上……真的好热啊……”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解衣服的声音。 小二鼻子一红,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绝色女子是如何轻解罗裳的曼妙姿态了。 他知道时机已经到了,立刻转身,拎着鞋子,无声无息地朝下面跑了过去。 而容也则站在房门口,俊脸已经涨红,一只手用力箍住不断乱挣的顾南姝的手,一边忍耐着她柔软的身子在自己胸膛上来回乱蹭。 容也已经察觉到店家有诈,自然分外小心,等小二离开,他才运开双翼,从窗户中飞掠而出,带着顾南姝在夜空中急掠而去。 顾南姝原是浑身上下滚烫如沸,她难受得恨不得将衣裙一件件全剥了去,没想到陡然间,被容也带着在夜空中急飞。 她如今被高热折磨得理智全失,但朦胧的眼睛里却看到万千星子在容也的身后飞速而逝,而容也俊秀的脸近在咫尺,他绷着脸,嘴唇抿得很紧,那张薄唇生的真美,唇珠鲜明,下唇微丰,带着一点禁欲的诱惑力。 风吹在脸上带来爽快的凉意,她靠在容也怀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只觉得人生的这一刻,竟是无比的畅快。 直到容也抱着她直接飞出了王都,在一棵巨大擎天的树冠上停下,无数树叶在耳边沙沙而响,顾南姝倒在容也怀里,迷迷糊糊地拧了他的脸颊一把,盯着他比万千星子还要亮的眼睛,问: “你今天带我出来,到底要干嘛啊?” 第69章 下药害人 月色下,顾南姝的眸子里反射着漫天的星光,又因微醉而蕴着如波的水光,容也一时看呆了。 但他目光的中心位置,却落在了顾南姝那张润着水泽的唇上。 没有施加任何的脂粉润色,刚刚用过餐的嘴唇却泛着淡樱色的光泽,唇的形状极姣好,看上去柔软得就像是最美味的甜点。 让人很想轻轻将那一瓣下唇含在口中,浅斟细品。 顾闹闹的话浮现在耳边—— 关键的时候,男人要表现出果决的气度,女生就喜欢在必须强硬的时候强硬的男人!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容也确实从没有过恋爱的经验,非但没有恋爱经验,他连和女子相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而魔界的那些婢女们,只要一看到容也那张漂亮得过了分的脸,和他身为魔尊的肃杀之气,就会战战兢兢,不敢对他动一分邪念。 各个方面都是正儿八经的初哥的容也,第一次有人指导恋爱技巧,导师竟然是顾闹闹,真是百感交集啊。 他决定了,良辰美景,清风朗月,万事俱备,不能再退缩,必须要…… 顾南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燥热无比,她渴望有什么地方能够舒缓一下莫名的躁动,看着容也慢慢倾身而下,月色在他的背后,将他的五官轮廓滤成了线条优美的雕塑。 她心中微微一动,刚想做什么,突然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忙捂着喉咙侧过头去,激烈地咳嗽起来。 她不咳嗽倒罢了,一咳嗽,容也立刻想起刚才她喝下去的那一碗燕窝汤。 他脸色焦急地抱起顾南姝,想来想去,为今之计就是把她倒立过来,试着将吞下去的指环给吐出去。 但他刚一用力反抱着顾南姝的腰,尝试着将她整个人旋转过来,顾南姝就推了他一把,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 容也嘴唇微微翕动,终于一咬牙,说:“你刚才喝燕窝粥,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南姝说:“相当不对劲。” 她刚刚咳嗽完,眼皮微红,看上去楚楚可怜,容也按捺住心头的悸动,继续启发:“怎么个不对劲呢?” “我觉得……”顾南姝上下打量着他,问:“其实你也想喝,很想和我抢来着,但你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放弃了。对么?” 她摇摇头,不明所以地靠近容也,纤细的指头揪住他的衣襟,豪迈地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说,姐姐给你买,嗯?” 一边说,她还顺手轻轻拍了拍容也的脸颊。 嗯,果然,容也这家伙长相没得挑,肤质相当好,摸上去特别的有弹性、柔软光滑,又很干净。 容也哭笑不得:“我没有那么馋嘴啊!” 顾南姝轻轻的一笑,浓长的睫毛微微低垂,舌尖抵了抵她的腮,问:“哦,真的么?一点也不馋?” 容也又是一阵失神,看着她甜甜笑着的脸蛋,他只想…… “顾姐姐……救命,救命……” 突然,林下传来激动的叫声,二人都是微微一怔,容也的脸本已经和顾南姝的脸挨得极近,但被这声音一打断,容也只好狼狈地把脸微微侧开。 那人转瞬间已经跑到了树林子下面,他大声嚷嚷着:“顾姐姐,小心,你有危险!救命啊!” 在他身后,跟上来几个气急败坏的黑衣人。 顾南姝一怔,因为她已经认出来,底下喊救命的是沉月,而追着沉月不放的却是方才戏园子里的男人。 他们换了一个装束,脸上蒙着黑巾,但显然,一个是店小二,一个是负责维护秩序的。 “顾姐姐,他们想害你,在你的汤里下了药!我把证据带出来了,他们都是坏人!” 顾南姝一怔,回头看向容也。 容也忙解释:“我没有。” 这真显出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一听到树梢上发出的声音,沉月立刻锁定目标,朝他们在的这一棵树跑了过来,只可惜他脚下一绊,还没跑到树下,却狠狠摔了一跤。 追逐他的两个男人却似是没听到树梢上发出的声音,两人一左一右包抄了过来,沉月恐慌极了,双手在地上撑着往后退让,大声喊道:“你们开的是黑店!和人一起合伙儿给店里的漂亮女客下药,图谋不轨!” 顾南姝的眼珠微微转了转,下意识地和容也拉开了一点距离。 沉月说的没错,刚才她确实是感到心头无端燥热,沉月继续大喊:“你们都是黑心鬼!要下地狱的!” 两个男人听了沉月的话,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下地狱?臭小子,你倒是看看,现在马上要下地狱的到底是谁!” 沉月绝望地闭上眼,那张妍丽的脸蛋上满是绝望:“滚、滚开!我顾姐姐会来救我的!” 两个男人笑得更加猖狂:“顾姐姐是哪位?哦,刚才来我们店里的客人么?” “小子,你别瞎扯了,她刚才已经中了我们下的药,说不定和给钱让我们下药的那个男客在哪儿风流快活呢!哪儿有空管你的死活啊?” 一个男人已经拔出了两尺长的刀子,夜色中寒光凛凛:“谁教你一趟瞎嚷嚷,坏我们店里的好事?你自己往绝路上走,我们只好送你一程,让你快快上路咯!” 眼看着那把长刀就要戳进沉月的胸膛,顾南姝再不犹豫,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足上用力一挑,已经将那刀子一脚踢开。 另一个男人哼了一声:“你是他顾姐姐?不是中了招儿么,怎么还能有劲儿折腾?” 顾南姝的身手远在这两个市井地痞之上,但她显然不打算杀死这两个人,所以招式间一直在放水,一边过招,她似是不经意地随口问:“你说下药,什么药?” 那男人也斜着眼睛笑了:“你说呢,小娘子,让你和男人舒服的药呗。” 顾南姝双眸一眯:“谁让你们下的药。” “你自己不知道么,就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位俊俏的郎君啊!” 第70章 我是想保护你来着 容也一怔,简直像是被人无端端扇了一个耳光侮辱,他瞬间怒气直升,身为魔尊,虽少了一半以上的灵力,但他掌心中凝出了一团业火,一把拍向了正在胡说八道冤枉他的男人。 顾南姝一怔,反掌朝那男人背后一拍,将他一把拍开,狼狈地躲开了容也掌力的范围。 容也双眸隐隐泛红,已经有魔气渐渐弥漫开来,他再次拍出一掌,已经是排山倒海之势,那男人再也躲闪不及,竟被容也这一掌的力量彻彻底底的杀死! 眼看那男人吐出一口鲜血,痛苦挣扎着死去,顾南姝愕然回头,看向另一个男人。 谁知,她刚一回头,就看到那男人朝自己扑了过来,而沉月则颤抖着双手,拾起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长刀,一下子从背后将那把刀捅入了那人的心窝。 血染红了沉月纤白的双手,他望着顾南姝的双眼充满了恐惧:“姐姐,顾姐姐……我是想保护你……你没事?” 顾南姝愣怔地看着倒地的两具尸体,心中浮现一个念头,死无对证。 容也捂着痛得要命的头,他的意识在刚才的一瞬彻底丧失,神志不清到近乎癫狂,但现在,他的理智全部回来了,看着地上的尸体,也微微的变了脸色。 “南姝,不是这样的,我绝对没有下药,也没有找人下药!” 虽然刚才一路上的表现,容也知道自己的话未必很有说服力,毕竟他看上去实在是太鬼祟了。 顾南姝垂着睫毛,半天没有回话。 她的沉默,带给容也莫名的压力。 容也刚往前走了一步,沉月却“咣当”一下子,将手中的长刀摔在地上,他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我……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了人了……杀人偿命,我……我该怎么办?” 顾南姝的眸光透过浓长睫毛的缝隙瞥了容也一眼,匆匆走了过去,双手用力捏住沉月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对他只有两个字:“冷静。” “可是我……杀人了……” 沉月哭泣的样子十分美丽,透明的泪水不断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顾南姝无可奈何地蹲下来,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我知道,但你也说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杀人了。你不要紧张,不要慌乱,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好么?” 看着沉月和顾南姝,容也的心微微地沉了下去。 若是过去的他,怕是已经一甩袖子走人了,毕竟他是堂堂的魔尊陛下,大鹏金翅鸟族的首领,谁敢怀疑他,只是自寻死路。 但现在误会他的人是顾南姝,他的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走不动。 沉月颤抖着的手被顾南姝握在掌心里,细软优美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喊了一声“顾姐姐”,整个人就软倒进顾南姝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处理掉黑店两个人的尸首后,顾南姝挺费劲地抱着沉月往城里头走,容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刚想说一句“我帮你”,忠心耿耿的下属飞鹤便拍着翅膀飞了过来。 他一向是古道热肠的,一看到顾南姝费着老大劲儿抱着一个年轻男人,虽说男人很瘦,她也给累的够呛,忙一把将沉月接了过去,大咧咧地把沉月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说:“顾姑娘,这么粗重的活儿,就该我来!” 飞鹤扛着人走在前面,顾南姝和容也便并肩走在后面,容也说:“我没有下药。” 顾南姝瞥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前面的沉月突然厉声大叫:“别杀我……别杀我!救命,救命啊!” 飞鹤见沉月在自己肩膀上不住挣扎,他虽是猿臂蜂腰的大汉,也架不住一个男人这样来回扎挣,只好将沉月放下。 沉月瑟缩着双手环肩,脸上斑斑点点都是泪痕。 “别杀我……求你们放过我,我把钱财都给你们了,你们……放过我……” 顾南姝喃喃说:“他该不会是梦到了自己遇袭时候的情景!” 毕竟沉月被主持道长接进了黑云观,起因就是道长发现他一个人衣衫褴褛,一身是伤,失去了记忆茫茫然地在山野间乱走。 黑云观的道长们都怀疑沉月是遇到了土匪的洗劫,甚至猜测着,他的家人们很可能被匪徒杀死了,否则这么久了,为何一个大活人丢了,却连个寻亲告示都没贴过? 沉月一边流着泪,一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是顾南姝,突然一头撞了过来,扑进顾南姝的怀中大哭。 “顾姐姐,我好怕……” 顾南姝的双手原是松开的,她愕然看着扑进自己怀里,跟孩子似的沉月,沉吟良久,终于将双手放在他的背上轻拍,细细安慰:“别担心,没事的,我在这儿,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你的。” “真的吗?”沉月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可爱的小奶音。 “嗯,真的。” 顾闹闹和顾吃吃在他们俩的大床上睡了,吃吃一般睡的更熟,一闭眼就睡死过去。 但是顾闹闹更加警醒一些,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男子汉,任何时候都要留一份警惕心,保护娘亲和妹妹。 这会儿月过中天了,娘亲和容也叔叔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容也叔叔这次的行动,成功了没有。 顾闹闹心里头有点点的担心。 别看容也叔叔很臭屁,很厉害,但顾闹闹觉得容也叔叔有时候蠢蠢的,憨憨的,和他飘逸出尘的外貌绝对不一样。 外仙内憨。 而且顾闹闹刚才去起夜,发现沉月哥哥的房间里黑洞洞的,床铺整整齐齐,人却不在房间里。 哄自己和妹妹睡着之后,他人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开了,顾闹闹听到了纷沓的脚步声。 都回来了。 经过自己房门口时,容也叔叔的脚步声听起来分外的沉重。 ……失败了吗? 容也很想离家出走,但又担心,自己在府里头呢,沉月和顾南姝已经是形影不离了。 他要是走开,那沉月可就登堂入室了。 他堵着一口气,不能让男小三有可乘之机! 第71章 一模一样 话虽如此,但连飞鹤都帮忙抱着沉月奔入房间,顾南姝也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去了。 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容也觉得有一丝丝的寂寞。 和难以描述的哀愁。 他合衣侧身倒到了床铺上,却听到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传了出来。 “哎呀,圣师大人,和顾姑娘吵架了呀?” 一个赤红色的红莲火球呼啸而至,椿树精险些被烧成柴火棍,他急吼吼地跳着脚,疯狂如热锅上跳舞的蚂蚁,总算是躲开了容也的攻击。 “你这叫恼羞成怒了!” 容也冷冷瞪了椿树精一眼:“你搜集到什么情报了吗?” “暂时还没有,圣女娘娘去了一趟黑云观,心情十分不佳地匆匆回了圣女宫,然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我也不知道圣女娘娘最近的心情如何,哎,女人的心,海底针,确实是太难以琢磨了。” 椿树精一边说着,一边幻化出细细的树枝状的手和脚,在他如今尚未全然恢复的树干上,也显出了生动的五官。 他慢慢爬到了床沿边上,坐在容也身边,心情很好地欣赏着情敌郁闷的脸蛋。 容也警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最近有什么过得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这么一个存在,他也缓缓地直起身子,恢复了圣师的从容、清冷而优雅的仪态。 “椿树精,你现在是两头下注啊。” 椿树精咳嗽一声,也调整了自己端庄的坐姿:“请叫我椿树精之王。” “太长了,你非得要我这么喊的话,要么椿王,精王,自己选一个。” 椿树精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叫我树王?” 容也淡淡说:“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这个人世间啊。王字后面不要加八,这是我对你仁慈的提醒。” 两个人目光锋利地对峙着,没过多久,还是被容也差点斩草除根的椿树精先败下阵来。 “对着我倒是挺厉害的,不过那个新来的叫沉月的小子,很有后来者居上的架势么。” 容也说:“我看你很想上烧烤架上烤一烤。” 椿树精又抽了抽嘴角,冷淡地笑了。 他冲容也挑了挑眉毛:“怎么样,沉月那个神秘的小子挺难对付的?” 椿树精对于后来者居上这件事,其实是很有体验的。 毕竟最开始,他才是圣女娘娘顾南絮身边得意的红人,这一眼就能看的出。 毕竟顾南絮入主灵鸢王宫的时候,她还不认识黑蛟,但椿树精却已经占据了王都最大的广场很久很久了,久到已经看过无数个圣女娘娘出现,再消失。 她们就像是一个接一个精致无比的傀儡,那无比秀美的身体不过是一个躯壳,承载着下一个圣女的生命之后,便如春日清晨的冰霜一样消失无踪。 而顾南絮,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和其他圣女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虽然顾南絮的脾气差的厉害,也很有野心,但她那双燃烧着欲念之火的黑暗双眸,却是无比的生动,泛着勃勃生机。 这不是一个壳子,这是一个要挣脱束缚活下去的魔女。 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椿树精最先向顾南絮投诚。 可惜的是,黑蛟的出现,打乱了他和顾南絮之间微妙的情愫——当然,这所谓的情愫完全是椿树精自己脑海中存在的。 遇见顾南姝,椿树精确实打算调转目标了。 毕竟顾南絮身上的黑暗之气越来越阴沉,那是阴沉到连椿树精这样的妖物都胆战心惊的东西。 容也被椿树精戳中了弱点,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弟弟罢了,有什么可对付的。我并没有兴趣对付这样毫无意义的弱者。” 椿树精眸光闪烁,笑着对容也说:“弱者?真的弱么?” 容也一愣。 其实椿树精觉得,那沉月异常美丽的外表下,似乎也隐藏着一层浓郁的黑气,让他想起了顾南絮,想起了和顾南絮难舍难分的黑蛟。 想起了那个暗黑的池子里翻滚着的水波,和底下翻卷着和幽冥魔界挣扎着,即将脱离而出的什么东西。 椿树精曾经眼睁睁看着顾南絮一步步陷入黑暗中。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顾南絮那颗躁动毒辣的心,在呼唤着黑暗。 而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灵动绝美的脸蛋,陷入同样的黑暗里。 沉月这一夜一直在做噩梦。 虽然他的双手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但他却不时从梦中惊醒,痛呼自己满手血腥,然后,看到顾南姝在身边陪着自己,才哭泣着抱着她,渐渐地重新睡去。 直到阳光从窗户一点点射了进来,照亮了顾南姝脸侧的细细发丝,将它们变成了黄金织就一般,沉月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几缕黑发,沉醉地往自己的唇边送了过来。 顾南姝的睫毛颤动,她突然醒了过来。 那双在光线下瞳仁色泽微淡,像是琥珀般美丽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将沉月手中的长发拿了回去。 顾南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沉月刚才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她耸耸肩:“醒了,饿了么?我给你弄点早餐来吃。” 她刚要起身离开,背却被瘦削骨感的一双手揽住了,沉月漂亮的脸蛋贴着她的肩头,低声说:“姐姐,你不要走。” 顾南姝笑了笑,说:“你松开手,我要去做早餐。” 眼泪从沉月的眼睛里流出来,滴落到她肩头的衣服里,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 顾南姝闭了闭眼睛,轻声说:“沉月,其实你喜欢我对吗?” “对……”沉月如痴如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语气里带着赤诚的爱意:“我说过,我在黑云观就说过,顾姐姐,顾南姝,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虽然没有容也那么厉害,但我不会像他那么卑鄙下药,我会尽我所能照顾你,爱护你,当你两个孩子的爹爹……” 顾南姝摆了摆手,淡淡说:“首先,我并不相信容也会下药。虽然我怀疑他确实在那燕窝汤里下了什么鬼东西,但绝对不会是什么……春药。其次,我并不爱你。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可爱的弟弟来照顾而已。抱歉,对于男女之爱,和别的感情,我分的很清楚。” 第72章 和胸肌无关 “……姐姐?”沉月抬起头,满脸迷惘地看着顾南姝,泪水仍旧源源不绝地从他的眼眶里流下来。 顾南姝轻轻掰开他的手,对他说:“如果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那就当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但我想说的是,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失去了记忆,没有家人无依无靠,你可能觉得现在只有我可以依赖,所以对我产生了一些感情。如果这种感情纯粹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我会接受的。但如果是其他的,我不可能回应你。” 沉月闭了闭眼,逼出了眼眶中残余的泪,他低着头的姿态显得美丽而脆弱。 “姐姐,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这个人是容也哥哥么?” 顾南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微微一笑,笑靥如花:“我到底喜欢谁,和你也没有关系,不管我这一刻喜欢了谁也好,不喜欢谁也好,这都不影响我的判断能力。” 沉月身子前倾,试图抓住她抽离的手腕,她却快速地又后退了一步,语气温柔地说:“沉月,我希望你的记忆能尽快恢复,也希望你能快一点找到你的家人。但若你找不到,我也不会不管你,总之,对我来说,你就像吃吃和闹闹一样,我会想照顾你,甚至是保护你,但我不会爱上你的。” 她犹豫片刻,见沉月垂着头,薄弱的肩头微微颤抖着,便将手放在上面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总之,你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像你这样好看的男孩子,一定会找到适合你的女孩子的。姐姐年纪大了,阅历也很丰富,不适合你的。” 说完,顾南姝便起身走了。 直到门被她轻轻带上,再也看不见顾南姝的踪迹,沉月才突然抬起头来。 他那张姣好如花的脸上陡然形成了两种诡异古怪的表情。 上半张脸蹙着眉,眼眶还含着盈盈的泪光,看上去水色点点,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而他的下半张脸,殷红的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勾起,形成了艳冶的弧度,他的微笑在确认房间附近无人后,形成了歇斯底里的大笑。 甚至笑出了泪花。 捂着肚子他反身倒在床上,用细长的小指揩去眼角的泪花,一字字重复着顾南姝说过的话语。 “阅历很丰富,不适合我。哈哈哈……” 他沉沉的黑眸闪过一道冷光,喃喃说:“顾姐姐,顾南姝,怎么办,你这样对我,反倒让我对你真的产生兴趣了。” 夜色无边无际地铺陈开去,魔尊肩上绣着金线的华丽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飞舞。 他有着绝美的面容,却丝毫不显得女气。 每当魔尊出现,所有魔界妖族都会腿软,向他拜倒臣服。 容也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在梦境中,他鹤立鸡群地站在金翅鸟族的中心,眼眸虽是浅浅的琥珀色,却显得冷酷无情,而无数妖族魔族的美人,甚至连肖想他的勇气都不曾有过。 梦境里的一切,都不只是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当那件事还没发生的时候。 “……容也……” 梦境中的魔尊,残忍地抬起了他华丽而浓长的睫毛,看向女人时,以冷酷无情的声音说:“想做我魔尊的女人,就自己滚过来!” 晚风中,他看到那世间最美的一张容颜露出了明媚动人的微笑,婀娜修长的身影步步生莲,朝着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他的手朝前伸了过去,搂住了女人的纤腰,长指一挥,一蓬红莲之火染亮了整个夜色。 那红莲之火对准的目标正是沉月。 顾南姝柔弱地用两只手抓住他无情而强壮的手臂,忙说:“为什么要杀他?我和他并无瓜葛,请魔尊陛下一定要相信我!” 容也骨节分明的如玉长指划过她柔嫩的脸蛋,大拇指停在她湿润而嫣红的下唇上,眼眸中是一片阴寒:“他竟敢觊觎魔尊的女人,真该死!” 顾南姝惊呼一声:“容也!?” 然后“哐当”一下,容也从床铺上滚了下来,彻底醒了。 顾南姝皱着眉,居高临下看着他,“啧啧”两声:“容也,你到底在做什么梦啊?” 容也的脸蹭一下全涨红了,他咳嗽一声,直起腰杆,从容不迫如行云流水般地站直身子,说:“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顾南姝脸上的笑容让他很有一点紧张,该不会刚才说了什么梦话,让顾南姝给听见了? 顾南姝说:“我敲过门了,甚至砸了门你都没来开门,我还以为你有危险呢!” 容也挺直了脊背,目光危险地看着顾南姝,语气邪魅:“危险?我堂堂的大鹏金翅鸟族族长,魔尊大人,会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你……” 他猛地朝前挺近一步,胸膛几乎挨着顾南姝的胸口,语气更加低沉暗哑:“独自一人进了男子的房间,不觉得很有几分危险吗?” 顾南姝愕然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笑出了眼泪花,指着容也问:“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突然说话的方式都变了!怪里怪气的!” 容也脸上一红,还想继续:“女人,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容也魔尊……” “是是是!”顾南姝没等他说完,便伸出食指戳他胸口,没想到一下子正中目标,戳得容也整个人往后一弹。 “额……”顾南姝赶紧收回手指,脸上也突增加了几分羞涩:“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干嘛故意用胸口顶我,是不是想和我我炫耀,你的胸脯子特别的挺拔,特别的大啊?” 不是顾南姝吃味,她自己的身材也算得上曼妙优美,婀娜多姿的,但容也的身材显然经过实战的锤炼,不管是舒展漂亮的骨骼,还是覆盖在上面细长而强韧的肌肉,凸显出更加起伏跌宕的三围尺寸。 容也挠挠头:“我没这个意思。”他干嘛要和自己的媳妇儿比这个? 顾南姝哈哈笑起来,说:“对了,有个赚钱的生意,你做不做啊?” 见容也警惕地看着她,她赶紧说:“这生意和你的胸肌完全无关!” 第73章 爬上房顶 一听说和自己的胸肌没有关系,容也略略放下了心。 “到底是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和咱们的首富祝庆山有关,真是奇了怪了,他自己和他的朋友们,怎么都能招惹上不干不净的东西啊?”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坐在王都里非常有名的一个酒楼里了。 这座春风第一楼装修得非常华丽,而且楼竟高达八层,在整个王都里,若不和王宫内的占星台和修仙炼丹的密楼相比,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楼了。 门口还挂着龙飞凤舞的八个字。 ——高楼百尺,可摘星辰。 顾南姝和容也被带进了雅间,没过多久,一个明媚可人的少妇便随着一阵环佩叮咚声走了进来。 “圣师先生,顾姑娘……”她款款地向两人行了一个礼,又扬起一双涂着鲜红豆蔻的玉手,一击掌,便有人鱼贯而入,在桌上摆满各种佳肴美食。 “我听祝老爷说,咱们王都来了一位极是厉害的圣师大人,能驱魔抓鬼,破除邪祟,我一听便高兴极了!你们能来,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滚下了珠泪。 “哦对了,我的名字是朱七娘,这春风第一楼是我们家的产业。”朱七娘刚落了泪,又立刻破涕为笑,收回眼泪,语气轻快而利落地介绍情况。 “我爹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四处做生意,他积攒了很多经验,并收集了许多美食食谱后,便回到王都开了春风第一楼。而我爹子息单薄,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我丈夫便入赘了我家,和我们一起生活。这件事,最初是我丈夫照顾我老父亲的时候发现的……” 朱七娘的丈夫赵敢名字虽有个敢字,其实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他不善言辞,在酒楼里帮不上忙,因此朱七娘的老爹的生活,大部分是赵敢来照顾的。 春风第一楼的生意极好,朱家便在王都起了一座大宅子。 朱老爹年轻时走南闯北,能言善道,最喜欢在赵敢面前吹牛逼,一吹就是一晚上。 这一天,赵敢准备好了饭菜,用大大的木托盘装好,带着一盏灯笼走到了能欣赏庭院美景的长廊上。 朱老爹已经铺好了两个蒲团,乐呵呵地等着女婿带着酒菜来用晚饭了。 “想当年,我走南闯北,带回王都各地的珍奇宝物,一度是直供到王宫里的,前任圣女娘娘特别喜欢我送过去的各种珠宝首饰,还曾经特别的嘉奖过我呢!” 只要一打开话匣子,朱老爹的话就说个没完。 而赵敢最大的缺点是只擅长倾听,却不擅长搭话,但朱老爹很喜欢他不吭不哈,能忍受自己唠叨好几个时辰的美德。 而且,只要朱老爹一觉得口干舌燥,赵敢便会立刻将盘子里的食物夹给朱老爹,给他倒上香气四溢的美酒。 “说来,咱们的圣女娘娘除了每年的祭祀除邪祟之外,还需要做些什么呢?”赵敢听朱老爹说了很多前任圣女的事情,也终于引起了一点好奇心,好奇地问。 朱老爹说:“圣女娘娘对咱们灵鸢国来说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她十分重要,但自古以来就有传说啊,不能私下说对圣女娘娘不敬的话,要不然的话,会招致最可怕的报复啊!” 这一回不善言辞的赵敢却发现了朱老爹话语中的漏洞,他犀利地点了出来:“爹,您的意思是,若说到圣女娘娘,就可能会说到对她不敬的话语?” 朱老爹将一杯酒倒进嘴里,嘿嘿笑着说:“敢儿,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你说的不错……”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眼睛一下子不会转了,瞪着廊下一言不发,接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冷汗一股股从朱老爹的额头上往下流。 赵敢吓坏了,顺着朱老爹的视线往外面看去。 “爹,你看见什么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朱老爹的牙关咯咯作响,指着草木掩映的围墙一带说:“你没看见吗,那儿有一只手。” “一只手?” “对,一只细细长长的,洁白的女人的手,留着长指甲,很漂亮的手!” 赵敢什么都没看见。 “爹,若是一只漂亮的女人的手,你干嘛害怕啊?” 朱老爹冷汗涔涔:“因、因为那里只有一只女人的手啊。” 那天晚上开始,朱老爹就病了。 他一开始胡言乱语,对着王宫的方向磕头不止,直到额头上鲜血淋漓,嚷嚷着:“圣女娘娘,求你原谅我,我错了!我曾和你承诺过的,我绝对不会说出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你若不信,就把我的舌头给拔出来!”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朱老爹病榻旁照顾朱老爹的赵敢,眼睁睁地看着朱老爹突然张开了嘴。 朱老爹的嘴和普通男人的嘴差不多,唇周留着胡茬,嘴巴不大不小。 但这一刻,他的嘴张得无比之大,甚至已经大到超过了他本人能力的极限。 这让他下颌骨都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赵敢吓得不敢做声。 而朱老爹张大嘴之后,下一刻,他的舌头就整个的出来了。 那根舌头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往外扯,扯得极疼,朱老爹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但他却没办法反抗。 看着朱老爹惨痛的模样,赵敢一时鼓足了勇气,一把将朱老爹的舌头塞了回去,然后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 两个人忙活了半宿,总算是保住了朱老爹的嘴巴。 这离奇古怪的故事,听得顾南姝和容也二人都极为震惊。 顾南姝问:“若此事的亲历者,是你的夫婿的话,为何不让你的夫婿赵敢过来,和我们说话呢?” 朱七娘叹了一口气,泪光盈盈地说:“我夫君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实在是没法和你们说话啊。” 原来从那一天差点丢了舌头之后,朱老爹的病情日益严重。 朱七娘得照顾春风第一楼的生意,只得依赖赵敢四处请大夫给老爹看病。 见丈夫日渐憔悴,朱七娘也十分愧疚。 这一夜,她刻意提前关闭春风第一楼,早些回来安慰丈夫。 谁知赵敢面色如土,对她说:“七娘,你爹今天爬到房顶上去了。” 第74章 倒悬于天花板上 “什么?”朱七娘一时没明白。 “我爹有风湿病,腿脚不甚利索,他老人家上房顶做什么?” 赵敢捂着脸低吟:“我哪儿知道啊……” 原来,朱老爹从那一晚提过圣女娘娘的事情后,身体便总是出现异样。 要么是舌头往外伸,要么是手和脚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那种扭曲的角度,若是正常人的话,扭一下起码骨折。 而朱老爹自然也非常的痛苦,每一次他的肢体发生问题,他都会痛苦低吟,哀叫不止。 而请来的大夫们看着朱老爹身体不受控制震颤、抖动、反关节扭曲的模样,都吓得落荒而逃。 胆子大的也只是瑟瑟发抖,对赵敢说:“我认为你们要请的不是一个大夫,是一个法师。” 赵敢实在是没办法,为避免朱老爹自己把自己手脚和脖子的关节通通折断,只好拿来粗绳子,将老爹的手和脚都绑在床柱子上。 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是赵敢亲自服侍,这样的辛苦操劳,短短数日,赵敢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这一天,他疲倦得不行,终于在清晨时,坐在朱老爹的床边昏昏欲睡,突然他只觉得腮边一痛,睁开眼一看,从他的眼前,有一根细细的透明般的蛛丝荡过,一只色彩斑斓诡异的大蜘蛛一下子“啪嗒”掉在床板上,飞快地窜不见了。 赵敢捂着腮帮子,疼得眼冒泪光。 而此时,朱老爹的脖子突然咔咔地响动着,他的头一下子掀到了赵敢的这一边,张开嘴,森然说:“还不赶紧把绳子解开,你想和娘娘作对吗?” 赵敢低下头一看,发出一声惊叫:“蜘蛛……蜘蛛在啃绳子!?” 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竟然在啃噬着绑住朱老爹四肢的绳索。 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要知道,再厉害的蜘蛛,也不过是一个爬来爬去的大虫子罢了。它有本事捕捉昆虫、蝴蝶,可哪儿有本事和人作对? 可在赵敢的眼前,那四根粗壮结实的绳索,正在被蜘蛛一点点的蚕食掉。 而朱老爹竟然恢复了手脚的自由。 下一刻,朱老爹便对着赵敢张开嘴笑了,露出满嘴细细的锋利牙齿。 赵敢大感不妙,拔腿就跑,却被朱老爹一下子追了上来。 最让人感到可怕的是,朱老爹居然四肢着地,仿佛是一个动物般奔跑! 赵敢吓得双手双腿抱住柱子,一下子就往柱子上窜,他吓得两股战战,但也觉得有几分安慰,毕竟自己居高临下,若朱老爹也爬上来,他完全可以占据地理优势,将朱老爹踹下去! 赵敢没想到的是,他刚喘了两口气,往下一看,已经没了朱老爹的踪迹! 他大感不妙,扭头一看,差点吓尿了出来! 原来朱老爹竟不知不觉间,从另一端的墙壁爬了上来! 他的四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墙壁上一样,那轻快的动作就像是在地面上游动,一下子窜到了天花板上。 倒悬着的朱老爹,似乎连眼神都不对了,看着朱老爹逼近自己的模样,赵敢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没抓住,从高高的柱子上摔落在地,扭伤了腿。 朱七娘擦了眼泪,说:“我夫君说,他摔伤之后,因腿上剧痛,便晕厥过去,等他醒来,已经不见我爹的踪迹。而我竟十分糊涂,虽觉得这事儿蹊跷,但见我丈夫不过是腿脚扭伤,而另一个房间里头,我爹正在酣然入睡,我推醒我爹,他看上去神智清醒,说话也没什么问题,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和我爹不过是发生了一些口角,我丈夫不小心摔倒了。所以他才危言耸听……” 朱七娘收敛了泪光,再次恢复冷静,说:“直到前天,我回到家便发现情况不对,屋子里跟过了一场龙卷风似的,所有东西都不在原位上,而我丈夫倒在地上,身上遍体鳞伤,人事不省。而我爹则不知所踪。我四处寻找我爹的踪迹……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奇怪的声音。” 说到这里,她艳丽的脸上也掠过一抹惊恐:“我抬头一看,差点吓破了胆子,我爹竟然真像我夫君说的那样,双手双脚抓在板子上,整个人倒悬于屋顶上,他看到我之后,那双眼睛闪了闪,突然……突然掉了下来,也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握住了顾南姝的手:“顾姑娘,还有圣师大人,求你们帮帮我,我夫君受了重伤,如今人事不醒,而我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求你们帮帮我!”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顾南姝说:“你不要急,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们,我们自然会帮助你。” 没想到事情竟看似和圣女娘娘有关联,但朱老爹曾见过的圣女,到底是她和顾南絮的娘亲,还是娘亲的娘亲,也就是她们从不曾见过的外婆呢? 朱七娘大大地舒出一口气,忙说:“只要你们能帮我,多少酬劳都行,我是在所不计!” 得到了容也和顾南姝的同意,朱七娘再也坐不住了,她叫来了副手说了几句,副手忙说:“今晚的歌舞已经安排好了,芙蓉正在梳妆打扮,等会儿定了酒菜的客人们的酒席也都安排好了,请七娘放心!” 朱七娘点点头,便命人备好马车,请容也和顾南姝一起上去。 “既然事情和圣女娘娘有关,你为何不想办法求一求圣女娘娘呢?” 顾南姝问道。 朱七娘苦笑一声,说:“且不说这八年时间里,圣女娘娘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说每月一次的祭祀和每年的祭典她都会出现,但她一直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我们谁也够不着啊。况且我担心,若是我爹真因为说了对圣女大不敬的话,才招惹来这样的麻烦,我实在是有些害怕。” 她脸上确实满是恐惧的神色,虽朱七娘和王都的臣民一样,都对圣女娘娘充满了敬意,但她同时又很畏惧这一任圣女,至于畏惧的原因,可能是潜意识里的,她也说不清。 马车停了下来,朱七娘率先下车,匆匆撩起车帘:“两位,到了!” 第75章 蜘蛛巢穴 到了巷子口,天色已经晚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带红墙上探出许多的山茱萸,这种花儿极容易落花,风一吹,无数花瓣就像是雨点般朝着人飘了过来。 有个年轻的丫鬟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提着一盏灯笼。 那红艳艳的火光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蛋。 她见马车停下,顿时大喜,几乎是疾步扑了过来:“朱娘子,您可回来了!” 小丫鬟的眼睛里涌着两汪泪,随时都能垂落下来。 容也率先下车,回头朝顾南姝伸出手臂,让她可扶着自己的半臂下马车。 顾南姝款款从马车里出来,抬头看着无边的夜色,和山茱萸艳丽如血的花瓣,她突然说:“这是什么声音?” 随风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苍老的嗓音,在嘿嘿地笑着。 小丫鬟捂着双耳,哆哆嗦嗦面无人色:“是……老爷子在笑,是朱老爷子在笑啊……” 那笑声带着狂气,在夜色中越来越响亮,几有压过风声的趋势。 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朱七娘给二人带路,经过花木扶疏的长长木质走廊,朱七娘侧身对他们说:“我夫君受伤之后,我就把他移了出去,在这里,我怕他休息不好。” 顾南姝点点头,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一道门前。 小丫鬟脸色煞白,两脚都在打颤,似是随时想要拔腿就跑。顾南姝看她年纪不大,若是在自己来的世界,还是读初中的年纪,便于心不忍地说:“你先下去。” 容也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冲她微笑:“你若是在这屋子里害怕,也可以暂时离开。” 小丫鬟看着他们和善的笑容,怯生生回头看了一眼寥无人烟的长廊尽头,黑漆漆的如一只野兽的口,她忙说:“我、我不怕的,我陪着你们!” 朱七娘问:“我爹今天情况如何啊?” 小丫鬟忙说:“老爷子今天……一直喃喃自语,但话说得实在是太含糊了,我没太听明白他说什么。我想给老爷子喂一点稀粥,但老爷子吃不下,他就冲着我笑……” 她说着说着又落泪了:“请朱娘子原谅,他笑得……太骇人了,我一害怕,就把碗给扔下了。” 朱七娘抿了抿嘴唇,想是张嘴要骂她,但转念一想,还是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来。 “算了,不过是一个碗而已,扔了便扔了。” 顾南姝侧头听着里头的动静,轻微的哐哐声,她回头看向众人,问:“你们觉得,这碗现在是好的,还是碎了?” 朱七娘瞬间变了脸色,而容也则一把将顾南姝拦在自己身后,他们一起朝头顶上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老人,双手双脚抓在顶上的木板上,双眼透着红光,正冲着他们呲牙咧嘴的笑! 身为女儿的朱七娘看了,竟也一时手脚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已经吓坏了的小丫鬟只顾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喃喃说:“我看不见,我听不见……”显然是将鸵鸟政策执行到了极致。 顾南姝明明不觉得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对自己形成什么威胁,但那老人以异常灵活的身姿,几乎是滑动一般在木板上如履平地,明明是倒悬着的身体,迅捷得像是一头巨大的蜘蛛,她一时脊背生寒,两手也在微微发抖。 ——系统,我为什么要跑进这种恐怖片现场? ——宿主淡定,这可不是恐怖片。 系统的机械声仍旧是那么镇定自若,镇定到顾南姝很想拧着系统的头,让他和陡然靠近的蜘蛛老人来一个脸贴脸,眼对眼! ——本系统没有《贞子》、《山村老尸》、《咒怨》、《昆池岩》和《恶魔的艺术》这一类的东西,请宿主放心,这位老人,顶多不过是中了邪祟而已。 ——这是一个仙魔世界,有仙界、魔界,当然也会有被邪祟妖气入侵的人类,请宿主不要焦躁。 顾南姝嘴唇微动,在脑海中痛骂系统: ——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到底该怎么办?、 系统咳咳一声,系统音依旧深沉而富有磁性,为了避免过于沉闷,甚至还有高低起伏的音调。 ——或许宿主,可以尝试着用爱来感化他的? ——我想用爱让你滚到西天去! 顾南姝还在思索,容也突然伸出一只手,平平无奇地朝前一抓,似乎也没用什么力气,手掌心也没有红莲业火,却一把攥住了老人细而堆满了皱纹的脖子! 老人被他一把薅了下来,好不费劲地掼倒在地! 砰一声,老人的双手双脚以异常的角度翻转挣扎,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按住了要害的虫子! 朱七娘也撑不住了,叫了一声爹,便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见老人的女儿已经晕厥,容也再也不掩饰自己行动上的暴力,扯着老人的脖子,将他一下接一下地往地上墙上砸。 一开始,那老人还会呲着牙齿,发出凄厉可怖的笑声。 而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很好笑吗?笑什么?” 笑一声,他就抡起老人砸一下,毫无尊老爱幼的意思。 直到抡起来砸了七八下,那老人泛着血红色的双眼陡然颜色恢复了正常,嘴也合拢了,嘴周肌肉顿时松垮下来,恢复了一个暮年老者的面容。 他们坐在房间里。 晕厥的朱七娘被容也抱到了隔壁的房间,由小丫鬟在一旁看护着。 这间房,只亮着一盏朦朦胧胧的油灯。 油灯旁,垫子上,躺着已经晕厥的老人。 他瘦削的胸腔在起伏着,显示着他仍有生机。 顾南姝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除了系统里的那些功能牌之外,她没有别的特殊技能。 譬如驱邪这种技能,在建国后不能成精的世界里,当然不可能掌握。 容也双手在虚空中交握,再次分开,他的掌心里已经躺着一根红色的针。 看上去锋利而纤细。 他指着老人,对顾南姝说:“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顾南姝忙将老人的双手双脚朝四个方向绑到柱子或床框上。 老人似乎就要醒来,眼皮不断地转动着。 容也手中的针尖飞快戳破了老人的一根手指:“我将他体内的妖气逼出来。” 第76章 事情结束了吗 顾南姝还以为容也会在指腹上扎针放血,没想到他的那一针,一下子刺入了老人无名指的指甲接肉位置。 嘶…… 顾南姝闭眼皱眉,她看一眼都觉得疼,同时,她以膝盖小心地压住了老人的身体,双手则按住了老人正在放血的右手。 果然,老人疼的哀嚎。 “啊啊啊啊——” 他上身如弓一般卷起,疼得汗水涔涔,一时间,顾南姝差点没有按住。 不过她知道,在关键时刻,不能松懈,她更加用力地按住老人,示意容也继续。 容也将老人的右手放在一旁,但顾南姝可以看到,此刻那已经拔了针的手指,竟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因为妖气不愿离开。”容也解释,他示意顾南姝让开,自己挑开了老人的衣襟,露出他皱巴巴缺少光泽的上身。 他喃喃念诵着法诀,随着他低沉的声音,无数透着金红色的字迹在虚空中出现,一个接一个地没入老人的胸膛! 顾南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她盯着容也优美而灵活的手腕,随着他双手的晃动,和悦耳低沉的声音,无数光影撩动的字迹冲入了老人的身体里。 到了某一个时刻,老人的胸膛突然剧烈地一震,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尖开始往外渗出黑血来。 滴答、滴答…… 顾南姝忙拿了一个海碗接着黑血,一开始流出来的血极少。 随着法诀的念诵,那血水渐渐多了起来,色泽深黑,到了最后,容也的额头上渐渐沁出汗水,随着他最后的一声法诀念诵,一道激烈明丽的佛字突然穿透了老人的胸膛! 老人的身体颤抖着,有一团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欲落不落,顾南姝盯着那一团液体,只觉得细看去就像是黑色蜘蛛毛茸茸的触手一样,真是毛骨悚然! 容也大喝一声:“破!” 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从他的剑指中飞射出去,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从老人的手指尖脱落,一落到海碗里,立刻形成十六只黑足,那十六根长长的肢节立刻往碗沿上爬去,顾南姝忙不迭将海碗反扣住! 她心有余悸地望着容也,问:“作祟的就是这只蜘蛛?” 容也点点头。 “蜘蛛也会修炼成精?”顾南姝立刻想到《西游记》里的盘丝洞,但海碗里仍旧发出声音,想必是穷途末路的蜘蛛仍在挣扎着,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多漂亮啊,这海碗里的多看一眼她都恶心。 她吸了一口气,说:“蜘蛛也要修炼成精,要不要这么努力啊?” 这个世界的妖怪,也未免太卷了? 老实说,如果是小猫咪啊、可爱的小狗狗啊、飞来飞去羽毛灿烂的小鸟啊——包括大鹏金翅鸟、还有池塘里鳞片闪亮的锦鲤啊,这些美丽的小动物成精成妖,顾南姝真的觉得还可以。 但冷冰冰的凶狠的毒蛇啊、和蛇差不多的蛟龙啊、蜘蛛蟑螂老鼠这一类的,拜托能不能就好好活着就行了,别再走上修炼的邪门歪道呢? 容也的手压在顾南姝的手背上,顾南姝一怔,差一点以为他是想握住自己的手。 直到容也皱眉,片刻后挪开海碗,底下那只黑色的虫子,已经化为一滩黏腻的黑水,顾南姝才知道,原来容也刚才是要杀死这可怕的玩意儿。 “不一定是蜘蛛成精。”容也说:“真正的蜘蛛,你观察过吗?” 顾南姝用力摇头,实话实说,她很怕这些玩意,幸好有杀虫剂这种居家旅游必备的救命稻草。 “蜘蛛一般是八足,而刚才那黑色的虫子,形似蜘蛛,但却有十六跟足肢。” 容也沉吟:“我曾经听说过,死而不化的怨气也能够化为这些东西。” 顾南姝一怔:“怨气?” 容也点点头,望着庭院里的花草。 这是一片布置得很漂亮的庭院,花草都种的很好,想必主人费了一番心思。 庭院里有拳头大的芍药花苞和牡丹花苞,嫩白和浅粉仍未开放,在夜色中微微地摇曳着。 “你还记得吗,朱老爹中邪的最开始,他说,他在庭院里看见了一只手。” 顾南姝也看向庭院,此时,庭院里宁静而美丽,并没有任何的异动。 他们在朱家宅邸守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朱七娘才悠悠醒转,见朱老爹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 全身上下都是伤。 朱七娘忙叫小丫鬟请大夫来看,好在朱老爹年纪虽不小了,但身子骨还算是硬朗,大夫来看了一遭,只说他手脚多出扭伤挫伤,面颊和背上也有很多淤青,但都是皮外伤, 多养养就能好了。 等朱老爹醒了之后,顾南姝迫不及待地问他:“朱老爷,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老爹迷惘地看着他们,摇摇头。 朱七娘倚在门口,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身为女儿,她也满心的疑惑:“爹,为何你提到了圣女娘娘的往事后便出了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老爹脸上的肌肉激烈地颤抖着,他抱着头喃喃说:“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朱七娘也愣住了,她爹是最喜欢吹牛的,如今身边多了两个人,他竟显出如此彷徨恐惧的神色,这实在是太不像朱老爹一贯的作风了! 但朱七娘到底是做生意的老手行家,她略想了一想,立刻歉意地对顾南姝和容也欠欠身,说:“多谢二位,这样的大恩大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说着,她一只手臂朝前高举及额,要行一个跪地大礼。 容也虚扶了她一把,说:“无妨,不过是小事而已,你不必挂怀。” 朱七娘忙说:“这怎么行,我已经承诺过圣师了,你们救了我爹,要什么报酬都是可以的!” 朱七娘十分慷慨,给了一张金额相当惊人的银票。 临出门的时候,容也若有所思地侧头问朱七娘:“朱家娘子,你的手是不是不舒服?” 朱七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笑了笑,说:“大概是睡着压着了,我的手臂有些发麻。” 第77章 你到底是谁 容也一出门,就把银票递给了顾南姝。 顾南姝微微一怔,挑了挑纤细的黛眉:“干嘛?” “给你。” 容也理所当然地说:“银子当然该女人家管。” 容也虽很少进入人世,可也知道,这里流行媳妇儿管家,男人不兴管账的。 虽然顾南姝不承认,但在容也的心里,已经将顾南姝看做他板上钉钉的媳妇儿了。 顾南姝犹豫片刻,说:“这一次能够帮朱老爹把身体里的妖气祛除掉,完全是你的功劳,我没做什么的。” 容也白皙的面上掠过一抹可疑的微红:“让你拿着就拿着。” 顾南姝可不想在路上和他拉拉扯扯的,还是把银票收了过去。她看清了上面的数字,吹了一声口哨。 “容也魔尊,你可真厉害啊,我相信你哪怕身无分文的在这世上,也很快能成为亿万富豪的!” 容也说:“我们不在乎这个。” “那你们计较什么呢?” 看着顾南姝盈着星光的眼睛,容也终于说:“我们魔界在意的是实力,拥有实力,就会拥有一切,其他的不过是细枝末节,不必计较。” 顾南姝点点头,嫣然一笑:“原来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你和我合伙做生意,我的脑袋瓜可灵着呢,里头安排着一本账,一定会将你的付出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她,容也突然一时冲动,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问:“记得清清楚楚?然后?” 顾南姝被他拉得踉跄一步,挺翘的鼻尖差点戳到他的面颊,她甜甜笑着点头:“是啊,你信不过我么,我跟你说啊,我的记性可好了,你的这一份报酬我会帮你记着的!” 容也盯着她不断翕动的红唇,突然用拇指碾磨着她的唇,低声说:“那些金银我不稀罕,你随便拿走就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他的心脏在不断地跳动着,眼前的女人散发着诱人的馨香,让人想要将她整个的拆解入腹,将她藏起来,藏到深处,藏到其他任何人也看不见的地方,她只属于他…… 顾南姝的双眸眯了眯,望着他,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她纤细的手顺着容也的脖子一路向上滑,停在他的耳垂上,甚至还亲昵地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然后抚上了他的脸颊。 诱人的芬芳不断接近,容也几乎是痴迷地望着她,他脑子里的理智在不断绷断,她的唇终于贴近了他的唇,低声说:“你想要的报酬是这个么?” 一个极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地擦过他的唇。 如同一道引线,点燃了无数烟花。 容也陡然伸手,一掌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处可躲,只能承受他全部的热情。 而顾南姝竟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乖巧地仰着头,承受着他所有的侵入和掠夺。 顾南姝的那只手已经滑入了容也的发丝间,尖尖的手指即将划破他的头皮…… 容也陡然反手扣住顾南姝的手腕,将她的双腕都反扣在身后,双目黑沉,一字字逼问:“你是谁?你不是顾南姝!” 顾南姝勾起红唇,也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会不是顾南姝呢?” 她就像是在跳舞一样,因双手被制住,她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让那略宽松的衣襟在她曼妙扭转的动作中缓缓从肩头落下,月光撒在她无暇如牛乳的肩头,撒在她漂亮凹陷的锁骨上,一根红绳绕过脖子,底下挂着绣着牡丹花的红色肚兜,红的越发艳丽,白的越发纯洁。 容也和她肌肤相贴的地方,周身上下都是滚烫的,他克制地低哼一声,顾南姝却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那双灵巧的手已经挂上了他的脖子。 她吐气如兰,在他的耳廓边吹气:“你好讨厌,又要找我讨要报酬,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的唇再次靠近他,他几乎被她蛊惑了,那双眼中的神色已经迷离…… 顾南姝的唇角得意地抿了抿,直到她整个人都贴近了容也的胸怀里,容也才将自己的身体做成了囚笼,修长的双手双脚立刻反制住了她。 顾南姝被他用力摁住手腕,将她的一只手臂提了起来。 她哀哀低吟着,痛呼:“好疼啊,放开我……” 在月色下,一道诡异的黑线从顾南姝的指尖一路顺着手腕蔓延,蜿蜒进入了上臂的范围。 容也闭了闭眼,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袖。 顾南姝在他怀里挣扎,娇声笑着:“你干嘛啊?为什么撕我的衣服……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何必用强呢?” 容也声音低沉,突然一道红光闪过,他竟已经划开了顾南姝的手指:“你不是顾南姝。” 顾南姝的脸上陡然闪过迷乱愤怒的神色,她突然从娇媚的模样变得疯狂,她在容也的怀中激烈地挣扎着,手脚乱踹乱踢,她的黑发因此挣乱了。 容也掐着她的手腕,等待黑血放出,同时还是念诵法诀。 那声音宛如炎夏里,冰碗里的碎冰相撞击的声音,清澈而优美。 当那滴黑血被逼出,顾南姝陡然眼前一黑,在容也眼前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顾南姝发现自己躺在圣师府的床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她微微一动,俯身在她床榻的一脚睡着了的容也立刻醒来,他茫然看了她一眼,赶紧举起双手,说:“你身上的衣裳不是我换的,是丫鬟帮你换的!” 顾南姝说:“我也没计较这个啊……” 她的脸陡然涨红了,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容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色,问:“你……想起来了?” 顾南姝跌坐回床上,点点头。 “……你怎么会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我?” 容也理所当然地说:“你脾气有点暴,有点急,哪儿有那么妖娆的风情,一看就是被妖气入体了……” 容也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顾南姝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卡了一下:“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第78章 求求你帮帮我 顾南姝曾经听人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她被容也一句话气的心肝都在疼,心说我怎么可能没有妖娆的风情? 但看着容也那担心的模样,她有没法子对着这个懵懂无知的蠢直男发火,只好掉过头来,欣赏新得的这张银票。 正舒舒服服躺着呢,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顾南姝还没来得及喊开门,两颗小脑袋瓜便一起从门缝探了进来。 “娘亲……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娘亲,你饿不饿啊,我们给你做了好吃的!” 顾吃吃端着一大盘子的食物,说是食物,不过是因为有筷子,还是用漂亮的瓷器装着的,但顾南姝仔细一看那食物的模样,顿时涌上一股酸水。 主要是这食物看起来太难看了。 乌漆嘛黑的一盘,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还有一碗汤,泛着古怪的幽蓝色,很像是电影里巫婆熬出来的毒药。 她干笑两声,双手接过盘子,笑眯眯地问:“这做的是什么啊?” 顾闹闹说:“这是甘蓝紫菜汤,娘亲,听说紫菜和甘蓝都特别的补养身体,里面还打了一个蛋花!” 顾南姝嗯了一声,流了一滴冷汗,又指着旁边的盘子问:“这个呢?”活像是几块烧焦了的大石头。 “娘亲你说过,你最喜欢吃蜜汁鸡翅膀了,这是我们做的鸡翅膀,蜜汁和糖浆都浇了好多好多呢!” 两个孩子眼睛亮闪闪的望着顾南姝,顾南姝苦笑两声,心说不能打消孩子们孝敬娘亲的积极性,但她合理怀疑,把这一菜一汤吃掉,她怕是得找大夫看病。 容也侧身站在一旁,冷冷笑了一声,低低声音说:“女人,还不是得靠我来帮忙?” 顾南姝为难地撩起眼皮,求助地看着摆出霸总架势的容也:“你真能帮我?” 容也哼了一声:“看我的。” 他笑着对顾闹闹和顾吃吃说:“你们真关心娘亲,不过娘亲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先出去玩好不好?” 顾闹闹从他的肩膀往上看, 热切地望着顾南姝。 “可是娘已经睡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了,她还没睡饱吗?我和吃吃每次赖床,中午不想起,娘都会笑话我们是两只小猪呢!” 顾吃吃的表情更加激动一些:“娘亲会不会得了重病啊?娘亲!?我好担心你!” 顾吃吃眼珠子很大,又开始往下掉眼泪,把整张脸都哭得湿漉漉的:“容也叔叔,你不要哄骗我们,我们从小看戏文长大的,娘亲给我们看的,那些故事里头,只要是娘亲得了重病,就会昏睡不醒,吃不下饭,日渐憔悴,渐渐地就死掉了。而且临死前还要哄骗孩子们,说她只是去了一个更加美好的遥远的地方……” 说着说着,顾吃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呜呜咽咽哭得更凶:“我不要娘亲离开我们……” 顾闹闹原本还努力维持着哥哥的架势,一听妹妹哭了,他也绷不住了,也嗷嗷地哭着:“娘亲还吐黑血了,娘亲要死掉了呜呜呜呜……” 容也无言回头看着顾南姝。 你平时都给孩子们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啊? 顾南姝捂着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无可奈何的眼睛。 怎么办? 她端起汤,用力喝了一口,差一点喷了出来。 “娘亲,味道怎么样?” 四只亮晶晶光灿灿的大眼睛对准她。 她苦笑着,用力扬起嘴角:“好喝,好喝极了!” “吃吃,我就说娘亲会喜欢吃的!”顾闹闹欣喜地喊道:“娘亲,你慢慢吃,厨房里还有一大锅,我们都端了过来!” 两个孩子一出门,顾南姝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尊严,双手用力攥住容也的胳膊,嘴唇无声翕动:“救命!” 容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等孩子们端着大锅回来,顿时大吃一惊:“娘亲,你把这么多吃的,都吃完了?” 容也打了一个嗝,忙背过身去。 顾南姝苦着脸绽放笑容:“是、是啊……” “娘亲一定是饿了,这些也给你吃!” 容也一把将食物抢了过去,一边打嗝,一边笑着说:“孩子们……你们娘亲刚刚吃饱了,容也叔叔也很饿,这些让容也叔叔和娘亲一起慢慢吃,好不好?” 两个孩子一起望着顾南姝,要她给一个保证:“娘亲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不会死?” 顾南姝用力点头,容也背对着她,凉凉地说:“孩子们,你们应该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法,你们娘亲的命,硬着呢,放心!” 孩子们嬉笑着出去了,等关上门,顾南姝刚想拧容也的胳膊,却看到他仰起脖子,居然把那一锅洗衣粉一样的汤吨吨吨全喝下去了。 “嗝——” 然后打了一个巨大的嗝。 “……容也,你这又是何苦,你完全可以把这些东西倒掉啊!” 容也坚强地吃着比柴火还要硬的鸡翅膀,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大鹏金翅鸟族的首领,我是魔尊殿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可是他的亲儿子亲闺女亲手制作的食物,他怎么能轻易把它们丢弃呢! 顾南姝顾不上跟他开玩笑,满脸写着“你还好”,赶紧问:“所以唯我独尊的魔尊陛下,你的胃是不是比别人都要坚强?” 好不容易将所有食物都塞了下去,已经隐隐觉得作痛的容也颓然坐进椅子里,一手捂着胃,说:“……也不算很坚强?” 结果,从容也照顾被邪祟入体的顾南姝,变成了顾南姝照顾吃坏了肚子的容也。 他也就跑了大概二十四趟茅房,把自己身体内部可以清空的东西全部清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颓然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顾南姝摸他额头,还有些发热,便拧了冷毛巾搭在他额头上,见他睡着了,又帮他把被子掖好。 容也闭着眼睛的模样,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脆弱,而他合拢的睫毛,原来是这样的长。 顾南姝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突听他嘴巴里嘟囔着:“你去哪儿了……我发誓……长大了要娶你的……”? 第79章 爱着你 容也这一病非同小可。 他身为金翅鸟族的首领,其实身体素质确实是非常的好。 奈何这两大波食物是继承了他一半灵力的顾吃吃和顾闹闹亲手做的,双剑合璧威力无穷,绝不是等闲泛泛而已。 在梦境里,他再次回到了那个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刻。 被怀疑不是金翅鸟的纯血种,被排挤无处容身,甚至中了圈套差一点送了命。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救起来。 如果没有那一锅子辣乎乎的叫做“火锅”的东西。 他怕是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时间过去的太久,那个女人的容貌已经渐渐模糊。但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个绝美的年轻女子,特别喜欢笑,也喜欢逗他玩儿。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啊?” “难道你的族人都是瞎子不成?” “今后一定会有人很喜欢你的。” 他期期艾艾地说:“有,有多喜欢呢?” 那女人双腿盘曲,一手托着腮,皱眉思索片刻,说:“嗯,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到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但仍旧非你不可。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不论你犯下了什么错误,只想要你一个人。” 她微笑的双唇嫣红,是雪地里最艳丽的风景。 小小的容也很想告诉那个女人,他也是。 他很喜欢她,虽然这世上有万紫千红的风景,但他只想娶她一个人。 顾南姝见他体温居高不下,只好找系统要退烧药,结果系统告诉她,现在非常时期,系统里没有储存退烧药,她和系统两个在虚拟仓库里干瞪眼。 还是顾南姝败下阵来。 但在照顾容也的时候,一直听到容也在喃喃说着什么。 一会儿是“你不要走”,一会儿又是“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一会儿又是深情款款的“你是我无数个人中的唯一”。 顾南姝帮他擦汗的时候,被容也一把攥住手腕,他突然睁开眼,那双染了水光的琥珀色的漂亮眼珠定定地看着她,喃喃说:“原来是你啊——” 顾南姝问:“什么是我啊?” 容也又头一偏,睡了过去。 顾南姝心中五味杂陈,可也没法子和一个病人闹不痛快。 她哀怨地叹了一口气,问已经沉睡不醒的容也:“你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你的初恋白月光?” 说完这话,她又捂住自己的嘴唇。 怎么回事,她的语气里竟然有那么重的醋味? 容也攥着女子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发烧了在做梦,穿越了一片笼罩着烟云的海岸,脚下踩着柔软的淡金色沙砾,耳边是海浪声拍打礁石的声音。 他走到了一片棕榈树下。 他看到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五彩斑斓的长裙,正靠坐在一只样式古怪的雪白长椅上。 女人戴着个古怪的黑乎乎的东西,挡着双眼,她的秀气莹白的双足从长裙中伸出来,那精致小巧的足趾上竟涂着深蓝色的豆蔻。 容也这辈子也没见过女子涂抹这种颜色的豆蔻。 主要是凤仙花长不出这个颜色来。 这里处处透着离奇古怪。 但他却如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野兽,小心翼翼地放轻手足,一点点接近那个女人。 直到那个女人察觉到他的动静,霍然起身的一瞬,容也扣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身上的沙滩裙不过是松松垮垮地笼着,用一根长腰带松松系着,因她起身的动作,裙子落地,露出里面更加奇怪的衣服。 容也自然不知道,那是女人生活过的世界最流行的海滩泳装。 大片莹白的皮肤,比阳光还要耀眼。 他的视线被这一片皑皑白雪填满,瞬间为之目眩神迷。 女人只是安静乖巧地站着,任凭海边的大风吹起她满头的秀发,送来馥郁芬芳的发香。 容也伸出手,手指已经按在墨镜上。 女人仍旧安然站着,毫无反抗之意。 当取下墨镜的一瞬,眼前人和若干年前雪地上微笑的艳丽少女合二为一,虚影和实影的结合,让容也恍然大悟。 “……是你。” 他的手指更加用力,嘴唇情不自禁地贴上了顾南姝的手腕。 “原来是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渴望,动作满是占有欲。 原来多年前救了他的人是她,诱惑他生下两个孩子的人也是她。 潇洒地孤身远走,一个人生活养大孩子是她。 如今活泼生动,满肚子灵活的小心思,发誓要报仇的也是她。 他的世界,一直被顾南姝这个女人填的慢慢的。 “为什么……” 顾南姝一脸无语地看着昏睡中的容也。 他不但一直拽着自己的手腕不放,还用他薄红优美的嘴唇反复磨蹭着自己手腕最娇嫩的内侧。 她想挣开,他却不肯,甚至还用汗涔涔的额头去蹭她的手背。 这家伙到底梦到了什么? 他梦里的白月光,想必是魔界很厉害的妖女? 顾南姝的想象中,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倚天》里的赵敏郡主那样明艳动人的妖女,她心里头更不舒服了。 “放手啊,毛巾都被你焐热了。你现在发着高烧,我要去给你换毛巾!” 可容也的手指禁锢着他的手腕,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 “……你为什么……” 顾南姝好奇他又嘟囔着什么,便侧耳去听。 容也看到了顾南姝纤秾合度的美好身材,真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过瘦。 他情不自禁将眼前嫣然微笑的顾南姝,和不久前中了妖邪,而晕倒在他怀里的顾南姝做比对。 现实世界里的顾南姝,瘦了好多。 原本就不胖的身材,突然少了那么多重量,身形都显得有些缥缈了。 “连……胸……都瘦了……怎么搞的?” 顾南姝终于听清了容也的话,直觉反应,一巴掌砸他脑袋上。 容也一下子醒了。 顾南姝晃了晃手,把做了坏事的右手背在身后。 “呵呵……你没事?疼不疼啊 ?” 容也浑身上下都是汗,说来奇怪,灯下他淋漓的汗水让他的肌肤丝一样,黏成一簇簇的黑睫毛更添了几分危险的魅力。 容也盯着她不放:“我爱你——” 第80章 我会再回来见你 顾南姝挺直了脊背,一直等着他的下半句。 毕竟容也一直在做梦,她猜想,他一定是在梦里头和那个白月光表白呢。 只是没想到,她等了好一会儿,容也并没有说出下半句。 反倒是房门被敲响了。 容也闭上眼,似是很疲倦地倒回枕头,顾南姝仔细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无大碍,这才走到门口。 月色下,是沉月站在门口。 他看上去神色有几分哀伤。 顾南姝有些疲倦地撩起鬓边碎发,说:“我这两天真的很累,如果你还想谈一些有的没的,我必须得说,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姐姐,我要走了!” 沉月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顾南姝还以为他会一直痴缠在自己身边,倒也没想到,沉月会如此果断利落地决定要走,她望着他沉静而剔透的双眸,抿着嘴唇点点头:“那你有去的地方吗?” 沉月哀伤地笑了笑,说:“若我说,我想一直呆在姐姐身边,想让姐姐一直照顾我,因为天下之大,我竟找不到可以呆着的地方,姐姐,你一定会觉得很心烦的。” 顾南姝愕然,并且因他的语气,甚至略生出一丝丝的愧意。 “其实,沉月,我和你说过,你没必要急着走,毕竟你没有地方落脚……” “姐姐,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只把我当成你的弟弟而已。但我并不想只当你的弟弟。” 沉月幽幽地说着,他的语气比往日更加低沉,似乎多了一丝男子气概。 “所以我必须离开这里,我要堂堂正正的用男人的身份活着,然后,再次来见你。” 顾南姝一怔,低头想了一会儿,心想你若能活得好,倒也不必来见我。 毕竟人生有这么多的风景,当重新走上另一条道路的时候,两边的美好风景一定会让沉月流连忘返,忘记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相处时间也不长的姐姐的。 想到这儿,她便开朗地笑了,同时从荷包里掏出几张银票。不由分说塞到了沉月的手心里。 沉月显得很吃惊,当他看清了银票上的金额之后。 “这么多银子?顾姐姐,你一向很珍惜钱财的,你怎么能给我这么多——” 顾南姝咳嗽一声,心说自己虽喜欢挣钱,但又不是葛朗台,怎么这些人,一个二个都以为她掉进钱眼里去了。 不过,容也把银票大咧咧地塞给她的样子,还是挺帅的。 “我确实是很认真在挣钱,但挣钱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花钱罢了。你一个人离开,若不多带些银子,我一定会担心你的。钱在身上心不慌啊。” 沉月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牵到自己的唇边,那润红如花瓣的嘴唇贴在她的掌心,留恋而温存地来回摩挲着。 顾南姝只觉得手心里一阵麻痒,想要收回手,但沉月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他抬起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说:“姐姐,我希望你一直记得我,不要忘了我。我会尽快重新出现在你眼前的。” 沉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圣师府。 他走出去很远,回头遥望着圣师府那一带绵延的围墙,和悬于半空中的孤月,红唇笑出了一个妖冶的弧度。 “顾南姝,我会回来的。以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模样。” 沉月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顾南姝并不相信他会再次出现,所以并没有将他的临别赠言说出来。 顾吃吃和顾闹闹有点情绪低落,因为一起玩儿的伙伴少了一个。 但顾南姝简直不好意思去看容也的脸。 他憋笑憋得五官都扭曲了。 真是…… 顾南姝见两个孩子有些闷闷不乐的,便笑着提议:“这几天是王都的火把节,晚上咱们一起出去玩儿!” 一听到去玩儿,两个孩子都咧嘴笑了。 “好呀好呀!” 走在路上,顾吃吃好奇地问:“娘亲,什么是火把节啊?” “自古以来,都传说着妖邪害怕火光。所以每年的这几天,从王都到京城里的家家户户,都会点燃火把,祛除邪祟,祈求丰收。是灵鸢国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顾南姝娓娓道来:“不过现在来说,火把节已经更像是一个夜游园的活动了。晚上街市上的商户也不关门,还有很多小摊小贩出来卖各种东西,街头有各种杂耍表演,可有意思了!” 夜晚,无数火炬和火把将街头照亮,火光带来的强烈光影,让灵鸢国的王都显出和白日完全不一样的风貌。 因为过节,虽然入了夜,但晚上的人非常多,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春风第一楼的门前。 隔着重重的珠帘,传来酒楼里的丝竹管弦之声。 前方,突然有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大喊一声:“变戏法咯!” 无数人都朝他望了过去,只见大汉端着一碟白酒,往自己嘴里一灌,然后嘴巴朝着周遭陡然一喷,突然周遭燃起了一条明亮的火带! 这样好看的戏法,自然吸引了很多人围观,瞬间将大汉绕得里三层外三层。 “我也想看!”顾吃吃嚷嚷着。 容也干脆一个肩膀一个孩子,将顾吃吃和顾闹闹驮着,他们俩开心地拍着巴掌,大汉已经又倒了一碟白酒,含在嘴里,他铜铃大的眼睛扫视一周,突然将口中的烈酒又朝外喷了出去! 就像是彩虹一样,在火把的光照之下,他喷出的那水雾中,隐隐约约浮现了重叠的山峦,和一带辉煌壮丽的宫殿。 “这是咱们灵鸢国的王宫啊?” “是啊,那最高的是瞻星塔!” 顾南姝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在眼前有三维立体全息表演一样,那缥缈而壮丽的宫殿渐渐被拉近视线,最高的瞻星塔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随着视线拉近,他们就好像是在一个特别高的位置,看到那塔尖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婀娜,白衣胜雪,双足站在只不过鼓面大的瞻星塔顶部,黑发和发间无数灿烂的璎珞被风吹得一起斜飞。 已经有人嚷嚷起来:“那是圣女娘娘,圣女娘娘啊!”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第81章 只送给吃吃的宝贝 陡然,一团火光从圣女娘娘纤细娇小的手中升起,就像是具体而微的一颗小小的旭日。 而那一团旭日在一瞬间如爆炸一样亮瞎了围观人的眼睛,如一条火龙般陡然喷出! 站在变戏法的魁梧壮汉的正对面的,是一个身形娇小婢女打扮的女子,只见她凄厉地大叫一声,突然摔倒在地。 人群瞬间空出了一个空地,人人都怕挨上了那女子的身体,被她碰瓷。 还有一脸见多识广的老人,对身边的人说:“看,就说这种戏法不能看,等会儿这壮汉就该告诉我们,为了救这丫头的命,我们要仗义相助、慷慨解囊了!” 谁知那壮汉只是眼前一黑,踉跄一步,大声喊起来:“姑娘?小姑娘?你怎么样了小姑娘?”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顾南姝低声说:“我觉得那姑娘有点眼熟。” 容也提醒她:“春风第一楼,朱七娘,伺候朱老爹的小丫鬟。” “嗷!是她!” 壮汉刚才变出的海市蜃楼陡然消失无踪,他急慌慌地冲到小姑娘面前。 围观群众都非常善解人意,给他让开一条道,生怕挡着他继续作戏的道路。 要说王都的围观群众和所有围观群众一样,又想看热闹,又想花钱,因此各个摆出要走的架势,但脑袋都朝里钻,眼巴巴看着那壮汉用力抱起小姑娘,来回摇晃着她的身体。 “小姑娘——小姑娘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有个站在旁边的人颤巍巍伸出手,很想阻止那壮汉。 看他用的力气也忒大了,照这么摇晃下去,哪怕小姑娘刚才没事儿,也能被他晃荡出事儿来。 小婢女原是晕厥过去,在壮汉深情而激烈的呼唤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站在附近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变戏法?” “怎么能有人整个眼珠子都是黑的呢?” “好吓人啊,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跟你说啊,你千万别玩儿这样的戏法,把人吓出个好歹,更加没人给你赏钱!” 谁知那壮汉也“嗷嗷”怪叫两声,一把将那小婢女甩开手,自己扑腾着双手跑出去好几尺,可惜被围观群众形成的铁桶死死挡住了。 “这哪儿是我变得戏法啊!”那壮汉也抚着自己手臂,一脸的惊魂未定。 “我没变过这戏法,这小丫头不会是中邪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谁也拿不准,这是一出惟妙惟肖的戏中戏,还是真出了意外。 只见那眉目清秀的小婢女陡然瞪大眼,昂起头看着众人,那只有黑眼仁没有白眼仁的眼睛带着一阵妖邪的寒意,直看得人脊背生寒,想跑,居然一时间双足战栗, 没人跑得动。 “我的妈呀,这小丫头片子也太邪门了?我就没见过人是用这种姿势走路的!胸脯子不磨着疼吗?” 顾南姝已经被涌动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她只能焦急地看向容也。 容也伸出手臂,在肩膀上扛着俩孩子的情况下,轻轻松松搂住她的腰,将她也举起来。 顾南姝只见那小婢女整个躯体竟紧紧地贴在地上,但双手双脚却是反曲起的。 要知道人的关节只能内扣,不能外旋,哪怕是从小练习柔术的人,也不可能将关节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一百八十度旋转开! 而那小婢女的手足都反折着,一步步朝人群爬了过去! 顾南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来,直冲着天灵盖冲了过去。 这要是在她过去生活的地方,用手机拍下来,妥妥的现实版《昆池岩》和《女巫布莱尔》啊! 纪实版恐怖片! 容也低声说:“看来,那邪祟并没有真的除尽。” 顾南姝也低声说:“它从朱老爹的身体里逼出来,不是被你给杀了吗?” “或许邪祟并不只是那一只虫子,若怨恨深幽,则化身千万,恍若百鬼夜行,可将整个王都扰得永无宁日。” 顾吃吃瞪大眼睛,大声说:“好大的虫子,像人一样的虫子,娘亲,容也叔叔,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虫子,我要她!” 顾南姝的嘴唇抖了一下,虽然顾吃吃一向喜欢收集标本,为娘的很鼓励孩子按照自己的天性喜好,自然而然地发展。但她还是被顾吃吃的收集癖震了一下。 顾闹闹说:“你不能要她!” 顾南姝的心微微的被儿子安慰了一下。 好在这两个孩子能互相调节,改正错误。 顾闹闹正色对妹妹说:“这么大的标本放在屋子里多占地方啊?你忘了娘亲说的话吗,在娘一度生活过的故乡,房子可贵了,寸土寸金,难道你要用那么贵重的房子来放一个标本吗?” 顾吃吃羞愧地低下头:“那我该怎么办呢,哥哥?” “你顶多只能收藏她的一部分!” 顾吃吃立刻又高兴了起来:“哥哥,要是把她抓住之后,你说我把哪一部分做成标本才好啊?” 顾闹闹眯着眼睛,目光和人群中的小婢女竟诡异地对上了。 更诡异的是,那被邪祟附体的小婢女,似乎察觉到了顾闹闹和顾吃吃这对小魔星身上的恶意,一个哆嗦,手脚并用,飞快地窜进了人群里! 顾闹闹断然说:“那就只留下她的一颗头!” 顾南姝的嘴唇又哆嗦了一下,心说你们两个小家伙,若是敢把这种标本放在家里头…… 她顾南姝就敢收拾包袱离家出走! 小婢女已经窜入了人群里,晚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大街上,无数行人如织,被惊得不断发出了尖叫声。 有人嚷嚷着:“邪祟显世,快通知圣女娘娘来除邪祟啊!” “救命啊!” 容也极目远眺,问顾南姝:“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顾南姝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说:“先把孩子们安置好。” “不嘛,我们也想去看!” 容也拍拍两个孩子,柔声哄他们:“乖,你是娘亲的心肝宝贝,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娘亲一定会心疼死的。” “可是……”顾吃吃不乐意了。 容也笑了笑,给顾南姝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她说:“等叔叔把那妖怪降服了,一定做成精致的标本,谁都不送,就送给吃吃,你说好不好啊?” 第82章 圣女娘娘的慈悲 顾吃吃立刻笑逐颜开:“好呀好呀,容也叔叔不能骗我。” 容也说:“容也叔叔永远都不会骗吃吃的。” “那我们拉钩!” 容也耐心地伸出一根小手指,和顾吃吃拉了勾儿,两人对视一眼,顾吃吃甜甜地笑了。 两个孩子这才心甘情愿地进了容也的法宝乾坤袋里。 容也抱住顾南姝,双足微微一点地,已经急掠而出。 那小婢女已经飞窜出去几十丈远,沿途不少人都捂着脖子捂着肚子哀嚎着,但乍一看并没有出血,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那是什么……吓死人!” “为何王都会有妖邪出没啊,莫非圣女娘娘已经不能保佑咱们了吗?” 怀疑和恐惧如潮水般在人群中涌动着。 容也已经急掠到那小婢女的面前,见那婢女如飞一般突然从地上腾起三尺高,抓上马车的横板,一下子就窜进了马车里头。 而里面立刻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容也放下顾南姝,见一旁有一个佩剑武士面露恐惧朝后退闪,便顺手拔出他腰间的佩剑,如清萍随风般飘飞而去,一剑撩起马车的帘子。 只见那小婢女反手搂着一个小腹微凸的孕妇,另一只手竟生出了细细长长的黑色长爪,显然已经刺入了孕妇的肚子里! 随着她的动作,容也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孕妇的肚腹中被吸出来出来,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那森然可怖的长爪内被注射入孕妇的体内! 容也见那孕妇已经是危在旦夕,长剑划出一道剑光,直扑那小婢女的要害而去。 小婢女见状翛然松开爪子,嘶叫着一掌拍烂了马车! 那孕妇一个侧滚翻落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低吟着。 而容也则双足斜点,如一只翩然的白鸟,优雅而迅捷地追了上去。 那小婢女几次三番、险些要丧命于容也的长剑之下,容也后发而先至,手中长剑数次封住了小婢女逃窜的去向。 他对小婢女手下留情,不过是因见过小婢女的模样,知道她是被妖邪附体,才会行了这些恶事,若是将妖邪从她体内逼走,她还能留下性命! 而且,上次朱老爹身上的邪祟被容也一掌杀死,但却没能除根。 容也心中怀疑,这其中另有蹊跷尚未识破。 他便想留一个活口,将这妖邪先擒住,再细细逼问。 在他身后,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汉子匆匆跑了出来,一把搂住从马车上跌落的孕妇,急急追问:“娘子,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孕妇捂着肚子痛苦低吟,从她银白色的绫裙下方,已经渗出了一摊鲜血。 “这……”男人的手已经在颤抖了,他大声喊叫仆从:“忠叔,力勇,你们赶紧去叫大夫!” 孕妇躺靠在他怀中,气息渐渐微弱,声音幽幽:“夫君……你五代单传……我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却被她……” 她染着血的葱白手指颤悠悠地指着不远处对峙而立的二人,目光恨恨地看着那不似常人的小婢女。 “却被她害了……我好恨啊……” 她的气息渐渐微弱,在男子的怀中倒了下去。 男子颤着手去触她的鼻息,却发现一丝气息都无。 他双目顿时圆瞪,挣出无数愤怒至极的血丝。 “是他害了你?还是她害了你啊?娘子?娘子你告诉我!”两行热泪从男子的脸上流下,他轻摇着怀中女子渐渐冷却的身体,厉声呼喊着,身后,突有人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 “那白衣男子乃是容也圣师,听说灵鸢王就要封他做国师了。想必是为了出风头,在国王面前露脸,彰显他的能耐,刚才那妖邪窜过马车,他竟然毫不顾忌马车里头有一个孕妇,一脚踹翻了马车,才叫你夫人被惊得下了车,流产不说……啧啧,这么多的血,这是一尸两命啊!” 容也手中长剑不离那小婢女的身前要害,只要小婢女想逃,他便封住了对方的去路。 锦衣中年男子目眦欲裂,身边有个声音细细地继续说道:“你看看,他明明可以将那妖邪杀死,却始终留了一手,并没有刺入要害之中。我听说啊,有一起沽名钓誉的修仙之人,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竟会私豢妖邪,若是需要巩固他地位名声的时候,就将自己豢养的妖邪放出来,然后再光明正大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诛邪除妖!他倒是爽快了,又有名又有利,却不管别人死活!” 容也即将制服小婢女,他收起长剑,陡然双手掐出法诀,口中喃喃念诵着咒术,掌心一片透红,那红莲焰火即将喷涌而出! 小婢女双眸已经全部是一片黑色,她大张嘴唇,唇裂已经远非寻常的普通人,而那张血盆巨口里,居然长了尖锐的口器,正在往下淋漓着毒液! 在法诀即将实体化射入小婢女胸膛的前一刻,一把长剑陡然从小婢女身后穿胸而过! 鲜血喷薄而出! 就像是夜色中生起的残阳。 抱着死去妻子尸体的中年汉子眼睁睁盯着那小婢女软倒的身躯,眼前出现了一道白衣飘飘的倩丽身影! 她满头秀发随风飞舞,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悲悯,手腕微微一转,长剑收回。 无数人高亢异常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圣女娘娘金安!” “圣女娘娘来了,妖邪被诛杀了!”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 圣女娘娘款款从半空中落地,翩然走到了汉子面前,望着他怀中已死去的女子,面上满是悲悯。 闻着圣女娘娘身上圣洁的馨香,看着她纤长的手指伸出来,轻轻抚过妻子微睁的双眸,将那双尚未瞑目的眼睛合拢,锦衣汉子闭了闭眼,已经是涕泪纵横。 在嘈杂喧哗的人群中,顾南絮一脸的慈悲,声音柔和地念诵着往生咒。 她的语调是如此的安抚人心,让每一个人都像是心间流淌过清澈的泉水。 她的星眸微微闪动,望着眼前的中年汉子,说:“你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儿子已经踏上了转世之路,他们这一世的尘缘已了,你不必再挂怀了。” 第83章 怀疑我,就入宫吧 原是一场大乱,没想到圣女娘娘的到来,立刻安抚了人心。 原本已经乱了的人群,渐渐的平静下来,甚至有人开始赞颂圣女娘娘,这些话语原本是只言片语,渐渐地汇聚起来,变成了一句—— 圣女娘娘保佑,灵鸢国永安! 看着人群激昂的面孔,热烈的声音,顾南姝一字不说,退后两步,和疯狂的人群保持了一个距离。 他们不断地叫嚷着,甚至连刚刚失去了妻儿的中年汉子也擦了热泪,挥舞着拳头嚷嚷起来:“圣女娘娘保佑,灵鸢国永安!” 他是刚迁居王都的富商,原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在妻子的劝说下,决定迁入灵鸢国最繁华富庶的王都生活,夫妻二人曾憧憬着美满的生活,想要给尚未出生的孩子铺平道路,将来好好读书,进入王廷辅佐贤君,谁知……一切都成空。 幸好有圣女娘娘,给妻儿祈求冥福,让他们可以安心地踏上转生之路。 但杀死妻儿的仇深似海,汉子咬紧牙关,盯着人群中身形若仙的圣师容也。 呸! 他也堪为国师圣师?不够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东西罢了! 中年汉子死死盯着容也的后背,以妻儿的鲜血发誓,他一定会杀死圣师容也,为自己的妻儿报仇! 顾南絮容色淡淡,宛如夜色中莹洁的梨花一般,她身形纤弱,衣袂雪白,纤尘不染不似尘世中人。 看着疯狂跪倒在自己脚下的王都人群,顾南絮只是漠然地朝前走着,在她看来,这样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没有脑子的,只要在人群中间安插合适的暗桩,在合适的时机开始引导,他们就会像软脚蟹一样立刻跪倒在地,顶礼膜拜自己的光辉。 顾南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站在众人之上,忐忑不定地看着底下的人群,心头涌动的其实是恐惧。 他们真的会将自己当做是至高无上的圣女吗?他们真的会跪拜自己吗? 原来站得高,是这样的孤寒,风吹过脸就像刀子刮过一样,头发被吹乱了,衣襟和长裙也被风吹得乱舞。 直到那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激烈的嘶吼。 ——圣女娘娘金安! ——圣女娘娘保佑!灵鸢国永安! 无数颗人头跪倒在地,磕头的声音就像是闷雷从远方传来声响。 她盯着人群,心脏激烈地跳动着,绯红涌上脸颊,她激动不已。 无数个日夜流逝,她已经习惯了无数人跪倒在她脚下,甚至会厌烦这些人甚至觊觎着想要亲吻她的双足。 但顾南絮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圣女殿下。 越过无数人群,她看到了容也,也看到了顾南姝。 顾南絮永远不可能明白顾南姝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是当初她成功陷害了顾南姝,被押解进天牢,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受尽了折磨的顾南姝,在看到自己后,哀求顾南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不想和你争抢什么。 我根本不稀罕当什么圣女。 南絮,你若想当圣女的话,你就当好了。我绝对不会阻碍你的,你放了我好吗? 求求你放了我! 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我一定远远的离开灵鸢国,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和元川面前! 顾南絮也是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要将顾南姝置于死地! 姐姐太可笑了,居然觉得元川必须是顾南姝让给她的! 姐姐也太天真了,她的存在,对顾南絮来说就是阻碍! 顾南絮从容也身边擦肩而过,眼尾的余光如一道钩子般钉在容也身上。 姐姐啊姐姐,虽然你很没用,但你看男人的眼光似乎不错,这容也看上去真的有点能耐呢! 虽小婢女死了, 但刚才被小婢女伤的人不止孕妇一个。 此时,这些人都歪倒在地上,正痛苦地低吟着。 顾南絮抬起莹白的手掌,街道上顿时安静下来。 “这些受伤的人都送到宫里头去,由我亲自为大家祛毒除邪!” 不出意料,圣女娘娘的决定再一次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赞颂。 顾南姝实在是忍耐不住,干脆将自己的双耳堵上了。 虽然和顾南絮隔开很远,但她看得清顾南絮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 虽然隐藏在圣女娘娘端庄沉静的面容之下。 但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在顾南姝面前演聊斋了。 容也拦住宫廷侍卫们的去路,回头对顾南絮说:“圣女,这些人都中了邪祟,你真有把握将他们的邪祟一一除去么?” 顾南絮淡淡说:“你是在怀疑圣女的能力?” 经过刚才一番,众人对圣女能力的笃信再次得到了巩固。 不少人开始责怪容也,说他虽有圣师之名,刚才却败给了圣女娘娘,可见圣师不如圣女。 容也原不是有慈悲心肠的人,见众人这么说话,干脆摊摊手,侧身让开了。 和容也擦肩而过的一瞬,顾南絮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若是怀疑我的话,不妨常住宫中,尽管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将这邪祟除掉。” 诚如一些民众的传言,第二日,灵鸢王便礼贤下士,亲自登门圣师府。 一段时日没见,元川那俊美逼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他日日操劳国事,身子骨更显衰弱。 顾南姝帮他斟茶,退到一侧,悄悄看着灵鸢王瘦削修长的身影,心里头难免怪怪的。 自从知道黑云观中的是是非非,顾南姝总觉得历代的圣女都给历代的灵鸢王戴了一顶绿帽子。 不过这也很正常。 若不戴绿帽子,下一任圣女又要遵循组训嫁给灵鸢王,岂不是乱那个啥? 元川道了一声谢,笑着和顾南姝寒暄两句:“顾大婶离开皇宫后,气色越发的好了。” 顾南姝福了福身,笑盈盈说:“正是。也请王上保重身子。” 寒暄之后,灵鸢王直白来意,正是因为灵鸢国国师之位长久空悬,又听说圣师最近祛除了不少妖邪,果然本事极大,所以灵鸢王想将容也封为灵鸢国国师。 容也身为金翅大鹏鸟族族长,又是魔尊,原对一个小小的灵鸢国国师不感兴趣,但转念一想,那邪祟似乎出于宫中,历代圣女的秘密也自然藏匿于宫中。 他便心念一转,看了顾南姝一眼。 第84章 第二次入宫 顾南姝轻轻颔首,容也再不犹豫,直接和灵鸢王拱手行礼,姿态闲雅雍容:“承蒙国主不弃,在下自必领命。” 灵鸢王元川闻言顿时大喜,那张憔悴的脸上因多了一层喜色,而显得精神奕奕。 “太好了,我的国师!”他执起容也的手,认真说:“有国师如此,灵鸢国必然重现我祖父时的辉煌!” 国师上任,自然不是国王说上一两句话就过了的。灵鸢王喜不自胜地和容也说了许多话后,又告诉容也,这一番国师上任,合该灵鸢国上下同庆,等他回宫后料理好一切冗杂事务,再请国师入宫。 灵鸢王离开后,顾南姝才勾着唇角笑问容也:“我一点头,你就同意入宫当国师了,也不犹豫一下,难道不怕我将你给卖了吗?” 容也深邃的漆眸盯着她,一字字说:“你若把我卖了,我会帮你数钱的。” 随便媳妇儿你怎么决定的,容也做丈夫的,自然奉陪到底。 顾南姝惊觉他们俩的距离极近,抿着唇退后半步,才撩起眼皮子望着容也,笑着说:“你放心,你当国师,我就是你旁边出谋划策的随从。才不会轻易的把你卖给灵鸢王呢,他可出不起好价钱。” 容也轻轻一笑,心想这世上,除了顾南姝之外,谁也付不出买下自己的好价钱。 国师府其实便是如今容也住着的圣师府,但自古以来,国师上任后,兼任了诸如帮灵鸢国国主占星卜卦,计算国事的吉凶等等,灵鸢国的王宫深幽阔大,延续数百年,又代代相传了很多离奇古怪的鬼怪故事,怨魂艳魄。 历代灵鸢国王中,不乏体质柔脆、惧怕鬼魅的,常年需国师住在宫内,帮国王辟邪除魔。 此外,历代的圣女娘娘和国师都有炼丹修仙的习惯,若是炼制出丹药来,也免不了送给灵鸢王一份,因此,灵鸢王宫中,也有炼丹修行的宫室。 元川兴冲冲地回宫后,将容也同意上任国师的好消息告诉了宰相和镇日将自己关在圣女宫里的顾南絮。 宰相长舒一口气,他常觉得圣女娘娘身上有些古怪。过去的历代国师和圣女之间,都形成了一种互相牵制的关系,可上一代国师过世后,国师之位竟然断代了! 这如何不让宰相镇日忧心忡忡,生怕灵鸢王出事呢! 圣女顾南絮那边,从前日在热闹的街市中现身除魔后,便带着中了邪的一众人回宫去。 哪怕是听说了国师即将由容也继任的消息,也不曾露面。 元川对圣女的反应十分介意,便亲自去了一趟圣女宫,他坐在宫中等了许久,才见顾南絮满面倦容地走了出来。 顾南絮平日里一向是衣着洁净,极重视修饰外表,可这一刻却是衣衫松散,两只眼睛下方挂着倦怠的黑眼圈,像是几天都没睡好了。 “王上,我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若有失礼的地方,请您一定原谅。” 她说话的时候,也一手撑着腮,发髻凌乱的黑发留了好几缕垂落在白玉的面颊上。 “这些臣民们是中了极是厉害的邪祟,我不想他们一直受苦,所以便熬夜给他们驱邪……” 说着说着,她整个身子都似是过分疲倦地往下溜。 元川已经很久没有和圣女亲近过。 虽说他们之间是夫妻,但要真说起感情来,八年时间,实在是平淡如水。 直到今日,顾南絮表现出脆弱柔软的一面来,元川才隐约有了一丝怜惜。 他忙起身将顾南絮差点跌落到地上的身子扶住,柔声说:“等国师入宫来,和你一起驱除邪祟,必然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应。到时候,你便不必如现在这样的辛苦了。” 顾南絮顺势伏进元川的怀里,将自己一颗千娇百媚的脸蛋贴在元川的胸膛上,双手也像蔓藤一样缠绕上了元川的窄腰。 她笑着说:“是啊,所以我很盼望着国师能尽快入宫呢。” 元川也轻抚着妻子瘦削不堪的后背,并没有看到顾南絮闪烁不定的眸子。 顾南姝已经是第二回入宫了。 她虽仍旧用上了伪装术,将自己的面容伪装得十分粗鄙不堪,但容也却有一点受不了了。 看惯了顾南姝真正的美艳相貌,对着她伪装后的容颜,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 顾闹闹和顾吃吃也不开心娘亲把自己打扮得很难看。 “明明娘亲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为什么却要遮挡自己的脸孔,不以真实相貌见人呢?” 顾南姝有些为难,但她真正的模样和顾南絮实在是一模一样,难分彼此,若是用自己的真容入宫,一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容也不动声色,已经想出了解决方案。 当顾南姝出现在皇宫铺设了红绒长毯的正道上时,再一次成为了宫闱中侍卫宫女们的注意力焦点。 不少人对着她议论纷纷。 说她上一回进宫,那副粗鄙的乡下人做派,已经足够惹的人讨厌了。 也不知道这样丑陋的女人,是怎样迷惑住了圣师容也,竟让风姿若仙人的圣师将她天天带在身边。 “若说是狐媚之术,也要有一张狐媚的脸来施术啊!” 对顾南姝加以非议的宫女很多,她们倒不全是圣女宫中的人,受到顾南絮的指使。 而是偌大的灵鸢国王宫中,除了王元川之外,所有的侍从和王公大臣们加在一起,竟都比不上容也的容貌之美,气质之优雅,真是郎艳独绝。 而宫女们自有很多渠道了解宫外的消息,当然知晓容也在圣师府中生活时,顾南姝一直跟在他身边,甚至连名字都像是跟着容也取的“容羽姑娘”。 看到顾南姝的一瞬,这些宫女都生出一个念头: 明明自个儿比顾南姝要美貌得多,凭什么让这样一个相貌平平还拖着两个孩子的女子,一直霸占着圣师,而她们却只能守在道路两旁,用期许的眼神暗暗地看着圣师呢? 到了房间,顾南姝立刻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容也:“因为你,我这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女孩子嫉妒怨恨,你说说看,该怎么赔我啊?” 第85章 她非常美丽 容也从容不迫地让宫女帮他卸下银灰色的长披风,对她微微一笑,说:“既然如此,为了赔罪,我送你一样宝贝。” 顾南姝倒是有点好奇,便伸出一只手:“拿来。” 一旁的宫女都艳羡不已地看着顾南姝和容也说话。 近距离服侍容也,更会发现这位即将任职国师的男子的身形有多么高大优雅,容貌有多么的无可挑剔,肌肤又有多么的完美无瑕。 为什么一个男人的肤质能如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连毛孔都看不到? 她们服侍容也都怯生生的,带着几分腼腆羞涩,但顾南姝和容也说话却十分轻松,像是自家人一样。 容也缓缓走过去,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淡金色小盒子。 顾南姝纳闷地看了一眼盒子身上印的文字,又旋开盒盖一看,立刻闻到了很熟悉的气味。 这不就是她经常从系统仓库里拿的面霜吗? 雅那什么牌子的晚霜,多效滋润、紧致提拉。广告打得挺厉害,其实效果也就那样,不过她用着不过敏,也就长期用了。 见顾南姝满脸的问号,容也解释:“这盒正大仙容膏能美容养肤,去除斑纹,对女子容貌变美有奇效。你不妨擦一擦,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容貌有变化,是越来越美。” 说着,他冲顾南姝眨眨眼。 顾南姝恍然大悟,其实容也当着众宫女的面,将这盒自己常用的面霜广而告之地递给自己,不过是给了她一个由头,可以由着这瓶美容霜,一点点去掉自己面上的伪装,恢复本来的真面目而不惹得人怀疑。 其实每天对自己的面容进行伪装,戴着厚厚的一层假面具,顾南姝也是厌烦了。 容也这点子,还真是瞌睡碰上人送枕头,聪明又恰到好处。 她撩起眼皮向容也暗送秋波,故意装出喜出望外的模样,问容也道:“我真能获得无双的美貌吗?” 容也的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抚,说:“正大仙容,举世无双。你用上一些时日,容色就如一句诗,一枝红艳露凝香。” 容也送了顾南姝一瓶正大仙容霜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宫禁内迅速传开了。 那位所谓的圣女娘娘顾南絮的远亲,拖着两个孩子的丑陋大婶,居然会变得美艳绝伦? 宫女们纷纷表示不信。 “瞧瞧她那样子,什么法宝能将她的脸变美啊?我不信,死也不信!” 一晃数日匆匆而过,已经到了容也上任国师的时候了。 这一日,由灵鸢王亲自签署任命书,并由宰相大人昭告天下。 任命书一早便悬挂于王都城门的布告栏上,并且提前传的沸沸扬扬。 王都臣民们议论纷纷,都说如今灵鸢国不但圣女娘娘法力高强,还有国师临朝,双强齐聚,果然灵鸢国国运昌隆,四海平定。 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袍的中年汉子看着那一道告示,钵大的拳头缓缓攥紧了,他恨声说:“害死了我的妻子儿子,却被灵鸢王任命为国师。可见这灵鸢王元川,也是个糊涂蛋!” 一旁的家仆忙抱着他的臂膀,将男人扯出人群,一叠声地劝说:“老爷啊,您可千万别在人前说王上的坏话!” 中年汉子闭上了嘴,眼神中却满是怨愤。 这一日,王宫宫门大开,无数王公大臣和有诰命的外命妇纷纷入宫,一同参加灵鸢王举办的晚宴。 这个晚宴的重点,自然是庆祝容也任职国师。 容也沐浴更衣,从容不迫地由着宫女们伺候他换上国师的袍服。 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宫女们面上绯红,悄看国师大人的无暇美貌。 总说美女倾国倾城,其实像国师这样的姿容,比美女更像是妖孽,能倾倒一国一城呢! “……容羽和她的两个孩子呢?” 打扮之后,容也问道。 宫女们都心中一沉,只觉得容也虽容色独艳、可也郎心如铁,似乎一颗心只倾注在了其貌不扬的“容羽姑娘”和她的一对孩子身上。 “在屏风后头休息呢,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这会儿睡着了。” 宫女一边说,一边引容也过去看。 其实这几天,顾南姝已经酌情减少了容貌上的伪装,渐渐袒露出真正的容颜。 哪怕是嫉妒她入骨的宫人们,也不得不承认,她看上去真的一天比一天美丽。 容也绕过长长的十六扇玉石山水屏风,看着抱着顾吃吃和顾闹闹靠在太师椅上睡着了的顾南姝出神。 月色如水,而这一间屋子只点了一盏灯,上头还照着翠绿色的纱罩,将大半明亮的光线过滤成朦胧微明的亮泽。 顾南姝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三张脸蛋靠在一起,而顾南姝的那张脸上带着如婴孩儿般的恬静柔和,花瓣似的嘴唇微微翘起,和吃吃闹闹柔软粉红的嘴唇一模一样。 顾吃吃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偶尔咂摸一下小嘴唇,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食。 顾闹闹一只胳膊搭在顾吃吃肩膀上,哪怕在睡觉,也要保护着妹妹。 一家子像是在等待着父亲的加入,一起陷入美妙的梦乡。 容也看得心都软了。 实在是不想扰乱他们三人的梦境。 但这一刻,他希望顾南姝能够光明正大地和他走在一起,让顾南姝的家乡——灵鸢国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容也打开乾坤袋,将两个孩子收了进去,躺在乾坤袋里特意为他们俩准备好的舒适房间。 接着,容也才唤醒顾南姝。 顾南姝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容也放大在自己眼前的俊美面孔。 他笑得有几分坏:“原来你睡着的时候会流口水啊。” “我才不会流口水呢!”顾南姝立刻反驳,却情不自禁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真的擦到了一点点濡湿。 “好了,我们一起去参加晚宴。” 容也冲顾南姝伸出手。 灯火通明的醇和宫前,无数宫女列队迎接宾客。 圣师容也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到了宫宇前方,勒马而下,身形翩然若仙。 而他转身掀开软轿的轿帘,蒙着一层厚厚纱巾的顾南姝款款走了下来。 当她经过身边时,宫女们都很纳闷,这粗鄙的乡下女子……为何刚才她们都觉得她非常的美呢? 第86章 艳惊四座 顾南姝按照惯例,站在容也的身后半步,缓缓走进了灯火通明、奢华难言的宫殿里。 原本已经坐满了的宾客们,正在趁着晚宴尚未正式开始的时间彼此寒暄,而国师和他常携在身边的女子一起步入殿宇内,让整个地方全都安静了下来。 国师大人今日换上了笔挺的银色长袍,更显得姿容俊美绝伦,一举一动真是仙气飘飘。 而更吸引重臣们眼球的,则是他身后的女人。 她虽蒙着一层厚重的面纱,哪怕在华丽的宫灯下也看不清她的真实面容,但她一身素白长裙,秀发如云,虽全身上下并无过多的装饰,不过是在额心挂着一条红宝石璎珞珠串,但她行动间衣袂翩飞,手腕上两根长长的雪白丝绦随风飘飞,让她整个人就像是瑶池上的仙女下凡,将整个晚宴都妆点得如西王母的瑶池盛宴一般。 但已有人认出了顾南姝的身份,窃窃私语。 “这女人的身段虽绰约优美,但其实长了一张很不咋地的脸,真是从背后看,让人心脏怦怦跳,像仙女下凡;从前面看也让人心脏怦怦跳,可惜这仙女脸先着地了。” 有人笑了:“真的假的,看这气质就是个绝色大美人啊!” “所以才戴着面纱遮丑啊,等会儿她吃饭的时候,总不能一直挂着面纱?你等会儿再看,保准把你吓得摔个跟头!” 灵鸢王正坐在主位上,在他侧首,端坐着圣女娘娘顾南絮。 今晚,顾南絮知道姐姐顾南姝又要顶着可笑的“容羽姑娘”身份参加晚宴,因此着意打扮了一番,她本就美艳绝伦的脸又经过细细的修饰,佩戴上只有一国之母才能佩戴的珍贵珠宝,在灯下璎珞钗环闪烁,将她皎洁优美的面容衬得更加绝色无双。 看着顾南姝进来,她端起茶盏,轻润了唇,那两瓣樱唇更如花带雨露,娇艳无双。 虽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但顾南姝性子柔弱内向,一向不如顾南絮个性激烈耀眼。 曾经见过这对双胞胎姐妹的人,很多都觉得顾南絮比顾南姝要漂亮得多。 这也助长了顾南絮心中的阴暗念头。 明明自己处处超过顾南姝,却因为晚了她一刻出生,就要将一切的荣耀拱手相让,凭什么? 顾南絮垂下眼皮,用微光觑着顾南姝,只觉得可笑,她想胜过自己。不可能的。 而她身边的灵鸢王元川,却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身,由靠坐在软椅上,变成身体前倾,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蒙上了面纱的顾南姝。 很奇怪。 这顾南絮的远亲,“容羽姑娘”身上一直有着熟悉的气质。 轻灵而优美,带着几分脱俗出尘的潇洒之气,眸光灵活流转,有三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她让元川想起很久远的往事。 他曾经见过的前代圣女。 站在高塔之上,脱俗出尘,白衣胜雪衣袂翩跹,满头黑发在风中飞扬如旗,她目光所到之处,每一个人都清凌凌地打了个哆嗦。 元川曾经见过“容羽姑娘”的真面目,她确实生得相貌平平,不过一双灵动大眼拯救了这张平凡的面孔,让她多了几分难言的神秘魅力。 他也听说了,容也国师当众送给她一盒正大仙容霜。 元川玩味地笑了,这一刻,他无比好奇,面纱下“容羽姑娘”的容貌。 正大仙容霜又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变化。 次首的座位如今空着两个,正是给容也和顾南姝留着的。 顾南姝跟在容也身边,款款走到了座位边,敛了一敛长裙优雅坐下。 当她经过身边的时候,不少男人闻到了顾南姝身上的幽幽花香。 她已经走远了,那香气仍旧缱绻婉转,余韵未绝。 这让他们更多了几分好奇心,将眼球死死黏在顾南姝的身上。 毕竟一个神秘而身姿绰约的女人,足以引起男人们丰富多姿的联想。 容也的脸却黑了一下。 他很想公明正大地宣布顾南姝是他的女人——当然,他知道时机不合适,而且顾南姝也暂时没承认这一点。 不过,顾南姝的承认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件事上,容也一向很有信心。 但他也很烦躁那些男人黏在顾南姝身上的视线。 带着贪婪和占有欲,如果他们的眼珠子能动作的话,恐怕顾南姝的面纱,甚至她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这些眼球狠狠扒下来了。 可恶,这一刻,他又很想变一个步障出来,将顾南姝前后左右都死死围住,不准任何人觊觎她美色半分! 众人都列席就座,灵鸢王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正式开席。 既然是庆祝国师就位,自然领先的几杯酒,都由灵鸢王这个“主”率领众位大臣们敬给了国师容也。 尤其是首富祝庆山作为皇商、又挂了一个虚职也列席其中,他可说了不少容也的好话,列席的宾客中不乏忙于公务的朝中重臣,之前没留意过容也的法力,可他们也都知道祝庆山走南闯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他这样没完没了地称赞着容也,想必容也的法力真正厉害! 容也虽不喜欢跟灌水一样往肚子里灌酒,也觉得这灵鸢国的酒远比不上魔界的美酒来得醇厚。 但这么多人先是一起敬酒,又是轮番的敬酒,他也没带虚的。 他举止潇洒,一杯杯将美酒从容灌入喉咙,简直像是喝水一样的自在,有好些人已经喝倒了,可他看上去连上脸都没有。 宰相大人是着力推举容也任职国师的,此时灯下看国师,越看越开心,又和容也碰了一杯酒,终于喃喃说了一句:“国师不但法力无边,酒量也无边啊……”便醉倒在案上。 此时,圣女顾南絮却起身走到容也面前,笑着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给几个中了邪祟的臣民们驱邪,但耗费了我不少灵力,依旧不能将邪祟彻底除去。幸好王上提议容也你就职国师,可为我分忧解难。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容也伸出杯子,和她手中的彩瓷小杯碰了一下,手背被顾南絮不小心蹭了一下。 顾南絮望着他身边的顾南姝,笑着问:“容羽姑娘,我也敬你一杯,不知你可否赏脸啊?” 众人都精神一震,因为整个席间,“容羽姑娘”竟真的没有解下面纱。现在时机来了。 第87章 绝世无双 顾南姝面不改色地看着顾南絮,她随时可以将面纱摘下来。 不过,刚才容也俯在她耳边悄悄说,希望她尽可能将面纱留在脸上,就不要摘下来了。 顾南姝看着他的脸,当时就笑出声来了。 容也那张脸,写明了两个字:喝醋。 虽说这面纱她随时可以摘,但一想到容也的小小恳求,和现在顾南絮咄咄逼人的模样,顾南姝就不想摘面纱了。 她挑了挑眉,将面纱往起撩起一寸,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松地放到唇边,一扬脖子就喝光了。 她将杯底展露出来,笑了笑说:“我喝的可是酒,我喝干了,至于圣女娘娘你,随意。” 顾南絮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当着群臣的面,顾南姝竟也不给她面子。 在她的头脑中,当然不存在自己对不起顾南姝这个事实,虽然顾南絮曾经陷害过顾南姝,也曾将顾南姝关进天牢里大刑伺候,差点把顾南姝的性命都给断送了。 但在她眼里,这不过是小的波折罢了,说一千道一万, 顾南姝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况且顾南姝又不想当这个圣女,她顺理成章地将顾南姝从圣女之职上解放出来,顾南絮觉得姐姐还应该感激她才对呢。 再往小时候说起,顾南絮还记得姐姐相当的照顾自己,不论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玩的,一概都留下来先给自己使用。 而姐姐一出生就是圣女人选,从小备受关注,每每看到姐姐成为众人的焦点,而自己和她明明一模一样,甚至更加优秀,却只能黯然地站在阴暗处,安静地看着姐姐出尽风头。 那时候,顾南絮就觉得姐姐欠她的。 每一次,当她艳羡地看着姐姐的时候,姐姐却悄悄告诉她,顾南姝对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非常不适应,也不喜欢被很多人盯着自己。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和你换一换啊。” 顾南絮还记得顾南姝那时候说的话,她不过是顺应了姐姐的想法而已。 顾南姝虽喝了圣女娘娘敬的酒,却依旧没有解下面纱,一众瞪眼瞪成乌眼鸡的重臣宾客么们只觉得眼一花,好似看到“容羽姑娘”精致的尖尖下巴和淡红的唇色一抹。 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样朦朦胧胧的,反倒更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了。 而如今圣女娘娘也没有回座,看上去气氛不太对,一时间,晚宴上的觥筹交错都停了,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她们二人身上。 容也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个女子,星眸中如罩着寒霜一样。 灵鸢王见状,亲自下了王座,端着酒杯走到他们中间,笑着说:“圣女一直站在这儿,必然是知道等会儿有剑舞表演,想要近距离的欣赏一番了。” 话音刚落,在宴席上便出现了一批穿着银甲的武士,他们各个身形高大威猛,头戴护具,看不清面目。 但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却像是踩在了众人的心上一样,随着威武雄浑的音乐声奏响,众武士将手中银光雪亮的长矛往地上一掼,声如闷雷。 随着音乐声转为急切,武士们分为两列人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兵器,和对面的武士一一过招。 虽在宴会上,他们的动作比之真正的比武要徐缓许多,但那长矛被他们矫健壮硕的手舞动着,传来阵阵的破空之声。 江禾熙看得很入神,见他们且歌且舞,那歌声激昂高亢,振奋人心,座上有些武将已经索性放弃酒杯,拎着酒壶就往嘴边灌酒,一时酒香四溢。 顾南姝喃喃说:“很有味道,很好看!” 容也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其实这番舞蹈对容也魔尊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他若是当众表演,只会更加出色。 这一段舞蹈的动作随着音乐的渐渐和缓而停止,而此时,缓缓走上来两个宽袍大袖的蒙面男子。 他们二人的脸上都戴着金面具,将整张脸都挡住,笔挺厚重的礼袍上束着两指宽的玉腰带,宽袖下的手中握着长剑。 因距离极近,容也能清楚看到那长剑的寒光闪闪,显然是已经开了刃的。 此时奏乐声又转为急切,仿佛已经到了战争最激烈的时候,随着一声号角响起,双方军阵已经集结完毕,急先锋拔出长剑,身影旋即打在了一起。 两位穿礼服的金面具武士长剑微转,已经随着音乐声剑招来回数次,他们的剑法极精妙,宛如惊鸿游龙一般,剑光点点,龙吟不止。 双方舞剑数个来回,其中一个武士看上去力有不逮,且接招且后退,竟朝着灵鸢王、顾南姝和顾南絮这边过来了。 虽见两位武士即将退到自己的面前,但顾南姝并没有丝毫不安,只是饶有兴致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 步步逼近的武士突然刺出长剑,剑尖朝向后退的武士,而后退的那名武士将头一偏,穿着鹿皮长靴的双足微微一点,已经旋身避开。 而那人一招扑空,剑招却并不收回,竟直朝顾南姝扑了过来。 容也面色一变,手中的酒杯已经脱出,直朝那武士的手腕砸了过去! 谁知酒杯到了半空中,却被背对着容也的顾南絮伸出右手,轻轻接在手里,她甚至有闲兴回头看容也一眼,笑着说:“国师这是又想敬我酒么?” 顾南姝面不改色,甚至连躲也不躲,目光冷静地看着武士的长剑直逼自己眼前,而后剑光一转,轻轻挑掉了她的面纱。 顿时宴会席上一片哗然。 灵鸢王元川离顾南姝最近,他可说是整个席间最先看清顾南姝面容的男人。 看清的一瞬间,灵鸢王闭了闭眼,竟有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顾南姝的面容却像是深深的烙印进了他的视线里,他仍能看得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素面无妆,只有一双眉毛画过,色泽微深,有着鲜明的眉峰,而这对眉峰非但没有妨碍到她的美丽,却让顾南姝这明珠生晕般的美貌增加了三分英气和妩媚,她眸光清澈,睫毛极长,就像是用小豪一笔一笔精心描画出来。 世间竟有这样的美女,国色天香,绝世无双。 第88章 面具真容 将顾南姝蒙面的纱巾挑掉之后,男子立刻收剑,上前一步,站在已经失了魂魄的灵鸢王面前,向顾南姝和灵鸢王一拱手:“请恕东方劫冒犯之罪。” 灵鸢王失神许久,终于笑了笑,说:“是否能原谅你的冒失,这本王说了不算,你需要自己问容羽姑娘。” 顾南姝一言不发,看着面前两个戴着金面具的年轻男人,莫名的,她觉得站在东方劫身后的男子看上去十分面熟。 东方劫闻言,反手揭下面上覆的薄金面具,向顾南姝行了一礼,笑着说:“容羽姑娘,刀剑无眼,方才失了方寸,冒犯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顾南姝的语气十分平淡:“哦?你真是一时失了方寸吗?” 这东方劫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浓眉俊眼,身形高大健硕,行动间如挟着风雷之声,让人望而却步,但他笑起来的样子却十分温柔亲切,仿佛惊雷化为春风雨,铁汉多了柔情。 东方劫看上去是个性子直爽的武将,他哈哈笑着,说:“容羽姑娘,果然快人快语,我东方劫常年在军阵中大杀四方,还真不会轻易的失了准头,不过这整个席间,所有人都极是好奇姑娘的真容,我只好冒犯了。” 顾南姝又问:“既然如此,只是嘴上赔罪,未免少了些许诚意。” 东方劫如电的目光一转,看向一侧的酒坛,他大掌一翻,已将一坛美酒拍开封泥,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他的酒量极好,这样一大坛下肚后,面上竟毫无变化。 顾南姝垂下眼帘,颇有些无奈地说:“呵,你不过是自己馋酒喝了,竟说这是给我赔罪吗?” 东方劫目光炯炯,朝她又走近一步,盯着她说:“容羽姑娘,若你不嫌弃的话,让我把整个人都赔给你也是可以的!” 容也闻言脸色一变,他刚要起身,却见顾南姝又坐下了,撇了撇嘴唇不说话。 灵鸢王哪儿看不出东方劫和国师容也之间的暗潮汹涌? 其实连他自己,也看着顾南姝出神了好一会儿。 灵鸢王也笑了起来,说:“东方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的虎躯乃是国之珍宝,还要为本王领兵打仗,不可轻易言笑。” 东方劫的目光一直盯着顾南姝,颇有“我可不是开玩笑,大丈夫一言九鼎,就是认真的”意思,但灵鸢王发话,自然是不希望东方劫和容也之间发生冲突。 他便退后一步,回了灵鸢王:“谨遵王上旨意。” 而筵席上,因着顾南姝的美貌,已经引起了议论纷纷。 “到底是谁说她相貌平平的,这样的绝色,真是人间罕有啊!” “可你不觉得,她看上去有些面熟吗?” “我倒是觉得,她长得很像圣女娘娘。” “五官虽十分相似,但双眉并不像,圣女娘娘容貌美艳中透着几分脆弱,柔弱无助的样子,看上去弱质纤纤,我见犹怜。而这位容羽姑娘的美艳绝伦中犹带着三分英气。” “我听说容羽姑娘本就是圣女娘娘的远房亲戚,她这相貌和圣女娘娘有七八分相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依我的眼光来看,圣女娘娘这几年总显出病恹恹的模样,看上去缺乏生气,姿色可比不上这位容羽姑娘啊。” “呵,是谁之前还嫌弃她有两个孩子来着?” “别说两个孩子,这样顶级的美人,哪怕她有二十个孩子又如何,我巴不得帮她一起养孩子呢!” “你可是想得美。”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顾南絮的脸色变了。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盛装出席宴会,居然也会被不过一身白衣的顾南姝给比下去。 这一刻,她脑子里已经闪过十几二十个念头,将顾南姝这张碍眼的脸彻底毁去! 她心头诸多念头一一闪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来不及施行。 而顾南姝的目光始终不离东方劫身后的男人。 那年轻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金面具上眼睛的位置露出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正带着笑意回看着顾南姝。 灵鸢王一手携着东方劫,一手携着年轻男子,笑着说:“东方劫,吾弟元呈,你们二人的剑舞果然一绝,本王也觉得眼界一洗,实在是精彩非常啊!” 已经喝醉了的宰相大人经过一番醒酒,已经恢复了神智,他在这样的筵席上一向不甘落于人后,忙举着酒杯说:“东方将军和三王爷两面夹击西容,将那起蛮族逐出咱们灵鸢国国境三百里,如今二位凯旋归来,又为灵鸢王献上剑舞,真是忠心可表,可喜可贺。” 他顿了一顿,又殷勤地帮灵鸢王斟满美酒,几个婢女忙将酒杯送至两位武士的手边。 而一直戴着黄金面具的年轻男子缓缓摘下面具,在满室的烛火中,露出了他的面容。 他玉白的手指拈着黄金面具,而那张苍白秀美的面容一寸寸出现在顾南姝的面前。 他风神秀美,宛如朝阳,一双秋水流波的桃花眼正看着顾南姝。 这一次,连容也都吃惊不小。 原来灵鸢王的三弟,三王爷元呈,就是他们从黑云观带回来的美少年沉月。 顾南姝没想到自己竟会再次见到沉月。 此时的三王爷和过去的沉月相比,其实目光中少了那缱绻浓情得过头的脉脉情愫,目光清澈,带着三分少年特有的孤寒之气。 他此时站得离顾南姝最近,所以举起酒杯,遥遥相顾南姝示意。 动作优美而潇洒,过分的客气中却透着几分疏离,倒像是不认识顾南姝似的。 宴会结束,顾南姝用小半瓶正大仙容霜套取了不少情报。 一个宫女眼底藏不住的贪婪,望着那瓶子霜,眼巴巴问:“容羽姑娘,真会将这瓶霜送给我吗?” 顾南姝点头,除了雅那什么黛的面霜之外,她还有海那啥谜的面霜呢。 “三王爷,我们过去也很少见过。听说……”宫女前后左右看看,见四下里无人,才悄悄说:“听说三王爷身子骨不好,常年养在宫外头,和他的母亲瑛王妃住在一起。” 第89章 宫中谜手 小宫女继续说:“这瑛王妃和咱们王上的母亲,两人曾是多年的对手。” 原来灵鸢王元川的母亲是先王青梅竹马的侧妃,而瑛王妃则是先王即位当年按祖制巡幸全国时,于南方一地见到的钟秀美人。 瑛王妃当时不过是渔船上的一名采菱女,先王的御舟轻装简行于浩渺无边的湖面上,瑛王妃所在的渔船竟如一尾轻巧的游鱼儿和御舟擦身而过,先王便见一个彩衣翩跹的少女伏在碧波之上,回眸冲着御舟嫣然一笑。 当晚,瑛王妃便被先王的侍卫找到,引到了先王下榻的行宫内。 瑛王妃出身乡野,因此养成了无拘无束的性子,和出身宫闱贵族的元川母亲相比,别有一番风情。 圣女娘娘虽贵为正后,但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两位侧妃便来了个龙虎相争,斗得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灵鸢王元川母亲在世时,时常讽刺瑛王妃身上有一股子鱼腥味,而瑛王妃则反唇相讥,说她呆板得像是泥雕木塑。 直到元川和元呈先后出生,两妃的斗争更是到了白热化阶段。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元呈突然中毒险些丧命画上句点。 元呈醒来之后,身体便日渐孱弱,瑛王妃日日啼哭,生怕儿子小命不保,她一直怀疑是元川母亲下的毒手,却苦无证据,这样日哭夜哭,只是把先王的一点子耐性给哭没了。 到最后,瑛王妃听从了一个高人的建议,便婉转向王上进言,说自己出身乡野,恐孩子在宫中生活不适,只想带着元呈一起搬出宫去居住。 先王便依从了瑛王妃的要求,在王宫外给他们安置了一处壮阔华美的别苑。 两个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女人分开后,先王终于得到了耳朵的安宁,隔上十天半个月去一趟位于秀雅山中的别苑,将名正言顺娶回去的妃子弄成了野趣儿,反倒更加有意思了。 先王因急病故世,元川继任国主之位,但小宫女说,听说先王故去不久前,曾和瑛王妃许下承诺,如元呈的身子骨不再单弱,便考虑将储君人选换为元呈。 只因先王以为,元呈骨骼清奇,又有远大志向,且聪明过人,说不定能统一六国,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 可惜的是,这些都只是一些私下的传闻,并没有落到纸面上。 灵鸢王即位后,面上对几个弟弟都非常照顾。但灵鸢王继位没多久,二王子便离奇的死在宫中。 顾南姝听得是津津有味,极是入神,忙追问小宫女,二王子死亡的情况。 她和顾南姝虽是圣女的孪生女儿,但成为圣女前,常年被关在高墙内接受严苛的训练,除了需要圣女和她出席的祭典仪式之外,她和顾南絮竟没有看一看外面世界的机会。 小宫女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说:“这些都是先王和王上命令禁止在宫中说的事情……” 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想去干,人性就是这样。 顾南姝慷慨大度地说:“你若是全告诉我,等你的霜用完了,我再给你一份!”还要把仓库里珍贵的【美容卡】放进去,保准她越擦肤色越润泽莹白,越发漂亮! 小宫女得了她的承诺,弯了弯嘴唇,说:“二王爷年纪和王上相仿,入宫是因携着二王妃一起参加中秋宴会。” 二王子曾在宫中居住多年,而且,从来没有和时任储君的元川发生任何的口角争执,堪称兄友弟恭,所以这一次的中秋家宴,元川邀弟弟和他妻子在宫中多住上一两日,二王爷便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住了一天,第二天一起床,他便发现妻子的脸色苍白,昏昏沉沉的像是提不起精神来,便忙问:“玉蝶,你这是怎么了?” 王妃玉蝶只是不解地用手撑着脖子,说:“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我看到窗户被推开,一只纤秀如玉雕的美人手伸了进来。” 二王子一听,便笑着问:“手是美人手,那人是美人么?” 玉蝶摇头,对二王爷说:“只有手。” 顾南姝一听便愣住了:“只有手?” 小宫女认真点头,说:“不错,听说啊,当时二王爷也是一愣,问王妃,只有手?” 玉蝶如坠入迷梦中,缓缓点头说:“是啊,我听到那窗户咔哒一声,被推开了,一只细长秀美的手伸了进来,只有那只手而已。而那只手竟慢慢地抚上了我的脖子。我本该害怕来着,但那只手柔滑细腻,又带着一股难言的芬芳,我就睡着了。” 二王子望着她不断揉按着自己脖颈的手,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凉,又突然看到王妃白皙的脖子背后,竟赫然有一块青色的痕迹。 乍一看像是一块淤青的胎记,但他们二人是夫妻,对方身上有什么,二王子早就一清二楚。 这块淤痕显然是刚刚出现的。 “王妃和王子在中秋夜宴的那一天迟迟不到,王上派人催促了数次也没见他们二人前来,便派人去请。谁知将紧闭的门扉撬开之后,却发现二王爷和王妃都安然合目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而且,他们俩的面色都异常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说到这里,小宫女也不由打了个寒噤,继续说:“很多人传说,王上刚刚继承王位的时候,担心几个弟弟和他争夺,便使计将二王爷和王妃娘娘涮进宫来,把他们俩给害死了。” “三王爷和瑛王妃虽有觊觎王位之心,但害怕被王上害了性命,所以几次三番的,宫中有什么宴会他们都称病不参加。隔了这七八年,三王爷已经成年,前不久行成年冠礼,王上参加了冠礼。这才渐渐的恢复了走动。” “不过,前不久西容国在咱们灵鸢国边境蠢蠢欲动,王上便派了东方将军和三王爷,分别率领两路大军,包抄西容军。听说军队虽然大捷,但三王爷却遇到伏击,行踪全消,不知去向。本来……本来很多人都猜测着,王上总算是把三王爷也给弄死了。” 第90章 真正的目的 顾南姝想起沉月满身是伤出现在山坳里,被黑云观的道长捡回去的事情。 看来,沉月真是三王爷,他刚成年便领兵出征,但在外面遭遇了伏击,所以才满身的伤痕孤身逃了出来。 沉月,不,如今应该喊他三王爷元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陌生,像是已经忘记了曾经缠着自己说过的话。 顾南姝倒觉得轻松了很多,她也曾听说过,有些人恢复了记忆后,就会忘记掉失忆期间发生的事情,沉月那副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恐怕并不是三王爷平时的样子。 “东方劫的来历呢?” 小宫女眼神一闪 ,刚要继续提出条件,顾南姝一拍桌子:“别和我讲条件,我已经答应再送你一整盒的正大仙容霜,你不该也行事敞亮点,加送我一条消息吗?” 小宫女想了一下,也痛快地说:“成。反正东方将军的消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是前任国师的义子,从小出入宫禁。和王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长得其实也挺俊的,只不过身形实在是太壮硕高大了,就跟铁塔似的,所以咱们平时都有些怕他。” 临走的时候,小宫女期期艾艾地回头:“若有什么消息需要打听,下回你直接来找我。” 顾南姝失笑:“你需要这么多正大仙容霜吗?” 小宫女摇头,脸上一红:“若我再给你收集些私密的消息,你可以让容也国师和我约会一次吗?” “哈?” 小宫女眸光狡黠:“我观察了好几天,见你和国师大人也不像是有私情的样子。你若能放手让国师和我约会的话,不管你要什么消息,豁出命去,我也给你刺探了来。” 顾南姝嘴唇张成圆形,震撼了好一阵子,才点头说:“必须是很重要的消息才行。” “一言为定!” 一旁,和顾闹闹顾吃吃两个孩子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容也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晚上,顾南姝将收集到的资料和容也分享。 容也沉吟片刻:“原来七八年前,这宫里便存在着诡异的女子手臂了。” 顾南姝点头说:“听起来和春风第一楼的老板娘朱七娘的父亲,朱老爹看到的那条女人手臂很是相似。但朱老爹并没有死,而二王爷和他的妻子王妃却一起殒命了。” “而且死的时候,还脸色惨白?”容也问道。 顾南姝说:“是的,王妃玉蝶的脖子上出现了淤青。但那宫女没有说,二王爷的脖子上有没有相同的淤青。” 顾南姝追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容也说“确实想到了一件事,幽冥鬼蝶。” 顾南姝皱起眉毛,说:“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是幽冥,又是鬼的。” 容也说:“自然,因为这蝴蝶是生活在冥河边上的。三途河虽连通人间界和幽冥界,但河流只能从人间界流到幽冥界,水一入幽冥便再也不回转,所以,人间才有一个说法,过了奈何桥,死者便再也不能回头,所以一边过桥,一边叹息徒然奈何。” 顾南姝仍旧是全然不明白:“这诡异的女子手臂和淤青,你为何会联想到幽冥鬼蝶呢?” 容也道:“幽冥鬼蝶只在冥河边出现,蝴蝶能够收集人的怨气,并且让魂魄最后一刻最为哀怨的一幕反复出现。这条手臂在宫中、在朱七娘的宅邸里出现,但却并没有直接造成任何严重的后果,这说明,手臂很有可能只是幽冥鬼蝶出现时,连带着复现的一道幻影罢了。” 顾南姝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鬼蝶和淤青,和朱家那诡异的黑色虫子有什么关系。” “我曾说过,那虫子很可能是死者的怨愤之气凝聚而成的。而幽冥鬼蝶的来历,便是三途河畔,无数枉死冤魂身上携带的怨忿之气。先成为邪祟之虫,接着孵化成卵,在死尸上孵化后,便会化为无数幽冥鬼蝶。” 听了容也的解释,顾南姝身上打了一个哆嗦,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容也显然和她想到了一起。 “不错,那小婢女四处乱撞,恐怕已经在好几个人身上产下虫卵了。” 顾南姝霍然起身,赶忙着急地说:“那还等什么?咱们尽快去圣女宫,把那些虫子都杀了!” 容也颔首,和她一起匆匆往圣女宫走去。 路上顾南姝来回思索,仍有谜团未解:“既然幽冥鬼蝶只在冥河三途河边出现,突然出现在灵鸢国的王都,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容也缓缓说:“我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我希望事情并不如我猜测的那样。” “怎样?” 容也沉吟片刻,还是将他的推测和盘托出:“这说明,在这王宫里,一直有人尝试着打开人间界和幽冥界的通路。” 顾南姝倒抽一口冷气,说:“这事儿做的有点儿缺心眼?” 她印象中关于鬼魂回到人间的说法,只有中元节的传说,据说只有七月半那一天,鬼门开,群鬼出没,人鬼难辨。 “是啊,若真将人间界和幽冥界的通路打开,一开始放出来的,必然是道行高深、怨念无尽的恶鬼,而且,还会一并放出无数的鬼怪,到时候百鬼夜行,恐怕灵鸢国,甚至是整个人间都将生灵涂炭。” 顾南姝打了一个哆嗦,说:“那这人的目的,莫非就是为了搅乱这个人间?” 那真是反社会了。 容也摇头:“这件事谈何容易,需要的法力极其高深,绝不是等闲之辈能做到的。甚至有修行的人类,一代不成,要延续数代才能够做到。佐证就是,事到如今,你我并没有看到百鬼夜行,这证明这个人尚未成功。” 说到这里,容也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想抓住,可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只是茫然地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一时没有说话。 “既然这人的道行如此高深,甚至还要延续很多代人,就不会是搅乱人间这种目的。要是过程中,有一个人反对这个目的,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看向天空,似乎听到了某个神秘人狂妄的笑声。 “我猜,这人的目的是从幽冥界放出来一个鬼。” 第91章 无数只黑蝴蝶 顾南姝追问:“你觉得这人想放出来的到底是谁?” 容也说:“幽冥界十八层炼狱关着很多罪大恶极的恶魂,因为没有罪责、或者是罪责略轻的鬼,经历过酷刑惩罚后,还是有轮回转世的机会。想用打开幽冥界这么困难的方式放出来的,恐怕是非同一般的厉鬼恶魂。一时间,我也没有头绪。” 说到这里,他眸色深沉地看着顾南姝,问:“若不阻止这人,早晚有一天,灵鸢国要陷入一片炼狱地火中。可若继续查下去,恐怕会遇到无数的阻碍和危险。南姝,你怕了吗?” 顾南姝挑了挑秀长的黛眉,笑吟吟说:“我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收藏怕这个字眼。” 容也笑了。 只是到了圣女宫门前,却又遇到了障碍。 和上一回的圣女宫不同,此时宫门前站满了身穿甲胄手持刀枪剑戟的侍卫,而且,顾南姝和容也都能敏锐地从他们身上闻到一种久历沙场的血腥味。 这些护卫,绝不是宫里面那些由王公贵族、富家子弟选拔上来的细皮嫩肉的侍卫们,而是真正打过仗、刀口舔过血的军人。 容也很客气:“请你们让一让,我们需要见圣女娘娘。” 这些护卫们自然都认识新上任的国师大人,为首的一拱手,说:“国师大人,容羽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只是末将们听命圣女娘娘,她这会儿要施法,将她从街上带回来的那些无辜百姓体内的邪祟驱除!此时正是祛除邪祟最关键的时刻!圣女娘娘反复叮嘱咱们,千万不能放一个人进去!” 顾南姝一涉及到顾南絮,暴脾气就直往脑门上冲,她满脸的不耐烦,想立刻推开众人进去,却被容也拦住了。 容也沉思片刻,缓缓地说:“既然圣女娘娘是为了驱除邪祟,就更应该让我进去了。不久前,王上曾和我提过,圣女娘娘为了此事已经日夜不眠,憔悴了许多。我身为国师,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也要出一份力量。” 几个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个想了一会儿,说:“既然如此,末将去请示将军,请稍等。” 说来凑巧,东方劫和灵鸢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圣女宫这边走了过来,见顾南姝和容也站在圣女宫门口,东方劫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 “容羽姑娘,上回一见,姑娘倩影芳容实在是让我久久难忘,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容也脸色黑了黑,将顾南姝挡在自己身后。 灵鸢王的眼神微微一闪,他当然注意到晚宴上东方劫便对顾南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刚才和他汇报和西容国的战事,将正经事刚说完,便话题一转,绕到了顾南姝的身上。 哪怕灵鸢王已经提醒了他,“容羽姑娘”已经有两个孩子,而且父不详。 东方劫却满不在乎地说:“身为武将,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增加部下的数量。她能够嫁给我之前,先给我生两个孩子,这就很棒了!……哦,王上您说,其中一个是女儿是,那挺好,爹的小棉袄,我会好好照顾她。那男孩儿从小就可以跟着我在军营里生活,学习如何行军打仗,我敢保证,二十年后再给王上送几个将军人选!” 灵鸢王的嘴角都不免抽了抽,心想东方劫作为大将军,哪怕身陷绝境时也从不曾灰心放弃过,他曾数次创下以少胜多、出其不意用兵制胜的战果,可见他一向有“凡事往好处想”的优点。 灵鸢王自己对顾南姝也生出几分兴趣。 不过他是个勤勉的君主,自然不会为了一点儿女私情和动人的女色和自己重用的属下产生矛盾,便将自己那一点点尚未萌芽的兴趣掐灭。 身为一国之主,统帅部下的时候,讲究一个制衡之术。 若是国师和东方将军因“容羽姑娘”的存在而互不相容,说不定大打出手,最后三番五次的要找灵鸢王来出头平衡,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顾南姝倒也不在乎容也成了一堵墙,挡在自己面前,她跺着脚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耍嘴皮子!” 东方劫一愣:“什么时候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容也接过话题,说:“方才我夜观天象,见圣女宫的上方有浓重的妖云笼罩,显然这里出了事情。我匆匆赶来,想助圣女娘娘一臂之力,却被东方将军的手下拦住。我知道他们只是领命行事,不得不为之,但我们担心圣女娘娘的安危,若是耽搁了时机,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灵鸢王见他说得严重,便立刻命护卫们让开一条道来。 他们匆匆地闯了进去。 圣女宫中,此时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 整个大殿里黑漆漆的悄无人声,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寂里。 容也并不会迷失方向,带着众人匆匆地往里面赶,一边走,手指微微一搓,一团红莲华般的火焰已经在他掌心中燃起。 东方劫看了那团火焰一眼,只觉得十分熟悉,似是在哪儿曾见过。 过了好几扇门,到了圣女宫禁地门口,众人突然听到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容也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东方劫也匆匆赶了进去,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座丹炉倾倒,圣女娘娘手捂着脸侧身倒在一旁。 而一边的地上,纵横交错地躺着好几个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显然是从街市上带回来的人。 有一个孕妇最靠近丹炉,她捂着肚子痛苦大呼救命,东方劫最不能忍受孕妇受苦,便奔了过去,一把将孕妇抱了起来。 谁知那孕妇突然一把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东方劫! 东方劫挣扎不得,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灵鸢王稍后一步,正好看到那孕妇一口咬在东方劫的脖子上,那女人的嘴里,竟伸出一根锋利漆黑的细长管子! 容也手中的红莲火陡然腾起,砰地一声膨胀变大,嗖地冲到了那孕妇面前。 那孕妇被红莲火团团围住,扔开东方劫痛呼出声,而她的小腹陡然从中裂开,从中飞出了无数黑蝶! 第92章 蝴蝶幻象 那是异常绚丽而诡异的一幕。 顾南姝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被这一幕诱得失了神。 无数只黑色的蝴蝶,翩然从孕妇的肚腹中飞了出来。 这本应是极诡异的一幕,可无数只黑色的绘着绚丽奇异花纹的黑色翅膀在半空中翩然飞舞着,撒下无数的鳞粉,就像是少女脸上擦的亮粉一样,粉莹莹、光灿灿,将这圣女宫的密室陡然映成了一片朦胧而美妙的仙境。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一只活泼地上下翻飞的蝴蝶,那只黑蝶扑闪着硕大的翅膀飞到了顾南姝的眼前。 顾南姝抬起眼睫,望着黑色的蝴蝶微微一笑,那蝴蝶似是被花朵吸引一般,绕着顾南姝来回飞舞着,尝试着停歇在她无暇丝滑的脸蛋上。 容也弹射出去的红莲火在这一刻陡然一分为数个小一些的红莲火团,其中一枚火团直扑顾南姝眼前的黑蝶而来,将它整个罩在火焰之中,那黑蝶口器已然伸出,但却没能碰到顾南姝的肌肤。 容也大声提醒众人:“这幽冥鬼蝶的磷粉有迷惑人心的功效,大家都闭塞鼻孔,千万不要吸入磷粉!” 后面跟进来的护卫们闻言,脚下纷纷一顿,忙将手帕或者腰带蒙在自己的鼻子上。 但灵鸢王听得迟了一些,已经吸入了无数粉末,在他眼前,已经出现了数道淡绿轻紫的鲛纱,明珠长垂的帘幕,无数儿臂大的蜡烛层层点燃,将宫室内照耀得一片透彻明亮。 他看到坐在筵席正中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他身边环绕着许多美人。 其中一个美人,正巧笑嫣然地喂父亲吃一颗葡萄,那深紫色的果实裂开一条缝,迸射出无数甜美粘稠的汁液,而父亲则轻轻一笑,将所有残留在美人手上的葡萄汁,都一一的吃了下去。 他悄悄站在一根九龙柱背后,怯生生地看着筵席上的一切。 母妃最近和瑛妃争宠,两个人都被王上禁足了,母妃夜夜啼哭,诅咒着瑛妃那个一身腥气的小贱婢,还因王上不来看她而伤心哭泣。 所以,年幼的元川悄悄去了宴会上,想在席间求一求他的父亲,当时的灵鸢王,希望他能收回成命,亲自去安慰母亲,让她不要再哭泣了。 他却没有想到,在灵鸢王的寝宫里,看到了如此靡靡的场景。 那喂了葡萄的美人一个旋身,身上的纱裙如彩蝶般的飘飞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示意一旁的乐师奏响极热烈的曲子,顺着音乐,她一双细白柔软的双手如柳枝扶风般的舞动起来。 这舞姬的舞实在是太美了,元川好奇地看着她身上的彩衣铃铛响动,她那双手一会儿如水波,一会儿又如花枝乱颤,这世上怎么会有一双这样好看的手呢? 元川看得出了神,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他还没看清,就见一道白影从前方急掠而过,而正中心的地毯上,正在跳舞的那年轻少女一不小心,细长的手臂打在了那白影身上。 那人定下脚步,众人才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竟是圣女娘娘。 元川看着那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的白衣人,心头突然微微地颤了颤。 他曾经见过圣女娘娘数次,在每年的祭祀大典上,她一身白衣如雪,恍如姑射仙子,不食五谷杂粮,餐风饮露,即将化为飞仙。 一想到成为灵鸢王,就能够娶圣女为妻,元川小小的心头也是一热。 只是今天晚上的圣女娘娘,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凌厉的煞气,这让元川看得心头微微一寒,似有极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撞到圣女身上的舞姬忙不迭地退后几步,跪地请罪。 圣女看也没有看她,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臂,看自己的手肘。 那光滑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 原来舞姬为了跳舞时好看,舞衣的袖子上缀了许多装饰的亮片和铃铛,戴着的镯子也镶嵌了很多棱角突出的五彩宝石,想必是刚才相撞的时候,不知什么将圣女的肌肤划破了。 圣女垂头看着自己的肌肤,又冷冷盯着灵鸢王,说:“就为了你的晚宴,为了你欣赏舞蹈,我受伤了。” 灵鸢王脸上闪过紧张神色,元川此时更加不敢出声,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表露出如此惶恐的神色。 那年轻貌美的舞姬原本没当一回事,请罪的时候唇角还带着一缕微笑,她当然不会想到,只不过和圣女娘娘撞了一下,这位慈悲为怀慈航普度的娘娘竟会对自己下手。 所以,灵鸢王双手重重击掌,命殿下武士入内,长刀挥舞而过,将她撞到圣女的那双手臂生生砍落的时候,她的脸上仍旧带着朦胧柔美的笑意。 幽冥鬼蝶如鬼魅般翩翩飞舞着,它们是这样的美艳绝伦,而洒落的磷粉,却能诱使人想起心底最深的往事。 东方劫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一恸,就像是一根极长极粗的针一下子戳进了皮肉,但这痛楚也是一闪而逝,他的眼前,恍惚出现了义父的身影。 义父身为国师,一向事务繁忙。 但义父却又心细如发,捡回了东方劫这个孩子后,将他当成自己亲生骨肉一般疼爱照顾。 在国师府生活的日子,是东方劫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义父一向冷冷淡淡,不怎么和东方劫多说话。但每当他学完棍棒,去书院读书写字回来,只要看到国师大人那道清清冷冷的身影伫立在国师府里,他的心就有了依靠。 他曾以为,义父会永远存在。 可一个蜻蜓低飞的黄昏,义父突然叫他到身边来,说了许多世事无常的话,听得东方劫心中忐忑不安。 他认真地拧紧双眉,望着义父:“您会永远活着的。” 义父失笑摇头:“义父只是国师而已,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拥有长春不老、万寿无疆的性命?” 东方劫却一字字说:“会的,会的!” 和西容国的这一仗打完,东方劫匆匆回到王都,他和往常一样,带着一丝隐晦的怅然,回到了衰草蔓生的国师府。 却意外地看到,另一个年轻的白衣身影。 第93章 倒霉的东方将军 东方劫站在榕树的阴影里,让茂密的树冠挡住了他大半的身影,只是安静地看着国师府变得焕然一新,连门口悬挂的匾额也重新粉刷过,填上了新的金粉,和黑色的底匾相互映衬,显得无比的威严庄重。 而那个白衣身影瘦削修长,清癯若仙,则和他印象中年轻时的国师化为一体。 只可惜,相似的人,却不是同一个人。 东方劫看清容也容貌的一瞬间,对他的厌恶就像是被开闸放出的滚滚波涛,汹涌澎湃,充满了怨恨厌憎。 义父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世上真正的国师大人,永远只有义父大人。 东方劫的眼前,飘动着一片朦胧微闪的磷光,他的视线再一次被拉回了义父在世的时候。 义父一直将自己关在修炼丹药的屋子里,他对着熊熊的炉火,似是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听到了东方劫走进来的脚步声,他面上纹丝不动,随手将东西塞进了炉膛里。 只见那火苗一下子腾起,卷轴被火点燃,扭曲着化为了一片灰烬。 “义父,这回我率领五千精兵,出征极南的新月国,我巧施妙计,只带了其中一千精锐部队,直捣新月王都!将新月国主和他的四个夫人一起擒了回来!王上说了,这一回要封我为神武大将军!” 火光照在义父的脸上,将那略带了几分沧桑皱纹的清癯面容照的一半光明,一半稠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东方劫说:“你的性命最为重要,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我把你从尸山尸海里捡回来,不是让你轻易送了命的。” 他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义父最心疼我。” 朦胧扭曲的光影里,东方劫分出一份心神,竭力的想看清那炉膛里烧着了什么。 黑色的字体因烈火卷扭,他只看到“银泉宫”、“圣女”之类的字迹。 东方劫陡然身上脱力,腹部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就像是无数把小刀在横竖无序地戳刺着他的肚肠一样。 他满额都是冷汗,终于侧身晕了过去。 容也盯着密室中飞舞着的无数黑蝴蝶。 那艳丽的磷粉覆在黑色的长翅上,随着蝴蝶的飞舞而飘落。 只是如今,每一只蝴蝶的身上,都罩着一团红莲焰火,蝴蝶并不能出声,但它们激烈的煽动着翅膀,在火焰中垂死挣扎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 容也冷眼盯着无数蝴蝶,在他放出的火焰中终于化为了灰烬,这才俯身抱起顾南姝。 顾南姝嘴角微翘,显然也沉浸在磷粉编织出的美梦里。 她是个很有感染力的女子,容也忍不住低声问:“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在吃冰淇淋火锅。” 容也一怔,这是啥玩意儿? “我……躺在棕榈树下,白色的躺椅上,远处的海上……有人在冲浪……蜜糖色肌肉隆起,特别的漂亮,是个肌肉锻炼得很漂亮的帅哥!” 容也嘴角又抽了抽,虽说认定了顾南姝是自家媳妇儿,但这一刻,他也颇有将她扔在地上的冲动。 “还有……” 容也脸色一变,顾南姝的梦境里,到底要出现几个帅哥啊? 谁知顾南姝红菱唇微微翘起,笑着贴近他的胸膛,低声说:“还有……你……我怎么会梦到你呢,可……你也在我身边,帮我擦防晒油,又、有帮我调了一杯加了冰的鸡尾酒……” 虽然顾南姝的话里,有很多容也完全不知道的玩意儿,但她梦到了自己,容也也笑了,在她耳边低声说:“在你的梦里,我还要给你当苦力是?” 顾南姝还没醒过来,居然还能跟他说个来回:“你……难道不愿意么?” 容也叹了口气说:“很愿意。” 只要在顾南姝的身边,做什么都很愿意。 将顾南姝唤醒之后,顾南絮和灵鸢王也先后醒了过来。 灵鸢王忙追问顾南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南絮垂下头,面上有几分羞愧,说:“都是我不好,本想将这些人身上的邪祟除去,我又怕除邪祟的过程,若有人在一旁,会有闪失。所以就让东方将军派人将圣女宫把守住,不准任何人进来。谁知,刚才我力竭昏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灵鸢王元川多年来对圣女顾南絮一向是相敬如宾,此时却突然觉得她满脸羞愧的模样,看上去很有几分楚楚可怜,他便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调整了角度,按在顾南絮的肩膀上安慰她。 容也检视一地躺倒的人,确认孕妇已经过世,其他人虽或轻或重都受了伤,但经过治疗,应无大碍。 倒是东方劫,脸上满是红潮,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一只手搭在肚腹上,而那肚子里,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容也命人都让开,自行解开东方劫的衣服。 身为武将的身体锤炼得极漂亮,蜜色的肌肉,腰身紧窄,连一丝赘肉也没有。 容也虽极专心,也不免分神想到了刚才顾南姝的话。 ——蜜糖色肌肉隆起,特别的漂亮。 而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腹部的肌肉陡然朝外隆起一个鼓包,而且从小腹的一侧飞速游动到另一侧,然后又诡异地消失。 身后的护卫们都失声惊叫。 “东方将军的肚子里,肚子里有什么?” 其实都目睹了那孕妇的肚腹裂开,飞出无数蝴蝶的模样,众人心头也有了一个诡异离奇的猜测。 东方劫该不会和那孕妇一样,肚子里头有…… 容也并了三指压在东方劫的肚腹上,皱眉探视着底下的动静,过了片刻,他点头说:“不错,东方将军的肚子里,此刻怕是已经有虫卵在孵化了。” 他这话音一落,有护卫已经忍不住冲出门外,扶着树就大吐特吐起来。 刚才那孕妇开膛破肚的模样,还有无数黑蝴蝶飞舞的样子,仍烙印在这群人的心上,让大家的神经都分外紧张。 灵鸢王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颤,差点摔在地上:“国师大人,你一定要救救他!” 第94章 再去黑云观 容也一时没说话。 这虫子若孵卵成蝴蝶,他完全可以用红莲焰火将它们一一杀死。 但现在,这些活泼泼的虫子们都还在东方劫的肚子里,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把一团红莲火焰塞进东方劫的肚子里去。 到时候虫子被杀了,东方劫的五脏六腑也该烤熟了。 此时东方劫却悠悠醒转,他满头大汗,双眼也因肚腹的剧痛而疼得赤红,他发现自己衣襟散开,先是一惊,但更加刺激的事情还在后头,他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肚子似乎微微的隆起了一点。 “这……这是什么?” 容也一时没说话,他心想,总不能告诉东方将军你现在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就从小腹平坦变成了怀胎俩月? 东方将军虽生得英武不凡,但容也很怀疑他能不能承受这一切。 东方劫犀利的目光从容也面上掠过,一一扫视过室内的所有人,这一回,他的心很慌。 因为连他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信都红了眼,侧过头,躲开他的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他一咬牙,大声质问:“我的肚子里到底有什么?说啊?是不是……” 他的音调陡然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靴子上绑着的短刀,手腕一转,已经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眼看着就要自己给自己开膛剖腹,血流当场。 当下已然来不及。 身为将军,东方劫的身手比他的部下们要迅捷许多,他的部下们都惊呼起来,却施救不及。 容也来不及多想,一脚飞踹,正中东方劫的手腕麻筋,只听“哐当”一声,东方劫的短刀应声落地。 他颓然瘫软身子,厉声问容也:“你为何要阻拦我?” 容也叹气说:“蝼蚁尚且偷生,你一个大活人,又何苦自寻短见?” 东方劫神色惨然盯着自己的肚腹,说:“是么,我现在是大活人,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了?” 他印象中,那孕妇从宫外带入宫中,也不过是短短数日罢了。 “难道让我真去做诡异恶心虫子的宿主,让它们在我的肚子里长大,我一个堂堂的神武大将军,倒成了一个怀了蝴蝶的……”他本想自嘲是孕妇,可自己毕竟是八尺男儿,这句话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惨然笑了起来。 连灵鸢王都动容地握住他一只手,说:“你是先代国师送给我的一份大礼,国师身死,却给灵鸢国造就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将军,你不能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顾南姝的神智也恢复了正常,她站在容也身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那东方劫说了一嘴“怀”蝴蝶,她才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容也的衣角朝旁边走去。 “你还记得黑云观吗?” 容也说:“真是没齿难忘。” 顾南姝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声说:“有件事儿,你还记得吗?黑云观是银泉宫的后身,那银泉宫传说是圣女娘娘必须要去的地方。和灵鸢国王成亲之后,就要单独进入银泉宫,且直到怀孕之后,就去照胎泉看自己到底怀了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不能继承圣女之位,就要用一种特殊的泉水落胎。” 容也点头说:“如此诡异离奇的仪式,我自然记得。” 顾南姝手指一指东方劫,低声说:“他这副样子,真的很像是怀孕了对不对?” 容也恍然大悟,已经猜出她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 “对,我的意思是,既然那泉水能杀死肚腹中不应存在的胎儿,那东方将军肚子里的那些……” 顾南姝也觉得满肚子的虫卵一想起来就恶心,她一边抚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继续说:“说不定,对东方将军肚子里的那些邪恶玩意儿也管用!” 容也当机立断:“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也没别的方法了。” 顾南姝低声说:“只是此事最好瞒过顾南絮,我怀疑她一定会立刻拒绝的。”若圣女当众拒绝的话,哪怕灵鸢王在场,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容也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心有灵犀地点点头。 东方劫被接到了国师府中。 若换一个时机,他应该会满怀着伤感的心情,四处走动缅怀故去的义父。 但此刻,他满脑子都被肚腹里的剧痛填满了。除了疼得钻心,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你不必急,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救你。” 东方劫面容惨淡地笑了笑,说:“正如你说的,蝼蚁尚且偷生,我若能活着,又怎么会一门心思求死呢?” 只是东方劫再也没想到,容也和顾南姝竟然异想天开,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住,打扮成一副臃肿孕妇的模样,别说,他身形高大,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来而佝偻着腰背,看上去还真像是怀孕了好几个月似的。 顾南姝虽没有圣母心肠,但看东方劫那英俊凌厉的面孔因剧痛而黄黄的,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奄奄一息,也鼓励他:“这样的事情都遭遇了,今后你的人生就跟开了挂一样,再也没有值得害怕的事情了。” 东方劫恹恹地看了自己一眼,说:“借容羽姑娘吉言……” 这一趟翻山越岭走得有些慢。 容也不能在东方劫面前暴露自己大鹏金翅鸟的身份,只好一人一头马骑着往山里头走。 而东方劫生平从不坐马车,自然也骑了一匹马。 但他肚子里的虫子果然厉害,一旦发作起来,他整个人都缩成虾米,脸上满是豆大的冷汗。 顾南姝给他鼓劲儿:“你这种疼痛,就和孕妇生孩子也是一样的。是十级疼痛,但孕妇都能熬过去,你也一定能熬过去的,你身为神武大将军不可能比孕妇差。加油啊!” 东方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苦涩地望着顾南姝,说:“我……我尽量比孕妇强。” 这条通往黑云观的路径,顾南姝和容也都很熟悉了。 他们在黄昏时分,总算看到了一带巍峨的长墙,和洞开的山门。 只是暮色四合,却无炊烟,也没有杂役道人们忙碌的身影。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第95章 悬崖峭壁 容也抢先一步,直奔正殿而去。 只见大雄宝殿上神像宛然,只是挂了许多蜘蛛丝,而四下里寂静无人,竟呈现出一派破败衰落的样子。 容也从大雄宝殿朝后殿奔去,又顺着长走廊,去了主持道长休憩的房间。 那门扉也是虚掩着的,他一推就开,但屋子里床铺和桌子上都落了一层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顾南姝搀扶着东方劫在大雄宝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她忧愁地朝里看了一眼,见容也出来,面色不对,她想问又不好问,身边的东方劫已经开口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以为可以救我的方法,现在没法救我了,对吗?” 他惨然地抬头,原本英气逼人的脸上已被剧痛折磨得没了人气,嘴唇也是惨白如纸的颜色。 容也刚想开口说话,他便摇摇头,无力地说:“你不必找幌子骗我。” 这是他的肚腹一片翻腾,他疼得又蜷缩起身子,恨得用力拍打地面:“难道我的血肉就是为了养大这群诡异的蝴蝶么?” 话音没落,他竟在身上又藏了一把短刀,飞快地拔了出来,一把朝着自己肚腹刺了过去! 这是他第二次自寻短见,容也和顾南姝忙了这一路,都有些疲倦,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削铁如泥的刀锋已经划开了他肚子上的衣裳,刺入肚子里半寸深,虽没有伤到内脏,但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容也虽对东方劫没什么至深的感情,但见他慨然送死,心头也是微微震动。 他将东方劫的手腕擒住,将关节反折,东方劫握不住刀子,只能颓然喘着气说:“既然已经没有活命的办法,又何必让我多受几日的苦?” 他无力地拍了拍自己的 胸膛,说:“我不怕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我不能让这群害人的虫子继续活着,且用我的血肉做滋养!” 容也攥着他的手腕阻止他:“你放心,若是真到了最坏的那一步,我最擅长的……三昧真火,自然能将所有蝴蝶全部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他斟酌着继续劝说东方劫:“但既然还没到最后一步,总不能轻言放弃。我听人说过,你一向是极擅长忍耐潜伏,为了一场胜仗,可以忍受严寒酷暑折磨,只为了以少胜多,减少灵鸢国士兵的损耗。” 说到东方劫的赫赫战绩,东方劫那苍黄色的脸上也多了一点血色,他忍耐着痛楚笑了笑,说:“好,小老弟,既然有你这句话,我便熬下去!我东方劫,从没有怕疼怕苦的道理!” 只可惜,这狠话刚放出来,肚子里的虫子就像是要和他对着干一样,一顿翻江倒海,把东方劫折磨得伏地大呕。 落日熔金,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已经将自己圆溜溜的身子窜进无边的密林里,天色暗了下来,容也索性背起东方劫,和顾南姝一起,在偌大的黑云观里分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仔细地搜索着,可惜却一无所获。 容也燃起一簇火光当做照亮,他和顾南姝对视一眼,双方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焦灼。 顾南姝到底不是真正的圣女娘娘,从没有进行过继承仪式,这黑云观占地又太大了,可以说大半个秀雅山都是黑云观的地盘。 那所谓的照胎泉和化生池到底在哪儿,仓促之间竟完全没有线索。 顾南姝和容也如困兽一般团团转了几圈后,一时没了方向,只好站在原地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顾南姝看着地板轻轻喊了一声。 “有人!” 光滑如镜的地砖上,赫然映出不属于他们三人的影子。 顾南姝立刻回头,脱口而出:“沉月!?” 而后,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掩着嘴唇顿了顿,说:“三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夜色中,三王爷元呈的秀雅轮廓依稀可见,他说:“我听说你们带着东方将军回了国师府,想要解救东方将军。” 他清澈的嗓音在这样绝望的夜晚,更显出几分动人心弦的魅力。 “我和东方将军一同出征打仗,这样的交情算是浅,所以我想,我也该为东方将军出一分力。” 顾南姝忙问:“你想怎么办?” 元呈抬起长睫,黑沉沉的眸子映照着容也手中的红莲火光,刹那间闪过一丝诡异的亮。 他语气平静,既没有和顾南姝套近乎,也没有刻意说明什么,只是说道:“我猜测,你们带着东方将军进山,是想用化生池的池水化解他体内的虫卵。而我,知道化生池在哪里。” 容也陡然逼近一步,双目紧盯着他:“沉月?” 顾南姝也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是啊,除非三皇子元呈根本没有丢失沉月的记忆,他以沉月的身份,曾在黑云观里探知了化生池的地点。 那他为何要伪装成不认识自己和容也的模样? 元呈表情平淡地看了容也一眼,说:“你和容羽姑娘一直喊我沉月,我不知道沉月是谁,和我相貌相似么?” 容也问:“你要否认你的身份?你若不是沉月的话,为何会知道化生池在哪儿?” 元呈抬起手臂,平平指向远方的某处:“我和我母亲瑛王妃离开王宫后,父王在世时给我们修葺的宫宇便坐落在秀雅山里。我从小就常在山中玩儿,那些银泉宫……嗯,应该说黑云观的道士们形迹可疑,我曾派人探查过他们的底细。” 他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你们想救东方将军的话,就跟着我。若不想救他,这会儿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挖个坑,把他埋了。” 容也说:“你不要骗我。” 元呈脚下不停朝大殿后侧走去:“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事情到了这个田地,容也心想,元呈不过是一介凡人,便示意顾南姝和他一起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元呈轻轻笑了笑,说:“容也国师,你的力气真不小。” 容也没搭话。 他自顾自离开重重大殿,走到了山巅边沿,回头冲容也一笑:“希望你的力气能持续下去。因为我们已经到了。” 顾南姝四下打量,讶异问:“可这儿是悬崖!” 第96章 斗嘴个没完没了 元呈指着的方向,正是悬崖之下。 顾南姝步履轻快,已经走到元呈身边,山崖边的风将她周身衣服和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吹得猎猎飞舞。 她看向山崖之下,只见山崖陡峭崎岖,角度刁钻险恶,很长一段山崖几乎是直上直下的。 虽上面覆满了茂密的树木,但完全可以想见,这样直接下山危险性极大。 元呈笑了笑,那笑意说不出的冰冷危险:“若化胎池在很容易寻找的地方,你们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吗?” 顾南姝沉吟,元呈说的也有道理。 她伪装成顾大婶在这黑云观里住了一个多月时间,黑云观上上下下都混得很熟了。甚至连黑云观招待圣女的香艳之地,她也去过了。只有化生池,无论怎么着没有头绪。 元呈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漆黑的瞳眸望向深渊,说:“化生池就在这下面,你们若有胆量的话,就和我一同下去。” 容也只觉得奇怪,他身为大鹏金翅鸟,虽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真身,但若到了危险时刻,他自然会展开双翅飞翔。 这峭壁虽陡峭如削,对容也来说却算不上什么难事。 只是,元呈虽贵为灵鸢国的三王爷,但到底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身,他若是踏错一步路,就会坠崖而死。 他的表现,未免太过镇静了。 顾南姝心头自然有同样的疑惑,她试探着问:“我们自然要带着东方劫和你一起下去,但这山崖如此陡峭,恐怕很难直接下到山崖底下……” 元呈垂下眼帘,喃喃自语:“你原来真的不知道啊……” 顾南姝一怔:“什么?” 元呈摇头:“没什么,既然我带你们下去,自然已经准备了万全的措施。” 没过一会儿,顾南姝和容也看着元呈拿出来的万全的措施面面相觑。 伏在容也肩背上的东方劫也忍着疼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万全的装备”,低吟一声:“我倒是罢了,反正我也不指望能活命。可你们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你们可算了,别往下头送死了!” 顾南姝虽很担心他肚子的情况,但见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的精神头不错啊,东方将军!” 东方劫哼了一声,说:“比不得三王爷万金之躯,若为了我的性命,枉费了王爷一条命,我下了九泉也赔不起。” 元呈冷笑说:“你就是这样啰嗦,在战场上才错失了战机!” 东方劫本来头一歪,又晕厥过去,一听元呈这话,顿时把脖子拧起来,厉声说:“你不过是运气好,正好撞上了西容国的运粮部队,这才一举将他们断了后!我不过是——” 元呈接下他的话:“你不过是方向感极差,已经拿到了西容国的堪舆图,却仍然带着自己的部下绕了三百里的路。我等你的支援等得油尽灯枯,将西容国的人马都消耗殆尽了,你才姗姗来迟,救我于危难之中,我这辈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是。” 顾南姝听他俩夹枪带棒的话语,已经猜到,大概发生的事情是,双方约定好了在某处伏击敌人,里应外合。 元呈已经赶到了,并且运气好,将西容国运粮车一举销毁。要知道战场上粮草出现问题,那真是寸步难行,哪怕拥有百万之兵,总不能让这帮士兵们跟着主将饿肚子? 若失了粮草不后撤的话,就有饥饿的士兵哗变的可能性。 所以,元呈在战场上是立了一大功。 但他可能带的士兵人数不太够,先锋的活儿干完之后,就继续东方劫的支援,谁知东方劫却姗姗来迟——因为他迷路了。这下惨了,元呈得不到后援支持,只能咬着牙跟西容国死战到底。 ——或许,他丧失记忆满身是伤出现在秀雅山上,就是因为这场血战。 东方劫大概也觉得自己理亏,双方跟乌眼鸡似的打嘴巴官司,斗了几句,他垂下头,闷闷地说:“总之,来迟了是我不对。所以我肚子里的虫子帮你报仇了,高兴?” 元呈冷笑一声,唇边衔着一抹冰冷的笑意:“高兴极了,谢谢它们啊。” 顾南姝心中叫奇,这两个人有这样多的矛盾,居然还能一起表演剑舞,而没有彼此将对方一剑戳死,真是世界奇迹了。 话说回来,元呈准备的装备,不过是几根长绳索,和攀山用的定位钉子,这样简陋的东西,顾南姝怀疑顶多往下降个十几丈,就吊在半空中了。 元呈动作利索,将数根长绳拼接成两条,一条示意容也来拿,另一条的末端系在自己的身上,朝顾南姝伸出手。 顾南姝莫名其妙:“干嘛?” “我们分为两组下去,我带着你在前面,容也国师跟在后面。” 顾南姝微微一怔,回头看了容也一眼。 元呈有些不耐烦:“再拖拖拉拉,你们可以想办法给东方将军接生了。顺便给他一肚子的蝴蝶当个义父义母什么的。” 东方劫原是晕了过去,闻言气结,又梗着脖子嚷嚷:“不准你侮辱义父这个称谓!” 顾南姝一脸无语:“东方将军,我发现元呈……三王爷自打出现后,你的精神头就特别的好,看样子三王爷才是你的灵丹妙药,如果你们俩待在一起,我简直怀疑你可以不药自愈。” 元呈扯着唇角笑了笑:“谢谢容羽姑娘的夸赞。” 顾南姝扯了扯唇角:“我不是在夸你!” 容也盯着下方的山崖,片刻后慎重地点头,说:“就按照三王爷说的办。” 他给顾南姝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如果等会儿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化身为金翅鸟,保证顾南姝的安全。 不过…… 容也并不是大方的人。 “三王爷,既然如此,不如你背着东方将军,我来背着……容羽姑娘。” 谁知元呈一口拒绝,冷笑着说:“他那么高大,又那么肿胖,一个人顶我三个重。你让我来背着他,我怕我下去没两步,就被他拖拽着坠入深渊了。” 第97章 像是一个酒杯 东方劫闻言气结,又扭着脖子大吼大叫起来:“不是我太胖,是你的身子骨太过单薄了。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想伪装成女的,都不用化妆了!” 元呈抿了抿嘴唇,脸上掠过一抹恼意。 “国师大人,等会儿下去,你若觉得太累,不妨直接把背上的包袱给扔了,也可以减轻你的负担,降低风险。” 没等东方劫嚷嚷着回话,元呈已经俯下身,示意顾南姝趴在他的背上。 顾南姝也不再犹豫,说了一声劳烦,便趴了上去。 她觉得元呈和过去的沉月区别确实相当的大,若是沉月的话,这会儿一定会微笑着说一些让人有些尴尬的话了。 但元呈的侧脸绷得很紧,秀美无匹的五官没有一点表情变化,只是提醒顾南姝:“你把我的脖子搂得紧一些,因为向下攀爬的时候,我恐怕没有精力照顾你。” 顾南姝轻轻嗯了一声,果然搂紧了他的脖子。 元呈率先朝山崖下方降了下去,临下去之前,容也站在山巅冲他说:“所以,化生池并不在山崖的崖低,而就在这山巅的下方,对吗?” 元呈没想到容也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浓丽的眉目化为一个浅浅的笑意:“国师大人果然厉害。” 元呈不再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手使劲抻了抻绳索,确认固定无虞后,身子朝下一跃,已经跳下山崖。 顾南姝万万没想到,这所谓下降的方法,更近乎于蹦极,她忙双手搂紧元呈的脖子,甚至连脸蛋都情不自禁贴在他的脖子上。 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两人的脸蛋都被山崖底下的飓风刮得生疼! 元呈微微笑了笑,在急坠的同时,甚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席卷而来。 当绳索一坠到底,元呈的双足借力朝着山崖蹬了一脚,绳子带着他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他借力换了一个位置,又蹬了一脚。 同时,他还反手搂住顾南姝的腰,低声说:“你小心些,千万不要掉下去了。” 顾南姝点点头。 元呈说:“你若是掉下去的话,我为了弥补这个过错,只能跟着你一起摔下去了。” 顾南姝莫名的一阵心悸,忙说:“不必。” 元呈没有再理她,第三次双足朝山崖用力一蹬,竟蹬开了一大片脆弱的封土,露出底下黑黝黝的山洞洞口! 元呈一手扶着山洞的洞缘,抬头喊了一声:“就是这儿了,国师你看清楚了吗?” 得到容也肯定的回复后,他反手搂着顾南姝,双足夹住山洞边的一道枯藤,另一只手拔出靴子里的短刀,一把将绳索割断! 顾南姝还没来得及问他,你竟要把绳索割断?那你打算怎么上去啊? 元呈已经蜷缩着身子,一个筋斗翻进了山洞里! 他刚一进入山洞,便灵活地调整身形,换了一个姿势将顾南姝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南姝被少年人清瘦得有些膈人的双臂紧紧搂着,听得他柔软的身子在向下的山洞里来回乱撞,心头只是怦怦乱跳,真心实意地担心起元呈的安危来。 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吊桥效应罢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也不知滚了多久,这山洞螺旋朝下的坠落势头陡然停止,而下方竟是一大片空荡荡的场地,元呈抱紧顾南姝,缩着头一下子顺着滑滑梯一样的山洞洞壁,一下子冲到了那大片空地的半空中! 他赶紧调换了一个姿势,在空中一个折身卸力,又将顾南姝保护好,这才一起摔在了地上! 顾南姝和他拥抱着在柔软的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她生怕眼睛被草叶划伤,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 只是脸颊一阵微微的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抚过她的面颊,像是一根细细的手指。 她猛地睁开眼,元呈双手摊开放在地上,黑黝黝的眼珠望着顾南姝。 原来是错觉而已。 顾南姝揉了揉脖子,忙翻身坐到一旁,问:“三王爷,你怎么样?” 元呈说:“活着进来了,没受伤,万幸!” 他话没说完,山洞的那一端传来了东方劫凄厉的惨叫声。 “啊嗷嗷嗷嗷嗷啊——” 其实容也刚刚下坠的时候,已经使上了妖力,甚至那些微的妖力形成了朦胧的微光,让东方劫看清了山洞的四周。 没想到他这样高大健壮的一个男人,竟会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容也皱着眉,只恨自己无暇把耳朵堵住,快被他喊聋了。 落地时,容也托了东方劫的腰一把,东方劫这才平安落地。 他一睁眼,就看到元呈冰冷秀丽的面容,一双冷冰冰的漆眸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东方劫恼羞成怒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别以为我胆子很小啊!我不过是刚才看清了那山洞的洞壁,觉得十分骇人!” 他一边说,一边痛得捂着肚子低吟一声。 顾南姝追问:“那山洞的洞壁上有什么啊?” “有血。” 东方劫忍了一会儿腹痛,才抬起头,擦着冷汗说:“那山洞的洞壁并不光滑,而且四周有很深的沟壑,那些深深的沟壑里,我看的清楚,甚至我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顾南姝闻言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她穿着一袭雪白的丝衣,此时因下坠已经蹭破了很多处。 而有些地方,则蹭上了深褐色的黏腻东西。 她狐疑地抬起手臂,闻了闻那是味道,然后变了脸色。 “真的是血。” 容也闻言,也有些莫名其妙,他走回到洞口正下方的位置,抬头朝上看。 他身为大鹏金翅鸟,视力远超过人类,已经看清楚,那螺旋状的深深沟壑里确实塞满了像是凝固了的血迹般的玩意。 而这洞口…… 顾南姝走到他身边,抬头也去看那洞口,看了一会儿,她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山洞的入口,像是一个倾倒了的酒杯。” 容也低头看着洞口正对着的下方,用力踩了踩地面。 声音和旁边的都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站在身边的顾南姝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说,这洞口是个酒杯,这些血水……就像酒一样,从洞口倾倒下来。” 第98章 你的手上怎么有伤? 顾南姝点点头,悚然说:“就像是在接血水一样。那么,这些血水到底是谁流的,又要收集到什么地方呢?” 容也已经移开脚,他反手从背后抽出灵力凝结而成的长剑,朝着虚空中划了一下,已经将土壤全翻开了。 在土壤的下方,赫然是一张覆着古怪的面具的脸。 “底下有人?”顾南姝愕然说,随即,容也用长剑将这东西周围的土壤全部挑干净,顾南姝用手帕将面上的浮土擦干净,原来底下竟是一尊覆着面具的铜像。 这东西比正常的一人身长更加高大,所以整个脸孔也比平常人要大上两倍不止。顾南姝打量的时候,心想幸好这不是个生活在她来的世界的活人,否则那时候都流行精致小脸,他这样实在也太吃亏了。 不过,顾南姝总觉得这张面具有些眼熟,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巴掌,回头看向元呈。 元呈似是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毛,他的秀雅相貌和这张五官都放大变形了的面具自然完全不同。但他和东方劫曾经覆着一层黄金面具表演剑舞,而那张黄金面具和这尊雕像上覆盖的深褐色面具极其相似。 容也沉吟说:“莫非这东西就是承接血水的?” 他这么说,是因这雕像的质地类铜,但色泽和那黏腻浓稠的血十分相似。 元呈缓缓走近两人,凝视着地上的人像,问:“你们在研究什么?” 顾南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元呈说:“我命探子跟踪黑云观的道人,才发现了这个密道。” 顾南姝眼神中透漏着怀疑:“是么,可我觉得这里很久都没有开启过了,空气都带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最关键的是,若真是化生池的话,她相信,灵鸢国里,最近一次启用的时间,恐怕是八年前,也就是顾南絮成为圣女的那一次。 八年前,元呈才十来岁,他怎么会懂得跟踪窥探? 元呈抿了抿嘴唇,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倒是可以继续在这里研究到天荒地老,只是到时候,东方将军恐怕是不在了。” 顾南姝和容也低头一看,都有几分惭愧,原来在他们认真研究的时候,东方劫已经扛不住剧痛侵袭,晕厥过去。 且这一次发作的非常凶狠,他的肚腹不断出现隆起的弧度,就像是那群蝴蝶已经扎挣着要破腹而出了。 “所以,还是快点赶路。”元呈掉头朝前走去。 这山崖之下,山腹之中,没想到竟别有洞天。 绕过一段蔓藤覆盖的道路后,顾南姝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 前方竟然是一大片沐浴着金色光泽的巨大湖泊。 明明在山腹之中,奇怪的是,这湖泊上方却朦胧笼罩着阳光,顾南姝仰头朝天看去,原来这山壁上,竟镶嵌着无数颗璀璨耀眼的夜明珠。 而明珠下方的湖泊宁静而美丽,色泽斑斓艳丽,流动着的湖水就像是一副绝美的油画。 看到这样的美景,顾南姝一路上的疲倦都席卷上来,她只想就着柔软的草坪躺下,在湖边吃点小零食,再掏出一副钓竿来钓鱼。 容也谨慎地环视四周,将晕厥的东方劫暂时放下来。 “化生池……就是这片湖水么?”那这化生池也未免太大了? 元呈眸光闪烁,欲言又止,他刚想说什么,突然神色惊慌地抬起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这声音不对。”容也说道。 他随即脚下一点,身形已如一只优雅的白鸟般飞了起来。 他凌空一看,顿时一怔。 顾南姝踮起双脚远眺,急切地问容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像是闷雷声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简直像是打在人的心间。 容也盯着那僵硬晃动着走过来的巨大身影,低声说:“刚才咱们看见的青铜人像……活了?” 那东西果然是青铜之类的沉重金属铸造而成,每前进一步,地面便传来一声闷响。 而最诡异的是,随着那青铜像的行进方向,他经过的地面,土壤不断被一只大手翻起一般,有新的青铜人像缓缓起身。 当无数黑重重的青铜像纷纷直立起身,朝他们走过来的一瞬,容也低头对顾南姝说:“情况不妙。他们朝咱们来了,我想,肯定不会是为了寒暄聊天,介绍彼此认识?” 顾南姝点点头,他一把拽起地上的东方劫,又一手拎起顾南姝。 容也转头对脸色苍白的元呈说:“三王爷,对不住,我一共只长了两只手。” 其实他还有两只翅膀,但顾南姝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俏皮话,因为她被拎到了半空中,已经看到那古怪的青铜像。 他们就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那样线条生硬的脸孔,突然一张张的扭动着,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他们都覆盖着诡异的一层面具,照理说是看不清眼睛的位置的,但顾南姝就是有一种感觉,他们的面具上,眼睛的位置,有诡异暗红的光线流动着。 下一刻,那些青铜人像一个个挥舞着双手,他们的手中赫然是各种武器,有长矛、长剑和枪戟等物,抡圆了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这些身形沉重的人像,每踏出一步,就会引起地面沉重的响动。 容也凌空于高处,已经看到那美丽的湖水中,有一个非常小的湖中岛屿。 说是湖中岛,也可说是中间露出来的一方土地,虽凌驾于水面之上,但可立足的地方非常的小。 他不再犹豫,飞身点过湖面,先将顾南姝和东方劫放在那方地上。 东方劫不能再瘫软在地,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狭小了,他若一趴下,不是头就是脚非得伸入湖水中不可。 顾南姝用力搀扶着他,安慰他说:“坚持一下,马上就找到化生池了。” 东方劫沉重高大的身子半倚在她肩上,苦笑说:“恐怕先得解决那些东西。国师大人看上去瘦得很,打得过吗?” 容也已经返身回到岸边,拎起了元呈。 他刚要朝湖心掠去,脚下突然一停,元呈的手臂刚放下,手腕却被他擒住。 “你的手上怎么有伤?” 第99章 停下 元呈想将自己的手挣出去,但容也的手上力气极大,他几番挣扎竟是纹丝不动。 顾南姝虽和他们隔着浩渺的水面,但却已经看清楚,元呈那截女子般纤细柔美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用一块手帕扎住了伤口止血,但那伤口应是割在了脉搏的位置,依旧不住的渗着血。 元呈抿唇不语,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容也,两人正在僵持,那青铜人已经冲到了他们的眼前! 东方劫一手如孕妇一般捂着自己的小腹,眼睛疲倦地睁开,看了一会儿,问顾南姝:“容羽姑娘,你说国师大人是和那些青铜像有仇吗?” 顾南姝心乱如麻,正盯着岸上的动静,她摇头说:“怎么会呢,都是第一次见面。” 说见面太文雅了,那些青铜像挥舞着手中武器,一点不留情地朝着容也身上招呼过去,破空声凄厉刺耳,容也身形敏捷,如乳燕投林般左右闪躲,躲开了青铜像的攻击。 “若是没仇没怨的,为何那些青铜像只攻击国师大人?” 顾南姝茫然地摇头。 她死死盯着那些青铜人,生怕容也有闪失,但这一刻,她没法从湖心飞过去帮忙,也怕自己过去帮忙,反倒成了容也的拖累。 但她心里也奇怪的很,哪怕元呈就站在容也身边,那些青铜人的武器却只朝着容也攻击,全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元呈的存在! 容也手持长剑,剑光闪烁间,鲜红血色一闪而过,他的剑招中已经带上了自己的全部妖力,虽没有恢复十成的功力,但剑招挥舞间,极可怕的妖力流动着。 他双足斜蹬在一个青铜人的身上,以那青铜人粗糙的身体表面为借力点,几下便站在青铜人的双肩上! 青铜人毕竟身形笨重,这时只知道嘶吼着挥舞双手上的刀斧,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站在他自己肩膀上的容也了! 容也双手握剑,手中长剑红光暴现,竟一下子从青铜人的头顶穿过,笔直地钉进了他的头颅中,青铜人的脑袋上只剩下了短短的剑柄。 若青铜人是个真人的话,此时已经血溅五步,颓然倒地了。 可那青铜人中了剑招,却只是疯狂地来回摇晃着身体,终于把容也从他身上晃了下来! 容也的身子在半空中轻飘飘打了一个筋斗,便潇洒地落地,但他剑眉紧锁,因他这一招失了自己妖力凝结的长剑,而青铜人却似乎完全没有反应。 他咬牙咒道:“真是皮糙肉厚!” 容也的目光掠过一旁站着的元呈,青铜人经过时裹挟着的劲风激起他的黑发和身上的衣袍,他秀美得诡异的脸被黑发盖住,但容也直觉,这所谓的三王爷很古怪! 他怀疑青铜人就是被他悄悄割破手腕流出的鲜血激活的。 顾南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 因为她看到,容也再次飞掠到那青铜人的身后,再次踏上他的肩膀,他将长剑拔出一半,却并没有彻底拔出来,而是将长剑调转方向,朝着青铜人的面部捅穿! 那青铜人的一只眼睛被一下子捅了出去,和着一点青铜滴溜溜落在地上。 顾南姝看得很清楚,那果然是一枚鲜红的宝石! 这青铜人着实造价不菲! 容也又将长剑在青铜人的头颅里穿刺数下,才拔出长剑,飞身后退。 另两个青铜人朝容也疾扑而来,容也再次陷入了车轮战中。 东方劫痛吟两声,低声说:“容羽姑娘,事情不妙,那些青铜人似乎根本不会被杀死。” 顾南姝看着摔落了眼球的青铜人,缓缓低下头,就像是磁石的两极,那枚鲜红的宝石如被吸引,居然啪一下子飞回了他的眼眶。 青铜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那眼眶中血红色的微光一闪,他的被刺得面目全非的面孔居然一一还原! 而青铜人复原后,再次挥舞着武器加入了战局! 容也其实非常厉害! 他强大的妖力化为一道又一道耀眼欲瞎的光,将青铜人一次又一次地击败。 但青铜人不会死,也不会伤,他们受到了对人来说致命的打击,也不过略迟缓几步,停下来将砍断的手臂和小腿装回去,接着再次和容也车轮战! 容也的精力却是有限的! 他已经略显疲倦了,用玉环束得整整齐齐的黑发已经被打散披落,在青铜人的合击之下,他背心正中一击,踉跄两步,唇边已经挂了血丝,顾南姝双手攥紧,想说什么,却又生怕自己多言分散了容也的精力,反倒给他添乱。 经过又一轮的搏杀,容也单膝一软,差一点跪倒在地,情急之下他手腕一转,用长剑将自己的身子撑住,而在他的前方,数个青铜人形成合围之势,已经扬起手中的利斧枪戟,那蒙着一层暗色血污的武器纷纷对准了容也的头面和脖颈,顷刻间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东方劫已经看不下去,他闭上眼喃喃说:“为了我这一条命,又将国师的命给送了……九泉之下……我也是惭愧不已。” 元呈沉着脸,眸光闪烁不定,他的唇角极有兴味地勾了起来。 顾南姝的双眼瞪得极大,心脏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她眼睁睁看着那些青铜人手臂挥动着,无数刀枪剑戟朝着容也身上扎去,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凄厉地嘶声大喊:“不!!!停!!!停下!!!” 像是一道飓风刮过,又像是一道灵力缓缓流淌着。 东方劫背脊掠过一丝寒意,他再次睁开眼睛,愕然看到所有青铜人在一瞬间停止了自己的动作,那些致命的武器和他们壮实的胳膊都停在半空中。 元呈无声地笑了。 他果然没有料错。 顾南姝咬紧牙关,额头上冷汗涔涔落下。容也一个翻身冲了出去,他和顾南姝隔着浩渺的水波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容也更想问,你做了什么? 顾南姝茫然地摇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 元呈轻声说:“你可以尝试着下达命令,让他们带咱们找到化生池。” 亲爱的圣女殿下。 第100章 化生池现 听到元呈的话,顾南姝心里急掠过无数纷杂凌乱的念头,可这些念头如同峥嵘的怪石隐藏在深黑的水波之下,她心上如蒙着一层迷雾,似有什么心意急转而过,却始终着不住。 顾南姝无声地看着半跪在草地上的容也,他刚才在和诡异的青铜人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那张玉白俊美的脸上透着隐隐的痛苦,他唇角被渗出的鲜血染的透红,似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无声地抬起头,看着她。 顾南姝盯着那些凝固了的青铜像,终于说:“我命令你们,打开化生池!” 说完这句话,顾南姝的心头微微的乱了。 她和众人等待了一会儿,那些青铜人仍旧纹丝不动,刚才激烈的攻击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顾南姝却稍感心安。她想,若自己真能命令这些青铜人,那自己……不,那么原主又到底是谁? 在这一刻,顾南姝竭力将自己和原主区分开。 虽然她此刻用的是顾南姝的身体,但她并不是原本的顾南姝。 似乎这样想,她会更加心安一些。 东方劫忍着剧痛笑着说:“容羽姑娘,看样子你喊话一点用也没有啊?说来也是,这些死硬笨重的铜人凭什么听你的命令?难道你是铸造它们的主人吗?” 顾南姝眉头微微一皱,相似隔着浩渺的云水想到了什么。 一瞬,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异常华美而诡异的图画。 她看到天和地之间隔着一层深水般的屏障,而屏障之下,是无数茂密的丛林,涓涓流淌的河水和自在游荡着的各种动物。 而在屏障之上,她却看到了一双异常巨大的手。 那双手几乎占据了大半的天幕,而变化着许多美妙的姿势,顾南姝的视线里,只有那双纤长的手。 就像是春风第一楼的老板娘朱七娘家宅里,朱老爹曾经目睹的那双诡异而优美的手一样。 在着双手的指尖似是流淌着灵动的光线,光线交织中,无数光影变幻着,而屏障下方的一切,似是在这双手的指引下飞速地变化着。 沧海褪去,化为桑田。 野兽惊跑,身后出现了追逐的猎人。 漆黑幽暗的夜晚,陡然间,天幕上飞过羽毛璀璨明亮的大鸟,张开双翅金光灿烂,宛如第二个太阳。 那双手十指纤纤,指甲片是极淡的粉红色,像是春风吹过红起来的第一瓣桃花。 那双高空之中的优美双手,是一双属于女子的手。 顾南姝的意识陡然被一阵古怪的声音吸引回来,只见所有保持在攻击状态身体停止移动的青铜人的周身关节咔咔作响,陡然一起转动身体,抬起沉重的脚踝,拔腿朝湖中跑了过来! 容也面色陡然一变,他极担心那些青铜人伤害顾南姝,忍痛直起身追了上去! 青铜人们前赴后继地冲进了水中,激起了层层浪花,甫一入水,青铜人各自散开,他们就像是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到了位置后双手贴着腿侧站得笔直,环绕着每一个青铜人出现了一道极速流转的旋涡,就像是在青铜人的脚底下有一道缝隙,那些水朝着这些缝隙流走,露出了底下的陆地。 原来湖水底部,是一大片白玉石板拼接而成的广场,纵横交错宛如棋盘,而顾南姝和东方劫站着的位置,却随着水面的下陷而渐渐升起。 东方劫差点没站稳摔倒,顾南姝忙扶了他一把,将他搀到一旁躺着。 而在顾南姝和所有人眼前,雪白的广场上陡然出现了一朵莲花。 绽放在石板上的莲花显然是一个精妙的机括,随着很轻的机括运行声, 在广场的正中心下陷出一个极精致的小池,那池子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莲花,而莲花的正中心花蕊位置,陡然浮现出一抹红。 就像是红蕊白莲,顾南姝仔细看了一会儿,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因为那红蕊根本就不是什么莲花的花蕊,而是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 那鲜血汩汩流淌着,迅速地注满了整个池底,形成了一道激烈的旋涡,虽和池子隔开一段距离,但顾南姝仍似闻到了那血池里极重的腥气。 元呈双眸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一直定定地盯着那注满了鲜血的池子,他叹息一声:“这就是化生池了……容羽姑娘,你赶紧搀着东方将军进池子去,再迟一些,他的肚子,怕是来不及了。” 顾南姝“嗯”了一声,虽不明为何化生池是如此血腥恐怖的玩意儿,但能够救东方劫一条性命,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忙不迭搀起东方劫,此时东方劫的身体已经支撑到极限,他的小腹以一个诡异的弧度高高隆起,而那薄衣下,不断隆起消失数个大包块,像是无数虫卵已经破茧成蝶,即将撕碎他的肚腹飞出来! 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性,顾南姝只觉得背脊生寒,她咬紧牙关的同时,眼前却急掠过一个奇异的场景。 似乎是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夜晚,融融的夜色中,一个女人笑吟吟地欣赏着淙淙的流水上翻飞舞动的黑蝴蝶,那些蝴蝶的长翅上有着华丽繁复的花纹,就像是描金彩绘一般的美丽。 她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这个地方异常诡异,呆久了人就会出现幻觉,要赶紧救了东方劫离开这儿! 东方劫壮硕的身子大半倚靠在顾南姝身上,她艰难地一步步朝前走去,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每一个脚印都重于千斤。 她在心里不断吆喝着号子给自己鼓劲儿,眼看着就差两步能到化生池了,心中暗暗一喜,盘算着等救了东方劫之后,他若说要报答自己和容也,那一定要求他适当的甩上三十斤肉。 “对了,元呈,你既然曾经窥探过化生池和圣女继任的情况……” 顾南姝陡然收住脚步,问身后的元呈:“圣女继任的整个过程是怎样的?圣女怀孕后,若发现自己生的是男胎,真的会下化生池吗?”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有点儿怪。 大概是——她和顾南絮的母亲,和顾南絮自己,应该都没有怀过男胎? 没得到回答,顾南姝刚要回头,一双手突然重重朝她推去,她脚下不稳,连带着东方劫一起朝化生池跌进去! 第101章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顾南姝即将一头栽进血池里,和那汩汩流淌的鲜血近距离接触,那血腥气扑鼻而来,她吓得脸色煞白,那血甚至是温热的,就像是刚从谁的身体里流淌出来一般…… 她的纤腰突然被一只手重重揽住! 那手苍白漂亮,骨节分明,上面有细细的伤口,是刚才和青铜人搏斗时留下的。 容也忍着胸腹间的剧痛,一手重重推开元呈,一把将顾南姝搂了回来! 可惜他没有长第三只手,哪怕生出背后的双翅,也没法子拉住东方劫。 东方劫便一头扎进血池里,那浓稠的液体竟瞬间将他淹没,甚至没有溅起一丝血花,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顾南姝被容也紧抱着后退,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东方劫消失的方向,她无声地张着嘴喘着气,然后转头盯着元呈,厉声问:“你在骗我们?” 元呈那双深邃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他被容也重重推倒在地, 双手撑着地慢慢爬起来,动作却优雅不显狼狈。 他笑意深深,紧盯着顾南姝和容也,说:“彼此彼此,你不也一直欺骗我?容羽姑娘?顾大婶儿?顾姐姐?还是该喊你圣女娘娘?” 容也和顾南姝一时都没有说话。 没想到三王爷元呈,是最先识破顾南姝身份的人。 难堪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徘徊,顾南姝眼睁睁看着元呈直起身子,轻轻拍掉膝上的草叶,抬起头看着她时,那张俊俏秀美的脸蛋上带着深深的笑意,就像是刚在国师府中做好了午饭,带着吃吃和闹闹一起喊她用餐时一样。 顾南姝曾觉得他十分可爱,虽然有些钻牛角尖,但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弟弟。 “我不明白,你想把我推下血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顾南姝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平静无波的血池:“可你不该害死东方劫。虽然你们是对手,但背后暗算人,绝非君子的行为。” 元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摇摇头说:“你会这么说话,还真是有趣儿。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害死东方劫,我说过,这里是化生池。化生池可以化去腹内的胎儿,同样也可以化去那些可怕的幽冥鬼蝶。” 元呈话音刚落,那化生池中突然冒出来一颗头。 奇怪的很,那些浓稠的鲜血并没有黏在他的脸上发上,他伸出来的头干干净净的,只是十分痛苦:“啊啊啊啊!好疼啊!” 顾南姝心头一紧,忙问:“东方将军,你怎么样?我……” 她刚想解开身上的衣裳撕成碎片,将东方劫拉上来,可他的人又消失在池底。 元呈解释说:“不必担心,那化生池不会失效的,东方将军此刻不过是在经历寻常女子落胎时必然要经历的痛楚而已。苍天仁慈,让咱们灵鸢国男人中的男人东方劫将军有这样的体验,定然对女子生产不易有更深入的了解,将来东方将军,一定会是个体贴入微的夫婿,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女孩儿。” 东方劫痛到五官扭曲,再次从池底浮现出来,他嘶吼道:“元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告诉你,若是我不能活着回来,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元呈无奈地耸耸肩膀,说:“你要是死了,还怎么把我碎尸万段?” 顾南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元呈仍在和池子里的东方劫插科打诨,而东方劫一次比一次有精神的嘶吼声向她证明,似乎这化生池确实能够治好东方劫。 但是……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元呈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反倒一直盯着被容也护在怀里的顾南姝,将真相和盘托出。 “第一次……”顾南姝沉思:“是在剑舞表演的晚宴上吗?” 那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旧貌,被元呈猜出真实身份,倒也不奇怪。 元呈微笑:“那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的记性可真差啊……” 他喃喃细语般地说着,语气带着古怪的亲昵:“需要我提醒你吗?” 顾南姝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黑云观里你找我打饭?”看到那清削纤薄的少年身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现世的弟弟,顾南姝虽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但对比自己小一些,相貌清秀美好的男孩子总会产生同情心。所以,脸颊上伪装出一颗大痣的顾南姝,不由分说给沉月打了一大碗饭,还单独拿碗给他盛了一大碗素肉,在底下悄悄混了两个货真价实的荷包蛋,又给他盛了一大碗蔬菜汤,希望他好好补一补。 元呈笑而不答。 东方劫再一次从血池中冒头,这一回,却不是他竭力挣扎着伸出脑袋,就像是他不是血池要的人,被血池从池水里扔出来一样,他整个人被抛到了半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落地后仍不能止住跌势,在草地上打了七八个滚,才狼狈地停下身子,一边低吟着,一边慢慢爬起来。 元呈一直笑嘻嘻地看着东方劫,满脸的幸灾乐祸。 顾南姝虽觉得元呈身上透着古怪,但他这样的幸灾乐祸,倒显得他小气之余,有些天真直率了。 “东方将军,你的肚子还疼吗,哎,你刚才吃了那么多苦,等回去了,一定要多喝一些鲫鱼汤!“ 民间流传鲫鱼汤极有营养,不加任何佐料的鲜鲜的汤,正适合产妇补养身子。 东方劫这一怒非同小可,他气势汹汹冲到元呈面前,钵大的拳头朝着他的鼻尖砸过去:“我管你是三王爷还是三傻子!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不算完!” 元呈盯着东方劫的拳头,却并没有闪躲开的意思。 他笑了笑,东方劫的拳头果然停在了他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东方劫满脸的不情愿,终于还是放下了手,说:“还是算了,到底是你引路带我们进来,救了我的性命!大恩不言谢,三王爷,你等着!” 他这一声等着,可真像是寻仇报复,要挟仇家,让他们在家里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下来的铁拳。 “你等着!我一定想法子报答你!” 元呈又笑了,望向顾南姝,说:“但我救他,却不是看在他的面子,纯粹是想帮你的忙,圣女娘娘,我不图他这种大老粗的报答,不来烦我就谢天谢地……圣女,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第102章 印下一吻 顾南姝愣住了,她瞥了元呈一眼,只觉得这张少年人纯秀的脸孔上,似是带着挥之不去的恶意。虽然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感觉,但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看上去像是自愿投入了容也的怀抱。 容也的拥抱里也有血的味道。 他受了伤,又强压着翻腾的气血调用妖力,他一直在压制着自己沉重的呼吸,但喘气间的血气直扑到顾南姝的脖子上,让她煎熬不已。 东方劫也慢慢站直了身子,走到元呈和顾南姝身边,隔开他们两人:“三王爷,从刚才你一直喊容羽姑娘圣女娘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呈被他打断,侧头睨了他一眼,淡淡说:“怎么,你刚才都快生了还有心思管我说什么?” 东方劫显然患上了创伤后遗症,元呈一提他怀孕的事情,他就情不自禁低头看自己的小腹。 好险现在这里是平的。 “你为何喊容羽姑娘为圣女?” 东方劫一面爱惜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结实的小腹,这样珍惜的神色未免显得有些怪异,一面仍旧不忘刚才的话题。 元呈侧过头去,那血池里的血水映在他的眼睛里,反射出一点猩红的光。 “你听错了。” “哈?你是在质疑一个上将军的敏锐耳力吗?” 顾南姝见两人开始斗嘴,这给了她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她忙回头看向容也,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你……心口还疼吗?” 容也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痕,摇头说:“无妨。” 东方劫和元呈的斗嘴仍在继续。 “你在自夸你的耳力?呵呵……”元呈笑了:“你真比王婆还夸张,王婆自夸自己的瓜,说不定还真有点甜,可你的耳朵是真的不好。” 东方劫一双浓眉竖起,怒道:“三王爷,我警告你,你可以怀疑我别的地方,但不可怀疑我的个人能力!” 元呈猩红色的唇角微微一扬:“哦,那我是否可以怀疑你身为男人怀过孕之后,还算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吗?” 东方劫气的要疯:“我那算什么怀孕?我不过是被虫子蛰了一下!” 元呈突然伸出玉白的食指,贴在自己的唇上嘘声:“轻一点。” 他微微一笑。 “干嘛?” “我说你耳朵不好,你还不信,你难道没听到声音吗?血池要消失了,湖泊要再回来了。” 东方劫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啥?你别吓我!” 他往四下一看,果然那血池里的血水正在往地下涌动消失,而层层大理石的莲花花瓣逐一合并,翛然间,那里恢复成一片平坦雪白的地面。 而从广场的四个角,竟有滔滔的水流了出来,只因目前流速较缓,因此不过是染湿了众人的脚底。 东方劫怪叫一声,一把抱起容也,将他搁在自己后背上,冲顾南姝叫道:“国师背我进来,现在他受了伤,我背他出去!快走!还不快点走吗?我不会游泳啊!我这么重,你们除了国师谁能救我!” 这话说得实在,顾南姝顾不得其他,也拔腿就跑,紧紧跟在东方劫身后。 就像是一个短短的沧海桑田一样,在他们身后,雪白的广场再次覆满了水,成为一片深邃宁静的湖泊。 无尽的淡金色的光照在湖泊上方,将一方翡翠鎏金镀彩。 元呈虽跑得慢一些,但也跟在他们后面,等他们气喘吁吁终于跑到了岸边,顾南姝急切地问元呈:“三王爷,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该如何回去呢?” 从那山洞上滑下来容易,可要从倾斜度极高的山洞爬回去可就难了。 容也若是无恙,他尽可以点晕几人,将他们一鼓作气拎回去,可现在他伤的很重,被东方劫背在背上,已经微微合上了双眼,唇角再次溢出鲜血。 “是啊,得赶紧回去,不然咱们刚得了一个新国师……”东方劫的脸色也有些黯淡:“别又得给他送葬了。” 元呈笑着说:“不必担心,这里是圣女举行仪式的地方,既然圣女能来去自如,当然这里是有密道可以通向山外的。” 他似是对这一片地方非常熟悉,带着几人左转右拐,没几下就到了另一处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元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照亮这山洞的内壁,只见山洞内壁质地如玉般光洁,就像是个游乐园的滑滑梯一样自带角度,是管状的。 顾南姝瞠目结舌:“你是说,让我们滑下去?我刚才就想问了,圣女举行仪式,难道每一个人都从那山洞狼狈地滑行掉下来,然后再从这边狼狈地滑出去?” 元呈抬起长睫,他的睫毛太过浓黑密长,简直像是顾南姝自个儿来的那个世界,女孩儿喜欢用的加长版仙子毛,因过分的秀气,总带着三分女孩儿气的阴郁。 “当然不是,其实这两个通道,都是当初建筑这里的工人被封死在洞里,他们为了逃生打的两个出路而已。圣女娘娘自有下来和出去的方法。” 元呈目光深邃地盯着顾南姝:“若是圣女娘娘本人到此,她一定有办法正大仙容着出去。” 顾南姝额角一跳,觉得元呈在讽刺自己。 虽元呈用“圣女”的称号叫了自己好几遍,可她的原身不过是圣女的人选,并没有经过继任仪式就被废黜了。 这算哪门子的圣女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难道就跟童话故事一样,喊一声“开门”,这山能自己开开? 她忧虑地回头看了昏迷的容也一眼,对东方劫说:“东方将军,咱们一前一后的垫着国师,别让他再受伤!” 她又对元呈说:“别再说车轱辘话了,赶紧坐滑滑梯下去。” “滑滑梯?”元呈扬扬眉:“这个名字起得倒很贴切。”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顾南姝瞪着眼,又笑了笑:“哦,我明白了,圣女……容羽姑娘是怕我从中捣鬼?我在前面开路好了!” 从这道滑滑梯往下溜,只转得人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南姝深深吸了一口气,忙不迭去探容也的鼻息。 他的鼻息安稳,东方劫正要安慰“容羽姑娘”,却见她双目含情,凝视着容也,在他的眉间印下一吻。 第103章 圣女的记性 顾南姝在容也苍白的眉间轻轻一吻,又满怀怜惜地轻轻拢了拢他鬓边的碎发,身上没带手帕,便用袖子轻轻擦去他唇边的鲜血,贴近他探查着容也的心跳和呼吸声,目前尚算平稳。 他刚才伤成了那个样子,还是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顾南姝的心里头涌动着一股暖意。 她确实一直觉得容也俊美又迷人,但过去对容也的喜欢,确实停留在较为浅薄的部分。 这实在是不能怪她。 若容也知道了她的出身,决不能怪责她的谨慎小心,对爱情意兴阑珊。 她曾是首富之女,但父亲的发迹第一桶金是建立在入赘到妻子家——也就是顾南姝的母亲家中得来的。 当父亲终于得志之后,母亲的父亲也就是顾南姝的外公已经溘然长逝,只留下独女孤木难支。 而顾南姝的父亲先收了贴身助理当情人,后来又收了女明星、女舞者、女售货员等等。 这一大群的情人们各个肚皮争气,给顾南姝的父亲生了一大堆的非婚生子。 其中不但有和顾南姝年龄相仿的弟弟妹妹,甚至还包括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这一事实把顾南姝的母亲气的驾车时走神,不幸出了意外脊椎受损,余生只能躺在病床上度日。 顾南姝生怕母亲继续住在主宅里头,生生被父亲气死,只好让弟弟带着母亲搬出去。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容忍那些父亲的情人们登堂入室,就只能自个儿一人守在主宅里,只要有谁敢到主宅来闹事,就将她们通通赶出去。 顾南姝这样的努力,可母亲瘫痪后还是没能活过十年。 母亲过世后,父亲果然东一个西一个的订婚,给她弄来了很多疑似继母。 每当母亲忌日,顾南姝就要听着父亲口口声声和母亲结发情深,在各种媒体上公开缅怀母亲的离世。 爱情这玩意,竟是用来亵渎的。 别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哪怕只是雄鸟发迹了,也要换一个雌鸟过日子。 可容也刚才受伤极重,却依旧惦记着顾南姝。她的心头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暖融融的浪涛拍击着闸门,而她紧闭的闸口即将被拍开了。 东方劫看着顾南姝和容也的亲昵举止,也挑了挑眉,向元呈做了一个示威的表情。 初次见到顾南姝,东方劫其实也动了心思,她是这样的清丽脱俗,气质出众。 可一路上东方劫被容也背着,他这条命有一大半是容也和顾南姝救的。 容也虽然取代了东方劫义父的位置,但东方劫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自然不会恩将仇报。 他也看出来,元呈对顾南姝的心意不一般。 自个儿得不到这美人固然很难过,可一想到元呈也得不到,他说不定于无人处悄悄哭泣,东方劫就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东方劫嘴唇动了动,无声告诫元呈:“容羽姑娘和国师大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俩也是两情相悦,其他的闲杂人等、妖魔鬼怪赶紧滚到一边去!” 东方劫很喜欢顾南姝和容也——在他肚子出问题的时候对他的容忍和照顾,所以他下定决心,要当这对金童玉女爱情的守护神!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元呈冷笑一声,说:“幼稚,无聊。” 离开了山腹,原来已经到了山脚下,离王都更近了。 因容也伤势严重,他们飞快地赶回国师府,顾南姝顾不上那么多,到了门口,忙让伪装成普通护卫模样的飞鹤把容也抱进去,自个儿也匆匆跟在后面。 东方劫也进了门,却双臂一张挡在门口,对元呈说:“三王爷请留步,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赶回你自个儿的王府去休息!” 没等元呈反应,他当着元呈的面,就把两扇门给关上了。 元呈摸了摸自己挺拔秀美的鼻梁,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 来日方长,顾南姝看似对容也极是情深意重,她这副模样,元呈反倒觉得更有意思了。 而且, 这一趟极有收获。 他确定了顾南姝的身份。 从黑云观的第一眼,他就把顾南姝给认出来了。 顾南姝正因为没有经历过圣女继任大典,所以她并不知道,这灵鸢国里,只有灵鸢国王才能娶圣女,反过来说,娶了真正的圣女,就意味着整个灵鸢国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圣女啊圣女,虽然你的记性非常不好,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记起我的。” 飞鹤见自家主上竟伤成这样,忙抱着容也进屋疗伤。 顾南姝知道他们的身份,疗伤时有外人呆着,恐怕多有不便。 她满心忧虑地盯着门口,却没有多说一个字让飞鹤分心,默默回了房间,将乾坤袋打开,把两个在乾坤袋中玩得疯了的孩子放出来。 她心里有事,竟忽视了东方劫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以同样忧虑的眼神看着她。 东方劫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国师再在他眼前死去了。 “哇啊!好高啊!”顾闹闹在乾坤袋里呆久了,想去厨房拿些吃的。他一推开房门,就看到杵在门口的东方劫。 天啊,这位叔叔长得很像是黑铁塔,他需要把脖子仰直了才能看清东方劫。 顾吃吃跟在哥哥身后,怯生生地问:“你是谁啊?” 东方劫早听说过顾南姝的流言蜚语,知道她有一双儿女,可甫一见面,他的心都被两个孩子萌化了。 东方劫被自己激烈的情绪驱动,用力锤墙。 他不敢亲近两个孩子,虽然他一直非常喜欢小孩子。 因为小孩子只要看到他就会哭。 而且,王都里有些妇女十分过分,竟用神武大将军东方劫的名号吓唬自家孩子。 “再不好好吃饭,东方劫就要来抓你了!” “再不闭眼睛睡觉,东方劫就要把你抓走了!知道东方劫多可怕吗?身高逾丈,力大无穷,特别喜欢吃小孩儿!” “呜呜呜,娘,不要啊。”一听到这句话,孩子们就吓哭了。 东方劫很郁闷,这些妇女完全是毁谤他的名誉,让他不能接近这些可可爱爱的小东西。 第104章 极致之力 见东方劫一直在锤墙,顾吃吃小心翼翼地问:“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要锤墙啊?墙壁会疼的啊!” “你们害怕我吗?”东方劫收回手,同样小心翼翼地问顾吃吃。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肤色细白,眼睛大大的,头发黑黑的,还都扎着两个小丸子,肥嘟嘟的脸蛋上带着一点疑惑,可爱到东方劫很想挼他们一把,又很想亲他们的嫩嫩小脸蛋。 但是不可以! 东方劫知道,自己只要接近一步,他们俩一定会立刻哭出来的! 顾吃吃和顾闹闹对视一眼,都对着东方劫摇摇头:“不怕。我们又不认识叔叔你的妈妈!” 东方劫…… 他缓缓蹲下来,想方设法将自己的视线和两个孩子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那我呢?” “你是问怕不怕你?”顾闹闹歪着头,皱了皱可爱的小眉毛:“当然不怕。为什么要怕?” 东方劫的心在流泪,为什么这两个孩子能生得这么可爱?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顾南姝又是怎么生下这样可爱的小孩子的? “真的吗?你们不怕叔叔会打你们吗?当然,我要先声明,这都是因为叔叔长得太凶了,所以给人造成的错觉,叔叔从来不会打小孩子的!” 顾闹闹笑了起来,他的小拳头一扬,在东方劫的面前陡然腾升出一团怪眼熟的红色火焰:“你要是敢欺负我和吃吃的话,我就用这把火把你的头发和胡子全部烧光光!” 东方劫情不自禁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顾南姝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 顾吃吃说:“叔叔,你的个子这么大,每餐是不是要吃一车子的饭菜啊?” 东方劫挠挠头:“确实吃的不少,不过也没这么多啊,哈哈哈。” 不过一提到食物,东方劫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他过去几天一直被那幽冥鬼蝶折磨,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忧患一解除,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啊?” 到了厨房,东方劫接过两个孩子递过来的点心,吃了一口,再次流泪。 呜呜,怎么会这么好吃? 本来满是伤感回忆的国师府里,因为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和这么好吃的食物,突然就变得温暖而美好了! 顾南姝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出门见东方劫一手一个孩子,和两个小宝玩儿的别提多开心。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加入他们,和两个孩子一块儿玩的不亦乐乎。 但今天她却完完全全没有这种心情。 因为飞鹤还没有出来。 她在屋子里闷着实在是难受,便干脆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默默等着,直到天色从明到暗,再从暗又将转明。 看着透出一丝光的天边云层,顾南姝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像是即将下雨的天气,空气里凝着沉重而苍凉的气息。 飞鹤缓缓打开门的一瞬,和顾南姝互望着,两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顾南姝总有一种侥幸的心态,心里有几分把握容也一定没事,他那样厉害,总是炫耀自己是魔尊,怎能轻易的被打倒呢? 但看到飞鹤疲倦的样子,顾南姝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不再敢确定了。 飞鹤见她只是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迟迟不敢出声,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心中倒是为主上感到高兴。 可见主上的心意绝非剃头担子一头热。 “魔尊虽身受重伤,但并没有性命之虞。” 顾南姝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忙绕过飞鹤轻轻进屋,容也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他的胸口敷了药,包扎起来,但血迹斑驳狰狞,伤势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严重。 “这是为什么……” 她喃喃地说着,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的疼,满脸爱怜地轻轻抚了抚容也因失血过多而稍显苍白的脸颊。 离开房间后,飞鹤告诉她:“其实那伤口刚刚造成的时候,并没有现在看上去那样的深。” 顾南姝一怔,想了一想点点头。 是了,刚刚被那些青铜人伤到的时候,容也虽也吐了血,但看上去只是一时气血激荡造成的。 “但伤到了尊上的力量和我们本身拥有的力量截然相反,这导致虽是轻伤,却不但不能轻易愈合,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势越发严重!” 顾南姝皱眉:“飞鹤,什么力量是和你们自身拥有的力量截然相反的?” 飞鹤却显出极度的茫然,说:“不知道,极致的妖邪之力和极致的神圣之力都有可能。因为……大鹏金翅鸟族虽说是妖族,但我们却是所有的妖中唯一在天界诞生的,曾经一度是天界神灵的坐骑。直到某一日,我们这一族的族长从天界叛逃离开,投入魔界。所以我们一族虽为妖魔,体内却拥有天界的灵力。” 顾南姝愕然。 难怪容也身上并没有妖异的气息,反倒白衣飘飘,宛如神仙。 飞鹤擦去额上的汗水,说:“但万幸的是,这种极致之力似乎并不强盛,所以尊上的伤势才能遏制住。” 顾南姝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你是怎么遏制住容也身上的伤势扩大的?” 飞鹤说:“只有一个法子,先一步将所有受伤地方的肌肉都剜去,所以尊上如今失血过多,实在是需要静心修养。” 顾南姝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容也一觉醒来,刚一睁开眼,就看到顾吃吃和顾闹闹都皱着小脸、紧张地盯着他。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 “娘亲说你受了可重可重的伤了,我们都很担心你。”顾闹闹说。 顾吃吃在一旁重重地点头。 容也心头一暖,被自己两个孩子簇拥着醒来的感觉还真不错。 “没事的,放心,我这样强壮的男子不会有事的!” “事到如今还敢说大话?” 门口传来顾南姝的声音,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 “你知道你足足昏迷了多久吗?” 容也猜测:“三天?” “呵,足足七天!” 顾吃吃和顾闹闹一头:“七天哦!我们都快吓死了!” “孩子们,为了让这个强壮的男子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强壮,我们要做一件事情!”顾南姝下达指令。 第105章 以形补形 顾南姝这话一说,顾吃吃和顾闹闹都一头,然后容也缓缓移动着自己的眼珠,就看到顾南姝端着一个长长的案几。 那上头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鸭血粉丝汤、猪血汤、猪血肠……林林总总,总体来说,归纳总结一下,全都是动物血做的菜品,而且每一样分量十足,血豆腐挨着血豆腐,看得容也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给我吃的?” 顾南姝用力点头:“吃什么补什么,你失血过多,一定要多补充一点血。” 要不是虚拟仓库里头没有输血装置和血袋,她一定会直接帮容也输血的。 已经被顾南姝一路走来的操作震惊得五体投地的系统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他可是大鹏金翅鸟,哪怕我带几袋血,abo几种血型里也未必会有大鹏金翅鸟型的? 顾南姝嘴唇动了动,“哼”了一声:就算你有道理。 容也满脸的无奈:“我能不能不吃啊?” 顾南姝平时的手艺很好,只是现在操之过急,加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不行。” 顾南姝的回答斩钉截铁,容也吃了瘪,只好颤巍巍地扶着勺子,艰难地盛了一口汤。 “我慢慢吃可以吗?” 顾南姝虽并不满意,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于是这顿饭就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吃到顾吃吃和顾闹闹实在是困倦得不行,由顾南姝带着去休午觉了。 匆匆赶回去复命后,东方劫再次赶到了国师府里。 这几日他来得勤,天天都关注着国师大人的身体情况。眼看着容也身上的伤势有好转收口的趋势,但他却陷入了沉睡中迟迟不能醒来,东方劫不免就有些悲观情绪,当着顾南姝的面不会说什么,等顾南姝一走,便自长吁短叹。 顾南姝和两个孩子去睡觉了,国师府里的下人们虽是灵鸢王派来服侍他们的,但顾南姝生怕这其中有细作探子,只准他们在不相干的地方干活儿,他们几个生活的房间,顾南姝情愿和孩子们、飞鹤自己打扫,也不准他们踏入。 因此东方劫只是让人给他开了门,这一路进来,也没人和他说话。 东方劫的脚步声颇为沉重,容也已然听到他的响动,便松口气放下勺子,谁知东方劫并不进屋,只是站在门口,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这国师的位置有些晦气。” 容也一怔。 “想当初,我的义父任职国师,也兢兢业业的做了不少事情,但凡有百姓到国师府哭诉被妖魔所害,他必然殚精竭虑、非把那祸害人的妖魔斩杀殆尽才算完结。不过四十来岁时,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我听他好朋友跛医仙提过,他那身子骨,不到六十一定百病缠身。 没想到我义父根本就没有活到六十岁,根本还没等到百病缠身,便一命呜呼了。 容也国师,我见你年少强壮,本以为你不会被国师这个位置诅咒,没想到你刚当上国师没多久,就受此大难。” 说到这儿,东方劫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极为难过地说:“归根到底,你的伤势还因我而起,我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你却跟活死人似的。我曾听跛医仙说过,像这样沉睡不醒的人,是魂魄受损,如果前面几天醒不过来,之后就永远沉睡,在梦中死去。 容也国师,一想到你马上就要离开人世,我这心里头是……难过极了。” 东方劫的声音都哽咽了。 容也心头也是一哽,他想,自个儿是大鹏金翅鸟,人身化形比普通人的身子骨自然是结实的多。 身为魔尊陛下,他厉害着呢。 哪怕真生了病受了伤,情况和人也不一样。 东方劫这样哭哭啼啼、婆婆妈妈的,实在是担心多余。 谁知东方劫哽咽片刻,又说:“容也国师,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你现在又是这副模样,所以,我就去了一趟十三坡。” 如果容也在王都生活得足够久,对地形足够熟悉的话,他就会知道,十三坡其实是王都最有名的丧葬用品一条街。 什么金箔做成的缥缈仙宫、各种伺候用的纸仆人纸丫鬟、纸车纸马、纸做的金元宝,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我觉得你的身形削薄修长,这套寿衣是十三坡最好的店铺里的成衣,但我总觉得长短似乎略短了一些,身上又放量太宽……” 东方劫一边说,一边前后看了看,复又道:“我给你稍微比划一下,就知道合身不合身了。哎,等你上路了,总也要穿一身合身得体的衣裳,容羽姑娘年纪小,不懂得这些……” 容也额角抽了抽,立刻说:“不需要。” 东方劫的思维陷入自己的逻辑循环里,听到这清润动人的声音,便顺理成章接下去:“不能不需要的,最后一遭难道要赤身露体吗,我趁着容羽姑娘和孩子们都不在,悄悄的给你换上衣服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能去改改。” “不需要,你留着自个儿穿!” 东方劫一推门进去,和容也四目相对,那光彩灿烂、做得极精致的锦衣应声落地。 他惊呆了。 “你好了吗?” 容也点点头,又摇摇头。 东方劫一颗狂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忙问:“你是落下了什么隐疾么?你等着,我这就去秀雅山给你找千年灵芝、还有千年老山参,我还听说海里头老蚌的千年明珠也能治病的!” 容也在妖魔界生活了很久,大妖都喜欢独来独往,甚至因妖魔会给自己的子女分去妖力的关系,很多大妖甚至会在亲生孩子一出生的同时,就将子女杀死,反向将刚成型的清澈内丹吞服下去,来增长妖力。 当大妖的能力愈来愈高,最后成为魔尊后,会有无数妖魔闻风而动,要么是赶来挑衅,要么是归顺臣服于魔尊,来换得自己妖力柔弱时的庇护。 但这种忠诚带着上下级森严的阶级烙印,是被武力弹压的。 东方劫这样诚心诚意的交好,容也还是第一次遇上,他觉得有些好玩儿,便似笑非笑地说:“我现在很不好,正有一件事需要帮忙。” 第106章 不能欺骗老天爷 东方劫浑身一震,将那团锦绣衣服放在一旁,忙瞪大了狭长的眼睛,使之从一双凶狠的狼眼变成了一双呆萌的狗狗眼。 “怎么帮忙?” 容也指着面前慢慢的大盘食物,说:“吃了它。” “啥?” 容也沉吟片刻,用语言描补着疏漏:“这些食物对你也是极有益处的,你吃了。以形补形、以血补血。” 东方劫眉心一跳,容也刚想说“你还怀过孕,哪怕没把那些玩意儿生下来,到底算是小产一场,坐小月子也是需要的”,看着他那双眼睛,就知道自个儿绝对不能继续往下说。 否则就像是给一团火药加上引线了。 “喝。” 东方劫望着那一碗碗一盆盆的血做出的菜,一时百感交集。 他觉得容也是祸水东引,在整自己。但东方劫的心中犹记得腹部剧痛难以忍受时,由容也背负着他艰难前行,一直到将他放进了化生池里,救了他一条性命。 等顾南姝醒来之后,匆匆赶到容也房中,就看到地上摆着一套锦绣灿烂的衣裳,容也悠然坐在床上看书,而床榻的另一侧,东方劫四肢摊开,嘴巴大张,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 ——量实在是太大了。哪怕东方劫这样的大肚汉吃下去,也撑得翻起白眼、吐出舌头来了。 但在他食用各种血制品的时候,容也心中翛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者说,这个念头已经存在很久了。只是因为东方劫好了,他又受重伤赶着出来,众人都忽略了过去。 ——那化生池里的鲜血到底是谁的? ——圣女继任的时候,必须进入那片诡异而美妙的禁地,当圣女怀孕后,若怀的是男胎,则必须浸进化生池里化生。 ——这样做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男子不能降生?圣女对应着圣子,照理说只要拥有法力,不论男女都能够福泽臣民,为何一定要纠结性别? 可惜,顾南姝并没有真正进入过禁地,也没从她早逝的母亲口中听说过圣女一脉的真正来由。 当容也身子骨还原之后,顾南姝便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容也,我们成亲!” 容也一口茶水险些倒进鼻子里,他愕然看着顾南姝:“你说什么?” 他其实非常渴望和顾南姝在一起,也很想听那两个小宝喊自己爹爹,但顾南姝这个提议也来的太突然了。 顾南姝咬了咬嘴唇,解释说:“你伤的好重……那些青铜人明明没有那么厉害,为什么将你伤的那样重?你昏迷的那些天里,我都快急死了。我每天都很后悔,你曾和我说过,只要你和我正式举行婚礼,你的妖力就会全部回到你的身上,但我竟然没有这么办。” 她一边说着,眼圈已经全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终究还是没忍住,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如果……如果我早一点和你成亲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对不对?”她颤抖着的手指握住容也的双手,一字字说:“所以,我们成亲!” 容也侧过头去,一言不发。 顾南姝心中突然有一点慌乱。 她明明对容也很有把握,今天来说这件事之前,她已经彻底想清楚了。脑海中那个雕塑美男的身影,在和容也相处的时间里越来越淡。 她有八九成的把握,容也一定会同意的。 可看到容也躲闪的样子,她心中一沉。 任何人都有改变自己心意的权力。 顾南姝心中这样想着,可是心尖仍跟被刀剜剐一样的剧痛。 她勉强自己微微一笑,可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容也一直没有抬头看她,或许他在悄然不知的地方默默地变心了? “没关系的……”顾南姝颤声说:“你要是不想和我成亲,你要是已经变了心意的话也没关系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五步之内必有芳菲。你我无缘的话,你最好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女子,和她举行婚礼,将你的妖力赶紧弄回来!我也继续和吃吃闹闹逍遥快活,找几个小帅哥潇洒快活!” “不行!”顾南姝刚要走,手腕就被容也紧紧攥住,他抬起头来,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猩红的狞光,不过转瞬就消失无踪。 “我还没说话,你竟然已经想到再找几个小帅哥逍遥快活!?” 容也俊美的脸都扭曲了。可见他气得不轻。 “我不够俊吗,不够帅吗?你见过了我之后,还看的上那些凡夫俗子吗?” 顾南姝看看他用力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看看他委屈巴巴的眼,忍不住微微一笑:“好了,好了。一见容也误终身,我谁都看不上了。” 其实她说的是心里话。少年时曾经看过金庸的《神雕侠侣》和《倚天屠龙记》。到了《倚天》里,少年弟子江湖老,弹指一挥间,百年时光匆匆而逝,而在郭襄的心里,那位误了她终身的大侠杨过虽已隔了天涯,无处追寻,却依旧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存在。 见识过最好的,次一等的就不能妥协了。 可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郭襄死心眼,为啥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如今,看着容也的脸,她想,她也愿意死在这一棵树上,幸好,容也不是歪脖子的树。 “那你还惦记着其他小帅哥?” “那我都主动求婚了,你刚刚一个字都不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变心了呢!” “我的心都被焊死了,哪儿有那么容易变?” 两人斗了一会儿嘴,顾南姝问:“那你的回答呢?” “成亲的时候要拜天地的,所以成亲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容也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顾南姝双眉一扬,有些迷惘不解。 容也知道,她早就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忘光了。 “所以我们俩不能为了恢复我的妖力欺骗上苍,假装成亲,要成亲就真成亲,到时候我就是吃吃和闹闹的爹,你就是我的妻子。” 顾南姝点点头,说:“好。” 只是,顾南姝将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飞鹤的时候,飞鹤的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他很勉强地笑了笑,对顾南姝说:“恭喜恭喜!” 等顾南姝和孩子们都离开后,飞鹤满脸忧虑:“主上,你忘记那个预言了吗?” 第107章 再次出现 容也摇摇头,说:“自然没忘,但预言就一定是真的吗?” 飞鹤急切地说:“主上,咱们大鹏金翅鸟族最珍贵的大荒镜预示着的未来,怎么可能会有假?” 容也望着无数星子闪烁着的天幕,一字字说:“若天意当真如此,我就应该顺应天意而为。” 说到这里,容也略有些疑惑地看着飞鹤,问:“你觉得那个杀死我的人,真的是她吗?” 飞鹤陷入思索,但他的头脑完全不具备想明白这件事的能力,想了很久,还是颓然地摇摇头:“属下不知。” “所以,你就祝福我们好了。我和我的妻子、孩子们会幸福的。” 容也刚出生的时候,自个儿的爹娘还是大鹏金翅鸟族的族长,并没有被叔叔的那一支篡位。 万众瞩目下诞生的容也,一出生就是默认的下一任族长人选。 当他的百日宴上,乐呵呵的父亲大人将大鹏金翅鸟族最珍贵的大荒镜抱了出来,当着族人们的面,抱着孩子站在镜子前面,兴致勃勃地看着镜子中预测的未来。 ——他想象中属于容也的锦绣灿烂、不可描摹的美好未来。 等了一会儿,那面创世女神迦梨赐予的大荒镜陡然一黑,就像是蒙上了无数的雾瘴。 层层黑瘴中,渐渐出现了化为一片焦土的大鹏金翅鸟族栖息之地。 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而生的,羽翼由阳光金线织就的大鹏金翅鸟,天生就生活在最灿烂明媚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草木葱茏,果实丰美,哪怕不做任何的努力,一只普普通通的大鹏金翅鸟,也能享受悠闲幸福的一生。 而在镜子里,这一切的美景都化为焦土,当众人心惊胆战地继续看着,他们甚至看到了死于非命的族长和族长妻子。 为了逃命而逃去了极北极寒之地的容也,精致的小脸已经被霜雪覆盖,连长睫毛上都挂着霜。 黑雾渐渐散去,那镜子里再次浮现了另一番美景。 幕天席地的红。 红灯笼、红衣裳,红丝绸挂满树梢,唢呐声吹得喜气洋洋,大花轿在八个健壮汉子的臂膀上稳稳地前进,而新郎官则站在高台上,喜迎八面来宾。 一道倩丽纤长的身影从花轿中下来,在宾客们的见证下,和穿着喜袍的容也拜天地。 她被引入洞房,一方厚红绸盖头挡着她的脸,只在行动间,隐隐露出一个精致的玉色尖下巴。 须臾之后,喝的醉醺醺的容也满面红潮,喜气洋洋却又脚步踉跄着走进了新房。 他缓缓坐在床榻上,执起新娘子一只手,将那细白的手指贴在自己唇上细吻:“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波,如今终于修成正果,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书,缓缓撩起那面喜帕。 随着他的动作,新娘子的面容渐渐显露。 玉色的尖下巴,涂着鲜红胭脂血一样潋滟的樱唇紧抿着,显出几分冷意。 鼻尖玲珑娇小,虽还没看到眼睛,却已经让人们知道,这是一个绝色的大美人。 可当喜帕被容也抓在手里的一瞬间,那女子突然伸出右手,重重拍在了容也的心口,那涂着豆蔻的漂亮手指突然变长变得异样尖锐,一下子将容也的心脏给挖了出来! 看到大荒镜的这一幕,容也的母亲当场晕厥过去。 从此之后,族中的宝物大荒镜被容也的父亲,族长大人深深埋藏,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一次。 甚至叔父篡位将容也的父亲如宝镜预示那样杀死后,也没能找到大荒镜。 这面天地之初就由女神送给大鹏金翅鸟族的圣物,传说中隐藏了一个秘密的宝镜就此湮灭不知。 数年之后,容也回到了大鹏金翅鸟族,将篡位的叔父杀死,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后,大鹏金翅鸟们虽非常敬重新的族长,却也对容也的未来忧心忡忡。 他的命运,似乎已经在出生的时候注定了。 若这一任族长真的会在大婚的时候被杀,他们该怎么阻止悲剧的发生呢? 不得不说,金翅鸟们都是神鸟,他们想出的最绝妙的办法,就是不让容也结婚。 修炼成的大妖,寿命几千几万年的也很多,不结婚保命,怎么看也是一桩很合适的交易。 为了避免容也被美人诱惑,少年人失了心性非要成亲,到最后把自个儿的命都断送了。容也同族的下属们,甚至在族中长老们的私下指示下,悄悄地赶走勇于接近魔尊的女妖们。 可以说,容也在室男的身份,一方面因他真的很喜欢修炼,迟迟没有开窍。 另一方面也是大鹏金翅鸟族们的不懈努力才铸造的啊。 飞鹤知道,成年的容也越发的不听劝,根本不是他能劝得动的。 他如今只能先用“凡人也好,金翅鸟也好,成亲都是很郑重严肃的事情,一定要经过定亲再到成亲”这个借口拖延一下。 他得找帮手破坏这桩婚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国师大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 听说国师康复的消息,灵鸢王高兴极了,自然又设宴庆贺。 月上中天,宛如一块银盘,而王宫中水域的一侧,筵席上佳肴成列,无数舞姬彩袖翩翩,在这样热闹的时候,居然无数人再次看到了那条手臂。 细细长长的,如雪一样白的手臂从半空中陡然出现。 舞姬们吓得脸色煞白,顿时乱了。 容也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因他站在最前面,其他人也有了几分勇气,敢于将那些吓得手脚瘫软的宫女和舞姬都带走。 灵鸢王见容也神态自然,也大着胆子过来问:“国师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也盯着那道纤长的手臂,说:“这是器灵幻化而成的虚影。” 灵鸢王一愣:“器灵?” 容也点头:“不错。” 他缓缓念出了往生咒,随着手势法诀的变幻,无数道金色的卍字纹朝着纤细的幻影飞了过去,那影子竟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只听到空气中传来很清脆的一声“咚”。 一只黄金缠丝手钏掉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第108章 器灵 华丽的缠丝手钏上镶嵌着几块薄绿色的宝石,就像是小时候灵鸢王最喜欢吃的薄荷凉糕,夏天吃进嘴里,那种清爽的味道直落进肚子里,整个人都冰冰的。 缥缈的女子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再也没有机会出来跳舞了。 因冲撞了圣女娘娘而获罪的舞姬并没有被处死,只是失去了细长美丽的手臂。 她再也无法展现自己曼妙的舞姿,宝匣里装的满满当当的各种漂亮手钏、流苏指环也没有地方可以佩戴,甚至因它们会引起自己的痛苦回忆,而被那舞姬一起封存。 舞姬很快便郁郁寡欢死去,只剩下一匣子珠宝,被她埋进了土壤下面。 器物的幽怨迟迟不能散去,裹挟着怨恨重现主人梦中最沉溺又不可追的往事。 那双柔软如水草般的漂亮手臂。 随着咒术生效,那一缕器物的幽魂也缓缓散去。 ——她明明不是那样的。 散开化为透明的空气之前,容也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喟叹。 ——她的性子明明很温柔,可浸了血池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这黄金手钏的器灵提到的那个“她”,莫非是前任圣女? ——因为血池里的血,是…… 可惜,幽幽的声音消失,再也不会响起。 容也皱了皱眉。 灵鸢王喜出望外,笑着说:“国师果然厉害。” 容也忙谦让了几句,灵鸢王眸子一转,提到了一件事情:“国师,如今极南之国的国王摄于我国的威力,竟向我献上极南的新月国最有名的珍宝,表示今后想要成为我灵鸢国的属国,年年向我们进献贡品。这贡品实在是稀罕极了,可到底能不能收下,我心中还是有些疑虑,想请国师帮我看一看,我才放心啊。” 灵鸢王的话音未落,他身后突然传来圣女顾南絮的声音。 “——呵,不管那贡品有没有问题,王上您不是都把贡品留下了吗?” 灵鸢王似是对圣女有几分忌惮,虽动了废弃她的念头——毕竟她迟迟不能产下下一任的圣女人选,但他又有几分惧怕她。 大概是…… 最近顾南絮脸上的黑眼圈愈发的夸张了。 吃吃和闹闹这两个孩子总是一起打打闹闹,活力四射的。但毕竟是两个小孩子,今天竟吃坏了肚子,两个小可怜上吐下泻的,所以灵鸢王的这一场晚宴,顾南姝便留在国师府里照顾孩子们,只有容也一人来了。 若是顾南姝能在他身边的哈,一定会指着顾南絮的脸说:“好家伙,这是画了烟熏妆吗?拜托,最近这几年比较流行纯欲妆,根本不时兴把眼圈画得这么黑,跟熊猫似的!” 甚至还会冷嘲热讽顾南絮几句:“你以为画上黑眼圈就是国宝了吗?” 但容也只觉得顾南絮两只眼圈黑漆漆的,嘴唇就像是喝了血一样的猩红,远看过去,雪肤黑眼红唇,看上去妖艳极了,但走近了看,却有点吓人。 灵鸢王干笑着说:“你看看你,最近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我把贡品收了,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若是那鲛人真如传说中一样,只要落泪就会生出无数珍珠,我便将这至宝做成礼物,送给你。” 顾南絮勾唇笑了笑,说:“我很感动。” 但看她那副模样,灵鸢王是一动也不敢动。 “我还听说,桂太妃给王上又送了一双极美的女孩儿,如今王上怎么还没召幸她们呢?” 灵鸢王元川的母亲过世之后,他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懂事的少年人了,又是显而易见的下一任国王人选,先王最看重的储君陛下。 因此先王也没有再给他安排别的妃子照顾他,只让桂王妃多看顾着元川一些。 桂王妃曾是先王在潜邸时的老人,比元川的年纪长许多,又有点未老先衰的老迈相,其他年轻的妃子去照顾年轻俊俏的元川,就有点娇艳庶母俊俏庶子之间不可描述的味儿。 唯有桂王妃,怎么和元川亲近,看上去都是娘儿俩,甚至是老奶奶和孙子的味道。 先王死后,桂太妃只有一个女儿,出嫁后桂太妃也自请出宫,住进了女儿阔丽的公主府里。 她虽看上去慈眉善目,就像是所有人家里坐镇的慈爱老祖母,但顾南絮确实很不喜欢她。 没别的原因,后宫中迟迟不诞生一个新储君,桂太妃显然是着急了。 隔三差五就往元川身边送人。 元川一开始不以为然。 在他少年人的心头,总是涌动着对圣女的一分憧憬和爱情。 嫁入王宫后冷若冰霜却又艳若桃李的前任圣女,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当她毫无怜悯之心地砍断了那舞姬的双臂后,元川在害怕之余,甚至更觉得染上了血腥气的圣女娘娘,有着莫可名状的诱惑力。 但这种诱惑力,却在顾南絮身上死气愈来愈严重后,渐渐地消失了。 再怎么好色,灵鸢王始终还是热爱生命的。 桂太妃过去送的美人,元川收下后要么充作宫女,要么转送给于国有功的臣子。 可如今这一对双生子,生得极貌美,而且听说是桂太妃的娘家人。 灵鸢王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理由,不把她们送走。 “啊,圣女你说的是飞云和惊霞,哈哈,她们俩乖巧懂事,我在考虑,是让她们入宫当一对宫女,还是送她们去伺候你。毕竟你的圣女宫也有三四年没有填充新人了?” 灵鸢王知道,顾南絮从不随便用人,她宫里头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 所以这么一说,他就等着顾南絮拒绝呢。 谁知顾南絮突然一笑,说:“多谢王上关心,我的宫里头如今确实是人手不足。既然如此,就先谢谢王上了。” 见顾南絮皮笑肉不笑的走了,灵鸢王叹了一口气,哀怨地说:“她怎么突然又缺人了呢?” 一对儿煮熟了的鸭子突然拍着翅膀飞走了,大概就是灵鸢王这会儿的心情。 他因此牢牢抓着容也的手说:“国师,如今我只剩下那新月国进贡的鲛人美女了,请你一定帮我好好看看!” 第109章 鲛人美女 “鲛人美女?”容也重复道:“陛下真能确定,那是鲛人美女?” 灵鸢王一怔,想了一想,又笑了:“国师常年和容羽姑娘那样的美女在一起,想必你过去清修的地方,美人儿也是不断的。自然不会说,那鲛人是什么绝色天仙。” 容也挑了挑眉毛等着,按照这种语气,肯定有“但是”。 “但是,乌发如流云,目光如秋水般的鲛人,确实也是极美丽的。只是听说鲛人生性凶狠,我竟不能确定,这鲛人到底能不能亲近亲近?” 容也忍不住又重复了灵鸢王的话:“亲近亲近?” 灵鸢王那张虽憔悴但却俊秀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微微红了。 “咳咳,我也不是非得特别近的亲近,只是现在将她养在池子里,衣不蔽体的,这说出去也不是很好看……” 灵鸢王这么多年,终于起了偷腥的念头,他结结巴巴的自个儿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忙叫了一个内侍过来,让他带着容也去看看鲛人。 等灵鸢王离开后,容也却并没有急着走。 “不知圣女娘娘一直等着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在幽深的夜色里,圣女一身黑裙,其实如融入夜色中一样很难分辨。 但容也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的气息尚未消失。 顾南絮缓缓走了出来,笑了笑,说:“不愧是国师大人,果然厉害。” 内侍一看圣女娘娘和国师大人有话要说,忙躬身后退,暂时避开。 等人走了之后,顾南絮却突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整个人朝容也的身上靠了过来,容也长身直立,她险些扑进容也的怀抱里。 容也往侧后方让了让,一言不发。 毕竟这位是圣女陛下,若她扯什么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容也固然不怕。但他也不想离开王宫。 这深深的宫闱里,似乎隐藏着极深的秘密。 “我和南姝有什么不一样吗?”见容也飞快地避开了自己,顾南絮自嘲地笑了笑,问道。 容也心想,自然是大大的不一样。顾南姝每天合理作息,早起早睡,脸上绝对没有这样大的黑眼圈。 “我和她是孪生姐妹,她也只比我早出生一会儿罢了。”顾南絮又笑了笑,语气里却带着一点她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愤怒。 “除此之外,我和她一模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缓缓的伸手摸过了容也的衣袖:“你若是见过我俩小时候,一定不会分得出我俩谁是谁。当然,我相信顾南姝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你肯定以为我是一个邪恶的女人。但你知道吗,若是顾南姝接替了这个位置,她也会和我一样,成为一个邪恶的女人。” 容也一怔,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南絮却不肯回答了,她望着容也一笑,那深深的笑容就像是旋涡一样,容也一瞬间确实察觉到了她身上诡异的魅力。 和血腥气、死亡纠缠在一起的诡异气息。 “你若真想知道,就来我的圣女宫找我。我自然会告诉你。”顾南絮抬脚离去,临走时又是回眸一笑:“只你一个人。” 内侍很明白,在宫闱之内不看不听不管的三不原则,才是保命之道。 他等得时间足够久,久到圣女娘娘肯定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才再次出来,带着容也往沧浪海阁走。 他一边走,还一边殷勤负责地介绍着:“这沧浪海阁是仿照着东海蓬莱诸岛建造的。虽然东海在我们灵鸢国的境内,但路途遥远,王上没什么时间过去欣赏美景,于是历代国王逐步扩建沧浪海阁,在咱们王宫的东南一隅,建造了这么一片地方。” 他推开门,请容也先进去。 还没进门,容也就闻到了一股极浓重的海风气味。 带着腥咸的味道。 “这湖泊虽是人工开凿,但里头的水是从东海用马车一桶一桶搬运而来的。”内侍讲解道:“而上头铺设的沙子也都是从东海运来的。” 容也定睛细看,果然沧浪海阁里是一大片烟波浩渺的湖泊。 湖边有着细白的沙子,也不知掺杂了什么,在月色和树梢挂着的朦胧宫灯照射下,闪动着细碎的光泽。 “这里头掺了很多金沙。” 内侍说道。 真是穷奢极欲啊。 “扑通……” 容也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动静,湖面上陡然浮现一条巨大的鱼尾,那鱼尾飞速地游动着,一瞬就从湖的一边朝着无边的另一端游动过去。 内侍也显得有些害怕,说:“那就是新月国进贡来的鲛人了。” 他见国师的神色一直温和,也大了些胆子,揉着自己的手臂说:“真不知道新月国王打得什么主意,竟然将这样可怕的玩意进贡过来,说她是人,她那五根指头间还连着肉膜!还有一条那么长那么大的鱼尾巴!别看她上半身娇小可爱,可那条鱼尾巴真是大极了!做成鱼汤十个人也喝不完啊!” 容也:“?” 怎么说着说着,扯到吃上头去了? 内侍继续碎碎念:“若说她不是人,她还知道哭,还知道刚哭了一半就把头给仰着,把那眼泪珠子给憋回去了!嘿!真不知道鲛人到底能不能落泪成珠啊!” 容也实在是嫌他有些聒噪,摆手说:“我知道了,劳烦你跑了这一趟,现在让我独自和这鲛人待一会儿。” 内侍看上去真有点害怕,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沧浪海阁。 周遭再也没有人的气息,容也双足一点,已经急掠到湖面上方。 这样近的距离,他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鲛人。 鲛人在水中嬉戏游动,身姿异常轻灵。这海水中原就养了很多海鱼海虾,显然被鲛人吸引了,纷纷围绕在他的身边。 而这鲛人上下翻舞,仿佛和它们玩儿的很开心,那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宛如一朵拖曳的大花。 察觉到自己上方有一道视线,那鲛人陡然窜升出来,如一尾鱼般在半空中翻了翻尾巴,黑发飘飞,露出底下一张苍白艳丽的脸孔和一双碧绿的眼睛。 发丝飞舞间,露出了他上身平坦的胸膛。 是了,鲛人也分男女的。 在分化性别前,则是雌雄莫辨的状态。 方才容也问“鲛人美女?”,就是这个意思。 第110章 东海鲛皇 那鲛人仰起头,一张美艳动人的脸蛋沐浴在月色下,呆呆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长衣微散在风中飘扬的容也。 容也盯着鲛人那双如绿翡翠般的眼睛,和他眉心隐隐的一抹火焰纹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身为鲛人一族的纯血,真的这样容易被新月国国王逮住,束手就擒,乖乖地被送来灵鸢国吗?” 那鲛人眸光闪烁不定。 他的眼睛非常的好看,瞳眸就像是深海的水波一样,他盯着容也看了一会儿,突然掀起薄而红的嘴唇,露出上下两排雪白而锋利的牙齿,微微的笑了一下。 鲛人貌美,但那是在人类没有看到他们张开嘴之前。 鲛人的嘴可以开启的角度比人类大一倍以上,一旦掀开嘴唇,能够轻易撕碎鲸鲨的牙齿就像是一把把小匕首,尖锐锋利,极是骇人。 “天高鸟飞,海深龙潜。你是龙的朋友,大鹏金翅鸟?” 这鲛人突然张嘴说话了,虽然语音有些生硬。 容也说:“和龙的关系倒也并没有那样好。” 四海中除了鲛人族外,最可怖的生物就是龙族。 和圣女顾南絮纠缠不清的黑蛟算得龙族中的一员,不过地位偏下,绝不是上层人物。 传说中海洋真正的霸主是龙族,得到创世女神的眷顾,他们被命守护归墟,当一切终结归零,万事万物都将流入大海,进入归墟,回归虚无。 但有老话说,神龙见首不见尾。龙一向很少出现,最近若干年,更是踪迹全无。 渐渐的,海中的鲛人一族便发展壮大,渐有取代龙族成为海洋霸主的趋势。 鲛人一族貌美而善战,却大多独来独往,不喜群居,因此一旦落入渔民的手中,下药落网,多人配合,也能将鲛人捕获回来。 又因鲛人貌美,且能落泪成珠,因此在黑市上的售价极高。 对某些达官勋贵来说,有什么比折辱一个美丽的鲛人,欣赏对方楚楚动人泪落如雨的凄惨模样,然后再收获一大盘价值连城的鲛珠更有意思的消遣呢? 容也寻思了一下,继续说:“虽有龙凤呈祥,可也有龙虎、斗么。” 鲛人又是微微一笑,谢天谢地,这一回他抿着嘴唇微笑,看上去风姿绰约,果然不负鲛人一族的貌美特色。 “我技不如人,被俘获送到了灵鸢国为奴。你呢,堂堂的大鹏金翅鸟,怎么穿这样一身奇奇怪怪的衣裳,还有,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叫你什么?国师?你成为了灵鸢国王的鹰犬?也算不上多么的高明?” 听鲛人夹枪带棒地说了一段,容也心中一乐,好家伙,这是个话痨。 话痨好,至少比闷葫芦半天不吭一气要好的多。 打探消息,就得找话痨啊。 见容也没回答自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脸蛋,鲛人面上陡然一红,是怒的。 “怎么?你刚才听我说男不男女不女的,莫非你在心里想,这鲛人自己就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好意思嘲笑别人?我跟你说,我和那些自愿少了一部分身体的阉人可不一样!” 鲛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其实容也还真没这个意思,不过这鲛人心思敏感,他就顺着往下问。 “怎么不一样?” 鲛人挺了挺胸膛。 他的身材相当的好,宽肩窄腰,若把鱼尾当做人腿的话,那这腿是不合比例的修长过了头。 在这样舒展漂亮的骨骼上,覆着一层柔韧漂亮的肌肉。 随着鲛人挺胸的动作,水珠从胸膛滑落,被水中游动的鱼儿一下窜起来,凌空接着吃了。 “长得丑叫不男不女,长得美叫美得雌雄莫辨。” 容也想了一下,竟被鲛人逗得哈哈大笑:“你说的有些道理。” 容也笑了一会儿,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大鹏金翅鸟族族长,魔尊容也。” “鲛皇第二子,飞涟。” 容也又是一怔,心说最好不要把飞鹤带到二皇子飞涟面前,因为飞字辈是容也的下属,让飞涟知道,说不定以为自个儿故意占他便宜呢。 毕竟他看上去是这样的敏感多疑。 谁知飞涟果然又多想了,他见容也神色古怪,一时气恼,飞身而起,那金色的大尾巴一下子拍上容也的脸颊。 因飞涟以教训为主要目的,并不打算拍死容也,或者是拍掉他脸上的一块肉,所以那鱼尾巴的动作较为轻柔,声音也小,容也一时不察,被拍的脸上一个尾巴印。 “你大概在想,我竟是鲛皇之子,鲛人中的二皇子,竟也被抓来当了奴隶,看来,鲛人的战斗能力并不如传说中那样厉害对吗?”飞涟一叠声地说着,脸色越发的难看。 容也很想说,他啥也没想啊。 请飞涟不要把你的脑子里的一切,替换成他容也脑子里的一切啊。 飞跃之后,落回水里,连长而浓的黑发都在瑟瑟抖动。 “我告诉你,我们鲛人一族从不怕和人类单打独斗,甚至于车轮战一起上,但人类实在是太过狡猾了。他们使用各种武器,布下各种香饵。这些年,灵鸢国的王都不知带走了多少我鲛皇的臣民,将他们肆意欺辱,折磨,甚至让染血的鲛珠回到了鲛人国。 ” 容也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接话道:“所以,你这一番前来,并不是技不如人,不过是想套用人类狡猾的伎俩,当细作潜入灵鸢国,解救你那些鲛人臣民?” 看着飞涟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容也叹气说:“可你这副模样,实在和真正老奸巨猾的人相差太远了。你确定这一番布局,不是给灵鸢王添加了一个貌美绝伦的小宠物吗?” 飞涟反唇相讥:“我哪里小了?” 容也捂脸:“我刚才那么一大段话,重点是这个?” 两人四目相对,跟斗鸡似的,过了一会儿,飞涟微微的垂下头,垂头丧气地说:“那照你说的,我竟不能达成我的目的咯?我该怎么办?” 容也说:“我猜,这湖泊波光粼粼,并非死水,应该下方连接了地下河,你直接下潜入河,回你的东海去。” “那怎么成?” 第111章 一条实心眼的鱼 飞涟两只翠绿色的眼睛瞪得老大:“那怎么成?我在父皇和大哥面前夸下海口,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那我宁可伺候伺候灵鸢王那傻叉!” 容也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心说你这样的性子,我还没问你什么呢,你就把老底全泄了。 你和灵鸢王元川站在一起,到底谁更傻,答案尚未知晓? 飞涟眼珠子定定望着容也,认认真真地说:“总之,我不把我的臣民们解救出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要当一个为父兄分忧解难的好皇子。” 容也想了很久,终于说:“那么,我勉为其难帮一帮你。” 容也的帮忙方法其实相当简单。 首先,他给飞涟展示了成为人类皇族富商的禁脔,到底面临的是怎样的结果。 飞涟大惊失色:“什么?鱼尾要剖开成人尾?” 容也耐心耐烦地讲解:“那是人腿,不叫人尾。” 飞涟抿了抿唇:“丑陋极了。” 行。容也不和他争辩这种没油没盐的话题。 “总之,剖出人腿的过程相当痛苦,而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若在这过程中,鲛人没抗住,直接就死了。” 飞涟一脸震惊:“可我听说,鲛人的市价非常昂贵,怎么能这样轻松的杀死鲛人呢?” 容也扬扬眉,说:“售价昂贵,可并不代表能弄到鲛人的商贩,真付出了多少成本。鲛人又不是他们养大的,不过是雇渔民造渔船,进入深海将鲛人猎捕回来即可。而且,只有分腿后的鲛人才有较高的售价,没有分腿的鲛人虽也有买主,但大多真把鲛人当成一种名贵的观赏鱼来喂养,和那些人的使用方法截然不同。” 容也猜测,新月国没有将飞涟分腿再送来,真是这糊里糊涂的天真鲛人皇子运气好。 若他运气稍有差池,他现在已经不知被蹂躏成什么德行了。 当然,新月国也不是做慈善的,进献给灵鸢国的礼物,自然是不加雕凿的最好,万一灵鸢王是万中之一喜欢养鱼的呢?万一不是,灵鸢国也有不少黑市,里头会分腿的师傅也不在少数。 “分腿之后,又会怎么办?” 飞涟回忆起自己发誓要潜入鲛人售卖市场最繁华的灵鸢国时,自己父兄脸上的表情,真的相当奇怪。 容也摇了摇头,手掌在虚空中一抓,已经隔空取物,在这王宫中弄来了一卷长轴春宫行乐图。 飞涟看得眼睛发直,看一眼卷轴,再看一眼容也,那眼神里的意思,不必问,容也都知道。 这实在是一条实心眼的鱼。 他是在后怕,怕自己也有这种爱好呗。 “你不必担心,我没有这种特殊爱好。而且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日就要成亲,我和我的未婚妻感情很好,一生一代一双人,我俩中间不会插入任何的人,也不会插入一条鱼。” 飞涟脸上的慌张略减,撇撇嘴:“切,说的好像我会插入似的。” 将这些科普类知识给了飞涟,让他惊慌失措后,容也再行安慰。 “下一步,我会告知灵鸢王,你野性难驯,暂时不适合侍奉国王,让我亲自训练你一段时间再说。我把你带回国师府之后,再帮你找一找市面上的鲛人市场,到时候,我找个借口,把你和你的鲛人臣民们一起扔进地下河或者随便一条流动的河里,你们小心一些,自个儿逃命去。” 飞涟眸光闪烁不定:“容也,你一只鸟会那么好心?” 容也立刻作势要走:“你不信我, 我的所有提议拉倒就是。我走了。” 飞涟吓得立刻跳起来,长尾巴在容也背上又重重锤了一下。 “别走,别走!谁说我不信你了!对了,你是大鹏金翅鸟,你的未婚妻是什么鸟?” “胡扯什么啊,我的未婚妻是人,真真正正的人!” 飞涟的脸蛋实在是生得太过美艳动人,容也面对灵鸢王,真是好一番的说服,费尽了口舌,灵鸢王还有些不愿意。 容也一咬牙,说出一个事实,灵鸢王听了立刻大惊失色:“什么?那鲛人是男性?” “不错,鲛人一般是雌雄同体,但成年后也会慢慢分化。不过鲛人的成年时间比人类的久很多,一般起码两百岁以上才算是成年。但我观察过那鲛人,他虽未成年,但已经分化了。” 容也在心中补充,已经有分化的趋势,且怎么看怎么朝着男性的方向分化。 他这一番话,说一半藏一半,也不算欺骗灵鸢王。 灵鸢王一怔,双足一软,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地说:“桂太妃送的一对儿玉人儿似的姐妹花,已经送去圣女的宫里了。如今我只剩下鲛人这么一个盼头,你却告诉我他是男人?” 灵鸢王实在是不喜欢男人的。 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太多选择,一时眉头紧锁,竟大有痛下决心、改弦易帜的意思。 容也看得心头咯噔一下,忙说:“还有一事,我身为灵鸢国国师,实在是不能隐瞒陛下。” 他走上前去,站在御座一侧,俯身在灵鸢王耳边嘟囔了几句。 灵鸢王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起来。 “两个!?你是说咱们普通男人只有一个那玩意儿,他竟然有两个!?” “不错,而且某些时候,那些鲛人还会性情大变,兽性大发,除非派一队人马在旁边守着,恐怕很难从男性鲛人处逃脱。” 灵鸢王脸色彻底白了,他垂头想了一下,脸色大变:“这种东西新月国居然会进献给我?他到底是想孝顺我,还是想借这个机会弄死我啊?” 容也心说,新月国虽和灵鸢国接壤,但新月国到底是什么情况,那里风土人情如何,我是一概不知道啊,新月国王的想法,我也没法揣测,还是别把事情搞复杂了。 他赶紧又安慰说:“这其中的私隐颇多,不足为一般人了解。说不定新月国国王也不知道,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宝贝,就想着送给你。” 灵鸢王忙不迭摆手:“你快把那东西接回国师府去,国师,你自个儿也要注意安全啊!” 第112章 是人吗 回到了国师府,头一个冒头的人,就是顾吃吃。 她一溜烟冲了出来,站在马车下方,大声感叹:“哇啊,今天回来的马车比平时大四倍呢!难道是容也叔叔长胖了吗?” 顾闹闹满脸的慎重:“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容也叔叔哪怕吃了催肥素,也不可能胖到哪儿去。” 飞涟缩在一口大缸里,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他低声问容也:“这俩是你的亲生孩子吗?” 容也神色微微一变,他是很想直接承认的。但一旦他承认了,万一这条实心眼的鱼不小心说出去,说不定会暴露顾南姝的真正身份。 目前整个灵鸢国,除了三王爷元呈外,再也没有人知道顾南姝是真正的圣女娘娘,如今圣女顾南絮的孪生姐姐这件事。 而元呈回宫后,并没有说过一个字。 其实这一点,顾南姝和容也都猜到了原因。 回来之后,他们查询了一些典籍,原来每一届灵鸢国王,都必须娶圣女为妻,才是举国上下都认同的真正国王。 曾有一任的圣女在嫁给国王之前便过世,当时圣女断代,那一任的灵鸢国王经历了极困窘的生活,短短的时间里,灵鸢国内烽火硝烟四起,蝗灾水患不断,又有战乱,那任国王过世后,圣女一族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找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说她是新一任的圣女人选。 而这位新的圣女和灵鸢王成婚之后,果然海晏河清,四海平静,臣民们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而如今灵鸢国内有乱相,外有邻国侵扰,虽暂时还弹压得住,但仔细想一想,说不定和圣女的真假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元呈隐藏顾南姝的真实身份,想法也是昭然若揭了。 他想要趁机娶顾南姝,夺取王位。 容也还在犹豫,该如何回答鲛人飞涟的问题,但顾吃吃给他解了围。 顾吃吃已经等不及,身子让哥哥一托,轻盈地翻身上了马车,将车帘子一掀开,她顿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好……好大的鱼啊!” 顾闹闹还没上车,焦急地问:“什、什么鱼?容也叔叔给咱们带了一车鱼吃吗?” 容也和顾南姝之间的关系尚未公布于众,但国师府的下人们也隐约听见了一二,门口看门的门房闻言立刻嚷嚷起来:“国师大人这一回入宫回来,竟拉回来了一车子的鱼,这……我只听说过纳定送大雁的,国师这法子挺稀罕啊!” 等传到了厨房,厨房里干活儿的几位厨子都惊呆了。 “啥?国师大人拉回来了满满的十马车的鱼?” “每条都两三尺长?还活蹦乱跳的?” 厨子们慌忙火急地冲到门口,就看到容也抱着一个人下马车来,顾吃吃和顾闹闹一脸震惊,四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 这下子,传言又立刻变了一个调子。 顾吃吃和顾闹闹这次发烧生病,好在已经好转了,顾南姝还在屋子里补眠,已经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不必怀疑,就是特意冲到她的窗台底下,声音不大不小,说给她听的。 “我听说国师大人对容羽姑娘情有独钟,可现在怀里居然抱着另一个人?” “是啊,刚才我也去悄悄看了一眼,那皮肤白得,跟雪似的,眼睛的颜色和咱们也不一样,就跟水头上好的翡翠似的,怯生生的真漂亮啊!” “吃吃和闹闹那两个孩子也很喜欢新人啊,你说咱们国师府是不是马上就要变天了?” 顾南姝听得心里头满是疑团,怎么,容也刚进宫一趟,就效率这样高,弄了个美人儿回来? 她匆匆起床,咳嗽一声,那几个特意报信的也就各自散开,继续眼巴巴等着看戏了。 顾南姝穿好衣服,心里头还在嘀咕,什么人啊,长得漂亮娇弱得连路都走不得,非得容也抱着回来? 她一走到前面,就和容也迎面撞上。 别说,那群人说的一点不错,容也的怀里头不正抱着一个长毯子裹着的人,看上去身形纤弱……就是身高看上去着实不矮啊。 黑发极长,随着容也快速的步子,几乎委顿于地。 跟在容也身后的,正是顾吃吃和顾闹闹,他俩机灵地把门一关,那个所谓的“怯生生”的美人儿就在容也的怀里头来回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 呵!顾南姝想,这声音中气十足,还带着几分沙哑低沉,够有劲儿的! “我倒是想放你下来,可你能自己走路吗?”容也耸耸肩膀,摊手道:“我的国师府正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你往门前一杵,保准我家络绎不绝全是来看热闹的。” 要知道鲛人虽然在灵鸢国的王公贵族里甚是流行,民间也有很多传说。但鲛人是没有在市面上露脸的。 容也希望这位天真单蠢的二皇子,能明白王都人民一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 “我完全可以和人一样,正常的走进来的。” 鲛人歇斯底里地叫起来。飞涟非常排斥,被另一个男性抱着进来,他身为鲛皇第二子的荣耀和面子都没了! 容也又扬了扬眉,手一松,长毯子一打开,飞涟就从他手上滚到地上了。 “啊呀,我的标本千万别摔坏了!”顾吃吃很心疼。 说时迟那时快,那鲛人一个咕噜,已经用尾端的两个大尾鳍立住身子,他的腹肌极是强韧有力,整个人已经人立而起。 这下子,所有人都仰着头看他。 不是夸张,他上半身是正常人的长度,顾南姝怀疑,他若是真正的人类,身高比容也略矮。 但他的尾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鲛人扭动着身子,一下就撞到了天花板上挂着的两个宫灯,灯火来回摇晃,给他脸上左一下右一下扇了好几个耳光。 顾南姝望着鲛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想起一个笑话。 ——你是希望见到一个上身是鱼下身是人的鲛人;还是一个上身是美人下身确实一条鱼尾巴的鲛人呢? 挺两难的! 那鲛人皇子飞涟晃了晃脑袋,目光突然被顾南姝吸引了:“你这女子,是国师的未婚妻么?你是人吗?” 人类竟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第113章 标本的内情 鲛人皇子这句话问得非常没礼貌。 但顾南姝也没有生气,她笑盈盈地望着鱼身直立,简直像是擎天柱一样的鲛人,指了指自己问:“你猜呢?” 鲛人皇子抿着嘴唇说:“你的未婚夫是大鹏金翅鸟,你的真身……” 他那双以琥珀色为底、夹杂着美妙的翡翠色的眼睛笔直地望着顾南姝,惊讶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顾南姝和容也都是一怔。 顾闹闹不高兴了,推了那鲛人皇子的尾巴鳞片尾巴,因为触手过分滑腻,差点摔一跤。 “我娘亲当然是人啊。” 鲛人皇子眯着金绿色的眼睛,喃喃说:“是人?怎么可能?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气息。” 顾南姝用手扶着脖子,对飞涟说:“不管我到底是什么,请问,你能不能把身子降低一些,你站得这样高,是为了治好我多年的颈椎病吗?” 飞涟挠挠头发,说:“好,我也是和你们一起站在陆地上,才发现你们居然都这样的矮小。” 容也的眼锋若有若无地飘了过去。 飞涟和他四目相对:“你不在内,身为大鹏金翅鸟,你比人类还是要高大挺拔很多的,不过和我就不能比了。” 容也哼了一声,喃喃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鱼尾巴也能算身高的。” “不服气吗?” 容也看了他一眼,喃喃说:“我和一条春头春脑的鱼闹什么脾气。” 顾闹闹和顾吃吃见飞涟将身子渐渐降低下来,顿时高兴得不得了。 顾闹闹的手就没从飞涟的鳞片上离开过。 一枚一枚仿佛铜钱大小的鳞片,闪烁着轻银色的光芒,光滑而坚硬,摸上去冰凉冰凉的,特别适合灵鸢国王都的天气。 顾吃吃也激动地叫起来:“容也叔叔,我想要他,我要他做成一个漂亮的大大的标本!” 飞涟嘶了一声,问:“标本是什么?” 容也眸光闪烁,拦住即将朝飞涟扑过去的顾吃吃,将她一把抱起来:“吃吃,是你娘亲教你的吗,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做成标本?” 顾南姝忍不住说道:“怎么可能?我可没有这种爱好。” 她又不是汉尼拔转世投胎,可没有在房间里悬挂各种动物标本的奇怪爱好。 “可是……”容也抱着顾吃吃,回头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吃吃这么喜欢标本,她这么小的年纪,却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做成标本?” 顾南姝一怔,说:“吃吃确实很喜欢标本,我也帮她做了很多蝴蝶和蜻蜓的,我在这儿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出身,但让我给我的女儿准备几个标本,满足她童年小小的喜好,又有什么关系?” 顾吃吃用力点头:“是啊是啊,我最喜欢标本了。” 容也摸了摸顾吃吃软得跟一样的脸颊,低声问:“那你告诉叔叔,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所有生物都可以制作标本,保存在房间里欣赏的?” 顾吃吃的眸光微微闪烁着,居然闪避开了容也的目光。 容也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和告诉你的人,达成了什么承诺?让我猜一猜,或许,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曾经和你说过,送给你标本的前提是,你不可以把见过他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对不对?” 顾吃吃刚想说话,却又闭紧了嘴巴,小脸涨得通红。 “没关系的,吃吃。” 容也笑得更加温柔,对顾吃吃说:“你现在没有用语言回答我,我甚至不需要你点头或者摇头。如果我说的是对的,你对我比划一个手指头,如果我说的是错的,你就比划两个手指头。这一切都是我自个儿猜出来的,并不算你违规了,好吗?” 顾吃吃连忙点点头,竖起一个手指头。 顾南姝一言不发,看着女儿,她心中略有几分惭愧。 她一个年轻女孩儿,生下一对儿女后自己将他们俩拉扯大。虽说顾南姝很擅长赚钱,因此积累了不少财富,在物质上没有让顾吃吃和顾闹闹吃苦,但她在某些时候,原来也忽视了两个小家伙的想法啊。 容也又问:“这个告诉你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猜测,是男的?” 顾吃吃嘴角笑出两个梨涡,用力比划了两个手指头。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是女人。 “吃吃啊,你和闹闹跟着娘四处逍遥快活,去了不少地方,但我猜,和你聊天的这个人,是在灵鸢国里和你说的话,对吗?” 顾吃吃又伸出一根手指头。 顾南姝心里陡然闪过一个人,她忙问:“是顾南絮吗?这个女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 顾吃吃居然伸出的是两根手指头。 这证明,悄悄和女儿说话,输入可以把人和所有动物做成标本的念头的人,并不是顾南絮。 顾南姝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容也心念微转,又问:“吃吃是个极机敏的女孩儿,如果这个人是完全陌生的女人,你一定不会理会她的。我猜,她让你感觉很亲切,甚至可能冒充是你的亲人?” 顾吃吃脸上陡然放出光彩,她望着容也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胖出小窝的小手晃动着一根手指。 容也沉吟道:“既然不是顾南絮,又是女人,莫非她装成了你娘亲的亲人?譬如说……顾南姝的母亲,你的外婆?” 顾吃吃黑眸闪闪发光,再次伸出一根手指。 顾南姝一时惊呆了,她说:“这是真不可能,我和南絮的母亲在终于生下我们俩不久之后,就死掉了。” 顾吃吃见娘亲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顿时两只眼睛里浮出泪水来:“我……我……” 容也收紧了胳膊,安慰她说:“你娘亲绝不是不相信你,她只是有些纳闷。但这个人若早有准备,刻意的接近咱们的吃吃小朋友,她完全可以伪装成另一个样子。我猜,这个人是不是和你娘亲有七八成像,你一看到她就很亲切?” 顾吃吃含着眼泪花伸出了一根手指。 容也牵住她那根手指头,就像是拉钩一样,和她小小的手握在一起晃了一下,又用大拇指和她的大拇指盖了个章:“吃吃啊,今后活着的生物,咱们不要做成标本了,好不好啊?” 第114章 我是他们的爸爸 顾吃吃瘪了瘪嘴巴,问:“为什么啊?” “因为活着的生物,他们有权利继续活着啊。”容也笑着说:“你若是把他们做成了标本,他们就活不下去了,而且他们的爹娘也会伤心的很,再也见不到自个儿的宝贝孩子和他们说话、对着他们笑了。” “可是……”顾吃吃摇头反驳:“人也好,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也好,寿命都是有限的,都无法持久地生存下去。随着时光的推移,会变得老迈、长皱纹、体力会衰弱、漂亮的羽毛会变得黯淡,覆盖身体的皮毛会失去光泽,鳞片也会渐渐脱落。 可是,当我们把他们做成标本后,他们就拥有了永恒的生命,永远凝固着最美丽的样子。而我一看到那标本,也能欣赏到永恒的美丽了。” 容也和顾南姝的心头都是咯噔一下。 他们没有追问,但都心照不宣地猜了出来,这想法必然不是顾吃吃天生自个儿就有的,一定是那个教她做标本的女人讲的。 “那我问你……”容也仍旧很有耐心,吃吃是他自个儿的骨血,他当然会耐心十足:“若是娘亲变老了、长皱纹了,满头乌云般的黑发泛白了,她走路也颤巍巍的需要拄拐杖了,你会感到不开心吗?” 顾吃吃迷惘地张开了小嘴,大黑眼珠子望着顾南姝。 她毕竟年纪太小,还没真正接触到刻骨铭心的死亡,她看着眼前年轻貌美如未嫁女的娘亲顾南姝,竟有些想不出来,顾南姝老了是什么样子。 “你会希望把你娘亲改造成一具栩栩如生、永远不会长皱纹的漂亮标本吗?” 顾吃吃立刻摇头:“不!不要!” “为什么呢?” “我喜欢娘!我喜欢娘每天哄我和哥哥睡觉,我喜欢娘在下雨天给我们准备好看的蓑衣,我也喜欢娘每天给我们做好吃的。开心的时候讲故事给我们听,不开心的时候直接和我们说。我不想要一个标本,我想要活生生的娘亲。” 说到这里,顾吃吃的脑子已经转过弯来了,她抬头看看鲛人,又看着容也,认真地说:“我知道了,容也叔叔,就像我不想娘亲变成标本一样,那些小动物的爹娘,还有这位鲛人叔叔的爹娘,都不想看到他们变成标本的。” 百忙中,飞涟插了一句嘴:“叫哥哥。” 容也笑着搂紧了顾吃吃,说:“想明白了就好了。如果他们已经死去了,只要你喜欢,我承诺你,一定帮你继续制作你最喜欢的标本。但我们决不能本末倒置,为了做标本,而把他们弄死,明白吗?” 顾吃吃此时已经能够举一反三了,她眼巴巴地盯着鲛人,说:“明白了。所以我虽然很想要鲛人哥哥的标本,但只能等到他自然死亡后,才能取得他的尸体做成标本!” 容也笑着亲了她的小脸蛋一口:“对,真聪明!” 飞涟目瞪口呆:“对什么啊,小丫头,我告诉你,你死了你飞涟爷爷也不会死的!” 顾吃吃盯着他问:“你刚刚要我叫你哥哥,现在又叫你爷爷,我到底要叫你什么啊?” 顾南姝没好气飞了一个白眼,教女儿:“你就和他说,我可去你大爷的,就好了。” 顾吃吃用力点头,大声对飞涟说:“我可去你大爷的,嘿嘿嘿嘿!” 飞涟被她气的不轻,可眼前的人类小孩儿怎么看都只有一点点大,根本承受不起鲛人皇子的怒火。 飞涟忍了忍,好奇地问:“小丫头,你和你哥哥的亲生父亲是谁,现在哪里,为什么是你娘亲自个儿养育你们两个人呢?” 他确实挺好奇的,继续说:“我们鲛人一族其实生育比人类要困难多了。但我们只要认定了伴侣并且繁衍后代,一定是夫妻双方一起抚养,除非其中一人遭遇不测,失去性命。” 他这话一问完,别说顾吃吃,连顾闹闹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两个小孩儿都垂头丧气的。 若是过去,他们从不曾有过对父亲的憧憬,自然是丝毫也不在乎。 可如今,长期和容也生活在一起,他们已经悄悄的把容也当成自个儿的爸爸来看待了。 听小道消息说,容也会娶顾南姝为妻,两个孩子私下可高兴了。 “咱们有爸爸了!” “可是容也叔叔愿意让我们喊他爸爸吗?”顾吃吃有些犹豫:“或许,他只想当我们的叔叔呢?” 顾南姝为了调节气氛,立刻打断鲛人的问话,说:“你刚刚说我不是人,现在又说我和我两个孩子是人类,你的想法也忒善变了?” 谁知飞涟晃了晃脑袋,说:“非也非也,容也一定不是人。你的身上又有人类的味道,又有一股我说不出的奇怪味道。你们的孩子,身上的血统就更复杂了。我想,若是用妥当的方式来形容的话,你们都是杂种,绝非纯血。” 这就是不同语言导致的微妙区别了。 在鲛人的世界里,纯血和杂种只不过代表了纯血鲛人,以及和精妖或者人类杂合生下的杂种,仅仅描述事实,没有任何咒骂的意思。 可人类的语言里,杂种这两个字实在不好听。 顾南姝很想骂人了,可对上飞涟莫名懵懂的眼神,她大概也猜出,这是类似于外国人造成的语言误会。 她捂着脸喃喃说:“为什么一条鱼会说话,求你别再胡说了。” 可这个时候,容也却抱起了顾闹闹,将两个孩子都拢入自己的怀抱里,在他们两个小家伙的脸颊上一人香了一口。 “我就是他们的父亲,虽然过去失散了。但现在我们终于团聚。从此之后,我会肩负起为人父亲的责任,好好照顾他们俩的。” 容也曾经犹豫过,一度驻足不前。 但在这一刻,他清楚看到了顾吃吃和顾闹闹眼里难过的神色。 不管未来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让自己可爱的孩子们伤心! 安置好鲛人飞涟,哄两个孩子睡觉后,容也对顾南姝说:“我想和你聊聊。” 顾南姝说:“我不明白,那女人灌输吃吃做标本的事情,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115章 鱼水之欢 容也沉思片刻,说:“你觉得这世上有谁是被顾吃吃做成标本的同时,完全不会反抗她的人?” 顾南姝一怔,随即一阵恶寒涌上心头,她身子激烈的颤了颤,说:“所以,这个人是想让吃吃来害我?” 容也说:“不一定是你一个人。吃吃还有父亲啊?” 他眸光深沉地看着顾南姝,打算将自己是顾吃吃和顾闹闹亲生父亲的事情和盘托出。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了轰然奏响的礼乐。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出了什么事情?” “……咱们出去看看?” 顾南姝刚一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花团锦簇的女人一把揪住,那女人一看到顾南姝,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笑容。 “哎呦,这位就是咱们堂堂的国师大人即将过门的妻子吗?长得可真够俊的!” 吃吃和闹闹这两个孩子跟在顾南姝屁股后面出来,又被这媒婆一般打扮的女人看入眼,刚想赞一对儿女长得好看,就见那扎着两个小揪揪的漂亮女娃儿抱着顾南姝的大腿,喊了一声:“娘亲!” 媒婆显然是赶鸭子上架、对客人的情况了解得不够全面,她双眼呆滞地看着两个孩子,又看看站在他们身后的容也国师,他发丝和衣袂在风中飘飘风举,真如神仙一样。 媒婆暗暗想:这大概就是拥有大德的国师,愿意接纳任何情况的女子为妻,哪怕她还带着两个会跑会叫的拖油瓶。 善哉善哉。 顾南姝抱起女儿,面带怀疑神色:“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媒婆按了按鬓发边的大红花,笑着说:“您和容也国师即将成就好事,可连像样的纳定都没走过。我是那边派来的,就是为了让国师大人和容羽姑娘的婚事能够顺顺遂遂大操大办的举行!” 她一边说,一边指向了王宫所在的位置。 原来是灵鸢王把她给请来的。 顾南姝回头看了容也一眼,淡淡说:“我对婚礼的仪式一向并不在乎。” 容也斩钉截铁对媒婆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想大操大办一场!钱不必担心。” 他可是大鹏金翅鸟的后裔,跟着太阳一起出生的神鸟一族,他们一族栖息的地方,满地是金银,水中的鹅卵石是各色珠宝和珍珠,树上开满了各色的宝石花。 “所以,你不必担心银子,该怎么花,照着十倍百倍的出!” 容也心头憋着一口气,他要举行一场震惊整个王都的婚礼,让王都所有人都知道,从此之后,顾南姝和吃吃闹闹,是他的妻儿。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媒婆就要抱着容也的大腿狂喊:“我是哪辈子积德,才能遇上这样一位慷慨大方又富可敌国的冤大头啊!” 媒婆极有眼力见,已经察觉到,出银子的是容也,但容也是希望顾南姝能够被盛大的仪式逗得开心。 她忙撮着顾南姝和两个孩子,一阵风似的卷进国师府里,将纳定和成亲的繁文缛节拆开了掰碎了,一点点讲给顾南姝听。 其实顾南姝不论是在她实际出生的现世,还是在若干个执行任务的世界里,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起长久的关系,跟别说像容也这样,进入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她一开始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应该做的,她要帮助容也恢复妖力啊! 可听着媒婆的讲解,她却觉得怪开心的。 “在王都里七七四十九个地方都燃放烟花?王都所有美景都被烟火渲染得宛如梦幻?” 顾吃吃重复着媒婆的话,满脸盼望的看着顾闹闹说:“哥哥,我好想看到那么漂亮的烟花啊!” 顾闹闹也用力点头:“我们自个儿也可以点烟花。” 媒婆瞅了瞅两个孩子,笑嘻嘻问顾南姝:“这一项可以执行,对吗?” 媒婆准备了很多流程,在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里,顾南姝和容也都一一应了下来,虽然按照这样一番折腾,他们的婚礼流程无比的冗长,简直堪称繁琐。 “对了!”媒婆一拍大腿,望着顾南姝:“容羽姑娘这一身雪白的衣裳确实是漂亮,但成亲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穿,一定要穿红的!而且啊,全身上下都要佩戴黄金,金子在我们灵鸢国有一个小名儿,叫鱼儿,佩戴黄金,就是佩戴小黄鱼和大黄鱼,戴的多多的,好意头是婚姻幸福、鱼水得欢,年年有鱼!来年两位这样俊的人,再生几个漂漂亮亮的小宝贝!” 顾南姝是真没想到那一步,她的心里头,刚刚接受不要和容也假成亲,要成亲就真成亲。 但她委实还没接受一旦成亲,就要和容也行鱼水之欢,就要和容也一起生几个孩子出来。 好在顾吃吃的疑问暂时化解了她心头的疑虑。 “什么叫鱼水之欢啊?” 媒婆差一点被口水噎死,幸好转头一看,吃吃问的是她哥哥闹闹。 顾闹闹正色说:“这你就不懂了?鱼水之欢,就是形容鱼儿在水里头游一样的开心自在,你想啊,鱼要是搁在岸上肯定就死了,只有在水里才能逍遥自在、快快活活的。娘亲和容也叔叔若不能结婚的话,就跟搁在岸上的鱼儿一样,要渴死了!可他们一成亲,就自由自在了!” 顾南姝心虚地和容也对视一眼,成,也……能这么解释。 “那是不是他们俩自由自在的在一起,就能给我们添加几个弟弟妹妹了?” 顾闹闹说:“生孩子很痛的。娘亲曾经帮助过一个大婶接生,她哭嚎得跟杀猪似的,你忘记了吗?” 顾吃吃一个哆嗦:“对哦,好可怕的。” “所以我们也不要太贪心了,等容也叔叔是咱们爹爹之后,再生两个弟弟妹妹就好了,你一个我一个!” 顾南姝绝倒。刚觉得顾闹闹很体恤自己,接着就开出价码来了。 “那我就不再是妹妹了,我还是姐姐!”顾闹闹眼珠子一下子放光了,喜气洋洋。 “我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哥哥了,我是三个弟弟妹妹的哥哥!”顾闹闹骄傲地挺起胸膛。 到时候和麒麒和麟麟打架,你们都要统一听我指挥!” 第116章 失踪的孩子 顾南姝见那媒婆被两个孩子打岔得都快讲不下去了,只是笑了笑,打断两个孩子叽叽喳喳。 等媒婆走了之后,她才问两个孩子:“麒麒和麟麟是谁?你们常常和他们打架吗?” 话音没落,高高的墙上,突然露出一颗圆溜溜虎头虎脑的小脑袋。 那孩子看到顾南姝和容也都在,立刻将脑袋一缩,就要逃走。 容也本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见那孩子缩着脑袋往下躲的模样实在好玩儿,一时也是顽皮心起,竟足下一蹬,一掠数丈,轻飘飘地站在墙头,垂手将那孩子提溜上来。 那孩子“嗷呜”叫了一声,腿上还串着另一个孩子。 “国师大人……我们俩不是坏孩子!”被容也拎着的孩子险些要哭出来。 顾南姝站在墙角下,看着那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往外冒水汽,差一点笑出声来。 容也摇摇头,说:“既然知道我是国师,为何会这样害怕?” 他带着两个孩子掠地而立,两个孩子脚一踏上坚实的地面,立刻匍匐在地,更小的那一个奶声奶气说:“我这辈子都要脚踏实地过日子。” 顾南姝用手捂着脸,她的脸快笑裂开了。 另一个大一些的孩子对容也说:“正因为你是国师啊……听说……” 大一些的孩子似乎更加聪明一些,懂的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所以坑坑巴巴的。 小一些的孩子揉着自己的小脑袋,浑身上下肉乎乎的:“因为好多人都说了,国师这样厉害的法术,都是……都是用小孩子入药才炼制出来的。” 容也一怔,双目如寒星一样扫视而过,那小一些的孩子立刻捂着自己的小脸蛋,说:“可我……我和哥哥都顽劣不堪,我们的母亲都说我们是朽木不可雕也,扔出去当垃圾都嫌多余。所以,国师,你是不会用我们入药的对不对?” 容也哭笑不得。 顾闹闹已经跑了过来,把趴在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安慰说:“麟麟,你别怕,容也叔叔可好了,他绝对不会欺负你们的。” 麟麟小心谨慎地抱住顾闹闹,把自个儿的小脑袋瓜都藏进顾闹闹的怀里,小声说:“真的吗?你保证?” 这孩子真有点聪明机灵的劲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赖着顾闹闹,让顾闹闹保护自个儿的安全了。 顾吃吃指着大一点的孩子说:“他是麒麒哥哥,她是麟麟妹妹,他们和我们一样的,都是龙凤双胞胎。他们住在隔壁,我们总是一起玩儿,我们玩儿的可好了!” 容也笑了笑,说:“既然如此,就请你们的好朋友一起来,我们一起用一顿晚饭。” 这一餐晚饭让麒麒和麟麟两个孩子印象颇深。 当然,并不是说桌上的饭菜有多么的丰盛美味,隔壁住着的人家,虽比不上国师大人位高权重,常能临近王上,但也是王都中举足轻重的官宦人家。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是在席间,孩子们见识到了容也国师真正的法力无边。 一起用餐的,除了容也顾南姝之外,还有沉默忠心的下属飞鹤、掐着点赶来蹭饭的神武大将军东方劫,一个长发披垂,看上去容貌秀丽绝伦却同样沉默寡言坐着轮椅的陌生哥哥。 一看到东方劫,麒麒和麟麟的眼睛都亮了,指着东方劫大声问:“叔叔,叔叔!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长了一肚子蝴蝶的大将军吗?” 东方劫的嘴角抽了一抽,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来。 他就知道,自个儿的名声还是败坏了。 容也却笑了一下,手指在东方劫的面前一晃,两个孩子的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大蓬黑色的蝴蝶。 顾南姝和东方劫的心头都是一颤,东方劫还大叫一声。 但孩子们却没有显出半分害怕的神色,都满怀期待地欣赏着飞舞的蝴蝶。 黑色的蝴蝶带着淡金色的磷纹,在偌大的房间里上下飞舞,随着它们轻盈舞动的身姿,就像是一个个晕开了光圈的梦境一样美丽。 容也说:“这位东方劫叔叔只是酝酿出了这些美景罢了。你们喜欢吗?” 孩子们盯着东方劫,满脸的憧憬佩服:“喜欢,喜欢极了!” 甚至连东方劫那张黝黑英武的、带着伤痕的脸,也变得亲切而美丽了。 “那这位哥哥呢,他为什么要坐轮椅啊?”麟麟打扮得和哥哥一模一样,粗看就是个调皮的小男孩儿,要很仔细的观察,才会发现她的肤色很白,眉目也不俗。 容也看了被迫装扮成人类的鲛人飞涟一眼,解释说:“这位哥哥,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在岸上的鱼是无法自由行走的,所以才需要这把轮椅代步。” “是这样吗,哥哥?” 飞涟点点头。 他实在是没办法,离开了水域,他算得上寸步难行。 鲛人有两套呼吸循环系统,陆地上的这一套虽是退化了,但也勉强能用。 但鲛人的尾巴在地面上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如果想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就必须找到黑市,在黑市上让分腿师斩断尾鳍,去掉腿上鳞片,将一条尾巴分成两段,慢慢的愈合后才会成为一双不甚利索的腿。 飞涟此行连一个鲛人族都没有拯救出去,当然不能就此罢休,离开王都。 “那国师叔叔,他入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容也抬起手,手掌轻轻的挥过,妖力已经在前方无声无息地铺开一大片幻境。 连顾南姝都是头一次见容也这般神通。 眼前是一片潋滟无尽的水域,水面上方一轮明月澄澈,倒影水中,而无数涟漪之上,陡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头。 他黑发被水润得湿漉漉的,贴在自己的头颅上,那脸精致而瘦削,五官美的像是一个梦境,在众人的视线中,他身体向下翻转,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随即,露出水面之上的,却是一双笔直修长的雪白美腿,水珠在他比常人更加纤长的小腿上滚了滚。 容也为了避免暴露飞涟的身份,在幻境中,给他安置了一双漂亮的腿。 第117章 长生不老 幻境中,飞涟就像是一条入水的鱼一样,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遨游,动作矫健迅捷,一下就从水域的一端,窜至水域的另一端。 “好厉害!”孩子们激动地拍着巴掌。 连飞涟都很感兴趣地看着,没想到,自个儿若是成人的话,竟是这样的矫健俊美。 这一天晚上,四个孩子玩儿得极是开心。 也正因如此,第二天突如其来的异常情况,才让人始料未及。 隔壁传来了尖锐凄惨的哭声,要知道两家相隔数重院落,能让国师大人听到隔壁的蹊跷动静,可见那哭声惨烈,已超出寻常人的想象了。 容也派人过去询问,半晌之后,隔壁人家的全家人竟是浩浩荡荡的一起冲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鬓发蓬乱的贵妇人,一身绮罗打扮,但此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见到容也的第一眼,就膝行着冲到他面前,哭着说:“国师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一旁,则侧立着一个男人。 容也觉得他看上去十分眼熟,想了一下,好像是在王宫里的宴会上见过几次。 想必此人也是灵鸢王朝的重臣。 他几次拉扯自己的夫人而无法将女子拉起来,只得匆匆说:“你现在着急求他做什么?还不知道满城孩子失踪的事情,是不是和国师有关系呢!” 他这话一说完,他的妻子就重重的推了他一把,厉声说:“你在国师面前莫要胡说八道!” 她脸上还滚着泪花,看向容也的时候,又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个颤巍巍的笑容。 “国师大人,我家的两个孩子实在是顽劣不堪,求国师大人开恩,哪怕是入药……他们也不堪为药材啊,恐怕会坏了您的大事啊!” 容也眉心重重一跳,已经想到了昨晚麒麒和麟麟两个孩子说的话。 顾南姝看他一眼,两人没用嘴商量,却已经心意相通。 她忙走上前去,将那贵妇人搀扶起来,柔声问:“为何你们会觉得是国师大人用什么药材,所以孩子才消失呢?” 那贵妇人脸色惨然,忙不迭说:“我……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侧立的中年男子显然是她的丈夫,冷眼看着顾南姝,说:“你跟着国师却一直好端端的无事,你的两个孩子也都安然无恙,你又怎能明白我们的心情?” 顾南姝一怔,忙说:“国师修炼的是天道,绝无用人入药这样丧心病狂的行径,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自行离开,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了国师!” 那贵妇人还想说什么,那男子却用力抱住自己的妻子,简直是用拖行的方式,将那女子拖了出去。 等离开了国师府的地界,那妇人立刻用力捶打丈夫的胸膛,大声说:“这下好了,全完了,麒麒和麟麟肯定会死的!” 男子冷着脸,垂着眼无奈地说:“我知道,为了给灵鸢王炼药,让灵鸢王可以长生不老,所以国师四处找寻童男童女入药。这事情还是富商薛竟池告诉我的。” 那妇人脸上神色都痴呆凝固了,她喃喃说:“薛竟池的妻子,是不是临街死掉的那个孕妇?” “不错,听说他的妻子也是因国师而去世的。他家数代单传,妻子好不容易怀孕,谁知却遇上春风第一楼家朱七娘的婢女中邪发疯,就这样血淋淋的死在了街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神色惨然。 “所以……相公你才不将此事禀报给灵鸢王吗?” 男子挟着妻子回到自个儿府上,低声说:“他是为灵鸢王做事,又是刚由王上钦封的国师,我们说什么实在是人微言轻,没有半点用处。” 听到这里,妇人已然绝望,捂着脸哭道:“那咱们的孩子想来是活不成了!” 他们离开之后,椿树精从地底下艰难地拔了一个头出来,树枝形成的脑袋来回晃动着,问:“需要我去打探消息吗?” 顾南姝立刻点头,椿树精忙说:“那就请你对我说一声,椿树精之王是最厉害的!” 容也飞起一脚,险些将椿树精从三维立体踩成平面。 幸好椿树精耳聪目明,又身手灵活,立刻躲了开去。 “你这样随便出脚,踩死了花花草草多不好啊?” 顾南姝忙说:“椿树精之王,你是最厉害的,劳烦您赶紧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到底孩子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椿树精得意洋洋地离开,须臾之后,带着消息回来。 “如今京城里头流传着一个消息,有小道消息说,是从外地来王都定居的富豪薛老板放出来的。说国师大人有一个青春不老的秘方,献给了灵鸢王。而灵鸢王最近几年身子骨日渐衰弱,还迟迟无法诞下储君,自然动了念想,要自个儿长春不老,永远当这灵鸢国的国王哩!” 顾南姝追问:“所以说,这个小道消息里头长春不老的方子,竟要用上童男童女吗?” 椿树精嘿嘿一笑,说:“何止是童男童女,要求可多哩!听说要从未见过日头的童男童女九十九对,从没落地的童男童女九十九对,普通的童男童女九十九对。” 顾南姝又是一怔,问:“什么叫没有见过日头的童男童女?” 容也淡淡说:“自然是未曾出生,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顾南姝顿时一阵恶寒。 “那从未落地的童男童女?” “襁褓中的婴儿。” 椿树精咧着嘴笑起来:“咱们的国师大人真是通达了然,该不会真如传闻所说,这事情就是你干的?” 容也抬起一只脚:“我看你是脑袋痒痒了!” 椿树精抱头鼠窜,只听到车轱辘的声音传来,他抬头一看,啊了一声说:“你身上有一股子海腥气!” 飞涟自然懒得在妖的面前隐匿行踪,他将毯子一甩,整个鱼尾立起来,椿树精嗷地叫了一声,嚷嚷着说:“我听说将孩子们诱走的人身上,也有这股子海腥气!我还在想着,那到底是什么味道?莫非,那是鲛人不成?” 第118章 引蛇出洞 得到椿树精这样的线报,飞涟说什么都要一起去探查案子。 容也苦劝不止,也只能随他去了。 容也既然知道街头巷尾有关于自己用童男童女入药的消息,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他和顾南姝做了一番伪装,装成刚入京城的一双夫妇,而顾吃吃和顾闹闹不肯罢休,也要参加探案调查工作。 容也的乾坤袋已经张开,这一次,两个孩子说什么都不肯去那乾坤袋里漂亮的一方天地玩闹。 “麒麒和麟麟是我们俩的好朋友。”顾闹闹正色说:“麒麒是我好兄弟。” 顾吃吃很狡猾地笑了一下,说:“哥哥也很喜欢麟麟。” 谁知顾闹闹涨红了脸,说:“你可别胡说。” “难道哥哥竟不喜欢麟麟吗?” “那你敢说,你不喜欢麒麒吗?” 顾南姝和容也交换一个眼神,双方都大感震惊,没想到自个儿的一双儿女,小小年纪,已经很懂的一些事情了。 “我绝对不懂的用童男童女入药的邪祟法子,但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恐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容也知道,对自己一双聪明懂事的儿女,不能糊弄过去,需要将事情的严重性摆给他们听。 “而你们俩正是这个邪恶方子里所说的孩子,你们若和我们一起去探案,说不定要遇上危险!” 顾闹闹抿紧了嘴唇,严肃地和容也说:“容也叔叔,麒麒和麟麟是我们的好朋友,麟麟又是个女孩子,身为好友,我们理应在朋友有难的时候帮助他们!若是这个时候,我和吃吃害怕风险而躲避起来,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容也有些犹豫了。 顾闹闹拉着容也的一只手,说:“容也叔叔,从男子汉的角度来说,若是我娘亲遇上了危险,你会因为害怕危险,就不去救她吗?” 容也摇了摇头,说:“看样子,你已经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顾吃吃偷笑一声:“可不是吗,在麟麟的面前,哥哥早就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过,容也叔叔,娘亲,你们四处打探消息,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带上我们俩,我们童言无忌,更加方便帮你们打探情报!若到了需要的时候,我们还能当诱饵,把那个暗中捣鬼、破坏容也叔叔名誉的人给钓出来!” 飞涟拍了拍尾巴,大声说:“孩子们说的对!” 容也瞥了他一眼,没好声气:“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 飞涟一听说事情和鲛人相关,就很着急,他忙不迭说:“我也会帮忙保护他们的,绝对不会让你们的孩子出事!” 临走时,飞涟考虑到出门打探消息,不方便饮水,容也便命人端了两大缸子的水过来,当着吃吃和闹闹的面,飞涟端起水缸就吨吨吨的喝完了。 “好厉害啊,飞涟哥哥!” 容也可不喜欢自家孩子赞美别人,酸溜溜地说:“厉害什么啊,不过是加大号的水缸罢了。” 他们装作外乡人入王都,还带着一个不良于行的飞涟和两个孩子,虽四处打听消息,果然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 看着飞涟费劲地推着轮椅,两个孩子懂事帮忙,一个大婶点头说:“兄弟姊妹间真是友爱互助。” 她又看了看顾南姝和容也,说:“这老大想来不是这位娘子亲生的,年纪实在是差不多。莫非是前头人留下的,这位小娘子是续弦?” 顾南姝噗嗤一笑,看了容也一眼,点点头:“不错,我确实是他的续弦。” 容也抽了抽嘴角,他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他们花了一点钱,借宿在这大婶的空置厢房里头,一边用饭,一边打探起王都最近的消息。 见这对夫妻还带着一双可爱的小孩儿,大婶便说: “论常情我不该说这事儿吓唬你们俩,但不说,万一将来真的出事儿了,我一定会很内疚的。如今王都里确实有咄咄怪事。” 她将丢失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顾南姝做出极害怕的神色,忙说:“既有这样可怕的事情,为何没有报官呢?” 大婶叹气说:“怎地没报官?不过如今丢失的都是平民的孩子,听说又和国师有关系,报官了也不过是敷衍咱们而已,没哪个官员有胆子为咱们做主啊!” 容也说:“原来如此。” “所以你们自个儿多看顾着孩子们一眼,如果入了夜,有人嚷嚷着叫他们出去玩,千万看紧了孩子,别让他们出去!” 听到这里,等大婶离开后,顾吃吃和闹闹忙对他们说:“那我们就得晚上出去玩儿,想办法让坏人出来拐我们走!” 事到如今,顾南姝和容也都有些担心。 顾南姝从仓库里掏出了【隐身卡】,谨慎地一个孩子一张:“娘这儿一共只有两张了,若到了危急时刻,就拿出来用!” 容也也顾不得那么多,教了两个孩子一套驱动妖力,对着要害处当胸一击的法子。 两个孩子学习能力都很强,容也教了两遍,顾吃吃和顾闹闹都能有模有样的施展出来,虽各有哑炮的时候,但两个孩子一起施展,又增加了五成成功的可能性。 飞涟可还记得刚才他们俩说的话,忙把手伸进毯子里,忍着疼,用力拔下两块鳞片:“若是做出恶形的人,真和鲛人有关系,你们把这块鳞片给他们看,说不定有效应!” 吃吃和闹闹都接了过去,到了更深的夜里,他俩装作从围墙里头往外翻,一边翻,一边说:“爹娘好不容易睡着了,这王都看上去好好玩儿啊!我们可不能浪费了机会,一定要痛快地玩儿一场!” 夜晚宽阔的街道上已经无人烟了,只有个别屋子门前挂着灯笼,在明亮的月色下一闪一闪的。 两个孩子心中都有些害怕,但互相鼓着劲儿,就着方正的地砖玩儿起跳格子来。 灯火陡然一起灭掉,又微微弱弱地亮了起来。 不远处腾升起古怪迷离的雾气,传来了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在玩儿什么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儿啊?” 第119章 两盏灯笼 顾吃吃和顾闹闹眸子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他们俩装出一副很警惕的模样,问:“你是谁啊?我爹娘说过了,小孩子不能随便和人一起走的,到处都是拐卖孩子的人牙子!” 那道雾气渐渐接近,雾气中,远远的亮着两盏灯笼,而他们的正前方,赫然出现一道纤长的身影。 那人一身锦绣的彩衣,长发盘成高髻,一张秀美的桃花脸上带着笑容,须臾间已经走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 “人牙子?你们可见过像我这样的人牙子吗?” 顾闹闹一怔,只觉得这个年轻姐姐虽不及娘亲的绝色美貌,可也长得非常漂亮,而且笑容亲切。 他一犹豫,顾吃吃就忙挡在哥哥前面,说:“人牙子的脸上怎么会写着人牙子三个字呢?若不伪装得亲切一些,又怎么能骗走小孩子啊?” 年轻女子微微一怔,又笑了笑:“小妹妹,你很警惕,这是对的。但姐姐真不是坏人,你们看看,我身边有这样多的孩子,大家都在一起玩,玩的不知多开心呢,你们想加入吗?” 她澄澈的双眼看着顾吃吃和顾闹闹,两个孩子都知道自己是诱饵,此时应该上钩,容也和顾南姝躲在暗处,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看着女人的眼睛,顾吃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她还是太小了,一丝危险的直觉不足以识破陷阱的凶险。 而恍惚犹豫间,身边的雾气更加浓了,女人搂着两个孩子软软的肩头,低声说:“你看到他们了吗?” 顾吃吃和顾闹闹都是一惊,他们确实看到了很多小朋友,在一起蹦蹦跳跳,女孩子们玩儿翻花、踢毽子,男孩子们组成两队玩儿打仗游戏,有大孩子当将军,其他的孩子做士兵。 为首的那个孩子冲顾闹闹嚷嚷:“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加入我们啊!” 顾闹闹撒开脚丫子就冲了过去。 顾吃吃见状,也紧跟着哥哥跑了过去。 在孩子们玩耍的尽头, 他们看到一双莹莹的灯笼,光线是那样的明亮,在夜色中照亮了一条幽深的长长甬道。 他们跑了过去。 雾气消失之后,顾南姝忙问容也:“他们去哪儿了?” 容也说:“你别急,吃吃和闹闹的身上我都装了追踪咒,我能找到他们的。” 顾南姝虽满面紧张,但见容也神色放松,也勉强自己松弛下精神来,一旁的飞涟若有所思,说:“那女人身上虽有一股子腥气,但绝对不是鲛人。” 容也回忆刚才现身的女子形貌,问:“或许那是分腿之后的鲛人,你认不出来?” 飞涟气的用力拍打鱼尾巴,大声说:“怎么可能呢?我的族人我看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完全没有我们鲛人夺人心魂的美貌。” 审美观这种事情,每个人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他摆摆手说:“到底是何方神圣,咱们追上去一看便知。” 一行人匆匆跟随者定位符咒的显示朝前赶去,只有飞涟落在后面。 这也怪不得他,主要是他用双手驱动轮椅,哪怕轮子辘辘转得飞快,快的要擦出火花,可也赶不上一掠数丈如飞翔于云霞之中的容也。 飞涟用鱼尾巴激动地拍击着地面,气急败坏:“你也太坏了,我在地面上是跑得没你快,可要是下了水,我能比你快三个来回!” 容也停下,身子悬于半空中,一手搂着顾南姝,对飞涟说:“可我们现在是在陆地上,哪怕是鲛皇也没法子在陆地上变出一片海?” “沧海桑田,你等着!” 容也不想继续戏弄他,便用腰带缠住轮椅,将飞涟拎在手上,飞涟还从没有用这种方式在半空中飞过,他赶紧用两只手紧紧攥住扶手,容也还好心肠地问:“怎么样?害怕吗?” 飞涟憋着气,闷声说:“有什么好害怕的。” “嗯,不害怕就好,刚才和你斗嘴,耽搁了一点时间,我要加快一些飞了。” 容也一说完,便搂紧了顾南姝的腰,看着她在月色下美丽的脸轻轻笑了笑,一下子加快了飞行速度。 飞涟嗷的叫了一声,接着就没动静了。 孩子们定身咒的位置停在秀雅山里。 这里曾有已经荒废了的黑云观,和三王爷的宅邸。但秀雅山极大极高,山势巍峨,数处悬崖峭壁不断,但容也临风而立,三人都能看得很远,只见那山中深处,似有一处房舍闪烁着灯笼的光芒。 容也说:“定身咒忽远忽近,似乎就在这附近,莫非就在那处房舍里?” 顾南姝忙说:“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她虽知道吃吃和闹闹很聪明,从小跟着她走南闯北的,胆子也很大,不会出事。但是两个孩子主动去做诱饵,她当娘亲的还是会很担心。 容也说:“略等一等。”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 顾南姝果然看到坐在轮椅里的飞涟跟晕船一样,脸色发青,一副快要呕吐的模样。 察觉到顾南姝的目光,飞涟倔强地仰起头,大声说:“别管我!我可没那么脆弱!” 话没说完,一个东西突然弹入嘴里,飞涟差点被呛到,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容也耸耸肩,轻说:“丁香块,用来止呕的。但我并不是顾忌你,你们难道没听见,有人来了吗?” 一旦静下来,夜色中车轮辘辘的声音分外清晰,顾南姝果然看到,一辆马车穿过无数交织伸展的树林,疾驰而去。 那马车在山路中跑了一会儿,停在那有着两盏灯笼的门口。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带着飞涟匆匆跟了上去。 他们悄然停下步子,前方竟是一座蔚然可观的宅邸,红墙飞瓦,兽头滴水檐伸出两尺来长,底下挂着两只朱红色的宫灯,在风中骨碌碌的转动着。 门前的空地上,竟已经停了十多辆马车,乌棚顶在夜色中鳞次栉比,数之不尽。 两个小厮手缩在袖笼子里,在门口焦急来回。 “怎么搞的?送货送到现在还不到,走惯了的山路,也会迷路了不成?” 第120章 深入虎穴 另一个小厮说:“我曾听说过,这山中可是有山精树魅的,若是路上遇到他们,就一直都出不去,总在原路鬼撞墙。” 小厮呸呸两声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少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吓死人了。” 另一个小厮笑起来:“嘿嘿,咱们做的是这样的生意,天天给那鲛人斩开双足,切断手蹼,你现在倒怕起鬼神来了?” 怕鬼神的小厮正色说:“都是上头作恶,我们不过是讨一杯羹过日子罢了,横竖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听到鲛人两个字,顾南姝、容也和飞涟的心中都是砰的跳了一下。 飞涟抬起头,急切地做了个手势。 没多久,两个小厮就听到一阵马车声音。 他们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沉,似乎一切都看不清晰,那马车就像是裹挟着雾气一样,须臾就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其实这正是容也施展障眼法,他和顾南姝用法术乔装成两个黑衣小厮模样,衣领拉高,挡住大半脸孔,一人一只手搀着飞涟,快步朝门前走去。 那两个小厮顿时一怔,一个警惕地说:“怎么是生面孔?” 容也低声含混地说:“人手不足,所以让我们来的。” 说着,他将裹住飞涟身子的毯子一掀,两个小厮立刻看到鲛人的长尾巴。 他又将飞涟挡住脸的面罩揭开,两个小厮半晌都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厮才叹服道:“这样上等的货色,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另一个小厮说:“夫人等急了,赶紧进去。” 容也和顾南姝拎着飞涟,跟着小厮往里头走,容也对顾南姝做了一个手势。 他能感觉到,那定位咒就在这宅邸深处。 这山中的宅邸竟十分曲折深幽,也不知道折转了多少道走廊,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前。 小厮往门口一站,大声说:“来了个顶级的货色,桂大婶,赶紧出来看看!” 此时飞涟陡然身子激烈地挣扎起来,一瞬间他甚至两眼翻白,继而长大嘴唇,露出上下两排锋利的牙齿,从咽喉处发出激烈刺耳的叫声。 叫桂大婶的女人虽是中年,但看上去竟面貌姣好,只是身形略宽,走路虎虎生风,很有气势。 她双目狭长,算得上一双美目,犀利地盯着飞涟,说:“这鲛人倒比其他鲛人灵敏得多。其他鲛人到了地方,被钩子挂住双手,锁链扯住脖子,才知道就要倒霉了。没想到他立刻就察觉到端倪。” 还没查清这宅邸的秘密,和孩子失踪的关联,顾南姝和容也当然不会让飞涟在这时候露馅,但飞涟似是突然失心疯了,他浑身上下一瞬爆发出蛮力,竟连绝美的脸都狰狞变形,呼啸着挣开双手,朝那桂大婶扑了过去! 引路的两个小厮见状并不帮忙,一左一右躲开,那桂大婶竟不慌不忙,陡然从怀中掏出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 那短剑一掏出来,容也便发现她一定是练家子。 只因那短剑中间开了三道极深的血槽,剑锋锐利,而剑身却又轻盈如一片柳叶,寒光一闪,那短剑已经伤到了飞涟。 飞涟疼得哀嚎一声,桂大婶将一个东西立刻塞进飞涟的嘴里,并将那东西牢牢绑在他的后脑位置。 见所有人都呆了,桂大婶呵斥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来帮忙?” 容也怕那两个小厮伤到了飞涟,忙一把扭住飞涟的两条手臂。 桂大婶上下打量容也,笑了笑:“还有两下子。比我们这儿的废物强。” 她搓了搓手,示意容也将飞涟交给她。 容也却摇头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桂大婶一怔,说:“我们和你们一向是挂账月结,从没有拖延过账期。你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旁小厮插嘴说:“桂大婶,这是顶级货!” 桂大婶粗糙而有力的手指一下钳住飞涟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她那双眼里也不免闪过惊艳神色,点头说:“原来如此,我是说呢,这样绝色的鲛人,在鲛人中也是姿色上佳的。” 她想了一想,便挥挥手说:“那你们别愣着,把他带进来,你们从哪儿知道今晚有拍卖?这个鲛人就在今晚出手,看看能拍出多高的价钱来。”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容也拍了拍飞涟的肩膀以示安慰,拎扶着他朝前走。 飞涟此刻十分狼狈,已经无法张嘴说话了,他的口中塞进了一枚镂空的银花球,中间还弄了怪精致的香片,将这东西含在嘴里,飞涟因愤怒吐出来的气都是香气氤氲。 桂大婶带着几人走进屋子里,刚到门口,飞涟再次激动起来。 桂大婶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说:“鲛人这种东西,看上去美艳绝伦,其实都是畜生,若不拔掉他们的利齿,挑断他们的手筋,那些人买回去还指望享受?哼,不把他们活活咬死,鲛人得跟我姓!” 此时,顾南姝已经看到房间里的情景,她立刻心脏乱跳,吓得差点脚下一软。 桂大婶回头看她,已经现出十分的怀疑:“新来的?怎会这么胆小?” 容也忙解释说:“并不是胆小,他刚才踩着鲛人的鱼尾,滑溜溜的才摔跤的。” 也难怪顾南姝吓了一跳,而飞涟整个鱼都激动不安。 因为整个屋子里,简直是人间炼狱。 四面墙上都挂着木架子,此刻已经挂满了鲛人。 鲛人的手被钉子钉在十字形的架子上,长长的鱼尾拖垂在地上,各个都塞着银花球口嚼子,而唯一一个没带着口嚼子的鲛人,此刻见有同类进来,顿时张开血盆大口哀嚎。 而一看清那血盆大口,顾南姝险些要吐出来。 正如桂大娘所说,鲛人性情激烈凶狠,为了方便供给富有的人享用,她竟将那鲛人一口利齿生生的全敲没了! 桂大娘走到那没牙的鲛人面前,左右两巴掌将那鲛人打晕,将他拎下架子,对顾南姝和容也说:“愣着干嘛,把他赶紧架过来。” 第121章 俊男倾城 “把他赶紧架过来,你们出去就出去待着!等我分完腿,拍卖会上你们尽管看着,该分给你们的钱,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给你们的!” 桂大娘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手里头的锤子,那只精致的小铁锤在石桌上砰砰地捶打着,所有挂在木架子上的鲛人都瑟瑟发抖。 这样近的距离,顾南姝也好,容也和飞涟也好,都清清楚楚看到,所谓对鲛人的分腿是怎样残忍的操作。 地上匍匐着的鲛人口中流出鲜血,一张美丽得动人心魂的面上已经显然失去了生存意志力,面如死灰、容色枯槁。 而她的上身双手有伤,深可见骨,显然是已经断开了手筋。 而最可怖的,则原本该是鱼尾的地方。 那里的鱼鳞已经悉数消失,当然,不用疑惑,一旁堆着一叠散发出血腥气的鳞片和一段鱼尾,显然是从她身上生剖硬劈出来的。 一双鱼尾已经被血淋淋的分开,用极端摧残的方式割出类似于两条人腿的位置,虽包裹上一层绷带,还散发出浓烈的药气,但这双腿哪怕康复,顾南姝相信,对鲛人来说也绝对不可能如人类一样正常行动。 顾南姝粗略一看,其他鲛人还没有经历如此残忍的折磨,但各个面无人色,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飞涟激动地挣扎着,容也尚在犹豫,但看到桂大娘一手拿着锋利的长钉,一手拎着锤子走过来的一瞬,他的神经也终于崩了。 容也和顾南姝简直是心意相通,他一把揪开飞涟脑后的口嚼子皮带,拎着银花球,一把塞进桂大婶嘴里,顾南姝想也不想,反手拎起石案上一把厚重的菜刀,一下子斩进了桂大婶的后背。 容也面对这样一个刽子手,也没有任何犹豫和怜悯,他顺势拍出一掌,鲜红的莲火穿心而过,桂大婶瞪大双眼,狭长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个送货人,终于被口嚼子堵着嘴,一声不吭地断了气。 飞涟激动地嚷嚷着:“我是来救你们的!” 容也没好气地端起手臂,在他身后补充:“难道不是我和顾南姝救的?你离开了水,不是一刀就被这桂大婶砍趴下了?” 顾南姝虽觉得飞涟这位鲛皇的五皇子有些靠不住,但见他身上正在汩汩的流血,忙找出房间里存储的绷带,给飞涟初步止血,压制住了伤口。 被钉在架子上的鲛人都挣扎起来,只听架子上一阵乱响。 门外突然有人出声问:“桂大婶,里头声音这样大,没事儿,需要帮忙吗?” 顾南姝忙双手向下一按,示意大伙儿都安静下来。 她从仓库里威胁系统赶紧拿出变声器。 系统不满地嘟囔着:“顾南姝我跟你讲,你这样有些太过分了,是不是把我系统当成百宝箱了。而且有事才找我,没事就不理我,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顾南姝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学得怨妇强调?你是钟无艳,谁是夏迎春?” “哼?不就是容也吗?” 顾南姝急匆匆用了变声器,调整到和桂大婶差不多的声音,忙说:“咳咳,别想混进来!我桂大婶做了这么多年的分腿师傅,区区的几个鲛人能把我怎么样?别想进来偷师!” 她见桂大婶分腿的时候,不准有人旁观,这房间里似乎除了鲛人,也没有其他人帮忙打下手,顾南姝便猜测分腿的活儿很有窍门,这桂大婶自个儿揣着,不肯告人。 果然,外面的人悻悻然说:“桂大婶,你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不过是担心鲛人凶猛,伤着你了!” 顾南姝沉声说:“休要啰嗦,赶紧滚!” 等人走了,顾南姝和容也赶紧将那些鲛人从架子上放下来。 因情况紧急,他们拔掉钉子的过程难免粗糙了些。 那些鲛人的手掌原就被粗壮的钉子穿过,血流沥沥,此时又生生的拔掉钉子,可他们竟都知道忍耐,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整个房间里,只听到血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将他们的手上粗略上了药,顾南姝也急了,容也再怎么力气大,也不可能把八个鲛人一块儿抱出去。 而且这宅邸建在山里,鲛人又需要进水才能自由逃生。 此时,那声音再次于门外响起,这一回也粗鲁许多,少了客气。 “桂大婶,可别怪我催促你,马上鲛人夜宴要开始了,你这精细功夫还不完,怎么带出去拍卖啊?” 顾南姝忙粗着声音说:“废话真多!我什么时候误过事儿?” 那人悻悻然说:“那好,我叫人来提鲛人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容也一时也有些愁容满面。 他看看飞涟,又看看其他的鲛人,问:“若我们先带飞涟过去参加拍卖会,我给你们借一点法力过去,让你们的鱼尾暂时如人腿一样能走路,你们能先逃出庄子,在城南皇宫旁的国师府碰头再见吗?” 现在是深夜,如果只把他们放出去,城门紧闭着,他们也没法进入通向大海的抚南河逃命。 飞涟一听,受骗似的扭过头:“容也,你怎么没和我说,借用法力让双腿暂时行走的事情?” 容也摊手:“高贵的五皇子殿下,你也没问啊。况且你这么高高在上,我真怕我随便借给你法力,辱没了你的鲛皇血统。” 飞涟气急:“你这头臭鸟!” “你这条傻鱼!” 顾南姝哭笑不得,难怪总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她跺脚说:“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斗嘴呢!” 他们忙凑在一起,将临时制定的计划轻轻和鲛人们说了。 鲛人们眼含热泪,望着五皇子又想下拜,顾南姝一脚踹在为首的鲛人暂时用法力幻化出的双腿上:“快走!” 门开了,为首的仆人一身黑色劲装,看了一眼仍挂在架子上的人,和叉着腰拎着飞涟的“桂大婶”,说:“桂大婶,您该不会忘了今天宰相大人的千金程淑大小姐也来了的事儿?这是闹什么呢,空城计吗?” “桂大婶”冷笑,一把抓起飞涟的下巴,指着他的脸:“这样的绝色美男子,一个足以顶一千个普通鲛人,程大千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第122章 干得漂亮 飞涟的容貌委实无可挑剔,尤其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以琥珀色为底,盛满了无边的海洋,如闪烁着光泽的星子一样让人沉溺。 连仆人们多看了几眼,都被飞涟的双眼吸引,为首的人说:“桂大婶还真是头一遭这样打扮一个鲛人。” 顾南姝伪装成的“桂大婶”没有应答,那仆人继续说:“过去拎过去的鲛人都满身是伤,虽有一些男性客人喜欢残虐的,但每一个鲛人都血呲马糊的,实在是倒胃口。还曾有过贵族小姐被鲛人张嘴挣扎时那嘴巴里的血窟窿吓得晕厥过去,再也不来拍卖会了呢。其实把鲛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应该是很对女客人的胃口。” 因情况紧急,顾南姝和容也为了查清真相,也不可能真把飞涟的双腿鳞片剥掉,血淋淋的给他分腿,所以容也便用了障眼法,暂时将飞涟的鱼尾幻化为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 顾南姝很擅长修饰打扮,便给飞涟披了一层缀着黄金薄片的长纱巾,一片黄金在他的眉心闪烁。又给他下身穿了条类似裹裙的长裙,分叉处,那双动人的长腿若隐若现,几个仆人都忍不住看了又看,心想这是头一次见鲛人的腿如此完美无瑕,甚至连膝盖关节处都透着粉红,实在是漂亮极了。 看样子,桂大婶的分腿技术,又上了一层楼。 容也尽可能隐藏踪迹,也用法术伪装成一个下仆的模样,小心翼翼跟在他们身后,只见他们绕过园林,过了数重长廊,转进了一个极热闹的大厅里。 大厅里悬挂着复古华贵的牡丹花灯笼,中间铺设着华丽的波斯地毯,四周列座着无数宾客,看到宾客们的脸的一瞬间,顾南姝微微一怔。 她看到了无数张佩戴着面具的人脸。 覆着金箔的面具,在灯光下宛如黄金一样闪烁着光芒,半面被遮挡住,只露出下半张脸。 只从下半张脸看,也能发现宾客们衣饰华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原来鲛人的市场,有这样多的买主。 顾南姝突然想起一句话,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有着细腻的肤质,和一看就养尊处优的身体,他们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掐死一只蝴蝶,但因为他们的欲望,无数鲛人被从深海里打捞上来,戴上锁链,敲掉捕猎用的牙齿,隔开鱼尾成为一对残疾的双腿。 从仆人们的口中可以知道,若鲛人落在女客人手中,似乎还能活得稍微好一点点。 若落入嗜好残虐的男客人手里,真不知道鲛人们将面临怎样悲惨的命运。 顾南姝并不知道桂大婶下一步该怎么做,她拉着飞涟站在厚重的鲜红色垂帷的后面,看着那些宾客们面具上的两只黑洞里,露出来的闪闪发亮的眼睛。 每一双都饱含贪欲。 而在帷幄的后面,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男人。 顾南姝一看清男人的脸,心里陡然一寒。 连飞涟都吓得身上微微一颤。 他颤抖是因为这个矮小的有着硕大脑袋和孩童般身体的侏儒身上,有着异常强烈的血腥气息。 鲛人的血腥气。 “娇娇,做的不错!”那侏儒一抬头,却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顾南姝咯噔一下,甚至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知道侏儒是在唤自己。 原来桂大婶的闺名叫桂娇娇。 虽然她身上,真是半点娇柔、娇羞、娇弱之气都没有。 “这鲛人料理的不错,你的手艺愈发长进了。” 侏儒不由分说,拿出一副精钢制作的手铐,飞涟还没来得及反应,双腕已经被死死烤住。 “行了,接下来有我呢。”侏儒一边说着,一边牵动着手铐上连接着的银色长链,将飞涟扯到了华丽地毯的正中间。 “百年难得一见的漂亮鲛人,是我生平见过姿色的佼佼者,虽经过分腿,是个雄性鲛人,但是我相信,对于在座的来宾来说,是男是女也好,在这样顶级的美貌之下,并不重要。” 那侏儒放大了声音说话,声音竟和他短小的身材截然不同,显得雄浑而洪亮,整个大厅四面八方都能听清他的话语,他充满感情地赞美着飞涟的美貌,说到关键处,小小的手朝上一掐,飞涟便被迫扬起了头。 他如蝶翼般的长睫上挂着一点愤怒的泪水,眼尾猩红,整个人都散发着脆弱易碎的美感,果然,在座的宾客们小小的沸腾了起来。 “为着这样的美貌,这一次的鲛人,我们的起拍价稍微提高一些,一千两黄金起拍,每加一次价,至少增加一百两黄金。” 侏儒话音刚落,宾客们纷纷举起手。 顾南姝能看到,有个鬓发如云、衣饰异常华贵、下颌尖尖,一看就是高门贵女的女子对飞涟非常满意,每一次都果断加价,价格咬的死死的。 而那侏儒也非常擅长巧妙地烘托气氛抬价,在他一次又一次激昂澎湃的话语中,哪怕是短暂放弃了叫价的客人,也克制不住欲望,再一次的加入了竞价之争。 到最后,这场竞价之战,果然以那个看上去身材修长、气质卓越不群的少女获胜,她竟喊出了三万两千两黄金的高价。 这样惊人的价格,就算曾是顶级富豪家族出身的顾南姝,也不由为之咋舌。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能糟蹋钱。”顾南姝喃喃说。 她和容也一直引而不发,因为刚才三人商量好了,等竞价结束,他们悄悄分两路跟踪,弄明白这鲛人市场的供货商和终极客人们的情况。 不做倒也罢了,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终止,一定要将鲛人市场查个水落石出,并且,将所有的鲛人都解救出去。 虽然目前来看,鲛人的拍卖和拐走小孩子一事并无交集。 暂时不清楚,这鲛人拍卖的幕后老板,会不会还同时从事着拐带孩子的副业。 拍卖完成,那贵女命婢女去交钱,她则欣欣然走到前面,伸手去摸飞涟。 侏儒走到顾南姝面前,笑着拍了一拍她的大腿,说:“干得漂亮啊,娇娇。” 第123章 抡起一椅子报仇 顾南姝只觉得一阵恶寒。 但她在伪装桂大婶,自然不能露馅。 顾南姝想,这个侏儒和桂大婶举止亲昵,又只有他喊桂大婶的小名,同时,整个鲛人拍卖场上,桂大婶是负责鲛人分腿的,而他则是负责拍卖的,两人分工明确,互相配合,该不会…… 他们俩是一对? 顾南姝想到这里,强忍着恶寒,冲着比自己矮上一个身子的侏儒飞了个媚眼,魅笑着说:“多谢夸奖。” 那侏儒瞪大眼看着顾南姝,突然脸色一变,钳子般强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顾南姝的手腕,厉声说:“你不是娇娇,你把娇娇藏到哪儿去了!?” 会场一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嗡的一下炸开了。 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纷纷现身,侏儒大声喊道:“其他的鲛人,赶紧去查还在不在!” 有人匆匆跑了。 宾客们都慌了神,有个胖子抬脚就要走,惊慌之下却被椅子绊倒,他原就胖乎乎的宛如一座肉山,这一下真是肉山倾倒再难扶,身边的几个小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他拽起来。 那拍下飞涟的少女也被自己的贴身护卫和丫鬟们催促着赶紧厉害,她忙拉住飞涟的手腕,要拖着他一起走。 顾南姝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漏了馅,她勉强自己笑了笑,说:“我就是娇娇啊,你把我的手腕拽的好痛,快松手啊!” 那侏儒正色说:“娇娇从不会用你那种眼神来看我这个亲哥哥,你刚刚就露馅了!快说 !娇娇被你藏到哪儿了!?” “什么!?”顾南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只有正常人一半身高的侏儒,和那个身形高大壮硕的桂大婶竟是一对亲兄妹!? 一个仆人匆匆跑了回来,大声嚷嚷:“桂大叔,不好了不好了!那些鲛人都跑了!桂大婶她!桂大婶她……被这些人给杀死了!” 侏儒桂大叔面色一变,激怒之下铁钳子般的手越来越使劲儿,另一只手掐住顾南姝的脖子,他失去亲人异常悲愤,顾南姝一时竟没能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来! ——系统!? ——系统!!赶紧给我一张救命卡! 系统姗姗来迟,慢吞吞问: ——宿主,给你一张【隐身卡】? 顾南姝在脑内大叫: ——我脖子都被他攥住了,你给我【隐身卡】有毛线用啊! 系统一顿巴拉,说: ——要不,换一张【美容卡】? 顾南姝气疯了: ——我特么用了美容卡,美美的死在这侏儒手里头是吗?你就没有更加有用的卡片了吗? 系统做了难: ——不是我不想帮你啊,宿主大人,你一直在这个世界耽搁着,也没有去新世界攻略对象完成任务,没有奖励没有积累,一直在吃老本,金山银山也不够你这么吃的。 顾南姝又气又急,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虽然容也暂时没来救她,但顾南姝知道,容也肯定是被其他的人拖住了,她只要坚持一下,坚持不死……他一定会…… 顾南姝险些断了气,在她冒着金星迷惘的眼睛里,看到飞涟一把推开那贵族少女,贵族少女冷不防被自己心心念念的漂亮鲛人推倒在地,脸上的金箔面具也锵然落地。 啊,她果然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虽眉目间带着几分骄矜之气,但顾南姝记住她的脸了。 “你做什么?你竟然推开我?你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吗?” 那女子尖声叫了起来。 她身边的婢女忙将她扶起来,大声说:“小姐,这儿很乱,若让老爷知道就糟了,咱们赶紧走!” 那女子却不甘心将三万二千两黄金买来的鲛人生生的放弃,伸出手去够飞涟的后背。 而飞涟已经抡起一把椅子,朝顾南姝这儿扑了过来。 那把沉重的红木椅子一下砸在桂大叔的脑袋上! 桂大叔疼的大叫一声,从腰间拔出两把弯刀,朝着鲛人最脆弱的腿上戳扎过去! 若是已经被分腿过的鲛人,一双腿只是摆设,此时已经着了道。 但飞涟的双腿不过是障眼法,法术消散之后,他的身体陡然暴涨,一下子超过了大厅中的所有人,鱼尾闪着金色的鳞光,他美丽动人的脸上带着愤怒,又抡圆了椅子,朝桂大叔脑袋上砸了过来! 桂大叔的手脚都非常强壮,一看就知道,他是常年锻炼的练家子。 可他面对的是已经因族人的悲惨遭遇而发了疯的鲛皇之子飞涟! 飞涟理也不理他朝自己鱼尾上戳刺过来的弯刀,鲛人的鳞片坚硬如石,天然就是保护身体的盔甲,他只顾着一下接一下地砸向桂大叔,将他硕大的脑袋砸得不成样子! 他身后的婢女发出惨叫:“小姐,快走!这鲛人狂性大发,他疯了!” 护卫们再也不犹豫,架住主人的手脚,将少女朝门外飞快地架出去,那少女的双眼里闪烁着狂热:“他是我的!他是属于我的!这才是真正的鲛人!” 顾南姝摸着淤紫的喉咙跪地狂喘,她差一点被掐死了。 等飞涟终于放下了椅子,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两只手,茫然说:“我杀人了?” 其实飞涟身为鲛皇的皇子,既没有继位的烦恼,也不需要忧愁生活,一向无忧无虑,所以很多时候显出天真蠢鱼的本质。 他还是第一次杀人。 顾南姝咳嗽两声,认真地对他说:“对,你报了族人的仇!” 果然,飞涟的脸上愁苦忧虑一扫而空,眼神立刻又闪闪发光:“你说的对,我帮我的族人们报仇了!” 顾南姝爬起来,对他说:“我们……去找容也。” 容也一直没有现身,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飞涟恍然大悟,忙说:“对对,那只鸟那么臭屁,却没来救你,他一定是出事了!” 偌大的山庄,因不速之客的破坏已经乱成一团。 桂大婶和桂大叔的死,显然将剩下的仆人们击溃成一盘散沙。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拿了武器,要来和进犯的外人作战,如今见着两具尸首,他们已经四散逃跑,各个找出自己隐匿的金银珠宝逃命去了。 可容也踪迹全无,顾南姝的脸上流下冷汗。 第124章 容也确实出事了 飞涟回到鱼尾的状态,他用长尾巴一蹦一蹦的,也带着几分忧虑地说:“我猜,容也确实出事了!” 顾南姝这个时候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坏消息,但她也不能闭目塞听,只好强忍着心里头的紧张不安,望着飞涟说:“怎么说?” 飞涟指着自己的鱼尾说:“虽用的是障眼法,但刚才我是双腿是可以正常走路的。而且我的鲛人族人们也都能借用容也的法术,暂时的走路逃离。但是现在,我的鱼尾又回来了。” “不是你自己主动弄回来的吗?” 飞涟摇头:“当然不是,我确实觉得在人类中间,用人的双腿要方便的多。怎会在关键时刻让自己恢复鱼尾呢?这是容也的法力消散了。” 顾南姝心头一沉。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让疼痛驱散心头的不安和慌乱:“不管那么多了,先找到他最重要!” 飞涟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动的幅度非常大,顾南姝愕然看着他:“你的耳朵真灵活。” 她过去只在狗身上见过耳朵这样灵活晃动的。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外面的动静很奇怪?” 顾南姝摇头。 “外面……很安静,我没听到任何声音。难道身为鲛人,你能听到我听不到的声音吗?有什么声音吗?” 顾南姝追问。 飞涟也摇头:“就因为我也听不到,所以才奇怪啊。刚才那么多人都跑掉了,宾客们先跑的,说不定已经逃远了。可那些仆人们是搜找了钱物之后才跑掉的,有好几个人刚刚跑出大门而已,我们为何没有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喘气声和他们说话的声音?” 顾南姝的脸一下子因紧张而僵硬了。 是啊,外面——好安静。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将所有的声音都吞噬掉了一样。 “外面——”飞涟的双眉紧锁,上头挂着一颗汗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南姝咬牙说:“既然外面有古怪,我们得赶紧出去!” 飞涟的鱼尾再怎么努力,奔跑得速度还是相当一般,而且为了防身攻击,同时确保整个山庄里所有的鲛人都被解救了出去,他们在出去之前,再次将所有地方大致搜罗了一遍。 两人一人扛了一把刀,气势汹汹地再次冲出山庄门口,气流被他们带动来回拍打着檐下的红灯笼,灯光缭乱,红影来回晃动,顾南姝突然失声叫道:“那边……那边是什么!?” 那一带林木葱茏,在无数林影之下,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但离奇的是,那些人影却是以匍匐的姿态在地上爬行。 顾南姝只觉得寒毛直竖,为何好端端的人不走路,却要在地上爬呢? 飞涟突然说:“火,火!?有火吗!?” 他话音没落,突然有一个在地上爬的人,笔直地扬起了上半身,黑暗中那双眼似乎透着血色,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虚空中飞来一柄长长的木刺, 笔直地刺入了一个红灯笼里,那灯笼摇曳两下,从屋檐坠落,歪倒的蜡烛瞬间燃亮了蒙在竹骨上的薄红羊皮,一股肉质被炙烤的味道散开的同时,光线陡然一亮,他们俩同时将那一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裹挟着财物四散逃命的下仆佝偻着身子,双手和双脚都在地上爬着,而地上散落了他刚才卷走的财物。 被珍视收好的金银在地上闪着光,但那下仆已经不再在意了。 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近乎于黑的青色,脖子上有一个硕大的咬痕,齿印宛然,像是刚刚受的伤。 他双眼闪着红光,死死盯着顾南姝和飞涟。 而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是无数的下仆! 他们刚刚逃出山庄,竟在须臾时间里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南姝失声叫道:“这也是这座山庄的主人做的吗?将所有叛逃的下人都变成了……” 这是啥?丧尸? 可顾南姝又不是没看过丧尸片,行尸走肉之类的丧尸片里,丧尸们都是直立着摇摇晃晃地行走着的。 怎会像这些人这样,倒像是变成了僵尸一样的大蜘蛛! 大蜘蛛!? 顾南姝心头陡然闪过无数念头,但她一时抓不住,另一道木刺飞了过来,他们这一回看的清清楚楚,原来有一个下仆竟趴在树干上,将那长长的树干掰断,用嘴生生的啃尖了之后,朝着屋檐下的灯笼射了过去! 顾南姝尖叫:“火!他们确实怕火!” 飞涟已经用鱼尾将自己直立而起,一手接住木刺,一手解下灯笼,顾南姝慌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飞涟用火烧着了衣服,双手一展,朝扑过来的一个人形蜘蛛罩了过去。 飞涟身上鲛人的凶性大发,他不但用两只长了长而尖锐指甲的手死死卡住那人的肩膀,还不断拍动着尾巴,去砸那人乱动的双脚。 直到那人形蜘蛛被火烧着了,如没头苍蝇一样发出凄厉的嘶叫声,飞涟将他身子一转,朝那群人中间推了过去! 火光冲天,立刻一个传一个,将树下的蜘蛛们都燎着了! 顾南姝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形蜘蛛在火光中挣扎尖叫着,仰起头的时候,她清晰意识到,那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的瞳仁已经不是人类的黑色瞳仁,泛着死一样的惨白。 黯淡的月色在此时陡然明亮,飞涟挺直身体,突然说:“我听到容也的声音了!” 顾南姝的耳力没他好,忙跟上他,一人一鱼绕过那群烧着了的蜘蛛,朝山的另一端跑了过去。 月色照亮了巨大的榕树后的一方地方,顾南姝倒抽一口冷气,看到无数古怪的尸首出现。 他们身上的衣衫已经褴褛不堪,有些看得出是新撕破的,有些明显已经风吹日晒很久了。 有些应是刚死的下仆,甚至是护送着宾客们离开的护卫、丫鬟。 而他们正前赴后继地朝着树上靠立着的一个人扑过去! 那人满头的黑发已经被汗水染湿,脸色惨白,一手握着鲜红刀刃的长剑,每当那些玩意儿朝前扑,容也便扬起长剑,剑光一闪,红光大作,压倒一片怪物! 但他们似是不怕痛,也不会死,竟继续朝容也扑了过去! 第125章 容也的遗言 容也眸光如电,左手将飞涟和顾南姝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后,右手长剑吐出艳丽的红光。 红光过处,无数伏地的人形蜘蛛如波浪被飓风推开一样,纷纷的朝外滚摔出去。 见那些怪物暂时的摔出去很远,容也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手中长剑挥舞,渡送出一片属于大鹏金翅鸟的妖力。 此刻那妖力近乎于赤诚的仙人灵力,但容也的力气不够,已经画不出太的圈子,不过是堪堪绕着他们三人脚下,出现了一道殷红的圈子。 而随着容也一声法诀念诵,陡然从圈子上冒出了一人高的红莲焰火! 已经有人形蜘蛛恢复了精力,速度极快地飞奔而来,原属于人类的双手和双脚,竟能够划动出如此迅捷绝伦的速度, 顾南姝看得胆战心惊。 扑过来时,那人形蜘蛛已经陡然人立起来,腾空跃起,上身已经躲开了红莲焰火的范围! 只是他的下半身却埋入了红莲焰火中,那火焰就像是浇了热油一样,迅速围绕着那人形蜘蛛熊熊燃烧起来! 虽知道那已经不再是人类,可眼睁睁看着他在这样近的距离被火焰焚烧,那张充满了死意的脸一片惨白, 连两只瞳孔也翻白,他翻到在地,挠抓着地面凄厉地惨叫着,声音简直像是凄厉冷冽的北风刮过树梢。 这人形蜘蛛失败后引火自焚。但其他的人形蜘蛛仍不肯放弃, 又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五六只! 好在容也划下的圈子很管用,不管他们如何想绕过红莲焰火,身上腿上总会碰着一星半点火焰。 而那火光的威力简直无穷,一经挨身,就腾的一下升起熊熊火焰。 这诡异的夜晚,不断亮起艳丽的火光,光影交替着照在容也惨白如雪的脸上,他的身子突然晃了晃。 “容也,你伤的很重吗?” 顾南姝关切地问。 容也无力地点点头,突然手腕一转,将自己妖力幻化成的长剑转腕塞到顾南姝的手心里。 “拿着。” 顾南姝心头一沉,问:“你干嘛?” 容也闭了闭眼,冷汗涔涔顺着他已经被汗湿了的鬓发往下流,他低声说:“若是一会儿我也和他们一样的话,你就用这把剑,把我的头砍下来。然后用身上的衣服点燃我的红莲焰火,朝着他们扔出去……” 他显然已经透支体力,说话间不断喘气,说了两句,就要停一停休息。 顾南姝已经惊骇欲绝:“你胡说什么,我不干!我不可能这么做的!” 容也只觉得右手一沉,顾南姝竟把他递过去的宝剑又塞了回来。 他苦笑一声,汗水滴落在剑身上,如露珠般一转,便又落入了地上的青草间。 容也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他一字字说:“这样危难的时候,你不能闹脾气。我刚才……突然察觉到吃吃和闹闹的定位符咒在山庄门外,便急匆匆的冲了出来,就看到……这些怪物已经团团围住了山庄。我用红莲焰火烧死了很多,但他们竟是杀之不尽、烧之不绝的。这就罢了,刚才从山庄里冲出来的人,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包围,被这些东西按在地上,有的被一口口的吃了。有的……被伤了流血,没多久,整个人的肤色就发紫变黑,瞳孔也变成了死白色……四肢关节扭曲翻转,趴在地上飞速移动。” 飞涟惊呆了,盯着四面八方的鬼东西,失声说:“你的意思是,第一批攻击的怪物,其实已经被你杀死了,但这些怪物竟只用咬人一口,就会把人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源源不绝地冲过来攻击我们!?” 容也点头,颤着声音说:“除非变成和他们一样,否则只要闻到气味不同,他们就要扑过来撕咬啃吃,竟能将人活生生撕成碎片。我试过,要么用红莲焰火烧死,要么将整颗头全部砍下来,否则都不可能杀死他们。而我自己……是大鹏金翅鸟一族,我自己本就是从红莲焰火中涅盘而生,我不怕……不怕这火焰,所以……” 他侧头看了顾南姝一眼,见她吓得脸色雪白,眼眶里已经盈盈全是泪水。 容也心中微微的一荡,只觉得她这副脸白白的样子,比她盛装出席灵鸢王王宫里的晚宴时更加美丽。 若能和她长长久久,膝下有吃吃和闹闹常伴左右,日子该是多么的幸福。 可惜…… 容也想到这里,一咬牙说:“吃吃和闹闹若见到这样的情况,一定吓得疯了。南姝,你要坚强一些,我死了之后,你把孩子们救出来……别……别留在灵鸢国了,远远地找一个好地方过日子。” 听到这儿,飞涟突然反应过来,他忙问:“你莫非也受伤了?莫非……是被这些怪物所伤的?” 顾南姝听到这儿,右边眼皮重重的一跳。 容也缓缓说:“你说的对。” 他知道顾南姝恐怕没有勇气砍下自己的头颅,便又将手中长剑翻转,递给飞涟。 “飞涟,我总算也帮过你,等会儿就劳烦你了。” 飞涟迟疑半晌,他侧头看向远处密密匝匝的人形蜘蛛,心头陡然一沉。 这些玩意看上去已经没有正常人类的思维了,但却并不是没有战斗策略的。 刚才防身的红莲焰火烧死了几个人形蜘蛛,现在他们再也没有过来进犯。 但也没有离开,全都伏身趴在草丛里,亮着一双双惨白的瞳仁,死死地盯着这边。 而红莲焰火的火光,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比刚才像是小多了。 容也知道他看出来了,微一点头说:“你没看错……我的伤在耳后,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内息妖力压制着,不让毒气四散开去, 但现在,我的妖力快要用罄……这毒一旦散开,红莲焰火就会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说:“我若也变成这副模样,你们俩根本打不过我的!若想保住性命,不要犹豫,立刻砍断我的脖子!” 红莲焰火陡然变矮,一个匍匐在暗处的人形蜘蛛翛然扑了过来,就像是夜色中一只硕大的蝙蝠。 他似是知道,三人中容也最为厉害,竟朝着容也扑过去,惊魂的一刹,顾南姝舍生忘死地反身死死抱住容也,甚至将他的头朝下按。 第126章 懒也偷够了吧 容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陡然埋入一片柔软之中。 他的鼻尖甚至萦绕着淡淡的女子身体的馨香。 这样危急的时候,他也没忍住自己脸色一红,有些心动神驰。 和顾南姝初次相遇的那一晚,无数的细节纷至沓来。 莫不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所以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幸福的事情,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 容也痴痴地想着,随即回过神来,不好!顾南姝也要被伤到了! 他刚要挣出顾南姝的怀抱,飞涟却拍动着鱼尾,居高临下劈头一剑,将那人形蜘蛛的脑袋一下子砍落! 咕噜咕噜……那颗头滚出去很远,而那人形蜘蛛的身体,则在他们的视线里陡然变黑、枯萎、干瘪……就像是沧海桑田一瞬间,他的身体竟在须臾间化为了一片黑灰散开了。 “哼哼,原来砍断头真的能彻底杀死他们!容也你别气恼,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呢,你倒想寻短见了!现在这危机的局面就交给我五皇子飞涟!” 瞅着火焰便小,很多大胆的人形蜘蛛又扑了过来,飞涟果然是一条健壮的鲛人,双手攥紧长剑,左右劈砍,无数脑袋纷纷落地。 顾南姝却不肯放开容也,一手绕过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固定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小心地扶着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低下头。 容也突然猜到顾南姝要做什么,他用力挣扎,喊道:“你疯了?你怎知这样能够祛除毒物?若把你也传染了,吃吃和闹闹怎么办?你脑子清醒一点!” 滴答—— 一颗冰冷的泪水顺着顾南姝的脸颊滑落,滴到容也的脖子上。 “我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顾南姝哽咽着嗓子,嘴唇一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但我想,若把毒血全部吸出体外,说不定你能活下来,不会变成那些……怪物……” 她已经看到了容也的伤,那牙印深深地印在他的右耳耳后,一半耳廓和后面的皮肤都被撕咬得鲜血淋漓,伤口周围全是青黑色的,而且借着明亮的月色,她能看到那周围的血管脉络都清晰浮现,也呈现了青黑色。 幸好,目前这些可怕的脉络只有大约一寸长,说不定来得及。 她的嘴唇用力贴着那一处伤口,可以说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连吸带啃咬的,然后她朝地上一吐,果然吐出了一大团腥臭难闻的黑血! 容也身子微微的颤抖着,顾南姝在他的身后动作着,她柔软的嘴唇如何紧紧吸附在自己的伤口处,那一片本已经是麻痹毫无感觉了,但当顾南姝用力吸出了好几口黑血后,却陡然有一股针扎般的剧痛席卷而来。 “你是个傻子吗?”他喃喃说着。 顾南姝来不及回答他,她一只眼盯着飞涟的动作,扑过来尝试着闯关的人形蜘蛛越来越多了。 她另一只眼睛盯着容也的伤口,她虽担心容也伤口处很疼,但为了彻底去掉淤毒,她狠下心,重重咬了一口,将容也伤口周围的黑色腐肉也撕咬下来一块。 容也双手攥紧,压抑着发出了疼痛的低吟。 顾南姝顾不得问他疼不疼,要么疼要么死,她将腐肉吐出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没完没了的接吻鱼,再次贴住伤口,用力地吸出黑血。 她又吐了五六口,才发现伤口在往外冒血,鲜红色的血。 伤口周围,原本明显的青黑色血管脉络,也都消失不见了。 她还是担心有残毒存留,又用力吸了三四口,这才张嘴撕开自己袖口的一块布料,将容也的伤口处用力压住。 飞涟百忙中竟也有闲情逸致观察着顾南姝的进程,他看到这里,赞道:“你可真是铁嘴钢牙,不输给咱们鲛人一族!” 顾南姝噗嗤一笑,可她心中的惶恐之意始终不能减退,她双手环绕住容也的肩膀,盯着他苍白而俊美的侧脸,一字字说:“张无忌一个人中了玄冥二老的玄冰掌,也能自个儿学会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还治好了自己的内伤,又娶了个漂亮厉害的媳妇儿。吃吃和闹闹互相作伴,他们又都很聪明,哪怕我们都不在了,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容也苦笑,心说你这做母亲的,也太放心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伸出手,和顾南姝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顾南姝忍着眼泪,对飞涟说:“容也说的对,我们俩怎么着也帮了你的大忙,若一会儿我们俩都产生了变化,你就把我们一起杀死,但是我们的头颅不准随意丢弃了,一定要给我们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放在一块儿下葬!” 飞涟反手荡开一个人形蜘蛛,回头诧异张大嘴:“你的要求这么多?” “我还没说完呢!吃吃和闹闹你都见过,两个孩子你一定要帮我们俩照顾好!你身为堂堂的鲛皇五皇子,又能落泪成珠,养活大两个小孩儿肯定不成问题。等他们俩成年了,你再说出我俩的实情,在此之前,你就说我们俩……结伴出去旅游去了!” 说完这话,顾南姝觉得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便紧紧搂住容也,闭上了眼睛。 飞涟回头一看,一对璧人都惨白着脸,闭着眼,长睫毛在缭乱的火光中微微颤动,看上去脆弱又美丽。 飞涟实在没法,只能嘶声喊:“行了行了,我答应你们了!” 他掉头又开始劈砍那些怪物。 飞涟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奋力作战过,他杀的红了眼,两排锋利的牙齿时不时呲出来,双手使出十成的力气,将一个又一个的人形蜘蛛砍得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战斗了多久,飞涟只觉得虎口剧痛,低头一看,竟然两只手的蹼都磨得裂开了,渗出鲛人的血液。 “&¥!”飞涟冒出了一段鲛人特有的国骂,又奋力劈砍了好一会儿,他的汗水如雨四散飞溅。 “我堂堂的鲛皇五皇子该不会被车轮战耗死在这山坡上?”飞涟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瞪大了眼睛。 “你们俩抱在一起这么久,懒也偷够了!?” 第127章 撞破南墙 闻言,顾南姝和容也缓缓睁开眼睛。 飞涟那张冷艳动人的脸上也满是热汗,他身为鲛人本来体温就比人类要低,像现在这样热汗淋漓头顶上冒出一圈蒸汽,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他怒气冲冲大吼:“你俩抱在一起多久了!你们瞅瞅这周围,我砍死起码一百个怪物了!老子的手都快砍断了!我承认你们救了我,还帮了我的族人,也不能可着劲儿的用我一个?搭把手行不行啊?” 容也尝试着运用妖灵运转周身,只觉得畅通无阻,他兴奋地睁大眼睛,反手将顾南姝搂得紧紧的:“我没事,我没事!你呢?南姝你呢?” 顾南姝也一叠声地说:“我也没事,我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我们俩逃过一劫,都活过来了!” 说到这儿,她钻出一只手,用力捏着容也的脸颊,大声说:“今后任何情况下你都不准灰心丧气、自寻短见,事在人为,哪怕撞到南墙,我们也能把墙撞出一个大窟窿来!” “你说的不错,南姝!” 飞涟哭丧着脸:“你们俩行不行啊,回去再诉衷情,求你们俩了,老子的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不然我被咬一口,你们谁肯帮我吸毒血啊?” 容也方才濒临绝境,难免意气消沉,没想到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刻,顾南姝对自己不离不弃,甚至甘愿冒险帮自己吸出毒血,容也心中暗暗发誓,今后永远对顾南姝好。 他心神激荡,难免没顾及到前方的战况,飞涟怪声怪气的惨叫把他叫了回来,他神色沉静肃然,说:“这些东西虽然没完没了,但我刚刚已经想到了法子,飞涟,劳烦你一下。” 飞涟苦着脸:“我觉得肯定没有好事。” 容也的法子很是简单,他陡然撤掉护身的红莲焰火,吸气提着顾南姝朝上空一跃,已经跃到半空之中,飞涟瞬间成为集火的中心点,无数人形蜘蛛疯了一样朝他扑了过去。 容也大声说:“你坚持一会儿,莫要让他们咬到你!” 而他的身子轻飘飘生得更高,运出妖力,右手指尖瞬间火光明亮,他并指成剑,红莲剑光远远地划下一道硕大的包围圈,将所有人形蜘蛛都包绕其中! 飞涟腾身直立,仗着自己的鱼尾比普通男人的身高还要高出几寸,兼之鳞片坚硬如铠甲,任凭那些怪物扑过来,抱着他的鱼尾长大嘴来回啃咬。 而那些人形蜘蛛的牙口显然不好,崩掉了不少牙齿,一时间只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 飞涟挥舞着容也的佩剑,趁乱砍死一个是一个。 “……我快不行了!贤伉俪赶紧救我!” 容也飞身向下,另一只手将飞涟提起,三人轻飘飘一掠数丈远。 只见不远处,升腾起一大片凄丽的鲜红火焰,火光中,不时有可怕的怪物扭动着手脚挣扎着,然后被烈焰吞噬。 容也今晚已经用尽力气,刚才不过是鼓着一把劲儿,他带着顾南姝和飞涟朝山下飞掠而去,飞了没多久,只觉得筋疲力尽。 他瞅着一块平坦开阔的地方,将两人放下,自己也重重的倒在地上。 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三人死里逃生,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顾南姝和容也,他们四目相对,心头只有庆幸和甜蜜。 飞涟万万没想到,刚才差点把自己累死,现在还要被这对未婚夫妻撒狗粮,他重重咳嗽一声,绕过容也倒在两人中间,生生的将一对小情侣隔开。 容也不满地咳嗽一声。 飞涟重重地咳嗽一声,作为反击。 “我的鳞片上全是那些怪物的口水,我不会有事?” 容也从容地伸出一只手掌,在虚空中一抓,这一招法术叫做隔空取物。 他取的是灵鸢王宫沧浪海阁里的海水。 他示意顾南姝让开,两人都朝远处翻了几下,飞涟扭起头,正在疑惑着,兜头的海水冷冰冰地泼了下来。 哗哗哗—— 给他彻头彻底来了个淋浴。 等水都倒完了,容也才从容不迫地走回去,仔细检查飞涟的鱼尾。 “光滑如镜,应该没事儿。” 飞涟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狠狠瞪了容也一眼,自己也仔细检查起来。 “要是真有伤,你们谁给我吸毒血啊?” 容也立刻指着自己:“当然是我。” 飞涟咽了咽唾沫,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你!?” 容也乐了:“怎么着,你还指望南姝帮你吸血吗?放心你,我的牙口也不错,一定帮你把毒血吸得干干净净。” 飞涟撇撇嘴,说:“谢谢你了。” 容也从容说:“不必客气。” 飞涟想了一下,说:“那些东西透着邪性,该不会是拐卖鲛人的山庄弄来的护卫?” 顾南姝说:“怎么可能,我刚才看见了,好多逃出去的山庄里的仆人,也被撕咬得不成样子,还有的已经变成一样的怪物了。那些东西完全没有脑子,不会分辨人的。见到活物就攻击,那山庄若请了这么些东西保护自己,是指望着靠他们先把自个儿团灭了吗?” 不过,安全之后,顾南姝也担心吃吃和闹闹,她看了容也一眼,不必说话,容也就点点头,他探视了一下,陡然脸色一变:“吃吃和闹闹的定位符……在刚才那团红莲焰火里!” 这一下,容也吃惊非小,他顾不得说什么,飞奔着朝刚才逃走的地方冲了回去。 他着急之下,竟把顾南姝和飞涟撇了开去。顾南姝知道他心里头急了,但却比容也更加镇定,示意飞涟走快一点。 飞涟心想,若是吃吃和闹闹那么可爱的两个小孩,被活活烧死在了容也自己布下的红莲焰火里,那容也不得被逼疯了? 飞涟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若这就是布局之人的目的?这人就是想生生的逼疯容也呢? 毕竟容也是那样的强,当他放出红莲焰火的一刻,连飞涟也不得不承认,这头鸟很帅,也很厉害。 他们好不容易快步回到山上,就看容也趴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用自己雪白的手指抠挖着焦黑的土:“吃吃?闹闹?” 第128章 一口深井 顾南姝拔足飞扑了过去,只见容也那双雪白的手指上,指尖已经破损严重,渗出点点的鲜血,他却浑然未觉,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挖着。 飞涟如今也找到了一个省力气的法子走路。 他用鱼尾处分开的两片鱼鳍朝地上一撑,整个身子就往斜前方窜出去一段距离,接着他就跟个大不倒翁一样,用强韧的腰力一拧,将身子的平衡把持好,再接着用鱼鳍一拍,又窜出去很远。 他满意地回顾着自己的来路,觉得自个儿简直是鲛人中的天才,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明出在陆地上行走的方便法子。 结果等他赶到山上,就看到顾南姝和容也两人跟入了定似的。 容也愣了一会儿神,拨开顾南姝阻拦他的双手,喃喃说:“我察觉到定位符就在这一片地底下,我要把吃吃和闹闹找出来!” 这丧子之痛确实很难过的,飞涟立刻对他们产生了极真挚强烈的同情心。 虽说孩子不是容也亲生的,但容也的痛苦看上去比顾南姝还要浓烈,飞涟对容也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尊敬感。 要知道鲛人一族习惯独居生活,不像人类逐群而居,但鲛人却有一个优点,若是捡到了其他鲛人因意外离世而留下的幼孩的话,一定会带回自个儿的巢穴帮族人抚养长大。 因鲛人的生殖能力极其一般,所以每一个后裔子嗣都不能浪费。 飞涟对人类和鸟类并不了解,但他知道鸠占鹊巢的故事,可见鸟族也好,人类也好,不是自己的蛋,就不想养的。 飞涟心情激动想,他一定要想法子安慰一下容也和顾南姝。 他挠着头想了一会儿,急匆匆说:“你们年纪都还轻,赶紧成了亲再生几个孩子!” 顾南姝瞪了他一眼。 飞涟郁闷地又挠了挠柔顺光泽的黑蓝色长发,难道他说的不对? 容也再一次折磨自己的指甲,用力地开始挖起泥土来,顾南姝心疼地攥紧了他的双腕,用力将他的上臂拉了出来。 “你别犯糊涂了,吃吃和闹闹肯定没有死!” 容也无神的双眼瞥了顾南姝一眼。 “你的定位符咒难道不会出意外吗?”顾南姝说:“或许有人想让我们以为吃吃和闹闹都死了,让我们不再继续找他们,才会将符咒放在人形蜘蛛上,那些怪物里头,我刚才看了好多遍,哪儿有小个子的?各个都人高马大的,趴在地上一大团,看着吓死个人了!” 容也那双黑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恢复了细碎的微光。 “而且,我是他们俩的娘亲,不都说亲人之间有感应的吗?我刚才除了担心你,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他们俩肯定还活着呢,等着咱们赶紧找到他们!” 顾南姝一边说,一边心疼地看着容也渗血的十根指头,低头轻轻吹了吹:“你可真够莽的,这样挖土不疼吗?” 容也终于动了动,十根手指微微张开,用没有弄脏的手掌托住顾南姝的两侧脸颊,将她的脸压到自己的脸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顾南姝身上的柔软和温暖,瞬间让容也恢复了一些精力。 他点点头,说:“幸好有你在,你是对的,他们俩那么聪明,肯定还活着。” 飞涟愣在一旁,真没想到,他从东海远道而来,这灵鸢国的国师就招待了他一碗又一碗的狗粮。 “我也想找个漂亮姐姐贴贴了……”飞涟喃喃说。 容也查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妖力,他仍只剩下不到五成的功力,过去每每发现,他心里头都有些着急,可只有这一次,容也简直心头狂喜,面上也透出薄薄的微红来。 “你说的不错,他们确实没死!” 否则,被分走的妖力会回到自己身上。 容也方才是事情紧急下,竟慌了手脚。 顾南姝也弯起唇角笑了:“我们俩都有这样的预感,可见他们俩暂时没事。” 她看着苍茫的夜色,和一地狼藉的山坡,又犯了愁:“可是,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们又该从哪个方向去找呢?” 容也回过头去,看着夜色中巍峨绵延的山庄,说:“从哪儿定位符出现问题的,我们就回到那里再找一找,刚才我们一定是遗漏了什么线索。” 他们再次回到山庄里,刚才还是热闹华丽的地方,如今因所有人都离去,而显出华筵散场后的凄清。 桌椅板凳乱七八糟地横着,有些仆人在带走金银细软的时候,还一并拖出了很多衣裳。 贵重的绫罗绸缎就如垃圾一样扔在地上,也无人去捡拾。 他们这一回并不着急,细细的将所有的一切都搜找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任何线索。 飞涟到底是鲛人,他离开水太久,身上原本莹润如玉的皮肤也变得干燥开裂,隐隐显出一道道淡红色的小裂纹。 “你还好吗?”顾南姝有些担心。 飞涟看上去就像是被摔裂开的上好白瓷,如今还是完整的,但像是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 飞涟说:“没关系,别被我的样子吓着了,只要给我一些水,我立刻就能好起来!” 他一面说,一面四处找了起来。 这么大的山庄,肯定有水井之类的水源。 “啊,在那儿!” 飞涟撑着鱼尾,三两下跳到井口,那是一座四面砌砖的漂亮水井,容也顺势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刚喊了一声“不要”,飞涟已经摆了一个漂亮的姿势,笑着说:“现在,请你们欣赏五皇子的入水图!” 然后他脑袋朝下,已经整个人都落入井中。 容也失声叫道:“不好!” 顾南姝也察觉出不对劲,她没听到落水的噗通声! 只听到飞涟一阵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井怎么这样深啊——砰!” 顾南姝惊出了一身冷汗,撑在井口往下看:“飞涟,你还好?” 痛苦的低吟声形成了回音,从井底回撞着传了上来。 “……我和灵鸢国一定是八字不合……我好疼啊……” 顾南姝舒出一口气,还活着,幸好! 第129章 我闻到了一股腥味 飞涟一边痛呻着,一边问:“容也,你为什么要叫、叫不要,你看出什么地方不对了吗?” 容也点点头说:“是,这口井上没有汲水用的轱辘,也没有水桶,若真是可以正常使用的水井,怎么往上打水?” 飞涟哼了一声:“是啊,下面一滴水都没有,渴死我了。” 顾南姝闻言,立刻冲回了屋子里,她按照记忆找到了方才大厅的位置,给那些拍卖的贵宾们准备的香茶有很多壶水动也没有动过。 她拎了三壶水过来,顺着水井浇了下去。 飞涟仰着脸接住了,说:“也算是聊胜于无。” 容也扶着井口看了一会儿,对顾南姝说:“咱们也下去。” “为什么?” “这里应该就是我想找的线索了。”容也说道:“这里一定是一条密道。至于密道的另一面,到底是供鲛人的地方,还是别处,咱们得下去看看。” 顾南姝立刻说:“这里一定不是提供鲛人来的密道。” “哦?” 顾南姝解释:“咱们装作供货的人来,是坐着马车的,而这样并没有露馅,可见过去也是用马车把鲛人运送过来的。” 容也点头:“有道理。” 飞涟扭了扭身子,在地下不耐烦地说:“你们俩到底聊完了没有?我可希望你们快点儿成亲。” 顾南姝侧头看了容也一眼,心中只觉得一丝丝的甜蜜。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快点成亲?” 飞涟呵呵两声,说:“我听说婚前再能聊的情侣,结婚后也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 这对臭情侣,只要有机会就说个没完,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容也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一把搂住顾南姝,对飞涟说:“你小心一些,让开点位置,别让我下去把你踩了。” “我有那么娇弱吗?” “至少你的内心是挺脆弱的。”才总是被他和顾南姝刺激到。 飞涟没吭声,往旁边让了一让。 飞身下到水井的底部,两人对飞涟更增加了一些同情。 这水井可真够深的。 顾南姝吃吃问:“飞涟啊,鲛人的屁股上也有鳞片吗?” 万万没想到,顾南姝一下来就问了这样私隐的问题,飞涟慌忙将自己的翘臀一捂,红着脸说:“你问这做什么?” 顾南姝看看井口,那遥远的井口就像是一线天似的,只露出小小的一点深蓝色天空,和隐约的一抹昏黄月色。 她又看看地:“你应该是屁股落地的,不疼吗?” 飞涟又开始嘶嘶嘶起来。 “疼……” “那怎么办?”顾南姝关切地问。 “我记得小时候,我每当身上受了伤,我的娘就会用鲛人们特有的办法来照顾我。” 顾南姝忙问:“什么办法?” “伤了哪里,就给我吹吹。” 顾南姝:“……” 容也:“……” 容也手腕一转,手心里已经擒着一朵红莲焰火,他关切地说:“要是真伤的重,就用红莲焰火烧一烧,活血化瘀,止血愈合伤口有奇效。” 飞涟忙又往前窜了一步:“我信你个鬼!” 顾南姝看着黑洞洞似乎永无止境的长长通道,忙说:“千万别这么说,好吓人。” 建国后不能成精。 建国后没有鬼怪。 有的全是神经病。 但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可绝不是自个儿过去的来处,而是别的时空、别的世界。 黑暗中似乎啥都能窜出来。 容也笑了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两人在黑暗中陡然贴的这么近,顾南姝有些羞赧地推了他一把,但又怕不小心碰到容也的伤口,所以那力道也是轻轻的。 飞涟望着黑暗中,喃喃说:“我已经习惯了。” 就着一点红莲焰火,他们朝前方走去。 走了没多久,前方竟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十字路口的通道。 但这里竟比十字路口还要多出两个选择。 因为在地下,一条通道笔直朝上,一条通道笔直向下,顾南姝小心翼翼地站在通道口边,望着黑洞洞的向下的洞穴,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说。 过去旅游的时候,她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一个钟乳石密布的山洞深处,竟有一个朝下延伸的无尽深洞。 只略站在那深洞的旁边,就能感觉到炎炎烈火炙烤面部的热度。 当地的老乡告诉她,那是通向地府的通道,所以当地人没有敢靠近那里的,去看热闹的,只有来旅游的人。 “一不小心跌下去,就要去地府一日游咯!” 老乡这么说。 “嘿嘿,一日游?你想得倒美,阎王殿这种地方有去无回的。”另一个老乡打趣说。 顾南姝盯着这个无尽的深洞,忍不住想,该不会底下真是地府? 飞涟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忙说:“我绝对不选这条路,从这儿下去,只需要用一招,屁股落地式,我的皮肤已经经不起第二次的考验了。” 容也摇头说:“别担心,我不打算往下走,咱们朝那边去。” 他手指着一个方向。 顾南姝忍不住再次化身好奇宝宝:“为神马啊?” 容也解释:“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腥味。” 马车在夜色中飞驰而去,衣着华丽的少女端坐在马车宽敞的车厢内,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嘴唇也用力地抿着。 跪坐在她脚下的婢女颤巍巍地端着一杯香茶,往她的手边送:“小姐,别生气了,您喝杯水润润嗓子!” 少女一脸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顺手接过茶杯,冷笑一声,反手将茶水泼在婢女的脸上。 婢女不敢躲,迎着茶水,水珠挂在她的睫毛上,她仍保持着训练过几千次的微笑,说:“小姐,别动怒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不划算。等回城之后,我立刻派人去银庄,作废了那张银票,既然东西没到手,那些金子是无法通兑的。” 少女愤怒地踹了她一脚,冷笑说:“你以为我是心疼钱?区区的几万两金子我还没放在眼里!” 那婢女被她踹了一记窝心脚,少女虽是女子,重重的踹过去,她也疼得一哆嗦,瞬时说不出话来,可她半点不敢反抗,谁教少女是丞相千金,程淑大小姐呢。 “那么美丽的鲛人,他是我的!” 第130章 入宫吧 程淑嘶声叫道,她气的浑身乱颤,几乎要发疯。 车子停在了侧门处,虽是深夜,但程府的大门处,数盏气不死风灯仍旧点燃,照的四下一片雪亮,连门口几棵梧桐老树,那翠绿色的叶片,也被照出了翡翠一般半透明的优美效果。 但程淑却没半分心思看,她怒气冲冲下车,从一侧的角门冲进去,一直苦苦守在门口等着程淑的妇人拎着琉璃夜灯追了上去,一叠声说:“小姐,大小姐……老爷……” 程淑才懒得理会那么多,她一股脑冲了进去,身影快的跟射箭似的,一下子冲到了自个儿常用的练功房。 一侧的墙壁上,挂了十几根浸透了桐油的水牛鞭子,长久使用过的长鞭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润亮和隐隐的腥气,就像是被血浸染出来的。 程淑反手一鞭,已经重重砸在了地板上,而匆匆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和护卫们都面无人色,跪倒在一侧。 “你们为什么没把那鲛人也带出来?凭什么只把我一个人拉了出来?” 其实当时的情形极乱,护卫们接受的命令,是保护程淑的安全,而不是要把一条凶性大发的鲛人也一并带回来。 但程淑显然没有一个讲道理的脾气,她怒气冲冲地又抽了一鞭子,那长鞭尾捎卷在一个护卫的脸上,瞬间卷走一块皮肉。 那护卫半张脸瞬间血淋淋的,他却连动也不敢动。 对于这些奴婢和护卫来说,接受大小姐的鞭打已经是常事。他们知道,与其解释讲道理、求饶,倒不如硬挺着挨过去,等大小姐娇弱的身体打得累了,他们就能过关了。 程淑又抽出去好几鞭子,那拎着琉璃夜灯的妇人总算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她手中的灯笼光线清晰,打在众人的面上,照出一片血淋淋的狼藉。 “大小姐,快别打他们了。” 程淑勉强忍住自己的脾气,冷冷说:“奶娘,这里没你的事,你赶紧回去睡觉。” 程淑的奶娘急急说:“老爷晚上要见您,竟亲自去了您的淑雅阁,见您不在,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小姐你总算是回府了,赶紧去见老爷!” “什么?爹要见我!?”程淑跺脚,大声说:“你怎么不早说!?” 奶娘哪儿敢分辨,只是讪讪笑着,说:“小姐赶紧去。” 程淑哼了一声,又扭头看跪在地上的几个婢女,重重一跺脚说:“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我整一整妆容,我再去见父亲大人!” 要说这世上一向是一物降一物,能降住程淑的,自然是她的父亲,当朝宰相程再思大人。 宰相大人深得灵鸢王的信赖,可以说是朝廷中抗衡圣女一脉的隐隐另一股强劲力量。 他一心为王上分忧,虽已位极人臣,但哪怕到了深夜,也总是忙于政务,显少有闲情逸致分神到男女之事上。 因此宰相大人已过了不惑之年,却膝下只有一女。 程淑是他的独生女,得了宰相大人的万千宠爱,从小就骄奢得不像话。 但程再思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是按照最顶级的传统淑女路子培养程淑的。 诗词歌赋,乃至治国治家的史书,从小程淑就看了一个遍。 她刚会走路的功夫,程再思就请了宫中最严厉最擅长调教宫妃的教养嬷嬷回家里,纠正女儿的一举一动。 因此,宰相大人的独生女一旦公开露面,一向是仪态万方、雍容美丽如同盛世牡丹花。 半点真性情也不会露出来。 程淑让婢女匆匆的给她上了妆,她又换了一身衣服,扯过长长的流苏披帛,由奶娘和婢女们护着,走到了老父亲的书房里。 “父亲……” 程淑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程再思透过窗户纸,见自己的女儿亭亭玉立站在台阶下,便说:“进来。” “父亲,深夜要见女儿,不知所为何事?” 程再思审慎地检视了程淑一番,见她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敷着薄薄的一层胭脂,更显得气色极好,甚至比见过多次的圣女面色更好。 这也难怪,程淑不过十八岁,正是一朵即将怒放的花骨朵。 而圣女已经过了二十五,总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程再思冷声说:“你也知道是深夜了,可你不在自己的寝阁中休息,又去了哪里?” 程淑又福了一福身,说:“女儿被闺中好友梁婉邀去了,她最近新得了一本古诗集,让女儿一起欣赏。女儿读了几遍,只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悠长,故而在梁府留得稍微晚了一些。父亲若有兴致,女儿颂几首,请父亲品鉴?” 程再思点点头,说:“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小儿女,看的诗词不外乎花间体诗词,缠绵悱恻、失之纤巧。” 程淑早料到父亲会这么说,仍旧欠了欠身,说:“是。” 程再思咳嗽一声,又说:“你今年十八了?” 程淑心说,今年的生日父亲还送了她一套红宝石的璎珞,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是,女儿今年已满十八了。” “不小了。” 程淑心头掠过一抹紧张。 关于未来的夫婿,程淑从懂事起就想了很多遍。 她在京城里是头一号的名门淑女,嘴上虽从不提这件事,但心里头却始终挂念着。 她想,身为女子,如今倚靠的老父亲总有老迈死亡的一天,未来的荣耀全系在自家的夫君身上。 可她这一晚,刚见了一个容色惊为天人,美的惊心动魄的鲛人,她满脑子都是那鲛人美丽的面容,这一刻,任何荣华富贵的争耀之心,竟都被爱美之心压制过去了。 原来深夜叫自己过来,父亲是想谈一谈她的婚事吗? 但过去,程再思也接了无数上门的媒人。 朝中共事官员半真半假的关于他独女婚事的试探。 但父亲程再思始终说的是,女儿是我的掌中宝,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倒不妨把她留在府中多养几年,承欢膝下的岁月,也就这么两年咯。 程再思看着程淑,眼神转为疼爱:“为父为你的亲事考虑再三,淑儿啊,你入宫。” 第131章 宰相的野心 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父亲说出“你入宫”三个字时,程淑的脑子仍是一片空白。 但在父亲面前,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造次,仍旧保持着最佳的礼仪姿态,聆听着父亲的训诫。 “如今中宫虽是圣女,但你也知道,圣女一脉的特点。” 程淑颔首,轻声说:“虽拥有至高无上的灵力,但女儿也觉得非常奇怪,为何每一代的圣女娘娘,都在生下继承人之后就香消玉殒了呢?” 这件事在明面上当然没有人议论,但在私下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每一代的圣女都会诞生下一任的圣女娘娘,而每一任的圣女娘娘都是灵鸢王的正宫人选和结发妻子。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程淑才五岁,童言无忌已经口无遮拦地直接问父亲:“爹爹,开蒙的先生不是说过么,父兄虽是男子,但属至亲,绝不能和五服之内的男子成亲?为何圣女身为每一代的灵鸢王姐妹,却要和灵鸢王成婚呢?” 宰相程再思神色一变,呵止程淑:“王室的事情,绝不是我们可以肆意议论玩笑的小道消息。按照灵鸢国的律法,任意议论王室私隐者,斩立决。” 当时程淑还很委屈,扁扁嘴对父亲说:“我和爹爹说这个,难道爹爹会把女儿带出去斩首示众吗?” 程再思厉声对女儿说:“我是为你好,才如此严格要求你。你在我面前浑说惯了,将来保不齐不在其他人面前口无遮拦,你要知道我身为宰相树大招风,总会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若你行差踏错,说不准那些小人就拿你做筏子。” 被爹爹严厉申斥了一顿后,程淑哭的惨兮兮的回房去抄写《灵鸢律法》三百条一千遍,足足抄写了一个月才写完。 但当她年纪略大一些后,程再思还是稍微透露了一二。 原来圣女产子前,总要去几趟银泉宫。 虽没人公开讨论这件事,但圣女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灵鸢王的骨肉,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而如今这一任圣女顾南絮,程淑作为贵女也曾在入宫参加晚筵时见过几次。 程淑看到顾南絮的时候,忍不住怀疑,这一任圣女,是否爱惜自己的性命,才迟迟不肯诞育下一任圣女。 若是这样的话,自个儿明明是宰相独女,可入宫后,仍只能屈居宫妃之位。 说白了,就是灵鸢王的小妾而已。 程淑心头有些不满。 灵鸢王也算是年少英俊,但容色之美,在程淑今晚见到的鲛人面前立刻黯淡无光。 而且灵鸢王的年纪比程淑大将近十岁,算得上程淑的叔叔一辈。 她委屈自个儿入宫,却长时间只能当个宫妃。 程淑不知道,她虽然显得十分谦卑,但面上变幻的神色,根本无法逃过程再思这个老狐狸的眼睛。 程再思先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外的动静,见护卫离得极远,被屏退的丫鬟们也都不在门外,他特意将门扉打开,才走回到程淑面前,握起女儿娇嫩的小手,安抚地轻轻拍了一拍。 “王上虽是春秋鼎盛之年,但继位至今,尚无子嗣。女儿啊,你进宫之后,只有一个任务。” 程淑立刻抬起头,盈盈亮亮的大眼睛盯着父亲,樱唇轻启:“请父亲明示。” “生下储君。” 程淑有些不解地点头,她知道,眼前没有选择了。 程再思一向是这样的独断专行,虽对自己极是宠爱,但父亲决定的事情,程淑只有服从一个选择而已。 “女儿入宫之后,身为王上的妃子,自然要替王上分忧解难,帮王室开枝散叶,这也是身为臣女的本分。女儿明白的。” 程淑按照《女则》《女诫》中的规定,很乖巧又躲懒地说。 “不但要以谦卑的姿态侍奉王上,也要以谦卑的姿态侍奉圣女娘娘。早你几年入宫的几个宫妃,都不是受宠的,你入宫后,和她们相处和颜悦色,不要有任何争宠的行为。” 程再思的话将事情挑开得很明白。 程淑脸色又变了变,心有不甘地咬紧了下嘴唇,甚至在上面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是。” 程再思说:“你嘴上服,心里不服。” 程淑忍了一会儿,终于昂起头,大着胆子和父亲争辩:“女儿早就听说了,如今宫中封妃的只有一人,封嫔的也只有两人。一个是宫中舞姬,一个是出身卑贱的宫女,一个是桂太妃送进去的。我却是父亲从小悉心栽培的,难道入宫之后,竟要和她们平起平坐,见到圣女娘娘一起行大礼吗?” 她胸脯子重重的起伏着,接着说:“若女儿入宫后,竟要这样谨言慎行、奴颜屈膝的求生存,倒不如随便在城中找一个青年才俊,过没那么富贵但逍遥自在的生活!” 若她的夫婿是灵鸢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程淑都有十足把握,自己不管豢养几只鲛人作乐,他们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程再思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你倒是有志气。” 程淑抿着嘴不吭声。 程再思说:“看样子,我的女儿入宫之后,只想坐一个位置。” 程淑大着胆子说:“除了王后娘娘,还有什么位置配得上宰相独女?”、 程再思哈哈大笑,说:“你不要糊涂了。王后娘娘这个位置有什么好稀罕的。身为女子,在王宫中,还有一个位置比王后更加尊贵。” 程淑疑惑地看着程再思,程再思却是个点到为止的性子,他又重重拍了女儿的手一下,说:“你听爹爹的话,按照爹爹吩咐去做,将来你会发现,你的地位尊贵无比,无人能及。” 说完之后,程再思只是又提点了程淑一句:“这段日子收收心,少出去。” 程淑给父亲行过礼,又缓缓的往自己住的寝阁走去。 奶娘手里头提着的琉璃灯光线明亮,照在花丛上,程淑看着那娇艳的芍药花,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她知道父亲话里的潜台词了。 比王后娘娘更加高贵的女人,只有太后娘娘一人而已。 第132章 叛逃的秘密 顾南姝和容也在密道里走了很久,顺着容也说的腥气,飞涟一开始毫无怨言,等走久了,他就开始嘟嘟囔囔的。 “到底还要走多久啊?这个地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顾南姝被容也扶着朝前走,倒是不费力,她有些不安地说:“飞涟听上去很累,一直在喘气。” 顾南姝在自己的生活里,一向是单打独斗习惯了的。 她身为长女,在母亲出事之后立刻站了出来,给幼弟撑起一片天。但她从没觉得,幼弟那副柔弱的模样能帮上什么忙。 开始在不同世界穿梭执行任务,她也是独来独往的,哪怕顺手救人,也从不指望那些废物给她什么回报。 因为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信赖的。 但这一次遇险,顾南姝的心情悄悄的改变了。 容也竟甘愿被砍掉头颅,也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飞涟一直坚持着,力所能及地杀死所有的怪物。 其实飞涟真是个小皇子,看上去人高鱼大的,但他刚接过容也的长剑开始砍杀怪物的时候,整条手臂都在哆嗦。 容也说:“身为鲛皇之子,飞涟皇子想必没有那么脆弱的。” 飞涟喘气跟拉风箱似的:“……是啊。我很强壮,你们不必担心我。” 容也没忍住,右手微微一弹,鲜红的火焰升起两簇,朝着飞涟窜了过去。 “嘶——” 容也感慨一声:“真是狼狈。” “少啰嗦!老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奋力的前进啊!” 容也:“……你那是在爬行?” 是的,飞涟在地道里,完全无法使用之前的方式前行,因为地道内空不够高,他只要尝试着用鱼尾巴拍击地面朝前一窜,脑袋就“叮咣”一响,暂时都不需要容也的红莲焰火照明了,眼前全是小星星。 所以,他只能好似一条长蛇一样,用腹部开始布满鳞片的粗糙身体,产生摩擦力一点点朝前行进。 容也摇摇头说:“好了,我来帮你了。” 他扭头问顾南姝:“南姝,你还好吗?能自己走一点路吗?” 顾南姝点头说:“当然。” 她又问容也:“你现在还好吗?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容也笑着凑过去,对她说:“有点疼。” “啊?那怎么办?”顾南姝是真急了,她忙不迭回到自己的仓库里一顿翻找,可连备用药材都所剩无几。 系统看了许多顾南姝和容也之间的亲亲我我、甜甜蜜蜜、情情爱爱、你侬我侬,机械音也变得冷漠。 ——容我再次提醒宿主,目前仓库里剩余的药材,并没有通过针对大鹏金翅鸟的鸟体实验,使用到容也身上,后果如何,不能确保。 顾南姝:“……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嘤嘤嘤,我就知道宿主已经变心了。 顾南姝懒得和他瞎扯,她关切地追问容也:“还疼吗?怎么办呢?” 容也笑着说:“你亲一亲我的伤口,我就不疼了。” 飞涟嘴角一抽:“这不是我说过的治疗伤口的方法吗?容也,你这只鸟直接盗取我鲛人一族不外传的秘宝,该当何罪啊?” 顾南姝脸上微微一红,还是凑上去,轻轻在他耳后的伤口处亲了一下。 容也闭上眼,轻声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百毒不侵。” 顾南姝笑了:“说的我像是什么灵丹妙药似的。” 飞涟捂着眼,却突然身子一轻,已经被走过来的容也抱在怀里。 容也扬扬眉:“鲛人公主,让在下抱你一程。” 飞涟嘴上说:“哎呦,我很沉的,劳烦你了,容也国师。” 但身体却很诚实,手勾着容也的肩膀,还抖了抖身子调整姿势:“有点疼,你的手隔着我的肋骨了,对对,再让开一点。” 飞涟的鱼尾巴上蹭的全是尘土,他总算是脱离苦海,现在舒服极了,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鱼尾巴,大声说:“我得意的笑,笑着游遍四海,晃动着我的大尾巴,潇洒又自在。” 容也一边走,一边说:“我曾听说过一个关于鲛人的传说,现在想一想,一定不是真的。” 飞涟立刻感兴趣地追问:“什么传闻,你问问我啊,我是鲛人百事通,啥都能告诉你。” “不必你告诉我了,传说鲛人善歌,歌喉美妙,能将四面八方的船夫渔民都诱惑而去,甚至为了那缕歌声,蹈海而亡。这肯定不是真的,如果有人听了你的歌声去跳海,一定是不胜烦扰,被你的五音不全送走的。” 飞涟:“——!?” 飞涟沉默片刻,说:“难怪在上古传说中,大鹏金翅鸟虽和龙族同属天族,最后却先后叛逃天界,就你这张嘴,什么神仙都受不了。” 容也足下一顿:“你说什么?” 飞涟紧张地身子往容也胸前一耸,两只手牢牢抱住他的脖子:“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准放我下去!” 容也说:“你说叛逃天界?” “你不会不知道大鹏金翅鸟是叛逃了天界的?你们这种翅膀金光灿灿的鸟,一展开翅膀就要闪瞎几个人的狗眼,和朝日一起诞生的神的爱宠,若不是自己想不开,怎么会跑到魔界?” 容也淡淡说:“我当然知道。” 但并不知道其他细节。 其实大鹏金翅鸟的先祖,曾有过很长时间的断代。 先祖将金翅鸟后裔的蛋藏了起来,而先祖们却一起殒命。 过了很久,机缘巧合,有的大鹏金翅鸟蛋所在的位置,温度一直很合适,小金翅鸟终于在先祖死绝后破壳而出。 上古的传说,在金翅鸟一族中,是已经断代了。 飞涟见容也不是要扔了自己,扭了扭肥美的大鱼尾巴,说:“上古创世女神降世后,最先创造出的生物是天族们。天族八部众包括:吉祥天、夜叉、乾达婆、摩达罗迦、好战的阿修罗、龙族、又称为迦楼罗的大鹏金翅鸟和歌神紧那罗,也就是我们鲛人一族。” 顾南姝在一旁听得是津津有味。 “原来飞涟你和容也都曾是天族啊!” 飞涟说:“是啊,但我们鲛人一族从没有后悔过从天空离开。” 顾南姝随口说:“那后悔离开的,是哪一族呢?” 第133章 通道的尽头 顾南姝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飞涟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阿修罗一族咯。他们在天族中,原本就是最惹天族讨厌的一支。” 顾南姝看过《天龙八部》,但不知道,这个世界所存在的天族八部众,和她看过的是否一样,但她总觉得飞涟提到的阿修罗族,似乎触动了她心中最深处的某些疑惑。 “原来阿修罗族最讨厌啊?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飞涟见她很感兴趣,这一条地道又长得惊人,便继续说:“其实阿修罗一族不但名字好听,样子还特别好看。” 顾南姝眨眨眼,逗飞涟说:“比你们鲛人还好看吗?” 飞涟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我正儿八经,一个阿修罗族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阿修罗一族的男子异常丑陋,是青黑色三头六臂的怪物。但阿修罗族的女性却美丽动人,拥有倾城之姿。 据说阿修罗一族拥有和创世神一样的神力,却性情暴虐,不断在天界发动战争,最后惹得创世神大为恼怒。和金翅鸟、紧那罗不同,阿修罗一族是被创世神驱逐出天界的。” “至于鲛人一族,据说我们的先祖更加喜欢在海洋中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愿在天界,成为诸神的歌手。所以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天界,回到了人间界。” 顾南姝叹气说:“若你的先祖知道,当你们选择了另一个地方生活后,后代会……” 她没说下去。 飞涟明白她的意思,其实鲛人一族中,自然也有很多人怀疑先祖乐天过头的说法,也有鲛人的孩子、兄弟姐妹被人类掳走之后,愤怒地对鲛皇说: “为什么我们要离开安详美好的天界?我听说在天界,八部众可以尽情的享乐,我们想办法回去!” 所有的鲛人在那一刻,一起抬头看向浩瀚无垠的天空,传说中的天界,在天外天,在缥缈的云层之上,天宫中香花无数,有紧那罗唱歌,有乾达婆奏乐,那真是一派常人难以想象的美好景致。 飞涟说:“是啊,不管是不后悔还是后悔,我们都回不去了。但阿修罗一族,并不肯善罢甘休。据我所知,万千年来,只有阿修罗藏在暗处,一直处心积虑地搭建通天的天梯。他们是从天界被放逐的,所以发誓一定要回去!” 顾南姝心头又是微微一动,男子极丑陋,女子极貌美。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说:“阿修罗族回去,应该不是想要继续过平静安宁的好日子?” 飞涟耸耸肩膀,说:“当然不是,我们这一族的先祖说过,阿修罗族极端好战,他们拥有不输给创世神的力量,想回到天界,将创世神从神座上扯下来,扔到地上去,让他们也尝尝被永生永世放逐的滋味。” 顾南姝喃喃说:“真有志气。——不过天梯,是我想象的那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直通往天界的天梯吗?那得砌多少级台阶啊?这个工程量就大了,若有一个阿修罗这么做,还能瞒得住人吗?” 飞涟和容也听了她的话,都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顾南姝反手抹抹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容也笑了:“虽然我没有先祖告诉我这些上古的传说,但是我也知道,所谓的天梯只是一个比方,应该是某种仪式,可以开启天界的通道,从人间界直接去到天界。” 飞涟点点头说:“就是这样,但天界之门对被放逐的天族永封,哪儿有那么容易重新开启的?我想,阿修罗一族大概从很久之前,就在徒劳无功的开启仪式了。哦,对了,龙族是追随阿修罗一族堕天的,据说龙族首领,深爱着阿修罗的秀美。” 顾南姝讶异地说:“该说龙族痴情好,还是说龙族色令智昏的好?” 飞涟摇头:“或许阿修罗族真的异常美丽,美到摄人心魂,让龙族甘愿舍弃天界的一切,追随着阿修罗直到天涯海角。不过……” 飞涟又对容也笑了笑:“龙族一定很讨厌你也跟着下来了。要知道迦楼罗一族,也就是大鹏金翅鸟的食物就是幼龙,据说大鹏金翅鸟一餐能吃到五百条幼龙。” 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顾南姝愕然看着容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容也束着两指宽腰带的窄腰身上。 “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 顾南姝诚心诚意地说:“莫非过去我给你做的饭菜太少了?我该给你多做一些?” 容也立刻想起顾南姝为了给自己以血补血的全血宴,也不知道多少只猪和鸭子遭了罪,他忙说:“不必不必,别说你没想到,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他一脸坦荡:“我真的从来没吃过龙。一条都没有。” 飞涟说:“可能是龙族也在渐渐消失,你的胃口还没打开。等你真尝到一条龙的滋味,一定会欲罢不能。” 他们走走说说,倒也不觉得疲倦,到了一个地方,容也说:“这里应该是出口。” 飞涟也同意:“是的,我闻到了风的味道。” 顾南姝也用力吸了一口气,发现啥也没问到,她摊手说:“二比一,我同意你们的观点。” 容也放下飞涟,运气朝前方用力拍去:“让我看看,这密道精心布置,终点到底是哪儿!” 一阵尘土飞扑而来,容也旋即展开袖子,帮顾南姝挡住扑面而来的沙砾。 飞涟被扑个正着,咳嗽个不停。 他们走了小半宿,其实外面天还没亮,只见透出光线的洞口,显出一轮明月。 顾南姝被容也托着飞了出去,她望着周遭,喃喃说:“好眼熟,这里是哪儿?” 容也苦笑:“你没认出来?” 顾南姝摇头,容也说:“这里应该是咱们的邻居。” 他们出来的地方,同样是一口古井,这一口井做得更加似模似样,但木桶已经开裂,显然从没有真派上用场。 容也再次回到地道,将飞涟也拉出来。 顾南姝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院落的大门,斜对面是郁郁葱葱的老榕树,树后,一块描金黑底的牌匾赫然在目。 国师府。 第134章 我知道吃吃和闹闹被关在哪儿 兜兜转转,这一路竟然回到了国师府。 几人都微微一怔。 容也心头疑窦丛生。 设置了鲛人市场售卖鲛人赚取黑心钱的人,竟在山庄下方铺设了一条密道,直通往国师府。 可这一条通道,却偏偏不是直接入府,而是在隔壁邻居家里设置的,若不是今天走了这么一遭,容也还没察觉到,和自己住的国师府不过隔着一道墙的邻居家里,竟暗藏着玄机。 但当务之急是找到两个孩子,而国师府内的每一寸地方,容也早在住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摸得清清楚楚,他自然知道,这里不可能藏匿着人。 但他还是带着飞涟和顾南姝,足尖一点,已经越过高墙,回到了国师府里。 顾南姝一落地,就急切地追问容也:“出口为什么是在国师府里?难道吃吃和闹闹竟然就被关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吗?”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通,继续说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她说了两句,没有得到容也的回应,便扭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容也苍白委顿,异常憔悴,他虽竭力支撑着自己,却在微微的发抖。 飞涟说:“亲爱的国师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我的体重太重了,刚才累着你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而瘦削的身体,又扭了扭硕大的鱼尾巴,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国师大人,你放心我一定把减少体重这件事放到我皇族生活的重点日程中来。” 容也无力地喘了一口气,顾南姝说:“飞涟,我看你身上精悍的很,不过你这条鱼尾巴确实是肥美的很。但现在还是不要啰嗦了,帮我一起把容也扶进房间休息。” 话音刚落,帮忙的人就出来了。 容也的贴心手下飞鹤满脸忧虑,忙把容也接过来扶进房间,对他们说:“主上,国师府里头突然多了很多古怪的人。属下谨记您的吩咐,已经将那些人悄悄安置好,没有惊动前院宫中派来的丫鬟仆从们。” 容也半躺半靠在床上,疲倦地闭着眼睛,说:“他们到了就好。飞涟,你去照顾他们,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担心。” 飞涟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出去了。 原来飞鹤觉得十分古怪的一群人,就是用容也的法力幻化出人腿,一口气从山庄逃走,匆忙赶到国师府的鲛人们。 飞鹤觉得他们看上去十分古怪,是因为鲛人们逃跑了一半路程后,容也的法力因人形蜘蛛的攻击而衰微,他们那双人腿自然还原成了鲛人的鱼尾。 但他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自然不能半途而废,便强撑着不良于行的长鱼尾,挣扎着逃进了国师府里。 飞涟去见自己的族人了,飞鹤将房门关上,立刻帮主上检查伤痕。 当解开容也的上衣后,飞鹤和顾南姝都轻轻的“啊”了一声。 因为容也的身上,曾有横七竖八的伤痕,都是那次为了救东方劫,和元呈一起下到黑云观后山的山腹中,被那群莫名活过来的青铜人所伤。 但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容也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可如今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却再次破皮开裂,甚至露出鲜红的嫩肉,已经将绷带全都染红了。 难怪刚才容也的妖力下降得那么快。 “主上,您伤的很重,要赶紧疗伤!” 容也摆摆手,说:“飞鹤,度一些功力给我,我不能耽搁时间。” 顾南姝的心都抽紧了,但她明白,目前找到吃吃和闹闹要紧,不能耽搁功夫。 飞鹤不再劝阻主上,只是扶起主上的身子,一口气将自己的妖力全渡送过去。 容也示意飞鹤重新给自己绑上绷带,并且将绷带扎紧,尽可能阻止伤口的崩裂和出血。 飞鹤知道,若不用力,主上很容易因失血过多而倒下,便咬牙使劲儿,顾南姝看着容也咬紧牙关、强忍着痛楚一言不发,心里头也难过的很,容也察觉到她的情绪,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没事。” 顾南姝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中轻轻动了动,画了一个心。 等疗伤完毕,容也重新更衣,顾南姝也趁着空从厨房端了一些食物过来,两人快速吃了一些甜点补充体力后,容也说:“我想,我大概猜到吃吃和闹闹在哪里了。” 吃吃和闹闹确实没有半点危险,他们已经玩了一晚上,这会儿吃过点心,各自铺好小床,盖好小被子睡了。 不但他们毫无危险,连那些被拐骗走的孩子们也都没有任何危险。 麒麒和麟麟这对兄妹各自和吃吃闹闹挤一个被窝。 有些没玩儿够的孩子们,仍旧充满精力地摆弄着吃吃和闹闹爽快大方让给他们玩的精美玩具。 “我们睡一觉醒过来,是不是就能见到爹爹和娘亲了?”和闹闹睡一个被窝,麒麒却有些难以入眠,他翻了个身,小霸王性子的孩子,现在却是满脸的紧张。 闹闹说:“你前两天躲懒不写功课,被你爹按在凳子上打了三十个屁股板儿,当时你不哭着说了,再也不想见你爹娘了吗?” 麒麒吐了一口气,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可我现在很想念他们。” 闹闹垂下长睫毛:“我也很想念容也叔叔和娘亲,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麟麟其实也害怕的很,缩在被窝里,她悄悄听着哥哥和闹闹的对话,忍不住眼泪花在眼眶里头打转。 谁知背后伸过来一只软软的跟棉花一样的小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说:“你要是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我抓着你,我们一定会回去的,容也叔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可……可是把我们抓进来的人都说了,他们是受容也国师的指使,要把我们做成药材来着……呜呜呜,我最讨厌吃药了,我不想自己也变成一丸药。” 吃吃很认真地反驳她:“那些坏蛋一定是说假话。如果是真话,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小孩子?” 第135章 另一个目的 麟麟眨眨眼,迷惑地说:“是这样吗?” 吃吃用力点点头,说:“是啊,容也叔叔是会教我,不要继续做标本的人呢。” 其实吃吃闹闹和麒麒麟麟的结交起源,便是因为吃吃看到了一条很可爱的小狗,有着一双乌亮的黑眼睛,摇动着小尾巴,只要喂给它一根长骨头,小狗儿就会对着人疯狂的摇晃着尾巴,来回的蹭人。 吃吃那时候很想把小狗儿做成标本,但却被隔壁的麟麟阻止了。 “这是你家的狗狗吗?” 麟麟摇头:“不是,但是我们都认识它,它很可爱。” “既然不是你的狗,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把它做成标本?” 吃吃很不理解麟麟,麟麟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可我喜欢它,不能把它做成标本。” 最后还是吃吃退让了。她觉得麟麟哭起来的样子,鼻尖和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软软糯糯的小兔子,还是不要把小狗儿做标本,让麟麟哭了。 可是没过多久,麟麟还是为了可怜的小狗儿伤心哭泣。 因为那只小狗儿被人下药毒死了。 一条街上的孩子都喜欢那条狗,所以大家伙儿都喜欢喂它,虽是流浪犬,那只狗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吃了毒药没力气了,还会用湿漉漉的黑鼻头拱着麟麟的小胖手。 麟麟哭得撕心裂肺,吃吃虽过去觉得麟麟哭得很可爱,但也不愿意听到她哭得伤心,便把小狗儿的尸体带回家,认认真真的做成了栩栩如生的标本。 甚至连那双黑亮的狗狗眼睛也保留了下来,在阳光下,仿佛能够流转闪光一样。 吃吃原以为麟麟看到小狗儿的标本,一定会非常高兴,谁知那天麟麟一看到小狗儿,立刻泪如雨下。 她哭着翻过墙去,和吃吃闹闹好久都没有一起玩儿。 直到昨天,他们俩再次爬墙过来,等于用行动告诉吃吃和闹闹,之前的矛盾,现在已经解决了。 麟麟听了吃吃的话,很吃惊地问:“所以,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哭了吗?” 吃吃咬着嘴唇,说:“经过容也叔叔的讲解,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虽然那只小狗儿被毒杀,绝不是吃吃的本意。但吃吃确实不曾对小狗儿的死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甚至在她做好了小狗儿的标本后,产生了一种诡异满足的情绪。 给小狗儿打好油,她甚至觉得,这尊漂亮的小狗标本,比活生生的小狗儿还要可爱且持久。 但麟麟看到小狗儿时的眼泪让她明白,当一个很爱小狗的人,看到小狗儿再也不能对着自己汪汪叫,那只湿漉漉的小鼻子再也不能蹭自个儿手心的时候,她会有多难受。 麟麟立刻相信了国师大人的清白:“嗯,那容也叔叔一定是个大好人。是那些坏人冤枉他的。” 不少孩子累了,也进屋来休息,吃吃坐起身子,认真对他们说:“是啊,容也叔叔就是被坏人冤枉的。你们想想看,抓我们来的人一定是坏人。坏人的话就要反着听,他们凭什么把真话告诉我们啊?所以他们说幕后黑手是国师容也,那肯定就不是容也叔叔下的手。” 容也说:“我大概猜到吃吃和闹闹在哪里了……” 天还没亮,似乎也在等待一个真相。 他们潜入王宫之中,深夜的王宫守备森严,但绝难不倒容也的身手。 他们一路朝着圣女宫走去,只见夜色中的圣女宫,周围的树木遮天蔽日,林木中露出的一点金光灿烂的琉璃瓦,更显出宫殿的阴森华美。 容也扶着顾南姝,越上了高高的房梁,避开一群衣着素雅的宫女的行进,而后朝着圣女宫的后花园走去。 容也怀疑圣女宫里也有一条地道可供行走,这也是为什么顾南絮经常会迅速地出现在宫外的原因。 既然其他的地道出口是古井,那圣女宫的递到出口,很可能也是完全相同的古井。 “既能狠得下心肠真的用童男童女入药,还打算一举两得的诬陷我,除了黑心肠的圣女顾南絮,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容也解释说。 顾南姝叹气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极有道理,没想到顾南絮真是坏事做尽。她难道不怕有报应吗?” 容也说:“或许她不认为自己做的是坏事。除此之外,我很怀疑,她这样做还有另一个目的。” 而此时,圣女宫中,顾南絮却并不是一个人呆着。 她悠然躺在贵妃榻上,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水晶盆,盆子里是鲜嫩可口的各色水果,她轻轻捻起了一枚樱桃放在唇上,侧头看了一眼碧纱屏风后面的人。 男人的身影在绣着一行靡丽诗文的碧纱屏风后影影绰绰,但那纤秀修长身影,被宽腰带束住的纤腰,无一不显露出,那年轻男人相貌极度秀美的事实。 “我怕贸然进来,打扰了嫂嫂的雅兴。” 声音华丽而清亮,犹带着少年音,正是三王爷元呈。 顾南絮挑挑细细的眉毛,说:“哦,既然三王爷如此知情识趣,就退下。不要再打扰我了。” 她这么说,元呈反倒走了进来。 夜明珠嵌在灯具上,明亮的光线在顾南絮的面上流转,哪怕年纪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但顾南絮依然有着神秘叵测的魅力。 她那双闪烁着细碎光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元呈,元呈缓缓俯下身,花瓣一样姣好的嘴唇即将碰触到顾南絮嘴唇的一瞬,他又避开了。 奇怪。 明明是五官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但顾南絮这张侵染了黑暗的脸,却无法像顾南姝一样,引诱出他心底最深层用铁栅关闭住的野兽。 想将一张圣洁美丽的白纸染黑,而不是和另一张乌黑的纸纠缠、难分难舍。 顾南絮微微合上眼,等待着元呈的进犯。 可惜,元呈却像个谨慎守礼的君子一样让开了。 真无趣。 顾南絮心中想,虽已经野心勃勃,但三王爷元呈,内里还是一个小毛孩子? 她的手指轻轻抬起,拽住了元呈腰带的流苏一角,轻轻的往外一拽:“既然来了,你该知道规矩?” “知道。” 第136章 圣女的替身 元呈有一双仿若美女的漂亮手掌。 肤质白皙、恍若透明,十根指头修长优美,连指甲盖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他的双手反按在自己的腰带上,将腰带一点点解开,双手送到了顾南絮的面前。 “知道,既然我来了,当然要将可以送掉我性命的证据,双手交给圣女娘娘。” 顾南絮垂下睫毛,微微一笑,说:“虽证据是假的,我倒不在乎假戏真做。” 身为灵鸢王的弟弟,他此时系的一条腰带,是先王在世的时候,钦赐给几个皇子的。 已故的元呈之兄二王爷的随葬品里,就有这一条先王赐给的镶玉嵌红绿宝石长腰带。 这样珍贵的腰带,元呈送给顾南絮,自然是让身为王嫂的顾南絮拥有可以直接处死他的证据。 而顾南絮话里的意思,虽自己留下了元呈意图冒犯自己的证据——贴身的腰带,但她并不在乎将三王爷意图染指灵鸢王后的事情做实了。 元呈只是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灵鸢王国上上下下,可以服侍圣女的俊美男子要多少有多少,但我觉得,凡夫俗子没资格来服侍圣女娘娘,所以,我为娘娘准备了一件极妥帖的礼物,娘娘你移步看看,恐怕见着了他,对我就不再感兴趣了。” 顾南絮的眸光微微一转,微微动了动唇角,笑着说:“说得神秘兮兮的,你若是扯谎,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元呈耸耸肩膀:“臣弟谨遵法旨,任凭圣女娘娘处置。” 灯下,出现的是一个肤色苍白如雪的男人。 他身形秀长,容色之美世所罕见,而最奇特的是他的长衫没有合拢,露出底下的一双长腿,而手指则和常人有极大区别,十根指头间有着极明显的蹼。 顾南絮问:“这是?” 元呈说:“这正是桂太妃的私寮中最上乘的货色,鲛人中的皇族混血,他的母亲是人类,父亲是鲛人,所以他不必接受分腿术,便拥有一双修长姣好的美腿。” 元呈笑了笑,说:“虽则如此,为避免伤到圣女娘娘的玉体,我还是在他身上增设了很多禁术。” 男性鲛人在元呈的要求下,缓缓朝前又走了两步,果然,顾南絮听到了极轻的响动声,男人的手和脚上都拴着沉重的铁链,而他没有说话,想必是口唇中也设置了若干禁制。 顾南絮笑得很迷人,抬起长长的红指甲,轻轻摸了一把男性鲛人的下颌,说:“不错,你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真没想到啊,一直和桂太妃势同水火的你,私下竟然和桂太妃的关系这么好。” 元呈年幼的时候,母妃因和灵鸢王的生母关系不佳,因此离宫别居。 桂太妃并没有子嗣,从灵鸢王元川极小的时候,就对灵鸢王极是宠爱照顾,桂太妃的宫里头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头一个要留给元川。 在先王面前,桂太妃也没少说元川的好话。 甚至到如今,为了给圣女顾南絮添堵,同时增加自己的势力,桂太妃持续的往宫里头塞人进来。 可实际上,私下里,桂太妃对三王爷元呈也很是不错。 尤其是元呈度过了身体虚弱的幼年,渐渐长大之后,桂太妃一旦发现他没有福薄夭折之相,对元呈的态度更是亲昵、宠爱中夹杂着一丝讨好。 顾南絮命心腹将男性鲛人带下去之后,笑盈盈对元呈说:“好了,这些饭后的小点心也吃完了,我们可以说一说正经事了。” “圣女娘娘,想必已经想到了解决继承人的方法?可以突破针对圣女的那个限制了?”元呈问道。 他说的,自然是新任圣女一旦降生后,原圣女便枯萎、死亡的困局。 顾南絮狡黠地看了他一眼,说:“三王爷,若我的计划,和你心尖儿上的人有关系,你还会愿意执行这个计划吗?” 元呈满脸的无辜,他那双莹亮的眼睛甚至显得很清纯:“我心尖上的人?” “是啊,你的顾大婶啊。” 顾南絮又笑了。 虽然花了一点功夫,但她还是从那群存了二心的臭道士处得到了所有的信息,也痛快地将那群原就有功夫在身的男人们变成了丧失意识的活死人。 看着他们在地上爬的鬼样子,顾南絮想,自己的尝试总算是有了进展,谢天谢地。 元呈愣了一下,说:“是让她代替您做为新一任的圣女吗?” 顾南絮看着他,笑而不语。 元呈的眼前,陡然出现了顾南姝的模样,她的身上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倔强和清冷,不愿受人帮助,仿佛在悬崖上开着的一株遗世独立的梨花。 而当她成为圣女的一刻,她就像是凋谢的梨花一样,花瓣纷纷的飘谢。 元呈想,他喜欢的女子,死也要死在他的怀抱里。 顾南姝追问:“你说的目的,除了陷害你和他们真的要利用童男童女做什么仪式之外,还有什么啊?” 容也在百花丛中缓下脚步,他看到一大丛素馨花的后面,是一口被落叶掩盖住的枯井。 “虽我不明白为何圣女一脉要代代相传,但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顾南絮篡夺了你的圣女之位后,却迟迟没有产下新一任的圣女。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你们这一脉的人,一代代诞育圣女,一代代默默死去的背后真相是什么,也正因为这样,她的当务之急,是找人替代她。” 顾南姝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她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容也摇头,停顿片刻,才说:“我担心她的计划对象并不是你,而是吃吃。” “吃吃?你胡说什么啊?” 顾南姝的话戛然而止,她只觉得背后陡然升起一阵恶寒。 圣女一脉,一向是留女不留男,但顾南姝当然不会有这种恶性习惯,怀孕之后,她把两个宝宝都生了下来。 但严格意义上说,如果她成了圣女,她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就是继任圣女的最佳人选。 容也没有打断她的思路,探头朝井口下方望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双亮堂堂的鲜红色灯笼。 第137章 黑龙和金龙 那两只红灯笼在黑暗的井底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但随即消失了。 容也心中一惊,随即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两个红色的灯笼,而是纯黑色蛟龙的两只眼睛! 与此同时,他隐约察觉到了生魂的气息。 难道那些孩子都被黑蛟龙给带走了吗? 容也心中狠狠的一颤,即刻就要追过去,顾南姝也跟了一步。 容也心中微微的一紧,他当然知道,顾南姝和他一条心,在救孩子的事情上,比他更加用心,但此番下去,说不定要遭遇大风险,两个人中,怎么说也要保住一个。 顾南姝也看见了那惊鸿一瞥的红影闪过,视网膜中就像是落下了两团血液,她忙着催促容也:“咱们赶紧下去!” 容也突然一转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顾南姝的腰身,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不容顾南姝反抗地亲了上去。 顾南姝先是一惊,心想什么时候了,容也你这大尾巴狼怎么突然想着这种事情? 但容也的动作温柔又神情,那柔软的嘴唇不断摩挲着她的,两人挨着极近,对方唇齿间轻雅的薄荷香气也淡淡的传了过来,而那试探的感觉,就像是一尾活泼又顽皮的小鱼儿,不经意间搅动了一池春水。 顾南姝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接着便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竟然被容也带上了茂密的树丛之中。 “你!?” 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南姝就发现,自己的嗓子里像是封住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了。 她惊讶地瞪大双眼,容也俯身在她耳边,低低细语:“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把吃吃闹闹救上来之后,就来找你。放心,我设下防护结界,你不会有事的。” 接着,顾南姝就看到几缕柔白色的光雾从容也的掌心中射出,竟十分周到地在她身体周围绕了一圈,让她可以安安稳稳地悬在树冠之中。 顾南姝急切间伸出手,却因结界的合拢而和容也的手失之交臂。 容也随即转身,利落地朝着井中扑了过去。 顾南姝几次三番张嘴,可都发不出声音。 只是在脑内听到了系统的一声奸笑。 她无可奈何,只能盘膝坐下。 系统还在狂笑不止。 ——看样子,受不了女人聒噪要堵上嘴巴的不止我一个人啊,哈哈哈哈…… ——怎么,你的系统生涯中,经历过很多宿主? 顾南姝随口在脑内和系统对话。 只是她的话一说完,系统突然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像是也被施展了禁语术。 顾南姝撇撇嘴。 ——放心你,我可没那么小气,不会只准你拥有我这一个宿主。你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 风吹过树梢,传来沙沙的动静,顾南姝伸了个懒腰,她一向心理素质极好,反正已经这样了,也没法脱身出去帮忙,干脆随遇而安,尽情的享受夜色花香。 这时候,顾南姝的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容也翛然落入井的深处,这井深果然和那鲛人市场的山庄一样深沉,过了很久,他的双足才触碰到了柔软潮湿的地面。 容也屏吸朝前而去,那黑蛟龙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他哪怕闭着眼睛,也能闻到井底有着极浓烈的腥气,而那黑蛟龙蛇行了数步,终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容也的瞳孔陡然一紧,他赫然发现,那黑蛟龙的肚腹胀大臃肿,简直像是怀孕五六个月似的,而且,随着那黑蛟龙的行进,它硕大的肚子时不时的隆起一个肿块,然后肿块消失,换一个地方再次隆起。 难免让人想到,他的肚子里,藏着什么东西! 莫非…… 孩子们已经被黑蛟龙拆吃入腹,只是一时吃的多了,黑蛟龙消化不良,所以那肚腹才高高的隆起,让它显得步履维艰?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容也已经目眦欲裂,恰在此时,那黑蛟龙陡然扭过头来,两只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的眼珠定定盯着容也,容也双足一点,手中已经握住了长剑,一剑朝那黑蛟龙的脑门子劈砍下去! 黑蛟龙也不退让,直朝着容也扑了过来。 双方顿时在地道中展开一场殊死战斗,那黑蛟龙虽行动略缓慢,但却仍保持着龙族的彪悍战斗力,容也身上有伤,两方几个回合打斗下来,黑蛟龙的龙身上已经赫然出现数道伤痕,皮开肉绽,容也的气血一阵翻腾,不得不仗剑而立。 双方并未调息许久,已经再次缠斗在一处。 地道中顿时阴风阵阵,双方的妖力激荡,此进彼退,各有占据上峰之时。 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容也救子心切,陡然察觉到一丝丝的妖力往自己身上回转的迹象,他顿时更加焦灼,不知道吃吃和闹闹是不是有危险。 大鹏金翅鸟族,只有在子息死亡之后,分出去的妖力才会彻底回来,而容也宁可舍去自己的性命,也不愿让妖力用这种方式全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长啸一声,身体里的妖力顿时如潮汐般倾囊而出。 而那黑蛟龙在排山倒海的攻击下,竟无法抵挡,刚要逃窜离去,长而锋利的龙尾却被容也一把揪住! 容也一只手坚硬如铁,狠狠揪着黑蛟龙的长龙尾,顺势掐住了他的龙筋,竟凭借着强硬的手力,生生的将他的龙筋从体内一寸寸的扯拽了出来! 黑蛟龙再也忍耐不住,疯狂地挣扎起来,容也飞身压过去,长剑在手,一剑割破了黑蛟龙的肚皮! 一股龙血飞溅而出,撒上了容也的面孔,他顾不上那么多,满面鲜血淋漓,竟不管不顾,双手往外一翻,已经将黑蛟龙的肚腹整个的拉扯开来! 黑蛟龙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但容也充耳不闻,他在黑蛟龙的肚腹中,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是他自己的乾坤袋! 与此同时,地道中陡然明亮! 原来这地道中竟然安装了无数的莲花灯座,平时灯座如花苞合拢,一旦开启机关,花苞绽放便露出了底下嵌着的夜明珠。 地道尽头,恍然站着圣女娘娘、灵鸢王元川、三王爷元呈和几个朝中大臣! 第138章 说明真相 光线流转,照在容也秀美而可怖的面容上,一时间,地道里安静得诡异。 滴答、滴答…… 容也面上的鲜血滑落,滴入了土壤里,而他那张清雅出尘的面容,因血痕斑斑而显得无比诡异。 他一身银白色的国师长袍,也因打斗撕破染血,看上去,他整个人就像是浴血而生的修罗鬼,一个朝臣顿时惊叫出声。 “国——国师这是——杀人了!” 而在他们面前,那条黑蛟龙就像是黑鳞褪色一样,陡然褪去了一身漆黑,露出底下鲜艳闪烁的金色龙鳞, 而龙首部分则长须微微颤动着,似是因肚腹的破裂伤口而无比痛楚。 “这是……”这一回,连宰相大人程再思也大吃一惊。 “这是象征着一统天下、为诸国共主的皇帝象征,真正的祥瑞天龙?” 传说中,黑蛟龙是造成水患的妖邪,徒具龙形,而无龙之祥瑞尊严。可金龙则象征着天下大定和真龙天子的降世。 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各国各自为政,看上去平平安安,其实每一个国家的国主都存了兼并他国,统一天下登基为帝的念想。 就连身为宰相的程再思,午夜梦回,心中激荡的雄心大志、宏图大业,也是…… 可惜,这样的祥瑞之兆,真正的天龙却受伤颇重、气息奄奄,在众人的面前只是无力地低吟着,龙口中流出鲜血,接着便闭上硕大的龙目,咽下最后一口气。 程再思失声叫道:“国师大人,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容也那张黄若仙人的面容因染着血,显出强横杀伐的戾气,他反手将面上满是腥气的血渍擦掉,手中的乾坤袋口子微微张开,顿时,传来了孩子们激动的叫声! ——有人来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 程再思身边的另一个大臣,正是容也的邻居,麒麒和麟麟的生父,他顿时脸色一变,也说道:“容也国师,坊间一直有荒诞不羁的传闻,说您为了造出长生不老的仙丹灵药,竟用童男童女入药,如今你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容也手指微微一张,那乾坤袋的口子更加大了一些。 容也胸膛中重重的起伏,压制住一口带血的喘息,他冷声说:“我没那么卑鄙。” “那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话音刚落,已经有孩子娇嫩的声音响起来。 “爹爹,是爹爹来接我们了!” 大臣顿时眼眶一热,大声呼唤:“麒麒,是你么,爹在这儿,孩子莫怕,爹爹在这儿!” 这对一向感情不和睦的父子俩,在这一刻都是热泪盈眶。 麒麒头一个钻出乾坤袋,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里,用力哭出了满脸的鼻涕:“吓死我了,爹,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大臣也是热泪盈眶:“好麒麒,爹今后一定少打你一些!你妹妹麟麟呢?” 在他们身后,麟麟和吃吃一起从乾坤袋里出来,吃吃见容也满是是血,顿时瘪了瘪嘴巴就要哭:“容也叔叔,你……你受伤了吗?你伤的好重啊呜呜呜……” 容也扬了扬剑眉,悍然一笑:“吃吃不哭,不是我的血。你的容也叔叔没那么脆弱。” 灵鸢王重重咳嗽了一声,问容也道:“国师大人,目前的情况,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容也没有说话,他正在争取时间,调整体内紊乱的气血,而与此同时,无数孩子们兴奋雀跃地从乾坤袋里面爬了出来。 大臣找到了自个儿的女儿麟麟,一把将两个孩子抱住,怒目瞪视容也:“混账,你竟将我的儿女当成药材,国师大人,哪怕你是王上钦点的国师,犯下这样的事情,我也要依照律法诛杀你!” 吃吃一怔,立刻昂起小脸蛋,大声说:“你凭什么要杀容也叔叔?”大臣自然认出吃吃的身份,是“容羽姑娘”的女儿,平时和自家孩子也总在一起玩儿。 看着小女孩儿糯瓷的小脸蛋,和一双噙着泪的大眼睛,大臣忍了忍,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而是将语气和缓了一些,和吃吃讲道理。 “小姑娘,你莫要糊涂,你和你哥哥都是被容也国师擒获,他想要将你们炼制成灵丹妙药,来……” 大臣险些将话说的更加难听,好在他想起来,灵鸢王就站在自个儿身后呢,忙把话音一转。 “来谄媚讨好王上,当然,咱们睿智的王上是不会被容也这样的人蒙蔽的。你们差点死在容也的手里,你知道吗?” 大臣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回头看了宰相大人一眼,心说国师大人的登场,不就是宰相程再思一力推荐么? 谁知,他竟然推举了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东西! 吃吃大声反驳:“不是的!容也叔叔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他一直在查找拐走小孩子的凶手,所以我和哥哥自愿做诱饵,才吊出了那条妖龙!” 程再思忙问:“那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金龙,怎么能是妖龙?” 吃吃大声说:“可我们被那条龙吞吃入腹的时候,它明明是一条黑色的蛟龙!不是什么闪闪发光的大金龙!而且,若用颜色来区分好坏的话,若是在身上镀一层金光,是否意味着一定是好人呢?” 顾南絮一向极讨厌姐姐的两个孩子,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这么多人看到,所有孩子都被国师拎在手里头,他还杀死了一条象征祥瑞的金龙。” 吃吃抿了抿嘴唇,也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你们只看到我们从乾坤袋里出来,却不知道当那条黑蛟龙要吞吃掉我们的时候,是我和哥哥打开乾坤袋,让所有小孩一起冲进乾坤袋里。我们刚藏好,乾坤袋就被那条蛟龙整个的吞下肚子里去了。若不是有乾坤袋保护我们,我们早就被黑蛟龙消化成食物的渣渣了!” “你!?真是满口胡言乱语!” 一想到自己的蛟龙已死,顾南絮怒气冲冲地扬起袖子,谁知她的袖子不过擦过了吃吃的身体,吃吃突然用力的晃了晃身子,一头朝后栽倒! 第139章 灵鸢王的变故 在吃吃身后,容也一把扶住她小小的身子。 吃吃立刻哭了起来:“容也叔叔,这个姨姨推我!她好大的力气,我差点……要被她推死了!呜呜呜呜……” 小姑娘脸蛋粉白,吓得微微颤抖,满脸的眼泪滴滴答落下,真是说不出的软萌可爱又可怜。 大臣和宰相都有孩子,看到这样可爱的孩子差一点受伤,都在心里觉得圣女娘娘未免出手太重了。 顾南絮愕然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手掌,她很确定,自己刚才不过是一生气就挥了挥衣袖,根本连那小孩子的身体都没碰上,她怎么就嚎上了? “没事儿?”容也低下头,仔细检查吃吃的身体有没有受伤,吃吃立刻抬起手掌,含着热泪对他说:“容也叔叔,手疼疼……” 她的手掌心确实是红了一片。 顾南絮咬牙恨声说:“该不会是你自己捏肿的?” 灵鸢王在此时开了口:“圣女,你刚才确实出手了,对一个小孩子,这样不应该。” 顾南絮脸色顿时一变,她还从没被灵鸢王这么说过,心中很是不服气,但灵鸢王却继续说:“你给小姑娘道个歉。” 顾南絮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你没事,我这儿有上好的灵药,送你两盒,都是在外面千金买不到的……” 吃吃眨巴眨巴大眼睛,长睫毛跟蝶翅一般来回扇动:“圣女娘娘,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 顾南絮气结:“……!?” 灵鸢王居然还帮忙补了一句:“南絮,道歉。” 顾南絮气的要吐血,只能闭上眼,忍住不断绽放出来的青筋:“对不住了,请你原谅。” 吃吃甜甜地笑了起来,对顾南絮说:“没关系的,我知道圣女娘娘一定不是因为我说出了真相,所以看我不顺眼,才要故意推我的。” 顾南絮现在何止是想推搡她,她想把这个小破孩子吊起来打。 灵鸢王看了满地哭闹的孩子们十分头疼,刚刚麒麒、麟麟和“容羽”两个孩子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一些头疼了,可那四个孩子至少不会狂哭尖叫。 灵鸢王咳嗽一声,示意孩子们先静一静。 “……你们到底是被谁拐走的?” 一个孩子尖叫着大哭:“是……是被那条吓人的黑蛇吞下肚子里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 另一个孩子也点头说:“是吃吃和闹闹在大蛇突然从天而降的时候,把那个袋子打开让我们赶紧跑进去,我们刚跑进去,就被蛇吞进肚子里了……” 宰相大人咳嗽一声,大声对众人说:“看来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容也国师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和容羽姑娘的两个孩子打配合,这才救了所有的孩子!幸而有国师在,这些孩子的性命才保了下来!” 其他几个大臣闻言还在犹豫,但麒麒和麟麟的父亲被两个孩子催着,他顶不住四只明亮大眼睛的催促,只能率先跟随着宰相表态。 “是啊,我的两个孩子多亏国师大人襄助,才能够幸免于难。想来那所谓的金龙,并不是真正的金龙,明明咱们刚看到它的时候,它周身漆黑,不是一条好龙。” 一边说,他一边对着容也行了一礼:“刚才我贸然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请国师大人原谅。” 容也刚摆了摆手,目光却越过他朝着灵鸢王看去。 灵鸢王腰身挺直,但上身却微微的摇晃,他的脸色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苍白,他似是要咳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那手移开的时候,手指上竟染了几缕血迹。 在灵鸢王身边的大臣立刻急了,大声叫喊起来:“王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灵鸢王缓缓倒了下去。 容也黑眸微微闪烁,果然,灵鸢王需要灵药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御医经过一番详细的把脉之后,开出了药方,刚走出灵鸢王寝宫的大门,就正面撞上了正在等待的圣女娘娘、宰相和国师大人。 “王上的身子怎么样?” 御医拱手说:“回禀娘娘,王上服药之后需要悉心静养。不过正如我上一次诊脉所说,王上的身体目前正在渐渐衰弱,但恕我暂时无法判断出王上持续衰弱的原因。” 顾南絮恨声说:“无能的庸才!” 羽翼忙垂下头,不敢说话。 “让我进去……”王宫门口,远远传来声音。 顾南絮一皱眉,问:“是什么人?” 宫女疾步跑了过来:“回禀娘娘,是桂太妃,她不知从何处得知王上身体不适,便匆匆的赶来要亲自见一见王上。” 她话音刚落,桂太妃便突破重围,匆匆地冲了进来。 这是容也头一次见到桂太妃,她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一张脸跟面团似的。 顾南絮一看到桂太妃就心里头不舒服,她板着脸说:“桂太妃好灵的耳目,王上不过身子骨稍有不适,就立刻赶过来了。” 桂太妃同样也不喜欢顾南絮,但她毕竟吃了几十年老姜的人了,面上的礼节是绝对不会少的。 “圣女娘娘,这你有所不知,王上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我绝对是把王上当成我的亲儿子看待。我今天一直觉得心口不舒服,果然啊,是我们母子连心,王上一出事儿,我就立刻察觉到了。” 灵鸢王年纪虽轻,但到目前为止尚无子嗣,如果他的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 那么目前灵鸢国的局势会立刻产生变动。 朝中的大臣们,也会更加泾渭分明地站在不同的势力一边。 桂太妃看上去,应该是灵鸢王这一派的。 她势必要想尽办法,让灵鸢王的子嗣尽快出生。 其他人…… 容也看向站在众人身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王爷元呈。 哪怕能够立刻产下继承人,怀孕生子的事情也要十个月时间。 而且刚落地的孩子只有一点点大,恐怕会有一部分朝臣们倒戈到三王爷元呈那边。 而这灵鸢王国的权势更迭风云,对圣女和那世代相传的圣女继承仪式来说,又会带来什么变化呢? 想到这里,容也突然想起顾南姝还被他挂在树上,他忙趁着乱悄悄离去。 第140章 水桶成精 容也悄悄走到树下,就看到自己的结界闪烁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柔和白光。 他缓缓走到树下,看到顾南姝果然已经躺在结界里,睡得十分香甜。 他缓缓飞了上去,脸正好对着顾南姝的侧脸。 她睡得很香,嘴唇微微的嘟起,就像是在索取一个吻。 而容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小心地解开结界的封印,一只手抱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膝弯,俯身下去,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热吻。 顾南姝的长睫微微抖动着,她缓缓睁开眼,笑盈盈地看着容也,一副沉睡方醒的模样,开玩笑说:“别闹了,大郎。” 容也脸色一僵:“大郎是谁?” 顾南姝抿嘴一笑,说:“大郎啊,你猜是谁啊?” 容也说:“不管是谁,和我在一起之后,不准再想这个男人!” 顾南姝被他从结界里抱了下来,她扭头看着容也的侧脸,笑着问:“怎么,吃醋拉?” 容也说:“没有。” “不诚实的男人。”顾南姝轻轻笑了笑,打算不告诉他,自己刚刚就是在逗他这个事实。 不过,她随即皱了皱眉,脑海中陡然略过一些奇怪的碎片记忆,她刚才一个人被关在结界里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随即,她的眼前一片朦胧,记忆也全都消失了。 或许只是错觉。 她任由自己被容也搂着,双臂伸向容也的脖子,将他也紧紧地抱着。 明明在王宫大内,但他们俩却没有在意外界的任何事情,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三王爷元呈已经走到了长廊的一侧,隔着如火的枫树,他看着另一侧缓缓走来的男女。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心头陡然生出了一种嗜血的冲动。 而那一对男女却只顾着陷入只有彼此的世界,根本看不到别人。 不知道容也说了什么,顾南姝冲他俏皮地一笑,然后她侧了侧脸,将自己柔嫩的脸蛋冲着容也,元呈目力很不错,光从顾南姝开合的嘴唇,已经看出她在说什么。 ——你将我一个人抛下这么久,总该给我一点补偿? 似乎,她是让容也亲一亲她的脸蛋。 容也笑意更深,更加温柔,只用一只手已将顾南姝抱得很紧,另一只手还游刃有余地空出来,扶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蛋正对着自己,然后略显贪婪地侵占了那柔软的两瓣樱唇。 元呈深吸了一口气,指甲盖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里。 他发誓,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得到手。 哪怕她暂时在容也的怀里,也要在他元呈的手掌心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因灵鸢王身体出现问题,宫中的一切在灵鸢王下达了封口的命令后,并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出去。 但这就苦了孩子们。 除了大臣的孩子麒麒和麟麟,被大臣带回家去,其他的孩子暂时不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吃吃见状,和闹闹一起来求容也和顾南姝。 “他们都是我们的好朋友。” 顾闹闹说道,吃吃也在一旁重重的点头。 顾南姝摸了摸吃吃的小脑袋瓜:“娘亲曾记得你说过的,你觉得自个儿不需要朋友,除了哥哥,再也不用别人陪你?” 吃吃小脸蛋微微一红,说:“我过去太幼稚了,不够成熟,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嗨呀,顾南姝忍着笑想,你才多大一点儿啊。 但她没吭声,附和着吃吃点点头。 “那个吐着血的叔叔说了,暂时不能把大家送回去,在查清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之前。” 顾闹闹冷静地说:“那叔叔是灵鸢国王,而他的身体又不好,说不准多久才能够康复查案。在这一段时间里,小朋友们只能留在宫里头,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宫里头很危险,要不然,那条黑蛟龙怎么会在王宫里头出现呢?” 容也欣慰地点点头,果然是他的血脉,脑子很清楚。 “所以,娘亲,容也叔叔,能把他们暂时接去国师府吗?” 容也沉思片刻,虽然现在流言甚嚣尘上,说他是 恶魔,要收集童男童女炼药,但他身为大鹏金翅鸟,什么时候害怕过这些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 他看了顾南姝一眼,眼中尽是征询之意。 顾南姝却做了一个指回去的手势,笑盈盈对他说:“我全听你的,国师大人。” 容也点点头,吃吃和闹闹对视一眼,顿时欢呼雀跃。 容也和顾南姝谁都没想到,将孩子们带回国师府,先发疯的不是自个儿,也不是下属飞鹤,更加不是时不时过来蹭饭吃的神武大将军东方劫,而是飞涟。 孩子们一进门,就轰然一下子散开,因为吃吃和闹闹告诉过他们,这是大劫难之后的大开心。 国师大人招待他们在府中游玩,玩儿的高兴了再回家去! 孩子们一头撞开了飞涟的房间,而飞涟正闷在房间里,举起大缸喝水。 身边绕着一圈,都是飞涟的鲛人族人们。 他们历经劫难,险些丢去了鲛人的鱼尾,成为只有残疾双腿的玩物。 此时各个都很庆幸,但从灵鸢国王都回到东海,相隔距离极远,岂止千里而已。 这一路上,水路并非畅通无阻,而且鲛人市场并没有全部关闭,族人也没有全部解救出来。 飞涟不打算立刻走。 他毅然决然留下来,但族人们要先行回归碧海,多留在灵鸢国一天,族人们再次被发现,被贪婪的人拐骗走,分腿卖出高价的可能性就越高。 飞涟正在教导他们,如何在旱路上装成普通人类。 如何在没有水的地方找寻到水井,并且一口气喝下大量的水,储存在身体里。 “刚才院子里那口井,可以打水上来,然后全部喝掉。我已经试过了,一个缸子三桶水装满,一口气喝掉二十桶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鲛人们也有些吃惊,其中一个吃吃问:“五皇子,真能喝掉那么多水吗?” 飞涟没有说话,而是咕噜咕噜地灌水下去,以实际行动来教导他们。 门开了,好些小孩儿堆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里头的鲛人。 “这、这是啥?长了鱼尾巴!?” “莫非是水桶成精?” 第141章 一抹白来一抹黑 飞涟从没有受过如此侮辱,他飞速地扭转身体,鱼尾重重地在地上一拍:“什么叫水桶成精!?”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痴痴看着他,哇啊,这到底是个啥,上半身是极完美的男性模样,宽肩窄腰的身材,骨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黑得发蓝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盈盈的蓝色水光。 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而他的下半身,则是一条极肥美修长的鱼尾,周身覆盖着一层淡金色的鳞片,看上去光滑又细腻。 “我、我知道了!”小男孩儿立刻改口:“你不是水桶成精,你是、是锦鲤成精!” 另一个小女孩儿也冲了进来,一头撞在飞涟的背上,因为身子短小,还一不小心踩在飞涟的鱼尾上滑了一跤,幸好她牢牢坐在飞涟的尾巴上,牢牢地抱住了飞涟。 她陶醉地喊出声来:“鱼哥哥,你好好看啊!” “老子不是鱼哥哥!”飞涟疯了:“老子是一条锦鲤!不不不……” 他捂着脸低吟,自己都被这帮小屁孩儿带偏了:“请你们记住,我是四海最尊贵的鲛皇的五儿子,尊贵的皇子殿下,明白了吗?” “嗯嗯,垫子皇下,我喜欢你!” “噗嗤……”一旁的鲛人们没忍住,都哈哈笑了起来。 飞涟的脾气发到一半,也无法再继续发下去。 哪儿能跟这帮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啊,虽然他现在很想施展神力,将这帮破孩子一个个都扔出去。 此时,东方劫也不负众望,飞快地冲了进来,容也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他已经看到了飞涟,立刻指着飞涟嚷嚷起来:“这是什么菜!?容也国师,您家的厨子越发的推陈出新了!?” 容也伸出手,但东方劫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已经冲到了飞涟面前,伸手在他肥美的尾巴上揪了一把,眸光一闪:“还行,不算太肥,鱼太肥就不好吃了!” 飞涟气得龇牙咧出上下二十颗尖牙,一旁的小孩子帮他报出家门:“这位铁柱子叔叔,他说了,他不是鱼,也不是锦鲤成精,他是皇水里的五皇子殿下,最皇最皇的一个!” 飞涟捂着脸,颓然朝后倒去。 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顾南姝差点笑吐了,容也温柔地在一旁扶着她的手臂,帮她顺气。 等她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她才走了过去,安慰飞涟:“我们一定会帮助你,找到你所有的族人。其实现在正是一个机会。” 飞涟眨眨眼:“哦?” “鲛人毕竟不是公开流行的,买回去的人,自然都是秘密珍藏着的。若是普通人去打听消息,就很容易被发现。但你看看,现在咱们有一整屋子如何闹腾,都只会让人烦躁,却很难让人猜到,他们另有目的的小暗探。” 飞涟的眸光陡然亮了,他开心地看着一屋子的小魔星,刚要说话,就变成了一声凄惨的“嗷”。 一个三四岁的小奶娃,在另一个孩子的帮助下,抱着他够到了飞涟又长又密的头发,用力朝下一扯。 顾南姝安慰他:“达到目的,总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你先行付出的一点点代价咯。” 飞涟刚想回答她,结果头皮一痛,又变成一声“嗷”。 顾南絮坐在灵鸢王寝宫的床榻一侧,默然看着闭目的灵鸢王元川。 他们结婚已经八九年了,这漫长的时光,双方的感情并未因这一场婚姻而有什么改变。 哪怕她此刻看着元川不断急促的喘气,她也无动于衷。 直到他呛咳出一口鲜血,她也只是默然无语。 甚至过了一会儿,赶在灵鸢王睁开眼之前,她缓缓掏出手帕子,擦去了他唇角的血液。 顾南絮盯着帕子上的一抹鲜血,缓缓收回了手帕。 似乎目前为止,只有她看的出,那帕子上有蛊虫活动的痕迹。 宫女悄声走过来,端着一碗药。 她抬手将药接了过来,以一个贤妻的姿态,将药一点点喂给灵鸢王喝了。 然后,她放下碗,示意宫女退下,让她和灵鸢王单独待一会儿。 顾南絮闭上眼,她觉得自己只是歇息了一会儿而已,可是睁开眼,漏刻显示,她已经在这里呆足了一个时辰。 很奇怪,最近她的记忆总会突然出现缺失。 有时候是她刚开始喝茶,回过神发现,已经坐在餐桌边,吃了一口荔枝炖鸭。 有时候,前一刻她刚要沐浴更衣,下一刻,已经是第二日清晨,红日东升。 顾南絮有些拿不准,灵鸢王的身子开始崩坏,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同时,她也悚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莫非,这就是长久不诞育圣女后裔,身体产生的反噬吗? 死亡的阴影渐渐笼罩在心头,而她过去的盟友,黑蛟龙的死亡,她并不曾为那条黑蛟龙感到难过,但却有一丝寒意笼上心头。 这种威胁感,顾南姝有么?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寝宫里,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唇角慢慢浮现微笑。 顾南絮饶有兴致地看着密室的一角,薄纱屏障后面,露出的一个年轻男人清癯优美的侧影。 那是三王爷元呈为了脱身,而献给圣女娘娘的混血鲛人。 顾南絮当然看得出,元呈生怕自己真的近了他的身子,所以浑身紧绷,悄悄防备着。 他大概自以为掩盖得天衣无缝,其实顾南絮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年轻的小男孩子在担心什么。 哼,难道她还会强辱了他不成? 不过,面前这个鲛人,却让顾南絮生出一些兴趣来。 他实在是太白了,白得就像是一捧呵一口气,就要化开的皑皑白雪。 顾南絮这一生,其实有过不少男人。 当然,一开始她还是谨慎小心的,只望和灵鸢王一生一代一双人。 婚后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愚昧无知。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荤,便会觉得颇有意趣,而顾南絮最喜欢玩儿的,其实并不是千依百顺送上门来的男人,无论多么俊美。 而是像此刻的人一样,一直低垂着眼睑,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脱尘世间的一切诱惑。 诱得人极想在那一抹白上涂上一抹黑。 第142章 极有趣的事儿 顾南絮卸掉了沉重华丽的长袍,随手在一旁的华丽檀木衣架上取了一件胭脂红色的薄纱长衫披上,缓缓地朝前走去。 她的脚步放得不轻不重,而那鲛人却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一直低垂着头。 他有一张很美丽的脸孔,面颊很窄,五官非常立体,一双深陷的极美丽的双眼皮下,是秋水一般流转的深蓝色眼睛,睫毛极长,带着一点点的灰度,某一些角度看去,那睫毛简直像是雪白色的。 顾南絮从他身边经过,大殿四周的风陡然吹起她的长袖,那薄薄的纱仿佛是不经意掠过他的脸,在他的鼻端留下一抹极妩媚的暗香。 “你应该知道,我是本国的圣女,并不是会欺辱良善男子的恶女。” 顾南絮一开口,那鲛人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对她的话动了心。 顾南絮很想笑,这鲛人还真够天真的。 她抱膝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刻意寻找了一个比他的视线略低的角度,她很清楚,从鲛人的眼睛看过来,可以看到她嫣红薄纱下的一抹新雪。 她浑然不经意地拔掉自己鬓发上的金钗,随手将沉甸甸的发钗扔在桌上,不经意间涂抹着鲜红豆蔻的嫩白手指,和鲛人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擦过。 那鲛人惊得微微一颤,忙将手指收了回去。 该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得的? 顾南絮的兴味更加浓烈,她这阵子为了和顾南姝斗,为了……真是殚精竭虑,顾南絮想,自己也是时候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那鲛人抿了抿嘴唇,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顾南絮沉沉地一笑,主动又说:“对了,我叫顾南絮,你呢?你有名字吗?” 鲛人终于开了口,语调稍有一些古怪,但还是听得懂:“我叫雪音。” 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宝宝啊,顾南絮又在心底笑了笑,装出很惊讶的模样:“哦,雪音?这个名字很好听,雪落在海上的声音么?可惜我没有听过。” 她的话语似乎勾起了鲛人的一点美好回忆,他那双迷人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是,非常的美,无数雪花从四面八方落在海上,就像是湛蓝的海面绽放了无数的海里花。圣女大人,我知道你已经成亲,是灵鸢国的王后,请你……” 顾南絮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雪音说了什么,突然站起身,笑着说:“我都忘了,忙了这么久,我有一些饿了,你呢?饿不饿啊?” 她没有管雪音饿不饿,自顾自地走开。 雪音微微的伸出手,就像是要挽留她,但却没有出声。 没过一会儿,顾南絮怀里抱着一个玛瑙托盘兴冲冲地走了回来,那托盘里装满了各种鲜果,她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剥了壳的荔枝,异样的甜香在密室里顿时散开来。 “你也饿了?给你尝尝,这几种鲜果味道都很不错。” 雪音有些踟蹰,但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掌心,顾南絮将果子递给他的时候,似乎是很无意的,沾染了荔枝汁液的手指尖擦过了他的掌心,酥酥麻麻的一阵痒。 雪音心中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对于人类来说,相貌姣好的鲛人们既非人类,又极易亵玩,一向是他们消磨时光的好玩意儿,可他的自尊心很高,因为他是…… 所以他绝对不肯当任何人的玩物。 哪怕是灵鸢国的圣女也不行。 但他的目光追了过去,只见顾南絮若无其事地退开,像个小孩子一样曲起膝盖,把偌大的玛瑙盘子放在自己的膝盖骨上,两只手交替不停地拿果子吃。 甚至连吃东西的姿态也很像是丝毫不讲究,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般,她的嘴唇已经被果子的汁液染成鲜艳的红。 灵鸢王的身体虽没好转,但暂时也没有恶化,他身子骨略好一点,便立刻下达命令,命容也将暂时收容的孩子们,都找到自个儿的爹娘,并命那些丢失了孩子的人们,到国师府上去找自己的孩子们。 在送走孩子之前,容也倒是发现了一个蹊跷怪事,他悄悄把这个发现和顾南姝说了。 “你是说,除了吃吃和闹闹之外,所有的孩子出生日期,都沾了一个阴字?” 容也说:“是,有些甚至是阴月阴日阴时出声,占了一个三阴俱全。所以我怀疑,那黑蛟龙在同一个时间将所有孩子一起吞下肚腹,并不是他拖拉,而是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顾南姝难免有些烦闷:“这一定又是顾南絮的阴谋!她这一生为什么不能消停度过,非要搞事情呢?” 两人就顾南絮的目的讨论了几句,但一时都抓不着头绪。 而百姓们丢失了孩子之后,原本已经无望找回孩子,虽坊间一直流传着是国师大人拐走了孩子的传说。 但百姓们也都听说,国师的法力十分厉害,那个传播谣言的人,显然是高估了百姓们的能力,但他们都曾见过容也国师站在王宫的城楼前,施放法术,一举将椿树精妖邪歼灭的壮举,一想到那熊熊燃烧的红莲焰火,他们心里头都在打鼓,害怕极了。 如今一听说孩子在国师府上,只要过去就能把孩子领回来,顿时各个都喜出望外。 为了安慰这些百姓,容也还掏出了国师的薪俸,每一个孩子走的时候,都可以领一块大元宝。 自然,麒麒和麟麟的父亲是朝中大臣,他除了感谢,不会收容也的银子。 但其他的百姓们一听说孩子无事,还有钱拿,各个都欢天喜地,还有在国师府门口长跪不止的。 顾南姝对于容也的决定百分百的支持,但容也把自己的银子全送光之后,她还是笑盈盈地说:“钱都没了,你打算拿什么来娶我啊?” 飞鹤刚要说话,毕竟大鹏金翅鸟的栖息地到处是金银珠宝,但却被容也阻止了。 容也知道顾南姝在逗他,便认真附和:“我一定好好挣钱,攒很多钱办一场风光婚礼。” 顾南姝笑意更深:“哦,怎么挣钱啊?” “开个店。” “卖什么?” 容也想了想:“就卖正大仙容霜!”反正广告也是他们俩打出去的。 他们俩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个主意有趣极了,却不知道这又引了一个人找上门来。 第143章 开店铺的理由 容也身为灵鸢国的国师大人,自然不便亲自开店。 所以开店的事情,明面上就交给了顾南姝来进行,飞涟见她每天忙里忙外,对此事似乎十分上心,心里头倒也很是奇怪。 “你不是打算和国师成亲吗,成亲之后你就是国师夫人,光明正大的让国师养着你。我看灵鸢国也不是很穷的样子,国师每个月的薪俸应该不少?干嘛还天天忙活着要开店啊?” 顾南姝挑挑眉毛,见飞涟一脸迷惑不解,便和他解释:“这你就不明白了,身为女子,难道婚后什么事儿也不做,只去做丈夫的附庸吗?那么一个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丈夫身上,什么都插手什么都管,丈夫很快就要被管烦躁了。很快两个人就要相看两相厌了。” 飞涟揉揉自己的鼻尖:“会、会这样吗?” 顾南姝理所当然地说:“是啊。” 容也站在门外,恰巧听到了顾南姝的话,他暗暗想,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顾南姝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的身上,他也永远都不会被管烦躁的。 “而且,我们开店还有一个小目的。” 顾南姝笑得很有内容。 飞涟好奇起来:“什么目的啊?” “你想知道吗?” 飞涟点点头。 顾南姝觉得飞涟有时候很好逗,笑眯眯地说:“我告诉你的前提,你也做一件事情来交换。” 飞涟心头陡然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所以脸色微微一沉。 他在国师府上,从不曾落过泪。 但人人皆知,鲛人的眼泪化为的鲛珠是顶级珠宝,色泽明亮,磨化能入药,夜里能莹润发光,顾南姝该不会是让他流眼泪作为交换? 但转念一想,顾南姝和容也对他这样好。 飞涟虽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但也觉得他应该付出一些,作为回报。 如果真要哭的话,他打算狠狠给自己几嘴巴子,好逼出眼泪。 因此,他垂下睫毛,慢慢地说:“怎、怎么交换?” 谁知顾南姝突然伸出爪子,飞速地摸了一把他的鱼尾巴。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的上半身那么瘦,下半身却这么肥美,你们鲛人也分h型身材、苹果型身材和梨型身材吗?” 顾南姝一边说,一边暗暗的想,果然肥美,摸上去手感真好。 飞涟呆呆看着自己的鱼尾,顿时有些懵:“我、我的鱼尾肥美?” 顾南姝以肯定的口吻说:“肥硕极了,也很美。话说我观察了你的鲛人同族们,他们通通都比你瘦呢,所以你要是变成人的话,会不会也是上半身90斤,下身120斤的体型呢?” 一边说,她的手没忍住,又朝着飞涟的鱼尾巴上薅过去。 手感软软的、凉凉的,非常光滑。 其实看到飞涟在哄小朋友们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摸鱼尾,她也可想摸了。 就是当着孩子们的面,顾南姝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飞涟惊呆了,他愣愣看着顾南姝,隔了一会儿,才咳嗽着开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对于鲛人来说,尾巴对我们来说非常敏感。不、不能……” 顾南姝连忙收回手,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是看到小朋友们都在随便摸,一时就……” 飞涟挠挠头说:“那些小萝卜头们,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听,都个子小小的,我也不能打他们,所以就……” 顾南姝有些八卦地追问:“但我见到,有一个明明不是小萝卜头的也 ……” 她突然看到飞涟的脸红了,顾南姝察觉到自己似乎窥见了飞涟的一点点小情思。 毕竟,那个隔壁邻居家的少女,可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看上去清纯又可爱的小姑娘。 当她跟着父亲过来领被拐走的弟弟时,她怯生生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坐在轮椅上的飞涟的身体。 而飞涟在那一刻,突然对她笑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腿上的毯子,让那个少女看到了他金灿灿的鱼尾。 “可以摸哦。” 顾南姝听到飞涟说。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站在门口的容也,很有一种进去打断顾南姝和飞涟的冲动,可他知道,顾南姝是个有分寸的女子,他没必要吃醋。 没必要是一回事。 容也心里头的醋坛子打翻了是另一回事。 顾南姝继续问:“你们鲛人能够和人类在一起吗,嗯,我不是说那种交易被迫的情况,而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和人类在一起?” 飞涟挠了挠头,说:“自然是有的。我曾听族中人说过,在鲛人市场不像如今这么猖狂的时候,鲛人遇到了落水遇难的人,都会出手救援,在这个过程中,曾有不少鲛人和人类产生了感情。” 顾南姝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那你开店铺的理由呢?” 顾南姝说:“除了我刚才说的,最主要的一点,我想把这个店铺作为一个消息的中介,打听一些我很想知道的时候。对了,我也会帮你打听,你的同族们有没有被拐去其他的地方。” 飞涟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目前留在国师府的这一批鲛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顾南姝和容也带着,一起到了一片辽阔的水域。 其中一个鲛人在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地探出头,望着飞涟:“五皇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要留在这里吗?” 飞涟点头说:“你们见到我父皇之后,帮我和父皇说一声,不把灵鸢国王都里的鲛人同族们全都解救出去,我是不会离开的。” 鲛人们都感动得泪水涟涟,泪光化作无数晶莹的珍珠,飞涟忙对他们嚷嚷:“别顾着往水里头掉,把那些珍珠都捡起来!” 鲛人们连连点头,转眼间,就捡起来两大捧闪闪发光的漂亮鲛珠。 飞涟将珍珠递到顾南姝的手中,说:“你和容也国师一直在帮我们鲛人一族,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才好。其实你知道,我们鲛人最恨被人类逼迫着流泪,为了避免流泪,甚至很多鲛人自戳双目,宁肯流血也不流泪。” 第144章 童叟无欺 顾南姝感动极了,她伸手接过鲛珠。 冰凉的,沉甸甸的珠子捧在掌心里,无数的血泪化为了世上最珍贵的珠宝。 她虽一直觉得这些象征这鲛人苦悲的东西,虽然珍贵倾城,但并不适合追求。 所以顾南姝从没有想过,让飞涟流泪,换取珠宝。 但看着无数颗鲛人的头浮在水面上,笑里含泪地看着他们,当顾南姝和容也回头看过去时,他们一一的点头致意,顾南姝觉得这些珠宝自己确实应该收。 “谢谢,我会珍重收藏的!” 鲛人们摇了摇尾巴,在夜色中,无数亮色的鳞片闪着明丽的光辉,而后没入水中再也不见。 几日后,顾南姝的铺子开张了。 开张的第一天便客似云来。 风声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 都说顾大婶一开始相貌极是普通,但不久之前,突然变得越来越美,如今相貌之美,绝不在圣女娘娘的绝色姿容之下。 顾南姝开的铺子里,虽销售的产品不只是正大仙容膏,也有其他的美容养颜内服外敷的各种商品,但早有人口口相传,说是正大仙容霜限量供应,若这一次没买着,不知道下一批货容也国师要制作多久才能供应出来。 所以顾南姝带着吃吃和闹闹,推着飞涟的轮椅到了铺子前,几人都被铺子门口排出的长队惊呆了。 攒动的人群一看到铺子主人出现,不少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盯着顾南姝。 “……确实很漂亮。” “那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来咧!” “我曾见过顾大婶一面,确实相貌极一般,嗯,甚至说的上普通人中丑陋的,没想到现在她这样漂亮,简直是倾国倾城啊!” 顾南姝简直是个活广告,人群立刻乱了起来。 “别插队啊,早排队的早买!” 顾南姝在原世界是商界大佬,她过去所掌控的集团旗下的顶级护肤品院线,一旦研制出极有效果的护肤品,柜台上也会排队,也会很快卖断货。 因此她并没有被如今的大阵仗吓着,而是从容不迫地说:“请大家排好队,因为正大仙容霜是国师大人很费精力才做出来的,货品数量有限,为保证大多数人都能买到,我在此提前说明,每一个排队的人,都只能买到一份正大仙容霜。 但是呢,队伍前一百名,考虑到排队的时间确实非常靠前,所以今天特惠可以多购买一瓶。” 队伍里顿时嗡嗡的。 有的排在前面,虽一开始不高兴,但后面一听说可以买两瓶,立刻得到了情绪上的安抚。 有的人排在队伍末梢,立刻不满意地嚷嚷了。 “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顾南姝举起手,又说:“如果排到队伍后面,已经没有货品,你们可以在我铺子里进行登记,今天排队的人进行登记后,在下一次正大仙容霜到货后,将得到特殊的赠品小样。” 队伍里,有少女问:“容羽姑娘,什么是小样啊?” 顾南姝解释说:“就是由国师大人新研制出来的护肤美容品,比付钱销售的分量略小一些,但是并不需要付银子,供给大家拿回去体验使用。” 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顾南姝示意吃吃和闹闹帮忙,四个人登记的登记,销售正大仙容霜的进行销售。 登记的时候,吃吃和闹闹两个孩子人长得软糯可爱,又嘴巴甜的很,很容易的套取到了众人的住址、家庭情况,甚至在闲聊间装作无意地套取到了不少信息。 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的,只是这样的长龙,简直就是一个品牌广告。 原本不知道国师正大仙容霜厉害的人,见着排队,也忍不住缀到了队伍的尾巴上。 顾南姝销售到最后,看了一眼存货,大声提醒道:“各位请注意,目前正大仙容霜只剩下最后十瓶了。今天没有买到的朋友请不要失望,在小朋友这边进行登记,下一次会送大家赠品小样。” 队伍突然乱了。 三个锦衣华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突然一把推开一个人,说:“你们不必再排队了,这剩下的十瓶正大仙容霜,我家小姐都要了。” 顾南姝微微一怔,立刻说:“我刚才已经说了,排在前一百名的顾客,可以每人多买一瓶。但你们已经排在一百个人开外了,所以每人只能购买一瓶而已。而且……” 她走出队伍,把被推倒在地的顾客扶起来,说:“她在你们前面,你们应该今天轮不到购买了,请你们在一旁登记……” 吃吃忙捧着登记用的小薄子过来。 “请在这边登记……” 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傲的少女一把将那小薄子甩在地上,说:“容羽姑娘,你开铺子做生意,不过是求财罢了。这一瓶正大仙容霜,你售价十两银子,我们给你十两,但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她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提醒顾南姝:“十倍的付钱,现在可以把剩下十瓶都给我家小姐了?” 顾南姝眼神很好,刚才已经看到她们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而那辆车,现在就停在不远处。 而排队的人中,已经有人低低声音说道:“别和她们争了,没看到那是宰相家的马车吗,她们肯定是宰相家里的人。” 顾南姝抿了抿嘴唇,说:“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按照排队的顺序来进行。如果你们想要插队,可以,但费用不是十倍,而是一百倍……黄金。如果你们能接受的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顾南姝摊开手掌,说:“既然你们这样有钱,想必不管是十倍也好,一百倍也好,都不在乎的哦?”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狠狠说:“你这是坐地起价!?你这么做,真是寡廉鲜耻!” 顾南姝耸耸肩膀说:“我若在你们消费了东西之后涨价,随便你们怎么骂我。但我在你们购买之前,就告诉你们,这个东西卖给她们,我十两银子一瓶,卖给你们,一百两金子一瓶,我这叫做提前告知价格区别,筛选顾客,童叟无欺。” 第145章 宰相千金的惊人之举 “另外,我要提醒你们,我在开店时已经说了,一个人排队买一瓶,你们一共三个人,哪怕前面排队的人愿意让给你们,你们也只能购买三瓶。我立下的规矩,自己是不会破的。” “什么!?你真是欺人太甚!”一个丫鬟气恼地嚷嚷起来。 这几个丫鬟都是程再思府中的,是伺候程淑的贴身丫鬟。 桂太妃的寿诞在即,桂太妃已经准备了几个绝色的美人,打算在王上参加桂太妃寿宴的时候献给他。 程再思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他和桂太妃在某些事情上的利益一致,在某些事情上的利益有冲突。 所以他的算盘打得极好。 桂太妃准备的绝色女子,都是小门小户的出身,美则美矣,其实不够高贵。 到时候,程再思会带上自家的闺女程淑出场,以程淑高贵端庄、仪态万方如牡丹艳压群芳的美貌,自然能够轻易的碾压一众小家碧玉。 程再思也叮嘱了程淑,千万不可在寿宴上让王上直接得手,因为男子的思路,这千百年来也没有变化。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想让灵鸢王对程淑上心,程淑一定要表现出若即若离的状态,用钩子钩得灵鸢王欲罢不能,将她迎接入宫,正式赐予封号,方才不堕宰相独女的生命威望。 程淑明白了老父亲的安排,这几日对自己的容貌更是上心。 她听说了国师大人做的正大仙容霜能让人变美十倍,便带着丫鬟来买。 程淑此时半信半疑,并不确定这正大仙容霜真有如此神气的功效。 可若试过之后,真的十分灵验,她不会吝啬金钱,打算把整个铺子都包下来。 若是正大仙容霜人手一瓶,每个人的美貌都能提升十倍,她程淑的绝顶美色就会被衬托得没有那么珍贵了。 所以她一定会把这个铺子垄断下来。 听到铺子里喧哗的声音,程淑咬紧了下唇,心里暗暗骂自己的几个丫鬟蠢材,一点事情也办不好。 她扬声说:“既然容羽姑娘开了价,一百两金子就一百两金子也无妨。我要的,不过是和姑娘交个朋友。若容羽姑娘觉得我们排队的人不够,我的三个丫鬟,加上我如今带来的这个,和我自己,再加上我的一队侍卫,人数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话音落下,已经有护卫打起马车车帘,另一个护卫跪倒在地,用脊背当踏脚的凳子,请宰相大人的独生女程大小姐从马车上款款落地。 另一个贴身丫鬟伺候着程淑走过来,将程淑手中的银票递了过去。 小丫鬟伶牙俐齿,笑着说:“容羽姑娘要是怀疑我家小姐的银票有假,大可以暂时关闭铺子,将这张银票拿到附近的银庄取钱,通兑票各个银庄都支持取钱,我们家也是童叟无欺。” 顾南姝看了一眼面前身形高挑的女孩儿,她已经认出此人,虽然程淑的脸上罩着一层厚重的蒙面纱巾。 “不必。”顾南姝也笑了:“宰相大人的小姐,肯定不会骗我的。既然宰相大人家愿意出一百倍的价格购买,我也不会和钱过不去的。但我还是要征询排在你们之前的客人们的意见。你们若不同意,我就不会把资格让给宰相小姐。若你们同意,也请登记,下次购买正大仙容霜我一瓶,同时还会加送你们一瓶别的赠品。” 程淑没想到,即便是自己拿出银票,顾南姝还是没有做一锤子定音的买卖。 结果排在前面的十个人里,也有五位是别家的官家小姐,宁可尽快拿到正大仙容霜,也不占下次的便宜。 她心中恼怒,恨不得立刻一巴掌砸在“容羽”的脸上,但她也知道,如今是大庭广众之下,如自己乱发脾气,爹一定会严厉责罚她的。 程淑虽然一肚子的气,还是示意自己的婢女将银票递过去。 顾南姝接了银票,飞涟便推着轮椅,将手中的正大仙容霜一一的拿了过去。 谁知,飞涟抬头的一刹那,接过一瓶霜的程淑如被雷击一般愣住了。 她手一松一瓶价值百金的霜顺势落在地上,啪嗒一声砸个稀碎。 “啊!?” 程淑没吭声,她身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你是!?” 程淑已经失了分寸,她在那一日鲛人的拍卖会上见过飞涟一次,便愿意出三万四千两金子买下他,一掷千金为了这样倾城绝色的容貌,程淑觉得很值得。 那双琥珀为底,溅撒着碧海蓝天的美丽眸子,和他清冷优美的面容,一直是程淑午夜梦回时不舍的容颜。 她下意识地一把揪住盖着飞涟双腿的毯子。 谁知众目睽睽之下,飞涟的腿却是一双人类的修长的美腿。 只是看上去略细,似乎一动不能动。 这样一位翩翩美公子,却不良于行,不少人已经唏嘘感慨起来。 程淑一咬牙,说:“他多少钱,我一并买了!” 顾南姝一怔,笑了笑,说:“他是个人,是我的朋友,这位大小姐,请恕我无法给我的朋友定价出售。” “哈,这女子是宰相家的千金?当着众人的面,她竟然要买一个男人回家?” “真是咄咄怪事!她这是要买个面首回家吗?真把她老爹的脸给丢尽了!” 程淑气恼万分,大声吼叫:“谁说我是要买他回去当……当什么面首啊?我不过是家里头缺了一个小厮,所以想出钱买了他罢了!” 她脸上红得滴血,心中却万分狐疑。 这张绝色的面容,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大街上见到的。 他明明是个鲛人,怎么会有一双人类的腿? 是了,他一定是被施加了分腿术,听说分腿之后,鲛人的人腿根本无法和常人一样走路。 那他又是怎么落入容羽的手中? 容羽真是可恨。 显示阻挠她购买正大仙容霜,如今又阻挠她将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下的鲛人带回家。 这个梁子她结下了! 容羽,你给我记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146章 容也的秘密 一天的货一个上午就全部售空,顾南姝一点也没有吝惜黄金地段的铺面空置问题,干脆地拉上了店门,和飞涟、吃吃闹闹一起清点账目。 简直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系统忍不住悄悄脑内提醒顾南姝。 ——我也付出了一定的努力对不对? 顾南姝在脑内潇洒地说:——赏给你十两金子,你可以退下了。 系统顿了顿,却没有轻易的退下。 ——我又没有身体,顾南姝你给我十两金子我也没处花啊。 顾南姝挠了挠头发,说: ——可你没有身体这件事情,我也没法子给你解决不是? ——你给我一个承诺。 顾南姝微微一怔,她总觉得系统这句话里充满了谨慎小心的试探。 ——我给你承诺?什么承诺? ——让我拥有一具真正的身体,你只要说出这句话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 吃吃用力摇撼着娘亲的腿,大声说:“今天我和哥哥都帮了娘亲很大的忙对不对?” 闹闹慎重地点点头,一点点地翻看着登记簿:“我一个字都没有写错呢,而且字迹也很清晰。” 顾南姝不顾系统的挽留,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笑着说:“是啊,你们都可厉害了。” “所以,今天要做好吃的犒劳一下你们!”顾南姝开开心心地说着。 “娘亲要给我们做牛排吗?”吃吃好奇地问,虽然在王宫里头住了几天,但若论起做饭的技巧来,她们都觉得王宫里头的厨子可比不上娘亲的手艺。 闹闹却摇头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娘做的火锅,羊肉、牛肉切得薄薄的,再加上豆皮、腐竹、土豆、藕片、笋片和毛肚,一起在锅子里煮熟,加上麻酱调制的佐料,别提多好吃了!” 两个孩子一边说着,还一左一右乖巧地帮忙飞涟推轮椅,飞涟好奇地问:“你们说的这些食物,我都没听说过,真的好吃吗?” 吃吃舔舔嘴唇,说:“可好吃了,灵鸢人不骗灵鸢人!” 飞涟暗暗想,可我也不是灵鸢国的人啊。 因为带着飞涟,往回走的时候,顾南姝突然灵机一动,想要抄一条近路。 她用手指画了一下方位,说:“王都的街道都是四四方方的,那按理来说,从这一边走的话,比我们往西边走,再往北边绕,最后再回到东边的国师府要快一些。怪事,为啥容也不让我们这么走呢?” 直到她带着孩子们抄近道,闻到一阵旖旎的香脂气息,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条近路,通往的是王都中最繁华的一条花街。 虽然天色还很早,整条花街慵懒倦怠,就像是春睡不醒的美人一样。 顾南姝只想带着孩子们快点经过,却很不巧,刚好从一个花楼的侧门,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男人。 “妈的,狂什么狂啊,老子花了这么多钱,竟然还不给睡?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花魁?说到底,不还是个臭表子吗?” 一旁的小厮帮青年拢起衣襟,系好腰带,那年轻男人仍旧余怒未消。 “要不是都说她是个鲛人,我想尝个新鲜,我才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个千人骑的狗东西。” 那男人骂骂咧咧走了过来,飞涟已经气的攥紧了拳头,白皙的脸上青筋直冒。 吃吃和闹闹帮忙推着轮椅,对飞涟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点了一点头,吃吃从袖子里小心地把几个白色的小瓷球放在地上。 咕噜——咕噜—— 那小球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年轻男人脚下滚动过去。 早就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年轻男人,哪儿注意到地上突然出现几个孩子们玩儿的小球儿,一不留神一脚踩了上去,就跟脚踩西瓜皮一样一脚立在原地,一脚笔直地朝前滑了出去。 “啊——” 年轻男子下盘不稳,给自己来了一个大尺度的劈叉。 “嘻嘻嘻……” 小厮忙过去扶起少主人,奈何这一跤摔得够重,内侧的筋脉拉伤了,年轻男人疼的钻心一样,他狐疑地盯着前方离去的几个人,咬牙切齿地吼起来:“谁在笑我?” 吃吃的声音不大:“叫的好像是一条丧家犬哦。” 等走远了,顾南姝才对飞涟说:“我记住那个花楼的名字了,晚上我们再来看一看。若那花魁真不想呆在花楼里,说什么也要想法子把她救出来。” 不管她是不是鲛人。 飞涟说:“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去看看啊!” 顾南姝解释:“这可不行,且不说你的双腿虽施了法术,但最近容也的法力不够稳定,随时有可能恢复鱼尾。这种花楼里鱼龙混杂,老鸨也都是当地的地头蛇,有一方势力镇守着。再说,吃吃和闹闹年纪这么小,当然不能跟我们一起进去。” 花楼这种地方,涉及的知识面超过了两个孩子的认知。 但两个小宝又充满了求知欲,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娘亲和飞涟,好奇地异口同声问:“那我们多大了才能去花楼啊?” 飞涟没忍住,差点笑出声,顾南姝板着脸说:“多大了都不能进。” 不过他们话音刚落,飞涟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有异动,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一看。 “啊,怎么搞的,这么快就恢复鱼尾了?” 顾南姝脸色一变,脚下生风,带着三人一路小跑冲进了国师府。 她站在容也房间门口,用力敲了敲门。 隔了一会儿,是飞鹤过来开门。 “主上这会儿有些累,已经歇下了。” 顾南姝说:“我知道,所以我来照顾他的。劳烦你让开,飞鹤。” 飞鹤就跟一堵墙一样站在面前,一动也不动。 顾南姝有些奇怪:“请让一让。” 飞鹤咳嗽一声,重复说:“主上已经睡下了,现在不方便……” “我都要和他成亲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他浑身上下哪儿我没见过啊?” 顾南姝的意思是,为了帮容也疗伤,他前心后背顾南姝不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吗? 飞鹤显然想歪了,略黑的脸上微微一红,但仍旧不肯让开。 “主上叮嘱过,不准别人进去,我若此时让开了,主上会怪责我的!” “容也不会是出事儿了?”顾南姝一着急,一把将飞鹤给推开了。 第147章 容也变小了 飞鹤人高马大的,却被顾南姝推了一个趔趄,他踉跄两步闪到一旁,心中满是疑虑。 自己居然被顾南姝给推开了,真是太神奇了。 这个女人果然配得上主上,成为魔尊殿下的夫人。 她的能力深不可测啊。 其实顾南姝只是担心容也,飞鹤越是遮遮掩掩,她就越难以控制自己不朝坏处去想。 进了屋,顾南姝定睛一看,竟发现床上空荡荡没有人。 “飞鹤,容也的人呢?” 她刚要回头,突然看到甬道上有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接近,飞鹤已经给他打了个招呼:“东方将军,您来的不巧,容也国师和容羽姑娘这会儿身子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门被飞鹤缓缓关上,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容也又不舒服?国师大人竟娇弱至此,真让我莫名惊诧,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购置了一大批滋补的药材。你看看,这是乳鸽做个乳鸽炖天麻;花胶鱼胶炖滋补的汤品;这儿还有一颗百年的老山参,国师大人这是气血两亏,得多多的补一补气血。” 顾南姝听了一会儿,只是哭笑不得。 又是气血两亏,又是乳鸽炖天麻,这不都是孕妇产后的滋补圣品吗? 明明怀过一次孕的是东方劫自己,他倒把容也当成怀过孕的人来保养,真是笑死人了。 她刚想笑,却又收敛了笑容,目中又闪过焦灼。 不怪她着急,飞鹤明明说容也就在这间屋子里,可就这么大的地方,她怎么没见着容也呢? “你到底去哪儿了,容也?你是想要急死我?”顾南姝气的一屁股坐在被子上生闷气:“刚才飞涟的鱼尾真身一现出来,我就特别的担心你,你最近的法力一直在衰弱,该不会是生了什么病?不管怎样,你都不能瞒着我,除非你不是诚心诚意想和我成亲的!” 说到成亲这几个字时,顾南姝突然觉得被子下方传来一阵悸动。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坐在很柔软的身体上,她吓得连忙将被子一掀,和被子底下躲着的人四目相对。 顾南姝半天没发出一点点声音来。 她真是太吃惊了。 吃惊到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 她第一个反应是,怎么闹闹也窜到房间里头来了?还和她玩儿捉迷藏、悄悄的躲在被子里? 可接着,她立刻察觉到,这个孩子根本不是闹闹。 他们只是乍一看有五分相像。但眼前的孩子,比闹闹的容貌要秀气得多,白嫩嫩的小尖脸,精致细腻的五官,眼睛生得又大又亮,像是含着两汪泉水一样,正带着一点凄楚之意,盈盈润润地看着她。 “你是!?”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东方劫似乎也不甘心见不着国师,就这么离开。 顾南姝一直觉得,东方劫自从被救了之后,把他自己对前任国师的孺慕之情倾泻到了容也身上,看着他的眼神又是感激有是依恋的。 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往国师府里头跑。 飞鹤还在竭力的阻止他进门:“国师真的已经睡下了,他若被吵醒,一定会责怪属下的。” 顾南姝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顿时骇得脸色一变,差一点失声叫出来。 小孩儿忙伸出手,按住顾南姝的嘴巴,低声说:“别出声!” 顾南姝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趴在床上,等了好一阵子,声音才终于远去,顾南姝重重喘了一口气,惊愕地问:“你是容也!?” 相貌精致秀气得像个小美人胚子的小男孩儿扭过头去,立刻说:“我不是。” 但不争气的是,他的耳廓整个的都红了起来。 顾南姝喃喃说:“容也,你别否认了,你忘记了吗,你被那些吃人的人形蜘蛛怪物们咬伤了耳朵后侧,我帮你吸出毒血的时候,造成了很大的伤口,现在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容也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嗯……” 容也没想到,自己刚含糊地应了下来,下一刻,自己整个人就陷入了顾南姝激情的拥抱里。 顾南姝一把将他紧紧搂住,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容也从一个身高近190的高大俊美的男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矮矮敦敦的小糯米团子,眼睛大大的,脸蛋肉嘟嘟的,她好想上手揉啊! 直到容也七手八脚地从她怀中逃离,满脸晕红:“你、你够了?” 顾南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把潜意识里最想做的事情给做了! “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下一刻,顾南姝的双手又紧紧抱住了小奶团子。 容也实在是无力反抗了,无可奈何地把脑袋靠在某个不可描述的软和位置,说:“我平时不可爱吗?” “当然不,你平时的气质和现在截然不同!” 顾南姝简直是爱不释手了。 容也脸上多余的两坨肉在她的魔爪里,一会儿被揉得嘟起来,一会儿又被捏着朝两边拧开,他两只小手扑闪着,却反抗无能,无济于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女人这么奇怪?” 容也确实不懂。他自己最讨厌自己无能的童年时代,幼小的容也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被人欺辱的时候,除了忍就是躲。 可顾南姝也太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了? 这女人什么心态? 顾南姝揉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笑着说:“真奇怪,你和闹闹长得好像啊!” 容也心想,那自然,我是他爹! 但顾南姝对他当初不告而辞、猝然消失似乎耿耿于怀,还是等成亲之后,再慢慢讲。 “但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小孩子的模样?” 顾南姝好奇地问。 “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虽然喜欢糯米团子的容也,但若对他本体的伤害很大,顾南姝当然不愿意。 容也说:“我最近的伤反反复复。对妖来说,若是伤势过重,就会维持不住成年的形态,渐渐的幼年化。若一直维持不住,接下来我会变回本体。” 第148章 顾南姝的本事 顾南姝立刻担心地问:“也就是说,你现在身上的伤越来越不好了?那怎么办?” 看着她满脸的忧虑,容也突然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高兴。 自个儿的媳妇儿关心自己,他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甜。 他张开小小的手臂,抱住顾南姝的纤腰,说:“让我抱一会儿。” “那抱着我,能让你复原吗?” 容也顿了顿,很坦率地说:“不能。” “那……为什么还要抱着我?” 容也的声音很低,但孩子的清亮男声中,还是带着一丝稚气:“我想抱一抱。” “……好。” 顾南姝和容也度过了一会儿甜蜜温馨的时光,才又说回到正题。 容也说:“我觉得灵鸢国里,确实有一股很强大的妖力,而且这种妖力一定潜伏在王宫之中。” 顾南姝点头说:“不用说了,肯定是顾南絮。” 顾南絮这家伙是好事儿不做一桩,坏事件件都少不了她。 容也迟疑着摇了摇头,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或许她也参与了。但在她的身后,还有一股我此时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力量存在着。” 容也现在和闹闹看上去年纪差不多,但精致玉白的小脸蛋上,一双漂亮的小眉毛紧紧皱着,表情也是成人一样的严肃。 顾南姝虽知道说正事的时候,不该分心,还是没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眉毛。 “你这样会持续多久?” “我估计,会持续一天,我睡一会儿,明天就会好了。” “嗯。”顾南姝点点头,帮小小的容也盖好被子:“那我们就暂时分开一会儿,明天我再来见成年的你。” 她虽很喜欢小孩子的版本的容也,但也知道,容也自己心里头并不好受。 所以她当然见好就收,不会放任自己继续逗弄容也,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容也的伤心之上。 这天晚上,飞涟心神不宁。 容也一直没出现,飞鹤和顾南姝都说了,他的身体不舒服。 飞涟当然不可能逼迫容也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帮助自己,解救出鲛人同胞。 但在他的想象中,那可怜的鲛人被关在花楼里面,一定是日日垂泪不止,为了得到鲛珠,花楼的老板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呢! 顾南姝当然看出了飞涟的心事,哄孩子们睡着之后,她敲开了飞涟的房门。 飞涟开门一看:“你怎么打扮成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呵?什么叫不伦不类?我这叫世无其二、郎艳独绝的顶级美男子好不好?” 顾南姝挺了挺胸脯子,她可认真的束了胸,换上了一身利落潇洒的男士长袍,头发也梳理成了男子的发髻,简直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哥儿! “走。” 顾南姝挑挑眉毛。 “去哪儿?” 飞涟问道。 “当然是去花楼了。” 顾南姝笑吟吟地说。 “可是容也国师身体抱恙未愈,我们这么去,怎能解救出我的同族?” 顾南姝的战斗力真的一般,飞涟若豁出去,还是很能一打的。但他的鱼尾就决定了他无法快速离开。 若陷入车轮战的困局,他就很难脱身了。 顾南姝晃了晃钱袋,笑着说:“若是用打的方式把你族人救出来,我当然不能够。可若是用别的,那就容易多了。” 飞涟顿时来了兴致,满脸的迷惑:“什么别的方法?” “你猜?” 飞涟皱着眉毛想了很久,无奈地摇摇头:“我想不到。” 果然,顾南姝想,鱼的脑子特别小,所以不太好使。 “笨。”她笑起来:“用金钱的力量啊。” 刚好她开铺子挣了一大笔钱。 若一会儿花楼老鸨出价太高,她暂时付不起,也可以先把花魁包下来,让她得一段时间的清静,再图后招。 “哦哦哦——”飞涟长舒一口气,笨的心服口服。 两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装扮一新,来到了深夜的花楼前。 和白天的慵懒倦怠相比,此刻是花楼最富有魅力的时刻,花楼处处灯影飘曳,往来车马辘辘不断,不停的有彩袖粉面的漂亮女子出来迎接客人。 这里是王都最顶级的花楼之一,所以,和最下等的昌寮不同,这里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老鸨会接待初次到访的客人们,并根据他们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判断他们的财力,再行安排下一步的接待工作。 当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老鸨走出来的一刹那,她涂脂抹粉的脸都呆了一下。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对组合啊。 一个明显是女扮男装,一个虽是男的,却是个瘫子,都瘫了,还不忘记来花楼寻欢作乐。 老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勇气可嘉,还是执着不悔的好。 “两位……” 顾南姝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两片金叶子,递到老鸨手中:“谢谢。” 老鸨勉强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两位客人都是生面孔,怕是第一次来,有没有想见的姑娘?或者只是想在大堂里听一听曲儿?” 老鸨试探地问着。 在大堂里听曲儿,每人只需要支付十两银子的茶水费。 若用餐的话,就要二十两银子。 大堂上,当晚有清倌人吹拉弹唱,一来让这些人掌掌眼,知道花楼里有多少漂亮的没开张的清倌人,将来开张时记得捧场。 二来,有些文人雅客,兜儿里只有三瓜两枣,又喜欢来此地消遣,吟诗作赋,就可以在大堂从容做东。 而不至于进了姑娘们的闺房,把自个儿的裤子都赔了还付不起度夜资。 一边说着,老鸨还在判断这两个人的来意。 倒不是别的,女扮男装来此地的人,顾南姝不是头一个。 但其他人来,都是为了捉奸的。 老鸨可是烦躁一个小娘子装成男人,哭哭啼啼打打闹闹的,把她的地方吵闹得不成样子。 耽误她做生意。 要不是见顾南姝出手阔绰,她才不会把她带进来。 飞涟有点犹豫,顾南姝已经果断说道:“我们俩的出身不凡,当然要找好的。我就喜欢那皮肤特别白,特别水灵,长相美艳有异域特色的,最好是花中魁首,艳压群芳,你们有没有这样的人啊?” 老鸨吞吞吐吐:“有倒是有……可是……” 第149章 别出心裁的选择 顾南姝双眸一亮,立刻追问:“真的吗?对了,我更喜欢那种双腿不良于行的,别有一番娇柔的风情。” 老鸨闻言倒是一愣,瞥了她身边的飞涟一眼,心想这位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完美符合顾南姝所说的,别有一番娇柔的风情呢。 她心里头只觉得顾南姝和这位瘫子公子怪异的很。 但顾南姝再次奉上一个金叶子,老鸨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管这两个人到底嗜好是什么,是正常人还是有那些不能言说的古怪爱好的,她看在钱的面子上,都能暂时的失聪失明,啥也注意不到。 但看在顾南姝接连给钱的份儿上,老鸨还是提醒她:“我楼中的花魁姑娘,那是真真正正的美艳无双,肤白胜雪,且有异域特色。但是,她的脾气不算多好,你们要见她,请一定多担待些。而且,她在我这儿是自由身,她喜欢接哪个客人就接哪个,我是没法子左右她的决定……” 顾南姝推着飞涟的轮椅,到了楼梯口,有两个彪形大汉过来,帮忙把飞涟的轮椅往楼上搬。 到了二楼,顾南姝发现这里布置的异常华丽,地面上铺着牡丹花的长绒地毯,一路通向的房间尽头,竟挂着璀璨明亮的珠帘。 在一旁的飞涟突然伸手攥住顾南姝的手腕,顾南姝低下头,飞涟在她耳边耳语:“是鲛珠。” 远远的看,那道珠帘流光溢彩,走近了更显得华美,珠光在灯下流动,简直想是活过来一样。 当然,隔着这价值连城的珠帘,顾南姝已经听到一个女子沙哑娇媚的声音。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呵,俗不可耐,俗不可耐!赶紧带着你的礼物滚远一点,别污了我的地方!” 老鸨站在一旁,尴尬地迎接着屁滚尿流出来的客人。 顾南姝看到,这是一个痴情的秃顶男人。 他应该原本戴了一顶假发,如今经过磋磨,那假发已经落了一半,露出光溜溜的脑袋顶。 他惨白着脸,抖着嘴唇,两只手还端着一个檀木首饰盒,光看装珠宝的盒子这么精致,想必里面的珠宝更是价值连城。 这位客人走到老鸨面前,悲从中来:“苏泷姑娘对我竟是如此的无情,完全无视我在这醉月楼已经花了三千两银子的事实!桑妈妈,你不管一管她吗?” 老鸨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说:“你头一次来见苏泷姑娘,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她脾气不好,而且她是自由身,在我这儿的收入她六成我四成,我没法强逼她接谁,或者是不接谁的。” “你竟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客人啪嗒一声打开首饰盒,里头的红宝石就像鸽子血,殷红的一长串,仿佛血液在流动一样。 老鸨贪婪地看了珠宝一眼,无奈地笑着说:“您看看,您又不选我。您若点的是我,我不早就从了您的意了。可苏泷那边,我是真没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 老鸨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晃了晃客人的手:“帮您鼓鼓劲儿,祝您下一次心想事成?” 客人重重地呸了一声:“见鬼了,这种臭表子,我再来见她?别做梦了。” 等客人走远了,老鸨才撇嘴笑了笑,喃喃自语说:“男人都是贱胚子,越是不鸟他们,越发的上赶着回来。今天骂骂咧咧,过两天又涎着脸来求苏泷了。她脾气差,有一半也是你们给惯出来的。” 此时,屋子里再次传来又沙哑又娇媚的声音:“桑妈妈,你又带了什么人过来?我也不懂了,你是又怪异人类收集爱好癖吗?带来的人,一个赛似一个的丑陋,真让我怀疑,当初创世的娘娘在造他们这些东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甩了一个作品出去。结果样子惨不忍睹,连神都没眼看,鬼都不想收他们。” 这话说的何其刻薄,听上去,倒像是花魁甄选客人了。 老鸨再次看了顾南姝和飞涟一眼,喃喃说:“这回你可错怪我了,这两个人怪是怪一点,长相真没得挑。” 她将两人朝里头推了一把,说:“你们快进去,再晚一些,苏泷姑娘要睡觉了,就不见你们了。” 顾南姝心里给苏泷先点了一个赞。 在花楼里不熬夜,真是个奇女子。 她推着飞涟的轮椅刚进来,两个人和苏泷的一双眼睛一对上,那苏泷的脸色顿时变了,她一个箭步走到门口,哐当一声把房门给关上了,差一点砸到还在偷窥的老鸨的鼻子。 “哎呦,我的妈呀,苏泷姑娘,今天的客人你是已经选中了吗?” “是啊。” 苏泷站在门口说道。 老鸨踟蹰着没走:“两个人?不送一个出来?” 苏泷不耐烦地说:“怎么了,桑妈妈?我今天有闲情雅致,想一次性接两个客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对,对……苏泷姑娘说的都对。”老鸨摸了摸鼻子,倒退着离开了二楼,心中甚是敬佩。 挑选客人上,苏泷还真是不拘一格。 苏泷关上房门,上下打量着飞涟,然后反手手腕一转,手中竟然已经握住了一柄长剑。 那长剑已经开了刃,极端锋利,直朝着顾南姝扑了过来。 顾南姝忙朝后退去,飞涟见她躲不过,忙用鱼尾将自己人立而起,挡在苏泷面前,一把拧住了她的手腕。 “你果然是鲛人!我帮你杀了你的主人,还你自由,你为何反要对付我,保护她?” 这位绝色花魁有一张显然不是王都人士的面孔。 她的脸蛋狭窄,轮廓深邃精致,一双眼睛似海一样的蓝,只是她有一双修长的腿,在长裙间若隐若现。 顾南姝说:“我是飞涟的朋友,而不是他的主人,你弄错了。” 苏泷并没有松手,她看了顾南姝一眼,又看看飞涟,突然一笑:“什么时候人和鲛人能做朋友了?” 顾南姝上下左右打量着苏泷,这双腿进退动作迅捷如电,绝不是分腿术能够做出来的腿。 “我猜,鲛人和人做朋友,应该是在鲛人和人当夫妻的后面。” 第150章 花魁和负心汉 苏泷冷笑着说:“鲛人被迫成为人的玩具,谈什么夫妻不夫妻的?真是可笑。” 顾南姝指着她腰间佩戴的玉佩,说:“若这个人不把鲛人当妻子的话,为何会把这么珍贵的九龙玉佩送给你?” 原来苏泷贴着肉戴着一枚玉佩,她穿裙子的方法和王都的人完全不一样,这边在裙子底下会穿一条长衬裤,哪怕裙子不小心被风吹开了,或者行走间露出来底下,也不影响。 但苏泷却是赤着一双腿,腰上系着一条红绫裙子,这裙子系带的地方随着她的动作很容易松开,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双大腿浑圆,小腿修长笔直的美腿。 而在她的腿上,压着一块雕工精美的九龙玉佩。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然如今各国为政,但若追溯到数百年前,天下大统的时候,皇帝君临天下,各国的王都是皇帝钦封的同姓王。 他们拥有自己的王国,自己的一套官僚体系,自己的税收系统。 时间长了之后,皇室空虚,而诸国林立做大,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而灵鸢国能够持有九龙玉佩的,只有数百年前皇帝的血脉,如今的灵鸢王王室一系了。 苏泷听了顾南姝的推测,整个人都是剧烈的一震,她手指摸向了自己的腿,终于将剑放下,捧着玉佩走到顾南姝面前。 顾南姝发现,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透着一丝凶光,明明眼形和飞涟很相似,但飞涟那双绝美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神态,更接近于憨厚的傻鱼。 “你是说,这是王室才会佩戴的玉佩吗?” 顾南姝点头说:“是的。” 她追问一句:“你的双腿看上去和人一样,你是人还是鲛人?若是人的话,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鲛珠?” 说真的,苏泷门前悬挂的那一幅鲛珠帘,想必十个花魁也能赎身走了。 当然,老鸨一开始就说了,苏泷是自由身。 只是顾南姝一开始并不相信。 花楼里,说某个花魁是自由身,可以自由挑选客人,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花楼的一种抬花魁身价的方法罢了。 但在看到那鲛珠帘的时候,顾南姝又有些怀疑了。 “又或许,这一枚玉佩并不是客人送给你的。” 顾南姝沉吟推理,毕竟苏泷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 从她毫不留情赶走客人来看,顾南姝真的很怀疑,有谁捧上来的礼物,苏泷会收下来的。 “而是你的父亲送给你的母亲的定情信物?” 苏泷的手握紧玉佩,抬头看向顾南姝的眼神闪烁不定。 飞涟蹦跶到她和顾南姝的中间,对顾南姝说:“她应该是混血,一半是人,一半是鲛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完美的鲛人和人类混血。” 飞涟伸出手安抚苏泷:“我是鲛皇的五皇子,来到王都是解救被人类掠走的鲛人奴隶,我要让他们回到碧海之中,重归自由。你若也是被囚禁于此的,你不要害怕,我和容羽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为表达信任,飞涟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拍击着顾南姝的肩膀。 顾南姝疼得挪开肩膀,说:“他说的对。” 苏泷上下打量着飞涟,说:“你是五皇子?可你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你解救鲛人?解救的过程中别把你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话说得,太戳心了。 飞涟用力拍击着自己的胸膛,说:“我的力量你已经看见了,我已经解救一批鲛人出去了!——在容羽姑娘的帮助下。” 苏泷耸耸肩,让他们坐下,自己走到桌边,倒了三杯美酒,端起两杯分别递给飞涟和顾南姝。 顾南姝摆摆手,飞涟接了过去。 见飞涟毫无戒心地喝了下去,苏泷终于笑了:“傻乎乎的五皇子殿下,你在人类环绕中还这么天真单蠢,我相信你说的,你的人类朋友帮了你不少。” 飞涟立刻瞪大眼,盯着手里的酒杯。 苏泷将剩下的两杯酒一饮而尽,声音更加沙哑:“别担心,我开玩笑而已,酒里没毒。” 她缓缓坐在两人的对面,扯了扯唇角说:“正如你们看到的,我是鲛人和人类生下来的孩子。我的父亲留给我母亲一个玉佩,就把她放回了碧海中。但他并不知道,我母亲当时已经怀孕了。 回归鲛人的人群中,我母亲生下了我和哥哥。 可不久之前,我的母亲已经哭瞎了双眼,并且用她的眼泪,织造了那一面鲛人泪珠的珠帘。 我和哥哥带着珠帘来到人类的世界,目的不过是为了找到我们的亲生父亲,把他带回到我母亲的身边,慰藉我母亲的悲伤。 虽然我相信,他必然只是个负心汉罢了。 但我母亲却一直相信着他的承诺,总有一天,他料理好家中的神情后,会到碧海找到我母亲,一起生活。 你们要知道,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但鲛人却可以活数百年之久。 一直等待父亲的母亲,实在是太可怜了。” 飞涟一怔:“你还有个哥哥?他和你一样?” 苏泷挑挑眉,说:“如果你是说,他是不是和我一样,看上去更加像是异域人类 。是的。我和他分头行动,以书信联系,不过目前已经失散了。” 飞涟皱眉:“如果他落入鲛人贩子的手里头……” 苏泷说:“可他是个男人,我和哥哥生下来就有性别,不需要后天分化,他一个大男人,应该没什么危险?” 飞涟喃喃说:“变态特别多,这可说不定。总之,我们还是先救你出去。” “不必。”苏泷一口拒绝:“老鸨应该和你们说了,我是个自由身,在这里,我不过是借助这个机会,能够多见一见人。我希望看到另一枚玉佩,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好从客人身上找到我父亲。毕竟他们有很大的共同点。” 飞涟问:“啥共同点?” “都是渣男和负心汉啊。” 顾南姝却不太赞同:“你用这种方法也未免太过危险了。” 苏泷挽了一个剑花,笑着对顾南姝说:“危险吗?还好,不过谢谢你。你的信息让我下定决心,要接受一个人类尊贵女性的邀请,参加一场王室的宴会。说不定,我会有所收获。” 第151章 小奶团子太可爱了 飞涟和顾南姝离开花楼,回到了国师府立刻睡觉。 折腾了大半晚上,两个人都累的够呛,顾南姝一觉睡到大天亮,听到吃吃和闹闹疯跑的声音,便跟了过去。 他们在敲打容也卧室的门。 “容也叔叔,容也叔叔,你起来了吗?” “容也叔叔,你昨天就睡觉觉了,今天还要继续睡觉觉吗,你是懒虫变得吗?” 顾南姝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看着紧闭的大门,隔了好一会儿,飞鹤从旁边的小房间走出来,蹲下身对吃吃和闹闹说:“主上今天身体还是有一些不舒服,请小少爷和小小姐先回去。” 吃吃和闹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严肃,他们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吃吃垂下头,怏怏地说:“我们只是有些想念容也叔叔了。飞鹤叔叔,我……我肚子疼……” 她突然蹲下身,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顾南姝身为两个宝的娘亲,一眼就看出,吃吃是假装的。 但飞鹤肯定看不出来。 飞鹤果然露出了非常担心的神色,立刻蹲下去:“小小姐,你怎么样了?” “我……呜呜……肚子突然特别的疼。” 在飞鹤关心吃吃的时候,闹闹绕过飞鹤和吃吃,一下翻到了窗台上,一伸手就捅破了窗户纸,将小手伸进去摸里面的窗拴。 飞鹤虽然分神,毕竟是个成年人,立刻发现了闹闹的小伎俩,他急切地一把抱起吃吃,反手去扯闹闹的衣领。 闹闹立刻大叫起来:“容也叔叔,容也叔叔!飞鹤他欺负我!”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顾南姝看不下去了,终于还是走了出来。 情况一时非常复杂。 被飞鹤抱在手臂里的吃吃,跟扭股糖似的在飞鹤怀里转,还张嘴咬他。 闹闹被飞鹤拎着衣领子吊在半空中,他两条腿居然很有技巧性地借力一踹,一脚踹中飞鹤的胸口,然后悠悠的荡开,再继续往飞鹤的胸膛上踹去第二脚。 不愧是她顾南姝的孩子,攻击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飞鹤那张微黑而老实的脸上带着一点无措,他不敢动两个孩子分毫,可也不能让孩子们进房间,只好露出为难的表情、保持着被攻击的状态。 “好了,你们别为难飞鹤了。容也叔叔身体不舒服而已,你们不要闹他。” 看到顾南姝过来,吃吃和闹闹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吃吃大大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泪花,问:“娘亲,我们不是在闹。可是容也叔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下一步,娘亲是不是要告诉我们,容也叔叔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我们要长大之后才能见到他?” 闹闹也啪嗒掉了一颗眼泪。 两个孩子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顾南姝一时语塞,两个小宝真的凡事朝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她揉了揉两个小宝的脑袋,说:“容也没事儿的,娘亲向你们保证,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看到容也叔叔和你们一起玩儿了。” 好说歹说,把两个小宝给哄走了,顾南姝看了飞鹤一眼,微动嘴唇,低声问:“容也他还是没有……?” 飞鹤点点头。 顾南姝敲门,门很轻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顾南姝一走进去,就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脑袋瓜。 白白嫩嫩的小脸已经涨的通红,黑葡萄般水亮的眼珠里润满了湿气,咬着嘴唇的模样别提多可怜可爱了。 顾南姝的手指微微曲了曲,想rua。 她确实没忍住,伸手去rua了一把。 自个儿的未婚夫,自己还不能实现想rua就rua的目标的话,那就很没意思了。 容也小孩子时候的头发,比他成年之后的短很多,又黑又厚实,揉在手里头有些硬,凉丝丝的。 顾南姝发泄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容也的眼神充满了陌生感,他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飞鹤把两个宝带去吃饭,前面传来东方劫的声音,看样子这位不务正业的大将军又来国师府蹭吃蹭喝的了。 他忙活完,立刻折返容也的卧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谁知容也看到飞鹤,立刻瑟缩着身子朝后躲,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被吓得雾蒙蒙的。 “?” 顾南姝迷惑地问:“怎么回事?容也好像是在害怕你?” 飞鹤显然大受打击,宽阔的肩膀耷拉下来:“是啊。” 他明明是魔尊最忠诚的下属,为何魔尊大人会嫌弃他? 容也整个人都躲在顾南姝的身后,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顾南姝朝左侧让开一点,给飞鹤让出一点地方来,谁知容也立刻用尖锐的声音喊叫起来:“不要过来!不要打我!” 顾南姝一怔,又把他遮得严严实实的,抱歉地看着飞鹤:“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飞鹤不情不愿地离开后,顾南姝才转过身蹲下,保持和容也一样的高度。 现在的容也,看上去真的很眼熟,触发了她很模糊的一个回忆。 在哪里见过容也呢? 闭上眼,眼前突然开始下雪。不小心掠过某一个世界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玉树琼枝,一片冰雪世界,而她作为南方人,在雪地上狂奔打滚时,突然发现雪底下有一个鼓包。 里面有人。 难道容也是…… 可容也现在的模样,比那个冰雪里挖出来的孩子看上去还要再小一点。 或许身上的伤势太重,让容也的身体和精神都回到了很久远的以前,他最幼年的时候? 但他为何会害怕飞鹤呢? 顾南姝相信,飞鹤是不可能欺负容也的,他长了一张忠心耿耿的好人脸。 容也的身子缩成一团,似乎用这种鸵鸟的方法,就可以避免伤害了。 “不要……打我……我身上没有灵石,我的妖力也不能给你们……妖丹……更加不可以……” 顾南姝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小肩膀:“你别怕,我不会要你的灵石、妖力和妖丹的。我是人啊,这些东西给我又没有用。” 容也睁开眼,长睫毛上还缀着一颗泪花。 “真的吗?” “嗯,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顾南姝又没忍住,伸出了手想rua他,很明显,小小的容也很害怕,但却强行克制住闪躲开的想法,让自己被顾南姝好好的rua。 第152章 换我来照顾你了 小奶团子实在是太可怜可爱了。 顾南姝觉得自己好像化身为怪阿姨,要对一个纯洁无辜的小可爱上下其手。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容也,本想哄着他解开衣襟看看是否伤势有变化,她现在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能让自己在变态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她柔声说:“你不要害怕,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事情,就说出来,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的。但是我担心你身上有伤,所以,等会儿我先出去,你自己把衣服解开,好好检查一下伤口。如果伤得很重,需要什么药材,我都给你准备好拿过来,你说好不好?” 曾是大鹏金翅鸟族族长之子,但在叔父叛变后,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年纪幼小的大鹏金翅鸟,却拥有澄澈强大的妖力,就像是三岁孩子抱着金元宝过闹市,不受欺负是不可能的。荣也曾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处于不断的上当受骗、差点被开膛剖腹取妖丹,侥幸逃脱后躲在暗处疗伤的悲惨经历。 所有对他伸出手,看似温柔的人都包藏祸心。 这也是当年的容也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此时的容也,整个头脑都是混沌的,虽然顾南姝对他笑得很温柔,但容也却很紧张,她那张美丽的面容下,或许包藏着魔鬼一样的祸心。等假面戴够了,她就会摘下面具,露出青面獠牙的真面目来。 但在顾南姝的提醒下,容也却也发现,自己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 胸口和肚子、后背都隐隐作痛。 他咬着水红色的嘴唇,对顾南姝点点头:“嗯。” 顾南姝立刻转身离开房间。 飞鹤仍站在门口等待着,见顾南姝出来,他满脸都是担忧。 “主上他……?” “容也他的伤势是不是又加重了?” 飞鹤说:“从主上目前的反应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 顾南姝也忧心忡忡:“为什么?” 飞鹤两条粗眉毛皱得很紧:“我猜测在灵鸢国里存在着一股和我们大鹏金翅鸟的妖力相反的力量,这种力量很容易让主上受伤。所以他才迟迟不能好。” 顾南姝咬牙说:“既然是这样,是否离开灵鸢国,容也的身体就会好起来?我们离开就是了。” 飞鹤面上有些迟疑,似是不相信顾南姝的话。 顾南姝纳闷地侧头看他:“怎么了?” “您真的愿意和主上一起离开灵鸢国,离开您的故土?哪怕主上的伤势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康复,才能恢复他成年的相貌,您并不嫌弃?” 顾南姝更加纳闷了:“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飞鹤挠挠头,吞吞吐吐地解释:“属下一直非常担心。属下听说,很多女子只能接受被强大的男人照顾,男人若是不够强大了,她们就会离开。” 顾南姝奇道:“飞鹤你谈恋爱了?” 飞鹤黑脸一红:“不曾。” “过去谈过恋爱?” “也不曾。” “那你怎么知道女子是怎么想的啊?你这叫做刻板印象。” 顾南姝不客气地说:“谁说只有男人照顾女子的,女子也会照顾男子好吗,尤其是容也现在的小模样,别提多楚楚可怜了,我真是……”想rua,但她会控制住自己的罪恶之手的。 “是这样啊……” “对啊,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形形色色,每一个人的样貌脾气都不一样,怎能一概而论呢?” 顾南姝突然想起了苏泷,若按照飞鹤这种女子都是菟丝花的刻板印象,他和苏泷一见面,不得吓得抱头鼠窜吗? “总之,如果容也的身体需要迁居到别处,我们就立刻出发,其他所有的事情,都等容也伤势好了再说。我更加没问题,一切以容也的身体为重。” 话虽然这么说,顾南姝没想到,真正出问题的,竟是容也。 他一听说要回到大鹏金翅鸟的栖息地疗伤,立刻脑袋摇晃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不不,我不去。” 顾南姝有些为难:“可你身上的伤很重,你一直留在这里,会好的很慢的。” 容也缩在被窝里,厚重的锦被盖着他大半身体,他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我不想去,你说过的,如果我不想做的事情,你不会勉强我。” 容也的记忆退行到了极幼年,他绝对不想回到被叔父盘踞的地盘。 父亲和母亲都被叔父毒计暗害死了。 他们临死前,想方设法的保护住了容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千万要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实力太弱,宁可容也一辈子不报仇,也要健康的活下去。 更令顾南姝为难的是,此时,王宫里头的请柬也送到了。 原来桂太妃寿宴,她邀请王上和圣女,和她关系不错的官员们都去参加寿宴。 而国师大人按照礼节也必须去一趟。 灵鸢王元川显然是担心容也国师不肯出席宴会,特意写了一封请柬,希望容也陪他一块儿前往。 看到请柬的一瞬间,顾南姝立刻想到了苏泷说的话。 她所谓的应邀参加一个宴会,该不会是桂太妃的寿宴? 虽然,因为容也的伤势,侦查王都内其他鲛人行踪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但顾南姝还记得桂大婶和桂大叔,一个满手染血的分腿大师,和一个残忍狡猾的侏儒。 当时情况危急,顾南姝没想那么多,现在一回忆起来,桂大婶和桂大叔,两个人都姓桂。桂太妃也姓桂。 桂这个姓氏很少见,莫非在背后给鲛人市场撑腰的,就是桂太妃? 顾南姝觉得这个宴会必须参加。 但看着容也的模样,顾南姝实在是没法子和他一起参加宴会。 她想来想去,决定赌一把,信飞涟一次。 “最近这几天都没见过国师了,他的工作很忙吗?” 飞涟现在的日子过的很舒服,国师府的后面,等闲是不让仆人们进入的,这里的卫生都是飞鹤和顾南姝他们自己打扫的。 为了照顾飞涟,顾南姝特意给他定制了一个巨大的澡桶,此时飞涟把长尾巴浸在水里,舒服地晃动着鱼鳍,手里捧着一个大缸,里头是鲜榨出来的梨汁,正在吨吨吨。 第153章 你怎么能和一个孩子说这个 顾南姝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不要太操劳了,我看他身体也不好,脸色惨白惨白的,加班也没有加班费,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 看样子,飞涟几天没见容也,把他当成苦逼社畜了。 顾南姝说:“嗯,他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但我现在找你,是有一件事情和你说,让你帮忙。” 飞涟看了一眼自己缸子里的鲜梨汁,一旁还有一个大缸子,里面是桃子汁,淡红色浓稠香甜的桃子汁里还飘着几片爽脆可口的桃子片、黄桃片。 这些都是顾南姝带过来的。 飞涟立刻吨吨吨,把两大缸子果汁都喝光了,才放下缸子,做出推心置腹的态度来。 “我就知道,你无事献殷勤,肯定是有事要求我。” 顾南姝把事情说了一遍,意思是她出一张【易容卡】,让飞涟装成容也的模样,陪她一起去参加桂太妃的寿宴。 顾南姝其实也考虑过别人。 东方劫是神武大将军,自个儿也必须参加寿宴。 飞鹤倒是空着,也知道内情。 但他实在是太过憨厚了,适合跟着他们,当侍卫,如果他装成容也,说不定会穿帮露馅。 飞涟眸光闪烁,突然靠近顾南姝:“国师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看到吃吃和闹闹悄悄的在哭。” 顾南姝的心脏立刻抽了一下,疼的厉害。 她也很想和两个孩子说真话,但是……她有些犹豫不定,毕竟孩子年纪还小,而且容也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顾南姝能看得出来,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明显有着警惕和疑虑,但为了避免被自己伤害,那张满是慌张的小脸,又强自镇定下来,装出对她很亲热驯服的模样。 乖巧顺从得让顾南姝心疼。 她忍不住要想,容也的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糟心烂事? 才把他弄成现在这副草木皆兵的可怜模样啊? 顾南姝暧昧地把目光移开,却还是让飞涟看到了藏在门边的小小的身影。 一开始,飞涟还以为是闹闹,他伸手说:“闹闹,怎么躲在那儿了?” 直到那个孩子抬起头,露出白得发青的皮肤,和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飞涟才愕然张大嘴,以一种由衷佩服的口吻对顾南姝说: “我去,你也太能生了?这是你家老三?” 顾南姝没好气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胡说八道什么啊?不会说话的话,你可以闭上你的鱼嘴巴。这是……” 飞涟侧过头,竖起一只耳朵:“这是谁?” 顾南姝仍有几分举棋不定,容也在二人的召唤下,慢慢地走到了飞涟身边。 让顾南姝嫉妒的是,容也对飞涟显然没有恐惧之意。 他甚至小心地伸出手,在装着飞涟肥美鱼尾巴的澡桶里撩了一把水花。 没注意好劲道,水珠撒在了飞涟的脸上。 容也立刻脸色发白,紧张兮兮地看着飞涟。 飞涟抹掉脸上的水珠,却笑得露出两排锋利牙齿,一把捞起水朝容也甩了过去:“打水仗是?我和你说,我和任何人打水仗都没输过。” 顾南姝没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那当然,飞涟是鲛人,打水仗还输的话,白当一条鱼了。 只是,似乎小孩子都非常喜欢飞涟。 顾南姝曾经听过一个说法,会让所有小孩子喜欢的人,一定拥有一颗天真单蠢的童心。 飞涟和容也玩儿了好一会儿,顾南姝终于下定决心,对飞涟一口气说:“你到底帮不帮忙啊?” 飞涟一走神,被容也泼水泼了个正着,他满脸都是水花,无可奈何地看着小小的容也笑了:“好了好了啊,这回我输了行了?” 小小的容也眯着大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 飞涟扭过头,说:“可我这副模样,和容也相差十万八千里,我怎么可能装成他啊?” 顾南姝马上说:“这没关系,我有灵丹妙药,可以暂时易容。”其实就是【易容卡】。 “容也真的没有出事吗?如果他有危险的话,你不该瞒着我们!”飞涟目光灼灼。 对他来说,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顾南姝和容也这对爱撒狗粮的家伙,都是他的朋友。 顾南姝脱口而出:“你和容也打了这么久水仗,现在还要追问我容也?” “什么?” “什么?” “什么?” 三个声音齐齐整整地发了出来。 一道来自飞涟。 剩下两道都从背后的柜子里发出。 飞涟揉了揉沾着水珠的头发,无可奈何地说:“露馅了,出来。” 从柜子里窜出来的,竟是吃吃和闹闹两个宝。 “你们!?” 顾南姝真是哭笑不得。 “娘亲,我们只是很担心容也叔叔。”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飞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他看上去比闹闹还要小一点,白嫩的脸蛋上还罩着兴奋的潮红。 但所有人都看着他,他还是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 可怜可爱。 好家伙,这人是容也? 那个臭屁的大鹏金翅鸟族魔尊? 那个果决狠厉,哪怕对自己也不手下留情,以为自己受伤中毒,会变成怪物后,果断要杀了自己的容也? 想到这里,飞涟也抓住容也的耳朵看了看。 “发生了什么事?” 飞涟惊呼。 “你是要和顾南姝成亲的人,现在你这副模样,顾南姝和你成亲会被人当成变态的!” 顾南姝实在是没忍住,又冲着飞涟扔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容也抿了抿嘴唇,怯生生地看了顾南姝一眼,脸突然红得更厉害了。 他虽然还是有些怕面前这个大姐姐。 但大姐姐长得很漂亮,对他很关怀,而且从大姐姐的身上,他嗅不到一点恶意。 他是不是能够信任大姐姐不会害他? 如果大姐姐想要他娶了她,他觉得……是可以的。 小小的容也挺了挺胸膛,自觉已经是一个小小的男子汉。 顾南姝没好气地对飞涟说:“他现在因为伤势,身体退行到了幼年,头脑也同样退行到了幼年。什么娶不娶的,你怎么能和一个孩子说这个!?” 第154章 试探桂太妃 飞涟被顾南姝认真训了一顿。 而吃吃和闹闹却很高兴。 对他们来说,容也叔叔还活着,这就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们一左一右拉着容也的手,三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抬起来看着顾南姝:“娘亲,我们能和容也叔叔……不,能和容也弟弟一起睡觉觉吗?” “容也是我的弟弟!” “现在也是我的弟弟!” “对哦,我们俩是孪生子,容也是我们共同的弟弟!” 顾南姝没奈何,点点头,她说:“但你们必须带着他一起进乾坤袋去。” 等安置好了三个小朋友,顾南姝才又将晚宴的事情和飞涟确认了一遍。 这一回,飞涟再也没有犹豫,痛痛快快地说:“等我一盏茶功夫,我就和你一起出发。” “为什么还要等一盏茶的功夫啊?” 飞涟拍拍自己的肚皮:“刚喝了两大缸子果汁,等我排空一下,才好去寿宴上接着吃。” 顾南姝:“……” 桂太妃的府邸临河而建,在一片潋滟的水波之上。 身为先王的妃嫔,又和如今的王上关系相当不错,桂太妃离宫后的生活也相当滋润。 她的寿辰其实已经连续庆祝了三天,但请灵鸢王参加的寿宴,却是在桂太妃正生日的当天晚上。 这样做的理由相当充分,桂太妃希望能够让灵鸢王在笙歌燕舞的晚上,看中她安排的一两个美人,临幸之后,留下一儿半女。 当年伺候先王的时候,桂太妃就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先王最宠爱的女人。 但桂太妃却很聪明,她知道宜将眼光放长远,虽然自己不是王上最宠爱的女人,也不是王上身边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但她却可以做到——成为最长寿的那一个,熬死所有竞争对手。 现在,先王已经故去了,前任圣女娘娘已经故去了,宫中曾经对着她耀武扬威的女人们,也大多被雨打风吹去,零落成泥碾作尘。 桂太妃抬起自己胖嘟嘟的小手,看着上面套着的翡翠玉镯和红宝、绿宝玛瑙白水晶金戒指,就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她去看望过灵鸢王几次。 从灵鸢王的脸上,她看到了死气。 为了能够长久地生存下去,而且生存得非常好,桂太妃做了完全的准备工作。 虽说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她的某一处鲛人交易地点被人给破坏掉了。 损失了她的一对庶弟庶妹。 当年入宫的时候,身份不过是宫女的桂太妃,原来家道中落,桂太妃一步步的在宫中爬上去之后,给家里头捎出去不少钱财,慢慢的,桂家也发展起来了。 为了振兴娘家,让自己将来离宫后娘家有依托,虽然不算很喜欢自己的庶弟和庶妹,桂太妃还是给了他们不少的支援帮助。 而他们也给了桂太妃利润丰厚的回报。 谁知现在,弟弟和妹妹竟都被人杀死。而且,听起来,那个鲛人交易地点的破坏者,很像是国师容也。 桂太妃自认为和宰相大人一向关系不错,也从不曾破坏过宰相大人的任何计划,她就不明白了,为何宰相大人出了大力气提拔起来的国师大人,却要和她作对。 莫非宰相在背后要对付自己? 桂太妃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愤怒地咬紧了嘴唇。 桂太妃肚子里的火气,在程淑到来之后,被点燃到了最高点。 明明是自己的寿诞,自己安排的局,这丫头却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居然还穿着一套京城里头异常时兴的纱裙进门。 桂太妃对程淑还是有所了解的,她被宰相大人精心养大,长成一副高高在上的世家千金模样,每次出门亮相,都是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蛋。但她那双眼睛很不安分。 过去程淑自矜身份,从不穿这种透肉的纱裙,如今来参加自己这风烛残年老太太的寿宴,却打扮得桃李生腮,眼若春水,樱唇抹得鲜红,短襦衫挡不住玉骨冰肌,桂太妃一眼就能看出,程淑心里头打的是什么算盘。 桂太妃冷笑一声,心想自己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枉费心机,只为这样狂傲骄矜的年轻人做嫁衣裳? 她施施然召唤来一个贴身丫鬟,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忙点点头,便出去忙活了。 没过多久,灵鸢王和国师大人先后到了。 国师大人已经和容羽姑娘定下婚约,所以在座的年轻姑娘们,有很喜欢国师大人的,但如今也已经不再对国师大人挂怀。 当然,正大仙容霜还是可以用用的。 坊间已经有人用了,都说持续擦了之后,肤色确实变得更加细腻柔软、气色也好了很多。 灵鸢王久违露面,如今在夜色中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病恹恹的。 不过和国师大人一比,灵鸢王就显得健康了很多。 看着被顾南姝推进来的国师“容也”,灵鸢王顿时大吃一惊:“国师这是……?” 顾南姝在一旁解释:“回禀王上,最近一段时间,国师大人实在是太过疲劳,所以身体不适,暂时的不方便行走而已,但国师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寿礼,送给桂太妃。”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锦盒。 她朝着桂太妃的方向走去,已经将锦盒随手打开。 只见盒子里头,赫然是一根镶嵌着硕大鲛珠的发钗。 要说这根发钗,实在是得来不易。 顾南姝狠狠的掐了飞涟的鱼尾巴好几下,把自己的手都掐疼了,他也没哭出来。 还是飞鹤聪明,把飞涟带到厨房,让他拿着菜刀切洋葱。 切得飞涟是泪水盈盈,没多久,一颗硕大的泪花便砸在案板上。 若卸去【易容卡】的伪装,飞涟现在这会儿,眼皮子还是红彤彤的呢! 顾南姝把鲛珠作为寿礼,自然是想试探一下桂太妃。 灵鸢王已经提前看过寿礼,点头说:“国师大人果然是精心准备了这份寿礼,这样大的鲛珠,实在是罕见……莫非……”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把一条绝色的鲛人交给国师回去精心调理,该不会…… 灵鸢王神色一变,心想国师也未免太会做生意,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此时,顾南姝已将锦盒端到桂太妃面前,只见面容和蔼的桂太妃微微一笑:“国师真是有心了。” 第155章 揭穿容羽姑娘的假货 桂太妃只是从容地说了一句,国师有心了。 便将那盒子放在一旁。 但顾南姝已经差不多能判断出来,桂太妃和鲛人市场确实有很深的 牵连。 这枚鲛珠确确实实是飞涟哭出来的。 但顾南姝在制作鲛珠发钗的时候,让工匠在珠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银粉。 这种工艺,一般是用在伪造的鲛珠上,用以增加光泽的。 而用在真正纯正的鲛珠之上,却有些明珠暗投的反作用了。 工匠一开始很不理解顾南姝的要求,但在顾南姝坚持下,还是这么做了。 桂太妃若不了解鲛珠,很可能会拆穿国师容也送给她的是一件假货。 但她却一言不发,只是将打开盖子的盒子放在一旁,反倒是款款走过来,向桂太妃献寿礼的程淑,眸子陡然亮了起来。 “这是容羽姑娘帮国师大人挑选的寿礼吗?” 程淑多看了一眼鲛珠发钗,缓缓的问道。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温柔,若不了解她的人,根本察觉不到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隐藏着多么深沉的惊涛骇浪。 顾南姝颔首道:“请太妃娘娘莫要见怪,国师这几天身子不适,一直在病中,因此,太妃娘娘的寿礼,确实是由我代为选择的。” 桂太妃看了顾南姝一眼,又用余光瞥了程淑一眼,突然语气热络了一些:“无妨,这发钗我非常喜欢。尤其是这一枚鲛珠,明亮剔透,在灯下无论是哪个角度看,都璀璨生辉,果然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珍宝,鲛人之泪啊。” 程淑的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她勾唇笑了笑,说:“太妃娘娘若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欣赏一下,这难得一见的鲛人之泪?” 桂太妃笑得十分慈祥,她那张富态的脸,只要微笑就见牙不见眼的,其实看上去实在是人畜无害。 也难怪灵鸢王的亲生母亲过世后,他一直把桂太妃当成自己的母亲孝顺。 桂太妃亲手递过锦盒,笑着说:“无妨无妨,你们年轻女孩儿就是喜欢这些朱钗首饰,我年轻的时候,也非常喜欢呢,不过这几年,我都老了,也就不像过去那么讲究穿戴。” 灵鸢王在一旁听了,举起酒杯对桂太妃说:“母妃芳龄永续,福寿绵绵。” 桂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忙说:“王上少喝一点酒,这酒还没热,仔细喝多了伤胃,我把这一杯酒饮了就是。” 程淑接过朱钗,略看了看,心头更多了几分鄙夷。 她心想,桂太妃出身贫贱,这位国师大人的未婚妻“容羽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恐怕出身也十分低贱,所以才会买了个冒牌货来,当做是一国太妃的寿礼。 更可笑的是,太妃居然没看出其中端倪。 程淑故作不小心,袖子落下,拂了拂那枚光华灿烂的鲛珠,她顿时“啊”了一声,抬起袖子说:“怎么回事?我的袖子竟然会蹭掉了鲛珠上的光辉?我是不是把国师大人送给太妃娘娘的寿礼给弄坏了!” 一边说这,她的眼眶里迅速涌动着水汽,那雾蒙蒙的模样,配上她的雪肤花容,十分的让人怜惜。 程淑十分得意,她觉得这简直是一石二鸟之计。 她侧着脸,泪水簌簌而落,显得楚楚可怜,而薄纱掩盖下的身体摇摇欲坠,将自己最雪白的一方肌肤以巧妙的角度,全展露到了灵鸢王的面前。 谁知灵鸢王似是十分疲惫,只是闭着眼睛,一只手压了压太阳穴的位置,说道:“虽是无心弄坏,到底是在太妃寿宴上,作为宰相之女也太过马虎大意。” 程淑愕然瞪大眼? 什么? 灵鸢王是不是没看清楚她的模样?她这么美丽,仪态万方的走进来,简直像是明月出而晓星黯,将一众参加桂太妃寿宴的百官亲眷外命妇们衬得黯淡无光。 而且最让程淑高兴的是,那着名的美女圣女娘娘顾南絮并没有到场,无人和她争辉。 哪怕灵鸢王不考虑那么多,只要想到她是宰相程再思的女儿,对她也不能如此无情啊!? 灵鸢王叹了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声:“蠢材。” 这句话简直像是在浇上了桐油的柴火堆上扔了一把火,程淑的心脏顿时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脸也气红了,哪怕面前是灵鸢王,她也控制不住脾气,不管不顾地嚷嚷了起来。 “王上,您有所不知,这鲛珠最珍贵的地方,就是它不但有灯的地方会闪闪发光,无灯的地方也会璀璨生辉,听说鲛人在海底下的鲛人皇宫里头,就是用鲛珠照明的。” 程淑的声音又大又尖锐,就像是用尖锐的指甲在刮擦木门一样。 灵鸢王确实被她的声音吵得抬起头,默默看着她。 “所以鲛珠这种名贵的珍珠,上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亮粉的。我如今袖子上沾染了这么多亮粉,足以证明一点——” 灵鸢王咳嗽一声,单手支颐,意兴阑珊地看着程淑:“证明什么?” 程淑见到灵鸢王和在座的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她非但不紧张,反倒心情激动起来。 “证明一点,这是一枚鱼目混珠的假鲛珠!” 晚宴上顿时哗然。 其实如今的灵鸢国王都里,倒也有一些勋贵人家悄悄豢养着鲛人,但这种事情不能声张,又大多是男性的贵族豢养,如今桂太妃的寿宴,来参加的多是女眷。 她们的座位离桂太妃的位置又有相当距离,远远的看去,只觉得朱钗在灯下闪闪发光,色泽耀眼,其他的还真看不清。 “国师大人竟送了一枚假的鲛泪朱钗?” “这下子脸可丢大发了。” “怪不得国师大人,都是他那个未婚妻,容羽姑娘闹的。” “正所谓妻贤祸事少,可见这容羽姑娘,绝非国师的良配呢!” 程淑很想欣赏一下国师大人蒙羞的脸色,可惜,她挑起双眉看去,那国师大人却面色平静如常,似乎完全不把送了个西贝货的事当什么大事。 飞涟想,我无所畏惧,反正我不叫容也。 灵鸢王又咳嗽一声,说:“照程姑娘的话说,这假的鲛珠在黑暗中不会发光?” 程淑点头。 “灭灯。” 第156章 灵鸢王选择的对象 随着灵鸢王的一声令下,桂太妃身边的婢女们纷纷将身边的灯具一一灭掉。 噗噗噗—— 灯一点点熄灭,室内变得幽暗。 程淑得意地翘起唇角,笑吟吟说:“请王上仔细看这枚朱钗,没有了灯光之后,助力的亮粉也不可能起任何作用,立刻变得黯淡无光——”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坐着的一个命妇突然大声叫起来:“发光了,那朱钗在发光!” “是啊,好明亮的光线!” 程淑愕然,她已经发现,在她身后,仍旧亮着一处光源。 而且那光源非常的亮,甚至比灯光更加明亮,将她薄纱的衣裙透在地上,拖出一道曼妙修长的身影。 一定是假的。 程淑紧张起来,她没察觉到自己的牙关竟然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是因为过分紧张而在剧烈的颤抖着。 “好漂亮的光啊,居然还是七彩的,这么美丽的鲛珠之光,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一回,连桂太妃都十分吃惊,她侧头去看那朱钗上的鲛泪,她见过这么多鲛人之泪,却从没见过焕发出彩虹般光泽的。 实在是太罕见了。 程淑终于转过身去,她彻底傻了眼,看着在眼前焕发出异样光彩的鲛人朱钗,只是喃喃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想伸手,却听到灵鸢王在黑暗中冰冷而优美的声音:“够了,现在灭灯足以证明国师和容羽的诚意,他们送给太妃的,确实是稀世珍宝。” 灯光再一次亮了起来。 灵鸢王只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程淑说了一句:“道歉。” 程淑那双怨愤的眼睛顿时瞪大,什么? 让她道歉? 让她给容羽道歉? 她身为宰相的独生女,灵鸢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全了她的面子,可现在,竟让她当着一众外命妇的面给容羽这个出身不明的女人道歉!? “若不道歉,随意污蔑国师,该当何罪?” 一旁的慎刑司司长答道:“回禀王上,该当众掌嘴十记。” 程淑浑身都在发颤,她明白,自己不能不道歉,否则灵鸢王真会当着众人的面,让慎刑司对她掌嘴。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屈辱席卷而来,这让她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她瞪着顾南姝,一字一字说:“对不起,是我搞错了。请容羽姑娘原谅。” 顾南姝做这些,原是为了试探桂太妃,没想到程淑却横插一杠子窜了出来。 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见程淑一副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更难以理解程淑此刻的心情,所以只是淡淡说:“没事儿,你见识不多,没见过真正名品鲛珠,我也能够理解。都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顾南姝知道,真正帮自己解围的,反倒是灵鸢王。 所以她举起酒杯,敬酒后自己连干了三杯,她酒量虽然不错,但很容易上脸,这样快速饮酒,果然整张脸都艳若桃李,一时看得其他命妇们都十分心痒。 “我记得容羽姑娘不过是个村姑,还生了两个孩子。如今跟着国师大人,你们瞧瞧,她现在通身的气派,哪里还像是村姑啊?” “是啊,我也还记得,她过去那脸上黄黄的,十分难看。没想到国师为了她,亲自调制了正大仙容霜,如今那张小脸蛋,真是白里透红,喝醉了酒,更是妩媚多姿。” 也有人一向看不惯程淑,低声嗤笑:“还是宰相大人的千金小姐呢,就这么三脚猫的本事,还学人家鉴宝。这下子出洋相了?想鉴人家用了西贝货,结果她程大小姐自己就是个西贝货。” 桂太妃自然也听见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那都不叫窃窃私语了,声音不大不小,算不上大声喧哗,但桂太妃和一座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桂太妃做了个手势。 她原本打算给程淑的饭菜里下一点无伤大雅的药,好让程淑当着灵鸢王的面出丑。 没想到程淑的脸,她自己就丢尽了。 桂太妃的手段还比不上她自己丢人现眼来得快。 桂太妃立刻取消了自己的计划。 程淑用力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觉得在座的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她哑忍了好久,终于忍耐不住,一咬牙起身,避开人耳目,悄悄从旁边的侧门离开。 而程淑刚一离开,便有歌舞上演。 顾南姝坐在飞涟身边,和他一起欣赏歌女舞姬的表演。 不论歌女舞姬都是桂太妃精心挑选的,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儿。 而且,桂太妃考虑到灵鸢王一直身处宫中,过去给他献上的美人,要么是出身高贵的,要么是小门小户的,但都是良家女子。 所以桂太妃特意的找了一个花中魁首,可以说,清纯的、冷艳的、温婉的、妖媚的,林林总总,世间所有的美人类型,都被桂太妃一一收集上来。 看着霓虹般的薄纱飘飞,美人们如蛇一般柔软的腰肢细拧,眉眼飞扬,对着灵鸢王翩翩起舞,桂太妃微微一笑,左手转动着右腕上戴着的一串佛珠。 飞涟看清其中一个高挑身影,立刻一惊,低声说:“那是苏泷!?” 顾南姝也点头,说:“是啊,上一回见她,她曾说过,要接受一个身份高贵的人的邀请,想必就是今晚的宴会了。” 飞涟有些紧张了,低声耳语:“若灵鸢王看上了苏泷,她要怎么办?” 顾南姝说:“她是个有主意的人,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怕什么就来什么。 在飞涟紧张的视线里,歌舞终于停了,灵鸢王似略感兴趣,抬着头看完,还率先拍了巴掌。 一旁的桂太妃忙说:“王上,我看您这脸色不太好,若是饮宴累了,不妨到后室略微休息。” 灵鸢王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桂太妃见灵鸢王要起身,又忙说:“这些唱歌跳舞的女孩儿,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都很温柔乖巧,王上选一两个伺候您休息,也免得您一人去后室,失了照顾。” 这是公然的推荐了。 几个跪在一旁的歌女舞姬们,小脸上都显出潮红,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就她。” 第157章 花魁娘子的拒绝 诚如桂太妃所料,苏泷在一众女子中,确实是鹤立鸡群的漂亮。 而灵鸢王随手一指,便指向了苏泷。 苏泷左右看了看,用手指指着自己,当众问灵鸢王:“你是说——让我服侍你?” 灵鸢王点了一点头。 顾南姝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苏泷缓缓起身,对灵鸢王说:“我拒绝。” 最先做出反应的,反倒不是被拒绝后面色平静的灵鸢王,顾南姝看得出,灵鸢王的脸色确实很不好,恐怕灵鸢王未必有精力如桂太妃所愿,带着美人到后室去做些什么。 从灵鸢王的削薄苍白的脸上,顾南姝头一次察觉到了明显的死意。 身为一国之主,灵鸢王也曾有雄心壮志,顾南姝还记得他宵衣旰食的处理政务。 但如今,他的脸上笼着一层浓浓的倦意,似是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桂太妃震怒地直起身:“大胆!王上的命令,你竟敢不从?” 苏泷昂着脖子,理所当然地说:“我不乐意,你们为什么要强逼我?” 桂太妃一时之间,竟被这胡搅蛮缠的小女子整蒙了,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苏泷的额头:“你……你是个花楼的花魁!” 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过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表子罢了。 还拿捏什么傲娇范儿啊? 苏泷说:“我知道我自己是谁,不需要你帮我做一次自我介绍。” 桂太妃震惊得额头青筋直跳:“你接受了我的邀请。” 苏泷说:“我还没老糊涂,记得这件事。不过你的邀请帖上,不是只写了让我过来跳舞助兴吗?我这不是来了,还是你觉得我的舞姿不够优美?” 一边说着,她一边直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旋了一圈儿。 同样的转圈,其实是舞姬最常见的动作,但她的腰肢比别人更加灵活,一圈圈的旋转着,腰肢便软款的向后折倒,两条手臂也随着身姿变化,而如风吹柳条一样优美,一双星眸并无善睐的神色,却更显得冷艳动人。 桂太妃一生玩儿鹰,没想到老了却被鹰啄了眼。 这世上任何一个花楼的花娘,接到了桂太妃的邀请函,都会明白这是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桂太妃还要说话,却被灵鸢王伸手制止了。 “罢了,她若是不愿意,倒也不必强迫她。” 苏泷闻言,抬头看了灵鸢王一眼,突然又说:“倒也不是完全不愿意。但这件事情,总要提前培养培养感情啊。” 苏泷这话一说出口,不少人已经笑出声来。 “什么?一个舞姬竟然想和王上培养感情?” “她是得了什么病吗?竟说出这种胡话来?” “嘻嘻……真可笑。” 灵鸢王却没有笑,他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却笔直地盯着苏泷,突然说:“你想和我培养感情?” 苏泷点点头,毫不扭捏地说:“我知道我自己长得美,王上一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但我对王上却没有一见倾心之感。” 桂太妃已经忍无可忍了。 今日的寿宴是一个彻头彻底的失败。 固然,程淑没捞着好处,可她身为寿宴的组织者,同样也没有捞着什么好处。 如今她请来的花魁,对灵鸢王的冒犯已经到达一国之君能忍受的极致,桂太妃毫不怀疑,苏泷再继续胡言乱语下去,灵鸢王一定会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桂太妃并不介意苏泷被打死,但她不希望自己也被连累上了。 她咳嗽一声,目光扫过地上一圈废物舞姬歌女,刚要厉声呵斥苏泷,却见灵鸢王拍了拍自己座位一旁的空位,对苏泷说:“那你就坐过来。” 什么? 和灵鸢王平起平坐? 除了圣女娘娘,从没有女人能够和灵鸢王平起平坐! 顾南姝眸光闪烁,盯着王座上的一举一动。 她倒是看出来了,灵鸢王哪怕让苏泷坐在自己身边,也没表现出任何动情的样子。 苏泷陪着灵鸢王喝了一会儿酒,突然伸出手去。 她伸手的方向,正是灵鸢王的腰间。 此时,晚宴上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吃着美味佳肴,却都食不知味,大半人的视线都时不时飘过王座。 因此,当苏泷的手朝灵鸢王的腰上伸过去,抚在灵鸢王的腰带上时,连桂太妃都看不下去了。 既然现在这么主动,刚才又推三阻四的做什么? 灵鸢王也低下头,盯着苏泷伸过去的手指。 指尖顺着他的腰带一路朝下,然后捞出了一块冰润莹白的玉佩。 是属于皇族的九龙玉佩。 苏泷恋恋不舍地摸着九龙玉佩,甚至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在九龙玉佩上蹭了蹭。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在外人看来有多么的暧昧。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肌肤感受玉的质地。 看上去相似的白玉,很有可能是产地完全不同的。 而这一块玉佩,和她身上佩戴着的九龙玉佩一模一样。 “你喜欢这枚玉佩?” 灵鸢王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泷立刻抬起头,用力地点点头。 “能送给我吗?” 灵鸢王笑了笑,说:“不可以。” 苏泷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这是历代灵鸢王才能佩戴的九龙玉佩,只有灵鸢王才能佩戴,且不能离身。你若要别的宝物,我都可以给你,只有这个不行。”灵鸢王很有耐心地解释。 苏泷心中微微一动,难道她的父亲也是灵鸢王么? 那就是说,她和面前的灵鸢王是兄妹?或者是姐弟? 嗯……她觉得自己没有灵鸢王那么老。 可是,明明她的腰间有一块九龙玉佩,而且和灵鸢王腰上的一模一样,玉质也是出自同一个产地。 “那如果你把九龙玉佩送人了,是不是得重新雕一块啊?” 产生了疑问,苏泷就虚心求教。 灵鸢王一怔,笑了笑,说:“这块玉佩是我灵鸢国代代相传,只有国君才可以拥有。每一代都是先王驾崩之后,才会转给下一任国主,从没有遗失过。” “真的吗?你没骗我?”苏泷瞪大眼。 桂太妃已经没眼看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疾快要犯了。 灵鸢王说:“君无戏言。” 第158章 程大小姐出事了 夜深了,灵鸢王是真的想要离开了。 他刚要起身,这一次,苏泷却乖巧地站起来扶着他,两只冷艳诱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王上你要回宫了吗?” 灵鸢王看着她半晌,突然说:“你改变心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泷对灵鸢王有些恋恋不舍的。 虽然灵鸢王感觉得到,她的目光一直溜溜地往自己的腰上看,焦点,自然是自己的九龙玉佩。 这还是生平头一次,一个人不是臣服在他的王权之下,而是巴巴地盯着他佩戴的一块死物没完。 这倒让灵鸢王想起开国之初,皇帝仍在时,分封诸侯国时的一则秘辛。 苏泷垂下眼睛想了一下,说:“一点点。” 但她不愿陪灵鸢王睡觉。 实际上,虽然身处花楼,艳名远扬,甚至因此挣了不少钱。 但苏泷并不在乎钱。她身为半鲛,同样拥有落泪成珠的能耐,身处人类的地界,只要哭一哭就有万贯家财,对苏泷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自然毫不在乎。 因此,她在花楼之中,也只是戏弄那些浴火焚身的男人玩乐,从没有陪哪个男人睡过觉。 尤其是,灵鸢王到底是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这一点还有待查实。 灵鸢王微微一笑,这还是第一次,一个女子在他面前,先是抗拒,后是微微的态度松动。 一点点三个字,从她嫣红的嘴唇里吐露出来,带给灵鸢王一种新鲜的刺激。 “既然已经有了一点点变化,就和我一同回宫。” 苏泷抬起头,盯着直起身的灵鸢王:“让我陪你回宫可以,但你不可以强迫我陪你睡觉。” 这话说得何其粗俗,参加寿宴的一众命妇已经捂着耳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桂太妃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 阴错阳差,灵鸢王原本对男女之事意兴阑珊,在苏泷的推拉过程中,他似乎兴趣浓烈了很多。 现在,桂太妃不认为苏泷是傻子了。 能做到花魁的女人,谁是傻子? 她想,苏泷一定是个狐媚入骨的女人,才如此擅长欲迎还拒之术,把灵鸢王勾得欲罢不能,竟从一夕欢愉变成了要带她回宫。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 灵鸢王突然俯身,拦腰将苏泷抱了起来。 他俯身去亲吻苏泷,却被苏泷扭头躲开了。 苏泷缩在灵鸢王的怀里,说:“不能强迫我,我就跟你回王宫去住。君无戏言。” 灵鸢王微微一笑:“君无戏言。” 飞涟把一场戏看的是津津有味,他小声和顾南姝讨论。 “没想到,半鲛人轻轻松松就把灵鸢王给迷惑了。这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叫什么来着,狐媚惑主?” 顾南姝低声说:“算是,但你要知道,狐媚惑主不是一个赞美的词语。” 飞涟很惊愕:“不是吗?” 顾南姝也挑起双眉:“怎么可能是?” 飞涟低声说:“我刚刚还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要是每一个半鲛人都这样厉害,陆地上的每一个国度,都派一个鲛人过来,过不了多久,人类的血脉就会被半鲛人化。今后鲛人血脉可一统天下了。” 飞涟对晚宴的美食极感兴趣,他津津有味地吃了一条炸明虾,继续说:“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对鲛人和半鲛人很不公平。喜欢与否,出于天性,而不能当做是一件武器使用。” 顾南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鲛人貌美倾城,美色确能惑主。 连飞涟这样头脑简单,鱼尾发达的鲛人都能想到这个主意,过去的若干年间,鲛皇真的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吗? 苏泷腰间的九龙玉佩又是怎么来的? 既然灵鸢王打算起身离去,所有命妇都起身送别灵鸢王。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大、大小姐、程大小姐出事了!” 圣女寝宫里,烛火通明,却寥无人烟。 素有伺候圣女的宫女内官们,都在圣女一声令下,离开了圣女宫中。 这是常事。 圣女常常独自一人呆在宫里,而她宫中的人,没人敢偷窥圣女在做什么。 因为曾有人好奇,悄悄的躲在窗户外,挖开了窗户纸的一道孔。 她凑上去,用一只眼睛悄悄地看。 却陡然看到了一抹红。 那是她眼中看到的最后一抹光景。 那之后,她的眼睛就空了,眼珠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久之后,那个宫女就瞎了,被丢弃到了冷宫,神志不清地喃喃说,不能偷窥圣女,会被挖掉眼睛。 顾南絮躺在浴池里,舒服地闭着眼睛。 圣女宫中的浴池以汉白玉雕砌而成,引秀雅山中的温泉水,通过两道狰狞的龙首吐水,注入深不见底的池中。 顾南絮的长发被热水打湿,黏在雪白纤细的肩头,她侧耳听去,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求饶声。 “水……” 是三皇子元呈送给她的半鲛人雪音的声音。 顾南姝红唇一抿,笑着说:“啊呀,我忘记了,今日还没给你准备水,你过来,这里有很多水。” 身为半鲛人,虽然不像鲛人一样,几乎无法离开水。 每次在干涸的地面多停留,必须提前吨吨吨的喝水。 但半鲛人对水的渴望也远胜过普通的人类。 脚步声接近,雪音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浴池,他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是顾南絮缓缓从浴池里起身。 他立刻闭上眼转过身,身子瑟瑟发抖。 他还不至于不知道顾南絮的身份。 作为一个没怎么入过人世的半鲛人,雪音很排斥成为一个有夫之妇的内宠。 顾南絮声音低低,很慵懒地笑了。 “我让你进来,也没让你进来的这样急啊?你这是在偷看我?” 雪音闭着眼:“不敢,请恕雪音唐突之罪。” “好了,你不过是无心之失,我又没有怪罪你。” 顾南絮一边说话,一边从雪音身边擦肩而过,那股湿热的夹杂着脂粉浓香的潮气让雪音的鼻尖微微的发痒。 雪音听到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顾南絮说:“我已经穿好衣服了,你不是想要水吗,可以下去泡了。” 第159章 无休止的戏弄 雪音浓黑笔直的长睫微微抖动,然后睁开,却又是一怔。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潮:“你何必戏弄我?” 原来顾南絮所谓的换好了衣服,不过是中空的披上了一件玄色的氅衣。 那大氅空空落落,宽宽大大,罩在顾南絮的身上,顾南絮一条细长雪白的腿从衣服中伸出来,浑圆的足趾踩在绣着翟鸟的衣摆上,越发显得足趾美丽如桃花瓣。 “你们鲛人在水中难道会衣冠整齐吗?”顾南絮并不在意地笑着,转身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伸手捻起一颗黑葡萄来吃。 雪音目光垂直落在地面上:“那不一样。” 顾南絮咯咯笑了起来:“哪里不一样?哦,对了,我没有鱼尾,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腿不如鱼尾好看啊?” 雪音情不自禁地多看了顾南絮的腿一眼。 并不是这样。 其实那条腿笔直修长,覆着一层雪白柔软的皮肉,非常好看。 雪音不敢再看下去,他在地上来回梭巡,幸而看到了一条窄长的黑色衣带。 他忙用衣带将自己的双眼挡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迈入浴池之中。 或许是温泉水太过炙热,热气熏得他头晕脑胀,一股股的脂粉香气从他的鼻子灌进去,折腾得他一阵阵的心猿意马。 顾南絮也觉得浴池里非常的热,若不是想和雪音闹着玩,她洗完澡,才不会在闷热的地方久呆着。 她吃了几颗葡萄,问雪音:“你饿不饿?” 其实这是明知故问,为了驯服雪音,她刻意给雪音准备了雕梁画栋的房间,摆设极尽奢侈,但今天,却没有给雪音准备水和食物。 他能熬到深夜才出房间,也算是意志力坚定了。 盯着雪音干裂的嘴唇,顾南絮将一枚葡萄凑到他的唇边,笑着说:“吃。” 雪音没忍住,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一张开嘴,顾南絮就将两根细指连同葡萄一起,捅入了他的唇齿间。 雪音陡然一颤,抵了抵。 “请不要这样做……” 说话间,葡萄的香气散开。 顾南絮笑得开怀:“你可真是个小古板。鲛人里,你算是最古板的了?你们鲛人会不会出家?我看你倒像是和佛祖有缘似的。” “我们不信佛祖。” 雪音说。 “哦?”顾南絮趴在池边,黑发迤逦垂落,直披在雪白的玉石地面上,甚至丝丝缕缕朝着雪音侵袭而去。 她又捻起一枚葡萄,送到雪音唇边。 这一回,雪音偏头让开:“请让我自己吃,可以吗?” 顾南絮摇摇头,故意说:“不可以。你若不让我喂食,就没得吃。” 雪音的喉头上下滚动,他忍无可忍,可却只能继续再忍。 顾南絮另一只手持着一把缀着长流苏的白纨扇,她反手用长扇柄轻轻一挑,就把雪音蒙面的黑巾给挑落到水面上。 雪音心头火起,声音略大了一些:“请你不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听到奇怪的动静。 像是顾南絮重重的喘气,而且这种喘气带着极致的痛苦,她想用激烈的呼吸强压制住胸腔的痛苦,却没能如愿以偿。 他甚至能听到胸腹传来的咔咔声。 雪音终于睁开眼。 他看到顾南絮绝色的面容刹那间被痛楚扭曲,她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白纨扇随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长长的扇穗儿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 而她另一只手则捂着自己的嘴唇,从指缝间,不断往下流淌着血。 那甚至不是鲜血,更像是凝固了的黑色的血液! 雪音上半身从水中浮起,一把抱住顾南絮。 顾南絮身子微蜷,靠在雪音的怀中微微发颤。 她似是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却没忍住,又呕了一声,吐了一口血。 雪音只是心乱如麻。 他在寻亲途中和妹妹失散,又被人俘获,带到了灵鸢国的王宫里。 他觉得灵鸢国的王后,圣女娘娘举止轻浮。 可不得不承认,当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抵着门窗在床上睡着之后,梦境里出现的,竟是顾南絮妖娆的身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絮缓缓睁开眼,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笑着说:“呵,难得你主动一次。” 雪音一怔,却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 “你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生病了吗?为何会吐血?” 顾南絮反手用扇柄挑起雪音的下巴,盯着他那张清雅秀美的脸蛋,意味深长地问:“你刚才,是为我感到担心了?呵呵,别担心,我不过是假装出来戏弄你的。不要否认,你其实已经很喜欢我了,对吗?” 雪音狼狈地转开身子,顾南絮只是笑了笑,款款走出浴池。 盯着她披着氅衣的背影,雪音却觉得,她虽喜欢戏耍自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但她刚才说的是假话。 她的身体是真的出问题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顾南絮没忍住,又呕出一口血。 自从黑蛟龙出事之后,她再也没有借力的对象。 她擦掉唇边的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发似檀木,肤如白雪,唇如血染,就在她盯着镜子的这一刻,血液还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涌出。 这是身体崩坏的征兆。 作为圣女,迟迟不诞育下一任圣女,她原以为这样就会避免身体崩坏的速度。 但现在看来,这个方法也不奏效了。 她必须要加快速度,让新的圣女上任才行! 随着一声惊叫,无数人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方才陪伴在程淑身边的一个丫鬟,突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大小姐……大小姐她出事了……怎么办?” 灵鸢王将苏泷放到轿子里,示意随从们过去看看。 没过一会儿,众人用软担架将程淑抬了进来。 她口中不断喃喃喊疼,两只手都用力地抱住自己的右腿。 “好痛……” 桂太妃没想到,自己的寿宴上事情竟是层出不穷,她忙看向一旁伪装成容也国师的飞涟,说:“国师大人,您看看,程姑娘是怎么了?” “好痛!” 程淑突然睁大眼,用力去抠挖自己的大腿,旁边人忙将她的两只手按住。 第160章 一尾活鱼 程淑的手抠挖得非常用力,片刻之间,指尖上已经染了血,薄纱长裙也被她抠挖出一个洞来。 两旁的侍从们连忙一左一右,将她的手给按住,但她似是发了狂一样的挣扎着,双腿来回踢蹬,只听呲啦一声,竟将她穿着的长裙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四下里顿时愣住了。 阴天天气热,程淑的裙子底下,只穿了一条薄纱的长衬裤,影影绰绰的,将腿的线条轮廓都勾勒出来。 但所有人安静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的腿生的美丽,而是她的腿上,有一个巨大的肿块。 顾南姝看得额头冒汗,低声说:“那是什么。” 飞涟说:“那看上去是一个肿块,而且像是刚长出来的。而且,还在扩大。” 因为那肿块红肿,正位于大腿的位置上。 而且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朝着大腿的周边扩散。 顾南姝说:“我长眼睛了。”她自然看见了,但那肿块到底是什么疾病?莫非是寄生虫? 程淑用力挣扎着,整个人鬓发蓬乱,两边的侍从都是壮年男子,差一点没把她按住。 她陡然整个上半身如一张纤细的弓扬起,张大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 灵鸢王皱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国师,你快来看看。” 这肿块实在不像是生了病,倒像是中了邪。 顾南姝低声问飞涟:“你有把握处理吗?” 飞涟说:“没把握,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且去试试。” 顾南姝将飞涟的轮椅推到了程淑的面前,程淑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此时已经呈现出异样的狰狞,白皙的面颊上,淡蓝色的血管根根浮现,她的眼睛瞪得极大,似是下一刻就要脱框而出。 而那双眼睛,在顾南姝和飞涟靠近的一瞬间,突然转向了他们。 程淑简直是在用刻骨铭心的愤恨目光盯着顾南姝和飞涟。 “我的肉——好吃吗?” 那声音沙哑低沉,简直不像是一个妙龄少女能发出的。但确确实实是从程淑的嘴里说出来的。 顾南姝一时不防备,脸上还溅了一点唾沫星子。 她忙掏出手帕擦脸,和飞涟面面相觑。 啥意思? 按着程淑的几个侍从也都不明白。 程淑大小姐是在说啥?说容羽姑娘和国师大人竟然吃了她的肉? 他们的目光不由再次聚焦到了衣冠不整的程淑身上。 不能够啊。 虽然大腿上多出了一大块肿包,可她浑身上下,看不出哪里少了一块儿啊? 飞涟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示意一个侍从:“把她的嘴堵上!” 侍从不知所措:“啊?” “堵上她的嘴,我才能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快!” 侍从被飞涟的一声暴喝,吓得浑身一颤,忙说:“好,好好!” 好在灵鸢王出行,带的侍从不少,他身后还有空着手的,忙掏出帕子卷成一团,另一个小心按着程淑的脖子,还有一个把她嘴压着,不让她张嘴乱咬,这才用帕子将程淑的嘴巴封上。 一群人都热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大小姐,力气真大!” “撒气泼来,没个男人还真对付不了!” 飞涟见状,从容不迫地将程淑的裙子和裤子用短刀割破,将整个肿块暴露出来。 另一声低沉沙哑的嘶吼再次传来,这一回,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竟根本不是从程淑的嘴巴里传来,而是从她大腿上的肿块里传出来的! “你说啊,我的肉好吃吗?” 随着这一声音响起,那肿块竟隐隐的产生了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来回浮动,导致皮肤不断的凸起和凹陷。 最后凹陷下来的样子,赫然是一张古怪的脸孔! 在那皮肤陡然皲裂开,露出一张嘴巴的一瞬,飞涟飞快下刀,笔直地戳进了程淑的大腿里! 程淑就像是被开膛剖腹的一条活鱼,一下子弹了起来! 四个侍从差一点没把她按住,让她从担架上滚了下来。 顾南姝双手把着飞涟的轮椅,头上也沁润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飞涟再怎么不喜欢程淑,也觉得这女的够倒霉,安慰道:“有一点疼,忍着点啊!” 随即,他手中的短刀割裂开那个肿块,随着一道鲜血喷出,他竟用刀剑剜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啊!”簇拥在一旁的命妇们纷纷闭上眼睛。 连铁石心肠的桂太妃,也忍不住扭过头去。 太残忍了。 看着就疼。 顾南姝喃喃说:“这是什么?” 飞涟沉声说:“你认不出来吗?这是一条鱼!” 漆黑的鱼,被穿在刀尖上,仍旧在挣扎着,那条鱼的鱼肚子上,竟赫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要把我烤来吃吗?我的肉好吃吗?” 飞涟一只手捂着耳朵,示意一旁的丫鬟:“给我端个水盆来。” 他把鱼扔进了水里,大喝一声:“闭嘴!我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鱼!” 那条鱼在水中灵活地游动着,鱼腹部明显有伤,拖出一条长长的淡红血痕。 灵鸢王看得是心惊肉跳,他侧头看一眼程淑,她这时已经晕厥过去,整个人衣衫凌乱,倒像是被人狠狠的折磨过似的。看着十分可怜。 灵鸢王咳嗽一声,忙令人将程淑抬下去,给她的腿裹伤,换一身衣服。 飞涟端着水盆,克制住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水盆子里的冲动,望着一旁的桂太妃:“怎么回事,这鱼是你们家厨房做的?” 桂太妃脸色一白。 她府上的厨子匆匆赶到,看了一眼,忙说:“这是乌鱼,又名财鱼。肉质鲜嫩,煮汤清蒸最好……” 顾南姝插口说:“烤着吃呢?今天有烤财鱼吗?” 厨子一愣,说:“烤着吃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种滋补的鱼,一般还是清蒸煮汤的好。咱们府上今晚有一味清蒸财鱼汤……” 顾南姝奇怪地说:“那它为什么问,它的肉烤出来好吃吗?” 听到这里,桂太妃想到刚才自己喝了好几口的鱼汤,终于没忍住,扶着丫鬟的肩膀,对着唾盒大吐特吐起来。 第161章 诡异鱼的来历 程再思匆匆从议事厅赶到桂太妃的府上时,天色已经极晚了。 月亮隐没在桂太妃府邸的高大树木阴影背后,接引程再思的婢女身子微微颤抖,一路带着他从抄手游廊往正堂走去。 而隐隐约约的,程再思听到了女子的哭泣声。 他没有参加桂太妃的晚宴,主要原因自然是,桂太妃的晚宴多邀请的是女客人。 外命妇们极少有机会聚集一堂,都是女人参加,程再思难免觉得自己加入多有不便,且谈不来。 加上灵鸢王也会到,所以程再思完全没想过,程淑独自一人参加这样一场晚宴会有什么问题。 从游廊走过时,一路都灯火通明,但这样笙歌燕舞的夜宴却没有声音。 偌大的府邸里,只有风吹过树林宛如海涛一般的呼啸声,和隐隐约约的女子凄惨哭声。 程再思的心头难掩疑虑,甚至还有一点忧虑如冰霜般凝结出来。 婢女带着他到了正堂一旁的耳房,门虚掩着,漏出内部的一点灯火。 少女匍匐在床上,哭得极其凄惨。 程再思已经确定,那凄楚的哭声果然是自己女儿的。 “淑儿?” 少女转过头来,程再思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好似看到了一个凄丽美艳的女子转过身,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眉眼间虽没有少女的纯真青涩,却也多了许多成熟妇人的风情。 她凤眼微挑,眸光闪烁不定,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你做了这么多,最后不过是为了我,对吗? 程再思心中悚然,一把将人推了开去。 他已经不再是十八岁的莽撞少年了。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连每个月学堂的束修钱都要仰仗主母的眼色的程再思! 程淑被父亲一把推开,她原腿上就有伤,此刻伤腿中重重的撞上床柱,顿时疼得钻心刻骨,她疼得哎呀大叫,哭得更加伤心了。 一旁提灯的小婢也吓得脸色发白:“程、程大人?” 程再思恍惚间回过神来,才看到女儿哭得差点晕死过去,他细看去,女儿的打扮和晚上来时全然不同,鬓发蓬乱,而一条杏黄色的长绫裙子上映着血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再思已经怒了。 程淑哭着摇头:“鱼,是……一条鱼……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此刻,顾南姝和飞涟都在厨房里,负责今晚宴会的厨子脸色惨白,将厨房的所有东西一样样摊开给他们检查。 飞涟用修长如玉的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忙个不停的厨子发愣,没多久,他的目光就被一旁的果子露吸引了。 在他的手触碰到盛放果子露的水晶盆之前,被顾南姝眼疾手快一把打开了。 “!?”飞涟疼的双眸大睁,伪装成容也的脸上带着无辜和不解。 “晚宴上的食物说不定有古怪,吃了若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飞涟叹气,收回手,厨子已经把所有的厨房用具摊开,各种佐料也摊了一桌子,哭丧着脸说:“求大人们明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飞涟咳嗽一声,提醒他:“鱼是从哪儿来的?” 说话间,在他的背后,放着一个水盆,里头那一尾诡异的黑鱼正在欢快地游动着,时不时扬起尾巴,击落一串水花。 “是……是我们府上常用的一个鱼贩子,他只要有新鲜的鱼,一定会送来太妃府的。” 厨子膝行几步,走到飞涟的轮椅前,对着尊敬的国师大人泪水涟涟。 而飞涟则唉声叹气,他的命怎么这样苦,偶尔假扮容也一次,就要加班。 之前,因夜已经深了,灵鸢王身体不好,便带着苏泷回宫,命令国师暂留在桂太妃府中,要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飞涟小声问顾南姝:“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不把事情彻查清楚,就不能离开桂太妃府里?” 顾南姝点头:“主要是桂太妃也吃了同样的鱼汤,灵鸢王应该是担心桂太妃的安危。” 飞涟很不高兴:“桂太妃那老婆子,私下设置了鲛人交易山庄,不知道祸害了我多少族人,她是死是活,我可不在乎。” 顾南姝眸光一转,提醒他:“既然如此,问题出在鱼身上,你大可以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想到这儿,飞涟便说:“既然厨房里没有什么可疑,恐怕问题就出在鱼身上,你赶紧把那鱼贩子叫来,我要当面问他。” 大半夜,鱼贩子早已安然入睡,谁知睡了半宿,会被人从梦里弄醒,从床上拖下来。 到了飞涟的面前,那鱼贩子已经大致知道一二,大概是桂太妃的晚宴上有人吃出了什么毛病,他立刻用力磕头,一边乱嚷嚷起来。 “大人恕罪,求青天大老爷明鉴!我可没在鱼里下毒啊!” 飞涟示意顾南姝推动轮椅,他到了鱼贩子面前,手指用力掐住鱼贩子的脖子,语气森然冷彻:“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准啰嗦。” 鱼贩子吓得只能说好。 “你今天送了哪些鱼?” “回大人,燕翅鱼、鲢鱼、黄花鱼、鲳鱼和鲈鱼。” 飞涟将鱼的种类重复一遍后,一字字说道:“你漏了一种鱼。” 鱼贩子哭道:“大人啊,大人,我绝对不会说谎的!” 飞涟眼神一扫,顾南姝已经和他配合得当,立刻将那盆子端了过来。 “这鱼不是你送的?” 鱼贩子眨巴眨巴眼,看了一眼立刻说:“不是,我没有送财鱼。” 一旁的厨子已经嗷嗷叫了起来:“老张头,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这财鱼不是你送来的,莫非是我自个儿变出来的?” 飞涟皱着眉:“是你亲自送的?” 鱼贩子一愣,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当然不是我自己亲自送的!我有一个生鲜行,每天活那么多,怎可能有空亲自来送货?是我生鲜行雇的活计送来的!” 飞涟追问:“活计在哪儿?” “这大半夜,自然和他婆娘一块儿在睡觉了!” 飞涟立刻命令灵鸢王留下的侍从:“将那活计带回来问话!” 可是,过了半个时辰,飞涟才知道,原来那活计再也不可能过来问话,因为他死了。 第162章 让你说话,你咋不说了 桂太妃年迈,在自己五十五岁的寿宴上,却遭遇了这种意外,她已然支撑不住,由婢女们扶着回房休息。 可她虽躺了一会儿,但老年人到底觉少,竟完全睡不着。 非但如此,程淑腿上那可怕的肿块,和肿块上浮现的诡异人脸,总在她闭上眼睛之后浮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忍无可忍地再次爬起来。 “……呜,我头疼。” 贴身丫鬟忙给桂太妃拿了止疼的膏药,给她剪开成两个圆团,贴在她的太阳穴上,她揉着头低吟片刻,问:“国师大人呢?” 之前她只蔑视地称呼容也国师,现在恭恭敬敬地喊他做国师大人,纯粹是邪祟入侵,让她心中害怕。 “国师大人还留在府中,正在继续追查邪祟的下落。” 桂太妃只觉得心稍微安定一些,但转念一想,忙问:“那鱼呢,那些鱼呢?” 婢女想了一下,回答说:“都在国师大人那儿!” 桂太妃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了,她气都顺不下来,立刻坐起身,说:“那种邪祟玩意儿怎能留下?要弄死才成!” 婢女听了桂太妃的话,忙不迭跑了出去,没多久,又匆匆的冲了进来。 “太妃娘娘,国师大人他……他不肯,他说……” 话没说完,小婢女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蠢货,这么点子事都办不好!” 桂太妃勃然大怒,她一想到那种邪祟玩意还留在自己的府邸里,就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快扶我过去,哪怕是国师,也不能擅作主张,任意妄为啊!” 桂太妃来到了厨房,这里已经被数盏大灯照的亮如白昼,飞涟正端着水盆,逗弄着里头的黑鱼。 他胆子当真大的很,一边逗弄,还一边对着鱼说话。 “你刚才不是很能叨叨吗?怎么,我现在陪你说话,你就立刻装哑巴了?” “说话啊,我很有诚意的,反正都要加班加点了,可以和你聊一个晚上。” 顾南姝一脸无可奈何,站在飞涟身边。 没办法,这货不是真正的容也,没有容也那种遇事的沉稳,跟个顽童似的瞎闹。 顾南姝一开始还有些忧虑,若那条黑鱼真的张嘴说话了怎么办,她长在红旗下的人,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么多成精的东西。 ——能接受身边一只大鹏金翅鸟,一条鲛人鱼,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好不好! 顾南姝看到桂太妃靠近,咳嗽了一声。 飞涟立刻察觉,却浑似没看见桂太妃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厨房的门槛。 “哦?你已经说话了?你是说你是来报仇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说你特意来桂太妃府上的?” 桂太妃立刻顿住脚步,满面惊悚。 “呵呵,我知道了,你说你最想找的人根本就是桂太妃?为什么呢?你在她身上听到了万千鱼的哭泣声?你要找她报仇?让她以血还血!?” 飞涟恰在此时,端着手中的水盆,朝桂太妃看了过去。 他那张俊美的脸在摇曳的灯火和夜色中显得诡异无比。 桂太妃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我确实很喜欢吃鱼,那我今后少吃……不,我再也不吃了不行吗?” 飞涟摇动着轮椅,朝着她靠近,一字字说:“何止是这些鱼,它说了,你身上背负着许多血债,你甚至不只杀鱼,你杀了很多人,还有……半人半鱼的鲛人,现在他们都来了,找你索命……” 飞涟的语气森冷,桂太妃到底是个五十五岁的老人了,她闻言顿时脸色一白,翻出白眼,怦地朝后倒去。 几个婢女吓得慌手慌脚地去扶她,却被桂太妃沉重的身子压住,几个人跟着一起摔倒。 侍从们帮了一把手,夜晚的桂太妃府上再次热闹起来。 见桂太妃被人抬走,生死不知,飞涟只是撇撇嘴,说:“活该。” 没过多久,侍从们回来了。 他们面对飞涟,立刻禀明消息:“生鲜鱼行的张老板的活计穆铁柱已经死了,不止他一人死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死了。” 事情变得愈发复杂了。 飞涟和顾南姝刚一离开厨房,便和带着女儿的程再思撞上了。 虽然程淑半点感谢国师大人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对他满腹的怨愤,只因他当着众人的面,撕开了自己的裤子,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出来。 但程再思还有理智,毕竟是宰相,已经位极人臣,他问了服侍程淑的其他人,了解了经过。 “小女的事情,多谢国师大人出手襄助。” 飞涟只是点一点头。 但恰在此时,他手中捧着的水盆里,那条鱼再次说话了。 夜风中,桂太妃府中的树木一起摇动,横斜伸展的枝叶宛如枯瘦漆黑的手指,一根根凄厉地刺向苍天。 而那声音,则无比的凄厉嘶哑。 ——程大人,我的肉烤出来好吃吗? 听到这可怖的声音,程淑立刻捂着头凄厉地惨叫起来。 而更奇怪的是,程再思的脸色一时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和双腿都在颤抖,甚至没能扶住程淑,自己也差点摔倒在地。 隔了一会儿,程再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国师大人,这就是……这就是在桂太妃府中作祟的魔鱼?” 飞涟点点头。 程再思脸色大变之后,撑了一会儿,终于待脸色略好,才勉强镇定心神,对飞涟说:“国师大人,这边就有劳你了,我女儿的腿伤需要尽快医治,否则恐怕会留下疤痕。” 等他离开之后,飞涟低声对鱼说:“老兄,你和程再思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赶紧说出来啊?” 他晃动手中的鱼缸,而黑鱼只是在里头转身摆尾,一点继续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打哑谜就没意思了?” 鱼还是闭嘴不言。 飞涟垮下脸,顾南姝想了一下,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个鱼只是承接了亡者的怨恨,但死者的怨恨是凌乱的,没法顺出一个因果所以的,它哪怕再话痨,也只能说出自己知道的这一部分?” 鱼转了个身,黑色的鱼鳞在夜色中一闪。 飞涟说:“有这个可能性。但你看……” 他指着王都的天空,顾南姝赫然发现,这王都的天空,竟变得乌云密布,暗夜中,甚至隐隐有血痕一样的电光交织闪烁。 第163章 再次作祟的邪祟 飞涟说:“这是怨念凝结,在整个王都中游荡,大量的怨念已经积攒到了一个程度,王都作为一个容器,已经盛放不下,所以满溢而出,竟飞到了天上。” 顾南姝望着天幕,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寒意来。 他们很快赶到了事发现场,穆铁柱的家中。 这是一个王都普通平民的家,穆铁柱在生鲜鱼行打杂,闲暇时也给别的商行当搬运,送货,卖体力。他的妻子绣工很不错,带孩子的同时接一些绣活儿挣钱。 所以穆铁柱一家,如今住在王都偏南的一片巷子里,这里阡陌交替,木板屋林立,一般两三层高的木板房里租住着几户人家。 顾南姝和飞涟还没有走到巷子前,已经看到很多人不安地站在巷子口。大部分人衣冠不整,像是睡觉睡到一半,突然被人赶出来的。在这些人群的里侧,站着一列侍从和负责京城治安的顺天府差役们。 空气中,飘动着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看到飞涟和顾南姝过来,一个侍从忙走过来:“禀报国师大人,负责送货到桂太妃府中的穆铁柱一家,已经全部死亡。” 飞涟差一点惊叫出声来,好歹想起他是在装容也,容也那张臭屁高傲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咳嗽一声,学着容也的模样镇定下心神,说:“怎么回事?” 侍从指向一楼:“现在尸首都停在那里,国师大人可要亲自看一看?” 飞涟很想说,不、不去看可以吗,他身为鲛人皇子,也有害怕的权利? 但顾南姝已经不由分说,推着轮椅往前走了。 飞涟心中默默流泪,没办法,主动权掌握在这个女人手里,他除了被迫去看尸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侍从在发现尸体后,已经通知了顺天府尹。 此刻,站在临时清滕出来的一楼房间里的,除了侍从,还有仵作和顺天府尹。 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管辖的王都治安竟然出了这样大的漏洞,顺天府尹满头大汗,紧张得两腿筛糠。 仵作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检验,见国师大人进来,忙一言不发地将裹着尸体的被单一一掀开。 飞涟很想闭上眼,拜托,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又要直面尸首了。 上回和顾南姝、容也一起,他两手握着容也的宝剑砍那些可怕的人形蜘蛛,手都砍软了。 如今,不过是看在顾南姝可怜的份儿上,才同意当一回容也的替身。 飞涟看着一张张铁青色的失去了生命的面孔,哀叹着自己的运气背。 顾南姝已经放开飞涟的轮椅,顺着几张停尸床飞快地看了一遍:“除了穆铁柱之外,剩下的人都是被同一个人活活掐死的!?” 停尸床上除了穆铁柱和他的妻子之外,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 顾南姝并没有圣母心肠,但一看到孩子的尸体,她的心就揪住了。 这是一个母亲天然的反应。 不管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伤害到了小孩子,她气的牙痒痒,一定要将这个邪祟揪出来弄死! 仵作忙答话:“容羽姑娘果然目光犀利。您看,这妻子和两个孩子的脖子上掐痕指印非常鲜明,而且手指间的间距差不多,我刚才已经将这些指印和穆铁柱的手做了对比,正是他的左手掌纹。” 顾南姝又弯下腰,认真检查穆铁柱的尸首:“穆铁柱虽脖子上也有痕迹,但呈长条状,应该是上吊之类的方式留下来的。” 仵作没想到国师的未婚妻也这样厉害,忙点头哈腰说:“正是,容羽姑娘眼力在下佩服,侍从们赶来时,穆铁柱已经上吊自尽,双足还在空中乱蹬乱踹,他们立刻将穆铁柱解下来,但上吊自缢这种自尽方式,最大的问题就是没给人反悔的机会,不过须臾片刻,人就不行了。” 见现场情况他们已经查探清楚,飞涟咳嗽一声,总结答案:“也就是说,穆铁柱把妻子和一双儿女掐死之后,自己上吊自尽。” “初步检验的结果,是这样的。” 仵作忙说道。 一旁的顺天府尹悄悄舒了一口气。 虽然出了一起严重的杀人案件,好在自产自销,现在凶手也自寻短见,算是事情刚一爆发,便告一段落。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在今早进衙门办公之前,他还能睡个回笼觉。 飞涟示意顾南姝把自己的轮椅推出门去,一边走,一边问:“虽然初看已经能结案了,但这穆铁柱平时对妻子儿女如何?是平时就很不好吗?” “这个么……” 侍从们和仵作都答不上来。 不过飞涟也不急着让他们回答。 他已经来到了巷子门口,扬声又问了一遍。 “不,穆铁柱对他媳妇儿女挺好的。” “是啊,他虽平时挣钱不多,但在外面上工的时候,连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厘钱都要攒着带回来,交给他媳妇儿,说将来给小子娶媳妇儿用。” 飞涟颔首,继续追问:“今晚你们听到了什么动静吗?” 一个少年噙着泪说:“铁柱大哥今天去送货,送了一天,现结了一点钱,买了二两猪头肉,我看他还用草绳穿着一条鱼,喜滋滋地回家来了,说让媳妇烧给他吃,这好几天没见着荤腥了,在外头干活的男人身子骨受不了。” “我隔着门就闻到了好大一股香味,闻得我可馋可想吃了,但我知道,铁柱大哥家里人口多,可不能和他们一家抢吃的,就忍着没去蹭一碗。” 飞涟问:“鱼?你是说,穆铁柱出事前,曾经吃过鱼?鱼是哪里来的?什么鱼?” 少年有些莫名不解,不过还是点头说:“我在门口卖梨的时候正好撞见铁柱哥回家,铁柱哥拎着一条黑黝黝的鱼,说是他运气不错,捞回来的。” 飞涟沉默不语,暗自寻思,莫非这邪祟入体的方式,真是让人把自己烤了吃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想不开的邪祟呢? 飞涟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应该庆幸没有一时贪嘴。” 这时,生鲜行的张老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攥着账本:“国师大人,鱼真不是我家的,你看!” 第164章 重入秀雅山 从生鲜行张老板的账本,以及张老板那张布满汗水紧张兮兮的脸上,飞涟可以确认,鱼确实不是张老板送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南姝也犯了难。 张老板忙说:“我已经猜到了,铁柱他平时会去秀雅山打猎捕鱼,贴补家用。毕竟他平时打零工,他媳妇儿做绣活,其实挣的钱也刚够温饱而已,万一再生一个多添一张嘴,家里就养不起了。有时候他进山打猎,猎到了一些野兔山鸡之类的,混在我的货里一起送到客人那儿,客人也乐得多收一些野味,大半会同意单独给他结算。这次的鱼,说不定也是这么个情况。” 飞涟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腿,很想把接下来的差事给推了。 毕竟单靠这个不太结实的轮椅,就要和顾南姝一起上山,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用口型和顾南姝说:“要不然,等容也恢复了之后再继续往下查?” 顾南姝原有几分忧郁,一听飞涟的话,立刻用力摇头。 谁家的老公的谁心疼,容也现在伤都没好呢。 一想到小小的容也,睁着一双纯净澄澈的瞳眸,不流泪 也像是带着几分水光,湿漉漉又依恋地望着自己的模样,顾南姝的心都要化了。 她才不愿意让容也辛苦忙碌咧。 “既然都出来了,当然要一口气查到底啊,半途而废怎么行?” 顾南姝给飞涟鼓劲儿。 “况且你看看,外面这么多百姓都害怕极了,如果不赶紧把邪祟拔出掉,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你忍心吗?” 飞涟很想说我忍心啊。 但看着顾南姝那双执着的眼睛,他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说:“行,那你推着我走。” 按照他们俩的步速,估计到天亮,也就能走一半路。 容也在的时候,只要一只手挽着顾南姝,一只手拎着飞涟,嗖一下子,就能飞到秀雅山了。 这个时候,一条鱼,很想念一只鸟。 好在灵鸢王的侍从们本就很擅长做事,尤其是在他们不需要冒生命危险的时候,一听说国师大人和容羽姑娘要辛辛苦苦地去秀雅山,寻找邪祟的来源,没多大功夫,顾南姝和容也的面前就停了一辆马车。 “请国师大人和容羽姑娘乘坐马车前往秀雅山,这一路至少三十多里路,国师大人和容羽姑娘若有别的需要,请直接吩咐属下们。” 飞涟眨眨眼,说:“水,给我弄尽可能多的水,把车厢填满。” 没人质疑飞涟的要求,他们都以为,国师是去找邪祟黑鱼的。所以需要尽可能多的容器。 所以,上车之后,顾南姝和飞涟面对面,挤在一大堆水桶中间。 顾南姝还没来得及说话,飞涟已经把脑袋埋进了水桶里,吨吨吨地喝起水来。 顾南姝托着腮,容也和两个小宝都藏在乾坤袋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乾坤袋里 吃吃和闹闹都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孩子就是容也叔叔了。 虽然他们早就习惯了容也叔叔是大人的样子。 但小小的容也叔叔看上去更加可爱,他的头发黑黑的软软的,摸上去手感非常的光滑,眼睛总是湿漉漉的,让吃吃和闹闹想起了冬天里找食物的小鸟。 顾南姝曾经带他们去过很多地方。 有些地方,冬天特别的寒冷。 积雪堆得一尺来高,睡一觉醒来,鹅毛大雪将目之所及,都覆盖成一片皑皑的白。 在这样的银白色世界里,偶尔会出现几只在雪地里蹦跳的小鸟。 闹闹曾经学会了支一个簸箕当陷阱,将小鸟诱使进来的法子,他和吃吃在雪地里兴致勃勃地搭建好陷阱,却被顾南姝制止了。 “把小鸟抓进来的话,它们会死的。”顾南姝正色说:“因为很多鸟的胆子都非常小,不是从雏鸟开始养的话,哪怕给食物和水,小鸟也会吓死。” “所以。”顾南姝撤掉簸箕后,把小米和饭粒撒在雪地上,对吃吃和闹闹说:“我们就远远的看着小鸟吃米,好不好?” 他们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鸟,羽毛是嫩黄色的,尾巴长长的,一双呆萌可爱的黑眼睛,噗一下落在雪地里。 它似乎很饿,但也很怕人,所以走一步,退两步,两只小黄翅膀,时不时的扑闪两下, 见到危险,它一定会立刻跑掉。 吃吃赶忙把哥哥拉到更加远的地方。 “不要打扰它吃米米。” 见人越来越远,那只小鸟的胆子大了一些,飞到了米旁边,低下头,用嫩红色的鸟喙啄食。 吃一颗米,就要立刻抬起头,满怀恐惧的看一眼周围。 好像整个世界都会伤害它似的。 吃吃想,现在的容也叔叔,真的好像那只小黄鸟哦。 “娘亲给我们准备了好多食物,你要不要吃啊?”吃吃递过去一个饭团,她记得娘亲说过,这个叫做金枪鱼手卷。 容也看上去很饿,连耳朵都耷拉下来,整张脸也透着一股子恹恹没劲儿的样子。 “我可以吃吗?” 吃吃和闹闹异口同声:“当然可以!” 容也原是伸出手来接饭团,被两个孩子的声音吓到了,吓得手一哆嗦,饭团居然落到了地上。 “哎呀!”吃吃想,不能吃了,那就换一个牛肉吐司。 这些东西都是娘亲做的,而且除了娘亲,他们俩没见过任何厨子能做。 “对、对不起!”容也惊慌地蹲在地上,两手捧起饭团,嘟着嘴,小心地吹掉饭团上的沙砾。 “我、我不是故意糟践粮食的,这个还可以吃!” 吃吃和闹闹没来得及阻拦,他就用力咬了一口。 吃吃和闹闹面面相觑:“不是,饭菜还有很多呢,弄脏了就不要吃了啊!” 容也摇摇头,喃喃说了一声。 闹闹很仔细的分辨他说了什么,甚至还自己复述了一遍,才弄明白。 “我就配吃这个。” 顾南姝和飞涟已经回到了秀雅山。 曾经出现过可怕的人形蜘蛛的地方,如今一片安然。 树林笼罩着黑暗,顾南姝推着飞涟的轮椅,踩在了一大丛落叶里。 咔嚓。 第165章 安慰老情人的方法 咔嚓。 一声脆响。 顾南姝已经紧绷的神经颤了颤,低头一看,原来是碾过了一段树枝而已。 她擦了一把冷汗,继续推着飞涟一路狂奔。 “等……等一下……” 顾南姝低声吼道:“等什么?这里这么危险?” 飞涟无奈:“这里危险,那进山不是更加危险?况且我们是要找鱼的来历,你把我往山里头推,你见过鱼是长在树上的吗?” 顾南姝咳嗽一声:“有道理。” 乍一下从明亮的地方来到秀雅山,身边又没有容也,只有一个靠不住的飞涟,她有点紧张了。 飞涟转动着车轱辘,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这里。” “你怎么知道?” “……你忘记了我是鲛人吗,我能闻到水的气味。”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幽暗的树林陡然被风吹动,而树梢的上面,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就像是黑色的鱼在水下游动,鳞片在阳光中偶尔一闪。 他们回到了流经整个秀雅山脉的水域,盯着月色下闪闪发光的淙淙流水,顾南姝和飞涟都闪过一个念头。 太平静了,这里不太像有邪祟的样子。 飞涟把两条腿从轮椅上放下来,侧头问顾南姝:“要不然,还是把容也从乾坤袋里放出来,缺了他就跟打麻将三缺一一样,真的不行的。” 顾南姝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竟然还知道打麻将?” 飞涟也很震惊:“你以为你的邻居们平时都在干吗?” 顾南姝看着天上的月,它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周遭的一圈颜色已经越来越浅,就像是瓷青一样。 她不想打扰到容也的睡眠——这么晚了,除了苦命如她和飞涟,大家都应该在睡觉。 所以,顾南姝只是张开了乾坤袋的一个小口,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看。 容也和吃吃闹闹已经用完了晚饭,此时正闭着眼睛,裹着一床软绵绵如棉花的被子,躺在小床铺上睡觉。 吃吃和闹闹睡在他隔壁,三个小宝贝都闭着眼,肥肥白白的小脸蛋就像是三个小包子一样可爱。 顾南姝多看了一会儿,真舍不得吵醒容也。 但容也眨巴眨巴眼睛,还是醒了过来。 身处于乾坤袋里,就好像在一个巨大的世界里,天穹上陡然张开了一只大眼睛。 眼睛上还有漂亮的长睫毛。 但容也并不害怕,经过吃吃和闹闹的安抚,他现在知道,这些都是好人。 愿意照顾他的好人。 他慢慢地起身,朝着乾坤袋的开口走了过去。 顾南姝将他一个人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容也揣着小手手,乖巧地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流露出一点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信赖。 看得顾南姝的心都萌化了。 明明她爱着的是成年的大容也,可是小容也好萌好可爱,如果需要她重新把他养大,也不是不可以。 飞涟却没注意到顾南姝幽微的情感,大咧咧立刻问容也:“容也国师,我们现在遇到了麻烦,如此这般巴拉巴拉,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容也抬起头看着飞涟,这个清冷俊美的大哥哥,比自己要高大好多倍,但他却喊自己容也国师? “我未来,会变成国师吗?” 容也的脑子迷迷糊糊的,他甚至把现在当成了一个很真实的预知梦。 顾南姝用力点头,蹲下身,对他说:“是啊,你一直是个很厉害的人呢。不但是大鹏金翅鸟族的族长,还是魔界最至高无上的魔尊陛下,还是灵鸢国国王钦封的国师!” 顾南姝一刹那想起刚认识容也的时候,他臭屁傲慢的模样,那时候,她可真看不上一只烧焦了的乌鸦般的鸟。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如今她会爱上这只鸟,而且无比信服他呢! 容也黑曜石般的眼睛陡然亮堂了起来,他瞪大双眼:“漂亮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南姝问他:“你相信我吗?” 这句话问到了容也的心坎里去。 虽然成为魔尊之后的容也,并不知道为何自己总要拖延承认心中事。 为何他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顾南姝,那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宝宝,他喜欢顾南姝,他想和顾南姝永远在一起。 但幼年的容也却知道答案。 因为承诺给他永远的父母,在一夕之间就双双离世。 曾经是世外桃源一般美好的金翅鸟族栖息地,也成了他只要一踏足,就会被叛徒擒获,转给叔叔论功行赏的可怕地方。 每当遇到一个好事,就会遇上千百倍的挫折。 这让容也排斥好事,或许,他不要太幸福,就可以避免太过不幸。 但现在,这个散发着好闻香气,莫名熟悉的小姐姐,不但给他介绍了两个很照顾他的玩伴,还给他床铺,给他好吃的,还告诉他,他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金翅鸟! 容也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搭在顾南姝的手心里。 “呜——” 他突然觉得头很疼。 顾南姝连忙抱住了他。 “你怎么样?” 容也疼的眼泪花都流了出来,靠在顾南姝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我……姐姐我的肚子……好疼……” 飞涟一边喝着清溪里的水,一边飞了容也和顾南姝一眼。 明明是一对名正言顺的情侣,灵鸢王都派人出宫,帮他们打点婚礼上的事情了。 现在容也为了和顾南姝亲密接触,居然还搞出这么多层出不穷的小花招。 呵,鬼点子还真多。 他就看不上容也这样晒的做法! 当然,飞涟也完全意识不到,他完全是凭个人能力,明明是鲛皇的五皇子,却一直单身到现在的。 顾南姝紧紧地搂着容也,低声安慰他:“哪里疼啊,你告诉我……” 同时,脑内大喊系统: ——还不赶紧出来啊,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在躲懒!? 系统慢吞吞。 ——你的老情人又怎么了? ——明明是小可爱,他疼的要命!怎么办? 系统看了看容也闪烁的大眼睛,微醺绯红的小脸蛋。 ——要不然,你抱的更紧一点? 顾南姝顾不得那么多,更用力搂住了容也,还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小肚皮。 第166章 女神加诸的祝福 “疼的厉害吗?我给你揉揉?” 顾南姝的手无比的温柔,十根手指纤纤柔柔,在容也放弃了警惕和防备,大敞着的小肚皮上来回轻轻的按揉着。 带来一股暖融融的热流。 甚至在这一刻,连顾南姝心里的声音,容也都能听见。 ——拜托,容也的伤太重了,不要再折磨他了,让我帮他疼! ——把他身上的痛苦,都加诸到我身上。 容也的心微微的颤动着,两个人贴地紧紧的,一股暖流从顾南姝的身上缓缓的流动过来。 ——让他赶紧好起来! ——因为他是全天下最强悍的大鹏金翅鸟,是无人能敌的魔尊陛下! 一阵刺眼的金光从自己的怀抱中散开,顾南姝愕然低下头,连飞涟也差点被清溪水给呛死,他咳咳咳咳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嚷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容也被烤熟了吗?” 顾南姝没好气:“你熟了他也不会熟的!” 但她怀中顿时一沉,顾南姝不得不松开手臂,容也修长的身姿仍和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她的怀抱里,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顾南姝眼前。 他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睛,有着漂亮的型上唇和性感下唇的嘴也微微一笑,已经反身单膝跪地,一把抱住了顾南姝。 在飞涟的面前,好几天没有以正常状态相见的一对恋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飞涟喃喃说:“又来了。” 他发誓—— 他也是来了陆地上,见到了这对狗情侣之后,才想着发这种誓言。 他一定要脱单,找到自己的伴侣,然后每天早中晚三遍,在这对狗情侣面前亲亲我我,要把自己的爱侣举高高! 方才一直催促着飞涟尽快探查清楚邪祟底细的顾南姝,在容也回来之后,便一点也不着急了。 这不能怪她,刚和容也确定了情侣关系没多久,他们俩还处于蜜里调油的热恋期呢,结果容也就伤的那么重。 看到顾南姝的心都痛了。 因为伤势过重,而变成小容也的他也那么可爱,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招人怜惜。 “你真的好了吗?不用着急的,反正灵鸢国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最近邪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容也却神色肃然,蓦地站起身,看向天幕。 他喃喃说:“南姝,你说的对……” 顾南姝也跟着他站起来,飞涟也直起鱼尾。 飞涟身为鲛人,眼神确实比顾南姝要敏锐得多,就好像刚才,也是他看出那天幕中似有极为浓重的怨气凝结。 “灵鸢国本有一道极厉害的结界,但是现在,这结界已经开始崩塌了。” 容也指着天幕的一角,青瓷色的天边,就像是一层层叠加的染色玻璃,在即将明亮起来的天色里显得很好看,但那周遭,确实有着丝丝缕缕的裂纹,就像是玻璃被击碎了一样。 容也盯着那道结界,说:“这道结界似乎存在了很长时间,从亘古便守护着这一方土地。这结界若不出问题,没人能够注意得到……就像是……” 顾南姝喃喃说:“就像是一大块玻璃,如果不是被打碎了,不会有人注意到,天的尽头,罩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对吗?” 可为什么会碎裂开? 容也说:“或许,这一切和圣女的交替更迭有关系。我猜,顾南絮当初选择妖化,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如果不妖化……”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下传来。 “如果不妖化,她就要死了!” 是椿树精——之王。 他冒了一个尖,认真说道:“最近我一直潜伏在圣女宫中……圣女最近精神头绝对不对劲,简直是放荡形骸……” “不管你们信不信,其实我一直悄悄注视着圣女娘娘,我知道,她刚继任圣女之位的时候,还是个循规蹈矩的圣女娘娘,每年主持祭典,和灵鸢王相敬如宾。并没有丝毫越矩。” 顾南姝倒是相信的。 在她的记忆深处,原身和她妹妹顾南絮也曾有过姐妹情深的好时光。 越是有过亲密无间的日子,对方背叛带来的痛苦就格外的深刻。 “她的身体在崩坏,现在一直在吐血。”椿树精说:“我相信,你们说的结界破坏,说不定和顾南絮有关。因为她要拯救她自己的身体。” 椿树精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敬佩顾南絮,还是彻底讨厌她。 毕竟顾南絮,确实是椿树精这辈子见过的最具有勃勃生机的女人。 哪怕融入黑暗,成为邪恶,也要活下去。这就是顾南絮。 顾南姝喃喃说:“就因为她打破了结界,所以被封印住的邪祟,才会蠢蠢欲动吗?” 宰相府中 御医已经连夜赶到,给程淑尽快处理了伤口。 程淑痛得一直在掉眼泪,哭个不停,还拽着御医不肯放手。 “我的腿是不是废了?这样大的创口,我的腿今后是不是一定会留下大疤痕啊?” 御医很为难。 实话实说,这位大小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但她的腿上,国师大人为了剜去肿块,下手下的非常狠,一下子把她的肉挖了个大窟窿。 虽说用了名贵药材止住了血,如今御医再细细的治疗之后,于程大小姐的性命肯定是无恙的。 但伤疤在所难免。 程淑自然看出了御医的潜台词,她哭得更加伤心,气愤到了极点,她甚至单脚跳下床,将整个闺房里摆放的各种名贵摆设,古董字画,全都撕的撕,砸的砸,弄了个稀巴烂。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够解恨,因止痛药在她泄愤的过程中,被流出来的血水冲淡了一些,她的腿上又是一阵剧痛。 她捂着自己的大腿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丫鬟们忙帮她重新敷药。 这么折腾了两次,真把程淑身边的人都折腾得人仰马翻,各个累的站着也能闭眼睡着。 程淑也气的不轻,用一方镇纸砸破了一个丫鬟的额头后,伏在床上又是一阵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脚步声。 她刚回头,一只大手陡然扼住了她的脖子! 第167章 这座山不让我们离开 既然事情的源头还是在圣女交迭上,容也建议大家不必在秀雅山继续逗留。 “为今之计,倒应该听椿树精的建议,回王宫看一看顾南絮到底做了什么。” 椿树精的枝叶在风中陡然一展,变得更长了一些,他颤巍巍地提醒容也:“椿树精之王。” 那柔软的枝叶缠绕着顾南姝的手腕,椿树精的一颗头在她的肩膀上留恋地蹭了蹭:“南姝姑娘,我已经竭尽所能的帮你打探消息了,你能不能……” 其实顾南絮那妖娆黑暗的魅力,在椿树精的眼睛里,也是足以让一个王者心动的存在。 但黑暗的魅力在纯白面前立刻消退,他见了顾南姝之后,眼里就只有顾南姝了。 飞涟吹了一声口哨,容也国师的竞争者还真多,已经订婚了,还要冒出来刷存在感。 椿树精的话音没落,就已经被一只骨节鲜明的漂亮大手卷了起来。 “哎呦哎呦,这是干嘛?你这就不厚道了容也,我跟你说这叫做狡兔死走狗烹,你竟对帮你打探消息的椿树精之王赶尽杀绝?” 容也将椿树精卷成一个长卷,做了一个抛甩的姿势,椿树精忙卷上他的手腕:“我跟你说哦,你可不能这么对待一个真正的王者,你会遭到……” 飞涟心想,原来在容也和顾南姝身边,竟有一个比自己聒噪一百倍的家伙。 难怪他们俩对自己适应的很迅速。 不像父亲,虽和自己父子情深,但两人只要在一个空间待上半天,父亲就要呼吸急促,喘着粗气让他走远点。 容也一个用力,将椿树精远远地抛了出去。 椿树精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极狭长的圆弧,尖叫声也随之渐渐远去。 “死鸟,你要遭到报应的啊啊啊啊啊——” 容也耸耸肩膀,回头对着顾南姝,又是一个温柔的微笑,笑意缱绻,似乎刚才把椿树精扔出几十里外的,根本就不是他。 “好了,咱们先回一趟王宫。” 看着容也迷人的双眼,顾南姝也露出了微笑:“好啊。” 飞涟突然觉得,这对情侣之间也存在着一个结界,这个结界极其坚硬,外人根本无法走进去。 他们在秀雅山中走了一会儿,容也率先停下步子。 “怎么不走了?” 飞涟推着轮椅问道。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顾南姝提前一步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她轻声说:“确实不对劲,这里好像来过一遍。” 飞涟对山路很不熟悉,他毕竟是在海洋里长大的鲛人,对于陆地上的人来说,看起来完全一样的海域,他能够很简单的分辨出区别来。 但陆地就不行了。 阡陌交错的街道,商铺挂着的灯笼,来回的行人,郊外的晚风,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绿树和丛林,潺潺的流水声,看上去实在是一模一样。 飞涟眨眨眼说:“要不然,我们做个记号?” “记号?”容也点头:“也好。” 他手中的红莲焰火陡然燃起,在一旁的树干上画下了一个鲜红的十字。 “我们继续走。” 容也的声音依然很沉稳。 他们再次上路,走了不知多久,飞涟眼尖,已经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树干上,有一个鲜红的十字。 “真的走回来了?可我们明明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啊?”飞涟很是奇怪,将轮椅推到树干下,掀开毯子,用鱼尾撑住身体,用力朝上一跃。 那真的是容也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沾染着金翅鸟的气息。 顾南姝也愕然。 “这是鬼打墙吗?” 容也说:“与其说是鬼打墙,倒不如说,是这座山不让我们离开。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座山里的怨气,越发的浓重了?” 这句话说的人不寒而栗,顾南姝身上一阵微颤,容也立刻张开手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飞涟也有些害怕。 其实鲛人在水里是不怎么穿衣服的,他们虽然上身非常瘦弱,但丰满的鱼尾里储藏着相当大量的脂肪,足以在海水中保持体温。而且,一旦离开海面,深海的温度,其实没有人类想象的寒冷。 那是一种类似于母体中,徜徉在羊水中的暖和。 但现在,在他面前,两个小情侣抱的难分彼此,飞涟只能自抱自弃。 他搂着自己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我闻到了鱼腥气!” 鲛人的食物大多是海鱼,在海洋中,鲛人是维持秩序的王者,也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最通俗的话来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是为了饱腹而被吃掉的鱼,也不会储存任何的怨念,而是立刻投入轮回,进入下一个循环。 可现在,飞涟闻到了极为浓烈的腥臭味道,和连他也无法忽视的怨念。 顾南姝顺着飞涟叫声,和他一起朝远处看去。 她茫然地仰起头,然后陡然发出来短促的尖叫声。 “啊?那、那是什么?” 她指着前方密林的顶端。 那一片密林的树枝全都朝天伸展,密密麻麻地如交握的手臂一般,将整个天幕都遮挡住了。所以林木中非常黑暗,乍一看像是一大片的黑。 但在密林之中,有鳞片的冷光微微一闪。 容也手中红莲焰火猛然便盛,他将一道红光朝前方抛洒而去。 那道焰火如被放飞出去的风筝一样,笔直朝着树冠顶部飞去,而飞到最高处则如一轮红月,将远近的一切都照的仙丝缕分明。 飞涟陡然脸色一绿,差一点将隔夜饭都吐了出去! 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会心一击! 因为飞涟最喜欢吃鱼了! 而面前纵横交织的树干上,竟密密丛丛的吊满了黑色的鱼! 无数条鱼就像是风干的腊鱼一样吊在眼前,随着红莲焰火飘过,那些鱼已经枯干的嘴竟一起大大的张开了! “我的肉好吃吗?烤了吃好吃吗?” 飞涟心神激动,一不小心就从轮椅上摔出来,他砸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我、我发誓,我从今日起茹素,这辈子我也不吃鱼了!” 第168章 一群蠢鱼 容也喃喃说:“倒也不必如此。” 远方的风激烈地吹了过来。 容也手中的红莲焰火陡然明亮,似乎这座山已经将他们带到了它想让他们来的地方,所以障眼法立刻失去效力。 原来他们来到了山巅之上,密林的不远处,就是一道断崖。 顾南姝立刻想了起来:“这里不就是圣女继任需要举行仪式的地宫附近?” “不错。”容也点点头。 他突然问:“过去圣女继任的仪式上,有没有出现过王都,或者灵鸢国的国境内有人口大量失踪的情况?” 顾南姝也想起了那诡异的血槽,和无数道汇聚其中的鲜血。 她摇头说:“不曾有过。” 虽然是前身度过的时光,但顾南姝将记忆全都扫查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任何记忆显示,曾经有大量的人在圣女交迭的仪式前后消失。 这就奇怪了。 毕竟地宫里,顾南姝和容也都去过,那将地面都打湿了的血液似在他们耳边流淌着。 顾南姝当时便曾经闪过一个不解的念头。 这些血水和化生池的血水,都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使用的并不是人,而是面前这些密密匝匝的鱼? 顾南姝抬起头,那些鱼死去许久,尸首中最容易腐坏的,便是一双柔软的眼睛,可此时,当她抬起头时,那些鱼的眼睛似乎都纷纷的活了过来,正一双又一双地亮着,转向了她。 明明鱼的眼睛不可能这么灵活,顾南姝似是被一个梦魇镇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们。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吼吼—— 就像是空洞的怒吼声,顾南姝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声音,竟是从鱼儿们空荡荡的腔体发出的。 是风吹过空荡荡的肚腹的声音。 ——恨啊—— ——好怨恨啊—— ——被——抛弃了—— 就像是一道道哀怨的叹息,顾南姝身上瑟瑟发抖,容也立刻紧紧攥住了她冰冷纤薄的手掌。 在三人面前,就像是飘落了无数苍白的花瓣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了许多的碎片。 直到飞涟纳闷地抬起手,接住了其中一个薄片,才又差一点呕了出来。 宛如暗夜中扬起的一场雪,每一个碎片落下时,承接着红莲焰火微弱光芒的薄片便在阴翳中闪亮,这根本不是花瓣,也不是雪,而是鱼鳞。 在纷纷扬扬的薄片落雨中,他们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一场幻象。 天地之间,蓦然出现一道缥缈而恢弘的身影,那仿佛是一个女子,她侧身而立,窈窕而修长的身体占据了整个世界,云层在她的鬓发间飘动,群山在她的脚下蜿蜒,而她望着天尽头,那里是一片灿烂的金光,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太阳东升,其实确实一大片翎羽金光灿烂的鸟儿。 而在她的身后,无数黑色的鱼跃上高空,天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道窄门。 并不是所有的鱼都能越过那道门,一旦越过,天空中便传来一声清啸,那黑色的鱼儿瞬间化为龙须修长的金龙。 但任凭无数黑鱼的梦想落空,反复地在半空中弹跳着,甚至从水面弹落至地上,缺水的鱼嘴疯狂地张合着,那虚空中的女神始终没有回首一次。 幻象陡然消失,因为容也手中的红莲焰火空前的明亮,那焰火形成光球,陡然将树梢上的无数鱼尸都笼罩在内。 那些鱼尸陡然跟活了一样的激烈挣扎起来。 飞涟捂着眼喃喃自语:“容也国师啊,你这一回一定要把它们都搞定,我向上苍发誓,只要能够收复这些鱼尸和它们的怨念,我这辈子茹素,再也不吃鱼了。” 红光笼罩着无数鱼尸,当容也念出往生咒的一瞬,手指掐出法诀,无数卍字从他的掌心中飞出,而那些鱼身上的怨念陡然化为一个个狰狞可怖的鬼脸。 ——可恨!是那只鸟! ——凭什么让那只鸟超度我们? ——恨! 容也面色平静,冷冷看着那群鱼扭曲狰狞的鬼脸,一字字说:“因为我比你们强。我是大鹏金翅鸟族族长,魔尊陛下,而你们不过是越不过龙门的蠢鱼。” 鱼尸幻化出的怨念陡然变成一张巨大的鬼脸,在蒸腾的烈焰中朝容也扑了过来。 ——你不过是女神脚下的一只宠物,竟也敢嘲笑我们龙族? 容也手中捏出法诀,更多的卍字朝它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俊美绝伦的国师大人,脸上仍旧冷冷淡淡,薄唇只吐出一个字:“敢。” 直到所有鱼尸化为灰烬,容也才展开大袖,挡住了顾南姝。 飞涟看他一动,便立刻飞快地推动自己轮椅的车轮,辘辘的朝外跑。 没办法,在这对情侣面前,他只能自己顾自己。 “没事?” 顾南姝凝视着容也,点点头。 容也却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悄悄扭过头去。 顾南姝有些奇怪,自从见过小小的容也之后,她对他表情变化隐藏的激烈心理活动,也略有一些了解了,忙绕到另一侧,用手扶着他的脸,不准他躲来躲去。 “?” 容也没吭声,薄薄的眼皮有一点点红。 “到底怎么了?” 容也嘴唇微动,终于还是说:“那些鱼,说我是个宠物……” 声音可怜巴巴的。 顾南姝见他肩膀微微的垂着,侧身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单薄,那双漂亮狭长的黑眼珠虽然并没有任何水汽,但在她的心里头,立刻浮现出了小小的容也眼珠湿漉漉的可怜模样。 她没忍住,嗷呜一声张开手臂把容也抱进怀里,对着他的耳朵说:“宠物怎么了?那群蠢鱼没看过《宠物情人》吗,嗯,肯定没看过,所以没见识啊。而且话说回来,孙悟空不也是唐僧的小宠物吗?可一点儿也不耽搁齐天大圣护着唐三藏一路去西天取经,更加不耽搁唐三藏用虎皮给孙悟空做超短裙穿啊?” 顾南姝这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容也和飞涟都是一点儿没听懂。 容也从她的语气能听得出,她在努力的安慰自己,垂下头,在自己心爱女人的肩膀上蹭了蹭,得到了很多安慰。 凭本事单身的飞涟忙问:“孙悟空是谁?是男是女,超短裙又是什么东西?” 回国师府的路上,顾南姝被飞涟问得是烦不胜烦,只好从头开始讲这个故事。 第169章 宰相大人的进攻 清晨的曦光照进少女的房间里,因程淑大小姐的腿伤而忙活了一整晚的婢女们已经纷纷起床,简单梳洗后,忙着进屋服侍程淑大小姐起床,给她的宰相父亲问晨安。 大小姐虽总是闹脾气,但在晨昏定省上从不曾马虎。 这也是程淑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虽然昨晚程淑的腿受了伤,但婢女们没有得到取消问晨安的命令,便如常的走进房间,一个打开窗,另一个将床榻上的纱帐挂起来。 婢女看了一眼程大小姐,少女苍白着脸,合目躺在床上,穿着一袭薄纱的寝衣,黑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一握,放在自己的右肩窝上,这是和往常一模一样的姿态。 世家贵族的千金小姐,连睡觉的姿态都有要求,不能睡得横七竖八的,惹人笑话。 但今天早上,大小姐睡得分外的沉,竟然一动都不动。 婢女挂好床帐后,便有些踟蹰不定。 是否应该唤醒程大小姐呢? 如果唤醒她的话,又会不会被程大小姐责骂呢? 婢女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怯生生地伸出手,朝着程淑的肩头,轻轻的抚了一把。 程淑仍旧一动不动。 婢女更加胆怯,她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另一个开窗的婢女也走了过来,低声问:“春柳,怎么了?” 春柳望着自己的手掌摇摇头:“好像……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大小姐的肩膀,推上去死沉死沉,硬邦邦的? 另一个婢女越过她的肩膀,也朝着床帐里看去。 她也察觉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大小姐的睡姿太过端正,而没有盖薄被的胸口太过平静,似乎连一点点的起伏都没有。 她大着胆子,小心地摸了程淑的手一把,然后陡然一惊,整个人往后退了五六步,一下子撞在多宝架上。 将多宝架撞得摇摇欲坠。 “大小姐的手——凉了?” 两个婢女的尖叫将更多的人都引了进来,大小姐的薄衫被轻轻解开,少女纤细白嫩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青紫色的掐痕。 她已经死了。 消息传到国师府的时候,宰相大人已经在早朝的大殿上发作起来。 “国师彻夜查找邪祟,却仍未能保住我女儿的性命!”程再思满脸沉痛,他痛陈心中的苦楚:“但圣女娘娘呢?历任圣女娘娘一向能够很好的守护住灵鸢国的太平,至少王都之中,在圣女娘娘的护佑之下,是从不曾有邪祟作恶的。” 宰相大人的话,在朝中引起了纷纷的议论。 “是啊,最近邪祟事件出的太多了……” “就连东方劫将军,也差点……” 东方劫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不是容也,自己就要死于难产了。 灵鸢王脸色苍白,看着宰相大人,一字字问:“爱卿,你的意思是……?” 程再思厉声问:“现在的圣女娘娘,还能承担起圣女娘娘的重任吗?” 宰相大人在大殿上的慷慨陈词,自然迅速地长了脚,飞到了顾南絮的耳朵里。 这一回,传递消息的人,是灵鸢王。 灵鸢王来到圣女宫内。 一段时间没有来,他感觉到这里陌生了很多。 似乎多了一些他过去没见过的摆设。 顾南絮的模样,似乎也比印象中的有了些许变化。 她的脸色比上一次见面时,似乎白了一些,身形也清瘦了一些,嘴唇却异常的殷红,红得像是刚擦完胭脂,红得像是喝了一杯血。 “哦?宰相大人是这么说的吗?” 顾南絮若无其事地坐下,翘起一条细长的腿,她漂亮雪白的腿,从玄色绣金边的寝袍裂缝中露出来,涂着鲜红豆蔻的大拇指翘起,来回地晃荡着。 极像是一个诱惑的姿势。 顾南絮神色冷淡:“虽不知道程淑是怎么死的,但我可听说了另一件惨案,桂太妃寿辰的晚宴上,同一时间,在城南平民巷子里,有一户人家出了一桩灭门惨案。那户主将自己的妻儿一一掐死后,自己也上吊自缢了。我怎么觉得,这两桩案子听起来很像呢?” 灵鸢王怔了怔,随即勃然大怒。 “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是宰相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嫁祸给你吗?” 顾南絮抬起自己细长的手,看了看自己无色的指甲,淡淡说:“我没有暗示,我是明示。陛下何必如此生气,毕竟,我又没有明示您不该在桂太妃的晚宴上,将那老而不死的老太太安排给您的下贱舞女带回宫里来?” 灵鸢王怒气更盛,以严厉的语气呵斥顾南絮:“圣女,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顾南絮只是垂目笑了笑,说:“在我丈夫面前,我现在的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吗?” 灵鸢王一时语塞。 “既然陛下对我的话语耿耿于怀,不如让您器重信任的国师大人去查一查,宰相大人曾做过什么?毕竟,怨念这种东西,会缠绕上谁……用一句粗俗的话来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顾南絮对灵鸢王再次笑出声来,灵鸢王大怒,但面对圣女,他确实是束手无策。 从开国至今,还没有一任灵鸢王对圣女娘娘做出什么事过。 见灵鸢王悻悻然走了,顾南姝的胸脯陡然激烈地颤动着,她用帕子捂住嘴唇,盛住了呕出来的黑血。 时候不饶人,要快,再快一些了…… 半鲛人雪音合衣而眠。 他实在是怕了顾南絮。 住在宫里头的这段时间,雪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他自然知道,他被俘之后,被灵鸢国一位极是厉害的王爷转送给了灵鸢国的圣女,王后娘娘。 虽是被迫,但这种行为,也是不折不扣的在灵鸢王的脑袋上扣一顶绿帽子。 雪音很担心,若灵鸢王一入圣女娘娘的寝宫,便会发现自己,一定会将他扒皮抽筋。 那他就无法和失散的妹妹见面,也无法帮母亲找到失散的父亲。 他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却见顾南絮竟悄无声息地躺在床榻的另一侧,正单手支着下颌,笑盈盈地看着他。 第170章 唯一的受益者 半鲛人雪音看到顾南絮的一瞬间,心脏就像是被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揪住了一样,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只手上涂着鲜红的豆蔻,指尖正在肆意地玩弄着他柔软的心脏。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说:“圣女娘娘,请你从我的床上下去。” “呵呵……”暗哑低沉的笑声从门口传来,那声音让雪音的脊椎骨都在往上蹿升凉气,他用力地睁开眼,撑起身,才发现刚才原来是南柯一梦。 而圣女娘娘则披着一身玄色的寝衣,正斜倚在门前,眼含笑意看着他。 “……” 雪音微微垂下头,宛如雕塑般的脸上闪过一抹狼狈,他用力咬住自己下唇,为什么自己会做梦,梦到圣女娘娘上了他的床? “是啊,为什么呢?” 顾南姝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在雪音面前,她似乎从没有认真掩盖自己行为的意思。 她一条细长的腿迈上床铺,整个人和梦境中一样翻身上来,压在了雪音的身上。 “真奇怪……” 当雪音立刻闭上眼睛的时候,顾南姝缓缓开口,声音娇媚:“真奇怪,我明明可以任意的折磨你,让你在鞭子的抽打下体无完肤,让你只能哀嚎着跪在我的脚下求我,可我从没有这么做。 我给你准备房间和衣服,一日三餐都是精致的美食……” 雪音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侧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桌子。 桌上放着一份残羹冷炙,是他省下来的。 他不知道顾南絮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总是忘记给他准备饭菜,这让雪音不得不在如此美轮美奂的宫殿里节省吃食,生怕一餐吃多了,下一餐断炊。 顾南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张精致得如假面具般的脸上没绷住,终于显出了一点狼狈。 她反手捂着嘴,呵呵地笑了几声:“抱歉,食物不算很精致。这一点,今后看你的表现,我会有所调整的。” 顾南絮的手指抚上了雪音的脸颊,缓缓说:“你看,我对你一片痴情,可你却郎心如铁,丝毫不为之所动,这是为什么呢?” 她细长的手顺着衣襟的缝隙探入,在雪音的心脏位置打转。 “半鲛人的心是不是冷的啊?” 雪音攥住了她乱动的手腕,说:“不是的。” “哦?”顾南絮扬了扬眉毛,笑意更深:“你是说,你的心脏不是冷冰冰的吗?” 雪音一字字说:“不是的,你对我从没有过一片痴情。” 顾南絮陡然睁大了双眸,那双剔透漂亮的乌黑眼珠泛着一层水光,乍一看,像是泪光点点,将她衬得无比娇弱,但雪音知道,那不过是有一种人的眼睛,天生就蒙着一层泪膜。 “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句句都不是出自真心。” 雪音平静地诉说着真相:“你不过是戏耍我玩儿罢了,我对你来说,和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顾南絮和他挨得实在是太近了,她身上有一种异常的香气,非常浓郁,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沾染到了他的身体上。 雪音猜测,顾南絮之所以不断的使用浓香,大概是为了掩盖她身上越来越重的血腥气,和身体渐渐崩溃的味道。 其实灵鸢王和顾南絮哪怕不提这件事,容也依然会查宰相府中的凶案。 发生在王都的高官家中的血案,一位出身高贵的贵女离奇死亡。 如今在王都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心惶惶。 甚至连鱼行的鱼也滞销,再也卖不出去了。 容也早晨还没醒,隔着几层院落,已经听到凄惨的哭声。 “大人啊,感谢你明察秋毫,但我的生鲜鱼行就要垮了啊……” 是容也曾经查过的给桂太妃送货的生鲜鱼行老板,老张头的声音。 他的声音就跟鱼上砧板被活剐鱼鳞一样的凄惨。 容也匆匆走到门口,那老张头哭的更加伤心了:“现在宰相大人的千金小姐也死了,他们都说小姐是吃了我家的鱼才死掉的。过去总让我家供货的十几户人家,也都不让我送货了……” 老张头一边说,一边朝容也走过去,一把抱住容也的腿哭个不停。 顾南姝也匆匆走了过来,见容也陷入了困境,这时候最缺像自己这样善解人意懂得开导人的女子出马了。 顾南姝温婉地扶起老张头,对他说:“你先别急……” “生意都要垮了,我进了一堆活鱼都要臭了,我能不急吗?那些货款我都付了呀,还有一些名贵的海鱼,我已经提前预付了一大笔定金,如果鱼送到之后,我没有办法销出去的话,我就惨了啊……呜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老张头立刻哭了起来。 顾南姝也为难了。 她过去是富豪大家族的大小姐,对于破产两个字极为敏感,对老张头的痛苦感同身受。 一边哭,老张头一边趴了回去,一把抱住了容也的大腿。 “……你抱容也的大腿干嘛啊,这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老张头含着热泪,对顾南姝说:“天都要塌了,我当然要找一根粗壮的大腿来抱。” 顾南姝见容也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赶紧安抚:“容也的腿多细啊,也不算粗壮啊?” 老张头点点头,他脑子已经蒙了,看着顾南姝的眼神充满了期望:“那你的腿是不是比容也粗点儿?” 顾南姝:“哥恩……” 不过,老张头用一场痛哭,还是解决了他的当务之急。 他把所有滞销的库存鱼,一口气全送到了国师府。 于是,午饭的时候,吃吃和闹闹就看到了飞涟坐在桌边大嚼特嚼。 顾南姝靠在门边,自己并不知道,她随意摆出的一个姿势,竟和妹妹顾南絮十分相似。 “这次的邪祟鱼事件,我已经发现了,目前为止伤亡无数,唯一得到利益的,只有飞涟而已。” 容也闷笑出声,顾南姝瞥他一眼,低声说:“我是为你打抱不平,你又不爱吃鱼。” 她声音大了一点,说:“也不知道是谁才发过誓的,说这辈子再也不吃鱼了!” 第171章 无法抗拒的幻觉 飞涟吃鱼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几乎像是放片子卡顿,一格一格地转过头,琥珀色为底泛着暗蓝色光晕的眼睛还闪着可怜巴巴的光。 “我竟然破誓了!”他满脸的震惊,盯着两只手里的两条鱼,一条只剩下个鱼尾巴,另一条刚被吃掉了鲜嫩的鱼肚皮。 飞涟的语气异常的震惊,让顾南姝怀疑他因为长了个鲛人脑袋,和鱼记性一样差,所以才不小心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不该戳他伤疤的。 飞涟瞪大了一双漂亮澄澈如海的眼睛,望着天空,突然大声说:“老天爷啊,我竟然破誓了。如果你要惩罚我的话,就请现在降下一道雷,劈死我!” 顾南姝有点吃惊,这么重的誓言? 吃吃和闹闹也一起瞪圆了大眼睛:“飞涟哥哥……” 飞涟又嗷呜张大嘴,来了一口。 吃吃惊叫:“飞涟哥哥,你刚刚说要被雷劈,怎么还在吃鱼啊?” 飞涟耸耸肩:“没办法啊,就当是死前的最后一餐。” 一边吃,他一边抬起头对老天爷补充:“如果要劈我的话,请赶紧劈啊,五皇子飞涟过时不候。” 还是容也点破了他的小算盘。 “飞涟他说了,老天爷要是就他破誓降下惩罚,就要现在降下来,过时不候了。现在他舒舒服服的坐在国师府里头,哪怕外面电闪雷鸣,也劈不着他啊?” 飞涟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朝着容也竖起一根大拇指:“知我者,国师也。” 容也叮嘱飞涟,在家里陪着吃吃和闹闹。 然后,他就朝门口走去。 顾南姝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容也说:“自然是去见宰相。” 虽然宰相以容也的恩人自居,但容也并没觉得自己有必要感激他。 自己是为了顾南姝而来的,而且,成为国师之后,肩膀上的担子沉重了许多。 他和顾南姝一起到了宰相大人的府邸门口。 看到国师大人和容羽姑娘的一瞬,几个门子立刻跑了过来。 “国师大人到了,请恕小的们未曾迎接。” 容也问:“宰相大人今天如何?” 几个门子对视一眼,说:“国师大人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宰相大人去上朝了。” 容也和顾南姝都非常吃惊。 要知道,程淑是程再思的独女,程再思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女儿死了,怕是也没什么可能再生一个孩子。 而程淑死的第二天,他竟正常去上朝了? 顾南姝也不知道是该赞美他好,还是觉得他疯了好。 “心理素质也太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来都来了。”容也说了一句顾南姝喜欢说的口头禅:“就在这儿等一下他。” 与此同时,宰相大人正在书房和灵鸢王商议政务。 说着说着,他突然就出了神。 灵鸢王没想到程再思当着自己的面,也能走神。 但一想到他遇到的伤心事,也就释然了。 “宰相若是身体不适,今天就到这儿。” 但宰相程再思却动也不动,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其实,在他的视线里,他看到的并不是灵鸢王。 而是另一张脸孔。 那是一张妖艳的美人脸,发如檀木,唇似鲜血,目若流波,缓缓转过来看着程再思的一瞬,程再思的心神立刻为之荡漾起来。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慵懒的,微微的带着一点沙哑,就像是用微微粗粝的部分,在轻轻的摩挲着人的心脏一样。 听得人血脉跟着一跳一跳的。 “你愣在那儿做什么?” 女人冲他嫣然一笑。 程再思望着她,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为什么不过来?你不是曾经说过么,我的头发很美,就好像缎子一样?” 灵鸢王很不解地看着程再思。 宰相的脸一瞬已经全红了,要知道, 略略上了年纪之后,程再思一向是老成稳重的,在任何人面前也没有失态过。 可现在,他那张略显老迈的脸,居然泛起了青涩少年般的酡红。 手一直在颤抖着,轻轻的抬了起来。 朝着灵鸢王。 程再思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一缕长发。 顺滑柔软,光亮如缎,乌黑得像是夜色一般。 她最喜欢用桂花油,那浸透了发油的长发,带着丝丝缕缕的幽香。 程再思满脸痴迷地将那一缕长发送到了自己的鼻子边,深深地一嗅。 灵鸢王已经火了。 他不明白,为何程再思突然跟中了邪一样,伸手摘下了他头上的冕冠,甚至拔下了他束发的玉簪,而后,将他的长发披散后,竟胆大妄为到伸出手,撩起了灵鸢王的一缕长发,深深地嗅了嗅。 灵鸢王额头上爆出了青筋,愤怒让他险些失去理智。 程再思这是疯了吗? “香吗?”那女人嫣然微笑,红唇泛着美丽的色泽。 程再思情不自禁地说:“香,真的很香……” 然后,一股异样的香味传了过来。 是长发被火烧焦了之后,产生的类似于肉烤糊了的味道,和雪白的皮肉被烈火炙烤着,发出的近乎于异香的气味。 长发被火苗烧断,断在了他的手里。 女人盯着他,说:“爱恨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其实你一直想杀了我,对吗?” 程再思摇头,盯着手中的断发,泪水已经脱框而出:“不、不,我从来没想过要杀死你……” 灵鸢王神色一凛,后退一步,神色一变,冷冷盯着程再思。 宰相是文官,并非武官,出去一趟,就会手上染血。 所以,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他杀了谁? “我从没有忘记过你,每一个夜晚我都会想起你,听到脚步声,我总以为那是你的声音……” 程再思满脸痛苦:“哪怕是鬼魂也好,你从没有出现过,你是不是早就把我给忘记了?” 女子低下头,长发如泉水一般流淌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她柔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抬起头。 那张雪白的脸上,多了两行血泪。 “你既然爱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把他们都杀了,我还怎么活着啊……” 第172章 老来多健忘 程再思盯着那女子,一种激烈的情绪在他老迈的胸膛激荡着。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他年纪虽然大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早就过世了。 可他午夜梦回,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是的,他朝思暮想,做梦都想再见一面的女人,并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年轻时,为了延续血脉,而勉强自己娶回家的小妾。 而是她。 她的泪水汩汩落下,他走了过去,抱住了她小巧的脸蛋,而她的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手掌。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程再思为自己辩解:“我若不把你的丈夫杀死,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我们通奸的!” 她的美眸里冒出了愤怒的火花,盯着他一字字说:“好,你杀了他是因为想要霸占我。可我的一双儿子,你为何也要一起杀死?” 程再思惊慌失措地给自己辩解:“不,不,你误会了,我就知道你误会我了,明堂和昊堂都不是我杀的!” 因为需要议事,所以几个大臣在宰相的安排下,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听到里面不寻常的动静,他们都有些震惊,而且拿不准到底该不该进门去。 灵鸢王也若有所思地看着程再思。 他记得,宰相是程门望族所出。 但他却并不是嫡子,而是庶子。 在他上面,有一个兄长,原是程家众望所归。 但在很年轻的时候,犯下了罪责,竟怀疑自己的一双可爱儿子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妻子给他戴了绿帽子生下的。 程再思的兄长,在一个夜晚,竟一时鬼迷心窍,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活活掐死,之后他无法面对自己的错误,只能留下遗书一封,上吊自尽了。 在兄长死后,他的母亲要求族中人将兄长的妻子捆起来,绑去公堂受审,或者是直截了当扔进河里浸猪笼。 听说,为了避免这样悲惨的结局,那位妻子便将自己关在了一家人住过的宅邸里,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但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的往事,其中的细节已不可考。 灵鸢王也是在打算沿用宰相程再思继续担任宰相之前,让人大略的查了查程再思的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程家曾有这么一起堪称灭门的血案。 程再思瑟瑟发抖,一直在为自己辩解着。 “哈哈哈哈哈——”那女子仰头大笑,黑发朝身后飘飞着,她的脸已经被血泪染得一片鲜红。 “你不必再扯谎骗我了。” 她的眼瞳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你忘了吗,我曾经亲自去看过明堂和昊堂的尸首。” 程再思眼前,突然出现了嫂子活着时的身影。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 知道儿子和两个孙子都死了的一刻,嫡母立刻晕厥过去,而嫂子却非常镇定地走进了三个死人在的房间,将孩子的衣襟剥开,仔细端凝着两个孩子脖子上的指印。 而后,她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程再思。 程再思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明明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还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模仿兄长的字迹,那封遗书写的是惟妙惟肖,谁都不可能辨别出真伪。 女人走到他面前,突然张开红唇,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那锋利的齿列似乎要在他的咽喉上啃咬下去。 “你忘了吗?哦,你不知道。我的夫君在死之前,曾经外出打猎过一次,他打回来了两只黄羊,却不小心伤到了手指。他为了不让婆婆看到担心,便只是止了血就回来了。家里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他受了点小伤,其实那几天,手没有力气的。” 原来是这样…… 程再思的心一片冰凉。 难怪嫂子当时用那样的眼光看着他。 “可……你怎么能说是我杀的?或许,是别的什么人,在那一天晚上潜入了家里,把两个侄子杀死了?” 女人用力抱住了他,红唇在他耳边呢喃。 “我最熟悉你的指印了,因为我的夫君发现我们奸情的那一天,就是你在和我过夜的时候,忘情的掐住了我的脖子啊?……” 旖旎的往事重上心头,那癫狂兴奋的夜晚,不属于自己的美艳女子发出的宛如猫儿一般的吟声…… 程再思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他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荷了。 “而且我还知道……在凶案发生之前,你曾悄悄的去买了很多野酸枣粉……” 程再思咬牙:“不错,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是我……我买了迷药,把迷药下在了鱼汤里。他最爱吃的酸辣鱼汤,能够盖住味道……” 程再思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一转,其实正面对着目瞪口呆的灵鸢王。 他的目光变得癫狂而痴迷:“你问我为什么要杀死明堂和昊堂?为什么?哈哈!当然是因为他们俩不是我的儿子!你一直是大哥的女人,你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属于过我,你那平坦纤细的腰腹,曾经为了大哥孕育一双儿女。 我嫉妒,我愤怒!我要他们一起死,然后我来照顾失意落魄的你,你才能全身心的依靠我,才能成为我的女人!” 女人安静地站在他的对面,在女人的脚下,火苗一下子腾升起来,幽蓝色的火焰顺着女子的裙摆燃烧着,烧着了她的黑发,她明明该痛苦万分,在火焰中挣扎呼号,可她却只是安静地站着,朝程再思伸出了手。 “你说你爱我,其实你是在骗人。你对我只有占有欲,而没有真正的爱情。” 女人的声音平静而清冷:“要不然,我点起了火,我让你和我一起死,我们也算有始有终,可你却推开了我……” 程再思已经彻底疯了,他用力抱住了灵鸢王的肩膀,对着愣怔的王上大吼大叫。 “是!你在自己的裙子上浇满了桐油,火已经烧起来了,眼看着你被火包围着,我……我若不逃走,也只能留在那里活活烧死,我苦读寒窗二十载,我不是为了和一个女人抱着烧死而读书的!” 他的目中充满了怨憎:“而且……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以为了我红杏出墙,也可以为了别人红杏出墙……我不想和我愚蠢的大哥一样,被戴了绿帽子还浑浑噩噩,被蒙在鼓里。” 第173章 神明的面孔 程再思的两只手用力攥住了灵鸢王的肩膀,十根手指深深地陷入了灵鸢王的肩头肉里,疼得灵鸢王再也顾不得帮宰相遮掩丑事,大声喊叫起来。 在门外守卫着的护卫们立刻冲了进来,将冒犯君王的程再思立刻拽开。 程再思情绪激动,他眼前的幻象仍旧存在。 在他看来,自己仿佛已经回到了火场里,对面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被火焰烧的摇摇欲坠的宅邸。 烈焰将空气烧的微微扭曲,一时间,程再思在那烈焰之中,似乎再一次看到了盘踞在他心头一生的女人。 他曾以为自己深爱着她,胜过生命。 到最后,他却残忍地伤害她,抛弃了她。 他以为她代表着过去的旧事,其实,却是他心中最隐秘最艳丽的一道伤口。 每当夜深人静,在外人眼中仪表端方的宰相大人,其实独自舔舐着那道伤口,甚至为了反复重来,不惜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得血淋淋。 他盯着那扭曲的烈焰,在虚幻的空间里,再次出现了那女人的身影。 她的皮肤没有被烈焰烧焦,她的乌发在火焰上飞扬,她那张妖艳绝丽的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 就像是他初次见到她时一样—— 她作为新嫁娘,被兄长从花轿里背了出来,纤长窈窕的身体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晃晃荡荡,一只腿俏皮地翘了起来,那只缀着珍珠和金片的绣鞋在阳光下焕发着明媚的光彩。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她是一个举止轻浮的美人。 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脚上的绣鞋一下子被她甩落,热闹的迎亲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背着新娘子的大哥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而年纪还小、算是半大少年的程再思慌忙越众而出,冲过去将绣鞋儿拾起来,帮新娘子套在脚上。 那么纤长的个子,却有一双玲珑的小巧脚儿,绣鞋上带着一股隐隐的幽香。 他帮她套上鞋的时候,动作灵巧迅捷。 可在他的心里面,却足足念了这一幕有五年。 直到五年后,程再思行了冠礼之后,学业略有所成,他终于有勇气再和大哥亲近。 又足足隔了两年,他才能够亲手脱掉那双,他曾经用心穿上的绣鞋。 程再思绝望而痴狂地盯着那女人,盯着她如流泉般的黑发,盯着她的红唇,盯着她再也不会起伏的胸膛。 灵鸢王在侍卫们的搀扶下,病弱的身体才勉强站直了,他心有余悸地盯着程再思,而程再思狂妄地朝他伸出手。 “你是我的!你生生死死都是我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尴尬了,在门口挤着的大臣们不敢吭声,一时拿不准该赶紧踮起脚窜出去,还是继续听下去。 他们有些人理解能力不行,有些纯粹听话只听了一半。 不像灵鸢王一样,直接面对程再思,知道对方是出现了幻觉,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君王的颜面确实无存了。 程再思被震怒的君王下令驱逐出王宫,并收回了他的职位,从这一天开始,他再也不能进入宫廷,再也不能在朝堂上挥斥方遒,而只能在剩下他一人的寥落大宅里度过残生。 而这一天的黄昏时分,王都的所有臣民,都一起看向了天空。 火烧云堆卷的天空,就像是烧起了熊熊的烈焰,而在层云之上,竟赫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不,那应该不是人脸,而是神明的面孔。 顾南姝和容也在宰相家门口,正在等待着不知何时才回来的宰相大人。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南姝很是好奇。 因为宰相府上的所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模样,看上去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惊慌失措。 所以,当他们一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天上的那张脸。 “我……靠。”顾南姝情不自禁说了一句脏话。 “那啥玩意儿?” 容也平铺直叙地表达自己看到的东西:“一张脸。一张巨大的脸。” 顾南姝曾经看过某一届好像是在阴间举行的奥运会,在奥运会上,主办方不知道是小脑和屁股对调了,还是别的啥原因,竟在天上弄了一个巨大的人脸热气球。 顾南姝恍惚觉得,就和面前的这个巨大的怼脸人脑袋有的一拼。 “我知道是人脸。”顾南姝诚心诚意地说。毕竟,只要长了一双眼睛,就能看到那是一张人的脸。 博冠峨带,威严的男人的脸。 “可为什么天上只有他的脸,他的身体呢?去哪儿了?这是遭遇了什么酷刑吗?所以只剩下一颗头?可他看上去面容威严从容,似乎没有急着找到自己身体的样子?” 容也说:“我猜,是因为他只想让世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顾南姝惊呆了:“只想让世人看到他这副蠢样子?他晚饭是喝了多少酒啊,但凡多点一盘花生米呢,也不会醉成这个样子。” 容也被顾南姝逗得哭笑不得,但他仍旧带着忧虑,望着天空上的人脸。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那张人脸缓缓张开嘴,开始说话了。 “吾乃天帝,六界之中唯一的主宰……” 声如洪钟,让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顾南姝忍不住吐槽:“他说自己是天帝,他就是天帝了?呵呵,我还说我是王母娘娘呢,哪有这么蠢的六届主宰啊?他问过六界答应不答应了吗?” 容也下一刻立刻捂住了顾南姝的嘴巴。 因为他发现,那张悬在半空中的人脸,竟然缓缓的朝这边转过头来,而且那双威严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宰相府的方位,像是能听到顾南姝在骂他似的。 虽不知这玩意到底是天神还是其他什么故作玄妙的东西,小心着一些,总是必要的。 顾南姝被容也挡着嘴,喃喃说:“你别拦着我,我都是故意的。等我把他激怒了,就能露出破绽了。” 容也纳闷地问:“你怎么会不相信他的话?”万一真是天帝显灵? “长得那么丑,也能当天帝?” 第174章 妖异的蟠桃树 容也哽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挂在天空中那个占据了整片晚霞的脸,也微微的哽咽了一下。 但离得这么远,应该是听不到顾南姝喃喃的说话声的。 大概,整个王都里,没有如痴如狂地盯着天空,反倒是侧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也的人,只有顾南姝一个了。 “我相信,真正的六界主宰一定是个审美观相当优越的人。” 容也嘴唇微动:“为什么呢?” “因为能够造出像我和你这样漂亮的人,六界主宰的审美观能差到哪里去啊?” 容也差点笑出声,顾南姝永远是这样有趣。 在危急关头,她能镇定地发誓,哪怕是死也要和自己在一起。 而在现在,所有人都被天空中出现的天神摄了心魂,显得如痴如狂,如在梦里。 只有顾南姝,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和天神比对。而且,从顾南姝那双清澈的明眸里,容也能看得出,顾南姝明明是觉得自己很棒。更胜过天帝一筹。 天帝的面容在空中略略模糊了片刻,再次清晰,在顾南姝看来,简直就像投影仪在调整角度参数一样。 “尔等是吾选中的臣民……” 什么叫被天帝陛下选中的臣民?顾南姝还在纳闷,她不知道,在王都的街道上,所有仰着头朝天看的人,全都爆发出了欢呼声。 “当天界瑶池的蟠桃花盛开,你们将会获得与天齐的寿命,天界的乐园将降临到灵鸢国王,这一切,都是圣女祈祷的功劳……” 在雷动的欢呼声中,天空中如出现了海市蜃楼一样,显出了连绵的山脉,和翠绿色的林木。 那正是王都附近的秀雅山。 顾南姝喃喃说:“一听到圣女的名字,我的心就咯噔一下,这个天帝,该不会也是顾南絮弄过来的?” 但下一刻,她也蓦然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天边, 那宛如海市蜃楼一样的地方,无数翠绿色的密林中,骤然冒出了一株绿芽。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那一株从黝黑色土壤里冒出来的绿芽,很快地成长成了一株大树。 树木上繁茂的枝叶如蛇一样,似有生命地朝着四周蔓延开,那繁茂枝叶的上头,突然绽放出了无数粉红色的花瓣。 “是桃花!” 王都的街头巷尾,哪怕是小孩子,也听说过关于天界的传说。 传说中,天界到处都是香风香花,四季温暖如春。 天人们干净优美,在天空中,飘动着擅长跳舞和奏乐的天人,而天边,则来来去去飞舞着天界的鸟儿,沐浴着阳光而生,羽毛由金子做成的漂亮大鸟。 若想和天人一样寿命长久,凡人只能盼着吃到瑶池的蟠桃。 据说吃一颗仙桃,就能够和天人一样, 与天地同寿,青春不老。 街道上,甚至在王宫里,已经有人躁动了起来。 “那是蟠桃吗?传说中能够长生不老的蟠桃树吗?” “在哪儿,那棵树在哪儿?我要赶紧去找到它,不然被人摘光了,我和我的家人就不能长生不老了!” 所有人都躁动起来,而天帝的声音再次遥遥传来。 “不必争夺,不必惊慌,只要在灵鸢国做一个听话的臣子,就能够得到蟠桃。” 他的话音落下,在所有人的面前,突然刮开了一片桃花雨。 似是从秀雅山飞来的花瓣,无数花瓣吹过了王都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可以落地的土壤,而花瓣一飘落,瞬间,一株嫩绿色的苗儿便生了出来,在人们炙热期盼的视线中,这树苗飞速地成长着,然后,枝头开满了桃花。 将整个王都,都笼罩在一片妖异的淡粉霓红之中。 连宰相大人的府邸也不例外。 门口和内院各长了两株桃树。 一向被宰相大人训练得循规蹈矩,不敢随意讲话的下人们,在这一刻都疯了。 “太好了,天帝陛下没有忘记咱们宰相府的人啊!”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长生不老了!” 唯一并不感到高兴的,大概是此刻被关押起来的宰相大人。 他想,如果这花儿能早一点开,女儿就不会死了。 不过…… 女儿到底是被谁掐死的来着。 为什么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虚影,是他自己,悄悄的走进了女儿的房间。 就像是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他最心爱的女人拒绝了他,说是孩子的生辰,要和丈夫孩子一起过。 那个夜晚,他在兄长的府邸外徘徊,看着红纱灯笼一盏盏亮起,而他的眼睛里,也多了一抹疯癫的红。 他其实踌躇犹豫了好几日,而那一晚,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迷药,翻墙而入。 当他的手,掐住了那两个小孩子的脖子时,一种难言的畅快席卷而来。 就像是他在前日的晚上,伸手掐上了程淑的脖子一样。 盯着院子里恣意生长,陡然开出了一树桃花,顾南姝却微微的颤了颤身子,喃喃说:“不想……” 容也揽住她的肩头:“怎么了?” “我觉得这些蟠桃树很可怕。让我想起了密林里挂满了鱼尸的树林,带着一股诡异的腥气……” 容也点点头。 “我不想吃,我也不想吃吃和闹闹吃,你呢?” 顾南姝知道,自己的想法一定很奇怪。 因为她看到了,整个宰相府的人都疯了。 甚至有不少家当膝盖一软,跪倒在蟠桃树底下,冲着风中摇曳的花枝磕头。 “你说不吃,我自然也不会吃的。” 容也断然说。 他虽然没有顾南姝那样敏锐的感觉,但也觉得这蟠桃来的蹊跷。 天界真的这么缺人了吗? 非得把整个王都几十万的居民一起搬上去享福? 顾南姝点点头,突然伸出手:“你承诺我了不吃,我们拉钩。不能反悔。” 容也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 “好,拉钩。” 但顾南姝拉钩的方式十分特别,先要来一套手指舞,然后两人的十根指头一一的按上对方的手指,最后双手大拇指压在一起,小指头绕在一起,才算是完成了一次正式的拉钩。 “不准反悔!” 顾南姝再次强调。 “绝不反悔。” 第175章 端倪初现 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中,顾南姝和容也紧紧拥抱在一起。 而他们并不知晓,在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 那双眼睛非常的美,是一对正宗的桃花眼,若蕴含着情绪的话,就如同春水流波一般的美丽。 但此时,那一双眼睛,却透着几分疯狂地盯着他们。 “圣女……你还真是和过去一模一样呢,永远都只喜欢美丽的人,而对丑陋的人弃之不顾,若你真能回头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个丑陋无比的人,有着多么疯狂的热爱着你的心……” 王都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每一个人都无比的喜悦。 而对圣女的推崇,再一次到达了极致。 在灵鸢王的要求下,圣女走出宫殿,再一次来到广场上,她高高在上地站在风中,一身白衣猎猎而舞,接受万民的敬仰。 顾南絮站在风里,垂着眼皮,摆出了一副冷淡无欲的表情。 但她只觉得无聊。 明明是一具即将崩溃的身体,却能接受无数人的朝拜。 而如果他们有朝一日发现,被吹得膨胀的梦想突然一下子扑灭,也不知会不会又立刻变一副嘴脸,将自己拉下神坛。 灵鸢王咳嗽了一声,等顾南絮从高台上下来之后,便亲手给她披上了厚重的披风。 顾南絮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地拢紧了披风的抽绳,说:“谢谢王上。” 自从知道可以长生不老之后,灵鸢王的脸色好了很多,不过,他办理完政务之后的闲暇时间,还是都花在了那个叫苏泷的半鲛人身上。 顾南絮悄悄过去看了几次,没想到,年纪已然不小了的灵鸢王,竟在后宫里玩儿起了青葱少年初恋的游戏。 她还以为他夜夜被翻红浪,原来根本不是,反倒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每天变着花样的讨好那个叫苏泷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也算是有点手段,很懂得若即若离勾大鱼的手法。 走下高台后,灵鸢王看上去有些不情愿地问顾南絮,要不要一起用晚膳,顾南絮心知肚明,灵鸢王巴不得忙活完了,赶紧去找他的心肝小宝贝苏泷,但她也没吭声,反倒很是善解人意地说:“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王上请自行用膳。” 见灵鸢王一溜烟走了,顾南絮才撇了撇嘴角,缓缓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如她所料,三王爷元呈已经在圣女宫等着她了。 见到她的一刻,立刻笑了起来:“圣女娘娘的宫里头,为何连一株蟠桃树都没有?” 顾南絮不耐烦地说:“你喜欢桃花的话,现在整个王都里,到处都是桃花。除了我这儿。” 俊美少年微微一笑,说:“圣女娘娘还是这样别具一格。” 顾南絮瞥了他一眼,说:“我也没想到,你现在还能安然的和我说话。”“哦?”元呈一副无辜不解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疯了呢。你不知道吗,顾南姝和容也,已经定下了婚事,我猜,这蟠桃树一出,大鹏金翅鸟为了尽快恢复能力,一定会提前举办婚礼的。” 她突然欺身向前,双眸盯着元呈:“你心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你居然还能和我聊天,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元呈突然抬起手,握住了她一把头发,将长发凑到自己的鼻尖轻轻一嗅。 “南絮,你和南姝长得一模一样,还是我的王嫂,其实,对我来说,征服你更有意思。” 顾南絮的头朝后一仰,冷笑说:“少来,你以为我会信你?” 这一次,换成元呈紧追不放,朝她迫近一步。 “为什么不信?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美丽脸庞,我也很喜欢你。” 顾南絮喃喃说:“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一样。” 都说,我不是圣女,所以我和顾南姝虽然一起生下来,一起长大,但我是两个人中的那个残次品,那个多余的人。 她推开元呈,低声说:“好了,既然计划一步步的进行,你也不必总是跑过来,免得被外人看见了,横生事端。” 元呈朝帷幕之后看了一眼,笑着说:“被外人看到?” 顾南絮用厌恶暴躁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元呈立刻抬起双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容也国师是势在必得。总之,只要我们的计划能够实现,一切都好说。” 顾南絮没有反驳他的话。 若古禁书中的一切是真的,大鹏金翅鸟才是圣女真正应该拥有的伴侣。 为了成为真真正正的圣女,她一定会把容也弄到自己的手中。 在元呈离开之后,顾南絮的身后,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音。 顾南絮回头,正好看到雪音经过,连头都没有抬,就走到了庭院的小池塘边上。 顾南絮的圣女宫里,原是只有浴池有大量的水。 但从雪音住进来之后,她还是命人开凿了一小方水池,在里面养上了睡莲和鲤鱼。 雪音很喜欢这里,他喜欢将两条腿放进水里。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怪的,但顾南絮确实觉得,雪音是她见过的人中,双腿最漂亮的。 肤色雪白,一点瑕疵都没有,跟腱部分也很修长,隐隐的有一点青筋浮在上面,浸泡在水里,显得很性感。 顾南絮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说:“怎么,吃我的住我的,从我身边经过就当没我这个人似的。你真是越来越倨傲了。” 雪音垂着长睫,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 那涟漪,是一条呆头呆脑的鲜红色锦鲤浮了上来,用鱼嘴啄食水面飘着的浮萍。 雪音仍旧一言不发,盯着水面,他伸出了一根雪白的手指,在碧绿的水面上,那些蠢头蠢脑的鱼儿一拥而上,在他的手边轻轻的啄食着。 顾南絮看了,微微一笑,也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和雪音的手放在一起。 “好痒啊……”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雪音看了一眼顾南絮,就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立刻扭过头去。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鱼没给你吃够吗?这些锦鲤你应该也能吃掉的?” 顾南絮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雪音的下巴。 第176章 曾经的誓言能忘了吗 顾南姝和容也回到国师府,媒婆再一次上门来了。 不过这一次,是容也绕了道,去了她老人家的房子一趟。 这一次,莫名显灵的天帝,和满城的桃花雨,真让王都里的人都为之疯狂了。 哪怕是有足够多收入的职业冰人,媒婆老太太,也显出一副如痴如醉的痴态来。 “为啥天帝陛下这个时候才显灵呢?” 容也进门的时候,老媒婆正打开梳妆镜,一脸痛苦失落地看着镜子里满是皱纹的自己。 “若我用这样一张老脸长生不老,这无穷无尽的时光该有多痛苦啊……那美妙的天界里,怎会要我这样一个老太婆呢?” 顾南姝没忍住,认真安慰她:“其实天界——如果蟠桃树上结的果子真的会让人长生不老的话,当然我要提醒你,我认为这世界上就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没有莫名出现的好事情,咳咳,扯远了,如果真能一起上天界的话,为啥赵媒婆你会觉得天界不需要你呢!?” 赵媒婆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鬓发边上的鲜红芍药花。 “……?我真的是被天界需要的吗?” 顾南姝用力点头,说:“那当然,虽然我没去过天界,但我想也能想的到,天界如果只有俊男美女,那将是多么的无聊啊。” 赵媒婆瞪大眼,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顾南姝,她觉得顾南姝安慰她的方式,好像不会是她喜欢的那一种。 “必须要有老的、丑的,才能形成物种的丰富多样性啊……” 顾南姝的嘴已经被容也捂住了,他就是后悔,自己捂的晚了一点。 “赵媒婆,我那儿有几分正大仙容霜,擦了能美白除皱,祛斑提拉紧致……” 容也说了几句,自己的神智也变得恍恍惚惚的。 这些,不都是顾南姝在捣鼓正大仙容霜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的吗? 他真是太爱顾南姝了,竟然把她的喃喃自语也记下来了。 第一次记住的时候,顾南姝就认真对他说,如果他能够和顾南姝一起,去她真正的家乡生活,就凭他口播的本事,能比李佳琪更加厉害。 李佳琪三个字,让容也整个人都微微一震,试探着问顾南姝:“这名字,听起来很像是个女子的?” “其实他是个男的,想不到,哈哈哈。”顾南姝没心没肺地说。 容也当时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李佳琪到底是谁? 为何顾南姝的口吻,似乎和他很是熟悉? 该不会,是她过去的恋人? 容也没好意思一直追究,主要是现在他和顾南姝才是一对……等等,他们还没成亲呢。 一想到满城妖异的桃花瓣,一想到神秘的李佳琪,容也想,成亲的事情必须提前,他和顾南姝成就好事之后,或许,他就不会像此刻一样,心脏一直不舒服,有不祥的预感了? 赵媒婆一听说有正大仙容霜可以用,又可以挣一笔银子,虽她远大的理想是到天界享福,但在远大理想实现之前,先实现小目标,再挣一笔赏银也是很好的。 她赶紧颠颠儿的去了国师府,紧锣密鼓地加紧找人手,筹备国师大人的婚礼。 吃吃和闹闹立刻发现,最近这几天,国师府里的装饰每天都在变化。 从一开始白惨惨一片的丧葬风,变得热闹多了。 “这一次的布置我很喜欢!”闹闹很是少年老成地说。 吃吃却有些失望:“为什么我和哥哥不能当花童啊?” 顾南姝曾经和他们讲过,西式婚礼的流程,会需要两个可爱的小朋友,帮新娘拎裙子,当花童。 容也最见不得吃吃伤心,刚想安慰她,闹闹已经很认真地说:“没关系啊,这一次是这种样子举行婚礼,娘亲下一次婚礼,可以换我们俩喜欢的!” 容也脸色立刻黑了:“下一次?” 吃吃和闹闹一起抬头,才看到容也已经回来了,正蹲在花园,看他们俩给蚂蚁喂蜜糖。 一群小蚂蚁,被他们俩指挥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排成一个人字型,一会儿排成一个又字型。 顾南姝在这一刻,很有一种被两个小家伙卖了的感觉。 飞涟拎着肥鱼,从一旁辘辘的经过:“哦,他们两个小家伙和我说过的,容羽姑娘,也就是你的亲亲未婚妻顾南姝女士,她曾经发过誓,要尝遍天下小鲜肉。” 容也的脸彻底黑了。 顾南姝被揭穿了过去的理想,赶紧伸出手帮容也按摩肩膀:“那是过去,那是过去的理想了。你看看,我自从答应和你成亲之后,再也没有对别的小鲜肉动过心。” 飞涟把肥鱼塞进嘴里,几下吃完,在一旁作证:“是的,国师,你看看我,这样的俊美绝伦,简直是闪闪发光的存在,可是我在你家住了这么久,顾南姝女士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歪心思。” 顾南姝和容也齐齐发声。 “闭嘴。” 容也还补充了一句:“这么多鱼,也没堵住你的嘴……” 飞涟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身为鲛皇之子,鲛人的五皇子,我的胃口那是非同一般……” 顾南姝没忍住,喃喃说:“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容也和顾南姝、孩子们一起用过午饭,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陌生的脚步声,顾南姝出去一看,却发现根本就是老熟人。 早上就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儿的飞鹤。 但飞鹤看着她的目光,和昨天很不一样。 飞鹤这个老好人,竟用一种很厌恶的表情盯着顾南姝,好像……在一块鲜美的蛋糕上,看到了一只苍蝇一样。 蛋糕是容也,苍蝇是顾南姝。 “你……” 顾南姝刚要发问,飞鹤却绕过她,朝里走去。 “主上!”他跪下,对容也单膝行礼。 容也说:“飞云?怎么是你来了,你哥哥飞鹤呢?” 这个人,不是飞鹤? 可他和飞鹤长得一模一样。 顾南姝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什么圣女也好,大鹏金翅鸟也好,都有好多的双胞胎呢。 莫非,是遗传因子作祟? 飞云说:“主上,飞鹤在人间的力量已经用罄,所以现在,换我来服侍主上。” 第177章 飞云的打算 容也和飞云单独在房间里。 容也坐在桌边,正要动手泡茶。 飞云已恭敬地用自己的灵力点燃了火焰,迅速将精致的小银壶里的水烧得沸腾。 听着水壶里头咕噜咕噜的声音,容也皱了皱眉。 “你以为本尊不会使用法术烧开水?” 飞云闻言,脸色微微一白,二话不说,便掀开袍角跪在地上,说:“属下无意冒犯,请尊上责罚。” 容也盯着银壶上镂刻的繁复云纹,微微舒了一口气,说:“罢了,你为何把飞鹤关起来了?” 飞云抬起头,莫名的有些紧张。 容也微带嘲讽地看着他:“若不是你的缘故,飞鹤怎么会离开我的身边?” 飞鹤那个傻大个,是容也最忠诚也实心眼的属下,他弟弟飞云虽然和飞鹤长得一模一样,但只要仔细观察两个人的表情,就立刻发现区别,飞云看起来精明多了。 飞云垂下睫毛,似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心里话。 毕竟,事情一挑明,他想做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关于大荒镜里的那个预言,他和飞鹤都很清楚。 如果魔尊和人成亲,在新婚之夜,他会被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妻子杀死,鲜血顺着那女人的手指一滴滴落下,然后汇聚成泊。 但飞鹤是个傻子,只知道遵从魔尊的旨意,魔尊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从不曾想过任何的调整改正。 但飞云绝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一定会辅佐自己的主上,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飞云正在犹豫,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容也,出来吃饭……”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主上就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甚至在应该修身养性的时候,和她有了一夕欢愉,生下了两个会分走主上妖力的孩子。 飞云沉思着,吃吃和闹闹毕竟是主上的亲骨血,除非主上发话,否则,他是不会擅作主张,伤害吃吃和闹闹的。 飞云沉思的时间里,门已经打开了。 顾南姝拉着容也出去,吃吃和闹闹两个孩子好奇地走到飞云面前,一个用力抓他的头发,一个则好奇地揉他的脸蛋。 “果真不是飞鹤哥哥呢!” “但是长得一模一样。” “和我们俩一样,都是双胞胎。” 闹闹纠正妹妹的认知:“和我们不一样的,娘亲曾和我们说过,龙凤胎是异卵双胞胎,只有性别相同的双胞胎,才可能是完全相同的。” 吃吃皱着小眉头,胖胖白白的手指把飞云的头发缠绕在指尖,来回绕啊绕: “对哦,娘亲说过,同卵双胞胎本来是一个来着,然后分裂开成为两个人的。” 他们俩把飞云的身体当玩具,一边玩一边喃喃说:“但是我不觉得圣女和娘亲是一个人。” “嗯嗯,她看起来就好凶的。不喜欢。” 飞云回过神来,宝贵的头发已经被两个小宝薅下来好几根。 他沉稳地带着两个小宝,去餐厅用餐。心中仍在不断地思考问题。 该怎么做才能让主上成功地拿回全部的妖力,然后,把会害死他的女人成功地驱赶出去。 离主上越远越好。 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地都是。 主上的生命只有一次,太过珍贵,不能浪费。 若灵鸢王看见过飞涟的食欲,恐怕会对豢养苏泷产生一些疑虑。 不过,之前灵鸢王也只是将无法驯服的飞涟关在沧浪海阁里,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飞涟是怎么进食的。 一听说王宫里面有一片海,苏泷就立刻要求住到这里来。 灵鸢王说:“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似乎应该给你准备一座全新的宫殿,才能……” 配得上你的美貌。 苏泷不经意地摆摆手,对灵鸢王说:“我喜欢这片海,除了这片海,别的地方住着都没意思的很。” 在沧浪海阁转了一圈,苏泷很是兴奋地冲回到灵鸢王面前,一开口就是:“我饿了!我好饿!” “……”灵鸢王立刻命人送来食物。 苏泷补充了一句:“我想吃鱼,很多很多的鱼,海鱼最好,河鲜也行。” 在王都境内,因邪祟之鱼造成的紊乱,在苏泷和飞涟的好胃口中,渐渐的化去了危机。 当一盘盘清蒸鱼、水煮鱼、红烧鱼、脍鱼送上来,而苏泷便高高兴兴坐在桌边,直接用手拎起一条鱼就啃时,灵鸢王已经看呆了。 他原本强壮的身体,因莫名的疾病已经渐渐萎靡,食欲连日来都很不怎么样,吃不下什么东西。 可苏泷在他面前吃的那么香,灵鸢王彻底被苏泷这个神秘美艳的女人不做作的吃态震撼了。 甚至还勾起了一丝丝的食欲来。 他扶着银筷,夹了一筷子鲈鱼,鲜嫩可口的鱼肉在唇齿间化开,他又喝了一勺鱼汤,只觉得香气扑鼻,胃口大开。 灵鸢王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鱼肉,喝了一口鱼汤,而苏泷已经将一长尾鲈鱼吃得只剩下骨架,她还顺手将海碗端起来,凑到唇边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灵鸢王看呆了。 “你……” 你真的能吃下这么多鱼?不会吃坏肚子吗? 苏泷迟疑地从海碗上方抬头,那张美艳的小脸蛋带着一丝疑虑:“……你还想喝汤?” 灵鸢王看着她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欲望。 对食物的欲望。 他颓然叹了一口气:“你吃。” “别啊,咱们一起吃。” 苏泷豪爽地把剩下两口汤的海碗朝他那边推过去:“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 苏泷化妆的时候,很喜欢用色泽鲜艳的胭脂。 那唇脂在青色的海碗上留下一圈艳丽的红痕,灵鸢王看得眼睛微微的发热。 鬼使神差的捧起碗,压着那道唇印,将剩下的两口汤也吃了下去。 苏泷见他把汤底都吃了,显然是误会了,她还以为灵鸢王没吃饱。 有些愧疚地看着桌上的碗碟,都是自己吃的。苏泷便好心地把每一只剩下点汤底的碗都往灵鸢王身边送。 灵鸢王身为一国之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残羹冷炙? 可是…… 第178章 毫不做作的吃相 可是,当他看着那碗口上印着的艳丽唇印,灵鸢王的胃口似乎突然变好了一点。 但总体来说,苏泷吃的实在是太多了,这导致灵鸢王不过是喝她的碗底子,一顿饭下来,灵鸢王也撑得两眼翻白。 苏泷平时对人一向冷淡,但今天承灵鸢王的招待,她吃了进王都以来最饱的一顿,看灵鸢王便和颜悦色起来。 要知道,之前她在花楼里干活儿,虽然是自由身,但老鸨也不肯给她过多的食物。 但凡她不愿意跳舞、出去陪人吃饭,没挣银子回来,老鸨虽完全不敢对她施加强硬手段,但却会很鸡贼地在饮食上克扣。 还装出一副好心肠的模样,说什么都是为了她好。担心她吃多了会发胖,不再是美艳绝伦的花魁。 所以,苏泷很认真地伸出手,一把掏开了灵鸢王的衣襟。 在灵鸢王惊呆了的目光中,她的手贴在灵鸢王的胃部,给他悉心地按摩起来。 苏泷的手有些冰冷,或许半鲛人的体温,就是这样,略低于普通人? 但王都的天气炎热,被这只冷玉般的手在胃部揉来按去,灵鸢王并不觉得难过,非但不难过,还觉得有一些舒服。 从这一天起,灵鸢王每逢吃饭,都会去沧浪海阁。 他发现,对着苏泷,自己的胃口就会慢慢的变好。 不得不承认,一开始,灵鸢王还是带着几分旖旎缱绻的心思,吃饭的时候,更多是欣赏着苏泷的美色,她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挺直细窄如玉雕般的鼻子和一双薄而红的漂亮嘴唇。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一起吃饭,灵鸢王的想法已经彻彻底底的产生了改变。 对外貌的喜好,实在是太过肤浅了。 像苏泷这么好胃口的女子,灵鸢王这一生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哪怕宫里头做粗活的低阶宫女,也不曾这样吃东西。 低阶宫女正忙着刷洗各宫用的餐具,尤其是沧浪海阁的餐具,特别的多。 主要是沧浪海阁如今的主子,实在是太能吃了。 低阶宫女正在忙活着,汗水顺着黝黑的脸庞往下流淌,她总算是忙完了手中的活儿,这时候,膳食局的饭也放了。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拿饭,院子门口,就突然出现了一个竹篮子。 打开一看,里头竟是异常精致的四菜一汤一碟子奶油小馒头一碗粳米饭。 比平时宫女们能吃到的食物丰盛多了。 宫女眼前一亮,立刻大吃特吃起来。 她吃完了两道菜,喝了一碗汤,又吃完了小馒头,再吃米饭的时候,明显速度慢了下来。 味道虽然好,但她的胃口有限,天这么热,如果把饭菜搁着,到晚上就会坏掉了。 为了不要浪费好吃的食物,宫女艰难地继续进食着。 她擦了一把汗,才注意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 回头一看,宫女吓得一个趔趄,从小凳子上摔下去。 什么时候,灵鸢王居然跑了过来,还站在树荫下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呐? “王……王上?” 宫女的舌头有些打结。 灵鸢王手揉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原来你也不行……” 啥?啥不行? 低阶的粗使宫女吓得脸色煞白,一头栽倒在地上,灵鸢王才意识到,自己随意说的一句话,差点把宫女给吓死。 “扶她起来。” 为了给宫女压惊,灵鸢王下令,未来的一个月,都照目前的饭菜给宫女准备三餐。 低阶宫女黝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幸福喜悦的笑容。 这是灵鸢王当王上这么久,头一次因臣民们的喜悦,而感同身受地感到高兴。 虽然他的心里头,仍有一个疑虑未消。 为何苏泷这么能吃。 粗使宫女干了大半天的活儿,要吃完一个提篮的饭菜也有些困难。 而苏泷,竟能够吃掉三份提篮,还犹嫌不够。 灵鸢王恍惚间想起一件事。 他曾经随口问过一句,苏泷有没有接待过别的客人。 灵鸢王有些心虚地想,当然,他自己就不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男人了,除了圣女顾南絮,还有过好几个妃嫔。 而苏泷这样出身青楼的女子,怎能指望她一直完好,没有被人伤害过呢? 谁知苏泷立刻摇头,说:“只外出去酒宴上跳舞,陪人吃饭,我很挑客人的。所以出去的次数很少,这就罢了,我看中的客人,只要陪他们吃上几顿饭,他们就不再来了。男人心海底针,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一开始,灵鸢王还以为苏泷是哄自己开心,所以胡说来着。 但和苏泷一起度过了大半个月的日子,灵鸢王开始相信苏泷说过的话了。 如果她在宴会上,和现在表现完全一样,豁出去甩开膀子狂吃的话,恐怕没有哪个世家公子能够忍耐超过一次。 但是…… 灵鸢王好奇地问:“既然如此,你在孤的晚宴上为何……” 没怎么吃? 甚至连桂太妃中招了的鱼也没吃? 一说起此事,苏泷就面露愤愤之色,立刻说:“别提了,还不是桂太妃那个老妖婆,我都说了,跳舞吃饭不耽搁,她却令人看着我,非说我身上的舞裙贴身的很,若吃了一口东西,衣服都会绷开的。我只能一口不吃,喝了一点果子露。” 灵鸢王情不自禁地看了她的腰身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泷的腰身似乎比她刚入宫的时候胖了一点,一点点。 苏泷顺着灵鸢王的目光往下看,用力拍了一把自己的腰,愤愤说:“看什么啊,我的腰身一向是这么纤细的,吃多少都不会变……嗝……” 然后,就传来了裂帛的声音。 苏泷的眼神瞬间呆滞了。 灵鸢王的眼神也呆滞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苏泷的裙子绑得太紧,从一侧裂开了一条缝。 “这……这可怎么办?” 于是,第二天退朝之后,灵鸢王去了沧浪海阁,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条雪白的膀子从宁静的水面伸出来。 “我游了一上午了……”正在减肥的苏泷气喘吁吁地朝岸边游过来:“好饿……” 第179章 双双满意的投喂方式 灵鸢王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胸口,里面放着一包小鱼干。 为什么会放这个,大概是因为,他最近真的很喜欢苏泷,所以想要讨好她。 灵鸢王将小鱼干掏出来,朝苏泷扔了过去。 但灵鸢王身体不好,扔的准头也不太够。 但苏泷到底是半鲛人,双眸已经在灵鸢王扔出食物的一瞬间,立刻锁定了小鱼干,只见她真是身形矫健,立刻扭转身体,陡然从水中窜了出来,漂亮的圆溜溜的头在半空中朝后一仰,红唇已经叼走了小鱼干。 下一刻,她回到水里,只露出一双莹白的肩膀,正咔嚓咔嚓地吃着小鱼干。 灵鸢王惊呆了。 这一刻,他有些迷茫,摸不准自己到底养了个啥。 是未来的绝色宠妃,还是一个……随时需要投喂的可爱小宠爱? 不过,灵鸢王没空想下去了。 因为苏泷已经整个人都浮在水面上,两只脚在水上上下拍打着,瘦削雪白的腿打出了成片的浪花。 而她的脑袋也来回摇动着,期待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这个眼神的意思是…… 继续投喂。 灵鸢王想也没想,将手里头的小鱼干一条接一条地投了出去。 而苏泷则姿态矫健地一次次跳出水面。 等吃完了小鱼干,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内监们已经将精美的饭菜端到了水岸边上,用长几摆满了整整一台面。 而且,新的饭菜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熟知苏泷的情况,若她没吃饱,一定会心情不好。 而她如今很受宠,如果她不开心,灵鸢王自然也不会开心。 苏泷游到水边,笑盈盈对灵鸢王说:“用这个方法吃东西,我就不用担心长胖了。” 灵鸢王面上一僵:“什、什么方法?” 苏泷一双明眸绕到了饭菜上,认真说:“刚才吃小鱼干的方法啊?” 难以想象,自己打算纳入后宫的妃子,不和正常嫔妃一样,捻起樱桃啊、葡萄啊什么的往他嘴里送,而是在水里游动,隔一会儿让自己给她扔一道菜。 话说回来,苏泷在水中游动的样子,实在是动人心弦。 她原本就身形纤长,纤浓有度,大概是半鲛人的关系,虽然没有鱼尾,但那双长腿在水中并拢,真如一条雪白的鱼尾一般,满头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被水润湿后,宛如凌乱的海藻,她探出头的时候,浓密的秀发沾着水珠,笼在她秀美的肩膀上。 而她美好的身材,在水中若隐若现。 灵鸢王没有说什么,认真地继续投喂。 一道菜,接着一道菜。 转眼间,内监们送来的流水席都吃光了。 苏泷终于舒出一口气,身体靠近岸边,双手交错压在白玉石砌成的水岸上,笑盈盈对灵鸢王说:“今后我们都用这种方法用餐。” 她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腰身。“这样就不会发胖了。” 灵鸢王暗暗想,其实苏泷没发现吗,因为一边做运动一边吃东西,她吃了超过一倍的饭量。 但看着苏泷那张莹着水珠的脸蛋,就像是一朵冉冉浮出水面的雪白莲花。 灵鸢王不动声色地揉着自己的手臂,点点头。 因为这种奇特的用餐方式,灵鸢王自己都不知道,他大概能创造一个奇迹。 历史上头一个宠幸绝色美人之后,不但没有被美色迷惑,昼伏夜出,面色青白。 反倒因为过量的运动,让他的食欲渐渐增长,吃嘛嘛香,胳膊都粗了 一截。 与此同时,国师大人的婚礼如期举行。 整个京城里都飘散着蟠桃树的花瓣,如烟如雾的粉红色,让天空都变成了一种梦幻般的粉。 一大早,宫里头安排的梳妆嬷嬷就到了客栈,给新娘子化妆。 为了庆祝国师和容羽姑娘的婚礼,顾南姝开的铺子从三天前开始,就连续不断地送出各种护肤品和小赠品。 人人都抱着一个美好的愿景,不久之后,他们将会吃到长生不老的蟠桃果实,离开这个纷繁的尘世间,去到美好的天界享福。 所以,女子们更加希望自己以美丽的模样去天界,要是脸上带着斑斑点点的,就没趣了。 所以,铺子里放出各种护肤品,这正投了女子们的心思。拿了赠品手软,婚礼当天,许多人已经早早出来看热闹。 在王都,举行婚礼要的就是一个热闹的气氛,绝对不能冷冷清清的。 这样太不吉利。 为了方便出嫁,顾南姝已经提前一天离开了国师府,住进了附近的客栈里。 等上完妆,换上婚服,由轿子带着她绕城一圈,再送入国师府,就是王都婚俗意义上的,夫妻结合的喜事要禀告全城。 吃吃和闹闹虽然都很想亲眼看看顾南姝上妆的样子,但负责婚礼的媒婆提前告诉了他们,这样于礼不合。 吃吃和闹闹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国师府里,等待着娘亲被花轿送回来。 与此同时,临街的一个酒馆二楼,一个年轻秀美的少年坐在桌边,手边放了一坛子女儿红,虽然酒已经开了泥封,幽香飘逸出来,但他却 没有饮酒的兴致,只是托着腮,盯着楼下。 远远的,已经传来了喜气洋洋的乐声。 隔着一道绿纱屏风,隔壁有客人正在议论。 “这场婚事,是咱们王都好久没有过的喜事儿了。” “可不是么,之前几次邪祟,闹的沸沸扬扬,风风雨雨的,听说王上最近的身体也不好。” “你们说啊,现在他们俩结婚了,等到了天界之后,天人们还承认这桩婚事吗?” “为啥不承认呢?” “天人们可以结婚吗?” “这个么……过去我也没升天过,我也不知道啊。” 听着一众人等的纷纷议论,元呈握紧了酒杯,陡然抬起手,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而喜气洋洋的唢呐声更加近了,他眯了眯眼睛,眼前似乎出现了顾南姝一身红衣的娇羞模样。 一阵大风刮过,将树上的桃花花瓣纷纷吹落,就像是在街道上卷起来一场粉色的风暴。 异香袭来,顾南姝只觉得轿帘微微荡漾着,无数珠串传来有节奏的沙沙声音,她在这样的声音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180章 所有人都睡着了 容也任职国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灵鸢国朝中百官,仍旧在婚礼吉时纷纷赶来,讨一杯喜酒,给国师的大喜事凑凑人气。 喜轿已经到了国师府门口,所有人听到动静立刻一拥而上,欢呼起来。 在无数人嘈杂的声音中,容也伸出了玉雕似的修长手指,撩起了红艳艳的轿帘,露出了里头新娘子的样子。 帘子只打开一半,如裁剪下一片晚霞的裙子迤逦于地,两只穿着精致绣鞋的玲珑脚儿踏在板子上。 她虽全身端凝,宛如神女雕像。但一双微微发抖的脚却显出了几分紧张。 容也的眼睛充满爱怜地看着顾南姝,真想握住她那双微微哆嗦的脚,告诉她,这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相爱,所以成婚,从今往后的日日夜夜,他都要和她一起度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容也陡然伸出手,一把搂住了新娘子的腰,另一只手则绕过了新娘子的膝弯,将她牢牢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顾南姝似乎很紧张,纤纤粉粉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襟。 不胜爱怜的同时,容也的心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为了庆祝自己生日宴而推出来的大荒镜,映照出若干年后欢庆生辰者的未来。 铺天盖地的红,喜庆的鞭炮,飞花如雨而落,簌簌的打在他和新娘子的头肩上。 新娘子坐在洞房的雕花床上,羞怯怯地低着头,喜帕挡住了她大半的脸,细碎的珠串被风吹动,叮咚作响。 而她的下半张脸,略略露出一些。 极精致的尖下巴,嘴唇艳红一抹,紧紧的抿着,显得有些冷漠无情。而她的手指缝中,隐隐有银光闪烁,那是新娘子准备的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 下一刻,喝的醉醺醺的新郎官进了洞房,他满腹欢喜地在床榻上坐下,却不防那一柄匕首朝着他的心窝子戳了过来。 一阵大风吹过,满王都的桃花花瓣都吹离了枝头。 是那样繁复的花朵,形成了如云霞般的盛景,却在一阵风的摧残下,落了个满地残花。 花瓣中夹杂着无数香气熏人的花粉,闻到花香的人,都像是喝了醇酒一般的陶陶然。 而某些人醉意朦胧的眼睛抬起,看向枝头,顿时大叫出声:“结、结果子了——结果子了!!” 异样的花香裹挟着粉红花瓣,形成了妖艳的旋风,吹过喜堂,容也愕然抬头,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用自己的衣袖挡住了顾南姝,将她整个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风和风里的花香很古怪……” 话音没落,容也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尖锐的刺痛。 他极缓慢地低下头,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胸口处,多了一柄匕首。 古朴的把手是用象牙镂刻,深凹的纹路中似嵌着褐色的痕迹。 就像是鲜血一样。 就像是预言一样。 容也忍着疼,染着血的手抚上了顾南姝的面颊,低声说:“不要慌,这不是你的错……”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别人的陷害。 一定是大荒镜逼迫她杀自己的。 总之…… 不会是顾南姝的错误。 容也的身子缓缓滑落,他无力的手指仅仅揪住了顾南姝的喜帕。 刷的一声,无数珠串像是沸腾的雨水互相撞击着,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孔。 她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的身体陡然佝偻下去,呕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她染着黑血的红唇,缓缓浮现了一个笑容。 雪音察觉到整个世界都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这几天,顾南絮都没有来找他,所以他将门扉窗户紧闭,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虽然寂寞,倒也清静。 只是很奇怪,之前提过一次之后,顾南絮明明已经不再克扣他的饮食了,但这几天,鱼又没有按时送到。 虽然是半鲛人,更加喜欢吃鱼,但馒头米饭和普通的菜他也可以接受的。 哪怕是这样,也没有人送上任何的食物。 莫非是顾南絮已经厌弃了不懂讨好的自己,打算把自己活活饿死在这深宫之中吗? 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雪音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他居然开始在意那个妖艳狡诈的女人。 雪音忍着饥饿,微微晃动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在找到妹妹之前,他不能把自己饿死在这里。 但走出圣女宫的宫室门口,他立刻看见了人。 几个宫女倒在路边,身上覆着一层粉色的桃花,她们的手中,还捏着一只或者半个蟠桃。 甜腻到诡异的汁水在她们的指尖流淌着,她们却浑然不知。 一开始,雪音还以为她们都死了,直到蹲下试探鼻息,发现她们仍有呼吸,雪音更加疑惑。 “喂?困了的话,就到床上去睡,在这里睡,成什么样子?” 宫女们依旧睡得很香甜。 雪音疑惑极了,朝厨房进发,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的宫女和侍从,都躺在地上酣然大睡,花瓣在他们的脸上身上飘动着,他们都吃了蟠桃。 雪音饿极了,如果不是看到他们诡异的样子,树枝上结满了饱满丰硕的蟠桃,他一定忍不住,会摘下来吃一个。 看到那毛茸茸的一层薄皮,雪音都能想到,将皮剥开一个口子,就会有甜腻的汁液流淌出来。 他舔了舔嘴唇,越想越饿。 饭这东西,一天不吃就饿得慌。 厨房里,灶台的火已经熄灭了。 对厨子来说,这原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灶台一年四季都要留一线火种,如果熄灭了,是不好的兆头。 但如今,厨子和打下手的小厮都睡着了,他们靠在灶台周围,打着呼噜。 而灶台上,仍放着一些冷菜冷饭,雪音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吃了两碗饭,又把冷菜吃了很多,肚子总算是没闹饥荒了。 这些人都睡着了,那顾南絮呢? 也陷入了沉睡么? 雪音急切地冲回了圣女宫,却听到了一些动静。 他闪身贴着墙壁躲好,只见顾南絮一身红衣,累得满头大汗,将一个男人拖了进来。 第181章 华胥国的法咒 顾南絮简直是烦躁极了。 因为容也身边有一个神经兮兮的下属,她不得不提前发动计划。 否则,她怎会不留几个苦力帮她干活儿? 非得自己苦兮兮地把容也从国师府拖回圣女宫? 虽然两处地方离得并不远,但她已经累的汗流浃背,脸上化的妆也被汗水冲得一条一条的,实在是太损坏她的形象了。 但顾南絮也没办法。 如果任凭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巴交,其实脑子有点大病的下属,将顾南姝悄悄的掳走,在婚礼上唱空城计的话,容也一定会震怒,然后离开人间界,回到魔界大鹏金翅鸟的居所。 顾南絮一边想,一边没克制住,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的人类身体已经腐朽,虽然外表仍旧美艳绝伦,但内在却已经朽烂了。如果不能尽快转化成妖体,她恐怕没几天好活着的了。 这个世上,原本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顾南絮,一个顾南姝。 如果她死,就只剩下顾南姝。 顾南絮只要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心里就涌动出无穷无尽的作恶欲望。 她绝对不会让姐姐一个人留在人世间,吃香的喝辣的,潇洒过日子的。 所以…… 她将容也扛到了床上,一把扔了下去,筋疲力尽地倒在床榻的一边,疯狂地喘着气。 雪音站在门口,听到了一阵诡异急促的喘气声。 他的脸陡然变红,然后又变成一片霜雪似的白。 那是顾南絮的声音。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在地上跑。 雪音想莫非顾南絮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此刻,正和什么人,在做一些不能言说的事情……? 他的心立刻想是被油沸了一样的痛起来。 虽然顾南絮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顾南絮本就是有夫之妇。 灵鸢王也睡着了吗? 他竟也不管一管他的正妻? 雪音按捺住自己疯狂跑偏的脑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顾南絮确实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因帘幕低垂,雪音看不清床上的男子到底是谁。 但顾南絮是一个人趴在床榻上,重重的喘气,她的脸色苍白,两个颧骨上透着病态的酡红,喘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转身看向床上的男子,然后,伸出了双手。 她似乎在念诵什么古怪的咒文,双手灵巧地结出了各种法印。 随着她的动作,一道柔和的如丝线般的银白色光线缓缓的从床上男子的额头位置抽取出来。 那道光渐渐的环绕住了顾南絮。 雪音突然产生出一个错觉,就好像顾南絮再被这样激烈的白光绕一会儿,整个人就会消失! 他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了顾南絮的手腕。 “!?”顾南絮手腕一颤,回过头来,那一道银白色的光线陡然晃了晃,从她手中断开,回到了床上男子的额头里。 顾南絮有些不愉快地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雪音沉默。 看了一会儿床上的男子,他苍白清癯,容貌十分俊美,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似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为什么干扰我做事?”顾南絮有些不高兴了。 “而且……”她上下打量了雪音一会儿,才疑惑地问:“你为何没有吃蟠桃?” 虽然顾南絮也没有让蟠桃进入自己的圣女宫,但她知道,门口就有两棵蟠桃树,所以她自己宫里头的宫女,在蟠桃一起成熟的那一刻,立刻冲了出去,争抢起“长生不老”的蟠桃。 雪音垂下头,说:“我没吃。我不想长生不老。” 顾南絮愕然:“为什么?” “鲛人原就是放弃了永生的生活,从天界堕落,所以我们鲛人一族,虽拥有远长于人类的寿命,但若寿命将尽,族人们会平静地去到大海深处,在归墟中长眠。有生有死,正如潮起潮落,月圆月缺,我虽是半鲛人,但我也不会违背鲛人族的族训,我不想长生不老。” 顾南絮愕然。 她盯着雪音许久,终于败下阵一样的朝后靠在床背上。 雪音趋前一步,认真盯着顾南絮,问:“你为何又带回来一个男子,他是你的……另一个男宠吗?” 顾南絮吐出一口气,没吭声。 她只把雪音当成宠物而已,如果宠物竟想干涉主人的决定,那就太过荒唐逾矩了。 实际上,这就是顾南絮和元呈的协议。 打开圣女继任用的祭坛,取出了里面隐藏着的蟠桃种子。 虽然按照圣女一族代代遗训来说,蟠桃的种子远远还没有到可以种植的时节,而血池的血水,也没有成功换上祭坛所需要的血。 但继续拖延下去,顾南絮一定会死。 下一任圣女的人选,其实祭坛已经自行选择了。 她现在也生活在王都里。 嗯……顾南絮烦躁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大拇指,在她很小的时候,每当心情烦躁时,就会啃咬自己的十根手指,甚至可能将手指啃噬得鲜血淋漓。 准确的说,正是因为祭坛选中了下一任的圣女人选,所以,顾南絮的存在已经不必要了。 她的身体,不值得祭坛再花费时间去维护。 她才会出现,身体衰败的症状。 祭坛与其说是一个死硬冰冷的祭坛,其实,已经在万千年的继承事业中,渐渐的有了自己的人格,有了自己的意志。 祭坛的意志力,和初代圣女的一模一样。 所以,顾南絮必须和容也交合,借用大鹏金翅鸟族的力量,让自己真正妖化,腐朽的内部再次长出妖化后的内脏器官,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但容也是个死脑子,她尝试过诱惑他,只有一次。 但只那一次,顾南絮就知道,容也是无法被自己诱惑的,必须另辟蹊径。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沉睡,陷入幻境。 而她则借用华胥国遗留下来的 古老法咒,进入容也的梦境里。 让容也在梦境中爱上自己,真心真意的从爱顾南姝,变成爱顾南絮。 这样,容也才能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妖化。 不过,和顾南絮不同的是,元呈的想法就偏执多了。 其实顾南絮并不认为顾南姝有什么值得他发疯的。 但元呈希望,在顾南姝的梦境里,自己才是第一个和顾南姝相爱的人。 第182章 醉入梦境 顾南姝睡了一个很舒服的觉。 明明准备婚礼,已经让她有些筋疲力尽了。 没想到,婚礼上的杂事居然有那么多。 她忙了这一头,就会忘记另一头,生怕在婚礼上出什么岔子。 现在,终于可以睡觉了。 呜呜…… 睡得好舒服。 这床铺怎么会如此柔软呢,她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来回打了个滚儿。 然后,她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立刻睁开了眼睛。 顾南姝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她这是…… 欧式风格的长窗外面,是修剪的整齐漂亮的草坪。 玫瑰花圃一如既往,各种名品玫瑰争奇斗艳,而床边的一角,黄铜设计的茶几上,正放着一束新采摘下来的鲜花。 她捂着头吟了一声,缓缓坐起身,连忙跳下床铺,冲向了镜子。 镜子中的她,穿着一身长丝绸睡衣披风,内搭是短吊带和舒服的睡裤。 怎么回事? 她刚刚还在准备婚礼,画上了艳丽的妆容,下一刻…… 下一刻就觉得头晕的厉害,很困,想要睡觉…… 容也呢……? 顾南姝耸然一惊,婚礼现场,新娘子不见了,容也一定会很难堪…… 这时候,门却打开了,她一回头,顿时惊呆了。 是小弟顾南城。 小弟比顾南姝小十岁,现在只有十一岁,半大孩子,已经初具未来俊美青年的风范了,在小学里风靡全校,顾南姝去接他下学,好多漂亮的小女孩子会簇拥过来,很萌很可爱地讨好她。 顾南姝来不及想那么多,立刻冲到顾南城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弟弟。 姐弟俩从弟弟上小学之后,就没有热情的拥抱过了。 顾南城白嫩的小脸上顿时一片通红:“姐……你感冒好点没有啊?” “感冒?” 顾南城用力点头:“对啊,姐姐,你感冒了,一直睡在床上,我几次来看你,你都在做梦!” 顾南姝迷惑地看向茶几,除了鲜花之外,上面还有暖水壶和几盒药。 都是治疗感冒的。 难道她去了很多世界执行任务,在一个世界长留下来,和大鹏金翅鸟成婚,都是她的一梦? 正在琢磨着,突然砰的一声,一头鸟儿冲着窗户撞了过来,和顾南姝对视一眼,然后直愣愣地从窗户边摔了下去。 “啊!?” 顾南姝叫了一声:“那是大鹏金翅鸟!” 看起来和容也最初烧焦了的样子一模一样! 梦里的一切,立刻鲜明起来。 顾南城好奇地探出头往下看:“姐,就是一只乌鸦啊,一只傻头傻脑的乌鸦?” 顾南姝忙往楼下跑去:“不是,是大鹏金翅鸟,他伤好了之后,会变成人的!” 顾南城迷惑地跟了上去:“姐,连我都不看童话故事了,你怎么上劲儿了?” 顾南姝已经跑到了一楼,在前厅门口找到了那只撞晕的鸟。 她很珍惜地把鸟儿捧在手心里。 不顾弟弟的提醒。 “最近禽流感好流行的,这只鸟这么蠢,不会是染病了?” 顾南姝语气很坚定:“不是的,我要养它。” 顾南城耸耸肩,找到了一个空鸟笼,帮姐姐把鸟儿人放进去。 “姐,你身体还没全好,我自己去上学了。你不用送我。” 司机开车载着小少爷离开别墅,顾南姝再次躺下,她迷惑地侧过头,目光正对上了茶几上的鸟笼子。 乌黑的鸟儿呆愣愣看着她。 “……容也?” 鸟笼子里的鸟:“呱……” 晚上,顾南城放学回来,姐弟俩一起用晚饭,度过了温馨的夜晚。 顾南城还记得那只来历不明的乌鸦,他担忧地去了一趟顾南姝的房间。 “姐,你要是喜欢鸟儿的话,有空我们去一趟宠物市场,买漂亮的鸟儿回来养,这只乌鸦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寄生虫什么的,还是把它放生了。” 顾南姝摇头:“不是,他是容也,等他病好了之后,就会变成羽毛金光灿烂的大鹏金翅鸟。” 姐弟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姐你认真的吗?容也哥不是你未婚夫吗?” 顾南姝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顾南城。 “你们俩闹别扭了,你生病他也没来看你。其实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来着……” 顾南城有点犹豫,但还是一咬牙说了:“最近容也一直和顾南絮鬼混在一起,我知道,顾南絮是看中了容家的权势地位,所以才刻意接近容也哥。但是我觉得……既然容也哥有了二心,你们的婚约还是解除了?” 顾南姝情不自禁回头看向笼子里的鸟,傻鸟又发出了呱的叫声。 或许,那一切都是梦境,她是被现实中的容也气坏了,所以才会做了一个容也真心对待自己的梦? 见顾南姝不信,顾南城打开微信,给她看顾南絮刚发的朋友圈。 ——闪烁的灯光,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卡座上摆放着许多酒水,顾南絮正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伸长手进行自拍。 而她靠着的男人,赫然是一身西装容色如玉的容也。 “顾南絮是谁?” 顾南姝突然大声叫起来。 她怎么会想不起来这个人呢? 顾南城忧虑地望着姐姐,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你妹妹。她妈做小三离间我们爸妈的感情的。我们从来不和顾南絮来往。” 等顾南城睡去之后,顾南姝翻身从床上起来,立刻换好了衣服,开车往酒赶去。 没想到,现场情况比她在视频里看到的还要紊乱。 容也双手竟抱着两个女人,一个是顾南絮,另一个长相俗艳,顾南姝不认识。 容也被顾南絮喂了一口酒,两人的目光挑衅地看着顾南姝。 “不……你不是容也……容也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顾南姝呢喃着,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针扎剧痛。 鲛纱低垂的床边,元呈正用忧虑的目光盯着躺在床上的顾南姝。 她面容纠结,额上全是冷汗,似乎做了一个噩梦。 元呈闭上眼,做出了和圣女顾南絮一模一样的法咒手印,一道白光从顾南姝的额头抽出来,缓缓的在元呈的手指间编织缠绕着。 第183章 我不是收垃圾的 顾南絮抬起头,目光挑衅地盯着顾南姝。 “姐姐,既然姐夫不喜欢你,你为何非要插在我们中间,当一个第三者呢?” “第三者?”顾南姝愕然,她的头脑中,骤然多了一些记忆,她的语气流畅地反驳下去。 “我和容也已经注册了,只是暂时还没举行婚礼,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你不过是他出轨的第三者而已!” 顾南絮笑盈盈地起身,她今天穿了一身极贴身的短裙,将她纤秾合度的身材勾勒得异常美好。 “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在感情里,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你不信的话,自己问问姐夫,他现在还爱不爱你啊?” 顾南姝的头非常疼。 在她的脑子里充斥着几种完全不同的记忆。 她一身古装白衣,和穿着古装长身玉立的容也抱在一起。 容也的身后,展开了一双漂亮的大翅膀,金光灿灿的。 另一个记忆,是她和容也奉父母之命,两姓通婚,男的端方英俊,女的优雅美丽,举行了订婚仪式,并在不久,由男方的家长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先去民政局领了证,成了法律意义上的正式夫妻。 古代衣饰的画面里,容也对顾南絮毫不动容,甚至视她如蛇蝎。 回到现实世界里,盛大的订婚晚宴上,顾南姝却找不到丈夫的踪迹,她提着长裙四处寻找,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原来在花房里,容也和顾南絮热情地拥吻在一起。深吻过后,顾南絮追问容也:“你爱我,还是爱我姐姐?” 容也的手抚过顾南絮的面颊、嘴唇,深情地说:“当然是你,你姐姐脾气太暴躁,没有女人味。” 顾南姝用力闭上眼,大脑一片紊乱。 等她再次睁开眼,场面已经很混乱了。 被记忆中的容也说没有女人味的自己,竟抄起一只酒瓶,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容也的脑袋上。 容也被她一把开瓢,血顺着他的黑发往下流。 顾南絮已经吓傻了,护着容也尖叫:“杀人了,这疯女人杀人了!” 还是容也镇定,知道事情闹大了的话,双方的家长面子都不好看,立刻止住顾南絮的尖叫,让他的跟班脱了件衬衣,裹着头脸色阴沉地离开了酒。 顾南絮追了上去。 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着顾南姝大声叫:“若容也哥有什么差池,你肯定没好结果的!” 刚才热闹的酒区,因呼拉拉走了很多人,立刻清冷下来。 引起事端的罪魁祸首独自站在一旁,酒老板认出她的身份,也不好去为难。 顾南姝的脑子很乱。 她觉得自己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会被一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如果男人不爱自己的话,就离开好了。 她不稀罕捡破烂。 但事情牵涉到容也,她的心脏一直扯着疼。 疼的厉害。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流下泪水,泪染湿了脸,直到一个男生走过来,递上了一方手帕。 这个年头,很少有人用手帕了。 她怔了怔,回过神来。 这是一方蔚蓝色镶边的白手帕,干净,熨烫得边角线笔直。 拿着手帕的手也很漂亮,纤长柔软。 她抬起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孩儿。 薄荷绿色的连帽衫,淡蓝色的牛仔长裤,笑容温柔,短发蓬松,乱糟糟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给他罩上了小天使一样的光圈,混杂着烟酒气味的酒里,他身上却带着好闻的淡淡柠檬香气。 顾南姝没有接他的手帕,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转身,走到了台的位置,要了一杯酒。 她的心情很乱,急需要一杯酒来镇定情绪。 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很快送了过来,顾南姝立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她觉得不够,又要了一杯。 接过酒的手却被人握住了。 那手指温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她没有侧头,就知道跟过来的人是谁,因为她闻到了那股清新的柠檬香气。 “姐姐,这杯酒请我喝好不好?” 顾南姝没说话。 虽然这个男孩子,有着一张秀美纯净的脸,但她却察觉到隐隐的危险。 很古怪的危险。 “姐姐……?”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丝不经意的撒娇。 顾南姝抿了抿唇:“你喝。” 男孩儿的脸上刚刚绽放笑容,顾南姝已经站起身,朝酒外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她自己匆匆出门,虽不过穿了个薄外套和休闲长裤,但吵闹争执间,她的衣襟松散,露出一节莹白纤细的小腰,已经吸引了酒里的小混混。 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知道这美人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想要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男孩儿也赶紧跟了出去。 这种时候,英雄救美,简直是最好的情节。 几个混混有的骑上了机车,有的徒步跟在身后,五百米开外,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 而顾南姝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昏暗的路灯下,酒开在河边,这里晚上除了喝酒的人之外,没有什么行人居民。 一个混混按捺不住,一个膀子搭了过去。 这女的太漂亮太够劲儿了,长发是水波纹的卷曲着,直披到背,随着她醉了酒摇曳不定的步子,在小腰间徘徊着。 他只想搂上去,尽情的摸个够。 谁知,下一秒,明明醉醺醺的顾南姝一个反手,将小混混搭自己的膀子钳制住,然后反脚一踹,正中小混混膝盖关节,接着就把他一个过肩摔,砸在了地上。 小混混天旋地转,只觉得暗夜里,自己的眼前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其他混混见状,也不再客气,立刻包抄扑了上去。 还没等那年轻男孩儿出手帮忙,顾南姝已经前后左右,几下子将人都撂倒在地。 顾南姝把所有人都打倒之后,自己有点儿懵。 印象中她没学过功夫啊,除了那个真实的梦境里,她每去到一个世界,就更加厉害几分。 小混混见她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还要往自己脸上踩,赶紧求饶:“我们只是看你被男朋友甩了,想安慰你一下而已……” “你以为我是捡垃圾的吗?” 第184章 沉入梦中的世界 顾南姝再次抬起骄傲,照着小混混的脑袋上踩了过去。 直到一群小混混七倒八歪的躺下了,她才拍拍巴掌,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把留在原地打算英雄救美的少年看愣住了。 只是,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就显出顾南姝确实已经醉得不轻,笔直的一条人行路,她走出了螃蟹形。 少年踩着小黄车,修长笔直的两管春葱似美腿,一条踩在车上,一条蹬着地面,望着顾南姝摇曳远去的身影,和那条在她莹白漂亮的小腿上飘摆不定的裙子,终于追了上去。 顾南姝的酒量其实挺一般的,她走着走着,脸就变成了一片酡红。 眼泪盈满了眼眶,她盯着前方的梧桐树,眼前出现的却是容也的样子。 “你好过分,我明明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喜欢顾南絮!?” 顾南姝对着泪眼中看到的容也甩起拳头。 “砰”的一下,直接砸到了树干上,钻心的疼,她眼圈更红了,收回手大声喊道:“你的胸膛是铁铸的吗,为什么这么硬啊!?” 在她继续挥舞着拳头,和梧桐树展开一场殊死决战之前,少年停下小黄车,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了她不听话乱舞的小拳头。 “放开我,让我打死那对狗男女!” 顾南姝气哭了,眼泪涔涔的流下,她还以为自己是一颗铁石心肠,商场上纵横捭阖,只管利益不考虑情感。 可一想到容也和顾南絮在一起,她的心就很疼,疼的好像有一把小刀子在持续的挖她的心,要在心上挖出一口坟。 切,她才不会在自己珍贵的心脏里,埋葬那对狗男女呢! “姐姐,别难过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顾南姝明明已经醉得很厉害了,竟还是回过头来,一双迷离妩媚的凤眼打量着少年, “送我?你有车吗?” 少年笑得很澄澈温柔:“有啊。” 顾南姝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马路:“在哪儿?” 少年侧过身,让她看清自己的小黄车。 顾南姝睁大了双眼,认真对他说:“小黄车又没有后座,你怎么载我?” 少年揉了揉自己蓬松乌黑的短发,说:“姐姐你坐在车座上,我扶着车把你带回去好了。” 顾南姝甩开他搀扶自己的手,吐了吐舌头,说:“我才不要。” 她是开车来的,但顾南姝还有理智,知道自己喝了酒,不能酒驾。 “我打车回去。” 少年跟了上来,陪她一起等在路口。 “那我陪你,看你打上车子,再把车牌号记下来,你再走。”少年笑得很温柔:“这样,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 顾南姝打了一个酒嗝,站在夜晚的马路边,霓虹灯在她前方闪烁着,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光,她看上去艳丽却又单纯,就像是拥有美艳外表的小婴儿一般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很久,也没有打着车,顾南姝的眼睛不自觉地耷拉下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少年驮上了小黄车,自己大半身体都依靠在少年的身上。 她嘟囔了一句:“膈人。” “什么?” “你也太……瘦了?身上只有骨头……好……膈人啊……” 少年小心地把她的身体调整一下,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肩窝里。 “这样好一点没有?” “就这样……其实,并没有。”语气里居然带了一点委屈和控诉,就像是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 少年笑了起来,这样胡搅蛮缠的顾南姝,他应该是第一个见到的人。 毕竟所有人见到的顾南姝,都是商场纵横捭阖的女总裁,顾父一群婚生子私生子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孩子。 到了他的公寓门前,顾南姝已经闭上了眼睛,酣然睡在他的肩膀上,呼吸间是她柔软的馨香和微微的威士忌酒气。 少年看上去身形单薄,但力气着实不小,一把将顾南姝公主抱起来,进了电梯。 进公寓门的时候,顾南姝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盯着四周看了一眼,说:“这是哪儿?不是我家?” “你认出来了?” “那当然……我家哪有这么小啊!” 一路都在被鄙薄,但少年却并不生气,他又笑了笑,才说:“是,知道顾大小姐是娇宠大的,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不是么,只好带你回我家,先醒醒酒。” 顾南姝点点头,说:“不准做坏事。” 少年笑了:“一定不做坏事。” 进了家门后,他先将顾南姝放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去拧了热毛巾,简单的帮顾南姝擦了脸和手,又小心地帮她脱掉高跟鞋。 方才施展了威力的顾南姝,其实双脚穿了高跟鞋,也受了伤。 高跟鞋将脚后跟摩出了红印,脚趾用力踹小混混的时候,也踢出了淤青。 看上去底平趾敛的秀气玉足,很有些凄楚可怜。 少年又重新换了水,仔细而虔诚地帮孤男苏将双足洗干净,擦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又套上了一双袜子,这才将她抱上柔软的大床,盖好被子。 少年握着顾南姝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说:“好好休息,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趁人之危,在你睡着的时候做坏事的。” 顾南姝是被舔醒的。 一根略显粗粝而柔软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个没完,把她的脑门子和脸颊舔了,又去舔她的长发,发根被牵扯到了,一阵生疼。 顾南姝陡然睁开眼,就和一只鸳鸯眼的狮子猫面面相觑。 “喵……”猫咪热情地又凑上前来,漂亮娇嫩的小猫脸和顾南姝玩贴贴。 可爱归可爱,但这到底是谁的猫啊? 难道是从窗户里爬进来的吗? 因为顾南城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家里头,从来没有养过任何的宠物。 哪怕顾南姝喜欢猫猫狗狗。 顾南姝迷惘地睁大了眼,盯着窗外,对面是一幢摩天大楼,想必自己身处的这一幢楼,也不会太矮。 这不是自己的家。 顾南姝悚然,忙掀开被子,仔细检查自己。 第185章 在梦里,将往事都忘了 嗯…… 衣服还在,身上也没有奇怪的感觉,两只脚上穿着柔软的厚棉袜,一般她穿高跟鞋走很久的路之后,脚一定会不舒服的。 但今天,这种感觉却没有出现。 顾南姝干脆把肥肥的狮子猫抱在怀里,趿上拖鞋往外走。 这是一套小巧的一室一厅,她睡得是卧室,外面的客厅有个大沙发,一侧是开放式厨房。 少年穿着薄针织衫、淡蓝色的牛仔长裤,系着一块黑格纹的围裙,正在忙活着,阵阵食物的香味从他的方向传了过来。 “醒了吗?再等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少年笑着说。 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指了旁边的一角。 顾南姝一眼就看出来,那边是一个折叠桌。 她将折叠桌拉伸出来,把大肥猫放在桌子上,和猫咪玩儿了一会儿,等少年端着托盘过来了,才懒洋洋地问:“我怎么在你家?你又是谁?这么殷勤的服侍我,你有什么目的?” 少年将鲜榨橙汁、咖啡、烤面包片、荷包蛋、小番茄、烤肠和甜虾手卷都放好,才坐在小饭桌的另一端,双手托着腮帮子,笑盈盈看着顾南姝。 老实说,这少年看上去二十出头年纪,容貌确实秀美无匹,一大早晨起来,皮肤白得一点瑕疵都没有。 但是,坏人也不会在自己脑门子上凿坏人两个字啊。 顾南姝仍旧很有警惕心地盯着少年,但刚烤好的面包片散发出好闻的焦香,顾南姝还是没忍住,拿了一块面包片,少年立刻将一旁的花生酱盖子打开,帮她在面包片上塌了一大勺子。 顾南姝看着满满的花生酱,犹豫了几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花生酱?”但也太多了,虽然她最近身材保持的挺好,没有发胖的趋势,但也…… 少年立刻摇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啊,这是我自己的口味。姐姐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自己吃掉好了。”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住了顾南姝拿着面包片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一下子咬了一大口,然后很香甜地咀嚼起来。 这个漂亮的少年,吃东西的样子可真像是个小仓鼠啊。 顾南姝的脑子里闪过这个离奇的念头后,就跟手被烫了似的,赶紧把面包片塞回到少年的手里。 而她自己,则换了一个甜虾手卷吃了起来。 少年一笑,竟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看上去清纯又俊美。 “姐姐,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一边说,一边将花生酱比面包片还厚的食物吃了下去。 顾南姝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再次绕了几圈。 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还身无二两肉,真是天赋异禀呢。 “对了,姐姐,我叫元呈。” 见顾南姝吃了一颗米粒子在腮帮子上,少年笑呵呵地伸出手,在顾南姝躲开之后,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又递了抽纸盒过去。 顾南姝一边擦脸,一边迷惘地重复着:“元呈……” 刹那间很多离奇古怪的画面纷至沓来,简直像是前生的回忆似的。 虽然顾南姝自己都没察觉到,自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之后,她穿越若干个世界执行任务,在最后一个世界停留下来,和大鹏金翅鸟相恋并生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已经像是骤然褪色的老照片一样,模糊不清了。 所以,顾南姝眼前,也只是掠过了一个浑身是伤出现在巍峨诡异道观里的少年身影,他一身青色纱衣,颇有几分仙气。 长剑光芒凛然,她看到戴着黄金面具的两个男人,一个身形高大如铁塔,一个秀美如春柳,但双方的剑招真如灵蛇神龙,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些幻觉很快消散,她眼前的,依然是这个形容秀美、清癯修长的美少年。 “元呈……你和海运巨子元齐望有什么关系?” 少年眉眼弯弯,说:“如果我说没有任何关系呢?” 顾南姝说:“我不信。” 她侧头指向窗外:“这幢公寓能够看到江水,还能看到金融区第一高楼,我虽然不能确定公寓到底是望江公寓还是御江庭公馆,但想必地价很高。 公寓内部装修得很有品味,绝不是用于出租的房子,因为没有一处是勉强糊弄过去的装修。 所以,这里应该是你个人的住宅。 虽然面积很小……” 元呈笑着接道:“虽然面积很小,只有六十多个平米,远比不上顾姐姐的豪宅……” 顾南姝眸光闪烁,说:“但买下这个房子,依旧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你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若不是家里给你购置的,又是从哪儿来的?” 元呈陡然双手撑住餐桌,整个人朝前倾去,乌黑漂亮的眼睛笔直盯着顾南姝,说:“就不能,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吗?” “你挣的钱?你用什么方法挣钱?”顾南姝已经彻底恢复了商业界女霸总的态势,立刻分析道:“你有什么是可以卖出这么高价钱的?” 哪怕是最近最为挣钱的程序开发,也不可能给刚入职一两年的人这么高的薪水。 元呈笑了笑,说:“我自己啊,姐姐。我不认为,有什么商品比我自己更加昂贵了。” 顾南姝愕然,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白马会所的男公关?” 顾南姝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觉得男公关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不知道服务了多少客人,有点脏。 “如果你真是男公关的话……”顾南姝摸了一会儿,想找自己的手机,却颓然发现,手机居然不在身上。 她还是认真说:“昨天到今天,谢谢你照顾我,我会按照顶格付给你费用的。” 元呈却摇头:“姐姐,谈钱伤感情。” 顾南姝说:“是啊,对你们这个行业来说,谈感情伤钱?” 她很是好心地拍拍元呈的肩膀,说:“没事儿,我明白,你要挣钱不寒碜。我的手机……你先借我一百块钱,我一块儿还给你。” 刚说要按照顶格付给自己报酬,马上就朝自己借钱,而且还借得理直气壮。 第186章 穿梭于梦境和现实之间 但元呈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他笑得如沐春风,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五张百元大钞,放在了顾南姝的手里头。 “……只用一张就好了。”顾南姝将剩余四张还给他。 元呈看了一眼钞票,也并没有继续纠缠。 “姐姐,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给顾南姝一张雪白的名片。 顾南姝还是头一次收男公关的名片,不免认真看了一眼。 设计得很特别,略厚的凹凸印刷山水的底子,上面只有元呈的名字,和一串手机号码,一串邮箱地址而已。 顾南姝心想,难道男公关的工作,还用得上工作邮箱? “姐姐,未来的某一天,你或许用得上我……”元呈的目光在顾南姝的脸上来回缭绕着,意味深长地说。 “别看我现在像是个学生样子,但我本人,其实是很拿得出手的,不管是上流社会的晚宴,还是其他需要撑场面的地方,我都可以去。” 顾南姝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已经走到了门口。 还没等她问话,元呈已经抢步出来,打开一旁的内嵌式鞋柜,将她昨晚穿的高跟鞋取了出来。 然后,少年半跪在地上,托起她雪白玲珑的脚踝,将她的脚放进了高跟鞋里。 “……”顾南姝想挣扎,少年却很快将她一双高跟鞋都穿好了,站直后退后半步,笑着对她说:“姐姐,不必担心,这只是对未来可能的客户,提前进行的服务罢了。” 整个过程都有点荒唐。 顾南姝出了门,小心翼翼地在门道等了一会儿,见少年并没有跟出来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她坐上出租车,回了别墅,正赶上顾南城上学。 “姐?你怎么彻夜未归啊?” 顾南姝心里头有鬼,用力揉了揉顾南城的脑袋瓜,把他已经整理好的少爷头,又立刻揉得乱七八糟。 顾南城老气横秋地说:“姐姐,你不要为容也哥哥的背叛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三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这是你曾经挂在嘴边的话啊。” 顾南姝咳嗽一声:“我没伤心。” 明明年纪一点点,却很老成持重地安慰自己,看着顾南城,顾南姝的眼前,陡然晃过了两个肥墩墩的可爱身影。 一个总喜欢把头发扎成两个啾啾,另一个虽然只比妹妹早一刻钟出生,却自诩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所以要肩负起保护母亲和妹妹的重任。 那两个孩子是谁……? 顾南姝恍惚地站在玄关前,挡住了顾南城上学的路。 小学即将毕业的大孩子顾南城伸出手,在顾南姝面前晃了晃:“姐姐……?” 看样子,姐姐被容也哥哥的背叛打击得不轻啊。 顾南城一脸严肃地安慰姐姐:“姐姐,一直以来你把自己绷得太紧张了。你生怕家业被二姨太三姨太她们抢走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但我希望你能稍微的放松一下,让自己得到快乐。” 顾南姝回过神来,没想到弟弟安慰自己,安慰得越来越深入了。 “……花钱让自己开心一下。” 顾南姝毫不犹豫,立刻反驳:“不行!我是绝对不会用钱买那种服务的!” 她觉得会用男公关的,都是四五十岁已经人来珠黄却不肯承认自己老去的老女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姐,你在说什么。”顾南城很迷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逛街,买东西,你不是总说,何以解忧,唯有买包,一个不够就买俩吗?” 顾南姝的脸陡然变得一片通红,她咳嗽一声,说:“哦……你,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再不出发的话,就要迟到了!” 看着飞奔而去的顾南城,顾南姝回到了家,将疲倦的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累赘水晶灯,明亮的薄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就像是一梦。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是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情…… 啊,不管了,还是洗个澡,赶紧去上班! 元呈从一梦之中醒来,他一直趴在八宝檀木桌边,而另一侧,帷幄层层,挡着顾南姝沉睡着的身影。 他缓缓走过去,看着顾南姝熟睡时恬然的模样。 从生下来到现在的人生,元呈觉得,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母妃希望他能够赢得父王的宠爱,让她回到王宫,甚至顶替死去的圣女娘娘,成为一国之母。 从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他们都是服侍他的仆从奴婢,只想着借助他的地位权势,获得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 只有顾南姝伪装的顾大婶,一开始他以为她也是贪图自己的美色,但她却迟迟没有动过手。 非但如此,还一直认真照顾他。 照顾完了,等他对她已经产生了莫名的感情之后,她居然啪嗒一下子,将自己的门给关上了。 还说什么,她不过是把自己当弟弟。 元呈盯着顾南姝的睡颜,怪就怪你主动招惹了我,而你一旦得到了我的心,就不能弃之不顾。 他轻轻地抚摸着顾南姝的手指,将对方因沉睡而无力的手压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自己的母妃和父王死的时候,这颗心都没有悸动过。 顾南姝,你知道这样一颗心有多么珍贵吗? 你不可以不要他,你必须将所有的热情,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到我身上来。 这样,才能回报我对你的爱情。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分散你的注意力。 不管是你的未婚夫,还是你的孩子! 与此同时,顾南絮也异常疲倦地从梦境中出来。 她不觉得自己和顾南姝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在梦境中,已经用桃花和匕首拔除了容也的部分记忆。 他明明就该在梦境里,把自己当成顾南姝,然后和自己白头偕老才对啊。 可容也却…… 她深深喘了一口气,擦去了满额的汗水,给自己倒了一壶凉茶。 她咕噜咕噜喝了好久,把整壶茶水都喝光了,突然听到幽幽的一声。 “这是最后一壶茶了。” 第187章 你居然对着我吃醋 顾南絮看了一眼手上的茶壶,因为长时间入梦带来的疲倦,让她连用茶杯倒茶这一步骤都省略了,直接嘴巴对着茶壶嘴咕噜咕噜地继续喝了起来。 “我说,这是最后一壶茶了。” “……”顾南絮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她蓦然回头,盯着身后跟鬼魂一样脸色苍白的雪音:“然后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雪音目光冷淡,反倒是先摆起了谱儿:“或许,你入梦之后就不必吃东西?” 就像是王宫里外的其他人一样。 雪音已经砸顾南絮熟睡的时候,走出了圣女宫,在宫道上来回转了几圈,甚至来到宫门口,过去把守森严的王宫门前,现在是所有的侍从都沉沉睡着了,宫门大开。 他出宫绕溜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睡得很香,有的人手里头攥着没吃完的蟠桃果子,虽已经过了两日,但那些蟠桃果子却完全没有变质溃烂的意思。 甚至连街头巷尾枝头堆积如云的桃花瓣,也依旧粲然盛放着,随风摇曳着柔和纤细的枝叶,落下无数层层叠叠的花朵。 就像是一场粉色的旖旎的梦境,让王都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梦的深处,或许,在这些人的梦境里,他们真的已经去到了天界,成了餐风饮露,不食五谷杂粮的天人? 但是…… 他们可以用睡觉熬过去,雪音却不行的。 鲛人可以在深海里吃生鱼,但半鲛人从小和人混居,吃惯了人类的饭菜,如果不开火,只吃生的,这谁受得了啊? 圣女宫里头小小的池塘里,喂了很多锦鲤,雪音已经给锦鲤喂食过好几次,看着它们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雪音承认,他更加饿了。 但他几次三番,犹豫许久,也没办法下手去吃活鱼啊。 这两天里,御膳房里的剩菜剩饭,雪音已经吃完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一国之君住的地方,御膳房的饭菜居然那么少。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主要原因是,王宫里头来了一位很能吃的未来宠妃,他的亲妹妹苏泷。 若按照过去的份例来用餐,当然会剩下很多饭菜。 甚至于,王宫的周围,总是围绕着很多乞丐和野猫野狗,眼巴巴地等着王宫中处理残羹剩饭的人将剩余的食物,一桶接一桶的倒出去。 但苏泷来了之后,她日渐增长的大胃口,实在是让几个厨师招架不住。 每次做出来的饭菜,就像是倒进了一个没有底的桶子一样,没多久,饭菜就空了。 而雪音并没有去过灵鸢王的寝宫,自然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对着少的可怜的剩饭剩菜黯然伤神。 等到今天,他终于把饭菜都吃光了,本来考虑到和顾南絮的关系,想给她剩一点食物,但雪音承认,一看到剩下的珍珠米饭,他就胃口大开,小舌头都从咽喉深处伸出来了。 雪音幽幽地提醒顾南絮:“王宫里所有人都睡着了。” 顾南絮默然哼了一声,只要她达到目的之后,就要举行终极献祭仪式,那时候,所有王都沉睡着的百姓,包括血统高贵的灵鸢王,都要被献祭掉。 只有这样,才能够…… 所以,她才会…… 顾南絮平静地看着雪音:“是啊,然后呢……” 雪音叹气,问:“你喝了那么多茶水,不饿吗?” 顾南絮微微一怔:“……是有点。” 若雪音不提醒就罢了,他一提醒,顾南絮都听到自己胃部滴里咕噜的叫声了。 “厨子也睡了,送货进来的商人也都睡了。如果真想吃东西的话……”雪音叹一口气,指着门外的池塘:“或许,我们该考虑一下,该怎么杀锦鲤吃。” 在他的话音中,锦鲤惊恐万分地跃出水面,漂亮的大尾巴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 顾南絮:“……” 她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狼狈的境地。 平素一向以软轿和马车代步的顾南絮,和雪音两个人,顶着大太阳慢慢走出了王宫。 顾南絮身为女子,还没有撑伞,而雪音作为一个半鲛人,比人类更需要水分,也更害怕太阳的炙烤,居然撑了一把阳伞。 他白得发蓝的皮肤在游动着金龙的黑伞下,越发有一种阴沉沉的阴郁美。 但淌着汗,慢慢朝街道上走去的顾南絮,却暂时欣赏不了他的美。 她就是心里头很气。 “说到底,宫里头的食物,都是被你吃掉的?” 顾南絮虽知道灵鸢王接了美人苏泷进宫,可她忙着呢,为了自己的计划进行,哪儿顾得上管灵鸢王和苏泷那一点子爱恨情仇啊。 顾南絮的一帮内应和探子,虽被苏泷的食量惊呆了,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重视的情报。 顶多就是养着苏泷的灵鸢王很费钱罢了。 所以,顾南絮愤怒地说:“明明御厨房会准备下至少三天的备菜,你却两天不到,一个人都吃光了。” 雪音沉闷地跟在一旁,当她说到第三遍的时候,才含着眼泪花转过头,认真地说:“我没有!” “……”顾南絮被他的泪光震慑到了,说:“没有就没有,为了这么一点子事儿就哭,也不值得啊。” 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家中的粮食蔬菜肉储备很丰盛,他俩便赶紧开始做饭做菜。 但在生火这件事上,又出了很大的问题。 一般人家的灶台一定会留火种,这样,等到做饭的时候,只要添柴就能升起火。 但桃花醉世来的太突然了,两天时间,足以让灶台火苗熄灭。 他们俩忙活了好久,互相攻击互相指责,终于才将灶台的火重新点燃,大灶上的锅子里,米饭咕噜咕噜开始煮起来了。 雪音原本苍白如雪的脸上,已经蹭了不少炉灰,他也顾不得那些,长叹一口气,看着顾南絮,说:“这就是你们常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感觉吗?” 顾南絮愣了愣神:“你说什么……?” 雪音盘腿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可能弄脏衣服。 “还有……你一直陪着的那个男人,是国师容也?他,是你的新相好吗?” 顾南絮眸光闪烁,突然露出一个刻薄的微笑:“你是在吃醋吗?” 第188章 就像是真正的夫妻 雪音立刻安静下来,马上从话语略多,变成了锯嘴了的葫芦。 他侧过头,专注地伺候灶台上的火,其实火已经燃起来了,暂时不需要添柴火,他一顿忙活,反倒让烟腾升起来,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 顾南絮:“……” 她考虑片刻,还是起身去一旁的水缸边,用葫芦瓢盛了水,递给雪音。 雪音的手微微颤抖地接了过去,冰冷修长的手指和她的擦过,见他扔在微微颤抖,那张冰雕玉琢的脸上还蹭着一点炉灰。 顾南絮真如被蛊惑一样,干脆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捏着雪音的下巴,亲上了他的薄唇。 并不是第一次亲吻男人,但雪音的反应特别有趣。 他是那么生涩而纯真,一开始还瑟缩着左右摇晃,想要逃开。 顾南絮干脆再往前一步,进一步侵占他的空间。 翛然,顾南絮突然发现自己的腰上多了一只手,骨节分明如玉雕的漂亮手指掐住她的侧腰,带来一阵久违的酥麻。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那只手的力气才微微的小了一些。 雪音陡然发现,自己脸上的炉灰不小心蹭到了顾南絮的脸上,她那张精致邪美的面孔,因多了一些污垢,反倒有了平易近人的美感。 他失神地看了一会儿,竟没有提醒顾南絮,现在她的样子,窘异于她的圣女身份和她国君正妻的高贵。 “粥好了。我再炒个菜。” 雪音猝然回头,回到了灶台边。 顾南絮没忍住自己的笑意,抿唇回味了片刻,才挨着雪音站在灶台边。 “你会做菜?” 雪音很坦率地说:“当然是不会的。过去家里也不需要我来做饭做菜。” 身为半鲛人,虽然很喜欢水,但是他和妹妹苏泷都不可能和真正的鲛人一样,长期生活在水中。 他们的身体也受不了。 所以,跟随着母亲回到了鲛人的栖息地后,母亲生下他们,还是将他们托付给了在海边和鲛人们关系不错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因为和鲛人长期友好,所以可以得到很多鲛珠。 特别是母亲因思念父亲而不断流下眼泪,有一段时间,流出的泪水化为的鲛珠,甚至变成了淡粉色的。 那户人家因家境殷实,自然不会亏待苏泷和雪音,所以他们俩过的日子,和富裕人家的公子哥千金小姐没什么差异。 听了雪音的话,顾南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甚至不必基于圣女的超人天赋,她怀疑雪音做出来的饭菜,真的不会很好吃。 雪音自然察觉到她的怀疑,一侧头,她就挑着眉毛,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 雪音干脆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若你怀疑我做的不好吃,那你自己来。” 顾南絮漂亮细长的脖子上明显出现了吞咽的动作,她默然看了一会儿锅子,才断然说:“只要你做的食物,我都会觉得好吃。” 雪音没吭声,这个撩人的女妖精又在背后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用细长的手指撩拨着他的肩头:“因为是你做的,说实话,小鲛人,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啊?” 雪音陡然问:“如果我说是呢?” 顾南絮挑着细长的眉毛看着他,本和他搂在一起的身体,居然突然朝后让了让,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啊,我真的好饿,你的鸡蛋就要焦了。” 终于做好了四菜一汤,一起放在主人家的饭桌上,这富户的屋子挺漂亮的,雕梁画栋,但屋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个人,想必为了向往的天界生活,主人和他家中的奴仆,已经不屑于凡尘的荣华富贵。现在,大概在哪个犄角旮旯倒着呢。 顾南絮坐到了桌子边上,接过了雪音递给她的饭碗,里面盛放着一坨说干不干、说稀又很浓稠的米饭,她微微的皱了皱眉,还是吃了一口。 桌上的四菜一汤,分别是: 红烧鱼,她吃了一口,居然是苦的。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剥开鱼腹部,不出意料之外地看到了鱼腹部没有去掉的黑色的一层内膜。 “雪音啊,这层膜在杀鱼的时候要提前去掉的。” 雪音那双漂亮的眼睛,只要不带情绪,就显出几分冷漠。 他“嗯”了一声,自暴自弃地夹了一筷子鱼,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顾南絮:“……!?” “你不觉得苦吗?” 雪音说:“不苦。” 顾南絮便不再看他皱成一团的眉毛,又挑了一筷子鸡蛋和鸡蛋壳炒西红柿。 就……鸡蛋壳的存在感最强,西红柿带着一种宁死不屈的坚硬,鸡蛋则烂糟糟的呈现米粒状。 剩下的两道菜也是一样,而那道汤,顾南絮觉得,更应该称之为一只公鸡的洗尸水。 她大致能猜到,富户把小零嘴什么的藏在哪里,便起身拿了一罐子蜜渍杨梅出来,塞了一颗到雪音的嘴边。 “把那块肉吐了,我知道你没咽下去,这么苦,也太难吃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给自己的稀饭里加了几个杨梅,把粥一搅拌开,味道居然还不错。 雪音沮丧地把鱼肉吐了出来,低声说:“我真是个废物……” 顾南絮手指微微一颤,她确实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 她小时候,似乎做任何事情,都比顾南姝的反应要慢半拍。 她们俩的娘亲,圣女娘娘死后,抚养她们俩长大的,是银泉宫的道人们。 虽然明面上,所有人对她和顾南姝都一样的关照,但私下里,话却说的很难听。 “妹妹就是姐姐的一个搭头,她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只要南姝小姐都学会,就没有问题了。” “可不是么,咱们灵鸢国如此富有,养得起这样的废物闲人。” 明明在背后这么咒骂自己,当着面,仍旧是一张张迎合的笑脸。 人心的可怕,是在顾南絮很小的时候就领略到的。 凭什么我就不如顾南姝? 她咬着牙关,就这么熬了下来。 这大概也是年纪略长之后,两人的地位情况完全翻转过来的原因。 第189章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顾南絮看着沮丧的雪音,半晌伸出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 这个动作,其实顾南姝常常做,而顾南絮从来不做的。 顾南姝离开灵鸢国之后,顾南絮曾经多次派出暗探跟踪她,发现顾南姝特别喜欢这样揉两个小团子的脑袋瓜。 虽然顾南絮完全不喜欢小孩子,但也在顾南姝临时呆的院子外停留了很久。 她只是不明白,顾南姝失去了圣女身份,被陌生男人占有后生了两个父不详的孩子,她现在混的这么差,却还能带着两个孩子笑得这么开心。 她到底在开心什么? 但看着雪音沮丧的模样,顾南絮实在是没忍住,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有任何玩弄的意思,只是手指间流淌过他柔滑乌黑的长发,顾南絮的心久违地微微动了一下。 “是做的很难吃啊,但我也没怪你,因为——”顾南絮眨眨眼,说:“即便是换我来做的话,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雪音肉眼可见的高兴了一点:“也是。” 顾南絮:“……” 这一餐他们将就着吃白饭勉强把自己的肚子给填饱了。 但刚吃饱,就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 午饭解决了,晚饭怎么办? 顾南絮当然可以选择回宫,继续进入梦境,和梦境中的容也见面,并在梦境中,想方设法的迷惑容也,让他的心智产生变化。 但这么做的话,就又要把雪音一个人扔在外面。 顾南絮竟生平头一回,开始担心起一个人。 她垂下眼睑,想了一下,说:“现在,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去一趟书局。” 路上,他们看到无数横七竖八躺在桃花树下的人,他们都闭着眼睛酣然入睡,有的还在打鼾。 “圣女娘娘,他们真的在梦境中去了天界吗?” 顾南絮瞥了他们一眼,不太在意地说:“或许,毕竟在他们吃掉蟠桃前,各个脑海里都是天界幸福的生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然,如果有人在入睡之前,想的都是可怕的事情,因为鬼蟠桃的影响,恐怕他就要长久的沉溺在噩梦里。 雪音跟上顾南絮的脚步,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顾南絮走到了地方,才停下脚步:“这儿。” 雪音看着淮山书局的牌匾,好奇地问:“去书局干嘛?” “找食谱。”顾南絮瞥他一眼:“难道你能忍受晚上继续吃那么难吃的饭菜吗?” 终于在书局里找到了一本可用的食谱,晚上的这一餐,他们花了很长时间。 顾南絮看食谱,并居高临下的给予各种指点。 但她也没做过菜,对于适量和少许和雪音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两人吵得不亦乐乎,但这一晚做的宫保鸡丁和豆瓣酱豆腐锅味道却好多了。 顾南絮平时很少吃东西,这一次却吃的很专注。 两个荷包蛋是雪音吸取了中午的教训,自己独立完成的。 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只放在顾南絮的碗里,虽垂着长睫毛,却难掩脸上的期待神色。 顾南絮吃了一口,果然,外焦里嫩,咬破了蛋白,流出了里头浓稠可口的蛋液。 她点点头:“好吃。” 她最喜欢溏心蛋的做法。 见顾南絮说好吃,雪音的脸上也展露了笑容,他一高兴,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言辞,说的有一点过了。 “这算不算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中,难得的一点乐趣?” 顾南絮垂下头,将剩下的鸡蛋白吃完,才抬头,颇有几分讽刺味道的看着雪音。 “贫贱夫妻?” 雪音这时候,居然还想着解释:“当然,我不是说圣女娘娘你贫贱……的意思……” 顾南絮没忍住,哈哈笑出声,她每次大笑的时候,样子都带着几分疯狂,让雪音看着看着,就生出了畏惧感。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是夫妻咯?” 雪音难堪地低下头,立刻说:“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南絮心头有些烦乱,自己不过是找了一个男宠来玩玩儿,过去银泉宫里的年轻道人们,都是那么的得体懂事,没有一个闹出过任何事情。 直到要将他们全都炼化成鬼蜘蛛的时候,他们才稍微的有些反抗而已。 但常年充当男宠的道人们,早就失去了最早的银泉宫宫主曾经拥有的法力,那些反抗,可笑得就像是小奶猫小奶狗抗拒屠夫的大砍刀一样徒劳无功。 但顾南絮完全没想到,雪音竟然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了对她的真正好感。 是的,顾南絮虽然和灵鸢王没有感情,和那些男宠们也没发生过什么情感。 但她知道,真正的情感是什么样子的。 当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雪音的眼睛里,闪烁出对她的情意时,她一时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能将这嘈杂烦乱的情绪,归结为她已经不耐烦了。 雪音以为顾南絮会在晚饭后回到王宫,但她却和雪音在宫外住了下来。 反正现在家家户户都可以住,他们选了城中富豪的家,睡得很舒服。 到了第二天,根据菜谱,他们做了红烧鱼块和酸辣鱼,还做了油淋茄子和盐焗明虾。 雪音吃得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等他们终于吃完了所有的饭菜后,顾南絮敲着桌子,问: “好了,这两天的饭菜做法,你都记住了?” 雪音点头,顾南絮便说:“那你要记得每天好好做饭、吃饭,我回宫了。” 当顾南絮转身离开时,黄昏的晚霞艳红如火,将她和身后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她走了一会儿,回头看着雪音:“你不走吗?现在王宫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美梦之中,你还来得及离开,回到你真正的家里去。” 这么蠢的半鲛人,还是不要在外面晃荡了。 顾南絮难得善心大发,不想继续祸害他。 雪音却问:“你回去圣女宫,是要继续入梦,和容也国师相见吗?” 顾南絮皱起了眉头:“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我是入梦也好,还是做其他的任何事情也罢,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190章 你太难搞了 雪音微微一怔, 抬起的手就放下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去。 顾南絮看着月色初升,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心头竟涌动出一股难以描述的酸楚。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其实这个世界,一直是亏欠她的不是吗。 顾南姝拥有正统的地位,和两个孩子,而她却永永远远的只能依靠她自己。 这个清冷俊美的半鲛人,看上去对自己似乎有些情意,但情意这种东西,原是世界上最容易消失不见的。 顾南絮看了几眼,便决然转过身去,再也不管身后的雪音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转身离去,身后的雪音便缓缓转过身,带着几分留恋地看着她决然的背影。 一个人远去的顾南絮,是那样的孤寂决绝,仿佛抛弃了整个世界。 顾南絮回到梦境里,她远远坐在铺天盖地的一片红之中,看着腹部中了一剑,倒在血泊中迟迟不起来的容也。 真奇怪。 现实里的容也确实中了顾南絮的一剑,也正是这一剑的威力,让容也的身体孱弱,法力衰微,这才能让另一个人的神识侵入他的身体里。 但在梦中,他为何迟迟不醒来呢? 顾南絮在梦境中唯一的目的,就是占据容也的身心,可容也一直闭着眼,她只好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容也的睫毛打发时间。 而另一边,顾南姝则坐进了一辆加长林肯中。 这辆车,是在容家名下的。 亲自来接她的中年男子,也是容也私宅的管家。 她被接去了机场,看样子,容也是有事情要出国。这也很正常,身为船运巨子,容家原本就有很多产业遍布于世界各地,而容家的掌舵人,也需要当一个空中飞人。 在机场的休息区等了一会儿,顾南姝便去咖啡点了一杯双份奶的拿铁。 她记得容也喜欢喝这种饮料,提神且补充一定的蛋白质。 也不知等了多久,拿铁中的冰块都快化掉了,容也才匆匆出现在贵宾区的门口。 他一身高定的笔挺西装,利落匀称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更衬托出他气质中的矜贵不凡,而他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却向外散发着淡漠的寒意,似乎对迎面走过来的顾南姝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奇怪。 在心中,顾南姝对自己说。 按照她的习惯,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这样装模作样,她一定会让这个男人去死。 而且,她完全没有回收垃圾的嗜好。 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对她来说,都是垃圾。 而且,容也还犯了她最厌憎的忌讳,他竟然和顾南絮搞在了一起! 顾南姝想,自己明明就不该上车,不该来机场见容也,不该用一张热脸去接他的冷面孔,可她的双脚就跟黏在地板上一样,根本不舍得走。 她举起手中的咖啡:“你工作忙,肯定没吃早饭,那就喝杯拿铁。” 容也的目光从她秀美的手上绕了过去,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疲倦地用单手松了松他自己的领带。 “既然你来了,摄影师也来了,我们拍一张照片。” 容也根本没接她的咖啡,只是语气冷淡地说。 而在容也身后,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冲了过来,陪着笑脸和顾南姝打招呼。 “顾大小姐,早啊!” 而另一侧,容也的助理已经准备好了临近停机坪的落地窗前的桌子,在上面摆放了营养早餐,并做出了请的姿势。 容也率先走过去坐下,端起白瓷咖啡杯。 他坐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地掀起薄薄的眼皮,盯了顾南姝一眼。 “?” 顾南姝用力咬紧了下唇,终于还是飞快地走了过去。 “你……” “别说话,吃。” 顾南姝下意识地拿了一块三明治,闪光灯已经亮了。 摄影师飞快地抓拍到一组,霸道总裁在临时出国前,和他爱着的未婚妻相敬如宾共用早餐的亲密场面。 顾南姝真的怒了,她手一用力,竟将三明治里的炸明虾给挤了出来。 裹着酱汁的炸明虾在作用力的作用下,飞似的扑向了容也,并攻击容也于他未设防状态,酱料在容也雪白的衬衫上画了一道漂亮的图画。 容也的脸色阴沉了一些,但却一言未发。 顾南姝有些尴尬,忙取出湿纸巾,探身要帮容也擦掉衬衫上的污迹。 但容也却朝后一仰,脊背靠在了椅背上,躲开了顾南姝多情的手指。 “我自己来。” 一旁,正在殷切关注这对感情不和的未婚夫妻的助理,忙送上去污的湿纸巾。 顾南姝终于没忍住,她声音高了一调:“你宁可和顾南絮亲亲我我,却不肯和我好好的在一起,我真不明白了,容也先生,你到底是眼瞎还是心瞎?” 容也慢条斯理地处理了衬衫上的污迹,吩咐助理,等会儿飞机降落,立刻给他准备新的衬衫开会。 顾南姝的喘气声更大了:“我在和你说话呢,你难道看不出顾南絮到底图什么吗?” 容也态度淡漠地看着她,说:“我当然知道。她是非婚生子,和顾大小姐出身不同,所以她希望和我在一起,看中的是我的家世地位,以及我能带给她持续的富裕生活。哪怕你们的父亲过世时,不给她留太多财产,她也不至于享受降级。” 顾南絮愣住了,喃喃说:“你都知道,可你还……?” 容也说:“正因为我知道,她图的是我的钱,我的地位,所以我才接受她。因为一个图钱的女人,比一个图所谓的真感情,真心的女人,好处理得多。譬如说,我和顾南絮分手,若给她一个亿的分手费,她大概会喜笑颜开,和我好聚好散。但顾南姝大小姐,如果我给你一亿元分手费,你大概会觉得是奇耻大辱,要将支票撕碎了,砸在我的脸上?” 他的满脸都写着:我觉得顾南姝这个女人很难搞,所以就不要搞。 如果不是我爷爷和我父亲要看我和顾南姝做一对金童玉女,我甚至今早都不会来见她。 顾南姝只觉得心口发寒。 她找了一个地方借酒消愁,却又见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公关,元呈。 第191章 你也太过坚定了吧 下过雨的晚上,满城的梧桐叶片都翠生生的,台阶上集满了水层,反射着月色青灰的朦朦光晕。 顾南姝的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击出一串水花,立刻将她的裙子打湿了一大半。 顾南姝也不理会这么多,径自进了酒,点了酒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下。 这里和之前去过的酒不同,那边是嗨,这边是清,三三两两的客人都衣履整洁高尚,正在促膝而谈。 台的一侧,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一件针织衫搭在肩头的年轻男人正在弹琴,欢快而温柔的曲子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顾南姝坐的位置,虽看不清男人的正面,但却通过他的双手欢快跳动的姿态,能看出他很享受。 除了自己之外,这间酒里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 顾南姝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这一回,不敢再和上回一样一口闷,便时不时的抿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 一首曲子弹完,钢琴手突然换了一首曲子。 顾南姝能听的出来,那是《arry 》,一首常常用于求婚的曲子。 自己和容也是怎么订婚的?他有和自己求过婚吗? 顾南姝垂下睫毛,她明明没有摄入过量的酒精,但在这一刻,头脑却也不算很清醒。 往事像是罩着一层雾气,很不分明。 她皱眉回忆了一会儿,回忆才像是清风吹散了雾气,露出了底下峥嵘的山石。 她看到自己穿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正在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为她量身定制的高定礼服,是较为传统的吊带鱼尾长裙,肩头堆着类似云帛长巾的薄纱,而裙身上缀满了细薄的亮片,将她整个人衬得就像是坐在礁石边吟唱着歌谣,诱惑着水手们的美人鱼。 她穿好礼服,由专职化妆师为她理好长发,画好妆容,匆匆的坐进了车子里。 没多久,车子便停在了容家的大宅邸里。 黄昏,夜色正浓,西式建筑的公馆里流淌出一地的明亮灯光,和乐队悠扬的乐声。 帮她开门的人,正是容也。 他一身矜贵合体的晚礼服,伸出手让她搭着的动作无比的优雅从容,但那干净优美的眉目间,却依旧是淡漠的,缺少感情。 走过长长的玄关,她的脚突然崴了一下,常年穿高跟鞋的顾南姝,明明很擅长驾驭这种优雅漂亮的细高跟,但她的身子还是摇摇欲坠,身体朝后跌去。 而容也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到了他的胸前。 扑面而来的,是容也喜欢用的男士香水,雪松的凛冽淡泊气味,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别再耍花样,这是涉及到容家和顾家颜面的场合,你若闹的太过了,我不会管你。” 想到这里,顾南姝又喝了一口酒。 她想起来了。 为什么过去的自己,总觉得可以改变容也,让他真正的爱上自己呢? 真是太天真了。 这是个冷酷无情的狗崽子。 顾南姝放下酒杯,才注意到整个酒里的人,似乎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奇了怪了,难道自己不小心把唇膏蹭花了吗? 顾南姝刚要起身去一趟卫生间,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就看到钢琴手结束了自己最后一个音符,款款的站直了身体,朝她走了过来。 “……!?” 他甚至抽出了放在钢琴上的花瓶里的艳红玫瑰花,横于胸口,笑容清浅温柔。 顾南姝见他在自己面前半跪着,将玫瑰花送上,笑着说:“美丽的女士,可否和我跳一支舞?” 顾南姝看了钢琴一眼,说:“你不弹琴了,谁来伴奏呢?” 元呈笑着解释:“我一三和周末两天在这家酒弹奏五首曲子,之后,就是他们的老唱片时间。” 果然,台一侧,有服务生已经打开了黄铜喇叭花状的唱片机,放出了古老而欢快的《田纳西舞曲》。 有人还在饶有兴致地旁观顾南姝这一桌的动静,也有人已经下了小桌,三三两两的开始跳舞。 顾南姝垂头看了元呈的玫瑰花一眼,说:“你倒是聪明,借花献佛,也不是你这样的献法?” 元呈的目光却在她打湿了的裙摆上掠过,笑着说:“自从和姐姐分开,我每天都在想着姐姐。可花朵容易凋谢,无法每天携带。但是另一件东西,我却早就准备好了,想送给姐姐。” 他起身离开酒之前,突然两手握住了顾南姝坐着的椅子两边把手,脸俯下来,认真对顾南姝说:“姐姐,你千万不能离开。” 顾南姝见他走出门去,很想从侧门走,谁知刚一起身,一旁喝着啤酒吃着坚果的一对中年人,就笑着帮元呈阻拦她。 “那个钢琴手小伙子不是让你等一等他?” 顾南姝难免觉得这俩人有些多管闲事,迟疑间,元呈已经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服装袋,递给顾南姝:“姐姐,你的裙子都湿透了,把这件衣服换上!” 顾南姝不想和他推推拉拉的,别旁边人持续看热闹,也没说什么,抿了抿嘴唇,拎起袋子进卫生间更衣。 原来元呈送来的,是一件青色的长旗袍。 盘扣和绣花都非常精致,曾经定制过旗袍的顾南姝知道,这件衣服价值不菲。 直到她往身上穿,才蓦然一惊。 旗袍这东西,很讲究剪裁。 量身剪裁的旗袍和量贩出售大中小码的旗袍截然不同。 而她这一身旗袍,竟和她本人的曲线严丝合缝的贴合着,一点出入都没有。 拉上侧拉链也非常丝滑顺畅。 顾南姝从卫生间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元呈。 这不得不让顾南姝怀疑,元呈是怕她溜走了,特意守在卫生间门口的。 这也是个狗崽子,只是目前,暂时,没有容也那么可恶。 元呈诚挚地说:“姐姐穿这一身旗袍,真是太美了。” 顾南姝牵了牵唇角:“我不穿这旗袍,就不美么?” 她扬起手机屏幕:“加我微信。” 上一回,她可没有打算加元呈微信呢! 元呈喜悦地加上了她的微信,通过后,马上收到了顾南姝的一笔转账,两万块。 “姐姐,不用!” 回复过去,屏幕上立刻出现一行提示。 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第192章 甩掉过去 元呈愣怔了一会儿,就见顾南姝转身就朝酒外走去,赶紧追了上去。 顾南姝已经疾步走出去一段距离,他竟还得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去。 “……姐姐……?” 顾南姝停下步子,今天只喝了一点掺杂了些许金酒的鸡尾酒,她的神智还很清醒,只是容易上脸的面颊上,起了两片漂亮的淡红粉霞。 “干嘛?” 元呈被顾南姝难以言喻的美丽震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为你花钱的,所以,你还是回去。”顾南姝缓缓说。 为男公关花钱,这绝非顾南姝的习惯。 为男人花钱才能和男人在一起,这很伤自尊的。 元呈终于想起来自己长了一张嘴,立刻说:“我不需要你花钱,正相反,我可以为你花钱!” 顾南姝见他竟说出这种话,沉默片刻,忍不住摇头:“你既然已经走了一条不寻常的道路,就不要在这条路上心有旁骛,难道你要在富婆身上挣钱,然后花在我身上?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攒到钱脱离苦海啊?” 说着,她还抬手在元呈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行了,你送的旗袍我很喜欢,下回不要乱花钱了。要懂得储蓄。” 她刚要走,元呈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纤细而温暖的手。 “我想送你玫瑰花,用我自己挣的钱。你会见到,我是自己挣钱的!可以吗?” 顾南姝终于还是跟着他多走了一条街,到了一处繁华的商业街。 十字路口的一侧,有人抱着吉他正在弹奏着曲子。 顾南姝见元呈突然跑了过去,和那吉他手似乎在商量什么,说了两句之后,把他自弹自唱用的话筒拿了过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开始放声歌唱。 老实说,顾南姝从来没想过,可以用这种方法挣钱。 元呈的相貌非常优越,白衬衫和牛仔裤更加衬托出他带着几分少年人气息的单薄修长,没多久,里里外外就挤了三四层的人。 情歌一首唱完,元呈落落大方地对众人说:“我在这里献唱,是想挣一点钱给我女朋友买一束玫瑰花。” 顾南姝听到他清澈的嗓音,顿时皱起眉毛,恨不得掉头就走。 谁说自己是他女朋友了? 但人群听元呈这么说,竟然便开始慷慨解囊,一个个的扫码送上零钱。 等唱完三首歌之后,元呈把收款界面打开,和吉他手二一添作五平分之后,高高兴兴地把余额展示给顾南姝看。 短短时间,他竟然挣了一百五十块钱,收入颇丰。 他立刻冲进了一旁的花店里,其实晚上快关店的时间了,花店里的鲜花也不算很新鲜。 但元呈一分也没留,一百五十块全花了出去,买了一大束玫瑰花。 眉清目秀的俊俏男孩儿,捧着一大把玫瑰花,满脸喜悦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顾南姝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自己今年只有十六七岁,一定会被元呈迷倒的。 如果她只有十六七岁的话。 “……”顾南姝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花束:“谢谢,但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是介意我过去的身份吗?”元呈的脸上,立刻显出大受打击的模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甚至显得很楚楚可怜。 顾南姝摇摇头:“这倒不是。虽然我确实很不喜欢男公关这个职业。”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过去”两个字。 “但只要不再干了就行。”她始终觉得,这种捞男捞女干偏门的,常在河边走,一定会出事。 元呈突然笑了,拉着顾南姝的手继续朝繁华街道的对面走去。 “姐姐,这边晚上的景色特别的美,你一定没有见过。” 顾南姝心想,城区里的风景,哪里特别美了。 不过,绕过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对面就是一带如练的江水,宽阔的江面掠过阵阵晚风,风刮起无数涟漪,搅碎了两岸的无数高楼大厦投射在江面上的霓虹。 铅云在黝黑的天空不断推移,掠过前方的钟楼时,仿佛被钟楼笔直修长的尖锐尖顶撕裂一样,有些许星子从乌云后面现身,闪烁不定宛如碎钻。 顾南姝的满头长发被风吹散乱,她在捋顺长发的时候,钟楼发出了悠扬的钟声。 当当当的声音,将楼顶上栖息睡眠的鸽子惊醒,呼啦啦的飞过夜幕。 元呈望着顾南姝:“姐姐,你的皮肤比鸽子还要白皙,你真美,这江景夜色,有了你才会如此美丽。” 真能说漂亮话啊。 顾南姝沉默片刻,扭过头去,说:“今天晚上很开心,但是请你明白,我是不可能做你女朋友的。” 扶着额头,元呈缓缓坐起来。 他侧头无言地盯着睡在床榻深处,蹙眉合目而眠的顾南姝。 然后,他双手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地垂下了脑袋。过了片刻,一阵笑声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 “哈哈哈……顾南姝,你可真是意志力坚定啊。” 元呈觉得,梦境中的状态,不管是任何人都会陷落。 除了顾南姝之外。 他拾起顾南姝的一绺长发,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嗅了嗅。 “你可真厉害,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彻彻底底得到你的心?”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梦境里,顾南姝曾经说过,她并不可能接受任何男公关。 而在顾南姝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男公关的意思是,从年长的富婆手里头讨要钱财…… 元呈的脸色陡然一沉,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他披上玄色的长袍,匆匆离开了自己在王都里的别馆,已经走上了街头。 漫天的花雨飘落,繁华恍如一梦。 元呈已经走到了桂太妃所在的官邸,推开门,里面横七竖八满是睡死的人。 而他的目的,自然不是这里。 继续往宅邸深处走去,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里,他果然看见了桂太妃。 这个女人,已经度过了半世的繁华,却依旧期盼着到天界继续享福。 她的手边,是三颗蟠桃的桃核,平常人只能吃到一个,她不但吃了三颗,托盘里还摆着两颗。 元呈拔出长剑,对准了桂太妃的心窝。 第193章 灵鸢王的无奈 长剑光芒凛冽,一闪便戳进了桂太妃的心窝。 元呈并没有继续观察桂太妃的惨状,而是转身离去。 就像他进入黑云观、也就是圣女改造之前的银泉宫时,他是以一个男宠的身份。 进入了顾南姝的梦境世界里,他依旧是个男公关。 这是因为,进入梦境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主人和进入者的潜意识双重编制而成的。 他也好,顾南絮也好,都无法真正左右梦主的思维。 所以,在梦境里,元呈自己的潜意识,让他继续做了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公关。 多可笑。 也是多无奈。 他一直以来都无从选择。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跟着母亲离开王宫之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去到了极偏僻的乡下生活。 母妃离开的时候,父王明明对着她发誓,一定不会忘记她,一定会常常去看她。 但实际上,没过多久,父王就把母妃抛之脑后。 毕竟,留在宫里头的妃嫔们也没有吃干饭。她们不但自己上分宠,还提携身边的宫女伺候父王,在温柔乡里沉溺久了,对旧人的怀念,也就只是怀念。 还没办法说服父王,兴师动众的跑秀雅山去看他们母子二人。 元呈总是悄悄的溜达到黑云观去,他已经发现了,进观里上香的人中,有人衣冠楚楚,吃穿用度比他这个堂堂的一国王子还要好。 而他和母妃的用度,一度被克扣得极凄惨。 元呈渴望回到王宫,渴望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王子的生活。 但母妃很快病了,病重后,很快就过世了。 宫里头派了司礼官员前来处理母妃的后事,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父王也没有出面,元呈没能见到当时也已经患病的父王,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耽搁下去了。 所以,他另外找了人来投靠。 那个人,就是桂太妃。 桂太妃明面上是元川的最有力支持者,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改弦易辙,给自己招致麻烦。为了说服年老色衰而心不老的桂太妃,元呈也只有一个法子。 他服侍桂太妃的方法,不就和顾南姝世界里的男公关一样么。 元呈冷笑一声,随手拎过来一块帷幄,将自己长剑上的血迹一一抹掉。 桂太妃的血,还不够格玷污他的宝剑。 苏泷是昏厥了一天之后,才慢慢醒过来的。 她没吃那个离奇古怪的蟠桃。 废话,她吃了那么多饭菜,属实把自己的胃已经撑到了三倍大。 所以灵鸢王拿了两个蟠桃进来的时候,苏泷第一反应就是,她吃不下,得缓缓。 第二反应是,这蟠桃里有一股子诡异的味道。 如果让苏泷来说的话,就是一颗红扑扑的,带着细细绒毛的桃子,居然有一股子鱼腥味。 这两种东西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苏泷选择不吃,而且还试图劝说灵鸢王,让他也不要吃。 但慢了一步,完全没有察觉到蟠桃的诡异之处的灵鸢王,咬了一口蟠桃,然后倒下了。 苏泷很合理地怀疑,灵鸢王一定是吃坏了肚子。她知道,人的肠胃比鲛人的差远了。 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就得窜稀。 但苏泷在灵鸢王晕厥之后,也闻到了那桃林发出的浓郁香气,渐渐的昏睡过去。 她是被肚子里雷鸣般的叫声吵醒的。 “……好饿啊……真的好饿啊。” 苏泷醒过来之后,揉了揉自己凌乱的长发,立刻看到倒伏在一旁的灵鸢王,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她忙不迭的爬了一步,将灵鸢王抱了起来。 “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的话,还有谁像你一样,每天喂给我好吃的啊?” 苏泷说着说着,心口颇为难受,竟流下泪来。 泪水打在灵鸢王的脸上,他仍旧陷入沉睡,大概是这一回终于睡饱了,脸上的凹陷和黑眼圈都淡化了很多,看上去竟显得很是俊美。 苏泷出去转了一圈,立刻察觉到一个诡异的事情,所有人的手边都有吃完或者吃了一部分的蟠桃。 果然,问题出在蟠桃上。 但是,灵鸢王只吃了一口而已,苏泷见他还是沉睡着,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扶起灵鸢王,在他的背后重重的一击。 见灵鸢王没什么反应,又是重重一击。 见灵鸢王还是沉睡着,便将他的身体倒转过来,头朝下脚朝上,苏泷一只力大无穷的手攥着灵鸢王的两只脚踝,用力地朝着他的背部一个膝击。 灵鸢王疯狂地咳嗽起来,咳嗽了一会儿,把那块卡在喉咙边的蟠桃吐了出来。 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就看到苏泷理直气壮地拽着他的衣襟,对他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这一瞬间,灵鸢王很想推心置腹地问苏泷一句,你不是刚刚吃过了吗,还吃了五十多道菜。 他的目光移动到了苏泷纤细的腰身上。 吃了那么多,腰还是很纤细,说不知道她把那么多的粮食浪费到了什么地方! 苏泷已经急的用力攥住了灵鸢王的前襟,将他整个人扯的离开了地面,而她急的像个两百岁的孩子。 “我真的好饿饿,我要吃饭饭!” 灵鸢王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将自己挣扎出来,大声呼唤手下上饭菜。 整个宫宇里静悄悄的,谁也没出来。 灵鸢王:“……!?” 他很快发现了情况不对,而且,因为灵鸢王和苏泷醒过来的时间,和圣女顾南絮醒来的时间错开了,所以他去圣女宫的时候,只是看见了容也和顾南絮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在大床上,两人隔得很远。 但灵鸢王还是觉得自己脑袋顶上,有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算了,他已经习惯了顾南絮这样做。 但连国师都被撂倒了,灵鸢王突然想起前任国师曾经说过的话,如遇到了十分困难,无法解决的事情,让灵鸢王去极南之境,找他的师父解决。 现在,自己的所有臣民都沉沉睡去,算得上到了危难之际? 灵鸢王这样盘算着。 他知道,蟠桃树只在王都范围内生长,离开王都外的其他城邑,邸报显示,并没有出现同样的问题。 当然,目前当务之急,是先堵上苏泷的嘴。 “快饿死了。”她含着泪一直嘟囔个不停。 第194章 灵鸢王的平民生活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直到今天之前,灵鸢王对这个民间的俗话,毫无深入认知。 但苏泷都饿哭了。 像她这种铁石心肠的鱼类,竟然眼眶里会盈满了泪水,然后,啪嗒一声,跌落在地上。 一颗莹润的圆溜溜的鲛珠砸在地上。 这是在灵鸢王面前,苏泷流下的第一滴泪水。 灵鸢王俯下身,身为一国之君,灵鸢王还没有向谁俯下过身体,但看着苏泷的眼泪,他的心乱了一下下。 然后,当苏泷持续不断地哭泣时,灵鸢王的心情就更乱了。 “孤……我……带你找吃的还不行吗?” 但灵鸢王和苏泷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整个王宫里的人都沉沉睡去,托苏泷能吃的福,再加上圣女宫的雪音悄无声息地把厨房的剩饭剩菜都搬走了,他们没有找到一颗能吃的食物。 这么一圈儿找下来,连灵鸢王也饿了。 要知道他不算漫长的一生里,大部分时间是没什么胃口的。 身为君主,每一餐王宫的厨子都有定额,一定要做出一整桌的酒席,荤菜素菜汤和甜品。 看到那些油腻腻的食物,灵鸢王就觉得饱了。 他没想到,他能有这么饿的时候,简直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苏泷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脑袋上插着的红宝长凤钗,也耷拉了下来,甚至连那只金凤看起来也无精打采的。 真是奇了怪了。 灵鸢王不敢直视苏泷的眼睛,提议:“要不然,我们也吃蟠桃,和他们一样睡着就不饿了。” 反倒是苏泷足够理智:“这怎么行,谁知道睡着了是什么样子?” 灵鸢王突然想起了自己久久不重新的妃子。是桂太妃送进宫里来的那位。 灵鸢王鲜少去看她,可偶尔垂顾一次,见她也没有丝毫的悲苦神色。 她的宫里头,养了不少猫咪,而且这姑娘还喜欢吃零嘴儿,闲暇时,总是坐在宫殿的回廊上,一手抱着罐子挖零食吃,一手去摸长毛狸花猫的漂亮毛发。 灵鸢王的眼前骤然一亮,忙拉着苏泷往那姑娘的宫里头跑了过去。 只见香樟树遮天蔽日,漏下清冷的阴影,宫内宫外满是蟠桃树,地上和走廊上稀稀落落的躺着几个宫人,长廊的转角,那个妃子和往常一样,果然是一手抱着零食罐,另一只手抱着一头肥胖的狸花猫。 女人和猫都酣然睡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灵鸢王赶紧打开罐子口,挖出来一块桃酥,他虽然饿了,但第一块却还是递给了苏泷。 “吃。” 苏泷犹豫一会儿,才扭捏着接了过来。 她这一生,也算是见到不少男人,一看到她的脸就丑态百出。 为了她献上所谓的珍贵珠宝,但苏泷不稀罕。 因为她的眼泪就是最昂贵的鲛珠,还有什么珠宝值得放在心上呢? 苏泷接过桃酥,吃掉了。 她在吃的时候,灵鸢王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一起吃的意思。 苏泷吃完一块桃酥,灵鸢王又让她拿一块。 老实说,苏泷是真的很饿,饿的眼前一片昏花。 直到她几乎把整个零食罐子挖空了,她才喘了一口气,说:“够了。我饱了。你也吃点。” 其实不是苏泷饱了,而是她注意到灵鸢王一直没有吃。 灵鸢王的微笑十分温柔:“真饱了?” 苏泷是他见过胃口最大的女孩子,他不信。 他把零食罐子放在苏泷的手里头,满怀憧憬地往宫殿里走。 若让旁人看了,一定会觉得灵鸢王很丢人。 他竟然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到他的弃妃宫殿里偷吃的。 也不知道,他这位已经放弃了承宠的妃子,如果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密藏的零食点心,都被灵鸢王一口气卷走了,会不会气得哭鼻子。 灵鸢王在前面找,苏泷在后面接着,没多久,苏泷的两只手上,就抱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 灵鸢王还时不时的给她塞几口到嘴巴里。 直到苏泷突然凑过脸去,将嘴上叼着的一块糕点凑到了灵鸢王的唇边,灵动狭长的凤目也瞪圆了,就像是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一样,黑晶晶的,湿漉漉的。 灵鸢王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唇,吃到了他这辈子觉得最好吃的糕点。 离开这座宫殿的时候,苏泷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她看着仍在沉睡的妃子,落花撒在她沉睡不醒的脸上,那饱满得可爱的面颊十分可爱。 灵鸢王也同样注意到了苏泷的目光,他有几分心虚地说:“等她们都醒了,我会赐给她十倍的食物,各地进贡的名品小吃。” 好容易填饱了肚子,但王都之内,所有人都在沉睡,灵鸢王也不免产生了疑惑。 或许,这是什么阴谋在酝酿? 那位天帝大爷显灵的时候,不是说过,所有人吃了蟠桃,都会到天界吗? 怎么还都盘踞在灵鸢王国的范畴内?总不能说这儿就是天界了? 就连傲慢如灵鸢王,也不敢这么自以为是,说自己统辖下的人民,此刻睡了一觉,就和天界的人一样幸福愉悦。 所以,他打算离开王都,去周边的城池看一看情况。 离王都最近的,便是朝南行走百余里的第一大富庶城池,安都。 灵鸢王打算带着苏泷去安都,但他没想到的是,连马匹都睡着了。 苏泷见灵鸢王徒劳无功地试图唤醒马儿,具体的方法就是大声喊叫,拽马的鬓毛,但马真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扭头往旁边一躺,四蹄在空中一顿乱踹,就继续睡觉去了。 “要不然,我们还是用两条腿走过去。” 灵鸢王想了一会儿,断然摇头:“不必走过去,我们乘船。” 连船夫都睡着了。 好在船也可以直接开走,灵鸢王记下了船夫的住址,发誓身为一国之君,等王都恢复正常后,一定会赏赐船夫一艘金子做的船,这才带着苏泷上了船。 一开始,灵鸢王还想自己划船,带着苏泷。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自己太天真了。 原来划船,真的能够做到划着不走,倒退着反方向前进。 第195章 王城附近的异动 灵鸢王一开始还没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抱着船桨瞎琢磨。 但苏泷有一双慧眼。 她很快注意到:“陛下,那棵开满大红花的树,咱们刚才已经经过了,为什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又能见到了?” 灵鸢王咳嗽一声,说:“树有相同。” 苏泷说:“我认识那棵树,对着岸边开了十三朵花,重瓣的鲜花。” 灵鸢王吓了一跳,只好承认:“船是在往回飘。” 苏泷想了想,突然脱了长衫,往水中窜了下去。 她的身姿极为灵敏迅捷,快速地在水中转了一圈,还顺便捞了两条肥鱼,扔回到船上。 灵鸢王傻呆呆看着苏泷满头长发湿淋淋的,带着水珠的脸蛋满是笑容,伸出两条纤细的藕臂,搭在船板上,将船只用力地朝着前进的方向推了过去。 灵鸢王看着船已经行出去一里多,忙摆手说:“你快上来,还是让我来摇桨。” 苏泷笑盈盈说:“我来。” 灵鸢王有点无奈地叉着脚坐在船边,说:“乖,上来,这艘船一直行下去,难道都靠你来推船?” 苏泷一怔,问:“不行吗?” 灵鸢王没吭声。 这当然不行,他是灵鸢王,怎么能让女孩子推船? 苏泷笑嘻嘻地伸出手,对灵鸢王说:“不然的话,你和我较量一番好了,谁的力气大,谁负责生下来的十里路。” 灵鸢王沉思片刻,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毕竟苏泷的力气再大,多推出去一些,她也会累的。 他便挽起了宽袖,示意苏泷过来。 结果…… 苏泷一口气推出去一百多里,直接到了安都的港口。 而灵鸢王的手腕子,还在阵阵发麻,虎口的位置已经疼的要断掉了。 他们刚想上岸,就发现了安都附近有些许诡异不寻常的地方。 首先发现的人,是苏泷。 她拉着灵鸢王躲在一旁,低声说:“为什么把手港口的人,并不是你们灵鸢国的人?” 灵鸢王竭力辨认,低声说:“好像,确实有一些诡异,为什么都穿着这么长的衣服?” 各个都穿着带兜帽的长披风,连头带脚都挡得一干二净,离得远了,啥也看不清。 苏泷略有些无语地看了灵鸢王一眼:“……您就没发现,那些守着港库的都是鲛人吗?” 她眸光闪烁,盯着港口,那些鲛人显然是经过训练的,身上似乎佩戴着能够在陆地行走的助力装置,她听说过,曾有很厉害的陆地人类,发明木牛流马之类的装置,而那些鲛人们行走自如,似乎也是靠着卡在腰间,宛如人类的下肢,又有些像是长长的椅子样的东西。 这玩意的下方,还装着可以转向的轱辘,只要在平坦些的地面上,这些鲛人甚至可以行走得比人类还要迅速。 当他们转过身的时候,苏泷发现,那些鲛人守卫们,甚至手持武器。 都是很适合长距离刺杀的长枪长棍。 灵鸢王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安都是最靠近王都的城市,水运发达,王都需要的货物,一向是从安都方向进来的。 这里交通水运四通八达,也是过去的兵家必争之地,而灵鸢国承平已久,灵鸢王虽偶尔动用军队,但都是远赴边疆去震慑周边的小国,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安都竟然出现了叛乱的征兆,他紧张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身体微微一动,就产生了动静。那边的鲛人守卫们顿时有所感应,齐刷刷地转身看向这边。 苏泷赶紧捂住了灵鸢王的嘴,把他往水中悄悄一按。 “这里怎么飘来了一艘船?”一个鲛人说。 “莫非是王都那边有漏网之鱼?” 数杆长枪一起朝着水中戳来,无数水花溅起,灵鸢王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飘上去,情急关头,苏泷一张嘴,压住了灵鸢王的嘴唇。 她一边按压住灵鸢王,让他不能乱动,一面侧耳倾听上头的动静。 有鲛人报了信,过来的鲛人越来越多了。 就在苏泷很担心会被发现的当口,从水面之下,陡然冒出了一颗头。 长发随着那人矫健的动作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那人一手捋了捋脸上的水珠,睁开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苏泷微微一怔,她看到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 琥珀色为底,中间荡漾着滔滔海水。 那是鲛人皇族的眸色。 在鲛人中,已经有人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五皇子!?” “是五皇子殿下!” 等那鲛人皇子上了岸,一行人簇拥着他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苏泷才抱着灵鸢王的腰,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 灵鸢王的脸在夕阳下显得特别的红。 “……你……” 苏泷伸出手,摸了摸灵鸢王的脸蛋:“是不是生病了?” 灵鸢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 苏泷赶紧扶着灵鸢王,悄悄的往守卫暂时性松弛的安都进发。 一路上,灵鸢王一直不停的打喷嚏。 “陛下,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给你找大夫看病。” 灵鸢王想了一下,说:“但是我们没有带钱出来。” 这并不是灵鸢王没想到。 而是因为,王宫里本就不会存储金银货币,王宫中的贵重饰品和古董摆设,一旦流出会很麻烦。 灵鸢王往安都进发的时候,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个,一,安都也被蟠桃树覆盖了,所有的人都沉睡了。那么他可以随意取用任何人的东西。二,安都还是正常运转,那安都的都尹每年都会入宫数次,一定会很好的接驾。 灵鸢王的脑子完全没有想到第三种可能性,明明是被豢养被买卖的鲛人,竟像是占据了安都似的。 苏泷说:“你忘了吗,我有眼泪啊!” 可她一时哭不出来,便打算下手死死拧自己一把,逼出眼泪花来。 可苏泷的手却被灵鸢王抓住了。 “……不行。这里已经被鲛人占据,难道城里的当铺珠宝铺子,还能允许收入鲛珠吗?” “这怎么办?”苏泷急了:“如果一直不能看病的话,你会死掉的!” 随着苏泷的话语,灵鸢王的脚步一虚,差点平地摔一跤。 第196章 渐渐感到害怕 看着灵鸢王越来越差的脸色,苏泷还是没忍住,她拔下发钗,就朝着不远处的当铺走去。 没过多久,苏泷揣着一百两银子出来了。 灵鸢王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银子,忍不住训斥:“蠢材,你知道那发钗值多少钱吗?” 苏泷皱起鼻子,横他一眼:“再怎么昂贵的发钗,也没有你的命重要。我知道我被老板骗了,可若拖延时间,当铺也会关门的。难道让你露宿街头吗?” 灵鸢王还想继续和苏泷吵架,奈何他的身体撑不住,又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软软的倒了下来。 苏泷赶紧伸手接住他,叹气说:“我就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比您身体更加不好的人了。” 毕竟,在鲛人出没的海边,那是一片人和鲛人能够友善相处的地方。 每天朝阳升起,就有无数的渔民早早起床,穿着短衣短裤,露出一身遒劲的腱子肉,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色的光。 而不远处的海面上,时不时的就有鲛人飞跃而出,帮人捞起一条巨大的肥硕鱼儿,而人类的渔民,也会在熬制了一锅子好喝的鱼汤后,打上几斤美酒,和鲛人们分享。 苏泷印象中,渔民们很少生病,他们甚至说过一句话,渔民们一生只生一次病,就是死的那一次。 所以,看到灵鸢王的时候,苏泷不得不承认,还挺稀奇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病弱呢? 明明是一国之君,可以吃最上等的药材,找灵鸢国境内最好的大夫帮他看病,可他却病的奄奄一息的。 苏泷扶着灵鸢王找到了一家客栈,进去之前,灵鸢王抬起了毫无力气的眼皮子,低声说:“不、不要再叫我陛下……” 苏泷点点头:“那我叫你什么?” “元川……叫我的名字……” 苏泷笑了:“那好,我就叫你小川!” 这一次,顾南絮终于进入了容也的梦境里。 她看到了无数的花瓣如雪,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花瓣似雪,而是雪似花瓣。 她看到冰川上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走过去发现,他四肢张开,躺在冰面上,眼睛却是平静的张开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目光闪烁着,看着顾南絮,陡然,那黑色的玻璃球般的眼睛里闪过了亮彩,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顾南絮的腰。 “姐姐,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顾南絮一怔,她很讨厌小孩子,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搭在小孩子的肩膀上,跟掸灰似的拍了拍。 “……” 这个小孩子,是容也吗? 容也的小手用力地拉着顾南絮,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姐姐,我们一起吃火锅?” 顾南絮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说:“……好、好啊。” 莫非征服容也的心,要从这么小开始? 他是大鹏金翅鸟,需要多少年才能长大啊?难道自己在梦境里,要耽搁这么久? 虽然梦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逝不一样。但是在梦境中的人,会感觉实实在在的时间变化。 虽然醒来可能只过去了一个时辰,在梦里可能要耽搁上数十年。 顾南姝暗暗叫苦,她可不想在梦境里,陪着一个小孩子玩家家酒,一玩就是好几十年啊。 容也已经把她拉到了一个避风的山洞里,这里地面铺着一层舒服的稻草,一旁准备了很多东西。 容也熟门熟路地点燃了篝火,立刻照亮了山洞四周。他又将一个铜炉子放了上去,锅子瞬间煮开,雪白的汤滚动着,里头无数食材纷纷冒头。 他又指着一旁的许多调料,满怀期待地对顾南絮说:“姐姐,你上回给我做的火锅调料特别好吃,再给我调制味碟?” “……”顾南絮对吃毫无研究,对什么味碟更是不明所以,但事到临头,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尝试着把各种佐料放到一个小碟子里。 容也看着她很生疏的动作,充满希望的小脸蛋,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姐姐……跟之前做的完全不一样呢……” 他的眸子瞬间回到了冰冷的黑色玻璃球,冷冰冰地说:“所以,我明白,其实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姐姐,不过是我在极度渴望的情况下,再一次编织出来的幻觉罢了。” 顾南絮愕然,她刚张开嘴,要说“我可并不是什么幻觉”,小孩子的手就压了过来,在她眼前,骤然出现了无数雪片飞舞,小小的容也淡淡说:“你不过是一场幻觉,我不需要你。” “啊——”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翻身起来,背心已经全是冷汗。 她被梦主从梦境中驱逐出来。 被迫离开梦主,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她喘着气,咳出了一口血。 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一抬头,看到了雪音。 雪音那张冷淡清雅的脸上,竟显出了极端的担忧,他用帕子擦去了顾南絮嘴角的血迹,然后,眼泪从雪音的眼眶里流出来,打在顾南絮的面颊上,化为了晶莹的鲛珠。 顾南姝被打的面颊一痛,她反手抓住了鲛珠,怔怔问:“你哭了,为什么?是因为我么?” 雪音闷声说:“你咳了这么多血,不痛吗?” 顾南絮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突然伸出手搂住了雪音的腰。 “疼,真的很疼啊。” 她的声音从低沉微哑的娇媚,突然变成了像小女孩儿般的口吻。 “你知道吗?” 压抑了很久的恐惧,突然宣泄而出。她知道自己一直被人厌恶,这也无所谓,只要自己拥有绝对的力量,那些厌恶就会化为畏惧。 和廉价的喜欢相比,她更加喜欢别人畏惧她。 所以,哪怕面对着内脏腐朽的恐惧,哪怕是每天都在害怕,哪一天她用力咳嗽,可能会把内脏的碎片给咳出来,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她的手指用力攥住雪音后背的衣服,指尖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你知道吗,我就要死了,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救我自己而已。”她把脸埋进了雪音清癯的胸膛里。 “我真的很害怕。” 第197章 尝试进入华胥国度 女人柔弱的眼泪打湿了雪音胸前的衣襟,就像是一场潮湿而柔软的春潮一般,雪音的心都被她的哭泣软化了,犹犹豫豫的手终于搂紧了她。 “所以……你和国师容也睡在一起,是为了……” 顾南絮用力搂住了雪音纤瘦的腰身,将自己更深的埋进他的胸膛里。 在这一刻,她确确实实觉得好累,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将她彻底遗弃,那能不能够让她一个人藏在雪音的胸怀里,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 但顾南絮的沉醉只坚持了一会儿,她随即意识到,雪音太柔弱了,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哪怕她如今已经确信,这条傻鱼已经彻彻底底的爱上了自己,但顾南絮仍旧不敢依靠他。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一生只能漂泊无依,全靠自己。 雪音却咬了咬牙齿,缓缓说:“你的方法,是在睡觉的时候将两人的思绪牵在一起,然后,陷入梦境里,在梦中做一些事情对吗?” 顾南絮讶异了。 她并没有告诉雪音细节,但雪音却将情况说得很清楚。 顾南絮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一个人,但或许眼前的世界里,一切都在安静的沉睡,只有眼前的人醒着,陪着她。 “你说的对。”她咬着说道。 雪音缓缓说:“难怪所有的人都在沉睡,也就是说,你们在尝试进入华胥国。” 顾南絮一怔:“华胥国?” “和你联手的人,没有告诉过你,鬼蟠桃和华胥国的真相吗?”雪音抬起头,一字字地问道。 顾南姝顿时愣住了,她的头脑中,正在飞速地转动着,却仍旧不明就里。 雪音知道她在和元呈联手?他怎么知道的? 虽然她和元呈联手合作。 但顾南絮只对挽救自己的生命,获得真正的圣女之力有兴趣。 而元呈也说的很清楚,他最关心的,是拿回这个王国里属于他的一切。 顾南絮以为,元呈说的是一国之君的位置。 顾南絮一向视财富如浮云粪土,在她看来,搞清楚圣女原尊最初的计划,成为圣女一族亘古至今第一人,才是顾南絮真正的目标。 所以,她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元呈的行动。 想到这里,雪音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你说的鬼蟠桃,莫非就是指的外头的蟠桃树上结出的果实?” 雪音点了点头:“正是。” 顾南絮的眸光微微闪烁,这东西出来的莫名其妙,她曾经问过元呈,元呈只是说,天空浮现的天帝幻象,不过是幻觉。 他甚至打了一个比方:“就像是海市蜃楼,那些海上和沙漠上的人,多有见过海市蜃楼的经历。他们或者以为,那是缥缈仙宫,但也有很多人记录下来,渺茫的海市蜃楼,其实细细看去,有着山野城郭,有牧人放羊,城郭中,更有无数市民行走,宛如真正的城市。” 顾南絮偶尔翻阅地理志堪舆图,知道元呈说的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那天空中的幻象天帝,在某一处真实存在,不过是用了一些法术手段,把地面上的情况投射到了天空之中?” 元呈笑眯眯地说:“聪明。” “那么,那些蟠桃树呢?” 元呈摊手:“通通都是幻觉,不过是幻象。咱们王都的夜晚,不少卖艺的会表演幻术,一藤西瓜从无到有,甚至还能捧着西瓜秧子上结出来的饱满果实,给路过的人吃,吃一块西瓜就要一百钱。这些都是幻术障眼法而已,到最后换上的其实是货真价实的真西瓜。一颗平平无奇的普通西瓜不过卖十几二十钱。而用幻术障眼法包装过的西瓜,足可以卖出五六百文钱。” 顾南絮的思绪如电光闪过,但她的兴趣也确确实实被雪音勾了起来。 “你说的华胥国是什么地方?” 雪音迟疑着说:“其实,这是我们鲛人国里流传很久远的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和神话差不多了。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满王宫都结满果实的蟠桃树,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华胥国通道——鬼蟠桃。” 顾南絮愣了愣神,追问:“华胥国是什么地方?” 雪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反问道:“首先,你知道天界住着哪些天人吗?” 顾南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脑:“天人……?” 这件事,她应该很感兴趣才对,毕竟圣女的责任之一,就是连通天界和人间界,让天神的旨意降临人世。 但经过长久的世代交迭,顾南絮以为,往前倒推十代圣女,恐怕都已经忘记了圣女的主旨。 现在的圣女,主要工作是祈福。 祈求世道平稳,祈求春夏雨水丰美,祈祷秋天的庄稼好。 顾南絮偶尔翻一翻已经发霉了的故籍,勉强有一点点的印象。 “是……天帝因陀罗,这一族的族人又被称之为吉祥天……龙族……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蛇神一族。” 说到这里,顾南絮顿了顿,迦楼罗又是大鹏金翅鸟,这也是她不肯放过容也的原因。 容也一定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雪音说:“不错,这正是天界的八部众。而传说中,天界众人见三千小世界空旷乏味,便按照天界中的吉祥天,也就是天帝因陀罗一部,创造出了人间界的人类。” 顾南絮点点头,关于天界造人的传说,她也曾经听过。 “但是第一代的人类,在人间界生活了很久之后,他们对上天的恩赐不但不感到感激,反而心生怨怼,因为他们和天人拥有相同的外貌,也知道天人们的生活,幸福绵长,永恒无尽,所以他们渴望着回到天界,但天界中的天人……却被这样的人类触怒了。” 顾南絮撇了撇嘴,说:“是啊,施舍给人类的美好生活,人类却不稀罕。反倒觊觎起天人的生活来了,对于天人来说,这些人类,真是不知好歹,丑恶无比。” 雪音愕然看了她一眼。 顾南絮:“!?怎么了?” “没,没什么,但传说中的天人震怒,说出来的话,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第198章 鬼蟠桃和华胥国 顾南絮的红唇微微一勾,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想也想得到,那群天人的脑仁和人类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正如一句话说的,树上开满的鲜花,有的被放在佛坛上,有的却落在了沟渠里,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可是落进了沟渠里的鲜花,不免要产生疑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污水里沉浮呢? 雪音继续说道:“在人类想要从人间回到天界的过程中,也有一些天人对人类产生了同情,并且伸出援手帮忙。” “为什么?”顾南絮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这回,换雪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身为天界的天人,为何要对人类产生同情心,为何要帮助人类呢?” “……”雪音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们族的古老传说里,没有提到这件事。” 顾南絮喃喃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刚说完,自己的脸颊居然被雪音微凉修长的手指给捏住了。 “不准胡说。” 顾南絮原本就是成熟美艳的面容,没想到自己的脸颊被雪音夹成了嘟嘟脸,她无语地看着雪音:“里要干什么?” 雪音没忍住,笑了:“你为什么总是把别人的好意朝最坏的方向去揣测?那些天人们,或许就是不忍见到人类受苦罢了。” 顾南絮皱眉:“天人们有那么好心!?……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小心地退后一步。 “所以呢,然后呢,天人们帮助人类回到天界,怎么帮?一人一个,抱着背着驮着,把他们运上天界吗?” 雪音摇头:“当然不是,当时的人类,造了一座极高的高塔,想要通过高塔,直达天界。而天界的八部众之一的天帝因陀罗,被人类的奇思妙想触怒了,让龙族降下雷电,摧毁了这座通天巨塔。” 这个故事,是他小的时候,总听母亲说的。 和妹妹苏泷不同,苏泷只要吃好喝好,一闭眼就睡着了。这些奇妙的小故事,她都来不及听,只能在一旁打滚,附赠上她雷鸣一般的呼噜声。 而雪音的睡眠就没有这么好了,他总是难以入睡,又或者,刚刚入睡,就陡然从梦境中醒来。 为了哄他继续睡觉,每个月从海里游到岸边看望他们俩的母亲,会在窗边细细的讲述鲛人族的传说故事。 雪音曾经幻想过,数万年前的人类,扛着拖着巨大的石块,日夜不休的劳作着,在旷野之上,铸造起了一座通天的巨塔。 那塔身巍峨直戳天际,从地面朝上看去,简直一眼看不到尽头。而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乌云排堆,无数卷云如浪涛一般,将天与地融合成了黑黝黝的一片。 闪电如蛛网密密麻麻,在云层中显出狰狞的模样,而云层上,龙族的爪牙一闪而过。 须臾之后,无数电光闪烁,汇集在塔顶。 无数人的努力结果,那一座通天巨塔,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轰然坍塌。 一想到那么多人的心血转瞬成空,雪音竟感觉到了痛楚。 顾南絮耸耸肩,淡淡说:“真可惜。但他们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 雪音抬起头:“为什么?” 顾南姝有点轻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想一想就知道了,天界凌驾于众生之上,而芸芸众生臣服在天界的管束之下,有苦难痛楚,才能衬托出天界人的幸福。否则的话,天天住在结满宝石花的黄金树下,流水中是各种宝石珍珠,花朵中成放着甜美的胡麻饭,天界执掌音律的乾达婆奏乐,大鹏金翅鸟在空中翩翩飞舞。呵呵,听起来这生活就无聊透了。” 她放开了雪音的脸颊,说:“珍珠和宝石唾手可得,那它们还重要吗?” 雪音垂下头:“我总觉得你的思绪和常人都不一样,剑走偏锋。” “所以,我是圣女娘娘,而他们都不是。”顾南絮平静地说。 “然后呢,通天塔毁灭了,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儿?” “天界发生了一场大战。”雪音说道:“天界中,原就不是所有人都服从于天帝因陀罗的管束,而以阿修罗为首的阿修罗族,一向骁勇好战,他们纠结了余下诸部的许多天人,对因陀罗发起了一场战争。 而战争的结果是,死掉了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顾南絮又有些好奇了:“到底是谁啊?” 雪音说:“是天帝因陀罗的妻子,大地女神,传说中她是最先创造人类的,具有极悲悯的慈母之心,所以,当天界分裂产生战乱后,她一直尝试着化解战争,却不幸被反叛的天族人暗害而死。在那之后,天帝震怒,降下了灭世的雷霆烈火,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洪水,在这一场浩劫中,大部分的人类都死了。” 顾南絮皱起了眉毛,她总觉得雪音描述的这位天帝因陀罗之妻,似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在她的眼前,似乎已经徐徐出现了她的身影。 “然后呢?” 雪音说:“然后,传说中,人类死光了之后,天帝重新创造人类,如今的人间界,就是天帝第二次创造出来的。 但我们鲛人一族有一个说法,当时滔天的巨浪拍击着陆地,无数平原化为泽国,而人类是无法在海洋水域里生活的,第一次创世被制造出来的一些人,便用了鬼蟠桃连接了地府,在黄泉地府和人世间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国度,这个国度叫做华胥国。” 就像是脑海里陡然开放出了烟花一样,顾南絮的脸色凝重,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的深处脱缰而出。 她盯着雪音,一字字的重复:“鬼蟠桃……和华胥国?” 雪音的声音清澈无比,传到她的耳朵里,似乎隐隐带着悲悯:“是啊,第一次创世,传说中由天帝因陀罗妻子创造出来的人类们,在天界诸部众的帮助下,用了只有天界才能够使用的鬼蟠桃,连接了人间界和鬼蜮。事到如今,他们一直在华胥国中等待着……” 第199章 刨桂太妃的根 顾南絮已经被雪音的节奏带走了,她问:“等待着什么?” “据说……”雪音大概也觉得这个传说荒诞不羁,其实他的母亲也好,鲛人一族中的大多数人也好,都把这个传说当成是故事,哄哄孩子罢了。 “据说,华胥国中的人类先民,一直等待着他们信仰的神明重新回来,在永恒的华胥国中,和他们一起度过漫长而幸福的岁月。想必你也猜到了,他们真正等待的人,自然是创世女神,天帝因陀罗的妻子。” 顾南絮皱起眉毛:“但这么说的话,为什么元呈会率先找到鬼蟠桃的种子,并且将鬼蟠桃种在了秀雅山里?” 原本顾南絮对于元呈的认知,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不受宠的皇子罢了。 可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 雪音却并不知道顾南絮的心情,他只是认认真真地对顾南絮说:“总之,虽然不太熟练,但我曾经听说过一些进入华胥国的方法。既然你想进入梦境中,和容也国师取得联系的话,我会帮你的。” 顾南絮愕然瞪大了眼睛:“……!?” 雪音望着她:“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你不进入华胥国,你就会死,不是吗?” 顾南絮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刻摇头:“但是我是要进入他的梦境里,我不是去什么华胥国!?” “你还没明白吗?”雪音用一种很容忍的语气说道,简直就像顾南絮是他见过最蠢的小宝贝似的。 “华胥国就是梦之国啊。吃下鬼蟠桃,沉醉在梦境之中,人可以将身体的机能降低到最小,沉入水底也好,埋进土壤中也罢,人的意识在华胥国里,肉体长存。而且,你大概知道,尘世中的一个时辰,可能在睡梦中就是几十年,所以,华胥国就是一场绵长无尽的美梦啊。” 嗯…… 是这样吗?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太对劲的样子。顾南絮还想找元呈确认一下他的最终目的,却已经被雪音帮忙再次进入了容也的梦境里。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这里是…… 呵,容也国师还真是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他明明已经在做梦了,却在梦中老老实实地复制了王都和国师府,此时,他正站在国师府门前,翘首期盼着谁。 还能有谁呢,顾南絮都懒得猜测,这简直是没有悬念的谜语。 她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确认自己的衣着是雪白素雅的长裙,和非她一贯喜欢的华丽沉重的玄色衣裙,她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而容也的面色立刻亮了。 “南姝,我们接到生意了!” 顾南絮看了一眼自己被他牵着的手,慢吞吞地重复着:“生意?” 她说过,她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国师容也会满脸兴奋地想要挣钱。 有那么重要吗? 她满腹狐疑地盯着男人的侧脸,如玉的面颊,确实俊美非常,但也有点蠢蠢的。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多挣钱,带着吃吃和闹闹一起周游世界吗?” 容也见她的表情不够兴奋,也起了疑。 顾南絮的嘴唇微微的向下撇了撇,有点不耐烦,但下一刻,她还是自己掐了自己一把,让她自己就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发现屁股上戳了一根针一样的惊喜起来。 “真的吗?太棒了,快告诉我,是什么生意!?” 什么生意她都不想做好不好。 容也笑了笑,说:“自然是我们的老本行。帮客户消灾解难。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桂太妃的祖宅。” 顾南絮愕然:“桂太妃!?” 容也点头,他的神采飞扬,似乎真的对帮人抓鬼消灾极感兴趣,这让顾南絮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大鹏金翅鸟的心里,都是亮堂堂的一片灿烂。 只可惜,她觉得太亮了,有被闪花了眼。 “桂太妃家里头,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 容也的回答言简意赅:“闹鬼。听说,是个家传的老鬼。” 顾南絮的嘴角微微抽搐,提醒容也:“据我所知,桂太妃从她开始发家,她就一个破落户出身,哪儿有什么家传老鬼?” 容也显然很是享受和顾南姝一起去平复邪祟的过程,他满脸都是高兴和欢乐:“你也说了,桂太妃家里是个有名的破落户,那破落户破落户,肯定祖上曾经阔过啊,而且……” 顾南絮有些疲倦地跟着容也的步子一路狂奔。她想,姐姐的力气可真够大的,每次和容也出门,都是这般步走流星? 顾南絮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拔起双腿,跟上容也的脚步狂奔,谁知容也见她跑得快,还以为顾南姝是着急斩妖除魔,挣钱来着,赶紧加快步子,就跟脚踩风火轮似的。 等终于到了桂太妃的老宅时,顾南絮觉得自己肺管子都快冒烟了。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从梦中弹出来,赶紧搂着雪音,吃一顿雪音做的勉强过得去的饭菜。 刚走进老宅,顾南絮的耳朵突然灵敏地动了动,然后拉着容也就朝前头一蹦。 然后,她回头一看,满脸都是惊恐。 “这是什么鬼怪,如此厉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牌匾给弄下来了?” 容也蹲下检查了一下,说:“应该不是鬼怪动手,而是年久失修。” 顾南絮:“……” 桂太妃可是极擅长捞钱的,几十年下来,从一个清贫女子到富可敌国,灵鸢王大概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国库充实,但顾南絮其实眼睛很尖,她只要多留心一下每次入宫看望灵鸢王的时候,桂太妃通身上下的打扮,就知道桂太妃又揽了多少财宝。 但桂太妃,竟然任凭自己的本家老宅如此破旧衰败,破得乞丐都不稀罕进来住,这实在是太蹊跷了。 他们正想方设法把牌匾挂回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罢了,别忙活了,反正桂宅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挂不挂也没有什么区别。” 顾南絮回头一看,顿时面部所有的肌肉都在跳动。 我的妈呀,这是人吗?还是鬼怪已经现身了? 第200章 老宅里的诡影 顾南絮看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老的老人家,缓缓的走了出来,他满脸都是皱纹,皱纹多到层层叠叠的垂了下来,老人斑覆盖了所有能看到的皮肤,小小的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好像还有一点斜视,直到当这个老人出现的时候,顾南絮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在看哪儿。 顾南絮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她很少害怕,除非是直面死亡和衰老。 见顾南絮有些害怕,容也便出马挡在前面。 “这位老人家,请问你是桂太妃的家人吗?” “不是。” 老人回答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看样子,桂太妃和家人的矛盾不是一星半点。顾南絮暗暗思忖着,要不然,她也不会一人得道,惠泽鸡犬升天,当年她家的邻居街坊,受到她的恩泽庇护,现在的日子都过得好的很。 老人回答之后,抬起重重的眼皮,费劲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如果是来找桂秀秀那个贱人,就请回!” 容也当然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工作,他赶紧上前一步,笑着说:“老人家,我们是听说桂府本宅有些不太平,所以过来帮忙的。” 而且,已经收了足足三箱子的黄金定金,容也想,顾南姝打开箱子的时候,一定会高兴坏了。 都是黄橙橙的真金,含量高着呢。 “不太平……?” 老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扭过头去,朝着腐朽不堪的主屋走去。 走两步,就颤巍巍的歇一会儿,然后再走两步。 “我们主宅里头闹出来的这么多事儿,不都和她桂秀秀有关吗?她现在又在折腾什么?” 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顾南絮陡然心中一惊。她平素胆子很大,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容也的梦境之中,她的胆子似乎便小了一些。 “你看到没有?” 容也还在摇头感慨:“好顽固的老人家啊……” “你真的没看见吗?”顾南絮一用力,把容也的衣襟用力往下拉,他上半身都没控制住,整个的倾了下来。 她并不后悔这样做,因为她见过顾南姝和容也相处的小细节。 顾南姝是,一旦事情严重了,她能担起事儿来,可事情若不严重,她就会各种开玩笑。 “看见什么?” 顾南絮的声音更加低沉:“他没有影子……” 脚步声更加清晰的传了过来。 踏踏……踏踏…… 老人已经走到一尺来高的门槛前,用两只手努力抬起腿,把自己那根风烛残年的残破右腿往门里头搬,然后,再换另一只。 而老人家的身后,确确实实,阳光之下没有影子。 容也一怔:“莫非,桂太妃让我除掉的,是这位老人家?” 虽然已经找到了鬼的踪迹,而且千真万确,是一个老鬼,但容也却没有仓促地用法咒超度老人,将他送走。 他反倒带着顾南絮去了一趟桂太妃如今住着的府邸。 桂太妃住的地方,顾南絮一次也没去过。她虽对灵鸢王没有什么奢望,但一想到桂太妃没完没了的给他送女人,她的暴脾气就压制不住。 这个老不死的臭女人。 明知道自己面对的,并不是真正的桂太妃,但顾南絮却难忍心头的怒气,在心里很罕见地骂了好几句三字经。 容也却有些好笑,回头点了一点她的鼻头,对她说:“放心了,南姝,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的建议。” 顾南絮眨眨眼,有点不适应不习惯容也的亲昵。她强忍住了后退半步的冲动,脑海里,却蓦然出现了雪音的身影。 拜托,自己又不是给雪音送了一顶绿帽子,为什么正忙活的时候,他要跑到自己脑海里头捣乱呢? 真烦人。 顾南絮迟疑片刻,问:“什么建议?” 容也笑意更深:“你在逗我对不对?上回桂太妃主动到国师府来,和我说,见不惯我冷清度日,想送给我一个绝色美女,我已经拒绝了啊。” 顾南絮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桂太妃这死老太婆,霍霍自己就够了,居然还把脑筋动到了容也身上,自己的姐姐居然也难逃她的手掌心,差点被她强塞一个美人进府。 桂太妃门房里的门子已经看到容也国师到来,立刻一溜烟去报信,没多久,他们人又重重冲了回来,把大门打开,让容也和顾南絮进去。 顾南絮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绝色美人,提着一盏牡丹灯笼,盈盈如一幅美人图一般,站在门口,脉脉含情的杏仁眼正望着容也,对他传情送意呢。 顾南絮皱了皱眉毛,不过她抬头一看,就见容也正好整以暇地抱着手,低头看着自己。 似乎自己脸上的一点点表情,他都尽收眼底,并且还挺高兴。 “你在吃醋吗?” 顾南絮当然没有吃醋,她只是从那绝色美女的身影后面,看到了隐藏着的桂太妃的影子。她很暴躁。 顾南絮咬了咬嘴唇,屏住呼吸,让自己的脸色立刻变得红通通一片。 “是啊。” 她撅起嘴,表演出小儿女的柔情。 容也的心里就跟喝了一罐子蜂蜜一样的甜,他笑出了声:“你放心,不论桂太妃怎么折腾,我都不可能接受斛珠的。” “斛珠?是这美人的名字吗?” 容也笑着点头。 顾南絮的心里头,已经转开了,她印象中,有关于前朝大一统的时候,皇帝赐给后宫美人一斛珠的传说。 那清丽绝俗的美人承受了一斛明珠,却已经预感到了君王薄性的未来,她幽幽笑着,对皇帝说,宁可陛下日日前来,胜过这价值连城的一斛明珠。 而正如那位美人所料,她红颜未老,皇帝恩情先断绝,门前冷落车马稀,再也没有上门来看她。 所以那女子伤情赋诗一首: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顾南絮双眉微蹙,心中翻来覆去有很多猜疑。 斛珠这个名字,既可暗喻鲛人之泪,又可预示着男子变心。桂太妃真是用心良苦啊。 第201章 蛇君的报复 桂太妃虽然用心良苦,但乍一看去,她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仍旧是一副很不方便移动的肥硕身躯。 顾南絮虽然很不愿意见到桂太妃,却也听说,桂太妃非常喜欢吃东西,这会儿,她果然也在吃。 一旁的玛瑙盘子上放着切得整整齐齐的小香瓜,中间的籽儿已经去掉了,那甜香的味道散开来,顾南絮忍不住又想起了,和雪音一起费劲巴拉地做饭做菜的样子。 她的心思微微一飘,旋即又赶紧收了回来,而面前的桂太妃,还在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甜瓜,顾南絮自个儿的身躯因内脏的朽坏,其实已经吃不下太多东西了。 除非狠饿上几顿,否则可以几顿不吃。 但现在,听着桂太妃牙齿咀嚼的声音,顾南絮的心里头,就像是伸出了一个小钩子一样,想吃。 见人进门了,桂太妃只是说:“国师大人,敢问我故宅里的鬼,都除了吗?” 她满以为会得到一个肯定答案,谁知容也却摇摇头。 顿时,桂太妃就有些急躁了。 “为何不除?” 容也推心置腹地说道:“太妃娘娘不知,除鬼除祟有几种方法,温柔和缓一些的,便是诵往生咒,让亡魂自行投胎转世。而面对邪祟厉鬼,则应以法器镇压,让这厉鬼永世不能超生。” 桂太妃阴森森地说:“既然是邪祟厉鬼,自然是永世不能超生的好。” 容也突然说:“可是太妃娘娘,那人说,他是桂太妃娘娘你的家人,所以,我才没有贸然下手。” 顾南絮暗暗想,容也确实头脑聪明,既然那老人不承认自己和桂太妃有关系,就反过来,主动探问桂太妃,说不定能查出一个究竟来。 桂太妃放下手中的甜瓜,看了站在殿门口的斛珠一眼,说:“出去,守在门口,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她咳嗽一声,终于说:“既然国师这样问我,我倒也不妨直说。我确实和他是亲戚,我是旁支,他是本家,我们都姓桂。但在四十年前,我和他之间,就没什么瓜葛了。” 容也笑着抬起头,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却像是能看到桂太妃的魂魄深处。 “是这样吗?” 顾南絮突然意识到,容也在对桂太妃使用法术。 他那双墨玉般美丽的双眼,像是两道旋涡一样,桂太妃看着容也的面色,渐渐变得呆滞起来。 “因为他们都对不起我。” 桂太妃喃喃说:“桂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对不起我。” 容也的声音更加柔和低沉,似带着难以抗拒的诱导性。 “这件事,您一定埋在心里头很久了……” 桂太妃那张胖嘟嘟的脸上,竟也流露出了极致的痛楚和恐惧,顾南絮一直觉得她四平八稳的,好像这辈子也不会遇到什么风浪。 哪怕遇上什么风浪,也能用自己的吨位把控住方向。 谁知,桂太妃竟还委屈上了。 “是啊,他们太吓人了。” 桂太妃的脸上挂着泪水,嘟嘟囔囔的说:“你们并不知道,我们祖上有人犯下了天大的罪过,竟然得罪了一条蛇。” 桂太妃双眼无神,沉浸在氛围里,自顾自说个没完,容也和顾南絮也没有打断她的思路,只是静静地听她诉说。 “我们桂家的祖上,也曾是护卫国君的先锋,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听我的先人们说,在帮灵鸢国王开国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不小心杀死了一条硕大蟒蛇。” “那条蟒蛇藏在密林里,当时还没有继位灵鸢王的开国王上,和我们先祖桂将军,被其他诸侯国围追堵截,躲避时误入了一片密林中,那条蟒蛇想要吞噬掉灵鸢王,却被我们的祖先一剑刺中七寸,然后我们先祖力大无穷,竟将那条蛇剥皮抽筋,生取蛇胆吞服而下。” “当时便有人劝说我的祖先,不要杀死蟒蛇,将它放生就是。因为蛇极有灵性,而且性格阴狠恶毒,一旦受伤,一定会报复的。” “可我的先祖,是条铁骨铮铮的热血汉子,人家不劝他就罢了,一劝他,他甚至追进了那蛇的蛇窝,将一窝硕大的蛇蛋通通砸了个稀碎,还说,若怕蛇族报复,不如斩草除根,将它们一家子都杀绝了,也可以让大蟒蛇一家在黄泉之下团圆。” 没想到,桂太妃的先祖竟是这样莽撞的汉子,容也已经隐隐有预感,桂家之后,一定会遭受到极残酷的报复。 因为蛇族,原就是天界八部众之一,性情残虐,仅次于阿修罗族。 桂太妃的语气变得飘渺不定,她喃喃说:“虽然是我先祖犯下的过错,但也听说,我先祖从龙有功,得了高官厚禄后,却没来得及享几天福,就暴病而亡。 死的时候,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中,双手双脚还乱晃,死前,一直痛苦地抓着脖子,将脖子抓得鲜血淋漓。 听说,那时候他说的是,不要缠着我,不要缠上我的身。 所以,桂家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桂将军其实是被蟒蛇的鬼魂缠身死去的。” “但那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往事了,经历了几百年,曾经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早就没了。我们家不够是旁系,也不觉得蟒蛇的憎恨报复,能和我们家扯上什么关系。 “直到我娘怀孕,怀了我弟弟的时候,身体特别的不爽利,总是害喜,吃不下睡不着的很憔悴,我爹便听从了本家的亲戚们的建议,说让他带着我娘,一起住在已经荒废了的老宅邸里,说是那边有祖先庇佑,我娘一定会安然生产的。” “我爹不疑有他,便带着娘住进去了。白天我爹还要出去干活儿,他经营了一家猪肉店,从购置生猪到屠宰,卖肉,都是我爹自个儿来,特别辛苦。 他晚上回到家,见我娘看上去神色恍惚,似乎病情越发不好了,可追问我娘,我娘却也不肯说。” “直到我娘生产的那晚,稳婆在屋子里忙活了大半宿,血水一盆子一盆子的往外倒,她呼喊着,说看到了蛇在房梁上爬。” 第202章 桂太妃的说法 桂太妃停住了讲述,她半晌没有言语,只是胸脯子激烈地喘着气。 “我娘死了,带着我的弟弟,难产死了。她死了之后,我爹也一蹶不振,不久之后也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就在族人的建议下,进宫里头,去当一个宫女。最开始,我没有侍奉先王,只是勤勤恳恳的在宫里头干活儿。像我这样认真勤勉的宫女,在王宫里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我勤勤恳恳的挣了些钱,就想着在宫女一年一日可以出宫探亲的日子,给族人们送去。” 桂太妃说起此事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显然,当时的情况让她情绪难以平复,哪怕到了今天,也是念念不忘。 “我从侧门跟着送货的一起进去的,想着给他们一个惊喜,却听到了当年的实情。原来本家的族人们从小就知道,那可怕的蟒蛇的报复从来没有停止过。 因为先祖害死了蛇的一家子,所以它要在桂家后人里,每一代都杀一家灭门。” 容也倒没想到,蛇族和龙族不过是四条腿的区别,脾气居然如此阴狠执拗,想来,这桂家人造的孽,也有几百年之久了。 哪怕是血海深仇,报复了一代人,也算是够本了。它竟没完没了的延续下去。 桂太妃肥嘟嘟的嘴唇抿了抿,说:“我出现了之后,本家的族人都吓了一跳,大概是害怕他们说的内容,被我听了去,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过去,他们很高兴,招待我在本家继续住一晚。” “我们做宫女的,在宫里头讲究一个轻拿稳放,伺候宫里头的主子们,也要时刻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在主子们睡觉时,负责值夜的,虽到了下半夜,也能在地上打铺盖睡半宿,但时刻要警醒着,夜晚主子要如厕,要喝水,或者其他的什么,都得我们精心服侍着。” “所以,那天晚上,我虽然睡姿很安稳,其实根本没睡着,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就醒了。” “我听到我的族人很害怕地问,她不会听到了我们说什么?” “另一个从我小就很照顾我的婶子说,不用担心,蛇仙一报复就是一家子,她凭什么逃出来呢。蛇仙一定会来找她的。” “我听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翻身起来和他们理论,谁知她们发现我醒了,而且知道了事情真相,竟下了狠心,一人按我手脚,一人掐我脖子,把我给勒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了过来,我就已经到了桂家的本宅,那个荒凉可怖的宅邸里。我听到了蛇行的簌簌声,吓得热泪盈眶,一头栽在地上,朝着不知道在哪儿盘踞着的蟒蛇磕头跪拜。” “我一边跪拜,一边哭着把我受苦受难的往事说了出来。谁知,那蟒蛇竟在我说话的时候,现身了。” 顾南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个倒霉的蟒蛇,实在是被你桂太妃聒噪得不行,所以才现身呢? 桂太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顾南絮发现,当她努力瞪眼的时候,眼睛还是很大很圆的。 “谁知那蛇仙现身之后,告诉我,它知道了我的苦楚,所以留我一条性命。但桂家人实在是可恶,这样的家族,完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性。” 桂太妃吸了一口鼻涕,汪着眼泪的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情。 “所以,从那天开始,本家的桂家人,就纷纷的遭难了。他们各个怪病缠身,早早过世。” 桂太妃的神智似乎从往事中挣脱了出来,她盯着容也,说:“国师大人,你说说看,这样的家族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罪恶的后人,等他也死了,蛇仙君的怨气就可以彻底消散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尽快镇压他的鬼魂,让他彻底消失呢?” 容也抬起睫毛,微笑不答。 桂太妃说:“如果容也国师你帮我做完这大事,我愿意支付十倍于定金的黄金,还把我最得意的美人,斛珠嫁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顾南絮,笑着说:“说起来,国师你的未婚妻,和圣女娘娘长得真像。所以你放心,她一定和圣女娘娘一样的宽容大度,接纳你娶妾的。” 吃过了甜瓜还没有洗的手指,用力的拍上了顾南絮的肩膀,若不是已经进展了这么多,顾南絮不愿前功尽弃,一定会狠狠扇桂太妃一个耳光,把她打出眼泪花。 离开桂太妃的府邸后,回去的路上,容也一直没说话。 顾南絮也没有引起话头,她毕竟对容也和顾南姝的相处,没有那么熟悉。生怕自己说多错多,露出马脚。 走了一半,容也突然顿住脚步,回头严肃地看着顾南絮。 “南姝,你今天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啊。” 顾南絮又是一惊,忙假笑说:“我哪里不一样了,我不是如往常一模一样吗,你要是胡乱挑刺,小心我揍你哦,呵呵。” 容也摇头:“你今天,完全没有记挂吃吃和闹闹啊。平时总会把他们俩挂在嘴边,还要给他们买各种好吃的。” 顾南絮只觉得头皮一麻,确实,她把吃吃和闹闹忘光了。 好在一旁有一个宵夜铺子开着门,她忙笑着走过去,说:“我给孩子们买点点心回去,宵夜一起吃。” 很快,队伍排到了她,她对店主说:“给我四两芝麻饼和四两牛肉馅饼,还有四两猪肉馅饼,不加辣椒和麻椒,嗯,吃不惯的。” 容也皱起了眉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面前的顾南姝有些不对劲。 买了饼子,顾南絮刻意地对容也笑起来:“这个芝麻饼好香啊,我现在就想吃一个,你呢?吃不吃?” 容也说:“你忘了一件事。” 顾南絮的眼睛陡然睁大:“什么事?” 身后的店主认真提醒:“是啊,漂亮姑娘,你忘了付钱啊!” 容也从怀中掏出零碎角子钱,帮忙会了账。 “还想吃甜瓜吗?我看你刚才一直盯着桂太妃看,是不是馋嘴病又犯了?” 顾南絮的后背都是冷汗:“呵呵,是啊,是啊。我很想吃啊。” 第203章 一座无所不能的房子 顾南絮得到了一大盆子的甜瓜,并且在容也的目光中,不得不一块接一块的吃了起来。 每当她想停下的时候,容也的目光就会恰到好处的移动过来,那双墨玉似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饱含着疑问,这么好吃的甜瓜,为什么不继续吃下去? 顾南絮不得不勉强自己,直到把肚子都吃撑了,容也才满足地笑了:“看到你吃得开心,我心里也高兴了。” 顾南絮默默想,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吃得很开心来着? 不过,很久没有享受过食物了。 自己的身体濒临崩溃,所以不管吃什么下去,肠胃都很难受,偶尔饿的难受了,必须吃一点,也是维持生命的必须罢了。 像现在这样,坐在阳光下,抱着一个大盆子,大口大口的吃东西,是她过去很久不曾享受过的体验。 她把盆子放开,伸了一个懒腰,恍惚间,突然理解了顾南姝到底在争取什么。 而顾南姝争取的东西,也是她顾南絮想要的。 “接下来,我们该去桂太妃的老宅,把那个老鬼给收了?”见容也一直盯着自己,顾南絮故作轻松地扭过头,笑着说。 她虽然没有看着容也,但却察觉到,容也的手正朝着她伸了过来。 顾南絮以为容也会爱抚自己,谁知容也的手指,却只是留在了她的鬓发上,不知在摸什么。 摸了一会儿,容也便松开手,他洁白如玉的掌心里,托着一坨毛茸茸的柳絮。 哦,原来如此。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听一听那位老人家的说法了。” 顾南絮狐疑地看着容也,容也却轻松地笑了起来。 “难道你认为桂太妃那只老狐狸,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顾南絮嘴唇微微动了动,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梦主的梦境是进入华胥国度的一把钥匙,一道枢纽,她便一直以为,梦境里的一切其实是容也编造出来的。 既然是自己编造的梦境,当然凡事都会朝着自己开心的方向去捯饬,桂太妃在容也的梦境里憨厚可爱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若这梦境并不只是容也的梦境这么简单呢? 顾南絮突然想起雪音叨叨了好几遍的华胥国传说。建立在黄泉彼岸,临近人间界的边缘位置,长满了彼岸花,在艳红如火的鲜花上方,飞舞着无数的黑蝴蝶。 或许,这个梦境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顾南絮点点头,两人便再次相携再次来到了老宅。 原来梦境中也是有日落黄昏的,大太阳在他们俩的背后慢慢的降下腰杆,把两人的阴影拖得老长,而那扇腐朽了的门楹,看上去也比不久之前更加沧桑了一些,就像是这个老宅邸,过得比别处要快一点似的。 顾南絮是愣了愣神,才注意到那门缝的后面,黑黝黝的一片地方里头,赫然有两只眼睛闪着光。 她吓得一个哆嗦,脚朝后一踩,就叠在了容也的脚上。 但容也并没有见怪,反而轻轻托着她的手肘,将她身体扶正后,才松了手。 那两只眼睛,自然是那个没有影子的老人家的。 说来奇怪,在白天看到他那双眼睛,浑浊的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可晚上看去,那眼睛比很多年轻人还亮堂。 容也便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谁知那门又突然被里头的人用力关上,差点夹住了容也的手指。 “说了,这里和桂太妃无关,让你们走,你们为何还要跑过来?” 容也带着温柔和善的笑意,说:“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的,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您聊一聊。” 老人咳嗽一声,声音更加低沉阴森:“说了这里不能进,你们偏偏不听话。进门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想清楚了吗?” 在老人身后,突然传来了让人牙酸的开门声,似乎主屋里的大门无风自动,已经缓缓朝着二人开启。 而两盏灯笼,则在夜色中彻底亮了起来。 那盈盈亮亮的灯光,竟是一片绿莹莹的颜色,容也示意顾南絮跟上。 当他们进门的一刹那,顾南絮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那两扇破破烂烂的门,竟以飞快的速度关上了。 老人的眸子闪了闪,似是想说什么,又终究什么都没说。 彻底进入了主屋之后,老人的手边,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一盏油灯。 他咳嗽一声,低声说:“既然来了,你们想喝点茶吗?还是吃点什么零嘴?尽管提。” 顾南絮更是吃惊,她很不懂,自己和容也刚才差点被老鬼扫地出门,现在却又受到了堪称优渥的接待。 这老鬼的性子,还真是飘忽不定呢。 容也倒也没客气:“若能上一壶毛峰茶,再加上一些玫瑰甜饼,嗯,加上一份老张猪肉卷饼,就很不错了。” 片刻之后,老人的手往身后一探,竟已经端着一只原木的大盘子,而盘子上,正是一壶茶香四溢的茶水,和容也想要的食物。 “吃。” 容也笑了笑,又说:“可惜只有食物,却无可以消遣的。” 顾南絮没吭声,她已经察觉到容也是故意这么做的。 老人问:“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 “我记得春风得意楼里,曾连续请了一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特别的离奇有趣,若能请他也过来这里,讲一个故事就好了。” 幽暗的灯火陡然炸了一下,光线一时明亮。 不过是恍惚之间,那灯座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屏风,屏风的后面,隐隐绰绰的坐着一个人。 老人咳嗽一声,说:“讲。” 那屏风后头陡然出现的人,竟就开始了自己的演出。 “桂将军的威风,那真是四海之内无人不知。” “直到桂将军斩杀了山中的蛇神和蛇神的后人,被蛇神诅咒之后,他便突然得了一个怪病。” 说书先生一边讲故事,一边将扇子和惊堂木一样的拍击一下。 “你们直到,桂将军得了个什么怪毛病吗?” “呵呵,自然是猜不着的,他突然生了病,身体佝偻无法直立,和一条蛇一样盘在床上,然后,全身上下都开始蜕皮。” 第204章 桂太妃的老底 顾南絮皱了皱眉毛。 “桂将军的皮,蜕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蜕尽了皮,就继续盘在床上睡觉。” 顾南絮已经猜测到,这个说书先生要讲什么故事。 自然是桂太妃的发家史。 虽然她曾经用过黑蛟龙的,那蛟龙乍一看,黑乎乎的就跟一条蛇一样。 她虽必须得用那玩意,心里头着实是不喜欢的。 也没别的原因,和传说中威风凛凛的金龙相比,实在是太丑陋了。 见到容也的第一瞬,顾南絮心中的五味碟就被打翻了。 因为这人看上去,实在是比黑蛟龙来得高级。 没想到,黑蛟龙死了之后,还要听比黑蛟龙还要恶心的蛇神的故事,真是造孽。 顾南絮心里头不高兴,但她惯会隐藏情绪,面上却是一星半点也没有显露出来。 那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可这时候,前方的战事再起,身为开疆拓土的首代神武大将军,桂将军自然需要领兵出征。灵鸢王的命令已经送到了桂府,若不接旨便是抗旨,桂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这可怎么办呢?” “自然,桂家的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就是被桂将军杀死的蛇神一家,过来报复了。该怎么办才好呢?他们想来想去,总算是想出了一个法子,去找了仙家帮忙。” 顾南絮垂下睫毛,浓长缱绻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她知道这说书先生讲的是什么。 在有些地方,仙家降神之后,能指点很多幽冥之事。 “仙家指点,既然桂将军将蛇神一家的肉身彻底毁了,若想缝补自己的过错,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将自己身体献给蛇神,成为蛇神降世的容器。” 这方法听起来十分邪恶,而且,和桂太妃的讲述多有不同之处。 顾南姝的心头,生出了一丝丝的恐惧之意,或许她变得有些脆弱,是因为在扮演顾南姝的关系。 “桂将军肯吗?”顾南絮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一刻,她想,她是顾南姝。 说书先生笑了起来。 “桂将军自然是不肯的。但他都不是他自己了。那一身粗皮厚肉的身体经过一遭蜕皮,已经露出了底下新生出来的嫩肉,手指头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的纤细柔软,一个老茧子都没有。这个样子就像是个公子哥,可怎么能带兵打仗呢?” “所以,桂将军的族人们便忙不迭的答应了神婆的建议,一叠声的告诉蛇神,想用桂将军的身体,就赶紧用。” “那蛇神也不知道在桂家老宅的哪个地方藏着呢,一听说这话,立马就上了桂将军的身。 这位蜕皮后重活一世的大将军,端着一张青春少艾般的脸面,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出去了。” “几次战功赫赫,将周遭散落的残兵游勇都收罗到了麾下,桂将军把灵鸢王的江山巩固之后,灵鸢王也不是吝啬钱财的,果然对桂家又是封赏,又是加官进爵的,一时之间,桂家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啊。” “可惜,这就应了一句老话,好景不长。 到了日子平顺,桂家再次出现了意外。不止一个桂家子孙,突然直不起腰倒在地上蜿蜒挣扎着,而且源身上的一层皮,也渐渐的变成了一层外壳。” 顾南絮接话说:“这是自然,因为蛇神的一家都被桂将军杀了,桂将军一个人接受了蛇神降体,他的子子孙孙怎么办呐?” 说书先生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可不是么,这位姑娘实在是聪明伶俐,水晶玲珑肝肠,立刻猜到了关键的要害,可那桂家人,却只顾着眼前的享乐,把迫在眉睫的威胁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也是人之常情。”顾南絮难得的帮着桂家人辩驳了一句。 毕竟人都有侥幸心理,不愿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姑娘说的是,但大祸临头,而那桂家人如今承受了蛇神的恩典,当然也是无法可施,只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蜕一层皮,承受蛇神子孙的降临。” “可要说桂家人没有承受蛇神的好处,那也是不对的,因为桂家除了本家之外,也有极大的一部分分支。” “虽说祖宗起源,都不过是一个村子里地里头刨食的农民,但呼啦啦也生了一大家子。” “桂家的本家各个都成了蛇,不需要蛇神降世的时候,打开本宅的门,就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呲呲哈哈声。 那都是他们在地上爬动,在房梁上悬着。” 顾南絮的嘴角抽了抽,如梦呓一般的说:“这太可怕了。” “是啊。”说书先生浑然不在乎:“打开大门一看,可把桂家的分家人给吓傻了。好家伙,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各个都是人,各个都像妖精。” “但他们很快就不怕了。蛇神的怨忿由桂家的本家人来承担,挣来的面子银子尽管让桂家的分家可着劲儿的花。” “反正这一窝老小都是蛇了,只要给他们准备些蛇吃的东西就行,也不费事。” 顾南絮已经想到了什么,摆摆手说:“请不要继续说细节。” 说书先生隔着屏风拱了拱手:“哎呦,吓着姑娘了,真对不住,真对不住啊!” 顾南絮说:“不必啰嗦了,本家都这样了,败落是很自然的事情。” “哦?” 顾南絮摆出愿闻其详的模样,说书先生也来了兴致,倒像是想请她也说几句。 “平白来的富贵,自然没人珍惜。这些桂家的分家人,想必会很快染上各种不良嗜好。若是去烟花地徘徊浪荡,还能落下些财产。可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恐怕神仙也救不活。” 顾南絮的脸色很平静,她一向知道,人要是坏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而本家被附体之后,和他们分家相互之间已经是异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管束不孝子弟的兴趣。天长日久,子孙日渐凋敝,而桂将军总是会死的。” 说书先生闻言一拍大腿:“姑娘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果然竟是这样的。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可是,数代之后,桂家人已经沦落到不堪的境地,又想起蛇神的传说来了。” 第205章 活了过来 说书先生讲到了重点:“这桂家人啊,正如姑娘所料,听说本家发达了,就匆匆的来了王都投靠。结果一看啊,自个儿竟是扑进了金山银山里,就有些不知三斤二两了。” “他们合起伙来,把桂家本家人的钱财都败光之后,只能灰溜溜的跑了。但这帮子人,已经习惯了好吃懒做,又有一身的坏毛病,回去老家种地,那是断然不肯的,也就稀里糊涂的在京城里头安下家。” “本家子孙凋零,渐渐的连人口都凑不齐了,偶尔多生下一两个人,也有先天的疾病——软骨病,跟背后没有那根骨头似的站不起来。还怎么同意蛇神降世?蛇神他老人家,也不想在这样不堪一用的身体里活着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随着说书先生的讲述,那灯花突然炸开一瞬,顾南絮看到,一旁坐着的老人脸上,陡然露出愤懑神色。想必,已经要说到他最揪心的事情了。 说书先生拍了一下扇坠儿,继续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桂家的分家出了几个脑子极伶俐,极想要出人头地的。可惜,他们都是赤贫潦倒的,哪儿有本钱发家?” “这几个人在寒食节祭祀祖宗的时候,诶,这脑袋瓜,就不知不觉的转动到了祖宗的那个传说上头。” “这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嘁嘁喳喳说了半宿的话,总是绕在祖宗请蛇神降世,而后蛇神帮着这家人的忙,变着花样的给他们挣钱的传说上去了。” “既然现在各个穷的衣服都穿不起,今晚睡觉就得犯愁明天的吃食往哪儿讨要去,不如想办法,再让蛇神降临一次。” 顾南絮已经猜测到了,但她是故事听了一半,才想到的,但她细细观察容也的面部表情,听到了这样出人意料的发展,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活像是一尊入了定的佛祖似的。 顾南絮心想,容也想必是已经猜到这一点了。自己虽讨厌桂太妃,但没想到,容也反倒对桂太妃的秉性更是了解一些。 “这几个人,真是说干就干。但他们也得想方设法的去找寻本家零落四处的后人,还得把蛇神的子孙给凑齐了才行。” “好在啊,这桂家本家虽伶仃稀薄,但蛇神没有再用他们的身子降世之后,他们反倒是过的略好了一些。” “蛇神一共六胎,加上他自个儿,就需要七个人。这几个分家旁支的人,从王都的各个角落里头,挖空心思的挖了六个人回来。” “他们还特意请了神婆,一番操作,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空缺没法弥补。但第七个人,实在也是找不到了。” “若时间再拖一拖,那些被他们花言巧语骗过来的桂家本家人,恐怕就不受他们控制,到这个时候,始终欠缺一个,可该怎么办是好?” 那说书先生的脸陡然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 诡异的是,他的身子还好端端的坐在屏风后的硬枣木椅子上纹丝不动,这一番行动作为,实在是太像一条蛇了。 顾南絮忍住了心中的战栗,鬼使神差的一字字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他们分家旁支的几个不肖子弟,日思夜想着要发家致富,为了钱,合起伙来,把其中一个分家旁支的名字列入本家族谱,充当最后的这一个人,不就可以了吗?” 那说书先生的眼睛陡然亮了,那竟是一双金黄色的竖瞳,顾南絮忍着身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将脸朝一旁看去。 却陡然看到,身边的老鬼,竟已经不见踪影。 他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顾南絮心头起疑,但不动声色地说:“我说的对吗?” 那张脸陡然伸到了顾南絮的面前,蛇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顾南絮,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若是普通人,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蛇口能开到人开不到的弧度,而这个人的嘴,一瞬间几乎裂到了耳朵,笑得诡异而恐怖。 “姑娘真聪明,猜的一点儿都不错。” “这群丧心病狂没天良的人,为了自个儿的欲望,哪儿有什么骨肉亲情。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也可以牺牲的。” 容也墨眸闪了闪,他已经猜到了老人和这位说书先生的身份。 “蛇神降世后,本家的人彻底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而分家旁支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平步青云,做啥生意啥赚钱,各个享福去了!” 容也已经猜到了,这桂太妃一家,最初的旁支是谁。 想必就是桂太妃,她的亲弟弟,在鲛人山庄被杀死的桂大娘和桂大叔。 桂太妃看上去慈眉善目,其实心肠歹毒。而桂大婶桂大叔两个人,一个虽貌美,但杀气外露。另一个虽然是侏儒,但却很是狡诈险恶。 那说书先生已经桀桀的笑了起来:“姐姐啊姐姐,你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直到我被蛇神降体了,才知道原来堂姐堂兄他们两人,原先是打算把你充数的,你为了自保……你甚至不信和我联手能够制服那对侏儒残废!竟就同意了他们的建议,把我给充入本家献祭了!” 他的头已经直面向顾南絮和容也,脸上显出狰狞可怕的变化,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人,更像是一条蛇。 “既然事情的原委,你已经告诉了我们。”容也起身,直面那说书先生:“我们愿意带你去找桂太妃对峙,将你的冤屈当着桂太妃的面给解决了。” 那诡异的说书先生突然笑得更加开怀:“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吗?不必进来,不必进来!” 他那张诡异的脸上,陡然显出了人的相貌,正是那位年老体弱的老人家的沧桑面容。 “我都说过了,不要进来,进来要遭殃的……”他痛苦地摇头:“你们就是不听。” 顾南絮愕然。 但不过是须臾之间,那老人的面容再次隐没到了狰狞的蛇面之后,他陡然张大了嘴巴,而与此同时,顾南絮发现,脚下的地面都在扭曲着,四周的墙壁也像是活了过来,如熔浆一般,朝着他们挤压过来! 第206章 可能碰见你 顾南絮惊叫一声,那说书先生已经狞笑着说:“既然你们已经把自己送进了我的嘴巴里头,就不要怪我了!” 原来,她和容也竟是亲自走进了蛇的肚子里! 顾南絮此时一回想,那两盏绿油油的灯笼,不就是一张蛇口吗?而那森然打开的两扇破门,不正是蛇族贪得无厌的大嘴巴吗? 她心中生出一丝惧意,只因为黑蛟龙并没有跃过龙门成为真龙,说白了,他也是蛇族之一。 她知道,自己对不住黑蛟龙,将它利用至死。 可说到底,这也怪不得顾南絮,谁教那黑蛟龙蠢到了一个极致呢? 顾南絮恐慌的躲在了容也的身后,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容也高大的身躯之下,只顾着瑟瑟发抖。 容也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张开手,一把抽出了长剑,冷笑着说:“你既然开门迎客,我们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你难道没想过,我们敢深入蛇腹,也是有准备的吗?” 那蛇的竖瞳陡然放大,容也手中的长剑射出融融的鲜红光芒,他竟从内部,生生的剖开了蛇腹,瞬间,天光从一线撕裂开的伤口处漏下,顾南絮小心地抬起头,甚至看到了稀疏的星辰。 容也带着顾南絮破腹而出,此时,那蛇已经恢复了本相,硕大的身躯在地面上来回垂死挣扎着。 一股股黑气,从它的肚腹飘了出来。 容也催动法咒,一阵阵红光和卍字纹从他的周身飘出,而那蛇身上,陡然显出了许多人的身影。 想必是那些被吞拆入腹的可怜人的残影。 他们哪怕是死了,被蛇神吞噬之后的魂魄也无法投胎,无数张人脸从那蛇身上凸显出来,各个脸上满是扭曲的五官,和无声张大竭力嘶吼的嘴巴。 容也念诵着往生咒,在清冷的语音中,那些人的脸陡然变得安详。 他们的脸渐渐的变成了半透明状,竟轻飘飘的从蛇身上飘了出来。 他们甚至自己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从囚笼般的地方脱身,惊喜地看着自己重获自由的轻飘飘的身体。 “去,都去……” 容也的声音从容而宁静,竟有几分慈悲。 那些人影纷纷淡去,最后,只剩下一条硕大的蛇身,没多久,在两人的眼前,那蛇身竟化为了一片森然雪白的骨架。 顾南絮咬着嘴唇看容也将一切料理完,才缓缓的走了出来。 而容也回头看她:“一切都告一段落,桂太妃的家世也料理了。请问圣女娘娘,你可满意现在的一切?” 顾南絮悚然:“你!?” 而此时,梦境里的一切在她眼前颠倒扭转,她知道,她已经再一次被容也从梦境里弹了出来。 她满头大汗地起身,却被床铺边的雪音一把搂住。 “你还好吗?” 顾南絮看着他的脸,恍惚点点头。 有句话说,可一不可再,但在容也身上,顾南絮也不是头一次吃瘪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容也到底从哪儿看出了自己的问题,却完全没想起来,容也曾经伸手,从她的鬓发间拈起了一团柳絮。 她的耳朵上面,没有顾南姝的那一颗痣。 而且,身为双胞胎之一,顾南絮看顾南姝就跟照镜子一样,她也从没有多留意过顾南姝,自然不知道,明明可以鱼目混珠的一对姐妹,竟有一处明显的破绽。 而发现一处破绽,自然处处是破绽。 顾南姝的脾气,可绝对没有顾南絮这么狡猾毒辣。 处处能和桂太妃、桂大婶他们想到一起去。 但顾南絮只是心平气和地接受雪音的拥抱,已经对容也失去了执着心。 被容也的梦境弹出来太多次了,她不服气也不行啊。 雪音帮她做了一桌好菜,味道十分美味,顾南絮假装没注意到旁边散落了多少失败品的残迹,只是饶有兴致地慢慢吃着。 “对,你猜的对。”说到华胥国的猜测,雪音立刻肯定了顾南絮。 “其实梦主的梦境不过是一个桥梁,真正进入了华胥国之后,梦见的一切,就不会只受梦主的控制,所有进入华胥国的人,都能编织出自己的梦境,而这些梦境叠加交错,互相影响,成为真正的梦境王国。” 顾南絮吃了一筷子麻辣鸡丝,辣的她舌尖疼,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没忍住笑了出来:“也就是说,如果元呈那边进展不顺利的话,很可能,顾南姝和容也会在华胥国里见面?” 雪音含糊地说:“这是很可能的。” 他们自然不知道,容也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森林。 密林遮天蔽日,但在夜色中,却很是明亮。 这是因为,树木中,接连的竖立着一根接着一根的柱子,这些柱子很奇怪,上头还嵌着硕大的明珠,可容也这一生,真没见过这么漂亮、个头这么大的夜明珠。 他甚至脚下一蹬,飘了上去,用手摸了一把夜明珠。 和温润冰冷的夜明珠完全相反,这玩意竟然烫手。 “嘶……”容也收回手,疼得惊心,虽然说,是他自找的。 他当然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路灯。 顾南姝在医院送走了容伯父。 短短几天时间,事情竟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容也的父亲本就患有癌症,但一直维持得不错,这一回突然病情复发,很快入了脑。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开门声,和沉稳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一身黑西装,容色冷峻的容也。 容伯父病发的这几天,容也在国外处理一宗涉及千亿生意的并购案,一直忙得无法抽身,连视频电话也没有打两个。 顾南姝看着他累得通红的眼眶,忍不住说:“容也,节哀。” 容也点点头,走到了病床边,伸出雪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老父亲冰冷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对顾南姝说:“我们的婚事作废,你想要多少补偿,我会补偿你的。” 顾南姝愕然,她没想到,容伯父尸骨未寒,容也竟已经想到了撕毁婚约。 “为什么?” “南絮怀孕了。” 第207章 婚礼前夕 顾南姝没忍住,直截了当地问了:“你确定,这孩子是你的吗?” 容也的脸色陡然一变,厉声说:“不准你侮辱南絮。” 顾南姝见他勃然色变,那张清俊绝伦的脸刹那间变得狰狞无比,她只觉得一阵心累,好似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她低下头,默默看着自己中指上戴着的订婚戒指,她还记得无数的鲜花洒落,漂亮的花园宛如一个大型精巧的微缩景观,无数绅士淑女都来参加他们的订婚宴,往来皆是衣香鬓影,衣履风流。 容也给她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刻,虽然是看着她的,但脸色仍旧是冰冷的。 顾南姝回忆到这里,突然脑子里一片昏花,记忆就像是退潮时的潮水一样纷纷流逝而去,那些喜悦也都褪了色。 她缱绻卷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动,似乎上面承载不住所有的伤心,她将手上的订婚戒指取了下来,轻轻的放在了病床的一侧床头柜上。 她再一次深情看了病床上已经死去的老人一眼,低声说:“伯父,多谢你照顾,今后,我可能没办法经常去看你了。” 说完,她连头都没有回,便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而在她身后,容也拿起桌上的戒指,望向她的背影。 彻底离开容也之后,顾南姝这一回,任何发泄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回了家,就把自己扔进了大床里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天花板是她当年心情好的时候,找了一个绘画功底很好的年轻画家,一点一点的手绘上去的。是一整片的蔷薇花丛,绿茸茸的草丛,草丛上缀满了无数重瓣花朵,花朵上缀着晨露,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她这么盯了有两天,已经数出来了,偌大的房间天花板,一共有三百五十儿朵蔷薇花。 接下来做什么呢?她想了一下,可以继续数一数,看看青草到底有多少根。 这就是个难事了。 顾南姝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个电视剧,是古装宫斗剧,那里头有一个久已失宠的老去妃子,说自己每天晚上睡不着觉,就数自己宫里头的地砖,到最后,宫里头一共有多少砖头,哪块砖头上已经有裂纹了,她都一清二楚的。 当年看电视剧时,顾南姝还在上学,她看到这一刻,笑得花枝乱颤,还和好朋友讨论:“我一想到那妃子每天晚上摸砖头就想笑,她一个妃子,难道每天晚上都趴在地上摸砖块吗?被下人们看见了脸面要不要?况且,床底下铺的是不是砖,桌子椅子底下是不是砖,她难道还要钻到底下去一块块细数不成?” 说到这里,两个年轻女孩子就咯咯咯笑个不停。 现在,顾南姝总算是明白了那个妃子的心境。当然她的消遣方法其实比那妃子多多了。 她可以刷刷视频,上网玩游戏。 但顾南姝不太喜欢游戏,而她的社交账号和容也的重叠率极高,她自己和顾南絮又是亲姐妹,要是一不小心刷到现在容也和顾南絮的秀恩爱视频,她大概会先被气死,然后被生生的气得活过来。 顾南城上学前,照例来到姐姐的房间和她打招呼。 这几天,顾南城也看出姐姐的情况不对劲,但他也不敢多说话。小孩子虽不太明事情,但也看的出来,姐姐受到的刺激太大发了。说不定要疯。 顾南姝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辗转了几天,她从没有如现在这般,觉得床是如此美好过,柔软的床,又大又舒服,她恨不得吃在床上,躺在床上,发愣在床上,死了和床一块儿下葬,省的孤单。 但她还是听见了外面轻轻的争执声。 “这请柬还是给大小姐。”这声音,是厨子。虽说是厨子李姐,李姐虽是个厨子,但从顾南姝母亲在世的时候就为他们服务,这么多年,半亲半友的,他们都把李姐当家人。 顾南城的稚嫩声音透漏着一点惶恐:“可是这场婚礼,姐姐不去也罢了。” 李姐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虽然马上就被顾南城跳起脚捂住了嘴,变成了荒唐走调的呜咽声。 “老爷来电话,小少爷你也不让大小姐接,那对狗男女的婚礼也要瞒着大小姐这怎么成……大小姐都把自己憋成啥样子了?她这是身上生了脓疮,却又被一层薄薄的肉皮儿裹在了里面,必须用刀子下狠手,把创口重新挑开放血才能好!” “不行!”顾南城的声音很急,他已经急坏了。 “不能这样,姐姐会气死的。” 两人正七手八脚地争抢那个华丽的烫金请柬,突然顾南姝的房门一下子打开了,她披着长睡衣,面色略带恍惚地站在那儿,愣怔地盯着两个人。 这回,李姐和顾南城再也不必商量争执了,一个半大孩子和一个胖嘟嘟的好心女人,步调一致地把手往背后一躲。 顾南姝飘飘摇摇地走到他们面前,她是睡得太久了,难免脚步虚浮无力。 “给我。” 李姐和顾南城还要装作不知情:“什、什么啊?哈哈哈……” “请柬给我。”顾南姝淡淡说:“是容也和顾南絮要结婚了,他和我分手的时候,就说顾南絮怀孕了,想来是等不及。” 李姐和顾南城面面相觑,对视一眼,还是犹犹豫豫的把请柬拿了出来。 然后,顾南姝露出了一个堪称美艳的微笑:“凭什么不去,我非得去不可。对了,李姐,帮我打电话叫司徒裁缝过来,我要定制一条漂亮裙子,艳压新娘子。” 见顾南姝肯出门吃饭了,也肯陪顾南城一同上学,顾南城那张沉着懂事的小脸蛋上,竟流露出了难得的惶恐和雀跃。 他抱住了姐姐,轻轻的去亲吻姐姐的面颊。 “姐姐,你不要伤心了,你伤心得我害怕。” 顾南姝用力点点头,抱紧了弟弟的小身体,自己也没忍住,轻轻的流下泪来。 可她心头总是有几分做梦般的茫然。 容也何至于这样对待自己?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第208章 收到出人意料的礼物 说是要好好的气一气容也和顾南絮,顾南姝自然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 裁缝师傅接了电话,立刻上了门,把顾南姝的尺寸重新量了一次。 “大小姐这阵子清减了很多啊。” 顾南姝只是微微地笑。 裁缝师傅是着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裁霓霞衣,所以并不知道顾南姝最近经历了狗血的事情,他一边收拾着自己老一套的工具,一边说:“年轻女孩子们啊,都喜欢减肥,把自己减成了个竹竿儿,这旗袍穿的怎能好看呢……” 说到这儿,他又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不过你放心,都放在司徒师父身上,一定给你做一身最漂亮的旗袍!” 顾南姝也没辩解,只是笑了笑,说:“从我母亲开始,司徒师傅就给我们做衣服,我自然信得过你的手艺。” 等衣服做好后,司徒师傅又亲自送到府上,请顾南姝试穿,看看尺寸可要修改一二。 刚一上身,顾南姝穿着一双软缎的绣花鞋,款款的走了出来,顾南城放下书包,就先给姐姐鼓掌。 “好看,真好看,姐姐像是仙女!” 顾南姝笑了:“就你会胡说,净顾着哄我开心。” 司徒师傅也在一旁笑,他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不过也很得意于自己的杰作被顾南姝和她母亲这样的两代美人认可。 今天这一身银白色底子绣了折枝梅花的旗袍,放量虽足,但腰身掐的极妥帖,胸前的位置又做了类似西式的立体剪裁设计,将胸腰的曲线勾画得尤其美观。 顾南姝又瘦了一些,那面颊薄薄的,略累一点,就带着一层水光流转的香汗,走动间,衣料的皱褶显出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她雾气迷蒙的星眸,真是一缕暗香销魂。 送走了司徒师傅,还顺带让司徒师傅一定带走了李姐亲手做的两盒子老婆饼小点心,顾南姝心底,其实存着一点帮自己多年相熟的两位熟人牵线搭桥撮合撮合的念头。 毕竟李姐丧夫多年,而司徒师傅的妻子,也在四年前因癌症过世了。 这两个人又都没有孩子,虽李姐把自己和弟弟当亲生孩子疼爱,但顾南姝还是觉得,她应该有个伴儿,有属于自己的满足的感情生活。 晚上,顾南姝坐在桌边,虽摊开了笔记本电脑,但也没什么心思上网看消息,她突然听到了叮的一声,是新邮件进来的提示音,若是往日,顾南姝肯定懒得查看,想必是什么垃圾邮件。 因为重要的工作邮件,她的下属们都知道,必须同时给她发消息,汇报提醒大小姐查阅的。 但今晚顾南姝的心情并不好,她怏怏地打开邮箱,手误触了一个地方,还没来得及收回,电脑就开始自动下载附件,而且飞快地完成,再次发出叮的一声。 顾南姝还在担心,是不是收到了病毒,可软件的预览功能已经让她看到了一幅照片。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容也和顾南絮的婚礼在本市最大的天主教堂举行。 那里已经许久没有对外开放了,想必是看在容家的面子上,这一回彻底洞开,迎接四方宾客。 还没到天主教堂,顾南姝已经看到了门口立着硕大的led显示牌,上头正在走马灯般地放着顾南絮和容也拍摄婚纱照的花絮。 想必是顾虑到顾南絮怀了孕,所以他们拍照片,倒也没去远地方,那艳丽蓝颜料泼洒出去一般的海岸线,正是本市的绝美风景。 顾家在海域上,还有一座属于自己家的岛屿。 顾南姝倒是去过一次,岛上实在潮湿极了,潮热环境所能生长的所有可怕虫子在岛屿上一应俱全,蚊子大的,迎面飞撞在脸上,跟扇了一个耳光差不多。 顾南姝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了很久外面的风景。 宾客云来,顾南姝已经见到了至今没有名分的姨太太,顾南絮的母亲忙里忙外招呼客人,在这样肃然庄严的地方,她打扮得就像是一只穿花蝴蝶。 想必这请柬并不是容也送的,顾南姝大概能猜测的到原委。 容也是冷心冷面的性子,从没见过谁能捂热了他。 顾南姝以为自己得花上半辈子的时间,没想到顾南絮却做到了。 但容也并没有刺激旧情人的兴趣 ,想必请柬是顾南絮的意思,彻底在顾南姝面前炫耀一番,避免锦衣夜行之憾。 顾南姝扶了扶自己的鬓角,那上头装饰着一朵宝石花,蓝宝石的芯儿,外头一圈硕大的花瓣,都是碎钻拼接而成,在她乌黑的鬓发间,闪烁着醉人的光泽。 类似这样的首饰,顾南姝手中应有尽有。但大部分是母亲的遗物,她平素很少带,因为意义非凡,怕掉了。 她穿着旗袍,踩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离教堂台阶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已经吸引了无数目光。 顾南姝这几天越发的瘦了一点,一身长缎子旗袍,勾勒出她苗条的身段,尤其是一把小腰,简直不盈一握。 顾南絮的母亲,姨太太洛琳黛已经看见了顾南姝,她脸上微微一怔,大概是担心顾南姝过来捣乱,忙迎了上来。 顾南姝却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笑,说:“今天是我的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庆祝。” 顾南姝眸光犀利,已经看到父亲携着顾南絮的手,伴着容也走了过来。 她便将手里头封的老大的一个红包,顺手递给了洛琳黛。 洛琳黛是小家子出身,当初不过是伺候顾南姝母亲的一个看护,不过生得娟秀姣好,又很有心机,很快搭上了探望妻子的顾父,她一接过红包,立刻察觉到红包厚实的很,那脸色也就好多了,还主动热情地走过去迎接顾父,挽着她的手,笑吟吟说:“今天大小姐来参加南絮和容少的婚礼,真好。” 洛琳黛刚入顾家的时候,很厌憎需要称呼顾南姝为大小姐,平白降低自己自由人身份,闹得跟旧时代的姨娘似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习惯深入骨髓,实在也改不了。尤其是那讨好的笑脸,总带着妾妇的温柔。 第209章 好大一顶帽子 顾南姝按捺住心头的火气,此刻倒也心平气和起来,大概是温柔的烙印着旧时代风气的旗袍给她多了几分温柔。让她眼睁睁看着高大英俊的容也穿着笔挺的三件套燕尾服,从教堂深处走来,和顾南絮并肩站在一起时,她也能保持冷静。 甚至那对璧人彼此对视微笑,顾南姝也能耐着性子跟着笑两声。 一想到接下来的安排,顾南姝觉得,确实应该好好笑一笑。 顾父看到大女儿肯来参加婚礼,而且态度温和,再也没跟过去一样,也不免对顾南姝多了一点改观,有了一些愧疚。 从顾父的角度看来,顾南姝也好,顾南絮也罢,两个都是他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从来也没有偏心谁的意思。 不过琳黛是小门小户出身,跟着自己的时候,连一个奢侈品包都没有,平素出门都用一个超市附赠的购物袋装东西,脚上的一双黑色皮革鞋,鞋尖上有很明显的踢坏了修补的痕迹,顾父看了就心生怜惜。 像这样温柔可人的小女人,又无依无靠的,不像顾南姝母亲,名门出身大家闺秀,家里可依靠的男人多着呢,从三环排到郊区,未必能轮得上顾父。 所以,顾父为了公平起见,既然顾南姝的母亲给她的多一些,自己就给顾南絮母女的多一点,达到动态平衡。 偏就多给了顾南絮这么一点点,顾南姝过去但凡发现了,就要找顾父大吵大闹,大嚷大叫。 顾父记得,有一回自己不过想把一套市中心的小公寓拨给顾南絮。还没过户呢,风声不知道从哪头走漏了,顾南姝一大早妆都没化,白着一张脸冲进他办公室,一把将他董事长办公室的桌上所有的古董摆件、招财盆全扫在地上,砸了个叮咣乱响,一地残渣。 顾南姝那副凶巴巴的模样,顾父还真以为她要弑父呢。 那么狠闹了一次,顾父很久都不想见顾南姝,生怕她大小姐脾气一发作,不管不顾扯着自己又要闹起来。 偏偏顾南姝的口齿还很伶俐,一边大打出手,也并不影响她小嘴巴的,吐露出一篇又一篇文采飞扬、极富世俗道理的战斗檄文。 顾父回忆了一会儿往事,唏嘘了几秒钟,又注意到了,一段时间不见,顾南姝看上去瘦了很多,小脸蛋苍白得很,一点血色也没有,想必容也这件事让她大受打击。 顾父对这个久违了的女儿,又增加了一些同情心,不过他立刻回忆起有一次顾南姝大闹自己办公室,竟把自己并不丰沛的头发都薅下来一簇的壮举。 他皱了皱眉毛,转念一想,又觉得男人的心,是顾南姝自己没抓住,毕竟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他又微微的心安理得起来。 见顾南姝现在一副老实鹌鹑的模样,顾父心说,若是她早表现出这个样子,容也也不至于会变心啊。 “好了,既然你来都来了,就祝福你的妹夫和妹妹新婚快乐。” 他们一家人站在一起,吸引了许多宾客的注意。正式举行婚礼的时间也快到了,宾客七七八八也到得差不多,他们大多知道容也在顾家姐妹间流连徘徊,最后舍弃了姐姐要了妹妹的事情。 有的人还在低声议论。 “要不是知道顾家的财务没问题,我还以为顾老先生是要卖女求荣呢。” “呵呵……”另一个人低声笑说:“可不是,这要是换了我,谁敢让我的女儿一个陪了他不够,还尽情肆意的换一个,跟买菜似的挑挑捡捡,我一定让他好看!” “照我看,容也的个人条件虽然相当的好,但也没好得离谱,今天这桩婚事,还真是丢人现眼!” 顾南絮的耳朵不错,脸上的颜色便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前方的led显示牌前,陡然起了骚乱。 先是有人大叫一声,接着便没人说话,有人招手,本来留在教堂里,已经落座等待开始仪式的宾客,有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有的在亲友的招手声中,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们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而是嘁嘁喳喳、交头接耳,时不时抬起头,目光都落在了今天的女主角,新娘子顾南絮身上。 顾南絮攥住裙摆的手指微微的颤抖,她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盯着顾南姝,有几分气急败坏地说:“姐姐,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今天是我的大好日子,你难道还不消停,非得破坏我的好事吗?” 顾南姝做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不明所以的表情。 容也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脚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盯着屏幕的容也,瞬间脸色变了。 顾南姝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他觉得容也的头上,似乎出现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而且,他整张清俊好看的脸,也被这顶绿帽子,压得发着阴绿色了。 顾父也有些起疑了,难道顾南姝又做了什么坏事? 顾南絮最擅长装可怜,一双眼里立刻盈满了泪水,顾南姝抬起双手,正色对顾父说:“父亲,我刚刚来这儿而已,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到底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宾客们不知道婚礼是在教堂里头举行的吗?真奇怪,新郎怎么也跑到外面,看个不停?莫非在放什么精彩的电影不成?” 她勾起红唇,一字字说:“我真好奇外面出了什么事儿,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外头的led显示屏前,连带宾客和工作人员,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看。 这上头显示的内容,可比电影精彩多了。 ppt和动态短视频结合,女主角只有一人,就是今天的新娘子顾南絮。 顾南絮时而在游艇上,她懒洋洋地躺着,让一个年轻肌肉发达的俊美男人帮她抹防晒油。 时而她在酒里,搂着男人激情热吻。 进到宾馆,她慌得一脚踢掉高跟鞋,已经跳到了男人的身上,两腿搂住男人的腰。 而且,一旁还有贴心的解释,用顾南絮的服装和饰品,户外季节结合分析,她和这些猛男约会的时候,还和容也在一起。 第210章 或许很多年前,我们曾经遇见 容也的脸上表情十分好看。 自从和顾南絮在一起之后,顾南絮似乎就开发了他脸上的表情肌肉。 顾南姝只觉得痛快极了。 她一直在观察外面的动静,知道一出现播放错误后,工作人员本想立刻掐断的,却被好事不怕事儿闹大的围观群众给阻拦住了。 容也的脸色气的隐隐发青,毕竟顾南絮和猛男约会的时间,和他的完全重叠了,他目似喷着火,盯着屏幕很久,却一言不发。 顾南姝走到了台阶一旁,双手环抱,姿态端方地欣赏着他的愤怒。 容也回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顾南姝从他的双眼中看出,容也在说,是你在搞事情? 顾南姝撇撇嘴唇,无声地说:“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顾南姝欣赏了一会儿洛琳黛的晕厥和顾南絮的晕倒,心说这对母女俩的伎俩还真是换汤不换药,没有半点新鲜的。 婚礼乱成一团,她当然没有好心到帮忙善后,便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家里。 这一天晚上,顾南姝饭都多吃了一碗,吃得有一点撑住了。 饭后,顾南城去书房写作业,她撑得难受,便推开了一楼的落地窗,走到外面的草地上散步。 绕着玻璃花房走了两步,顾南姝的手腕子,突然被一个人用力的握住了。 她身不由主地被人拖行了好几步,连带跟拖鞋也掉在了草地上,人已经被拎到了阴暗处。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容也狰狞愤怒的脸孔。 顾南姝冷笑一声,不想理他,可她刚一扭头,就被容也拽住了胳膊。 “你想溜?” 顾南姝生气了,她挑起眉毛,冷声说:“请你不要搞错了,容先生,这是我家,我自己的家,我和你既已分手,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我回去了,不是溜走!” 她挣扎了几下,容也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顾南姝火了:“你要干嘛?”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阴鸷的双眼,这双眼睛吓得她心脏也激烈的跳动起来,看样子,容也气得不轻。 “背叛你的人又不是我,是顾南絮,你干嘛来找我?” 容也狭长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声说:“呵,你以为我没有先去找她?” 顾南姝的手被他一直紧紧攥住,对方的大手就像是只铁钳子,她只觉得腕骨生疼。 “放手……疼啊……” “贱人!你还知道疼!?”容也的面容扭曲了,他愤怒地说:“你不过是为了挽回我,却完全不顾我的颜面,让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大笑话,你以为这么做我会回到你身边吗?你别做春秋大梦了!” 顾南姝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徒劳无功地挣扎着,大声说:“你放手,你才别做春秋大梦了呢,我根本没打算和你复合,我说我们分手了,我们就是彻底完了!我就是想看看你被人奚落的丑态,怎么样啊容大少?被自己的未婚妻彻底背叛的感觉爽快?” 顾南姝盯着容也烧着烈火的眼睛,不甘示弱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和你约会之后,顾南絮就慌忙的约别的男人,莫非你能力不够,不能满足她吗?” 容也苍白的脸上青筋乱跳,他盯着顾南姝,扬起了大掌,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顾南姝吓得闭上了眼睛。 一阵风卷来,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再次睁开眼睛,她的手被另一个男人的手紧紧握住。 她纳闷地抬起头,盯着一身银白色长袍,黑发如瀑的男人。 他生的和容也一模一样! 但顾南姝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容也! 她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而地上瘫着的容也却缓缓起身,和握着她说的容也面面相觑。 穿着西装的容也似乎陡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投影,他的嘴唇微微颤了颤,脸上显出极致的恐惧,而他整个人,就像是燃烧中的蜡烛一样,在两个人的眼前融化消失了。 顾南姝抬眼看着容也,她的头脑很乱,无数记忆再次回到身体里,就像是即将宕机的电脑,她有些支撑不住,软软的靠进了容也的怀抱里。 “我好想你,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顾南姝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埋怨。 容也也不生气,伸手捋起她的碎发,将她漂亮的脸蛋整理干净,然后,在那柔嫩的脸蛋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南姝撇撇嘴说:“不够。” 容也没等她继续说话,就搂住了她的腰,进行了一场成年人之间的深入物质交换。 许久之后,顾南姝躺在容也的怀里,听容也将事情一一说完,她才疑惑地问:“也就是说,我们都在华胥国里?” 见容也点头,她的目光放远,看着罩着朦胧灯光的三层小楼,几乎是结巴了:“你的意思是,我住的顾公馆也在华胥国里?顾南城也在华胥国里?可他们怎么没像假的容也一样消失呢?” 容也略想了一下,耐心解释:“因为他们是真人进入了华胥国的关系……” “可我和你……”顾南姝差点说漏了嘴,但容也显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从容淡定的说:“我知道,我们原本不在一个世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苍穹之中,原就有三千世界。” 顾南姝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望着他,深深地看着他美好的眼睛,说:“可我们终究还是遇上了。” 容也复又搂住了她的腰,说:“或许你应该说,我们在很久远的以前,可能就曾经遇见过。” “真的吗?” 容也点点头,他已经知道,顾南絮对自己势在必得,通天塔,第一代的人类,创世女神和天帝因陀罗,他想,或许自己和顾南姝有着不解之缘。 或许,很多年前,他和她都是天界的人,在金色的河岸边相逢。 而这一点微茫的记忆,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那……吃吃和闹闹呢,他们也在这个华胥国里吗?”顾南姝突然高兴起来:“我们赶紧出发,我要找到吃吃和闹闹,我要让他们认识自己的小舅舅顾南城!” 第211章 穿到了顾南姝的时代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找起来并不容易。 主要原因在容也身上。 假容也撞上真的容也之后,就立刻如蜡烛见了火,雪色遇着了朝阳,呼啦啦的消融掉了。 顾南姝想起来往事,那些她以为是梦境幻觉,在华胥国中已经淡忘了的往事,都一一的呈现到了眼前来。 顾南姝便拉着容也的手,满怀希望地看着周遭的景色也和融化的蜡烛一样消失掉,她瞪大双眼等了好半天,周遭的景色一动不动。 !? 顾南姝放开容也的手,走到路灯边,用力踹了一脚。 接着,她就疼出了眼泪花。主要是脚上穿着软缎仿古绣鞋,不像皮鞋可以保护脚趾……好疼啊。 容也说:“看来,这景色是真的,确实是华胥国的一部分。我虽不甚了解华胥国的成因,但我猜测,或许这华胥国的这一部分地方,并不是南姝你一个人的梦境。”不是一个人的梦境,所以,顾南姝想起一切后,这地方依旧固若金汤,毫无坍塌的迹象。 “谢谢,你关于华胥国不甚了解的一部分,可都是我打听出来的!”在他身后,冒出了一棵树的脑袋,然后,出现了他雄赳赳气昂昂挺着胸膛的模样,那正是椿树精之王的身影。 “关于华胥国的事情,是你打探出来的?” 椿树精之王得意地眨巴眨巴眼睛:“这是自然,若不是我椿树精之王出马,你和容也两个糊涂鬼,还不知道要猜到什么时候呢。” 顾南姝忍不住笑出声:“你真是个机灵鬼儿,我敢怎么谢谢你呢……”她记得,在花圃里有园丁留下的工具,果然,她转了一圈,已经看见了增加养分的药剂。 她把增加养分的药剂往椿树精之王的脑门子上一倒,椿树精之王就吓得立刻弹开三尺远:“这是什么味道啊!?臭死了臭死了!” 不但他弹开了,连容也也缓缓地倒退一步,再退一步,和椿树精之王拉开距离。 顾南姝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头的瓶子:“没错啊,给植物增加营养的?你不喜欢吗?” 椿树精之王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椿树精之王把脑袋接到顾南姝打开的水管子底下,把一身的味道洗的干干净净,嫩绿色的枝条都舒服得伸展开来:“喜欢甜甜的,凉凉的。” 顾南姝便把他们从落地窗领进了屋子,因怕吓着了佣人和李姐,还有弟弟顾南城,顾南姝领着他们的姿态,就跟做贼似的。 她左右看了看,果然旋转楼梯的一角没人,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赶紧上楼梯。 谁知容也带着椿树精之王刚到二楼,就看见了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顾南城:“!?” 他看到啥了?他砸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负心汉容也,但容也没有穿他一向穿着在身,就跟第二套皮肤一样的西装三件套,反而穿了一身spy一样的古装衣服呢? 而且,他也不该疑虑这个,而应该怀疑,为什么容也会在新婚当晚,跑到自己家里头来啊? 顾南城的消息一向很灵通,朋友圈也给他无数的信息源。今天是狂欢的一天,顾南絮在婚礼上丢了个大人,容家的脸面被她一人丢得彻彻底底,扔在地上反复的碾。 顾南城本是来找姐姐分享喜悦心情的,却看到了可疑的人。他满腹狐疑地往这边走,结果,走过转角,后头却空无一人,而姐姐正顺着扶手楼梯往上走,看见他,便对着他温柔一笑。 顾南城:“……” 顾南城:“姐姐,我好像看见了容也哥哥。” 虽然很讨厌容也,顾南城已经习惯了喊容也哥哥,一时也改不过来。他还记得顾南姝和容也订婚后飞扬神采的模样。 刚订婚时容也为了敷衍自己父亲,也曾带着他们两个出去玩儿,顾南城还记得,坐在车副驾驶座上的姐姐,一直低垂着头,抿着唇角,两腮红红的,看上去无比的娇羞可爱。 在顾南城印象中,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姐姐一直都是母老虎做派,为了保护母亲的遗产不被父亲恣意随性的乱二次分配,她几次和老父亲扭打在一起,而且战果颇为丰硕。至今,老父亲的脑袋顶上,还有一大块的空缺,那是姐姐薅下来头发之后,年老色衰的父亲也没法再长了的一处秃头心病。 顾南姝咳嗽一声,心虚地说:“你一定是看错了,他现在哪儿有空到咱们家里来?” 顾南城:“哦。”也对,而且,他刚刚除了穿古装的容也哥哥之外,好像还看到了一棵会跑会跳的树。 树怎么可能会跑?难道是动画片看多了?不能啊,顾南城心想,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从去年开始,就减少看动画片了。 顾南姝心虚地揉了揉顾南城的脑袋顶,揉了一会儿,却又生出了怀念,抱着弟弟的大脑袋瓜子,在他额头上亲了好几口。 知道华胥国的来历后,顾南姝忍不住泪水盈眶。 或许,在原本的世界里,一直想念着自己的小弟,在他的梦境中,铸成了华胥国现代化的这一片地方。 小弟该多想念自己啊。 顾南城上小学后,姐姐已经很少这么亲昵的亲他了。他立刻被闹得脸红脖子粗,做势挣扎了好几下,顾南姝又亲了他好几口,才松开手说:“好了好了,不折磨你了,明天还要上学呢,早点睡。” 顾南城点点头,朝楼下走去,他刚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对顾南姝说:“姐姐,你不会继续不开心了?” 顾南姝闻言,脸上缓缓绽放出了一个夸张的大笑:“你看我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 顾南城点点头,两姐妹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假容也的倒霉上,他越倒霉越好,哈哈哈。 等顾南城已经回房睡觉了,楼梯下方传来关门的声音,顾南姝才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四肢抓着墙壁,和蜘蛛一样趴在天花板上的容也,以及挂在容也腰带上的椿树精之王,做了一个下来的手势。 第212章 浴室里有一条水龙 顾南姝打开房门,示意二人尽快进屋,然后蹑手蹑脚地去了一趟厨房,取了很多食物出来。 顾南姝回到房间,见容也和椿树精之王束手束脚地站在门口。 她自己的房间,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开门进来,这两室一厅的房子和隔壁是独立存在的,因为顾南姝是讲究个人隐私的人。 她见两人都有点紧张地站在门口,就笑出了声:“站在这儿干嘛,跟我来。” 她把两人带到了饭桌边,打开两个硕大的冰淇淋桶,又把两只银勺子戳进去:“吃!” 容也矜持地扶着勺子,挑了一点点起来,面对不熟悉的食物时,他的状态一向如此。顾南姝突然想起自己多年前,曾经在雪原上救过的那个小孩子,他吃东西就是这么个姿态,看着火锅吊子里咕噜咕噜的食物,和鲜红色的汤,虽然被热气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仍旧正襟危坐,腰杆挺直,慢条斯理地试吃一口,然后被辣的眼泪汪汪。 椿树精之王就不一样,他动作洒脱多了,富有成熟男人落拓不羁的姿态。 他盛了一大勺子朗姆酒葡萄干口味的冰淇淋,放进嘴里,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在他硕大的眼眶子里头上下左右来回转动,然后他满足地啧啧嘴,低头苦吃起来。 托盘一旁的健康食品——黑麦面包配夹鸡蛋和生菜,金枪鱼手卷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牛肉片,健身用的,所以看上去有点柴,这俩人一点也没动。还是顾南姝,将一身漂亮的旗袍脱下来挂好,换上了暗苔绿色的长丝绒睡衣,自己拿了个三明治慢慢吃。 婚礼闹成那样,冷餐会没有人参加,顾南姝为了看够热闹,饿着肚子伸着脖子欣赏了很久。 现在她是真饿坏了。 她带着温柔的心情,看着渐渐加快速度吃冰淇淋的容也,他吃的是抹茶芝士口味的冰淇淋,味道也相当不错,而且在椿树精之王发出了挑衅之语,告诫容也如果继续这么慢条斯理的吃下去,等椿树精之王吃完自己的那份之后,一定要好好尝尝容也那份冰淇淋之后,容也的速度也快多了。 他虽是男人,却有一张线条优美漂亮的嘴唇,那上唇处,有着鲜明的唇珠,沾染着一点融化了的冰淇淋,而他长垂着睫毛的眼睛,也因为美味好吃的点心,而变得湿润,像是挂了一层雾气,偶尔抬起眼,和顾南姝对视一眼,那双眼里满是满足。 假容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顾南姝看到他倒霉,就生出了残忍的快意。 真容也只勾出了她无限的热爱怜惜之心。 她凑过身去,和容也结了一个带着芬芳冷气的吻。 吃完了冷饮,容也和椿树精之王都打了两个满是冷气的饱嗝后,顾南姝安排他们俩好好休息,睡一觉。 “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她把容也推进了浴室里,然后自己走出了房间。 顾南姝的婚约,不过是一场搪塞双方家长的谎言而已,她家中,除了常年工作的园丁之外,男人就是顾南城了。但顾南城的衣服,容也肯定是穿不上的。 除此之外,顾南姝在大半夜商场关门之后,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顾父的衣服。 说是顾父的衣服,其实都是崭新的,顾父从没有穿过的。 姐弟俩的亲生母亲虽是大家闺秀出身,还给了顾父起家的第一桶金,岳父家的人脉,也支撑起了顾父庞大的生意帝国。但顾父并不真心喜欢原配妻子,反倒对她挑三拣四,多有厌弃。 母亲生病后,顾父装模作样的来探病,却把看护的美护士洛琳黛给挖走了。这件事的发生给了母亲强烈的刺激,此后便常年缠绵病榻。 但母亲偶尔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很喜欢带着顾南姝去逛商场,给顾父买衣服。 “你父亲来看我们在这儿过夜的话,没衣服穿可怎么行?”顾母总是笑盈盈的,挑选合适的衬衣、长裤、外套、休闲服、运动装,风衣、大衣和鞋子。 二楼的衣帽间,大半是母亲买给父亲,但其实连吊牌也没拆过的衣服。 母亲过世后,顾南姝曾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些衣服都捐出去,但一想到母亲挑选这些衣服时,那张宁静微笑的脸,顾南姝就很难下决心。 这回,这些东西可帮上大忙了。 她随意选了几件,赶紧回到房间。 此时,浴室里已经传来了古怪的动静。 “嗷呜呜呜……”椿树精之王嗷嗷叫着,带着满身的水窜了出来。 “!?怎么了?” “那个房间里……有一条水龙……容也都已经祭出法咒了,居然毫不奏效!” 顾南姝一怔,随即立刻推开门,劈头盖脸的一股水流,立刻砸在了她的脑袋上,把她漂亮的长卷发打成一绺一绺的。 而一旁,已经是衣履尽湿的容也,正掐着法诀,一手持着长剑,另一手上,无数卍字型的红色法咒源源不断地冲他的指尖流淌出去,而直接飘向了……就跟有生命的灵蛇一样上下翻转扭动,不断喷出温热水柱的莲蓬头。 顾南姝的嘴角一抽,在容也即将一剑挥断了莲蓬头的瞬间,扑过去抱住了他:“不要啊!” 她惨叫一声。 容也垂下手臂,两人抱在一起,难兄难弟般的湿身透彻。 容也不小心打开的莲蓬头,是特意加长加粗过的,用以给浴缸加速加满水。 顾南姝坐在浴缸边,哭笑不得地重新往里头注水。她抬头看着湿淋淋跟落汤之犬似的容也,没忍住哈哈大笑。 容也不明所以,见她微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是莲蓬头,用来放水的。它根本没有生命,你对着它念诵一万句法咒,它也不会理你的。” 一边说,顾南姝突然想起什么,拿了一个沐浴星空的泡泡球,放进了浴缸里。 “你看,现在这一池子水,是不是很像是星空啊?” “嗯,真像,很美。” 他们相视一笑,把彼此的狼狈都当做了爱情的调剂品。 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了极大声的敲门声。 “姐姐,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到你在惨叫?有贼进来吗?那我马上打电话报警!姐姐!?” 第213章 哄好弟弟 顾南姝打开虚掩着的浴室房门,侧头一看,露台的门窗都开着,半透明的层层纱帘在晚风中飘来荡去,婆娑昏暗的树影摇曳着,送来植物的馨香。 难怪顾南城会听到自己房间里的动静,她和顾南城正好住在楼上楼下。 顾南姝赶紧打开房门安抚弟弟,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南城已经绕过她的肋下,伶俐地冲了进来。 他一只手停在手机屏幕上,上头三个数字简直闪闪发亮,只差一个拨号键,顾南城就可以把警察叫过来了。 “不管是劫匪还是小偷,我警告你们,最好现在就默默离开,否则我现在就报警了!” 顾南城的另一只手,竟挥舞着一把菜刀。看样子,他是真想保护姐姐,生怕姐姐出了什么意外。 顾南姝的眼眶因着感动微微的湿润了,她赶紧说:“没事的,真没事,我就是……在浴室里头脚下一滑,所以才喊了一声的。” 在她说话转移顾南城注意力的当口,机灵的椿树精之王,已经注意到了房间里放着一个几乎能触及天花板的绿植天堂鸟,忙悄悄溜达到天堂鸟的旁边,自己也尽显出原形,将枝条一起朝上伸展,缠绕着天堂鸟笔直的枝干,就像大树和菟丝花。 “我不信!”顾南城大声说,他紧张得嘴角微微颤抖着:“我刚刚明明听见了动静,楼上像是有很多人似的。姐姐你撒谎!” 而且,这声音就是从浴室里头传出来的。 经过天堂鸟绿植的时候,顾南城抽了抽鼻子,心中生出了怀疑。 “为什么这个天堂鸟,有股子朗姆酒葡萄干冰淇淋的味道啊?” 顾南姝干笑一声:“哎呀,小城啊,你别疑神疑鬼了,我这儿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顾南城抿着嘴唇,说:“我不信,我确实是不信的。” 顾南姝来不及阻止,他已经飞快地打开了浴室的门,于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正面对上了。 顾南城愕然张大嘴,盯着眼前的容也哥哥。 他果然没有看错,容也哥哥穿着古装,脱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漂亮深刻的六块腹肌,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顾南城和容也大眼瞪小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攥住了他的长发,往下用力一逮。 “啊!” 容也发出了一声吼,但他仍旧温驯地垂下两条长手臂,并没有对付顾南城的意思。 没办法,一来,顾南城是顾南姝的亲弟弟。 二来,顾南城长得和闹闹真有几分相似,原来外甥像舅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顾南城先起了疑心:“这是……容也哥哥?容也哥哥能一个下午长出一米多长的头发?” 男人有一头乌檀木般漂亮的长发,光滑如绸缎,直披垂到了臀下,这么漂亮的头发,顾南城在女孩子的身上都没见过。没想到在商业巨子容也的身上看见了。 这一头好头发,每天得花多少时间打理啊。容也哥哥还有时间处理工作吗? 顾南姝见顾南城差点把容也一绺长发给薅下来,看了也很心疼,她忙拉开顾南城。 “他就是容也,他……知道我喜欢古装美男子,为了来道歉,就戴了假发套,穿了古装过来找我的……” 顾南城狐疑地看着顾南姝:“姐姐,你不是不喜欢看电视剧吗,我没记得你喜欢看古偶片啊。” 顾南姝险些词穷了,她咳嗽一声,继续瞎掰扯:“谁说的,我不过是不想影响你的学习,所以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看。” 顾南城终于放下了怀疑,但他仍旧看容也不顺眼:“好,但容也哥哥,请你马上出去。” 他生怕姐姐被容也哥哥打动,连忙说:“你不过是因为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就想起我姐姐的好来了。但请你明白,我们全家都不欢迎你,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你应该回到新房陪你的新娘,请你赶紧走!” 顾南姝见顾南城情绪激动,知道弟弟过不去心里头这个坎儿,她赶紧说:“啊小弟啊,小城啊,其实容也知道错了,他愿意一直戴着头套哄我开心,我也觉得很高兴的。有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现在回头了,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啊?” 她也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顾南城说清楚,但又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为什么华胥国度里,能够见到弟弟,三千世界的说法,让顾南姝想到了一个缥缈却又有点可能的猜测。 但目前,危机还没解除,知道得越少,或许顾南城就越安全。 顾南姝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容也挤眉弄眼的,容也心领神会:“是的,我是来道歉的,希望得到你们姐弟的原谅。” 顾南姝:“看你道歉很诚恳,我原谅你了!” 顾南城:“你做梦,我和我姐姐永远不可能原谅你的!” 一说完,顾南城就目光呆滞地看向顾南姝。痛心疾首地。他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姐姐,竟重蹈了母亲的覆辙。 明明父亲不过是利用母亲罢了,可母亲直到死,还绝望地爱着父亲。简直像是中了蛊。 顾南城甚至顾不上对着容也生气了,他一扭头,盯着顾南姝,满脸失望:“姐姐,你忘了他是怎么背叛你的吗?这么多事情,就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就行了吗?这世上这么多男人,你找一个没有背叛过你的好男人不行吗?” 他说到后面,小胸脯子激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失望到了极点,他轻轻摇头,闪开顾南姝拉扯他的手,走出门去。 眼巴巴看着他离开,顾南姝心里很难过。椿树精之王则扭动着枝叶,伸了个懒腰:“哎呀,小孩子生气了,你就多哄哄他呗!容也国师,你带孩子不是最行的吗?”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顾南城起床,自己穿好校服,坐在厨房的大餐桌边吃饭的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跟进来。 第214章 一长串火花 顾南城一眼就认出,容也身上穿的衣服,是母亲买给父亲的。 父亲一生也没有穿过,而姐姐曾经想把衣服捐出去,到最后,只打包了一部分送给了慈善机构,剩下了一半,说是纪念母亲。 现在,v领薄针织衫穿在容也哥哥的身上,露出他一身冷白皮的好皮肤,和漂亮的一字型锁骨,他满头黑发已经束在脑后,成了一把低马尾,上头结着的墨绿色丝绒长带,也正是姐姐的。 顾南城心里很不舒服,干脆把自己吃的早餐打包好,直接起身往外头走。 容也却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顾南城很不高兴地挑起眉毛:“你要干嘛?” 容也淡淡一笑,说:“你姐姐昨天累着了,我让她好好休息,我来送你上学。” 其实容也的意思是,顾南姝昨晚忙里忙外,本来想将就着让他和椿树精之王一起睡在她的房间,结果惊动了弟弟,顾南姝很怕气坏了的弟弟半夜又冲上来闹脾气,就只好打开了客房。她忙前忙后地整理客房,又教给他们开关灯,用电视机等方法,实在是累坏了。 但顾南城显然想歪了,他顿时气的眼睛都红了。 容也哥哥这个混账,这个有史以来最坏的人,这个狗崽子!他让顾南絮怀孕之后,都已经举行了婚礼,居然回到自己家里来重新追求姐姐。 现在,当着弟弟的面,居然还在开荤腔,说荤话! “好狗不拦路,滚开!” 顾南城绕过容也,愤愤地朝前走去。 容也倒也一点脾气没有,飞快地跟在了后面。 他虽然第一次坐车,但容也聪明就聪明在懂的稍后一步,观察顾南城是怎么上车的,然后赶在顾南城朝着他的脸甩出车门的一瞬间,把另一侧的车门打开,顺势坐了进去。 司机显然认识容也,虽然不太理解这位大少爷怎么突然长出了一条长辫子,还是礼貌地打招呼:“容少,早啊。” 容也从容微笑:“早。” 车子开到离学校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顾南城突然说:“王叔,麻烦你就把车停在这里好了。” 容也刚要下车陪他,拉开车门,那扇车门就被顾南城用尽全身力气怼住了。 他气冲冲地盯着容也,说:“别跟着我,我可不想同学们知道,我有一个留着怪异辫子的大叔跟在身后。” 司机王叔等顾南城走了,才笑着回头,对容也说:“容少别生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这样的。” 容也晃了晃头,说:“顾南城每次都在这里下车,多走一条街去上学吗?” 王叔说:“不是,最近才这样。” 容也想了一秒钟,随即对王叔说:“我还是送一送他。” 容也不紧不慢地跟在顾南城后面,看着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脸色也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这倒霉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前方,学校的正门近在眼前,但顾南城并没有进学校,反而朝着一旁的一个阴暗小巷子冲了过去。 容也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这还是顾南姝教给他的。 逃学? 在顾南城成功窜进一家黑网之前,容也一把薅住了他的海军领后领。 个头不高的半大孩子被他一下子提溜到了半空中,顾南城吓得大叫一声,从小经过名师指点的防身术瞬间上身,飞起一脚踹向了容也的下身。 可怜容也一个堂堂的大鹏金翅鸟族族长,尊贵无比的魔尊陛下, 却在一个孩子身上着了道,他放下顾南城,疼的眼冒金星,扶着粗糙的墙壁沉重的喘着气。 落地后,顾南城一开始有些紧张愧疚,可转念一想,废了渣男霍霍人的工具,也算是好事一桩,便又心安理得起来。 黑网前容也呼哧带喘的,顾南城知道,这一方风水宝地不能用了,便匆匆冲了出去,刚要朝着另一个小巷子扎,就迎面撞上了从学校侧门溜出来的几个学生。 和他一模一样的校服,不过乖巧的海军领设计被掖在领口里,扣子歪歪垮垮地系了一半,看上去就很有街溜子的风格。 “哎呦,顾小少爷,你打算往哪里去啊?” 顾南城咬着牙,腮帮子顿时绷出一条冷硬的线条,可惜他现在个头发育不足,这线条带来的并不是威慑力,反倒激发起了别人的凌虐心。 他被狠狠地一把推在地上,然后推推搡搡地扯进了本来打算进的小巷子里。 原本顾南城就打算来这里,绕过一条街,去附近另一个咖啡网咖避一避,反正这几天姐姐的心情不好,他悄悄的给姐姐手机设置了一个自动转接服务,如果是老师打过来的电话,会自动转到他的手机上,网里有很多成年人,一张红票子就能让那些男人仿照着家长的口吻,将电话糊弄过去。 但现在,他被自己最想躲避的人拎了进来,顾南城的心都凉了。今天一波接一波的,看样子,真的不宜出门啊。 “呵,你为了你那个姐姐,花钱买通人盗入了别人手机的事情,该不会已经忘记了?” 为首的街溜子其实和顾南城一样,出身富贵人家,不过他家里孩子多,长辈们维成绩论,像街溜子这样塞钱进名校的孩子,不受宠,零花钱也被克扣的很凶。 但他也知道,最近容家大少和顾家两姐妹的爱恨情仇,一男二女,故事发展真是起伏跌宕啊。 凑巧的是,顾南城雇佣黑客交易,帮他侵入了顾南絮手机,把她藏起来的隐私照片视频盗取出来之后,交易的时候,却不小心被街溜子躲出来抽烟撞了个正着。 于是,街溜子就用手机拍下了全过程的视频,并且,以此威胁顾南城,向他长期榨取钱财。 如果是一点点就罢了,最近,街溜子要的钱越来越多,真是欲壑难平。 这个月,顾南城的零用钱都被榨干了,他想拖延一点时间,等下个月手头缓过来了,再给混混钱。 顾南城知道,自己的父亲的心已经完全偏向了顾南絮那边,如果被父亲知道,丢人现眼的视频是自己和姐姐抖搂出去的,他不会觉得顾南絮丢人现眼,只会对自己和姐姐恨之入骨。 小混混晃动着手机,得意地要挟着顾南城,突然,他的手上冒出了一串火花。 第215章 烧跑了小混混 “哇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小混混嚎叫着,忙不迭把手里头燃烧着的手机扔在了地上。 顾南城还是头一遭亲眼目睹手机自燃,虽然自己在被小混混威胁,他还是没忍住,笑了。 小混混没想到,顾南城竟敢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笑出来,他立刻脸色大变,从裤兜里掏出u盘,大声嚷嚷:“老子的手机烧了,可老子还备份了,别以为手机没了,你就没事了!” 顾南城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事情始终是要解决的。 本来只想给姐姐出口气,结果,好像没有善始善终,还是给姐姐添了麻烦…… 小混混笑容越来越夸张的同时,突然觉得手上一阵刺痛,他愕然一低头,就看到一阵火花闪过。 不是!? 手机自燃他理解,因为有电池的关系。 这u盘自燃个什么劲儿啊,瞎凑什么热闹? 小混混慌忙把手里头的u盘扔在地上,还是烫伤了手指,上头起了两个大血泡。 顾南城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的u盘也烧了,请问,你还有别的备份吗?” 小混混耸了耸自己的单肩包,里头装着pad,他刚要说平板里还存着一份视频,但突然产生了一点点的惊慌怀疑。 该不会,自己如果说出口,这斜挎包也得着? 他顾不上威胁顾南城,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斜挎包,而顾南城的视线,也被他彻底吸引住了,两个人四只眼,一起滴溜溜地盯着斜挎包。 果然,不负众望的事情发生了。 从暗蓝色的斜挎包的logo部位猝然生出一团小小的红色火焰,小混混慌手慌脚地去拍,谁知那小小的一团火焰,简直像是有生命力一样,瞬间将小混混的袖子都点着了。 小混混发出凄厉的惨叫,顾南城忙好心帮他解开拉链:“你快把外套脱了啊!” 小混混狼狈不堪地脱了外套,和挎包一起扔在地上,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损失共计新出的某水果牌手机一部,128gu盘一个,书包一个,平板电脑一只,还有若干零钱,一起化为了火焰,须臾便成了灰烬。 小混混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脸上表情一片空白,带着几分不知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的茫然。 “你不会是会什么妖法?”小混混抬起头,盯着顾南城。 顾南城心想,你瞎说什么啊,我要是会妖法,就先把你的头发给烧了,这才解气呢。 “什么!?烧了我的头发!?”小混混说出这话,顾南城才意识到,自己把心底的渴望说了出来。 小混混下意识地立刻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可怜的脑袋。可惜迟了一步,一切都太迟了,火花就像是调皮的小孩子一样,已经在他精心做好的微乱造型上跳舞,他瞪大眼嚎叫:“你是要烧死我吗?你是……” 刚好历史课学到猎巫行动,他慌不择言地说:“顾南城,你是巫师吗?” 顾南城慌忙掏出饮水杯,照着小混混的脑袋瓜子浇了上去,总算是浇灭了火焰,只剩下断壁残垣一片的头发,和一缕缕青烟,带着蛋白质烧糊了的怪味。 “不好意思,我和霍德沃茨没有关系。” 小混混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地盯着他,想要抖狠的话,终于没继续说。 邪门,今天太邪门了。顾南城身上有古怪! 等小混混跑了之后,顾南城的手机却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转接电话,一定是老师打过来,询问他为何不去上课,家里要不要给他请假的。 糟糕!在网他能很快找到人帮忙,而且,只要凑近听话筒里的对话,把需要回答的话打在电脑屏幕上,让临时雇佣假装成他的家长的人照着念就能搪塞过去。 可现在在大街上,要找到陌生人帮忙,就难多了! 他慌乱的视线四处乱扫,陡然,身体微微一僵。 容也哥哥,他怎么在这里? 容也从容地走了过来,背后,是一条极长的麻花辫,那是顾南姝对他的长发爱不释手,但又不会梳古装男子的发髻,索性给他梳了一个法式的松马尾,还用丝绒给他打了一个蝴蝶结。 在顾南城年幼无知几乎错乱的目光中,他走了过来,问:“要我帮忙吗?” 顾南城连忙点头,划了接听键:“拜托。” 容也从容接过手机,在电话里接受了老师好一番批评教育,原来顾南城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老师虽然知道,顾家的家大业大,但也希望能够稍微的重视重视孩子的教育。 容也承诺:“他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一定准时上课,谢谢老师。” 顾南城长舒出一口气:“容也哥哥,你真是个活菩萨。但是……” 他不一定明天就想上课,今天是运气好,小混混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奇妙自燃事件。可明天,说不定他会用别的方法继续折磨顾南城。这是校园霸凌,但小混混的家境比顾家也不差,每次他欺负了人,都是全家出马,一起把被害人碾压得抬不起头来。 顾南城知道姐姐性子急,他不想让姐姐难过,更不想看到姐姐被小混混一家人围着骂。 “明天你就上学去,如果那个男的继续欺负你……” 容也想了一下,问:“你可以让他继续着火。” “!?容也哥哥,你的意思是……刚才的自燃现象,是你搞的!?” 顾南城惊讶极了,容也点点头,手指微微一点,一旁的树梢上,一片叶子陡然烧着了。 但这一回,火势被控制得十分精准,只有这一片叶子烧成了灰烬,树枝轻轻摇摆,其他的花叶安然无恙。 顾南城的眼睛整个的亮了起来:“容也哥哥,你怎么会这么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男孩子本就有慕强心理,何况顾南城常年和父亲分开居住,他曾对容也有一种微妙的仰慕,可惜,容也不珍惜姐姐,他的这一份仰慕,也没了。 容也手伸进衣服里,摸了一下,忍痛拔了三根大鹏金翅鸟的羽毛下来。 在阳光下,三片羽毛就像是用纯金制作一样,熠熠生辉。 第216章 顾南姝杀上门来 顾南城的眼睛蹭一下全亮了,他好奇地接过一片羽毛,问容也:“这是什么啊?” “你如果需要谁的什么地方起火,手里拿着这片羽毛,然后心中默念,就会如你所愿了。” 顾南城的黑眼睛里,陡然闪过狭促捣乱的目光,他捏着羽毛,心里头闪过的是——容也的长辫子! 一点点的火苗,果然在容也的发间跳跃着,但奇妙的是,刚才把小混混一半头发烧的火苗,却成了容也发丝间的点缀,容也摇头,带着几分宠溺的纵容,伸手掐灭了火苗。 “这是属于我的红莲焰火,你用我的东西来对付我,没用的,它认主人的。” 顾南城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容也哥哥。” 容也把三根羽毛塞到了顾南城的手里:“好了,我帮了你一个忙,现在该轮到你帮我的忙了。” 顾南城抬头:“什么忙?你说。” 容也说:“接受我和你姐姐在一起的现实,我是来加入你们的,让我们一起组成一个美好的大家庭。” 顾南城愣怔想了一会儿,低头说:“这个不算。” 容也皱眉,这怎么能不算呢? 顾南城认真地说:“你到底能不能和我姐组建家庭,我觉得……还是得看我姐的意见。”虽然他觉得,顾南姝很有一点恋爱脑,容也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一点都不困难。 但是,容也叔叔好像有哪里变了。而且,他为什么要留这么滑稽的长辫子呢,当然发质很好。 容也笑了:“好。我会努力追求她的。” 顾南城点点头,说:“好了,容也哥哥,刚才那个不算,现在你帮了我两个大忙,现在,你可以向我提出两个要求,我一定答应你!” 一边说,他还豪气干云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子,表示自己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那好,我想想……”容也想了一会,说:“我想吃冰淇淋,你知道这附近,有好吃的冰淇淋店吗?” 顾南城好奇地瞪大眼,别说,他和顾南姝还真有点像,尤其是睁大眼,睫毛微微颤动的样子,很是可爱。 “原来容也哥哥,你也喜欢吃冰淇淋啊?”他也很喜欢吃,家里冰箱里常备有他喜欢的牌子口味冰淇淋,但姐姐很严格,每周只准他吃两个冰淇淋球,说小孩子吃多了不消化,影响发育,还说对牙齿不好。 容也矜持地点点头,那东西太好吃了。他记下来名字,但还想再来一桶,却被顾南姝严词拒绝了。 “你还想要你的一口牙吗?” 闻言,容也有些纳闷地对顾南姝微笑,露出了一口漂亮的大白牙。 “你要是每天吃这么多冰淇淋,你的牙齿会掉光,很快,你的肚皮会飞涨起来,六块腹肌消失不见!” 说到这里,顾南姝都痛心疾首起来,她可不能忍受容也从小鲜肉变成油腻巨物。 容也初来乍到,出来接送顾南城,顾南姝给他塞了一张卡和一沓钱,现在,容也的心空前地动摇着,渴望着那冰冷柔软甜腻可口的味道。 顾南城觉得容也的表情和动作,全身心的诠释一件事,他馋了。 嘴馋这件事,一向是很有感染力的。容也要是不提,顾南城也习惯吃得健康营养积极向上了。 可容也一提,他便拉着容也打了车,朝着最近的商场跑了。 别的不说,上学时间偷溜出来玩,真是太幸福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冰淇淋店里靠床的位置,往来的行人,无数的目光纷纷落在他们俩身上。 没别的,俩人的颜值都太高了。 顾南城如今年纪虽小,但已经具有大帅哥的潜质,任谁看了他,都会感叹,除非个头停在一米六,否则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大帅逼。 而他对面的男人,已经是个大帅逼了,藏青色西装虽显得有些过分中规中矩的沉闷,但穿在容也身上,被他的冷白皮一衬,格外显出了他气质中的矜贵清冷。 而他们俩腰杆挺直,坐姿无比优雅,四只眼睛却都馋得很,盯着偌大的香蕉船和两份硕大的冰淇淋。 海盐味道的,上面撒了好吃的坚果。 朗姆酒味的,底下是冰咖啡,上头还有一层双份鲜奶油,白嫩松软的就像是一个做不醒的梦境。 更别提眼前巨大的家庭装香蕉船,硕大的盘子里,堆积着的冰淇淋宛如仙山般冷雾环绕。 两人对视一眼,顾南城赶紧说:“先等一等!” 他难得一次性吃这么多姐姐不准的好吃的,当然要发朋友圈炫耀一下啦! 经过他熟练的拍摄剪辑,漂亮的九宫格呈现在朋友圈,而且,顾南城还贴心分组,仅顾南姝不可见。 “好了!”放下手机,两个男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火焰,举起勺子开吃! 容也和冰淇淋已经阔别了十多个小时,他欣喜若狂地挖了一勺子放进嘴里,一股子带着甜香软腻又冰冷的芬芳在唇齿间散开,他闭上眼,感动得几乎要流眼泪。 顾南姝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 顾南城也开吃,两个人过于陶醉的表演,给冰淇淋店带来了不少生意,来往的路人在这俩人活广告般的人体表演下,纷纷走进冰淇淋店,还没到中午,本是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客人而已,在顾南城和容也进来之后,瞬间客满了! 将各自点的冰淇淋吃完,还交换品尝,点评口味后,两人再次向着香蕉船进发,他们吃得不亦乐乎,吐出的气息都是冰淇淋味的。 直到东西吃了一大半,顾南城托着腮,满足地喘着冷气,陡然被窗户外吓得一个趔趄,差一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容也也调过头去:“怎么了?啊呀我的妈呀!” 当然,来的人不会是容也的妈,而是顾南姝。 “……姐……你怎么来了?”顾南城一边喃喃说着,一边冲容也使眼色。 “姐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 顾南姝见他俩贼眉鼠眼地交换眼神,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然说:“你们俩可真厉害啊!背着我是打算吃出肠胃炎吗?” 第217章 寻找吃吃和闹闹 顾南姝气呼呼地坐到了两人中间,用审问犯人的目光盯着他们俩。 容也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顾南姝说:“不准发言,把手放下。” 容也只好乖乖把手放下了。 顾南城暗暗叫奇,要知道,容也哥哥过去可是很傲娇冷漠的一个人,从来都是顾南姝姐姐主动迁就他,什么时候看他这样听话的? 看来,容也哥哥说的是真的,他真要痛改前非,而现在,姐姐和容也哥哥之间的地位高低,也产生了显着的变化! 顾南城窃笑,谁知笑意却被顾南姝看见,她不满地说:“你还笑,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没去上学,为什么要跑来吃东西?你的学习还要不要,你的身体还要不要?” 容也有点纳闷,问:“南姝啊,怎么吃吃和闹闹,你从没有这样管束他们俩?” 顾南姝说:“当然了。一来,吃吃和闹闹那儿,根本就没有冰淇淋,这东西我知道好吃,但是伤胃啊。”她不知不觉间,再次用一个严格的母亲身份说话。 “二来,吃吃和闹闹又不用面对高考,顾南城将来还要高考呢!”虽说,如果考不上,她家也很容易送孩子出国留学,这也是计划,但顾南姝始终觉得,出去留学,是要在有充分选择的前提下,以优越的成绩留学,而不是为了用钱买文凭,被迫出去。 所以,顾南城必须在学业上卷到底。 面对顾南姝犀利的说明,容也又抬起手,顾南姝没好气,说:“你刚才没举手不也发言了吗,说!” 容也说:“是这样的,我第一次吃到冰淇淋,觉得实在是太好吃了。所以送顾南城同学上学的时候,才忍不住让他带我来吃。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顾南城同学。” 没想到,容也哥哥竟把责任全扛在自己的肩膀上,顾南城感激地看了容也一眼。 没想到,容也哥哥是第一次吃冰淇淋,天啊,他在容家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顾南城暗暗发誓,只要容也哥哥和姐姐在一起,他一定充分满足容也哥哥对冰淇淋的追求和热爱。 顾南姝挺生气的,不过还是说:“好,下不为例,今后再也不准带着顾南城逃学!期末考试的成绩要是不过关,寒假别想出去玩。” 顾南城耷拉着肩膀,点点头,随即,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吃吃和闹闹是什么?” 是姐姐养的小宠物吗? 顾南姝沉默片刻,她慢慢说:“吃吃和闹闹,是我的孩子。” 顾南城这一回,终于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什么!?”他错愕不已。 “谁……谁的孩子……?”就像是重磅炸弹在头顶炸开了花,顾南城蒙了。而且,他立刻产生了担心,容也的家世背景,根本不可能允许他和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女子在一起,姐姐还能和容也哥哥成就终身盟约吗?他满怀忧虑,几乎要为这对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恋人哭了。 顾南姝看了容也一眼,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说:“是你容也哥哥的孩子。你赶紧起来,地上多脏!” 顾南城望着容也:“哥哥,是你……和姐姐的孩子?” 他担心容也不肯认。 谁知容也有点紧张地看着顾南姝,低声说:“你知道,那个晚上的人是我了吗?” 顾南姝撇撇嘴,说:“当然知道了,你还总瞒着我。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容也看着她,深情地一笑,说:“你真好。” 顾南城捂着头爬回到桌子边,他已经没心情吃剩下的香蕉船了。 “拜托,你们两个成年人,给我靠谱一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喂!?” 顾南姝带着撒娇的语气,嗔怪地看了容也一眼,才对顾南城说:“傻孩子,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哎,我和你容也哥哥,有了两个孩子。” 顾南城趴在桌上歇了一会儿,问:“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年少相爱,无知少女生了俩孩子,如今旧情复燃,现在,我的外甥们在哪里啊?” 他问到了关键问题上,顾南姝忧愁地说:“暂时没找到。” 顾南城愕然,立刻霍然起身,说:“找不到!?” 声音大得,把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他赶紧捂着嘴,低声焦急地说:“你们两个,怎么当人爸爸妈妈的,孩子不见了,都不赶紧去找的吗?” 容也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南城弟弟,你觉得小孩子最喜欢去哪里玩?” 顾南城不假思索:“当然是嘉年华了!” 嘉年华游乐场,是本市最大的游乐场,成人和儿童项目都非常多,内部还有影视中心和可供孩童们近距离和动物接近的宠物动物园。 当车子停在嘉年华门口,容也立刻和门前的机器人杠上了。 那是一个背后有工作人员实时配音的仿真机器人,极其巨大,三米多高,手里还挥舞着虎虎生风的战斧。 容也见到那仿真机器人发出了桀桀的猖狂笑声,立刻警惕地把顾南姝和顾南城护在自己身后。眼看着他就要拔出自己的红莲真气凝出的长剑,把仿真机器人砍个稀烂,顾南姝赶紧两只手抱住了容也的右手。 “不要啊……不要打他!” 容也拔出艳红色的火焰长剑,顾南城站在一旁,喃喃感叹:“容也哥哥真是帅呆了,我总算是知道,姐姐为啥对他死心塌地了。” 容也一手将顾南姝拦阻在身后,一边警觉地盯着机器人,冷声说:“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和弟弟的!” 顾南姝欲哭无泪:“不要啊。” 虽然她家有钱,但公然破坏仿真机器人赔一大笔钱,多不划算啊,还可能上娱乐新闻。 与此同时,那只仿真机器人也察觉到,竟有愚蠢的人类胆敢挑衅他,他转过身,挥舞着比双腿要粗壮很多倍的手臂,发出了猖狂的电子音。 “愚蠢的人类,你要和我开战吗?来,让我威震天告诉你,什么叫做满地找牙!” 顾南姝:“……” 求你了,威大爷,你少说两句行吗?就这么盼着返厂维修吗? 第218章 胭脂牌坊 威震天大爷的嘴皮子很溜,已经击败了好几个围观合照群众了,此时正是独孤求败,一见到容也这小子,连那双电眼里都闪烁着光芒。 他立刻发出狂妄叫嚣:“小子,你不是想过来和我单挑吗?拿着你那把剑赶紧过来!呦呦,你那剑还会闪光呢,是装了多少电池?不过,我,威震天,是不会怕你的,因为我是从宇宙中吸取能量的!” 顾南城满脸向往地看着欲跑的容也,和一直用力抱住他,不准他离开的顾南姝。 “姐姐,容也哥哥是不是想和威震天打一架啊?” 顾南姝差点累死:“不想明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上娱乐版头条,顾家和容家合作毁灭威震天的话,你还不过来帮忙吗!?” 容也的倔脾气已经上来了,他的长剑来回挥舞着,舞动出了飒飒的风声,旁边有人已经开始拍照。 “……这哥哥长得好帅啊,还留着这么长的辫子,舞剑也好好看,他不会是ser?” “不知道,骨相这么好,是明星也不一定啊,先拍照拍照!”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不断,威震天被竟然会舞剑的小伙子激得手舞足蹈,和其他游客拍照都拍的不耐心了。 “行了,愚蠢的人类,我知道你们只会比心,比v,然后茄子!微笑!好了,你们太可笑了,已经笑完了,可以下去了!” “那位要挑战我的命定战士,还不赶紧晃动着你的塑料棍,过来!” 容也说:“我从当了魔尊到现在,还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你放手,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他自己有几斤几两!” 顾南城帮忙抱着一条腿,问:“姐姐,魔尊是啥,容也哥哥有什么隐藏身份吗?” 顾南姝实在没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说:“你容也哥哥其实很有童心,就是被容家管束的太严格了,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 “哦。”顾南城立刻明白过来:“所以就发疯了。” 他仰着头,认真地对容也说:“哥哥,你不要生气,那个威震天就是个仿真机器人,没什么力气的。对了,容也哥哥,你要是真想挑战他的话,嘉年华有一个挑战项目,说如果有游客能够把威震天举起来,同行的所有人都免单门票,还附赠童话餐厅的品尝券!” 顾南姝捂着脸:“你少说两句。” 顾南城不解:“我这不是把容也哥哥的注意力转移开吗,而且威震天那么重,怎么可能举得起来啊?” 这个挑战项目,也是嘉年华门口很容易把大伙儿逗得哈哈大笑的内容。 经常有年轻小伙尝试着举起威震天,然后在他面前摔个狗啃泥,或者和威震天来个情侣似的热情拥抱,让无奈的威震天说出更多可笑的话来。 众目睽睽之下,容也朝着威震天走了过去。 “那个小哥不会真的要挑战威震天?” “啊,我真的不忍心见到帅哥吃亏啊。” “帅哥和威震天,这个cp我可以的!” 威震天发出哈哈哈的大笑:“人类,你以为你能举起我?你太小瞧我了!” 在威震天的叫嚣声中,容也轻轻松松地抱着他两条机械腿,把他整个人抬离地面。 “……”威震天无言了。 容也问:“上头的空气怎么样?” 连嘉年华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盯着他们半晌来不及拍录像,好在容也坚持的瞬间够久,等他终于把威震天放下来之后,威震天仍旧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说啥才好。 “天啊,刚才那是吊威亚了吗?” “我看错了?” 工作人员们一脸惊悚地送给他们三张入场券,和顾南城很感兴趣的品尝券,容也问:“请问,这嘉年华里,哪里能见到两个孩子?” 工作人员目光有些迷惑,绕过他们,看向了身后无数的游客,孩子占了一半。 顾南姝也比划了一下,说:“我们的意思是,有哪个地方,可能有两个穿着古装的孩子?” 如果吃吃和闹闹真的也在华胥国,他们一定会被嘉年华的气氛吸引。 工作人员立刻回答:“那肯定是胭脂牌坊了!” “对。”另一个工作人员附和:“你们入园之后,根据指示牌朝着右边走,大概第三个园区就是胭脂牌坊,有你们想找的穿着古装的小孩。” 等容也顾南姝和顾南城离开了,工作人员目送他们的背影,发出感慨。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清癯的身形,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胆子也很大,竟要去咱们园区最吓人的鬼屋密室,胭脂牌坊。” 说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一眼,问:“我们没指错方向?” 另一个说:“当然没错,只有胭脂牌坊里,才有穿着古装的小孩鬼啊。” 不过,并不是真孩子扮演的就是,那可是雇佣童工,他们请的是身材娇小好似孩童的成年工作人员,再画上诡异恐怖的妆容,吓到过不少游客呢。 走到鬼屋门口,顾南城和顾南姝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布置的古香古色,周遭绕着一大排的竹林,甚至连阳光都照射不进来,显得比别的园区阴森不少。 排队往里走的人,时不时的被里面的鬼哭狼嚎给刺激到,有的小情侣,因为女孩儿胆子小,还没排到就放弃了。 顾南城认真地问:“容也哥哥,姐姐,你们俩的孩子,真的会来这种可怖的地方吗?” 说真的,顾南城虽然不肯承认,但他的胆子确实不大。 也不喜欢看恐怖片。 顾南姝望着胭脂牌坊馆的入口,认真说:“很有可能。因为吃吃和闹闹生活的地方,和这里很像啊。他们俩说不定会觉得这里看上去眼熟,所以就进去了。” 顾南城紧张得一哆嗦,心想,自己的两个小外甥,喜好还真够特别的。 但他又有责任感,想要亲自把小外甥们给找出来,让蹉跎错过了很多次的容也和顾南姝,能够一家四口,团圆美满。 听着前方恐怖的音效,顾南城握紧拳头,进去! 第219章 拯救胭脂 队伍快排到他们了,容也突然问顾南姝:“你害怕吗?” 承认自己在一个密室鬼屋害怕,也太丢人了?顾南姝立刻摇头,容也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那你的心跳声为什么这么快?” 顾南姝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咬着丰润的下唇没说话。 容也抚着她的鬓边乱发,低声说:“如果害怕的话,你和南城在旁边等我,我去去就回。” 顾南姝说:“你就不怕吗?”在她印象中,很多男生其实比女生更加怕鬼,装作毫无顾忌的样子,下一刻哭出来的也很多。 譬如刚才有一对情侣进去,实在是找不到出口,只好叫了呼叫器,被工作人员带出来的时候, 女生看上去脸色尚可,男生吓得脚步虚浮,魂不守舍的。 顾南姝忧虑地看着容也,言不由衷地说:“那我带着南城也不好,我们还是跟着你一起进去,给你壮壮胆子。” 顾南城也察觉到了姐姐的害怕。他知道,姐姐看上去胆大凶猛,但其实骨子里也有小女人胆小的一面,现在,顾南姝还在故作镇定,悄悄地发抖呢。 “姐姐,让我陪着容也哥哥进去,你去餐厅帮我们买最好吃的至尊无敌披萨,好不好?” 顾南姝吐出一口气,望着弟弟:“你和容也一起进去,真的可以吗?” 顾南城说了一句姐弟俩的口头禅:“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要质疑男人行不行!” 说着,他还挺了挺胸膛。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买,我听说餐厅中午人很多,队伍要排很久,其他的配餐你看着办,打包之后我们在花蝶谷边走边吃!” 顾南城还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只要吃吃和闹闹在里面,我和容也哥哥一定把他们找出来!” 见顾南姝终于离开,一旁排队的客人也很高兴,又少了一个人,能速度快一点。 刚走到胭脂牌坊里,经过一条漫长狭窄的阴森通道时,顾南城赶紧提前警告容也,毕竟,刚才在威震天的前面,容也哥哥的大力气吓到了不少人。 如果他把力气用在扮演鬼魂的工作人员身上,那可就糟了。 “容也哥哥,你要记住……”顾南城提前给他上眼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你看见了可怖的鬼怪,千万不要对他们进行攻击。” 容也盯着朝自己飘过来的长发红衣女鬼,而且这个头之高,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这样的两脚飘,也不能攻击?” 马上就要开始剧情提示的红衣女鬼,听到攻击两个字,画着凄惨血泪妆容的脸立刻愣了愣,转头看向顾南城。 顾南城用力点头:“是的,她看起来很高,是因为脚底下踩了平衡车,裙子加长,把脚下的情况都挡住了,才能做到像女鬼一样来去如风。” 红衣女鬼的假发缓缓蠕动着,她有点忍无可忍了,自己的老底,都被这个小弟弟给揭穿了,还怎么沉浸式的开始游戏啊? 她咳嗽一声,缓缓抬起头,渗着血的嘴角泛着诡异的微笑。 “提醒你们,你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胭脂牌坊,这里是——” 顾南城经过刚才威震天的一趟,已经知道容也要动手的前奏,他的手指会微微的动一动,然后,不可思议的光剑就从他的手腕处浮出,他赶紧打断女鬼的碎碎念,接口说: “知道了,都知道了。你扮演的是女鬼胭脂,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明明要和相爱的男人结婚,却因为貌美,被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看中,结果被抢亲的当晚,富家公子就死了,于是你被殉葬。为了表彰你为富家公子殉葬的贞洁操守,于是建立了一座胭脂牌坊。” 女鬼嘴唇抖了抖,说:“……你怎么都知道?” 顾南城晃了晃手机:“来的路上,看了一下玩过的人写的攻略和感言。” 本想最快知道该怎么通关,尽快把胭脂牌坊搜一遍,他提前作弊了。但那些写攻略的人,也只是说胭脂很可怜,值得同情,胭脂牌坊的内部很有趣,建议玩家们都靠自己的能力好好走一遍。 “……”女鬼的身体晃了晃:“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继续表演了……” 她紧张地看了容也的手一眼,刚才有没有看错,那个男人,好像是要举起手打她!? 真是个粗暴的男人! 容也说:“也就是说,你其实是喊冤抱屈而死的可怜女鬼,既然如此……” 他又一次的举起了手,顾南城赶紧又跳了起来:“哥,容也哥哥!她是个女孩子!你对她千万别太粗暴了!” 像威震天那样握着两条腿举起来,达咩! 容也摇头:“我不轻易伤害女性。”除非她们和顾南絮一样,试图伤害顾南姝。 哪怕顾南絮只是假装成顾南姝的样子,但只要不做坏事,容也就不会对她动手。 虽然不喜欢顾南絮,但容也承认,如非必要,他不想伤害一张和顾南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孔,那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正在破坏另一个顾南姝的错觉。 女鬼眨了眨黏贴了厚重双层假睫毛的眼睛:“那客人你想……?” “超度你。” 容也这句话一说出口,顾南城和女鬼都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然后,女鬼没忍住,从平衡车上摔了下来。 她扶着墙壁,没忍住哈哈大笑:“什么,超度我?” 容也很认真地点头:“不错,超度你。你的这一生虽然非常凄惨,但人生已经结束,就不要继续执着。放弃你报复的执念,进入轮回,开始自己下一世的人生,或许,你会在未来获得真正的幸福。” 顾南城已经惊呆了,他本就觉得容也有点怪怪的,没想到,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容也哥哥,该不会真疯了? 女鬼皱眉,她虽然觉得这个英俊的客人怪怪的,但他的话,某一点,触动了她的心弦。 容也点头,然后,开始了念诵往生咒。 随着他的念诵,顾南城揉了揉眼睛,惊愕地发现,无数卍字从他的嘴唇和双手变化的手势间,飞了出去。 第220章 以暴制暴 容也哥哥念得是什么啊? 别说女鬼听得潸然泪下,连顾南城也有一种平和的、万念俱灰的、不必上课不必继续内卷了的虚无感。 他甚至动了念头,等有空的时候,要不要去一趟寺庙,烧香拜佛,问一问自己这个年纪的孩子,寺庙是不是能够接受他出家做一个小沙弥呢? 女鬼也流下真正的泪水,哭着说:“你是在家修行的居士吗?是那种人吗,为什么你能念出这么一大段经文啊?我……平时只有初四求财神,才会去寺庙的……” 饰演胭脂的女鬼其实不止她一个,按照顺序和容纳量放进来的其他客人,已经在其他胭脂的引领下,进入密室搜找线索。 她本该提醒客人们,赶紧进行下一阶段的游戏,可她此时,内心深处,只有一种长久的焦虑症得到缓解之后的平和,就好像被一大块柔软的薄荷软糖包围着一样,清爽又舒服,心中的浊气一扫而空。 “我……”她走上前,抓住了容也的袖子:“我……其实一直都很痛苦。明明知道和他……和我男朋友是没有结果的,但每次分手,他求我,我就心软了,这么一天一天的拖延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解脱呢?” 这种发展是顾南城没想到的,虽然被女鬼抓着袖子,容也哥哥微微皱了皱眉毛,但却没有生气。他只是用温润的嗓子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痛苦啊……”女鬼捋起袖子,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手臂。 顾南城吃惊地问:“这些,该不会是化妆术化出来的伤口?” 女鬼摇头,长长的假发流水一样的波动着。 “我男朋友,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打我。我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可他每次都会跪下来哭着求我,说他只是最近找工作不顺心而已。我就心软了……” 容也垂下睫毛,问:“那他打你的时候心软过吗?” 女鬼的脸上显出克制不住的痛苦:“没有……他一开始只是扇我耳光,打了我后,我要从同居的房子离开,他跪下来,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自己,把他的脸都打红了,他发誓说,再也不会粗暴对待我。可后来,情况一次次的变得严重,上一次……是我下班回家,发现门口堆积着的垃圾袋他没有拿去丢掉,要知道我上班挣钱,他失业在家,我就说了他几句…… 没想到他一拳就把我打到地上,好痛,我躺了五分钟才缓过来,我知道这一次他下手特别重,如果我不走的话,说不定要被他打死的。 所以,我立刻打开门,谁知我刚走到电梯口,他就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拽了回去。”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伤心地说:“如果不是我这个工作,需要我化很重的妆,一定会被老板辞退的。我每次上班,脸上身上总会有伤……” 她伤心地诉说着,突然,从入口处窜进来一个男人。 工作人员还在拦阻他:“客人,客人!?请你排队,你已经插队了,请你不要……” 可男人已经像是一阵旋风般冲到了女鬼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芝芝,和我回家!” 女鬼细瘦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被捏红了的痕迹。男人下手很毒辣。 “不……我在上班……” 男人生气的说:“我已经和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在和我闹脾气,你变了,芝芝,你以前不会这样不懂事的。” 芝芝挣脱了他的手掌,很伤心地说:“我不懂事?我要是和你回去,这份工作也要完蛋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房租谁付?” “钱总是有办法的……”男人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直是懂事听话又甜美的女孩子。” 芝芝说:“你过去也不是这样,在学校的时候,你从来没有打过我。” 男人更暴躁了,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显出即将使用暴力的前兆。 而芝芝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又或者是,男人这副模样太平常了,他在生活中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没来由的发火。 芝芝绕开他,试图再次踏上平衡车,对容也说:“客人们,你们的游戏环节还没开始呢,让我告诉你们,下一步你们需要……” 男人却一把攥住了她的长假发,用力将那顶用数个卡子固定在真发上的假发扯了下来,甚至一并扯掉了芝芝几缕染成栗子色的真发。 “啊!” 芝芝疼得眼泛泪光,男人把她从平衡车上扯下来,冷笑说:“我知道,你变心了,你爱上了客人,这个男的是你的姘头对,你……” 男人的话说的相当难听,顾南城的脸色变了:“你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一点!” 男人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瞪着顾南城:“臭小子,毛都还没长全?你也喜欢芝芝?” 他瞪着芝芝,语气变得狂躁:“你该不会连这种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也勾引?我就知道不该放你出来工作!早知道你这么下贱,你干嘛不在家里直接报价钱……” 芝芝哭的很伤心,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容也打断了。 用“打”的方式中断了。 容也根本懒得用手,抬起大长腿,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胸口。 男人被他一脚踹飞,摔在了墙上。 被其他工作人员叫过来的经理也惊呆了,芝芝这个女员工的男朋友,一直就是个烫手的大麻烦。 他来过几次闹事,都被芝芝带走了。之后,经理曾经考虑过,辞退芝芝,要不是每天化全妆的女鬼确实很难招聘,加上芝芝一再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话。 “客人……?” 经理望着贴在墙上垂死挣扎的男人,脸上一片忧虑,心里头大声叫好,打得好,打得妙,打得这混账嗷嗷叫! “你竟然使用暴力,公开打人?”男人摔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晃晃悠悠走到容也面前,一脸惊惧和愤怒切换,在他肆无忌惮行凶的过程中,还没有被人当面打脸。“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221章 解脱宿命 “不对。”容也反驳:“我不是打你,我是在踹你。” 说着,他再次抬起长腿,朝着男人的小腹踹了过去,把他踹得更远。 男人这一次被踹傻眼了,再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扭头看向芝芝。 “这男人真是你姘头?你竟然纵容他打我?你这么狠心?” 顾南城站在容也身边,气愤不平地说:“你凭什么说哥哥狠心?明明是你狠心绝情,你把这个女鬼姐姐打成什么样子了?她手臂全是伤!” 男人更加震惊,疯狂地嘶吼:“你竟然让这个小鬼看了你的手臂?你怎么这么下贱啊?” 容也侧头看着芝芝,他大概弄明白了,这两个人是情侣,但男人一直欺辱女孩儿,下手非常狠。 但容也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芝芝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也没法帮她。 毕竟,这男人只是凡人,又不是妖魔,他不好当着这么多小孩的面,直接把男人杀了。 芝芝一直低着头,长发微微的飘动,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他们说的对,你打我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手软心疼我过。你只会在事后哭着求我,发誓说最后一次,就光是今年,你已经最后一次发誓三十多遍了。” 她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一步:“我已经和你分手了,家里那些东西,我也不要了,你想扔就扔,房租已经到期,我也不会缴了。你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去解决钱的问题,不然你就要被房东赶出来了!” 男人一脸不敢相信地朝前走了一步,扬起的拳头慢慢松开,变成了巴掌:“你不是曾经说过,要永远爱我吗?你怎么全变了,芝芝,我已经说过,我一定会改正的……” 芝芝抽了抽鼻子,说:“我不信你的话,我这辈子再也不相信你了。” 男人的情绪瞬间从伤感变成愤怒,他打不过容也,难道还打不过芝芝?他恼火地继续朝芝芝伸出手,发誓要把这个不听话的女人绑回去,打到她服服帖帖为止! 容也见他还要伸手,在园区经理出声前,再次抬起了自己老长的大长腿,朝着男人飞踹过去! 男人啪一声飞掉,他疼得哭了:“你为什么总是打我啊?我惹了你吗?我得罪了你吗?你只不过是一个游客,又不真是芝芝的新男友?” 男人之前还荤话脏话乱说,怀疑芝芝和容也有暧昧,这时候,却又说出真心话了。 “我看你打扮,就知道你是个有钱人,你看不上芝芝这种三分姿色的女人的,你干嘛打我?” 芝芝也不敢相信地晃了晃身体:“……我在公司上班,你说我和同事有暧昧,上门又打又骂,我去麦当劳打工,你说我和值班经理出去倒垃圾,是去做……坏事,现在你还怀疑我和这个客人……我本来以为,你是太爱我了,所以才会嫉妒……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知道一直在冤枉她,直到这段感情,她从没有出轨过。 顾南城说:“姐姐,他是为了自己打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你不要再相信他了。” 芝芝用力点头,说:“你说的对,弟弟,我过去真的瞎了眼。就好像……” 她苦笑,突然想起了自己扮演的女鬼胭脂的经历。 她不就和胭脂一样愚蠢吗,误信了男人的鬼话,以为初恋男友真会和自己私奔,却不知道,因为富家公子看上了自己,初恋男友为了钱,把她出卖给富家公子。 所以,当她准备好行囊,悄悄来到约定的地方,才会被富家公子派的人抓住,送去侮辱。 男人被再次踹飞,他疼的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被容也给打断片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爬起来,威胁说:“你把我打出内出血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告你的!” 容也走过去:“我看你还没有吐血,但你既然说我把你打得内出血了,这个事情我不能受冤枉。” 说着,他再次抬腿,给了男人一脚。 男人抬头,果然嘴角已经渗血了。 “好了,你可以按照你的说法去告我了。如果找不到我的话……”容也回忆顾南姝告诉过他,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便说:“去容氏集团,找容也好了。” 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知道容氏集团,这个城市里最高薪的那部分工作,全是容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他脸上显出了怯懦的神色。 容也看了芝芝一眼:“对了,如果你继续骚扰这位小姐的话,我们公司的法务会指控你蓄意伤人。一定会送你去蹲牢房。你不要怀疑我公司法务的能力。” 芝芝含着热泪,说:“谢谢。” “对了……”见男人还愣在这儿,容也问一旁的经理:“他买票了吗?” 经理经过容也提醒,立刻生气地说:“没有,他根本没买票,是从围墙翻进嘉年华的。” 嘉年华内所有游乐设施,只要购买了门票都可以使用。而这个男人,经理在上一次他进来之后,已经找人查了监控,他并不是客人。 “那他交给你了。如果他想找事的话,让他直接来找我。” 从斗鸡到落汤鸡,也不过是短短二十分钟而已。 但这二十分钟,却帮了芝芝大忙,给她一条生路。 芝芝无比感激地说:“谢谢你,先生,还有你,弟弟,谢谢你们帮助我。” 顾南城有些担心:“姐姐,你还会回去那个租屋吗?” 芝芝摇头说:“不回去了,我再也不会回去了。我打算今天找朋友借住……我手里还有一点钱,应该能找一个便宜的地方,撑到我下个月发工资。” 经理把男人赶走之后,又回到了园区,闻言主动说:“要是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可以预支你一两个月的工资。” 芝芝满脸感激:“谢谢。” 顾南城笑着说:“这算不算我们变相的通关了,因为我们把胭脂从悲剧宿命中解脱出来了?” 第222章 终于团聚 芝芝连连点头:“算,当然算。那你们,难道还没有进去玩儿,就想出去吗?” 容也说:“其实我们进来,并不是为了游玩。” “那是……?”芝芝和经理一起发问。 顾南城解释:“我哥哥的孩子走丢了,他们俩应该穿着古装的衣服……” 容也补充:“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八岁大,大眼睛,女孩子喜欢梳两个啾啾头,很漂亮。” 他一边说着,还情不自禁地比划出了啾啾的样子,看的芝芝噗嗤一笑。 “小孩子会误入我们这里吗……” 经理摇头:“没有,恐怕你们得去别的地方找一找了……” 但芝芝看上去,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等经理离开了,她才说:“我好像听扮演我孩子的kitty说过,她这两天能见到两个小孩子在里面玩,好像一直没出去的样子。” 不过,kitty是当都市鬼故事讲给她听来着。 容也忙问:“他们在哪儿?你能带我们去找吗?” 芝芝立刻点头。如果是平时,她负责完前面一段剧情说明,提示线索就该走了。客人们得自己找到密室的出口。但容也和顾南城帮了她大忙。 她身为工作人员,对内部环境了如指掌,带着容也和顾南城朝里头走去。 到了一片搭建成山谷的地方,芝芝已经看见,身材矮小的kitty坐在假树底下发呆。 “喂!”她打招呼。 “我的娘啊。”kitty身高只有一米四出头,平时很不好找兼职工作,没想到这里需要扮小孩子的鬼,她顺利入职,和芝芝都是园区老员工,关系很熟。 所以,她打趣地说:“我这受苦受难的亲娘啊,你怎么不在入口,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芝芝摇头,她刚要说话,kitty已经想得更远:“你男朋友又来了?” 芝芝苦笑:“你看出来了啊?” “那当然,你假发戴的不对,该不会是被他打了?那混账,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和他继续在一起了。什么时候把你打死了都不知道呢!” 芝芝点头,说:“我明白的,这回我不会再心软了。” kitty挑挑眉毛:“你要说到做到哦。” “对了……这两位刚才帮了我大忙。”芝芝把刚刚的事情简单说一遍,kitty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了,你那个男朋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他就需要一个真厉害的人锤死他!” 说完,她还朝着顾南城和容也抱拳行了一个古代礼:“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的消息。” 毕竟是同事,又都是年轻女孩,她很看不惯芝芝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来上班的凄惨样子。 “不过,你们说的孩子……我确实见过,吓死我了……” kitty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是她在装胭脂胎死腹中的孩子时,正在按照台本讲述着怨愤的话语,却突然有个小奶音,奶声奶气地说:“你别害怕,我们会帮你的。” 这是个啾啾头的女孩子。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孩子:“是啊,等我们找到容也叔叔,让他给你念往生咒,你就可以脱离怨气束缚,去转世投胎了……” 要不是看两个孩子年纪不大,kitty一定会以为他们在诅咒自己。 大好年华的青春美少女,恋爱还没谈一个,投个什么胎啊? 她刚要说话,转瞬间,却不见了两个孩子的踪影。 再一次遇到他们俩, 是kitty领了盒饭,躲在角落吃午饭的时候。 胭脂牌坊这个密室逃生鬼屋,工作人员需要上很浓的妆,穿古装。穿脱很麻烦,所以中间休息,他们也不会脱掉衣服。 “好香啊……”小奶音说。 “你们没吃饭吗……”她再次看见了两个孩子一起摇头,kitty见不得孩子们挨饿,便说:“你们在这里等一等。” 园区为工作人员准备统一的午饭和晚饭,都是统一的两荤两素饭盒,因为怕不够,所以每次都会多订一些。 偶尔员工多拿一盒子饭,园区的管理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说什么。 所以kitty就悄悄拿了两个饭盒,回来给孩子们吃。 “这两天,我一直给他们吃午饭和晚饭,所以,你们要找他们的话,就再等几分钟。” kitty撩起袖子,露出腕表:“时间快到了。” 说着话,在假山后面,露出了两个圆溜溜的小脑袋。 “!?” 看到容也的一瞬间,两个小家伙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容也叔叔!?” 顾南城看着两个穿古装的小孩子,朝着容也飞奔而来,容也脸上露出笑意,一手一个,把他们俩都高高的举了起来。 不过…… “你们为啥要喊容也哥哥叔叔?”难道不该喊容也爸爸吗? 吃吃好奇地俯下头,盯着顾南城:“你是谁啊?” 顾南城觉得这个女娃儿实在是太可爱了,皮肤嫩得像是刚做好的豆腐,脸颊上两坨粉红,大大的眼睛就像是两颗水分饱满的黑葡萄。 顾南城挺了挺胸膛:“我是你们的舅舅!” “舅舅!?” kitty和芝芝见一家人终于团圆,而kitty也不必再犹豫,自己要不要报警把两个孩子送出去这件事,忙把他们俩送到了安全出口。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两个小家伙都很礼貌地和女孩儿们道别,容也对芝芝说:“如果你前男友还来骚扰你,你也可以来容氏集团找我帮忙。” 顾南城用力点头:“对,一定把他告到坐牢。” 刚从安全通道出来,顾南姝便惊喜地冲了过来,容也赶紧帮她拿走手里头的打包食物盒,顾南姝一把搂住了两个孩子。 “吃吃,闹闹!” “娘!”两个孩子乖巧的喊起来。 不过,没多久,吃吃就对顾南城的身份提出了疑问。 “为什么这个小哥哥,要我们喊他舅舅啊?” 顾南城立刻挺起小胸脯,他可高兴了,自己再也不是顾家辈分最小的孩子了。 顾南姝笑了:“因为这个小哥哥,是娘亲的亲弟弟啊。” 她来不及询问两个孩子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先检查吃吃和闹闹的身体没事,便立刻掀开披萨盒子。 “好了,大家都饿了,先吃东西!” 第223章 讨好小宝 “这是什么啊,娘亲?” “好好吃!” 两个小朋友都认真地瞪大了眼睛,被美味的披萨震惊到了。 顾南城有点好奇:“你们之前没有吃过披萨吗?” 吃吃摇头,闹闹说:“但是我们听娘亲说过。” 他们俩似乎对顾南城有几分警惕,顾南城却恰恰相反,两个小朋友又奶又可爱,还比自己小,他很想凑过去,好好的搂一搂、抱一抱。 但吃吃女孩子害羞就算了,连闹闹都不肯被自己抱,身为舅舅的顾南城有些挫败感。 结果,一行人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一列车队停着。看上去颇有黑帮大佬兴师问罪的架势。 顾南城和两个小宝坐在后座,很紧张地盯着那群人,忙不迭把吃吃的眼睛给捂上了。 吃吃却不肯,扭动着身子往外窜:“你别挡着我,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来找茬!” 闹闹说:“是不是顾南絮?” 顾南城好奇了:“怎么,你们都知道顾南絮吗?” 两个小宝对视一眼,用力点头,说:“是的,是娘亲的妹妹,她的心肠很坏。” 顾南絮一身黑衣,站在顾家门口,顾南姝率先下车,冷淡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里不欢迎你?” 顾南絮盯着车子:“哦?你把我的丈夫藏匿到哪里去了?” 顾南姝冷笑说:“你们结婚了吗,丈夫两个字,哪有提前喊上的?” 顾南絮说:“你说的有点好笑。难道不是我丈夫和我在婚礼举行的时候,被你给破坏了吗?你身为顾家女,窘恬不知耻地做出当小三撬妹妹墙角的行为,不觉得可耻吗?” 顾南姝倒也没生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给我发过一条消息:在感情中,不被人爱的才是小三,你要是忘记了的话,我不介意把截图发在朋友圈里,提醒你一下。” 容也从车上下来,盯着顾南絮,他其实在判断,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灵鸢国的圣女顾南絮。 毕竟她已经几次从容也的思绪中,被彻底的弹了出去,为何阴魂不散,还能继续跟上来? 顾南絮见容也下车,已经是眼泪涟涟,她凄楚地说:“那些中伤我的视频其实都是剪辑出来的,当时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一时也吓傻了,没想到有人会这么下作……” 容也突然说:“你知道桂太妃的家族,是怎么发家的吗?” 顾南絮垂着睫毛,犹豫了一会儿,问:“是甄嬛传里的人吗?” 容也说:“甄嬛传是啥?” 顾南姝被他们俩鸡同鸭讲的对话整乐了,她伸出手挡在两人中间,说:“好了, 顾南絮,你应该已能确认了,容也他不喜欢你。” 容也将她搂在怀里,顾南絮失望得流下泪水:“容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顾南絮一边说,一边质问顾南姝:“还有你,姐姐,你难道就不介意我坏了容也的孩子?你和他躺在一张床上难道不会膈应吗?” 顾南姝耸耸肩,说:“一想到你孤枕难眠彻夜不安,我就特别的舒服。” 她反手握住了容也的手:“而且,我特别的信任容也,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当耳旁风,就让它吹,就让它走。” 顾南絮身子瑟瑟发抖,凄楚地对容也说:“你呢,你真心和我说一句,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容也已经察觉到面前这个顾南絮,根本就不是反复入梦的那位,他点头说:“不错,从今日起,我们一别两宽,祝你再觅良缘。” 顾南絮不肯离开,她冲到容也的面前,扯住了容也的袖子,问:“你真的忍心离开我?” 容也若不是顾忌顾南城还在车子里,一直在观望着外面的动静,他现在就会用真气试一试顾南絮。 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顾南絮,到底是谁假扮的。 “你就当我薄情寡义。” 顾南絮默默的流着眼泪,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容也示意顾南姝和自己上车,司机将车子开进别墅里。 隔着雕花铁栅栏,容也仍能看到顾南絮迟迟不走,黯然销魂的模样。 顾南姝低声问他:“你说,顾南絮真是我在灵鸢国的亲妹妹吗?” 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譬如说,顾南姝在现实世界里有妹妹,也确实她父亲更加宠爱妹妹,对她横眉冷对,从不曾有半分慈父之心。 容也断然说:“不是。” 顾南姝点点头。 进了别墅,容也突然取下领带,一端绕在顾南姝的手腕上,另一端则和自己的手腕缠绕在一起。 “你干嘛?”顾南姝笑了。 容也解释说:“不要和我分开。这个世界,或许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有什么东西在阴暗处隐藏着。” 顾南姝没想到,容也竟然会搞这么好笑的幼稚行为,她捏了容也的脸蛋一把,说:“既然容也先生生怕和我分开,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吃和闹闹相携下车,顾南城想伸手把他们抱下车,不出意料,再一次被两个可爱的宝贝拒绝了。 吃吃说:“我已经很大了,大哥哥,我可以自己下车。” 闹闹也说:“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这个做哥哥的会动手的,不劳烦你关心。” 其实他们俩一出生就是孪生双胞胎,只认识彼此,现在娘亲的身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看上去和娘亲容也非常熟悉。 两个小宝的醋坛子就打翻了。 顾南城失望地抿了抿嘴唇,他怎么就听不到一声舅舅呢? 顾南城不甘心地跟在两个小宝的身后,殷勤地问:“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吃吃小心地问:“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顾南城说:“自然,这里是我家。” 吃吃又有些不开心了。原来这里,是顾南城的家,她不是很想呆着了。 顾南城哪里看得出两个小家伙的心事,为了讨好他们,还刻意亲自给他们布置房间,见小宝们不懂的用淋浴头,不懂的看电视玩游戏,还亲手教他们。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人不喜欢玩王者荣耀呢? 结果,顾南城发现,吃吃和闹闹就不喜欢。 天啊! 第224章 系统现身 顾南姝见顾南城一直追着吃吃和闹闹玩儿,心说顾南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 自己虽是顾南城的大姐,但两人的年纪确实相差很大。 而母亲自从离婚之后,精神状态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好起来过。 顾南城为了不让姐姐和母亲担心,一直都是很懂事的样子。啥时候都没见过他开开心心和小朋友分享游戏,她便不打扰他们三,和容也走上楼去。 一上楼,容也再一次强调:“刚才的人,不是真正的顾南絮。” 顾南姝也斜着眼睛看着容也,说:“我都没认出那人不是顾南絮,你怎么认出来的啊?” 容也捏了她的鼻尖一把,说:“你这是在吃醋,还是真生气?” 顾南姝扭过头,说:“我就不能吃醋吗?” 容也笑了,他必须说,他喜欢顾南姝吃醋的样子,看上去俏丽极了。 “好了,醋吃完了的话,我们谈正经事。” 顾南姝嘟起嘴,一只新笋般的手指尖戳着容也的胸膛:“哈,我刚才说的就不是正经事了吗?” 容也握住她的手,说:“南姝,我是认真和你聊的。你所处的这个世界,确实是我过往从未想到过的有趣。但我忍不住猜测,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顾南姝皱眉:“当然不是真实的啊,你难道忘记了吗,这里是华胥国,虚妄的现实世界。我们都在一个梦里。” 容也已经熟练掌握了冰箱和小厨房使用技巧,从顾南姝房间的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香槟打开,倒给她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清甜舒爽的口感让他的精神放松下来。 “是的,我告诉过你,我们都处在鬼蟠桃营造的华胥国里。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极偶尔的状况下,才会到了灵鸢国,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顾南姝。” 顾南姝原本并不想提及这件事,所以她垂下头,犹豫片刻,本着既然要做夫妻,就不能有所隐瞒的心态,坦诚说:“是的。我当时出了事,我发生了一场交通意外。在我真正所处的世界里,我已经死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容也的脸就白了白,他伸手握住了顾南姝的手,发现她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我在每一个小世界里执行任务,因为系统曾经承诺给我,等我完成了所有任务之后,我能够活着回到我原本世界里,让我恢复真身,能够和弟弟见面……” 顾南姝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容也追问:“那现在呢,你的任务结束了吗,你在我这一个世界里,有新的任务吗?目的是什么?” 顾南姝摇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但一时间抓不住重点,所以脸上一片迷茫。 “能让我见一见你所谓的系统吗?” 顾南姝说:“他在我的识海里,你未必能见到……” 容也提醒她:“你想一想,在你识海中存在的系统,不就像我们存在于华胥国一样?” 顾南姝一惊,在心里和系统对话:“你已经很久没有搭理我了,该不会打算就此浪迹天涯,和我江湖不见?” 系统不吭声。 “我已经猜到了,其实,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获得了真正的肉体,对吗?” 系统还是没有说话。 “我猜,真正的我,也不在现实世界里,甚至……” 顾南姝皱着眉:“甚至,我的真身说不定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是你帮我创造的一片虚拟空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系统,你如果不说的话,我虽然拿你没有办法,但我拿我自己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系统慌了,发出惊恐的系统音:“宿主,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顾南姝说:“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你需要做的事情是,将事实真相告诉我。” 系统再次陷入沉默。 “装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容也突然握住了顾南姝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顾南姝的识海里,竟恍惚出现了一道虚影,那人影正是进入识海的容也。 “系统,请你直接现身。” 容也同样握住了在识海中顾南姝的手,不管他们会跌落到那一重空间,他都不会放开顾南姝的手。 生生死死,他们都要在一起。 系统终于叹了一口气,缓缓的从幽暗的地方显出了真身。 顾南姝和容也都吃惊地望着它,那是一株大树。 大树的每一根漫长婉转的苍白树根,都展现在他们眼前,要七八个人合围才能抱住的树干上,生着无数蔓展的枝叶,垂落着无数攀附着的藤条。 大树的每一片叶子,都在闪闪发光。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顾南姝喃喃着说。 她盯着叶片,突然发现,原来大树的根茎处,盘旋着一个个小小的星辰旋涡。 而大树的叶片,就像是通了电一样,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我一直翘首期盼着你能够复活,从长久的睡眠中。”大树的声音深沉的,仿佛从树根深处蔓延开来。 “……我是谁?” 系统再次闭嘴。 顾南姝无奈了:“你不是一只唠唠叨叨走烦死人人设的吗,怎么现在突然成了沉默是金代言人了?” 系统再一次装死。顾南姝摊手:“行,你不说实话我们就这么耗下去。总之,我不会让另一个我觉醒的。” 这句话,简直是福至心灵的随后一句,却像是说中了系统的心事,系统立刻慌乱了,无数枝叶和藤蔓一起颤抖着,似乎不愿面对可怕的未来。 “你不可以这么残忍……你曾经承诺过,总有一天,你的血和肉会重聚在一个身体里,你会再次睁开眼睛,和平和幸福将重临大地……” 系统一个劲儿地嚷嚷起来,简直像是在唱一首史诗。 顾南姝有点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的这个人,是我?” 她觉得她自己没那么圣母,完全不会搞泽被苍生的事情。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爱的人,过幸福快乐的小日子。 “是你,是你!” 系统深情的说:“是你是你就是你,你是盖雅女神。” 第225章 太太太可爱 “……我是女神?”顾南姝没忍住,指着自己的胸脯,认真质问起来。 “我又是富豪长女,又是圣女,现在又是女神了,我怎么这样厉害呢?难道我竟无所不能?” 系统的树干陡然闪闪发光,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喷射着激动又激烈的火焰:“是的!您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顾南姝懵了,她差点被系统的胡说八道给说裂开了。 她指着容也问:“照你这么说,容也呢,他是我的谁?” 系统又没吭声。 容也说:“你实话实说,再糟糕的结果,我也愿意接受。” 系统慢吞吞地说:“还是不要了。这打击太大,我怕你受不了。” 容也说:“我乃大鹏金翅鸟族长,有什么受不了胖不了的。” 系统:“……” 系统:“还是算了。” 容也点起红莲焰火,火苗立刻凑到了系统的树根旁:“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的树根烧糊了。” 系统立刻气的枝叶乱摆:“我真是讨厌你,从上辈子就最讨厌你!你这只鸟死性不改!” 容也说:“缺点才需要改,特点需要保留。” 系统气疯了:“胡说八道神马,上辈子你就是只蠢鸟,这辈子你还是只蠢鸟,你投胎转世一百次,换一百个世界,也依旧是一只鸟!” 容也说:“听起来好像是在骂人?” 系统怒气冲天:“不是好像在骂人,而是我就在骂你!” 容也终于吃惊了:“你的意思是,我是一只鸟?顾南姝是女神……那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系统气急败坏地说:“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你只是一只鸟,你觉得你们俩能是什么关系?” “……宠物!?” 顾南姝喃喃说着,系统一定不知道,在现代社会,男性宠物有很多让人浮想联翩的发散思维。 顾南姝和容也上了楼,似乎有事要谈,一直没有下来。 吃吃和闹闹在房间里晃了晃,小心地试探了一下,顾南城介绍的各种娱乐项目。 他们先是对电视机着了迷。 虽然刚才顾南城给他们俩介绍的时候,他俩一副老神在在,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里面,有很多小人在动诶!”吃吃激动地说。 闹闹做出一副很老成持重的样子:“这是电视,刚才顾南城说了,是什么传导信号变成了视频信息。我猜,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法术。” 顾南城其实一直躲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 法术? 真是奇怪的脑回路。不过转念一想,顾南城想起容也给自己的三根羽毛,说不定,这一家人之前都在魔法学校学习,都是真正的魔法师呢! 吃吃和闹闹说了一会儿话,吃吃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饿啊。哥哥,我饿了。” 闹闹安慰妹妹:“等娘亲出来了,我们找她要吃的,现在先忍一忍。”他不想求顾南城。 顾南城期待了一会儿,没想到,连吃吃都很硬气,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 他只要敲门:“吃吃,闹闹,是我,舅舅,你们想吃宵夜吗?” 两个孩子处于生长发育期,其实胃口贼大,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不想。” 顾南城皱眉,摊开手推开一条门缝,说:“真的不想吗,你们可能不知道,舅舅我的下面条手艺很好的。” 吃吃咽了咽口水,说:“面条能有多好吃,你不要骗我。” 闹闹坚定妹妹决心:“对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要睡觉了。” 顾南城再次提醒他们,“你们只要肯喊我一声舅舅,我给你们做菌菇鸡蛋鲜虾面,再加两大份车厘子,和饭后小甜点冰淇淋。怎么样?” 顾南城这回牺牲可大了。 要知道,他每个月的冰淇淋定额可少了,为了讨好吃吃和闹闹,他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口腹之欲,满足外甥们的心愿。 “……不用了!” 吃吃呲溜吸了吸口水,抿紧了嘴角,毅然决然说。 顾南城也不着急,溜达到厨房里,果真用了很多料,做了两大海碗热气腾腾的日式拉面,而且用了厨师李姐教给他的调料方式,那味道简直是香飘十里。 顾南城没忍住,自己也吃了一小碗,才端着托盘,把两大碗面条放回到吃吃和闹闹的房间门口。 “算了,我做好了,想不想吃,随你们便。” 说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吃吃和闹闹对视一眼。 “那个非得当我们长辈的人走远了吗?” “看样子是的!” 吃吃跳下床,推开门:“那我们吃,好香啊!” 闹闹走过去,立刻咬牙切齿地诅咒:“可恶,真是狗!” “怎么了?” “你没发现吗,他根本没准备筷子!” 两个小家伙溜到了厨房,这里看上去和他们见过的厨房大不一样,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金属色台子,两边有很多白色的柜子,门全是关上的。 吃吃和闹闹的身高不够,他们正要端板凳往上攀爬,就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你们需要我帮忙吗?” 闹闹的背影激烈的一个哆嗦,顾南城赶紧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闹闹。 “小心!” 闹闹嘟着嘴,没奈何,还是悻悻然说:“是啊,我们好饿,想要拿双筷子,你能帮我们吗?” 吃吃打断哥哥的话,用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顾南城:“是啊,但是我们不想喊你舅舅,你会帮我们吗?” 这真是开诚布公的拒绝。 顾南城垂下肩膀,有些无可奈何。 “你们为什么不想叫我?” 两个小宝眼神闪烁着,不肯回答他。 “是我做错了事情,惹你们不开心了吗?” 吃吃还是心直口快:“也不是,我们就是不习惯,你没比我们大几岁,却成了我们长辈。如果喊你哥哥,我没关系的。” 顾南城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喊我大哥哥。” 吃吃嘟着嘴,但小嘴喊得很甜:“大哥哥,帮帮我们呗!” 顾南城答应了一声好,又看向闹闹:“你呢?” 闹闹正是半大孩子,觉得自己已经是大男人的时候了,他撇撇嘴:“大哥。” 顾南城闭上眼,他们俩,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 第226章 绿油油的 系统说出了容也的真实身份后,便再也不开口了。似乎他颇有几分后悔。 顾南姝再怎么逗他,他一副顽强不屈,最后容也劝她不必太过执着。 “可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小宠物呢?”顾南姝抬起手,容也立刻低下头,让她可以方便地抚摸着自己柔软的发顶。 “我不在乎。”容也笑着说。 顾南姝侧头幽幽看着他:“真的吗?” 容也吻了吻她的掌心:“汪汪……” 顾南姝笑了:“傻子,你是大鹏金翅鸟,又不是小狗儿。” 容也笑了,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顾南姝对着他嫣然一笑,只觉得万事如意。 他俩从识海中出来,便见吃吃和闹闹和顾南城的感情,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顾南城带着他们一起玩体感游戏,身为老玩家,顾南城简直是一骑绝尘。 闹闹原本对顾南城还有几分芥蒂,但在游戏面前,他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两个男孩子站在一块儿,合力把游戏打得嗷嗷叫。 吃吃在一旁乖乖坐着,手里头抱着一个硕大的爆米花桶子。 等顾南姝和容也出现,他们三个人都乖乖停下来。 顾南城当着两个小宝的面,问出了一句振聋发聩的问题。 “姐,他们俩是不是没上学啊?” 顾南姝嘴角抽搐了一下,点点头。 倒不是别的,她想起当年顾南城上学时的盛况了。 顾南城是真不喜欢去学校,顾南姝几乎是用拖拽的方式,把他生生的拖进校园里的。 进一年级前,顾南城一直在家通过家庭教师学习知识,顾南姝之所以逼他上学,并不是担心他成绩不好,而是怕他在家里闷着,接触的都是比他年纪大很多的人。将来性格出问题。 结果顾南城入学第一周,就被小朋友打了。 顾南姝赶紧赶去学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老师告诉她,主要是这样的: 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题,不管让哪个小朋友回答问题,顾南城都端坐在课桌前,直截了当的把答案说出来。 老师准备了一大叠奖励用的小红花,等顾南城答完之后,他自己直接站起身,冲上讲台,将小红花一口气全拿走。 老师都蒙了:“顾南城同学,你这是……?为什么要把小红花全拿走啊?给其他小朋友也留一些啊?” 顾南城说:“因为问题我全部答对了,其他小朋友一个都没有回答。” 老师:“……”还不是因为你在抢答? 说话间,顾南城已经把小红花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和他邻座的是一个扎小辫子的漂亮女孩,艳羡地看着小红花,伸出白嫩嫩的小胖手,想要拿走一个。 谁知顾南城已经飞快出手,啪一下,把小女孩的手给打开了。 小女孩儿嘴唇抖了抖,眼泪顿时盈满了眼眶。 课后,老师把顾南姝请到了学校,推心置腹地和顾南姝聊天,顾南姝才知道,因为长期没有和人分享的习惯,顾南城已经不懂得分工合作和分享这两个概念了。 等回了家,顾南姝便给顾南城做了个测试。 “南城啊,我想吃给你买的巧克力冰淇淋,你能给我吗?” 顾南城听了,呆呆站了一会儿,然后哒哒哒的往厨房跑,没多久,他用冰淇淋杯给顾南姝装了三个球,上头还浇了一勺巧克力酱。 顾南姝又问:“我打算邀请你们班上的同学来家里做空,到时候请他们每个人都吃巧克力冰淇淋甜点好吗?” 顾南城干脆利落地回答:“不好。” 顾南姝:“!?为什么啊?” 顾南城说:“什么为什么?” 顾南姝吃了一口冰淇淋:“你的冰淇淋,分享给我吃没关系,为什么不愿意分享给其他的同班同学呢?” 顾南城说:“因为姐姐你是我的家人,他们不是。” 顾南姝一直记得弟弟的话。 如今,见吃吃和闹闹一直在接受顾南城分享的食物,看来,顾南城已经接受了吃吃和闹闹都是他的家人了。 不过,这不代表顾南城没有私心。他好想欣赏一下吃吃和闹闹进学校,哭着要出来,结果却被铁栅栏挡住的可怜模样啊! 容也恶补知识,已经知道如果要上学,就需要户籍。 “南城说的对,我们赶紧把事情办了。” 顾南姝瞥了他一眼,说:“你刚举行完一场婚礼,现在又要急着办理另一场了?” 容也笑了:“急,急死我了,我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顾南姝娇嗔地看他一眼,顾南城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是啊,姐姐,你赶紧和容也哥哥结婚,我想亲自送吃吃和闹闹上学。” 吃吃说:“上学,是学堂吗?” 她见过学堂,一个房子里,坐着不少孩子,一个夫子抑扬顿挫的念书。 闹闹直截了当地说:“不要,我和妹妹不喜欢上学。” 顾南城不等顾南姝和容也说,就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笑着对他们说:“学校里可好玩了,学校有漂亮的操场,有各种各样的游戏,还有丰富多彩的知识。” 吃吃有点犹豫:“真的很好玩吗?” “是啊!”顾南城用力点头。 吃吃拉着哥哥的袖子,说:“要不然,我们就去看看情况?” 闹闹狐疑,他总觉得,从顾南城的脸上,看到了小写的不怀好意四个字。 容也拉着顾南姝走出别墅,顾南姝笑盈盈地被他抱着坐进车子里。 “你干嘛?” “当然是带你去珠宝行选戒指。” 顾南姝脸颊立刻红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在灵鸢国的时候,她和容也就没有成功的举行婚礼,半途出了事。 希望在这里,她能够好好的嫁给容也。 顾南姝多年来,一直努力撑起了顾家,但她一直有一个梦想,披上嫁衣,成为一个幸福的新娘。 容也已经把车子停在了容氏珠宝行的门口,虽然他此刻是一头长发,但所有店员第一时间认出了董事长,和他已经分手了的前女友在一起。 不由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董事长不是刚得到了一块绿油油的草原吗?” 第227章 绝不可能 顾南姝和容也走进珠宝行,她耳朵挺好的,已经听见了店员们的窃窃私语。 不过他们俩一亮相,那些议论声就都停止了。 容也给顾南姝选了一枚极漂亮的大克拉戒指,因顾南姝的手指过细,店员告诉容也,她们需要将戒指送去改尺寸。 容也的面上立刻露出一丝丝的不愉快。 顾南姝一看容也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这人一直眼巴巴的盼着和自己赶紧正式举行婚礼,可以做名正言顺的夫妻。 而因容也的脸色难看,一旁的几个女店员顿时有些恐慌,她拉着容也的手,走出室,往普通珠宝展示区过去。 她指着镶嵌着一排碎钻,做成莫比乌斯环模样的戒指说:“把这一枚拿给我看看。” 店员慌忙将戒指从丝绒底座上取下,见她想帮顾南姝戴戒指,容也立刻拦住,自己接过戒指,帮顾南姝戴上了无名指。 顾南姝点点头,伸长了手,来回翻转着手掌,欣赏着漂亮的戒指在无名指上闪烁着的样子。 “好看。男款也拿给我看看。” 店员赶紧把男款也取出来,顾南姝转身,面对着容也,笑盈盈地说:“伸出手,容先生。” 容也苍白清俊的面色微微一红,但却立刻把自己的大手放到了顾南姝的手掌中,顾南姝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她故意举起容也的手,自己低头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然后,将戒指套了上去。 “行了,那枚戒指慢慢改,当你送我的求婚戒指,这两枚对戒,是我们的结婚戒指,容先生,这样你满意吗?” 容也的心情极佳,托着她的下颌,嘴唇很快贴了上去。 珠宝店因接待老板,暂时性的封了门。但珠宝行临街的是玻璃墙,往来的不少行人,已经看到了珠宝行里的风景。 甚至有一个恰巧路过的街拍摄影师,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短炮,对着这对璧人连拍了不少照片。 俊男美女相顾而笑,模样极是美丽。 摄影师没有做太多的画面处理,直接将作品po上了网络,取名是一对新人。 恰好,阳光在摄影师的镜头里,反射着心形的璀璨光圈,女子吻男子的手指,帮他戴上戒指。 男子的手紧紧搂着女子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箍在自己怀里。 让无数人在网红摄影师的账号下发出感慨。 ——突然想结婚了。 也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个男人,不就是容华珠宝行的老板容也吗?前不久他刚出了事,在婚礼上,他当着几百号宾客的面,被新娘子戴了绿帽子。这个亲吻他手指的女的,看上去很像是让他头顶一片绿油油的前妻啊! ——楼上的你不懂,这就叫做一往无前,勇敢。狼女回头金不换。 ——你们都搞错了,我知道这个女的是谁。她是容也的前女友,曾经和他有过婚约,但容也爱上了她妹妹,所以和她取消了婚约。给容也戴绿帽子的,是她的亲妹妹。两个人长得确实很像。 底下五花八门的各种议论,将微博的热度越推越高。 很快,元呈就看到了照片。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将照片点开放大,顾南姝望着容也的漂亮眼睛,也在他的眼前放大。 她笑得那么甜美,眼睛里,满是对容也的爱。 元呈狠狠地将手机掼到了地上。用力过猛,手机在地板上弹了数下,然后撞到了墙壁上,屏幕随开,玻璃四溅。 他不会让顾南姝和容也在一起,不可以,绝对不可能。 容也实在是太着急了,虽然借口和顾南城一致,都想送两个小宝赶紧去上学,不能耽搁孩子的学习。 但婚礼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 对于容家人来说,消息过分让人震惊,不过却又在情理之中。 反正不管姐姐还是妹妹,容也就是要娶顾家女就是了。 虽然婚礼刚办过一场,但这一次新娘子换了,谁也不敢把上一次的婚礼方案照搬。他们很快想到了新方法,新的婚礼仪式,举行在容家位于一个海岛的古堡里。 悬崖峭壁上是碧海蓝天,古堡的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花圃里,玫瑰花怒放,大片大片宛如在海上燃烧的火焰。 经过一番布置,户外摆放着细格的白漆实木桌椅,受邀来参加婚礼的,都是最近的亲戚。 顾南姝没有邀请父亲。她想,这么开心的日子,还要找人来触自己霉头,是真的想不开。 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婚纱已经送了过来,顾南姝高兴极了,提前和容也到岛屿上拍摄婚纱照。 她提着长长的裙摆,在碧绿平展的草坪上开心的跑了起来,长发在风中飞扬。 容也跟在她身后,明明是最开心的时刻,心中,却掠过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大概是天气在剧烈的变化,大团大团的积雨云在上空淤积,电光在云层中闪烁着,就像是马上要下雨。 要下一场经年不熄的雨水。 好像在记忆深处,曾经下过这样一场大雨,洪荒的远古,大片的植被覆盖着地表,雨水从天而降,低洼的地面瞬间凝聚成湖,无数人在雨水中俯身跪倒,双手高举过头顶,祈祷着雨停。 而雨水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蔓延过人们的脚踝,小腿,膝盖,上身,将他们淹没在泽国的汪洋之中。 一道滚雷经过,豆大的雨点子打了下来。 顾南姝抬起头,电闪雷鸣,她纯净皎洁的面容被蛛网般的电光罩住,她微微张开嘴唇,说:“为什么要下雨?我希望是晴天啊。” 大雨纷纷降落,却在即将掉落到顾南姝发顶之时,如被施加了奇妙的魔法停了下来。 每一颗雨水都像是承载着阳光的玻璃球,闪烁着晶莹璀璨的光。 顾南姝回过头,她的发丝和眉眼都盈满了阳光,亮的近乎透明。 而她整个人,也正在渐渐的变得透明,和背后的海岸线、飞过水面的海鸥融为一体。 容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立刻扑了过去,当他即将碰触到顾南姝的一刻,他的指尖穿过了顾南姝变成半透明的身体。 第228章 最后一次任务 顾南姝惊讶地看着自己变得半透明的身体,她张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容也摇头:“别——” 他无法抱住已经虚空化的爱人,手指穿过了空气,触碰到的,是吹过指尖的海风。 顾南姝的身体渐渐变得虚无,她就像是在阳光下蒸发的朝露,在容也眼前消失。 剧烈的痛苦揪住了容也的心脏,他跪在地上,喃喃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话。 “不要离开我——” 顾南姝眨眨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低低矮矮的房子,一盏漂亮的灯发出幽幽的光,她身上盖着一床柔软如棉絮的薄被,而当顾南姝起身下床,才吓得立刻惊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笔直修长白皙如玉的美腿去哪儿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双短短胖胖的小肥腿啊? 床铺的侧面,放着一面古朴的铜镜,她尖叫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镜子里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女孩,小小的肥脸蛋,上头有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这不是我自己吗?”当然,这不是二十五岁的顾南姝,而是五岁的顾南姝。 她已经吓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抬起手,对于现在的手指来说过大的戒指叮咚落地,漂亮的铂金指环在地上转了一个圈,随即消失不见。 “啊!?我的结婚戒指!”顾南姝赶紧趴在地上,四处翻找起来。 她既然答应了容也嫁给他,就绝对不会失约的。 可是……顾南姝冲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鬼脸。 这副模样的自己,算得上真真正正的活了回去,该不会她得按照自然生长规律,从五岁重新长回来二十五岁? 容也这场婚礼,恐怕要接连失败,他会不会气疯啊? 顾南姝嘟起嘴,突然想起来识海里的系统。 “别装睡了,赶紧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这回,系统很快回答了她。 系统慢吞吞地说:“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了,宿主大人。” 顾南姝撇撇嘴:“上次还叫我盖雅女神,现在又是宿主了,你可真是感情好时小甜甜,不好时候牛夫人啊。” 系统嘴角也抽了抽:“不是这样的……总之,宿主大人,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挑战。” “挑战什么?” 顾南姝找到了戒指,可惜对她的指头来说,戒指太大。她干脆摸索着身上,抽出了一条窄窄的装饰丝带,将戒指挂好,套在了脖子上。 “挑战——”系统又变得吞吞吐吐,顾南姝威胁他:“你再罗里嗦的不说实话,我就在我的识海里头放一把火。” 系统赶紧补充:“别急,别急,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任务,只要在这个任务里,你能够攻略男主,和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就能完成任务了。” 顾南姝吐了一口气,说:“上回你都说,我已经完成所有的任务了。现在又来。你的嘴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啊?” 系统心虚地扭过头去。 顾南姝追问:“那这一次攻略结束,我不会真的需要和男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可是有夫之妇,要和容也结婚的。容也一直在等着我呢!” 系统连忙说:“你放心,你放心。这次攻略只要能够成功,你就会一劳永逸,等到幸福的。” 顾南姝说:“你不要骗我,最好是这样。”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婚纱,可原本极修身的鱼尾长裙,套在五岁女孩的身上就显得太夸张了,走路一绊一绊的。 顾南姝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套衣服重新换上,然后离开了矮小的木屋。 这里,看上去像是有人聚集的村落,不远处则是一大片的茅草,草很深,几乎有顾南姝的人这么高。她迷惑地四下里看了看,突然发现前方的草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什么啊? 她赶紧跑了过去,发现是一只黑漆漆的鸟。 似乎是一只雏鸟,一点点大,蜷缩在她的手掌心里,两只黑黝黝的圆眼镜望着她,看上去傻呆呆的。 她觉得这只雏鸟真的很像容也啊。没忍住,在呆头呆脑的鸟脑袋上,亲了一口。 鸟似乎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这副尊荣,居然还会被人类欺负,顿时整个小小鸟团成一团。 顾南姝将它塞进自己的荷包里,她已经看到了,远方有灯光,似乎有人家。 既然要攻略男主,按照顾南姝过去的经验,需要攻略的男主,总是会很快出现在她眼前。 她匆匆跑了过去,矮墙的纸窗户里,透出昏黄色的灯光。 她从矮小的篱笆墙绕了进去,就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是谁,哭得好伤心啊。 顾南姝小心翼翼地接近纸窗户,捅破了一个小口子,大半胖乎乎肉嘟嘟的身体挂在墙上,费劲地往里窥探。 一边努力着,一边就没忍住,在心里头骂系统。 “我现在这副模样,干什么都不方便啊喂!?” 但系统再次陷入装死状态,还挂了一个牌出来:冬眠储备能源中,请勿打扰。 顾南姝愤怒地看向窗户里,立刻吓到了。 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男孩被五花大绑,缩在一个角落,他的面前,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端着一碗饭,蹲在他面前,将他堵着嘴的手帕取下来。 “赶紧吃。” 男孩儿哭着摇头,不肯吃东西。 这是——一场绑架案的现场吗?顾南姝盯着那男人的打扮,古代人的短打打扮。 “不想吃的话,就饿着。”男人似乎没什么兴趣和那孩子纠缠,见他不肯吃东西,干脆将碗放回了饭桌上,然后转身出门。 而此时,顾南姝整个人仍旧挂在墙上,呈现一个上得去下不来的姿势。 没办法,她太久没有做小孩子,早就把当小孩子时的麻烦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见男人注意到自己,她尴尬地笑了:“我……要是说我就是来这里散步的,你信不信啊?” 第229章 奇怪的既视感 男人脸色一变,拎起顾南姝,让她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来回扑腾着。 顾南姝脸都涨红了,小脸蛋粉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拎着顾南姝看了周遭的动静。 周边一片黑暗,在半人高的茅草中不住传来蟋蟀的鸣叫声。 顾南姝忙不迭在他的手里头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冷冷说:“你这小丫头,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就不要怪我不放你走了。” 男人将顾南姝的手反绑起来,打开门,将她丢了进去。 顾南姝很狼狈地摔在地上,因为男人扔的毫不留情,她甚至就像一颗肉球一样打了好几个滚,背撞到了墙才勉强停了下来。 “呜呜呜……”顾南姝没忍住,发出了小奶音,疼得呼哧呼哧的喘气。 那个沉默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在房间的哪个地方,眼睛骤然进入了一片黑暗里,实在是看不清楚。 好在,顾南姝刚才被男人绑起来的时候,很有心眼地把手给架了起来,所以绳索间有空隙,加上她的手腕子很细,很快,就把自己的双手从粗麻绳里解脱出来。 她把麻绳抖落在地,然后立刻朝着小男孩爬了过去。 黑暗中,他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 顾南姝猜测,他一定是这一回需要攻略的对方,因为男孩子还很小,所以,系统才会让她也变成同样小的小女生。 “你怎么样啊?” 听着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询问,男孩儿挣扎着却没法说话,那男人对他很是粗暴,堵住嘴的手帕已经压住了舌根,让他一阵作呕,却只说不出话来。 顾南姝赶紧抓住手帕,小声说:“我给你把手帕取出来,你不要出声啊,我不知道那个男的走远了没有。” 小男孩点点头,黑暗中,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像是两只漂亮的黑宝石熠熠生辉。 顾南姝将手帕从他嘴里掏出来,男孩子立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轻轻的咳嗽起来。 “谢谢……谢谢……” “没关系——”顾南姝嘟囔着:“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啊?” “我是——部落族长的儿子,两边在打仗,所以他们就把我给抓了过来。” 难怪那个男人的身形魁梧,顾南姝点点头,又转到了男孩子身后,手指摸索着绑住他的麻绳,这一回比她解开自己的要费力气的多。 她的手指头很小,力气也弱,几次三番打不开,便只好俯下身去,一口咬在了麻绳上。 小男孩屏住呼吸,察觉到小女孩就像是一头乳牙都没长齐全的小兽,在自己身后忙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姝才长舒出一口气,说:“好了,总算是解开了。我们赶紧出去逃命!” 男孩儿摇头说:“他们很快会回来的。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进来看看我,给我喂水喂饭什么的……他们在这周围都是人,四处都有巡逻的,一定会被抓回来的。”水他倒是喝了几口,那粗糙带着馊味的饭,他实在是没吃下去。 顾南姝小声说:“那也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啊。” 她察觉到小男孩整个人都在发抖,突然就生出了无限的怜悯之情,这个小孩,比吃吃和闹闹还要小呢,怪可怜的,遇到这种绑架案,当然是吓坏了。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跟着我……”她伸出胖嘟嘟的手,握住了男孩子的小手掌。 男孩子点点头,抿着嘴唇和她一先一后的走了出去。 顾南姝带着小男孩,在比他们身高还要高的茅草里,飞快地奔跑起来。 直到跑起来,她才偶尔听到自己荷包里,传来小鸟儿的秋秋的叫声。 啊,刚才捡来的玄色小雏鸟,还放在自己口袋里呢,听声音好像没事儿,还好没被那个男人给摔坏。 “好……好累。”小男生一直在很无助的喘气。其实顾南姝也觉得很累,肺管子都快跑炸开了。 她知道,这样极速的奔跑,对于孩子的身体来说,负担实在是太大了。但是她也很明白,多待下去,很可能会死掉的。 “加油,小弟弟!” 小男孩看着身旁的小女孩,她的小脸也跑得煞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儿,明明比自己还小,却理直气壮地喊自己小弟弟。 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太没有男子气概了吗? 小男生陡然变得勇敢了一些,跑得也快了一点。但在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马嘶狗叫的声音。 火把一下子全点燃了,在身后照亮了一条道路。正在进行打仗争夺地盘的两个部落间,战斗已经打到了水深火热的时候,双方部落的人都伤亡惨重,一回来就发现,另一个部落族长的儿子竟偷偷的跑了。这一下,点燃了他们的愤怒火焰。 身后传来脚步声,马蹄声,成片的草被踩踏掉,声音越来越接近,似乎已经察觉到两个孩子奔跑的路径,就要追上来了。 小男孩的脸已经吓白了,顾南姝眼尖,陡然看到了一旁的草丛中,有一个很大的兔子洞,她用力推了小男孩一把,将他按进了洞里,小声说:“小弟弟,不要怕,不要乱动,千万不要出来。” 没等小男孩和她说话,顾南姝已经毅然决然地再次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慌不择路地奔跑离开。 顾南姝跑到了悬崖边缘,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远处,持着长矛武器的男人们渐渐逼近,她看得有些心惊胆战,一步步朝后退。 “男孩子去哪儿了?” 顾南姝勇敢地摇头。毕竟她五岁的身体里,是成年人的心灵。 “我不知道。” “臭丫头,嘴硬是?看老子不把你的皮给剥下来!” 顾南姝吓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对方的话里杀气腾腾的,听上去,似是真的会这样做。 当男人终于逼近她,即将抓住她的一瞬,顾南姝整个人都朝后倒去,然后,她看到天旋地转,自己在往下落。 在攻略中,她也曾经出现过生命危险,不过每一次未能化险为夷,到最后都会重新开启任务。 所以,她倒并不害怕即将逼近的死亡,只是大脑中,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既视感。 刚刚发生过的,似乎曾发生过。 第230章 回到最初 顾南姝察觉到,这具小小的身体里,生命正在流逝。 这悬崖实在是太高了,她从高空中摔落到了一块礁石上,幸好是面朝上摔倒的。 所以,荷包里的小雏鸟应该还活着。 她艰难地伸出手,滑腻腻的手指伸进了荷包里,把小鸟给拿了出来。 小雏鸟不安地凑近她的脸颊,在她肥嘟嘟的但已经渐渐变得冰冷的脸颊上蹭来蹭去。 顾南姝很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这是她执行任务以来,遇到过最清晰最鲜明的一次濒死体验,老实说,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好痒啊……”她喃喃说,但是鲜血却顺着小小的嘴角往下流。 “系统……”她轻声召唤着,低声说:“你赶紧给我滚出来,我实在是太疼了,把这一段给我略过去。” 系统扭扭捏捏地说:“对不起。” “啥,为啥对不起啊?”顾南姝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是……” “你不会告诉我,这一段没法子略过,我必须完完整整的重新体验一遍?” 系统说:“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样?” 顾南姝:“……”有一句不符合公序良俗的话跟想送给你。 小雏鸟不肯离开她,一直趴在她的脸庞边上,顾南姝无力地揉了揉小鸟的脑袋:“如果让我给你起个名字的话,我会起……容也……” 她的菱唇笑了起来:“赶紧走……你要坚强啊……” 她躺在礁石上,终于断了气。 可是这一次,顾南姝的灵魂没有立刻进入重启状态,她反倒留在了小女孩儿的体内,看着星子升起,看着月亮落下,阳光普照大地。而不远处再次响起了战鼓,有无数人嘶吼声,武器击打在一起的声音。 这群人真喜欢打架啊。 顾南姝思忖着。 然后,她一直被迫保持着仰望的姿态,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和小男孩儿一起探出头来。 小男孩儿乌黑明亮的眼睛,就像是黑宝石一样的漂亮。 天上似乎下了雨。滴答,落在了顾南姝的脸上。 哦,不是雨水,其实是小男孩儿一直对着小女孩坠崖的位置在哭泣着。 在顾南姝骂了一万句诅咒之后,她终于脱离了这具身体。 再一次睁开眼,她发现情况依然不太对劲。 因为这一回,她不能动。 “系统!?”顾南姝做了这么多任务,从来没有像最后一次这样,反复不断的出奇怪的意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又有意外吗?” 系统说:“其实你应该……发现了?” “发现什么?” “发现你现在,其实还不是一个人。” 顾南姝简直要怒发冲冠了:“你骂人?你可学坏了你,我真佩服你啊。” 系统委屈巴巴:“我没有骂人,我说的是一个事实,你现在不是人,你是一个——” 门突然被打开了,顾南姝听到有动静,是很轻很沉稳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时间真的间隔十多年,顾南姝一定认不出他来。但对顾南姝来说,上一刻钟,她躺在礁石上死去,生前看到的最后面孔,就是一个中年男人严峻的脸,和一个小男孩儿在哭泣着的脸孔。 所以她立刻认出来,面前的少年,正是那个小男孩长大之后的模样。 少年伸手,轻轻抚摸在她的脸上。 顾南姝想嚷嚷,虽然已经见过一面了,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摸女孩子的脸蛋? 但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眼睁睁的看到,男孩子举起了一把刀。 顾南姝很想颤抖一下,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连颤抖的能力都没有。 然后,男孩子对着她的脸,划过去一刀。 啪嗒,一点点的陶土落在地上。 顾南姝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到底是啥了。 她是一个陶土制作的人偶啊! 男孩子用雕刀修改了顾南姝脸部的细节,然后端详一会儿,摇头说:“不知道对不对……” 顾南姝很想问,什么对不对啊? 然后,男孩子轻轻的抱住了她,把头靠在她不能动的肩膀上。 “部落里的人都说我很奇怪。” 顾南姝心想,我也觉得你很奇怪。 “他们都觉得我发疯了。但是我知道我没有。”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陶土人偶的后背。 “我只是想让你活过来罢了。只有你对我最好。”他轻轻说:“你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部落里的人,没有一个做的到。” 他叹气,细细的鼻息打在顾南姝的身上,她已经木然了,不再挣扎了。 反正不能动,索性也不管。反正自己现在是个陶土人偶,这男的再怎么是丧心病狂,也做不了什么。 她叹气,着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接着,少年再次揉开了一团陶土,添加在了她脸颊的上方,形成了丰满可爱的面颊嘟嘟肉。 虽然自己看不见,但顾南姝情不自禁地想抗议,自己的脸蛋,哪儿有这么肥啊。 “你死的时候,应该只有五岁。”少年对着她说:“如果你没有死的话,现在应该有十七岁了。嗯……” 他没有说下去,继续调整着陶土人偶的面部细节。 顾南姝陡然发现,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他在根据小女孩儿五岁时候的脸,重塑她十七岁时候的模样。 哪怕做出来又怎样?顾南姝想,这家伙难道以为,一具陶土人偶,真能够获得生命吗? 顾南姝突然想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天人八部众,天帝因陀罗和他的妻子,以自身为形态,用泥土造出了第一批的人类。 和现在的攻略任务,有什么隐秘的关系吗? “少主,族长有请。”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少年放下雕刀,轻轻摸了摸顾南姝的陶土脸蛋,转身走了出去。 而此刻,顾南姝却发现,在窗棱上,停着一只很漂亮的鸟儿。 鸟儿的羽毛根部是黑色的,但羽毛尾捎,已经渐变成淡金色,它有一双灵活的黑眼珠,正在看着自己。 顾南姝福至心灵:“你是……容也?” 小女孩儿死的时候,放走的那只小雏鸟? 小雏鸟已经变成了较大的一只鸟,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停在她的肩膀上,用绒毛小脸蛋蹭她的脸。 第231章 沟通方式 顾南姝问系统:“这只小雏鸟,真的好可爱,你看的出他是不是大鹏金翅鸟吗?” 系统:“……” 顾南姝:“你打算彻底装死五百年吗?” 系统:“……宿主,有些事情,我认为需要你用心去感受,现在我的电量不足,就请你自己努力了。” 然后,顾南姝就发现再也叫不动系统了。她除了独个儿呆在屋子里生闷气,和用余光观察这只小鸟,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她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长大一些的鸟儿一直蹭她的脸,隔了没有多久,又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顾南姝穷极无聊,变成一尊陶土人像,这真是她有生之年执行任务遇到的第一遭。 执行任务执行任务,讲究的是一个主观能动性,但她都不能动,还怎么执行呢? 顾南姝默默腹诽吐槽很久,那只翅膀镶了金边的小黑鸟突然又飞了回来,鸟嘴里还衔着个硕大的血红色樱桃。 它很费劲地接近顾南姝的嘴唇,似乎想让顾南姝把樱桃吃下去。 顾南姝很无奈了,她很想提示小笨鸟,自己是吃不了的,虽然这颗樱桃色泽漂亮,让她产生了食欲。 小笨鸟见她不肯吃,几次三番的用锋利尖锐的小鸟嘴去啄她的嘴唇,这竟让顾南姝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嘴唇受伤般的痛楚。 等了一会儿,小笨鸟又退开,扑闪扑闪翅膀再次飞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姝看到窗外的太阳就像是一颗荷包蛋,已经染上了黄昏的晕红,小笨鸟再次飞了回来。 这一回,它叼了好几种食物。 两只爪子上,一只抓了个小青苹果,一只抓着个野果子,嘴里含着野颠茄。 顾南姝无比感动,但好想提醒小笨鸟,我固然不能吃,你也不要吃颠茄,否则会中毒的。 忙活了一天,长大后的少年再次回到房间里,他举着灯烛,走到了顾南姝的面前。 灯光勾勒出他漂亮温柔的轮廓,这让顾南姝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他。 “爹爹让我娶妻,可我已经拒绝了。” 少年摸了摸陶土人偶的嘴唇,发现上面有凹陷下去的啄痕,便仔细地重新帮她打磨樱唇,慢慢地说。 一旁的桌上,热水咕噜咕噜的烧着,茶壶里放着他打算泡的茶叶。 “我不肯。”他深情地盯着陶土人偶,顾南姝默默地想,为什么呢,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 “我只想娶你。” 顾南姝不能动,所有她无法扭头看看身后是不是站着别人。不会不会,不会真有人想要娶她? 虽然她貌美如花,会打架又能顾家,但她现在只是一把土诶,少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少年竟然再次靠了过去,深情地搂住了她的腰,对她说:“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我的人,唯一一个完全属于我的人,就是你了。” 顾南姝:“……” 少年,你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挫折刺激?当然,顾南姝不能否认,自己确确实实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属于少年,她也不能长腿走掉不是。 “其实,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少年泡好了茶,坐在顾南姝身边,把她当活人一样娓娓道来聊天。 顾南姝:“……”无所谓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少年说:“如果这个世界有神女存在,那一定是你,我希望你是站在云端的女神,法力无边,生命无穷。” 他温柔地握住了顾南姝的陶土手,那手被他雕刻得非常完美,十指纤纤,连指甲盖的形状都无可挑剔。 “我叫你盖雅。” 顾南姝:“!?”她突然呼吸困难,开始紧张起来。当然,顾南姝知道这纯纯的是错觉,陶土人偶无法呼吸,也无需呼吸,但她确确实实的呼吸困难,好像有一个诡异的事情浮现,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惧之中。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啊? 在这个世界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年一直陪伴在顾南姝的身边。而顾南姝的外貌,则从一个普通的陶土人偶,变得越来越精致完美,他甚至从山中采摘了很多有颜色的植物,又捡回来很多漂亮的矿石,帮顾南姝的身体一点点上色。 搬来镜子,少年对着顾南姝说:“盖雅,你看看你,是多么的美丽。” 顾南姝确实被镜子中的自己惊呆了。 少年的手艺真是好。 这尊陶土人偶经过上色,有着人类的细腻纯白皮肤,脸颊和眉梢眼角飞着淡红,就像是少女娇羞的心事。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因为少年曾握着细细的笔尖,在她眼球的位置一点点的描摹出瞳孔虹膜最细微的线条。这让她的眼眸水汪汪的无比生动,似乎正在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对面的人,微微张开的红唇,则像是下一刻,她就能开口说话了似的。 有一次,少年拿了扶乩用的沙盘回来,他把木棍戳在沙子中间,侧头对顾南姝说:“族中的长老们都说,这东西能和鬼神沟通,但是我不信。我们和蚩尤部落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尖锐的时候,如果我们不能胜利的话,就会被蚩尤部落的人全部杀死,他们会把我们的头颅削下来,献给他们部落的神明。” 顾南姝没法回答他。 时间匆匆流逝,如今站在面前的少年,已经更加修长了一些,五官也褪去了少年人的秀美,而显得英气俊美。 “如果真的有谁在我旁边的话,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他侧头看着顾南姝,顾南姝默默地努力,她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用意念在沙盘上写字,和少年取得联系。 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当人偶了。 无聊透了。 少年笑着说完,扭头的一刻,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他狂喜疯魔般的扑到了沙盘上,哆哆嗦嗦地回头,那张脸已经因为情感极致的冲击而扭曲。 “是你……?是你吗盖雅?” 顾南姝清楚的看到,沙盘上出现了一个字:是。 第231章 沟通方式 顾南姝问系统:“这只小雏鸟,真的好可爱,你看的出他是不是大鹏金翅鸟吗?” 系统:“……” 顾南姝:“你打算彻底装死五百年吗?” 系统:“……宿主,有些事情,我认为需要你用心去感受,现在我的电量不足,就请你自己努力了。” 然后,顾南姝就发现再也叫不动系统了。她除了独个儿呆在屋子里生闷气,和用余光观察这只小鸟,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她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长大一些的鸟儿一直蹭她的脸,隔了没有多久,又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顾南姝穷极无聊,变成一尊陶土人像,这真是她有生之年执行任务遇到的第一遭。 执行任务执行任务,讲究的是一个主观能动性,但她都不能动,还怎么执行呢? 顾南姝默默腹诽吐槽很久,那只翅膀镶了金边的小黑鸟突然又飞了回来,鸟嘴里还衔着个硕大的血红色樱桃。 它很费劲地接近顾南姝的嘴唇,似乎想让顾南姝把樱桃吃下去。 顾南姝很无奈了,她很想提示小笨鸟,自己是吃不了的,虽然这颗樱桃色泽漂亮,让她产生了食欲。 小笨鸟见她不肯吃,几次三番的用锋利尖锐的小鸟嘴去啄她的嘴唇,这竟让顾南姝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嘴唇受伤般的痛楚。 等了一会儿,小笨鸟又退开,扑闪扑闪翅膀再次飞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姝看到窗外的太阳就像是一颗荷包蛋,已经染上了黄昏的晕红,小笨鸟再次飞了回来。 这一回,它叼了好几种食物。 两只爪子上,一只抓了个小青苹果,一只抓着个野果子,嘴里含着野颠茄。 顾南姝无比感动,但好想提醒小笨鸟,我固然不能吃,你也不要吃颠茄,否则会中毒的。 忙活了一天,长大后的少年再次回到房间里,他举着灯烛,走到了顾南姝的面前。 灯光勾勒出他漂亮温柔的轮廓,这让顾南姝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他。 “爹爹让我娶妻,可我已经拒绝了。” 少年摸了摸陶土人偶的嘴唇,发现上面有凹陷下去的啄痕,便仔细地重新帮她打磨樱唇,慢慢地说。 一旁的桌上,热水咕噜咕噜的烧着,茶壶里放着他打算泡的茶叶。 “我不肯。”他深情地盯着陶土人偶,顾南姝默默地想,为什么呢,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 “我只想娶你。” 顾南姝不能动,所有她无法扭头看看身后是不是站着别人。不会不会,不会真有人想要娶她? 虽然她貌美如花,会打架又能顾家,但她现在只是一把土诶,少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少年竟然再次靠了过去,深情地搂住了她的腰,对她说:“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我的人,唯一一个完全属于我的人,就是你了。” 顾南姝:“……” 少年,你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挫折刺激?当然,顾南姝不能否认,自己确确实实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属于少年,她也不能长腿走掉不是。 “其实,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少年泡好了茶,坐在顾南姝身边,把她当活人一样娓娓道来聊天。 顾南姝:“……”无所谓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少年说:“如果这个世界有神女存在,那一定是你,我希望你是站在云端的女神,法力无边,生命无穷。” 他温柔地握住了顾南姝的陶土手,那手被他雕刻得非常完美,十指纤纤,连指甲盖的形状都无可挑剔。 “我叫你盖雅。” 顾南姝:“!?”她突然呼吸困难,开始紧张起来。当然,顾南姝知道这纯纯的是错觉,陶土人偶无法呼吸,也无需呼吸,但她确确实实的呼吸困难,好像有一个诡异的事情浮现,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惧之中。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啊? 在这个世界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年一直陪伴在顾南姝的身边。而顾南姝的外貌,则从一个普通的陶土人偶,变得越来越精致完美,他甚至从山中采摘了很多有颜色的植物,又捡回来很多漂亮的矿石,帮顾南姝的身体一点点上色。 搬来镜子,少年对着顾南姝说:“盖雅,你看看你,是多么的美丽。” 顾南姝确实被镜子中的自己惊呆了。 少年的手艺真是好。 这尊陶土人偶经过上色,有着人类的细腻纯白皮肤,脸颊和眉梢眼角飞着淡红,就像是少女娇羞的心事。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因为少年曾握着细细的笔尖,在她眼球的位置一点点的描摹出瞳孔虹膜最细微的线条。这让她的眼眸水汪汪的无比生动,似乎正在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对面的人,微微张开的红唇,则像是下一刻,她就能开口说话了似的。 有一次,少年拿了扶乩用的沙盘回来,他把木棍戳在沙子中间,侧头对顾南姝说:“族中的长老们都说,这东西能和鬼神沟通,但是我不信。我们和蚩尤部落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尖锐的时候,如果我们不能胜利的话,就会被蚩尤部落的人全部杀死,他们会把我们的头颅削下来,献给他们部落的神明。” 顾南姝没法回答他。 时间匆匆流逝,如今站在面前的少年,已经更加修长了一些,五官也褪去了少年人的秀美,而显得英气俊美。 “如果真的有谁在我旁边的话,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他侧头看着顾南姝,顾南姝默默地努力,她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用意念在沙盘上写字,和少年取得联系。 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当人偶了。 无聊透了。 少年笑着说完,扭头的一刻,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他狂喜疯魔般的扑到了沙盘上,哆哆嗦嗦地回头,那张脸已经因为情感极致的冲击而扭曲。 “是你……?是你吗盖雅?” 顾南姝清楚的看到,沙盘上出现了一个字:是。 第232章 可以动 原来自己,真的能够和这个人产生联系,说上话。 但顾南姝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实在有限,说了一个是之后,再也没办法在沙盘上说出第二个字。 但少年已经狂喜不已。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族长儿子的事情,以及目前两个部族再一次展开激烈的战斗,以及族长上了年纪,需要他支撑起部族的兴衰。 他只顾着和陶土人偶呆在一起,抱着她窃窃私语,而且只要黄昏降临,他就要用沙盘和顾南姝说话。 有时候,顾南姝都怀疑那沙盘上浮现的字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精神力写出来的,而是少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魔怔了而已。 就像是皮格马利翁的故事一样,原来真的有人,会痴迷上自己创作出来的一尊完美雕塑。 顾南姝叹了一口气,而雕塑依旧巧笑倩兮,不语嫣然。 突然,有一天白天,少年出去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房间里。顾南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她现在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只能看着几个男人围在她的身边,发出了愕然的喘气声。 “……真是……太妖异了。” “这也太像是真正的少女了。”一个男人伸出手,碰触到顾南姝脸颊的一瞬,他便意识到,这是一尊真正的雕塑,而不是凝固了的美貌少女。 随后进来的,应该是少年的父亲,他喘着气说:“因陀罗就是被这尊雕像迷惑了。或许这雕像身上,真的附了什么邪灵之类,你们赶紧把她扔掉,让我儿子这一生都无法找到她!” 顾南姝心想,你们扔了我也没有用啊,别忘了,我是你儿子亲手雕刻制作出来的。手艺在,他完全可以再做一尊雕像出来啊? 但没人给她解释的机会,几个男人已经扛起了顾南姝,往山里头走了过去。 顾南姝被他们扛着一路的颠簸,到了山顶,才被人从上面抛了下去。 顾南姝:“……”有一句三字经想问候你们行不行? 她以为,经历这种磨难,自己一定会才从雕像的身体里出来,谁知并没有。 她几次撞向山壁,身体断成两半,然后摔在山涧里。 清溪从她身边经过,流淌过漂亮的五色鹅卵石,一旁的山石中间,斜生着几株山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嫩红色的花瓣被风吹动,纷纷落到水中。 偶尔有小鸟叽叽喳喳,顾南姝想,自己不但和少年断了联系,也见不到那只小笨鸟了。 这天晚上,天上闪动着蛛网般的电光,雷声隆隆,带的大地都在震动,顾南姝发现要下雨了。 身为一尊陶土,如果被水冲烂了的话,她希望还是赶紧轮回。 突然,她听到了冒着雨扑闪着翅膀的声音,那只小鸟又大了一点点,身上的羽毛更加漂亮,在夜色中威风凛凛,金光闪闪。它一头朝地上扎下来,急刹车后张开翅膀趴在顾南姝的脸上,似乎在帮她遮风挡雨。 顾南姝听到四周到处是雨水淙淙的声音,雨越来越大,溪水似乎涨潮了,渐渐的没过了她的身体,如果小笨鸟继续帮下去,它会被淹死的。 “……”快走! 小笨鸟一动也不动,好似在这样大的暴雨里,也能酣然入睡似的。 顾南姝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她真的觉得这只小笨鸟,很像是这个世界的容也。 “快走!!!” 夜色中,虽举着伞穿着蓑衣的少年,仍被雨水打透了身体,他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如鬼魅一般。 他在雨声中,陡然听到了少女凄厉的惨叫声,就好像在对他说话一样,他立刻匆匆跑了过去,而后,他在清溪旁,看到了断开成两节的少女尸体。 是的,对少年来说,断开成两节的雕像,根本就不是一个泥雕木塑般的死物,而是真真正正的,陪伴着他的伴侣。虽然他能够直接重塑一个,但他却相信,被父亲派人丢弃的雕塑中,才藏有盖雅的灵魂。 “盖雅!” 他大声喊叫着,匆匆冲了过去,几次被山石绊倒,手脚都摔出了伤口。但他顾不得那么多,跑到了少女的身边,跪在地上哭着把随开的两段抱在怀里。 “……盖雅,我带你回家。” 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泥雕回了房间里,这一次,少年沉默着,在房间周围设下了重重机关防护,他对自己的族人也更加冷淡,顾南姝不知道的是,在对敌对部族发起进攻前,族中的乩童出了问题,而临时由少年顶上。 在熊熊烈火中,少年的脸却隐藏在了黑暗的阴影里,这让脸上涂抹着鲜艳色彩的少年,看上去有种神秘诡谲的魅力。 在他的手指间,浮现了诡异而神秘的乩文,根据这一篇乩文,他们的部族进行布局,果然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优势,当风向转圜大雾迷离时,少年一举斩下了对方部族的首领头颅。 在洪荒时代,当部族取得了巨大胜利时,他们一定会用大型的祭祀来感谢神明。 在这一夜,整个部族陷入了狂欢之中,山谷里,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顾南姝如果能够自由走动,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一定能发现,这里的地形,其实和灵鸢国的银泉宫后山一模一样。沧海桑田千年之后,祭祀同样在此地发生了。 少年一声令下,战鼓雷起,族中的未婚少女们挑着酬谢神明的舞蹈,而敌对部族的战俘头颅,被一起砍落,鲜血染透了大地,献给属于他们的神明。 而少年的唇边,一直默默念诵着另一道咒文,在人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血光化为了冲天的弧光,朝着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顾南姝察觉到身体有异样,难道自己终于可以动弹了吗? 当房门打开的一刻,少年看到的,便是那尊被他花了很长时间修复的陶土人偶,秀美圆润的脚趾,轻轻的朝上抬了一下。 他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关上门,小心翼翼地问:“盖雅,你醒过来了吗?” 第232章 可以动 原来自己,真的能够和这个人产生联系,说上话。 但顾南姝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实在有限,说了一个是之后,再也没办法在沙盘上说出第二个字。 但少年已经狂喜不已。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族长儿子的事情,以及目前两个部族再一次展开激烈的战斗,以及族长上了年纪,需要他支撑起部族的兴衰。 他只顾着和陶土人偶呆在一起,抱着她窃窃私语,而且只要黄昏降临,他就要用沙盘和顾南姝说话。 有时候,顾南姝都怀疑那沙盘上浮现的字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精神力写出来的,而是少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魔怔了而已。 就像是皮格马利翁的故事一样,原来真的有人,会痴迷上自己创作出来的一尊完美雕塑。 顾南姝叹了一口气,而雕塑依旧巧笑倩兮,不语嫣然。 突然,有一天白天,少年出去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房间里。顾南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她现在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只能看着几个男人围在她的身边,发出了愕然的喘气声。 “……真是……太妖异了。” “这也太像是真正的少女了。”一个男人伸出手,碰触到顾南姝脸颊的一瞬,他便意识到,这是一尊真正的雕塑,而不是凝固了的美貌少女。 随后进来的,应该是少年的父亲,他喘着气说:“因陀罗就是被这尊雕像迷惑了。或许这雕像身上,真的附了什么邪灵之类,你们赶紧把她扔掉,让我儿子这一生都无法找到她!” 顾南姝心想,你们扔了我也没有用啊,别忘了,我是你儿子亲手雕刻制作出来的。手艺在,他完全可以再做一尊雕像出来啊? 但没人给她解释的机会,几个男人已经扛起了顾南姝,往山里头走了过去。 顾南姝被他们扛着一路的颠簸,到了山顶,才被人从上面抛了下去。 顾南姝:“……”有一句三字经想问候你们行不行? 她以为,经历这种磨难,自己一定会才从雕像的身体里出来,谁知并没有。 她几次撞向山壁,身体断成两半,然后摔在山涧里。 清溪从她身边经过,流淌过漂亮的五色鹅卵石,一旁的山石中间,斜生着几株山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嫩红色的花瓣被风吹动,纷纷落到水中。 偶尔有小鸟叽叽喳喳,顾南姝想,自己不但和少年断了联系,也见不到那只小笨鸟了。 这天晚上,天上闪动着蛛网般的电光,雷声隆隆,带的大地都在震动,顾南姝发现要下雨了。 身为一尊陶土,如果被水冲烂了的话,她希望还是赶紧轮回。 突然,她听到了冒着雨扑闪着翅膀的声音,那只小鸟又大了一点点,身上的羽毛更加漂亮,在夜色中威风凛凛,金光闪闪。它一头朝地上扎下来,急刹车后张开翅膀趴在顾南姝的脸上,似乎在帮她遮风挡雨。 顾南姝听到四周到处是雨水淙淙的声音,雨越来越大,溪水似乎涨潮了,渐渐的没过了她的身体,如果小笨鸟继续帮下去,它会被淹死的。 “……”快走! 小笨鸟一动也不动,好似在这样大的暴雨里,也能酣然入睡似的。 顾南姝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她真的觉得这只小笨鸟,很像是这个世界的容也。 “快走!!!” 夜色中,虽举着伞穿着蓑衣的少年,仍被雨水打透了身体,他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如鬼魅一般。 他在雨声中,陡然听到了少女凄厉的惨叫声,就好像在对他说话一样,他立刻匆匆跑了过去,而后,他在清溪旁,看到了断开成两节的少女尸体。 是的,对少年来说,断开成两节的雕像,根本就不是一个泥雕木塑般的死物,而是真真正正的,陪伴着他的伴侣。虽然他能够直接重塑一个,但他却相信,被父亲派人丢弃的雕塑中,才藏有盖雅的灵魂。 “盖雅!” 他大声喊叫着,匆匆冲了过去,几次被山石绊倒,手脚都摔出了伤口。但他顾不得那么多,跑到了少女的身边,跪在地上哭着把随开的两段抱在怀里。 “……盖雅,我带你回家。” 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泥雕回了房间里,这一次,少年沉默着,在房间周围设下了重重机关防护,他对自己的族人也更加冷淡,顾南姝不知道的是,在对敌对部族发起进攻前,族中的乩童出了问题,而临时由少年顶上。 在熊熊烈火中,少年的脸却隐藏在了黑暗的阴影里,这让脸上涂抹着鲜艳色彩的少年,看上去有种神秘诡谲的魅力。 在他的手指间,浮现了诡异而神秘的乩文,根据这一篇乩文,他们的部族进行布局,果然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优势,当风向转圜大雾迷离时,少年一举斩下了对方部族的首领头颅。 在洪荒时代,当部族取得了巨大胜利时,他们一定会用大型的祭祀来感谢神明。 在这一夜,整个部族陷入了狂欢之中,山谷里,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顾南姝如果能够自由走动,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一定能发现,这里的地形,其实和灵鸢国的银泉宫后山一模一样。沧海桑田千年之后,祭祀同样在此地发生了。 少年一声令下,战鼓雷起,族中的未婚少女们挑着酬谢神明的舞蹈,而敌对部族的战俘头颅,被一起砍落,鲜血染透了大地,献给属于他们的神明。 而少年的唇边,一直默默念诵着另一道咒文,在人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血光化为了冲天的弧光,朝着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顾南姝察觉到身体有异样,难道自己终于可以动弹了吗? 当房门打开的一刻,少年看到的,便是那尊被他花了很长时间修复的陶土人偶,秀美圆润的脚趾,轻轻的朝上抬了一下。 他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关上门,小心翼翼地问:“盖雅,你醒过来了吗?” 第233章 不想嫁给你 顾南姝呜呜的叫了一声,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但其实,听在少年的耳朵里,却像是小奶猫轻轻叫了一声。 但这样细弱的声音,对少年来说,已经不啻为仙乐纶音了。 他惊喜得几乎发了疯,朝着顾南姝冲了过来,想要伸出手,却像是担心把顾南姝目前这尊陶土人偶给碰碎了一样,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指。 “太好了,你……你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不,叫一声就行了,怎么叫都成的!” 少年几乎欢乐的语无伦次了。 顾南姝很是无语,她想翻一个白眼,但双眼往上一转,竟很不灵活地卡住了。 “啊——”她凄惨地叫了起来。 少年赶紧帮忙:“你别慌,别慌,这具身体一定是还没有习惯,所以才不够灵活,你试一试,试着往下——” 在顾南姝差点指挥者自己的眼珠子翻到背面去,让自己成为一个恐怖片女主之后,她可算是让双眼还原,委屈巴巴地盯着少年。 她心里头真的很委屈,这辈子还没闹出过这种乌龙事,简直是莫名其妙。 但看在少年眼里,刚刚拥有生命的少女,简直是含羞带怯地对他暗送秋波,他已经确信,这尊自己亲手创作的雕像活了过来,她果然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她在长久的凝固中,一定看到了自己对她是如何的关切照顾,而他又是多么的丰神俊朗。少年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整个部族的所有少女,都憧憬幻想着能够嫁给他。 但他绝不是轻易动摇的人,他只喜欢盖雅,自己创造出的绝色女神。 顾南姝以为自己真能站起来了,谁知她仍旧纹丝不动,少年忙尝试着搀扶她,发现自己触摸到的陶土人偶少女的身体,仍旧有着硬物特有的坚实。 或许,这具身体还需要一些别的什么,才会如真正的人类皮肤柔软。 少年没有吭声,而顾南姝自然不知道,一场接着一场的杀戮在不断进行着。 而正如少年猜测的那样,每当足够的鲜血献给少女盖雅,他回到家中,便会发现盖雅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一些,灵活一些。 原本不能正常转动的眼珠子,已经可以灵活妩媚地左右梭巡,就像是两只漂亮的黑色金鱼。 部族里的女孩儿都有些聒噪,但只有他亲手创造出的少女,却是沉默寡言的。 她并不着急着离开房间,只喜欢坐在窗边,哪怕没什么消遣,也只是含笑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有一只身形颇大的鸟儿从窗边飞过,落下一片金色的羽毛。 青年走进房间,问顾南姝:“盖雅,喜欢那只鸟吗?” 顾南姝点头:“喜……欢……” 少年立刻问:“喜欢的话,下次见着了,我给你射下来?炖一锅小鸟汤,把它的羽毛做成一只陶土鸟儿给你可好?” 顾南姝有点僵硬地摇头,她如今的身体仍旧像是灌满了铅块一样难受,操作起来很不方便。 “不……要……” “为什么?”少年蹲在她眼前,笑着问她。 顾南姝想,这家伙长得也太像元呈了?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比元呈要年长一些。 “为什么?” 顾南姝微笑不语,主要是因为说话太累,所以最近,她已经练就了用双眼的眼波流露情绪的意思。 她可不想喝什么小鸟汤,因为那只鸟,是容也啊。 “好。”青年笑了起来:“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少女是属于他的,小鸟不会说话,她喜欢就随她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南姝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能力,她的肌肤变得柔软光滑,甚至凑近了看,毛孔细弱可见,她高兴地穿好衣服,在少年离开的时候,出门去山林里溜达。 这段时间不能动,可把她给闷坏了。山林中绿树如阴,流水声淙淙不止,她很喜欢这里。 她将双足浸到溪水里,听到了鸟儿从身后飞过来的声音,这一回,她起名叫容也的大鸟嘴里,仍旧含着一颗红得发黑的漂亮樱桃。 “谢谢!”顾南姝不明白这只鸟为什么喜欢自己,但她接过了樱桃,塞进嘴里,味道可真好啊。 当少年发现,顾南姝总是不在房间里,悄悄出去溜达的时候,他立刻追了出去,却意外地撞见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部落里的几个少女将盖雅团团围住,本体是陶土的少女似乎一点都不紧张,笑着逗弄停在她肩膀上的黑底金羽大鸟。 当一个部族少女,指着她们中为首的漂亮女孩儿,对盖雅说:“她才能嫁给咱们部落族长因陀罗,你没有资格”时,青年本要立刻走过去,却见盖雅一点都不在乎地说:“哦,好。” 几个少女面面相觑,有点迷惑:“你不在乎?” 盖雅抬起头,那双青年精心勾勒制作出的漂亮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水光。 “在乎什么?” “你不想嫁给因陀罗吗?” 顾南姝立刻说:“当然不想。”她只想赶紧执行完任务回家。 “算你识相。”几个少女开心地离开,而青年却愣住了,他站在树后,目光阴沉地盯着盖雅。 她到底明白不明白,他是她的创造者,是她的主宰。她为什么不想嫁给他,她怎么可以不想嫁给他? 青年扶乩占卜,心情极度烦闷,他其实并没有提出疑问,但沙盘上,却自己写出了几个字:“你马上就会死……” 青年愕然,盯着沙盘上的字迹重重喘气,马上,他们部族拓展疆土的另一场战争就要开始,而沙盘上的这几个字,简直像丧钟一样的不详。 他伸手将沙盘上的字迹抹乱,再也不想理会上面的内容。 可转瞬之间,已经抹开乱掉的沙盘上,再次出现了疯狂的字迹。 “你会死你会死你会死……” 青年疯狂地将沙盘推倒,沙子洒落了一地。 “滚!”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但在数日之后的战场上,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胸膛时,青年倒在地上,似乎看到了慢慢走来的少女盖雅。 第233章 不想嫁给你 顾南姝呜呜的叫了一声,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但其实,听在少年的耳朵里,却像是小奶猫轻轻叫了一声。 但这样细弱的声音,对少年来说,已经不啻为仙乐纶音了。 他惊喜得几乎发了疯,朝着顾南姝冲了过来,想要伸出手,却像是担心把顾南姝目前这尊陶土人偶给碰碎了一样,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指。 “太好了,你……你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不,叫一声就行了,怎么叫都成的!” 少年几乎欢乐的语无伦次了。 顾南姝很是无语,她想翻一个白眼,但双眼往上一转,竟很不灵活地卡住了。 “啊——”她凄惨地叫了起来。 少年赶紧帮忙:“你别慌,别慌,这具身体一定是还没有习惯,所以才不够灵活,你试一试,试着往下——” 在顾南姝差点指挥者自己的眼珠子翻到背面去,让自己成为一个恐怖片女主之后,她可算是让双眼还原,委屈巴巴地盯着少年。 她心里头真的很委屈,这辈子还没闹出过这种乌龙事,简直是莫名其妙。 但看在少年眼里,刚刚拥有生命的少女,简直是含羞带怯地对他暗送秋波,他已经确信,这尊自己亲手创作的雕像活了过来,她果然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她在长久的凝固中,一定看到了自己对她是如何的关切照顾,而他又是多么的丰神俊朗。少年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整个部族的所有少女,都憧憬幻想着能够嫁给他。 但他绝不是轻易动摇的人,他只喜欢盖雅,自己创造出的绝色女神。 顾南姝以为自己真能站起来了,谁知她仍旧纹丝不动,少年忙尝试着搀扶她,发现自己触摸到的陶土人偶少女的身体,仍旧有着硬物特有的坚实。 或许,这具身体还需要一些别的什么,才会如真正的人类皮肤柔软。 少年没有吭声,而顾南姝自然不知道,一场接着一场的杀戮在不断进行着。 而正如少年猜测的那样,每当足够的鲜血献给少女盖雅,他回到家中,便会发现盖雅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一些,灵活一些。 原本不能正常转动的眼珠子,已经可以灵活妩媚地左右梭巡,就像是两只漂亮的黑色金鱼。 部族里的女孩儿都有些聒噪,但只有他亲手创造出的少女,却是沉默寡言的。 她并不着急着离开房间,只喜欢坐在窗边,哪怕没什么消遣,也只是含笑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有一只身形颇大的鸟儿从窗边飞过,落下一片金色的羽毛。 青年走进房间,问顾南姝:“盖雅,喜欢那只鸟吗?” 顾南姝点头:“喜……欢……” 少年立刻问:“喜欢的话,下次见着了,我给你射下来?炖一锅小鸟汤,把它的羽毛做成一只陶土鸟儿给你可好?” 顾南姝有点僵硬地摇头,她如今的身体仍旧像是灌满了铅块一样难受,操作起来很不方便。 “不……要……” “为什么?”少年蹲在她眼前,笑着问她。 顾南姝想,这家伙长得也太像元呈了?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比元呈要年长一些。 “为什么?” 顾南姝微笑不语,主要是因为说话太累,所以最近,她已经练就了用双眼的眼波流露情绪的意思。 她可不想喝什么小鸟汤,因为那只鸟,是容也啊。 “好。”青年笑了起来:“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少女是属于他的,小鸟不会说话,她喜欢就随她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南姝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能力,她的肌肤变得柔软光滑,甚至凑近了看,毛孔细弱可见,她高兴地穿好衣服,在少年离开的时候,出门去山林里溜达。 这段时间不能动,可把她给闷坏了。山林中绿树如阴,流水声淙淙不止,她很喜欢这里。 她将双足浸到溪水里,听到了鸟儿从身后飞过来的声音,这一回,她起名叫容也的大鸟嘴里,仍旧含着一颗红得发黑的漂亮樱桃。 “谢谢!”顾南姝不明白这只鸟为什么喜欢自己,但她接过了樱桃,塞进嘴里,味道可真好啊。 当少年发现,顾南姝总是不在房间里,悄悄出去溜达的时候,他立刻追了出去,却意外地撞见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部落里的几个少女将盖雅团团围住,本体是陶土的少女似乎一点都不紧张,笑着逗弄停在她肩膀上的黑底金羽大鸟。 当一个部族少女,指着她们中为首的漂亮女孩儿,对盖雅说:“她才能嫁给咱们部落族长因陀罗,你没有资格”时,青年本要立刻走过去,却见盖雅一点都不在乎地说:“哦,好。” 几个少女面面相觑,有点迷惑:“你不在乎?” 盖雅抬起头,那双青年精心勾勒制作出的漂亮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水光。 “在乎什么?” “你不想嫁给因陀罗吗?” 顾南姝立刻说:“当然不想。”她只想赶紧执行完任务回家。 “算你识相。”几个少女开心地离开,而青年却愣住了,他站在树后,目光阴沉地盯着盖雅。 她到底明白不明白,他是她的创造者,是她的主宰。她为什么不想嫁给他,她怎么可以不想嫁给他? 青年扶乩占卜,心情极度烦闷,他其实并没有提出疑问,但沙盘上,却自己写出了几个字:“你马上就会死……” 青年愕然,盯着沙盘上的字迹重重喘气,马上,他们部族拓展疆土的另一场战争就要开始,而沙盘上的这几个字,简直像丧钟一样的不详。 他伸手将沙盘上的字迹抹乱,再也不想理会上面的内容。 可转瞬之间,已经抹开乱掉的沙盘上,再次出现了疯狂的字迹。 “你会死你会死你会死……” 青年疯狂地将沙盘推倒,沙子洒落了一地。 “滚!”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但在数日之后的战场上,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胸膛时,青年倒在地上,似乎看到了慢慢走来的少女盖雅。 第234章 给自己做的替身 她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黑色的鸟,明明只是一只禽兽,并非人类,但青年的心头却涌动起黑色的浓雾,他憎恨那只鸟,他不肯去死,他创造出的女神,他为了她征服了无数片血染成的土地。 她有着绝美的黑色檀乌木发丝,有着明亮清澈的眼睛,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她是他的,如果他死去,她将会成为别人的。 不可以。 不可以! 青年的心中发出无声的悲鸣,如果沙盘上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他希望他现在此刻能够现身,让他活下来,他要活下来。 失血过多让青年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繁星满天,部族里的所有人围绕在他的身边,面前是熊熊燃烧的巨大篝火,族人们围绕着他,在举行最后的告别仪式。 巨大的沙盘上,由族人选出的年轻童子正在扶乩,突然狂风大做,那沙盘上再次出现了几个大字:你愿意臣服于我吗? 年轻童子慌乱地念出这句话,回头看向木筏上停着的年轻族长,烈火将族长秀美硬挺的五官变得阴鸷而邪恶,他脸上仍溅撒着鲜血,但曾惨白一片的脸蛋,却显出了怪异的肉红色,他似乎活了过来。 在死亡攫取了他的灵魂一刻,青年感受到了冰冷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肩头,那力量无比冰冷而强大,当他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包裹住的一刻,幽暗的幽冥鬼狱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睁开眼,回到了人间界。 顾南姝在青年被送进家门之后,自然而然的走了过去,她记得自己的任务,便尝试着照顾青年的起居生活。 “你疼不疼啊?”顾南姝帮青年更换绷带的时候问,但下一刻,她停住了动作。 在她的视线里,青年那深入骨骼的伤已经好了,徒留绷带上的血迹而已。 她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反复地抚摸着那一块曾有过致命创伤的地方,而现在,这里连最轻微的伤痕都没有,她望着青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青年握着她的手指微笑着,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亲。 顾南姝飞快地抽出手,扭头到一侧,有些慌乱地说:“你饿了,我给你盛碗粥。” “你别走。”顾南姝的腰被青年搂住,她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床边,青年将头搁在她的肩窝里,小声说:“别走……为什么你不肯嫁给我?” 顾南姝唇齿微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事儿,有点犯难。 系统在这一刻终于冒了出来:“宿主,你要是想完成任务的话,必须要嫁给他的。” 顾南姝微微蹙眉:“可我并不喜欢他,过去每一次执行任务,我都只需要帮助不同平行世界的人达成心愿即可。”她又不是肉身布施的菩萨,用不着亲自抚慰? 而且她满脑子都是容也,如果非得这么做,她觉得很别扭。 “可是宿主,这个世界的主人因陀罗,他的梦想就是娶你为妻啊。” 顾南姝沉默不语。 “你放心,如果涉及到婚后履行义务的话,我可以送你沉睡卡,你可以睡一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顾南姝还是没松口:“让我好好想一想。” 但身后刚刚受了重伤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肯松手,非得抱着盖雅一起睡觉,顾南姝总不好一把推倒他,把他打晕过去,只能勉为其难地半身躺在床榻上,半身悬空在外面,这一晚上她都没能合眼,到天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男人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似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吻后,才将她放回了床铺上,盖好被子。 顾南姝睁眼醒来,才发现这个部族又经历了一场战争。 如今,整个大地已经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因为青年所在的部族,已经将所有的敌人铲除殆尽,剩下的人,除了自己部族外,便是诚心诚意向他投降的败兵败将。 没有人知道,在青年的心头存着事情,他在垂死之时,曾达成了一个契约,而这个契约的真正内容,是在青年将大地都占有之后,将自己的身体献祭给这幽冥界的主宰。 但青年怎可能肯将自己的一切拱手让人? 他开始设想一个绝妙的主意,将那鬼魅可怕的力量关闭起来的方法。 还是盖雅给了他灵感,他想,或许,他完全可以给那可怕的玩意儿一个容器,把他困在里面。 青年独自一人忙活了不知道多久,他必须在白天的空闲时间里,才能悄悄的进行这件事。 盖雅的身体是他精挑细选泥土,自己亲手捏制而成的,所以这一回,每一道工序他也亲自完成。 当面前出现了和青年一模一样的人偶时,青年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但现在,这东西还是陶泥雕塑,瞒不过那玩意。但敌人已经没了,青年思忖许久,终于在部族中反复地挑选出违背他意思的族人,给他们冠以叛徒的罪名一一处死。 果然,眼前的陶土人偶和盖雅一样,渐渐的有了人的肌肤、能够缓慢的动作。 而这一天晚上,那道神秘诡谲的力量再一次降临,他提醒青年:“时间已经到了,你的身体应该交给我了。” 青年闭上眼睛,用力抿紧嘴唇:“好。” 这是一场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仪式,火光四溅,篝火中,陡然飞出了一条金色的龙。 族人们都狂欢起来,青年振臂一呼:“我宣布,从今日起,永恒美好的华胥国将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将享受所有甘美的生活。而所有我的族人,是八部众的主宰,是天人中的天人!” 顾南姝托着腮坐在一旁,这是洪荒时代,极久远的远古世界,青年在她的眼前创造历史,将八部众从虚无中扯拽了出来。 青年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可怖的寒气逼近,他微微的颤抖着,突然说出了一句话:“这是又一次的轮回。” 第234章 给自己做的替身 她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黑色的鸟,明明只是一只禽兽,并非人类,但青年的心头却涌动起黑色的浓雾,他憎恨那只鸟,他不肯去死,他创造出的女神,他为了她征服了无数片血染成的土地。 她有着绝美的黑色檀乌木发丝,有着明亮清澈的眼睛,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她是他的,如果他死去,她将会成为别人的。 不可以。 不可以! 青年的心中发出无声的悲鸣,如果沙盘上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他希望他现在此刻能够现身,让他活下来,他要活下来。 失血过多让青年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繁星满天,部族里的所有人围绕在他的身边,面前是熊熊燃烧的巨大篝火,族人们围绕着他,在举行最后的告别仪式。 巨大的沙盘上,由族人选出的年轻童子正在扶乩,突然狂风大做,那沙盘上再次出现了几个大字:你愿意臣服于我吗? 年轻童子慌乱地念出这句话,回头看向木筏上停着的年轻族长,烈火将族长秀美硬挺的五官变得阴鸷而邪恶,他脸上仍溅撒着鲜血,但曾惨白一片的脸蛋,却显出了怪异的肉红色,他似乎活了过来。 在死亡攫取了他的灵魂一刻,青年感受到了冰冷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肩头,那力量无比冰冷而强大,当他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包裹住的一刻,幽暗的幽冥鬼狱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睁开眼,回到了人间界。 顾南姝在青年被送进家门之后,自然而然的走了过去,她记得自己的任务,便尝试着照顾青年的起居生活。 “你疼不疼啊?”顾南姝帮青年更换绷带的时候问,但下一刻,她停住了动作。 在她的视线里,青年那深入骨骼的伤已经好了,徒留绷带上的血迹而已。 她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反复地抚摸着那一块曾有过致命创伤的地方,而现在,这里连最轻微的伤痕都没有,她望着青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青年握着她的手指微笑着,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亲。 顾南姝飞快地抽出手,扭头到一侧,有些慌乱地说:“你饿了,我给你盛碗粥。” “你别走。”顾南姝的腰被青年搂住,她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床边,青年将头搁在她的肩窝里,小声说:“别走……为什么你不肯嫁给我?” 顾南姝唇齿微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事儿,有点犯难。 系统在这一刻终于冒了出来:“宿主,你要是想完成任务的话,必须要嫁给他的。” 顾南姝微微蹙眉:“可我并不喜欢他,过去每一次执行任务,我都只需要帮助不同平行世界的人达成心愿即可。”她又不是肉身布施的菩萨,用不着亲自抚慰? 而且她满脑子都是容也,如果非得这么做,她觉得很别扭。 “可是宿主,这个世界的主人因陀罗,他的梦想就是娶你为妻啊。” 顾南姝沉默不语。 “你放心,如果涉及到婚后履行义务的话,我可以送你沉睡卡,你可以睡一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顾南姝还是没松口:“让我好好想一想。” 但身后刚刚受了重伤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肯松手,非得抱着盖雅一起睡觉,顾南姝总不好一把推倒他,把他打晕过去,只能勉为其难地半身躺在床榻上,半身悬空在外面,这一晚上她都没能合眼,到天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男人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似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吻后,才将她放回了床铺上,盖好被子。 顾南姝睁眼醒来,才发现这个部族又经历了一场战争。 如今,整个大地已经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因为青年所在的部族,已经将所有的敌人铲除殆尽,剩下的人,除了自己部族外,便是诚心诚意向他投降的败兵败将。 没有人知道,在青年的心头存着事情,他在垂死之时,曾达成了一个契约,而这个契约的真正内容,是在青年将大地都占有之后,将自己的身体献祭给这幽冥界的主宰。 但青年怎可能肯将自己的一切拱手让人? 他开始设想一个绝妙的主意,将那鬼魅可怕的力量关闭起来的方法。 还是盖雅给了他灵感,他想,或许,他完全可以给那可怕的玩意儿一个容器,把他困在里面。 青年独自一人忙活了不知道多久,他必须在白天的空闲时间里,才能悄悄的进行这件事。 盖雅的身体是他精挑细选泥土,自己亲手捏制而成的,所以这一回,每一道工序他也亲自完成。 当面前出现了和青年一模一样的人偶时,青年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但现在,这东西还是陶泥雕塑,瞒不过那玩意。但敌人已经没了,青年思忖许久,终于在部族中反复地挑选出违背他意思的族人,给他们冠以叛徒的罪名一一处死。 果然,眼前的陶土人偶和盖雅一样,渐渐的有了人的肌肤、能够缓慢的动作。 而这一天晚上,那道神秘诡谲的力量再一次降临,他提醒青年:“时间已经到了,你的身体应该交给我了。” 青年闭上眼睛,用力抿紧嘴唇:“好。” 这是一场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仪式,火光四溅,篝火中,陡然飞出了一条金色的龙。 族人们都狂欢起来,青年振臂一呼:“我宣布,从今日起,永恒美好的华胥国将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将享受所有甘美的生活。而所有我的族人,是八部众的主宰,是天人中的天人!” 顾南姝托着腮坐在一旁,这是洪荒时代,极久远的远古世界,青年在她的眼前创造历史,将八部众从虚无中扯拽了出来。 青年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可怖的寒气逼近,他微微的颤抖着,突然说出了一句话:“这是又一次的轮回。” 第235章 八部众的怀疑 八部众一一聚齐之后,顾南姝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或许,这里就是事情真正的开端。 青年自封为天帝,以铁血手腕统治着八部众,除了自己部族的人,其他部族的是不允许拥有战斗能力的。 他们可以做乐师,可以做舞姬,可以是在水中活动的紧那罗,可以化为蛇形在泥土下游走,因为这些都是天族人所不愿意从事的。经过天帝的治理,这里处处鸟语花香,人人安居乐业,而且都是天帝的子民,所以人人平等和谐,每天都过得十分开心。 顾南姝虽然很不愿意,但在青年向她连续求了十次婚之后,她还是勉强自己应允了这桩婚事,但她希望,成亲的时间再往后挪几年。 青年盯着她没说话,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奇怪的情绪。 “好。”不过,到最后,青年还是答应了顾南姝的恳求。 顾南姝情不自禁地舒出了一口气,但她的表现,其实青年都一一的看在眼里。 当一人独处的时候,已经成为天帝的青年偶尔会疑惑,怀疑自己为什么让顾南姝活过来,如果她仍旧是没有智识的陶土人偶,她将永远是自己的。这一生也不会生出逆心。 顾南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到森林里,和已经变成金光灿烂的大鹏金翅鸟见面。 “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顾南姝摸着大鹏金翅鸟的头说:“每天呆在这里,我只觉得好闷啊。没有人陪我说话。” 青年虽然对她很好,但她很不懂的青年的心情。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他盯着自己的时候,总让顾南姝产生不寒而栗的恐惧。 大鹏金翅鸟钻进她的怀里,此时它的两只长羽翅展开,已经比一人还要长了,是真真正正威风凛凛的大鸟。 “咕咕咕。”大鹏金翅鸟在她身边,好像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母鸡一样的叫嚷起来。 顾南姝笑了。 “有你在真好。”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青年已经再次尝试用陶土制作出一批奴隶来。毕竟对于天界的天帝族人来说,其他的八部众并不方便直接驱使使用,为了能够尽情的享受甘美永恒的生活,足够多的奴隶是必须存在的。 但是这一次,天帝的创造却出现了明显的问题。陶土人制作出来之后,明明和天人们的相貌完全一样,但当他们可以正常活动后,却显露出迥异于天人们的可怖外貌。 他们的头颅在苏醒之后,明显比天人们的要畸形,有很多凸起的鼓包,有的两只眼睛异样的小,分得极开,几乎直接长在了耳朵上面。有的四肢在慢慢动弹的时候,手掌畸形的庞大,爪子也伸的很长,更像是天人化的猛兽。 让这样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伺候自己和盖雅的大婚,青年感到很不妥当,所以,他打算将这些怪物都全部销毁掉。 “销毁?”但是,盖雅却及时赶了过来,拦阻了青年的行为。 青年沉默不语,但幽深的眸子奇异地看着盖雅。那种诡异古怪的感觉再次来了,这个女子明明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她为什么要反复的忤逆自己的意愿,反抗自己呢? 顾南姝挡在了这群人的面前,她只是有一种直觉,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在抵达这里之前,大鹏金翅鸟告诉了她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自己能够成为人类的真实原因。 当她在森林里,对大鹏金翅鸟说出自己很寂寞之后,大鸟便在前方带路,把她引领到了一条小溪边。 顾南姝立刻见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鲛人,他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血痕,看上去伤得很深,气息奄奄,似乎马上就要死去。 顾南姝立刻下水,帮鲛人止血上药。 “你是……你也是来害我的?”看清了顾南姝的脸之后,醒来后的鲛人立刻脸色大变,朝后闪躲开去。 顾南姝摇头:“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要是担心的话,我给你上完药,你好些就赶紧离开。” 鲛人狐疑地嗅了嗅顾南姝给他上的药膏,才发现,顾南姝果然用了很名贵的药材,帮自己止住了全身在流淌着的血液。 “……原来你和天帝不是一伙儿的。” 顾南姝有些迷惑:“是一伙儿,不是一伙儿又怎么样呢?”鲛人犹豫片刻,告诉她一个可怕的事情。 原来,天帝在用陶土造人,想要创造出一批供天人们使用的奴隶。但那些奴隶在有生命的过程中,却发生了可怕的畸变。 天帝考虑再三,终于想到了一件事。这一次造人,他没有献祭鲜血。 已经成为天帝的青年思虑再三,便从八部众中寻了鲛人为奉献鲜血的对象。 毕竟乐师和舞姬可以带来欢乐,龙神、蛇神和阿修罗族的力量过分强大,虽然阿修罗族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但天帝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所以,最佳的人选就是在水中生活,其他部众对他们的数量都没有深入了解的鲛人紧那罗了。 “天帝将我的血都快放干了,这一次的陶土人仍旧没有恢复正常。”喘着粗气,鲛人告诉顾南姝:“他打算把这一批的陶土人全部销毁掉。同时,也把我们鲛人一族控制起来了。我本是想去送信,让鲛人一族赶紧离开天界,不要活活的被抽干鲜血,成为天帝献祭的工具。” 顾南姝愕然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并不爱慕青年,但在这个小世界里,和青年也已经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 青年有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对她永远是彬彬有礼,哪怕顾南姝一直扯东扯西的拖延婚事,他也总是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顾南姝,从不勉强她。 鲛人紧紧攥住了顾南姝的手:“可以帮帮我吗,我现在的伤势,恐怕很难有力气回到部族中,向他们预警,你能帮我提醒我的族人们吗?” 顾南姝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匆匆赶了回去,然后,她看到了文质彬彬斯文俊美的天帝,正慢条斯理地将一个陶土兽人的心脏捏碎。 第235章 八部众的怀疑 八部众一一聚齐之后,顾南姝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或许,这里就是事情真正的开端。 青年自封为天帝,以铁血手腕统治着八部众,除了自己部族的人,其他部族的是不允许拥有战斗能力的。 他们可以做乐师,可以做舞姬,可以是在水中活动的紧那罗,可以化为蛇形在泥土下游走,因为这些都是天族人所不愿意从事的。经过天帝的治理,这里处处鸟语花香,人人安居乐业,而且都是天帝的子民,所以人人平等和谐,每天都过得十分开心。 顾南姝虽然很不愿意,但在青年向她连续求了十次婚之后,她还是勉强自己应允了这桩婚事,但她希望,成亲的时间再往后挪几年。 青年盯着她没说话,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奇怪的情绪。 “好。”不过,到最后,青年还是答应了顾南姝的恳求。 顾南姝情不自禁地舒出了一口气,但她的表现,其实青年都一一的看在眼里。 当一人独处的时候,已经成为天帝的青年偶尔会疑惑,怀疑自己为什么让顾南姝活过来,如果她仍旧是没有智识的陶土人偶,她将永远是自己的。这一生也不会生出逆心。 顾南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到森林里,和已经变成金光灿烂的大鹏金翅鸟见面。 “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顾南姝摸着大鹏金翅鸟的头说:“每天呆在这里,我只觉得好闷啊。没有人陪我说话。” 青年虽然对她很好,但她很不懂的青年的心情。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他盯着自己的时候,总让顾南姝产生不寒而栗的恐惧。 大鹏金翅鸟钻进她的怀里,此时它的两只长羽翅展开,已经比一人还要长了,是真真正正威风凛凛的大鸟。 “咕咕咕。”大鹏金翅鸟在她身边,好像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母鸡一样的叫嚷起来。 顾南姝笑了。 “有你在真好。”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青年已经再次尝试用陶土制作出一批奴隶来。毕竟对于天界的天帝族人来说,其他的八部众并不方便直接驱使使用,为了能够尽情的享受甘美永恒的生活,足够多的奴隶是必须存在的。 但是这一次,天帝的创造却出现了明显的问题。陶土人制作出来之后,明明和天人们的相貌完全一样,但当他们可以正常活动后,却显露出迥异于天人们的可怖外貌。 他们的头颅在苏醒之后,明显比天人们的要畸形,有很多凸起的鼓包,有的两只眼睛异样的小,分得极开,几乎直接长在了耳朵上面。有的四肢在慢慢动弹的时候,手掌畸形的庞大,爪子也伸的很长,更像是天人化的猛兽。 让这样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伺候自己和盖雅的大婚,青年感到很不妥当,所以,他打算将这些怪物都全部销毁掉。 “销毁?”但是,盖雅却及时赶了过来,拦阻了青年的行为。 青年沉默不语,但幽深的眸子奇异地看着盖雅。那种诡异古怪的感觉再次来了,这个女子明明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她为什么要反复的忤逆自己的意愿,反抗自己呢? 顾南姝挡在了这群人的面前,她只是有一种直觉,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在抵达这里之前,大鹏金翅鸟告诉了她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自己能够成为人类的真实原因。 当她在森林里,对大鹏金翅鸟说出自己很寂寞之后,大鸟便在前方带路,把她引领到了一条小溪边。 顾南姝立刻见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鲛人,他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血痕,看上去伤得很深,气息奄奄,似乎马上就要死去。 顾南姝立刻下水,帮鲛人止血上药。 “你是……你也是来害我的?”看清了顾南姝的脸之后,醒来后的鲛人立刻脸色大变,朝后闪躲开去。 顾南姝摇头:“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要是担心的话,我给你上完药,你好些就赶紧离开。” 鲛人狐疑地嗅了嗅顾南姝给他上的药膏,才发现,顾南姝果然用了很名贵的药材,帮自己止住了全身在流淌着的血液。 “……原来你和天帝不是一伙儿的。” 顾南姝有些迷惑:“是一伙儿,不是一伙儿又怎么样呢?”鲛人犹豫片刻,告诉她一个可怕的事情。 原来,天帝在用陶土造人,想要创造出一批供天人们使用的奴隶。但那些奴隶在有生命的过程中,却发生了可怕的畸变。 天帝考虑再三,终于想到了一件事。这一次造人,他没有献祭鲜血。 已经成为天帝的青年思虑再三,便从八部众中寻了鲛人为奉献鲜血的对象。 毕竟乐师和舞姬可以带来欢乐,龙神、蛇神和阿修罗族的力量过分强大,虽然阿修罗族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但天帝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所以,最佳的人选就是在水中生活,其他部众对他们的数量都没有深入了解的鲛人紧那罗了。 “天帝将我的血都快放干了,这一次的陶土人仍旧没有恢复正常。”喘着粗气,鲛人告诉顾南姝:“他打算把这一批的陶土人全部销毁掉。同时,也把我们鲛人一族控制起来了。我本是想去送信,让鲛人一族赶紧离开天界,不要活活的被抽干鲜血,成为天帝献祭的工具。” 顾南姝愕然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并不爱慕青年,但在这个小世界里,和青年也已经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 青年有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对她永远是彬彬有礼,哪怕顾南姝一直扯东扯西的拖延婚事,他也总是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顾南姝,从不勉强她。 鲛人紧紧攥住了顾南姝的手:“可以帮帮我吗,我现在的伤势,恐怕很难有力气回到部族中,向他们预警,你能帮我提醒我的族人们吗?” 顾南姝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匆匆赶了回去,然后,她看到了文质彬彬斯文俊美的天帝,正慢条斯理地将一个陶土兽人的心脏捏碎。 第236章 徒增怀疑 “不要!”顾南姝大喊一声,匆匆冲了过去。一地血淋淋的景象,让她的心脏都跟着抽搐起来。 如果这群陶土人没有活过来,如果他们只是不能动的陶土泥雕的话,顾南姝还不至于这样慌乱,但他们现在已经有生命了,会挣扎,会流血,会痛苦。 青年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跑过来做什么?” 顾南姝紧张地摇头,说:“虽然他们看上去,和我们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我很喜欢他们啊,我真的很喜欢!” 顾南姝竭力说服青年,希望他能够相信自己,而在她身后,大鹏金翅鸟也忽闪着翅膀,冲了进来。 它很担心顾南姝的安全。 青年抬眸看了大鹏金翅鸟一眼,又凝眸看着顾南姝,缓缓说:“你很喜欢他们?可我觉得他们怪模怪样的,如果由他们来服侍我们的婚礼,你恐怕不乐意。” 顾南姝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看,他们多可爱啊……”其实她也没有多喜欢这些陶土人,她随手指着一个面孔七扭八歪的陶土人,说:“你看他长得多别致。” 青年扬扬眉毛:“你管这个叫做别致?” 顾南姝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是啊。”她又指着另一个手指锋利似刀的兽人:“你看看,他如果帮忙裁剪布料的话,连剪刀都不必帮他准备了,多棒啊!” 青年再一次端凝着眼前的怪物们,说:“你能教会他们缝制衣裳,做婚礼前的准备?” 顾南姝立刻点头:“是的。” “那么……”青年含着笑,撩起顾南姝鬓边的一缕长发,笑吟吟说:“你打算和我何时举行婚礼呢?” 顾南姝说:“三年后……” “三年啊……”青年的笑意凝固在他凉薄的唇角:“如果要等三年,我还是不必使用这些兽人了,我完全可以再做几批陶土人,让俊美秀丽的男男女女,为我们的婚礼助兴。” 顾南姝这才意识到青年的想法,如果想求情把这些兽人们留下来,她就必须提前和青年举行婚礼,否则没得商量。 “那你说——”她勉强自己笑了起来,脸色虽惨白,但因为紧张,面颊和嘴唇都烧着异样的鲜红,就像是抹了胭脂似的。 青年说:“下个月,这个时间不长不短,你觉得可好啊?” 顾南姝僵住了,她犹豫片刻,终于一咬牙:“行。” 青年又笑了,似意有所指:“你这样不情不愿,莫非不想嫁给我为妻?或许嫁给我是委屈你了。” 顾南姝忙说:“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我三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呢,整个天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我了。” 青年微微笑了起来,他走到顾南姝的面前,托着她的下巴,在她的樱唇上吻了一下,不过是蜻蜓点水,但顾南姝却紧张得动弹不得。 “好了,既然你帮他们求情,我自然会绕过他们一命,现在,你先让他们准备好我们俩的婚服!” 顾南姝所不知道的是,当青年转身离开的一刻,他俊美高贵的脸立刻变了模样,双目赤红,多了野兽般的戾气,当他匆匆走开,一个天人经过,天帝想也没想,一把攥住了那天人的脖子。 就像是心中藏匿着野兽一样,天帝用这个方法泄愤,那人被天帝一把扔了出去,在天帝的灵力之下,化为了一片粉末飘散。 其实,在天界的八部众中,已经慢慢的流传开一个传言,天帝如今的性情大变,暴戾恣睢,但他一向极擅长伪装。天帝自己的部族人,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杀死天人之后,青年也稍微的犹豫了片刻。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之处,自从他拥有了那股力量,成为了八部众中最厉害的强者,他就发现,自己有些时候,似乎已经完全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没人知道,其实八部众中唯一的阿修罗一族的后人,就是青年自己伪装的。听说阿修罗一族是真正拥有神之血脉的部族,男子相貌丑陋,女子都美艳绝伦,好战好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从地面上消失了。 所以青年假拟了一个阿修罗族人,并在自己的狂性大发时,装作阿修罗族进行杀戮。 每当完成一场杀戮,青年的心都和此刻一样缥缈恍惚。他好像已经沦为了凶猛嗜血的野兽,只为暴力和鲜血而心脏跳动着。 顾南姝带着这群陶土兽人忙里忙外,那个有着一对锋利剪刀般的野兽手掌的兽人,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肯坐在椅子上,乖乖的和她一起尝试着剪开花样子,试着做出一套衣服来。 他们俩尝试做的第一套衣服,是送给大鹏金翅鸟的一件马甲。 大鹏金翅鸟一直在他们两个人的脚边踱步,期待又好气地看着他们手指间针线翻飞,到最后的成品,顾南姝第一时间往他身上套,却发现这马甲不对称,让可怜的大鹏金翅鸟一边翅膀能抻直,一边不能。 顾南姝看呆了,没忍住哈哈大笑,那兽人也微微笑了起来。 所有兽人很快都成了顾南姝最忠诚的拥戴者,他们跟随着顾南姝片刻不离。 哪怕顾南姝悄悄的去找鲛人的首领,他们也不肯放弃保护顾南姝。 “好了,就在这里等我。”顾南姝低下头,揉了揉一个相貌丑陋的矮小兽人。 她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她和兽人们呆在一起,她的名声已经变得极不好听,其他部众们都议论纷纷,怀疑盖雅在搞什么阴谋。 毕竟,天帝是那种凶残可怖的性子,他要娶的女子,虽然看上去甜美动人,说不定,她是白切黑,有一颗不输给天帝因陀罗的毒辣心肠呢。 所以,当顾南姝将受伤鲛人的话转给鲛人族长时,他看向顾南姝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既然是我的族人传递的信息,他为何不亲自告诉我?” 顾南姝解释说:“他受了重伤,一入水伤口会裂开的,所以,现在被我安置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养伤,等他伤好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第236章 徒增怀疑 “不要!”顾南姝大喊一声,匆匆冲了过去。一地血淋淋的景象,让她的心脏都跟着抽搐起来。 如果这群陶土人没有活过来,如果他们只是不能动的陶土泥雕的话,顾南姝还不至于这样慌乱,但他们现在已经有生命了,会挣扎,会流血,会痛苦。 青年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跑过来做什么?” 顾南姝紧张地摇头,说:“虽然他们看上去,和我们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我很喜欢他们啊,我真的很喜欢!” 顾南姝竭力说服青年,希望他能够相信自己,而在她身后,大鹏金翅鸟也忽闪着翅膀,冲了进来。 它很担心顾南姝的安全。 青年抬眸看了大鹏金翅鸟一眼,又凝眸看着顾南姝,缓缓说:“你很喜欢他们?可我觉得他们怪模怪样的,如果由他们来服侍我们的婚礼,你恐怕不乐意。” 顾南姝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看,他们多可爱啊……”其实她也没有多喜欢这些陶土人,她随手指着一个面孔七扭八歪的陶土人,说:“你看他长得多别致。” 青年扬扬眉毛:“你管这个叫做别致?” 顾南姝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是啊。”她又指着另一个手指锋利似刀的兽人:“你看看,他如果帮忙裁剪布料的话,连剪刀都不必帮他准备了,多棒啊!” 青年再一次端凝着眼前的怪物们,说:“你能教会他们缝制衣裳,做婚礼前的准备?” 顾南姝立刻点头:“是的。” “那么……”青年含着笑,撩起顾南姝鬓边的一缕长发,笑吟吟说:“你打算和我何时举行婚礼呢?” 顾南姝说:“三年后……” “三年啊……”青年的笑意凝固在他凉薄的唇角:“如果要等三年,我还是不必使用这些兽人了,我完全可以再做几批陶土人,让俊美秀丽的男男女女,为我们的婚礼助兴。” 顾南姝这才意识到青年的想法,如果想求情把这些兽人们留下来,她就必须提前和青年举行婚礼,否则没得商量。 “那你说——”她勉强自己笑了起来,脸色虽惨白,但因为紧张,面颊和嘴唇都烧着异样的鲜红,就像是抹了胭脂似的。 青年说:“下个月,这个时间不长不短,你觉得可好啊?” 顾南姝僵住了,她犹豫片刻,终于一咬牙:“行。” 青年又笑了,似意有所指:“你这样不情不愿,莫非不想嫁给我为妻?或许嫁给我是委屈你了。” 顾南姝忙说:“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我三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呢,整个天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我了。” 青年微微笑了起来,他走到顾南姝的面前,托着她的下巴,在她的樱唇上吻了一下,不过是蜻蜓点水,但顾南姝却紧张得动弹不得。 “好了,既然你帮他们求情,我自然会绕过他们一命,现在,你先让他们准备好我们俩的婚服!” 顾南姝所不知道的是,当青年转身离开的一刻,他俊美高贵的脸立刻变了模样,双目赤红,多了野兽般的戾气,当他匆匆走开,一个天人经过,天帝想也没想,一把攥住了那天人的脖子。 就像是心中藏匿着野兽一样,天帝用这个方法泄愤,那人被天帝一把扔了出去,在天帝的灵力之下,化为了一片粉末飘散。 其实,在天界的八部众中,已经慢慢的流传开一个传言,天帝如今的性情大变,暴戾恣睢,但他一向极擅长伪装。天帝自己的部族人,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杀死天人之后,青年也稍微的犹豫了片刻。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之处,自从他拥有了那股力量,成为了八部众中最厉害的强者,他就发现,自己有些时候,似乎已经完全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没人知道,其实八部众中唯一的阿修罗一族的后人,就是青年自己伪装的。听说阿修罗一族是真正拥有神之血脉的部族,男子相貌丑陋,女子都美艳绝伦,好战好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从地面上消失了。 所以青年假拟了一个阿修罗族人,并在自己的狂性大发时,装作阿修罗族进行杀戮。 每当完成一场杀戮,青年的心都和此刻一样缥缈恍惚。他好像已经沦为了凶猛嗜血的野兽,只为暴力和鲜血而心脏跳动着。 顾南姝带着这群陶土兽人忙里忙外,那个有着一对锋利剪刀般的野兽手掌的兽人,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肯坐在椅子上,乖乖的和她一起尝试着剪开花样子,试着做出一套衣服来。 他们俩尝试做的第一套衣服,是送给大鹏金翅鸟的一件马甲。 大鹏金翅鸟一直在他们两个人的脚边踱步,期待又好气地看着他们手指间针线翻飞,到最后的成品,顾南姝第一时间往他身上套,却发现这马甲不对称,让可怜的大鹏金翅鸟一边翅膀能抻直,一边不能。 顾南姝看呆了,没忍住哈哈大笑,那兽人也微微笑了起来。 所有兽人很快都成了顾南姝最忠诚的拥戴者,他们跟随着顾南姝片刻不离。 哪怕顾南姝悄悄的去找鲛人的首领,他们也不肯放弃保护顾南姝。 “好了,就在这里等我。”顾南姝低下头,揉了揉一个相貌丑陋的矮小兽人。 她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她和兽人们呆在一起,她的名声已经变得极不好听,其他部众们都议论纷纷,怀疑盖雅在搞什么阴谋。 毕竟,天帝是那种凶残可怖的性子,他要娶的女子,虽然看上去甜美动人,说不定,她是白切黑,有一颗不输给天帝因陀罗的毒辣心肠呢。 所以,当顾南姝将受伤鲛人的话转给鲛人族长时,他看向顾南姝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既然是我的族人传递的信息,他为何不亲自告诉我?” 顾南姝解释说:“他受了重伤,一入水伤口会裂开的,所以,现在被我安置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养伤,等他伤好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第237章 阿修罗族 鲛人族长满脸怀疑地看着顾南姝,不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的揭穿他怀疑的事实。 “若真如你所说,可能是药性不够的关系,那么,劳烦盖雅姑娘,带我去见我的族人,我有针对鲛人很灵验的伤药。” 顾南姝见状,倒也知道这位鲛人族长根本不相信自己,所以带着他往森林中走去。 七扭八绕地走了很久,森林中越发的深幽,凉意袭人,鲛人族长脸上掩不住的怀疑,顾南姝擦去脸上汗水,指着前方的小木屋大声喊道:“你看,就在前面!” 而此时,正好一阵顺风吹来了古怪的味道,鲛人族长脸色陡然大变,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率先冲了进去。 小木屋的门虚掩着,屋子里放了一个硕大的木桶,原本顾南姝给受伤的鲛人准备了水,让他觉得很干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泡一泡水,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而此刻,那鲛人浸泡在水里,他的满头长发如水藻一般,在水中上下飘动着,族长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小心地将鲛人托了出来,他已经断了气,胸前开了一个大洞,鲛人暗蓝色的血液,将水已经染成了另一个颜色。 顾南姝惊讶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谁找到了这里把他杀了?!” 鲛人族长愤怒地盯着顾南姝,半晌说:“盖雅姑娘,到底是谁杀死了我的族人,难道不该问你自己吗?” 顾南姝一怔,指了指自己,恍然大悟:“你是怀疑我?不是……”她哭笑不得地说:“我要是想杀他的话,又何必救他,你明明看到他身上有上药的痕迹,况且我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鲛人族长的眸光闪烁,他沉着脸半晌不言语,顾南姝莫名的有些紧张,因为她和鲛人族长单独呆在小木屋里,这里除了身后跟着的大鹏金翅鸟,再也没有别人了。 而顾南姝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属于天人的世界里,大伙儿似乎都有异能,只有她没啥能力,战五渣。 她朝后退了一步,自然,鲛人族长也看出了她的动静,他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突然淡淡一笑,说:“是我想岔了,盖雅姑娘,真对不起,刚才误会了你。” 顾南姝摆摆手,说:“没关系,你也是太过关心,所以一时神智失常了而已。但是,这件事我要告诉因陀罗,这里有一个凶手!” “不必了!”鲛人族长飞快地制止了顾南姝,他大声说:“没必要告诉天帝!” 他疾言厉色的模样,让顾南姝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鲛人族长知道自己心情愤懑,差点又露馅,他深吸一口气,说:“盖雅姑娘,这是我族中的事情。况且就如你说的那样,他原本就差点因失血过多而死,我们八部众都是天帝的子民,天帝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原就该做什么,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完这话,鲛人族长抱起自己的族人,从水路匆匆离去。 只留下顾南姝抱着大鹏金翅鸟,不明所以,却有种奇怪的直觉。她觉得鲛人族长其实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心情平和,服从天帝的命令。 鲛人们最先联系上的,是八部众中的龙族,他们虽都是水域中的生物,所以为了抢夺地盘,彼此很有些不对付。 但龙神一族,能呼风唤雨,力量强大,听了鲛人族的族长的报险,龙族族长幻化出了人形,也显得紧张起来。 “因陀罗和他的妻子盖雅果然是丧心病狂……” “你也怀疑是盖雅和因陀罗下的手?” 龙族族长道:“不错,我们都是天帝的部下。但你应该知道,一直有一个说法,天地间的大轮回从来没有停止过。在许多年前,曾有过一轮接一轮的灭世,而我们八部众,曾经经历过多次灭世,离开了我们生活的家园。” 鲛人族长说:“不错,这就是循环轮回,我也曾听说过,曾有一度,阿修罗一族才是天界八部众真正的首领,因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直到上一个轮回,他们被天族人镇压住,竟只剩下了一个阿修罗族。一个人……如何能够繁衍下去,阿修罗族怕是就要灭族了。” 龙族族长摇头说:“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在我看来,天帝真的是天帝吗?” 鲛人族长一怔:“什么意思?” “天人的平和,天帝身上有吗,他那张骗骗女孩子的漂亮面孔,在我看来,隐藏着一股子戾气,与其说他是天族人,倒不如说……” 龙族族长犹豫片刻,终于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倒不如说,他是装成天族人的阿修罗!” “!?什么?”鲛人族长彻底惊呆了。 “你回忆回忆,天族人的扩张,全是在他的带领下推进的,传说中的天族人,什么时候像因陀罗这样暴力征伐?” 鲛人族长沉默了。 “而且,不管是天人部族,还是乾达婆部族,那么多美艳绝伦的女子他不选为妻子,却要费劲做出一尊陶土人,还用了那么多鲜血浇筑,让她活了过来。这个女人看上去甜美温柔,但身上却谜团重重……” 鲛人族长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确实怀疑她……为什么她要把我诱骗到森林中,我在那里除了她之外,还闻到了其他人的味道……她说救了人,还信誓旦旦和我说将我的族人藏匿得很妥当,没人会发现我族人的,可我逼迫她带我去找族人,我们鲛人竟会死在了水里……” 真像是当面扇巴掌般的讽刺。 龙族族长说:“夫妻一体,他们俩是真正的夫妻,因陀罗装出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多次在众天人的面前求婚,那盖雅也是惺惺作态,总不肯嫁给他,他们俩,或许是一个当黑脸,一个当白脸,想骗我们入彀罢了。” “那你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龙族族长的长须微微一动:“盖雅的狐狸尾巴就快要藏不住了,她现在身边带着一帮牛鬼蛇神,到底想干嘛,你还猜不出吗?” 第237章 阿修罗族 鲛人族长满脸怀疑地看着顾南姝,不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的揭穿他怀疑的事实。 “若真如你所说,可能是药性不够的关系,那么,劳烦盖雅姑娘,带我去见我的族人,我有针对鲛人很灵验的伤药。” 顾南姝见状,倒也知道这位鲛人族长根本不相信自己,所以带着他往森林中走去。 七扭八绕地走了很久,森林中越发的深幽,凉意袭人,鲛人族长脸上掩不住的怀疑,顾南姝擦去脸上汗水,指着前方的小木屋大声喊道:“你看,就在前面!” 而此时,正好一阵顺风吹来了古怪的味道,鲛人族长脸色陡然大变,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率先冲了进去。 小木屋的门虚掩着,屋子里放了一个硕大的木桶,原本顾南姝给受伤的鲛人准备了水,让他觉得很干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泡一泡水,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而此刻,那鲛人浸泡在水里,他的满头长发如水藻一般,在水中上下飘动着,族长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小心地将鲛人托了出来,他已经断了气,胸前开了一个大洞,鲛人暗蓝色的血液,将水已经染成了另一个颜色。 顾南姝惊讶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谁找到了这里把他杀了?!” 鲛人族长愤怒地盯着顾南姝,半晌说:“盖雅姑娘,到底是谁杀死了我的族人,难道不该问你自己吗?” 顾南姝一怔,指了指自己,恍然大悟:“你是怀疑我?不是……”她哭笑不得地说:“我要是想杀他的话,又何必救他,你明明看到他身上有上药的痕迹,况且我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鲛人族长的眸光闪烁,他沉着脸半晌不言语,顾南姝莫名的有些紧张,因为她和鲛人族长单独呆在小木屋里,这里除了身后跟着的大鹏金翅鸟,再也没有别人了。 而顾南姝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属于天人的世界里,大伙儿似乎都有异能,只有她没啥能力,战五渣。 她朝后退了一步,自然,鲛人族长也看出了她的动静,他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突然淡淡一笑,说:“是我想岔了,盖雅姑娘,真对不起,刚才误会了你。” 顾南姝摆摆手,说:“没关系,你也是太过关心,所以一时神智失常了而已。但是,这件事我要告诉因陀罗,这里有一个凶手!” “不必了!”鲛人族长飞快地制止了顾南姝,他大声说:“没必要告诉天帝!” 他疾言厉色的模样,让顾南姝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鲛人族长知道自己心情愤懑,差点又露馅,他深吸一口气,说:“盖雅姑娘,这是我族中的事情。况且就如你说的那样,他原本就差点因失血过多而死,我们八部众都是天帝的子民,天帝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原就该做什么,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完这话,鲛人族长抱起自己的族人,从水路匆匆离去。 只留下顾南姝抱着大鹏金翅鸟,不明所以,却有种奇怪的直觉。她觉得鲛人族长其实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心情平和,服从天帝的命令。 鲛人们最先联系上的,是八部众中的龙族,他们虽都是水域中的生物,所以为了抢夺地盘,彼此很有些不对付。 但龙神一族,能呼风唤雨,力量强大,听了鲛人族的族长的报险,龙族族长幻化出了人形,也显得紧张起来。 “因陀罗和他的妻子盖雅果然是丧心病狂……” “你也怀疑是盖雅和因陀罗下的手?” 龙族族长道:“不错,我们都是天帝的部下。但你应该知道,一直有一个说法,天地间的大轮回从来没有停止过。在许多年前,曾有过一轮接一轮的灭世,而我们八部众,曾经经历过多次灭世,离开了我们生活的家园。” 鲛人族长说:“不错,这就是循环轮回,我也曾听说过,曾有一度,阿修罗一族才是天界八部众真正的首领,因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直到上一个轮回,他们被天族人镇压住,竟只剩下了一个阿修罗族。一个人……如何能够繁衍下去,阿修罗族怕是就要灭族了。” 龙族族长摇头说:“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在我看来,天帝真的是天帝吗?” 鲛人族长一怔:“什么意思?” “天人的平和,天帝身上有吗,他那张骗骗女孩子的漂亮面孔,在我看来,隐藏着一股子戾气,与其说他是天族人,倒不如说……” 龙族族长犹豫片刻,终于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倒不如说,他是装成天族人的阿修罗!” “!?什么?”鲛人族长彻底惊呆了。 “你回忆回忆,天族人的扩张,全是在他的带领下推进的,传说中的天族人,什么时候像因陀罗这样暴力征伐?” 鲛人族长沉默了。 “而且,不管是天人部族,还是乾达婆部族,那么多美艳绝伦的女子他不选为妻子,却要费劲做出一尊陶土人,还用了那么多鲜血浇筑,让她活了过来。这个女人看上去甜美温柔,但身上却谜团重重……” 鲛人族长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确实怀疑她……为什么她要把我诱骗到森林中,我在那里除了她之外,还闻到了其他人的味道……她说救了人,还信誓旦旦和我说将我的族人藏匿得很妥当,没人会发现我族人的,可我逼迫她带我去找族人,我们鲛人竟会死在了水里……” 真像是当面扇巴掌般的讽刺。 龙族族长说:“夫妻一体,他们俩是真正的夫妻,因陀罗装出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多次在众天人的面前求婚,那盖雅也是惺惺作态,总不肯嫁给他,他们俩,或许是一个当黑脸,一个当白脸,想骗我们入彀罢了。” “那你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龙族族长的长须微微一动:“盖雅的狐狸尾巴就快要藏不住了,她现在身边带着一帮牛鬼蛇神,到底想干嘛,你还猜不出吗?” 第238章 死心塌地的秘密 鲛人族族长一脸的虚心求教:“猜不出。” 龙族族长一时有些嫌弃,好像在默默说,你是不是很蠢。 “自然是振兴阿修罗族,让阿修罗族成为天界真正的主宰啊。” 鲛人族长愕然:“这怎么可能?” 龙族族长见他反复的点不醒,也有些不耐烦了,他一个猛子扎回到上水域,恢复了龙身,一条闪烁着金光的龙在水中浮沉游动,迅疾如闪电。 “你可听说过阿修罗族的传说?” 鲛人族长说:“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 龙族族长淡淡说:“还有一点,其实你早该猜到的……” “是什么,你就直说,别在我面前卖关子了。” 龙族族长显然还有些犹豫,但他也想到了自己族中,确实和鲛人族长一样,有突然消失的龙。 “好,或许你真的没有听说过,阿修罗族有一个传说是,和你们鲛人一样,他们在刚出生的时候雌雄同体,男女不辨。” “!?我们并不是一直这样,等成年之后,我们的性别会分化,然后固定下来,譬如我是男子……” 龙族族长说:“是的,你是男子,一身肌肉块长得够结实的,我不可能把你当成女子的,你可放心,我没这么重口味。” 鲛人族族长:“……!?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听说阿修罗族并不是这样,他们一体两面,可男可女,传说中阿修罗族化为男性时丑陋无比,化为女身时美艳绝伦,而他们族的女子却对自己族的男子绝对忠诚,从未听说过美艳绝伦看,堪称八部众之首的阿修罗族女人,曾被其他部族的男子拐了去,你道是为什么?”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鲛人族长已经猜出了一点点,他觉得很可怕,也有一丝丝的恶心。 “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阿修罗族的男和女是完全对照着的。当需要哺育下一代的时候,阿修罗族男子会从自己身上拆骨,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化为女人,而这个女人,是阿修罗族男人自己变得,自然不管男人有多么丑陋,都会对他死心塌地。繁衍后代。” 鲛人族长的脸上露出极难以形容的神色,他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觉得有点恶心兮兮的。 “这不可能?” “呵呵,如果是假的,为何阿修罗族要住在冰宫,哪怕不冷,冰天雪地里也要找一个冷透了的地方单独呆着,我们其他部族的人,除非是阿修罗族想要和我们打仗了,平素我们哪儿见的着他们?” 鲛人族长再次沉默了,从数千年数万年间流传下的古籍里,确实有很多阿修罗族掀起战争的画面。 而且大多凶残无比,阿修罗族在战斗中的法身无比丑陋凶残,三头六臂,手上攥着刀枪剑戟等各种锋利的武器,且喜欢鲜血。而阿修罗族的女子,在那些古籍中,通常是惊鸿一瞥的存在,她们风姿卓绝,让人一见难忘,却总是隐藏在阿修罗族的聚集地里,从不单独出现。 甚至有好事的其他部族,曾经想要解放阿修罗族的女性出来,听说极偶尔有成功的案例,但这些人,来不及庆幸抱得美人归,就遭受到阿修罗族极残虐的报复。 “现在,只有我们两族察觉到了天帝真正的身份?”鲛人族长问。 “不错,恐怕是只有我们俩。”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龙族族长沉声说:“那场婚礼,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鲛人族长沉吟:“不错……” “而且,现在我们两个部族中,已经有不少人都失踪了,我担心,他们其实已经被藏了起来,只等到婚礼仪式上,由因陀罗主持献祭…他打着给咱们天族人和八部众制作奴仆的幌子,不过是想让他们阿修罗族的族人,和盖雅一样,被鲜血唤醒。” 鲛人族长脸色大变:“我们需要阻止他!” “不错,此事迫在眉睫。” 顾南姝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其实已经有两个部族商量着叛变,而她则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在教授这群半兽人的身上。 虽然他们看上去容貌十分可怕,但顾南姝倒也发现了,他们自己并没有太过介意相貌丑陋,似乎对生来就如此的模样很是习惯了。 此外,他们的脾气也比顾南姝想象的要温和许多。在顾南姝的教导下,他们很快掌握了缝制衣服,制作美味点心等多种手艺。 “哈哈,这个薄荷奶糕很好吃!” 顾南姝冲一个兽人拍起了巴掌。 只是,原本和谐开心的兽人们,在一瞬间陡然凝固了一般,都停止了动作。 顾南姝迟一步才猜到为什么,她扭过头,见青年站在背后,残阳如火,自他的背后缓缓降落,那鲜艳的阳光就像是一层潋滟的鲜血,将青年俊美的脸,染出了几分狰狞。 “……盖雅,你真的很喜欢他们。” 顾南姝抿唇一笑,说:“是,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 青年的目光从兽人们脸上掠过,他的心里泛起一阵烦躁,就像是属于兽类的冷酷和残忍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恍惚间,就像有白雪穿过身体一般,冰冷刺骨。 好似很多年前,他就该长得和这些丑陋的兽人一样。 “你来做什么?”顾南姝小心翼翼地问。 青年笑了笑:“婚礼即将举行,我的礼服呢?” “啊——”顾南姝恍然大悟,忙折返进屋,将一套漂亮的吉服取了出来。 她见青年张开双臂,意识到青年是让她亲手帮他换好衣服,忙将鲜艳的红色袍子帮他披上,然后,再帮他系上绣满了漂亮绣花的腰带。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一些,青年被她勒得腰部生疼。 “在跟我开玩笑吗?”青年笑了起来,伸手去刮她的鼻梁。顾南姝一时没忍住,往旁边让了让。 青年的脸色顿时一变。 顾南姝忙不迭再次凑了过去,忍耐着心中的不自在,轻轻靠着他,说:“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我们呢!” “你把他们……”青年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他来说,这些玩意都是野兽罢了。 但,他自己也是野兽。 第238章 死心塌地的秘密 鲛人族族长一脸的虚心求教:“猜不出。” 龙族族长一时有些嫌弃,好像在默默说,你是不是很蠢。 “自然是振兴阿修罗族,让阿修罗族成为天界真正的主宰啊。” 鲛人族长愕然:“这怎么可能?” 龙族族长见他反复的点不醒,也有些不耐烦了,他一个猛子扎回到上水域,恢复了龙身,一条闪烁着金光的龙在水中浮沉游动,迅疾如闪电。 “你可听说过阿修罗族的传说?” 鲛人族长说:“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 龙族族长淡淡说:“还有一点,其实你早该猜到的……” “是什么,你就直说,别在我面前卖关子了。” 龙族族长显然还有些犹豫,但他也想到了自己族中,确实和鲛人族长一样,有突然消失的龙。 “好,或许你真的没有听说过,阿修罗族有一个传说是,和你们鲛人一样,他们在刚出生的时候雌雄同体,男女不辨。” “!?我们并不是一直这样,等成年之后,我们的性别会分化,然后固定下来,譬如我是男子……” 龙族族长说:“是的,你是男子,一身肌肉块长得够结实的,我不可能把你当成女子的,你可放心,我没这么重口味。” 鲛人族族长:“……!?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听说阿修罗族并不是这样,他们一体两面,可男可女,传说中阿修罗族化为男性时丑陋无比,化为女身时美艳绝伦,而他们族的女子却对自己族的男子绝对忠诚,从未听说过美艳绝伦看,堪称八部众之首的阿修罗族女人,曾被其他部族的男子拐了去,你道是为什么?”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鲛人族长已经猜出了一点点,他觉得很可怕,也有一丝丝的恶心。 “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阿修罗族的男和女是完全对照着的。当需要哺育下一代的时候,阿修罗族男子会从自己身上拆骨,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化为女人,而这个女人,是阿修罗族男人自己变得,自然不管男人有多么丑陋,都会对他死心塌地。繁衍后代。” 鲛人族长的脸上露出极难以形容的神色,他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觉得有点恶心兮兮的。 “这不可能?” “呵呵,如果是假的,为何阿修罗族要住在冰宫,哪怕不冷,冰天雪地里也要找一个冷透了的地方单独呆着,我们其他部族的人,除非是阿修罗族想要和我们打仗了,平素我们哪儿见的着他们?” 鲛人族长再次沉默了,从数千年数万年间流传下的古籍里,确实有很多阿修罗族掀起战争的画面。 而且大多凶残无比,阿修罗族在战斗中的法身无比丑陋凶残,三头六臂,手上攥着刀枪剑戟等各种锋利的武器,且喜欢鲜血。而阿修罗族的女子,在那些古籍中,通常是惊鸿一瞥的存在,她们风姿卓绝,让人一见难忘,却总是隐藏在阿修罗族的聚集地里,从不单独出现。 甚至有好事的其他部族,曾经想要解放阿修罗族的女性出来,听说极偶尔有成功的案例,但这些人,来不及庆幸抱得美人归,就遭受到阿修罗族极残虐的报复。 “现在,只有我们两族察觉到了天帝真正的身份?”鲛人族长问。 “不错,恐怕是只有我们俩。”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龙族族长沉声说:“那场婚礼,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鲛人族长沉吟:“不错……” “而且,现在我们两个部族中,已经有不少人都失踪了,我担心,他们其实已经被藏了起来,只等到婚礼仪式上,由因陀罗主持献祭…他打着给咱们天族人和八部众制作奴仆的幌子,不过是想让他们阿修罗族的族人,和盖雅一样,被鲜血唤醒。” 鲛人族长脸色大变:“我们需要阻止他!” “不错,此事迫在眉睫。” 顾南姝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其实已经有两个部族商量着叛变,而她则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在教授这群半兽人的身上。 虽然他们看上去容貌十分可怕,但顾南姝倒也发现了,他们自己并没有太过介意相貌丑陋,似乎对生来就如此的模样很是习惯了。 此外,他们的脾气也比顾南姝想象的要温和许多。在顾南姝的教导下,他们很快掌握了缝制衣服,制作美味点心等多种手艺。 “哈哈,这个薄荷奶糕很好吃!” 顾南姝冲一个兽人拍起了巴掌。 只是,原本和谐开心的兽人们,在一瞬间陡然凝固了一般,都停止了动作。 顾南姝迟一步才猜到为什么,她扭过头,见青年站在背后,残阳如火,自他的背后缓缓降落,那鲜艳的阳光就像是一层潋滟的鲜血,将青年俊美的脸,染出了几分狰狞。 “……盖雅,你真的很喜欢他们。” 顾南姝抿唇一笑,说:“是,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 青年的目光从兽人们脸上掠过,他的心里泛起一阵烦躁,就像是属于兽类的冷酷和残忍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恍惚间,就像有白雪穿过身体一般,冰冷刺骨。 好似很多年前,他就该长得和这些丑陋的兽人一样。 “你来做什么?”顾南姝小心翼翼地问。 青年笑了笑:“婚礼即将举行,我的礼服呢?” “啊——”顾南姝恍然大悟,忙折返进屋,将一套漂亮的吉服取了出来。 她见青年张开双臂,意识到青年是让她亲手帮他换好衣服,忙将鲜艳的红色袍子帮他披上,然后,再帮他系上绣满了漂亮绣花的腰带。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一些,青年被她勒得腰部生疼。 “在跟我开玩笑吗?”青年笑了起来,伸手去刮她的鼻梁。顾南姝一时没忍住,往旁边让了让。 青年的脸色顿时一变。 顾南姝忙不迭再次凑了过去,忍耐着心中的不自在,轻轻靠着他,说:“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我们呢!” “你把他们……”青年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他来说,这些玩意都是野兽罢了。 但,他自己也是野兽。 第239章 奇怪的声音 “咕咕咕……” 当青年终于离开之后,顾南姝松了一口气。她回头揉了揉大鹏金翅鸟,笑着说:“总算是走了。我们再忙我们的。” 大鹏金翅鸟懵懂地瞪着大眼睛,似乎在问她:“你好像不开心。” 顾南姝默默地说:“确实有些不开心。” 但是,必须要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才能够回去见容也,吃吃闹闹,顾南城,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因为自己不在,就疯狂的吃冰淇淋。 这些事情,顾南姝没法说,倒霉的系统也装死,她只好躲在兽人中间,多躲一天是一天。 让顾南姝觉得很奇怪的是,这群兽人们,虽然说样子都有些可怖,但他们对顾南姝都很温顺。 而且,在顾南姝的照顾下,原本走路都有些僵硬的兽人们,动作变得柔顺灵活了很多,渐渐的越发像是正常的人了。 就这么苟一天是一天,顾南姝苦中作乐地想,她希望等到婚礼的时候,系统能够实现它的承诺,让她可以暂时的抽离这具身体。毕竟举行婚礼就够违背个人意志的了。 如果再做其他的,她承认,她确实不愿意。 但人算不如天算,青年每天见顾南姝早出晚归,不肯和他呆在一起,终于借酒浇愁,喝醉了之后,将顾南姝抱回了自己的宫殿里。 无数宫娥纷纷跟了上来,顾南姝涨红了脸不住挣扎:“我们还没有……” 青年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她:“你不必担心害怕,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我想你了,陪陪我,好吗?”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顾南姝抱进了怀里,顾南姝忍耐着放弃挣扎,扶着青年回到床榻边,照顾他躺下。 青年满身满脸的酒气,看上去确实状态很不好。顾南姝有些无奈,爱这种事情,确实是无法勉强的,虽然这位青年位高权重,而且相貌无比的优越,但顾南姝无法勉强自己爱上他。 当青年终于沉沉睡去后,顾南姝很想离开,但她手腕上的一方衣袖,却被青年紧紧攥在手心里。 顾南姝苦笑了:“莫非是让我断袖离开吗?”她扯不开青年的手,可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青年身后吸引了。 那里,到底有什么啊? 森冷的气息似乎从青年背后的墙壁上吹了出来,顾南姝侧头去看床榻两边垂下的帷幄,确实,轻云似的纱帐被风吹得朝外飞去,但床榻的背后是墙壁,风从何处吹来? 她不该感到好奇,但顾南姝的视线都被身后的一切吸引住了,她盯着墙壁,终于将自己的外衫整个的褪了下去,越过青年的身体,走到了墙壁前面。 她俯在墙上,低声说:“这里有什么吗?”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无法形容的声音,就像是从幽冥中传来的一样,声音低沉而愤怒,如在她的耳边响起。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顾南姝身体微微震动,她喃喃说:“我如何放你出来?”话没说完,她陡然一惊,因为她看到自己的手臂,竟和墙壁融成了一体。她即将要大叫,身体就像是融入了大海的河水一样,也朝着墙壁里融合进去。 就像是脚下一步踩空,她摔在地上,两只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疼得她微微颤抖。 “……这里是?” 她忍着疼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密室。 房间并不大,四周嵌着鲛珠,明珠将房间照的亮如白昼,而在她面前,有一尊真人大小的陶土泥雕。 和顾南姝曾从镜子中见到的,盖雅的样子一模一样,这尊陶土人像,也做得栩栩如生。 只是,这不是女子像,而是一尊男子像,他相貌俊美,身形高大,和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顾南姝试探着问:“刚才是谁和我说话?” 密闭的空间里,有一道诡异的气流涌动着,似乎有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放我出去——” 顾南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雕像,她猝然转身,冲向墙面,但刚才如烂泥般柔软的墙面,如今却已经化为了坚硬的实体,她竟完全无法撼动。 冰冷刺骨的恐惧感从她的尾椎骨席卷全身,如果青年醒来之后,没有找到她,他会发现她被关进了密室里吗? 这里设置得如此隐秘,是否隐藏着青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被封死在墙体里的恐惧排除了其他,顾南姝用力锤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身后,那道声音越发的强烈,似乎有什么人在身后对她发出了诱惑。 “你想出去,就必须放我出去。来,帮助我,放我出去,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顾南姝不傻:“不。”她觉着这个声音绝非好人,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成了潘多拉,即将被诱惑着打开魔盒。 不可以。 “傻姑娘——你就要死了——” 顾南姝一怔:“怎么可能?为什么?” “想活命的话,你需要把我放出去。” 顾南姝咬牙:“不行,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我是——因陀罗啊。” 顾南姝立刻反驳:“因陀罗就在外面睡觉,我刚刚才跌落进来,你可不要骗我。” “我才是真正的他,拥有全部力量的因陀罗。”那声音更加清晰:“而你,糊里糊涂地陪在因陀罗身边,他以为你就是他想要找的人,但其实不是的,他找错了人,傻姑娘,当他发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一定会杀了你。” 顾南姝浑身一震,她闭上眼睛:“我不会被你欺骗的。” “你竟这样信任因陀罗?” 顾南姝嘴上说:“是的。” 其实她一点也不相信因陀罗,那青年身上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但她觉得,身后的人明显更加可疑。 说不定放出这人之后,他会兴风作浪,酿造无数祸端。 她也不知自己被封在这里多久,只是因缺氧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青年铁青着脸抱了出来。 青年将她关进房间里,顾南姝刚要起身,青年便用绳索绑住了她。 “你这是!?” “乖一点,我不希望婚礼在即,新娘却跑掉了。” 第239章 奇怪的声音 “咕咕咕……” 当青年终于离开之后,顾南姝松了一口气。她回头揉了揉大鹏金翅鸟,笑着说:“总算是走了。我们再忙我们的。” 大鹏金翅鸟懵懂地瞪着大眼睛,似乎在问她:“你好像不开心。” 顾南姝默默地说:“确实有些不开心。” 但是,必须要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才能够回去见容也,吃吃闹闹,顾南城,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因为自己不在,就疯狂的吃冰淇淋。 这些事情,顾南姝没法说,倒霉的系统也装死,她只好躲在兽人中间,多躲一天是一天。 让顾南姝觉得很奇怪的是,这群兽人们,虽然说样子都有些可怖,但他们对顾南姝都很温顺。 而且,在顾南姝的照顾下,原本走路都有些僵硬的兽人们,动作变得柔顺灵活了很多,渐渐的越发像是正常的人了。 就这么苟一天是一天,顾南姝苦中作乐地想,她希望等到婚礼的时候,系统能够实现它的承诺,让她可以暂时的抽离这具身体。毕竟举行婚礼就够违背个人意志的了。 如果再做其他的,她承认,她确实不愿意。 但人算不如天算,青年每天见顾南姝早出晚归,不肯和他呆在一起,终于借酒浇愁,喝醉了之后,将顾南姝抱回了自己的宫殿里。 无数宫娥纷纷跟了上来,顾南姝涨红了脸不住挣扎:“我们还没有……” 青年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她:“你不必担心害怕,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我想你了,陪陪我,好吗?”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顾南姝抱进了怀里,顾南姝忍耐着放弃挣扎,扶着青年回到床榻边,照顾他躺下。 青年满身满脸的酒气,看上去确实状态很不好。顾南姝有些无奈,爱这种事情,确实是无法勉强的,虽然这位青年位高权重,而且相貌无比的优越,但顾南姝无法勉强自己爱上他。 当青年终于沉沉睡去后,顾南姝很想离开,但她手腕上的一方衣袖,却被青年紧紧攥在手心里。 顾南姝苦笑了:“莫非是让我断袖离开吗?”她扯不开青年的手,可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青年身后吸引了。 那里,到底有什么啊? 森冷的气息似乎从青年背后的墙壁上吹了出来,顾南姝侧头去看床榻两边垂下的帷幄,确实,轻云似的纱帐被风吹得朝外飞去,但床榻的背后是墙壁,风从何处吹来? 她不该感到好奇,但顾南姝的视线都被身后的一切吸引住了,她盯着墙壁,终于将自己的外衫整个的褪了下去,越过青年的身体,走到了墙壁前面。 她俯在墙上,低声说:“这里有什么吗?”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无法形容的声音,就像是从幽冥中传来的一样,声音低沉而愤怒,如在她的耳边响起。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顾南姝身体微微震动,她喃喃说:“我如何放你出来?”话没说完,她陡然一惊,因为她看到自己的手臂,竟和墙壁融成了一体。她即将要大叫,身体就像是融入了大海的河水一样,也朝着墙壁里融合进去。 就像是脚下一步踩空,她摔在地上,两只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疼得她微微颤抖。 “……这里是?” 她忍着疼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密室。 房间并不大,四周嵌着鲛珠,明珠将房间照的亮如白昼,而在她面前,有一尊真人大小的陶土泥雕。 和顾南姝曾从镜子中见到的,盖雅的样子一模一样,这尊陶土人像,也做得栩栩如生。 只是,这不是女子像,而是一尊男子像,他相貌俊美,身形高大,和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顾南姝试探着问:“刚才是谁和我说话?” 密闭的空间里,有一道诡异的气流涌动着,似乎有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放我出去——” 顾南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雕像,她猝然转身,冲向墙面,但刚才如烂泥般柔软的墙面,如今却已经化为了坚硬的实体,她竟完全无法撼动。 冰冷刺骨的恐惧感从她的尾椎骨席卷全身,如果青年醒来之后,没有找到她,他会发现她被关进了密室里吗? 这里设置得如此隐秘,是否隐藏着青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被封死在墙体里的恐惧排除了其他,顾南姝用力锤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身后,那道声音越发的强烈,似乎有什么人在身后对她发出了诱惑。 “你想出去,就必须放我出去。来,帮助我,放我出去,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顾南姝不傻:“不。”她觉着这个声音绝非好人,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成了潘多拉,即将被诱惑着打开魔盒。 不可以。 “傻姑娘——你就要死了——” 顾南姝一怔:“怎么可能?为什么?” “想活命的话,你需要把我放出去。” 顾南姝咬牙:“不行,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我是——因陀罗啊。” 顾南姝立刻反驳:“因陀罗就在外面睡觉,我刚刚才跌落进来,你可不要骗我。” “我才是真正的他,拥有全部力量的因陀罗。”那声音更加清晰:“而你,糊里糊涂地陪在因陀罗身边,他以为你就是他想要找的人,但其实不是的,他找错了人,傻姑娘,当他发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一定会杀了你。” 顾南姝浑身一震,她闭上眼睛:“我不会被你欺骗的。” “你竟这样信任因陀罗?” 顾南姝嘴上说:“是的。” 其实她一点也不相信因陀罗,那青年身上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但她觉得,身后的人明显更加可疑。 说不定放出这人之后,他会兴风作浪,酿造无数祸端。 她也不知自己被封在这里多久,只是因缺氧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青年铁青着脸抱了出来。 青年将她关进房间里,顾南姝刚要起身,青年便用绳索绑住了她。 “你这是!?” “乖一点,我不希望婚礼在即,新娘却跑掉了。” 第240章 打开通道 顾南姝被锁在四面都是墙壁的房间里,她怎么样也撞不出去,青年除了一日三餐亲自送来外,也不让她见任何外人。 顾南姝有些害怕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有些害怕。” 青年突然停了下来,问她:“其实,盖雅你根本不想嫁给我?” 顾南姝的身体一瞬僵硬,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这让青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你的表现可真够明显的,盖雅。我没猜错,你不想嫁给我,或许,真是我搞错了。” 他伸手抚摸着盖雅的脸颊。 “搞错了什么?”顾南姝小心翼翼地追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教我啊,我一定会改正的。”她的语气可怜巴巴的。 但青年却露出不再相信她的神情:“我陪了你这么久,你从没有一次软化过对我的态度,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你知道吗……”青年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顾南姝的脸孔,很留恋地说:“你真的很可爱,笑容天真纯洁,我以为你是我的恋人,当我拥有了阿修罗遗族的力量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阿修罗族的族长,阿修罗王在上一次灭世之战时,留下了属于自己全族人的力量和魂魄,以及……” 顾南姝额头沁出冷汗,因为青年突然对她倾诉衷肠,这让她极端的害怕起来,或许,青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杀死她,所以在她的面前,不再掩盖真相。 “以及,属于阿修罗王的记忆。阿修罗王为了诞育下一任阿修罗,所以从自己的身体里拆出骨肉,塑造出了一尊美艳绝伦的女体阿修罗。但他没想到,那女性的阿修罗却抛弃了他,离开了阿修罗栖息的冰宫。” 这并不是曾经是人类的青年的记忆,但当继承了大部分力量后,青年的心神不免被阿修罗王的神智影响,他的眼前,时不时出现那名女子的身影。 她容色倾国倾城,美艳绝伦中又透着无法形容的清冷仙姿,她笑容温柔恬静,却对杀戮极端的恐惧,当阿修罗王面对着她,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时,她吓得连连后退,发出凄厉的惨叫。 阿修罗一族,因女子是男性阿修罗诞育出来的,所以,虽然女子都美艳绝伦,却没有一名阿修罗女性,曾背叛过创造她们的男性阿修罗。 而她是唯一的例外,她趴在金翅鸟的背上飞离了冰宫,只留下长发和衣袂在半空中翩然飞起的身影。 战争结束后,阿修罗族悉数死于战争,但他们也凭借着一族的力量,将整个天界掀了个天翻地覆。 阿修罗王希望率领全族回到人间,希望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爱人能够重新回来。 他不能忍受背叛。但盖雅的行动,却让青年绝望地意识到,阿修罗王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正在他的身上重演。 顾南姝微微颤抖着,听青年将事情说完,他轻抚着顾南姝的面颊,说:“别怕,你不过是一具陶土塑造出的人罢了,到了那一刻,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你不会太过痛苦的。” 寒意攥住了顾南姝心魂,她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婚礼那一日终于来临,顾南姝也终于知道了,青年话里面的意思。 正如龙族和鲛人一族猜测的那样,他们凭空消失了的族人们,都出现在了婚礼现场,而天帝陛下一声令下,天族人就要斩断他们的咽喉,进行献祭仪式。 原就做了准备的两族人,和其他八部众们纷纷叛乱,而天帝因陀罗,让那群陶土做的兽人们冲锋陷阵,挡在最前面。 而他本人,则站在顾南姝的身边,伸手掀开了一旁盖住长布的一尊雕像。 顾南姝侧头一看,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那竟是和她相貌一模一样的一尊陶土人偶,眉目清丽,嫣然微笑,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却灵动如生。 青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刀,一刀捅穿了顾南姝的胸膛,她愕然低下头,看到自己血流如注,已经瞬间将自己和雕像的脚都染红了。 她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即将流尽,那血水涌动成了一条溪流般,而在她身后,另一尊陶土人像,慢慢的动了起来。 “……” 在她眼前,有一个兽人被砍去了首级,那张丑陋的脸,带着一些委屈不安,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向人求救。她已经认出来了,这正是跟着她认真绣花的兽人啊…… 宫殿中的兽人们,其实看上去狰狞凶恶,但他们根本不懂战斗,枉送了性命。 而她身后,那眉目如生的美艳雕像动起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抬起手,慢慢走进了密室,一把将那尊男性人像打碎了。 因陀罗惊愕愤怒:“盖雅,你在做什么!?” 盖雅对着他微笑:“我是属于因陀罗的,而你,并不是真正的阿修罗王啊,你还差一点点。” 顾南姝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青年遭遇的一切,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陀罗的身体微微晃了晃,重新喘了一口气,但顾南姝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年了。 顾南姝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她喃喃说:“……我希望……我希望打开一道门,让兽人们离开……” 她听到了鸟儿扑闪着翅膀的声音,那只大鹏金翅鸟停在她的身边,用两只硕大无比的翅膀挡住了向她而来的攻击。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顾南姝看到,自己的血泊里,竟慢慢的生出了一棵树。 那是一棵她很熟悉的树。 因着猩红的血液孕育而生,带着遗恨和怨念,树木生长的很快,结出了血蟠桃,并且,打开了通向华胥国的门。 顾南姝摸了摸可爱的鸟儿,随即停止了呼吸。 她看到一切都停止了。阿修罗族的身体从无数死去的天人身体中复活,而被忽悠惨了的八部众们,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和兽人们一起,循着华胥国的通道匆匆离去,光影渐渐的化为了灿烂的泡沫,顾南姝闭上了眼睛。 第240章 打开通道 顾南姝被锁在四面都是墙壁的房间里,她怎么样也撞不出去,青年除了一日三餐亲自送来外,也不让她见任何外人。 顾南姝有些害怕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有些害怕。” 青年突然停了下来,问她:“其实,盖雅你根本不想嫁给我?” 顾南姝的身体一瞬僵硬,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这让青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你的表现可真够明显的,盖雅。我没猜错,你不想嫁给我,或许,真是我搞错了。” 他伸手抚摸着盖雅的脸颊。 “搞错了什么?”顾南姝小心翼翼地追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教我啊,我一定会改正的。”她的语气可怜巴巴的。 但青年却露出不再相信她的神情:“我陪了你这么久,你从没有一次软化过对我的态度,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你知道吗……”青年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顾南姝的脸孔,很留恋地说:“你真的很可爱,笑容天真纯洁,我以为你是我的恋人,当我拥有了阿修罗遗族的力量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阿修罗族的族长,阿修罗王在上一次灭世之战时,留下了属于自己全族人的力量和魂魄,以及……” 顾南姝额头沁出冷汗,因为青年突然对她倾诉衷肠,这让她极端的害怕起来,或许,青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杀死她,所以在她的面前,不再掩盖真相。 “以及,属于阿修罗王的记忆。阿修罗王为了诞育下一任阿修罗,所以从自己的身体里拆出骨肉,塑造出了一尊美艳绝伦的女体阿修罗。但他没想到,那女性的阿修罗却抛弃了他,离开了阿修罗栖息的冰宫。” 这并不是曾经是人类的青年的记忆,但当继承了大部分力量后,青年的心神不免被阿修罗王的神智影响,他的眼前,时不时出现那名女子的身影。 她容色倾国倾城,美艳绝伦中又透着无法形容的清冷仙姿,她笑容温柔恬静,却对杀戮极端的恐惧,当阿修罗王面对着她,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时,她吓得连连后退,发出凄厉的惨叫。 阿修罗一族,因女子是男性阿修罗诞育出来的,所以,虽然女子都美艳绝伦,却没有一名阿修罗女性,曾背叛过创造她们的男性阿修罗。 而她是唯一的例外,她趴在金翅鸟的背上飞离了冰宫,只留下长发和衣袂在半空中翩然飞起的身影。 战争结束后,阿修罗族悉数死于战争,但他们也凭借着一族的力量,将整个天界掀了个天翻地覆。 阿修罗王希望率领全族回到人间,希望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爱人能够重新回来。 他不能忍受背叛。但盖雅的行动,却让青年绝望地意识到,阿修罗王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正在他的身上重演。 顾南姝微微颤抖着,听青年将事情说完,他轻抚着顾南姝的面颊,说:“别怕,你不过是一具陶土塑造出的人罢了,到了那一刻,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你不会太过痛苦的。” 寒意攥住了顾南姝心魂,她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婚礼那一日终于来临,顾南姝也终于知道了,青年话里面的意思。 正如龙族和鲛人一族猜测的那样,他们凭空消失了的族人们,都出现在了婚礼现场,而天帝陛下一声令下,天族人就要斩断他们的咽喉,进行献祭仪式。 原就做了准备的两族人,和其他八部众们纷纷叛乱,而天帝因陀罗,让那群陶土做的兽人们冲锋陷阵,挡在最前面。 而他本人,则站在顾南姝的身边,伸手掀开了一旁盖住长布的一尊雕像。 顾南姝侧头一看,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那竟是和她相貌一模一样的一尊陶土人偶,眉目清丽,嫣然微笑,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却灵动如生。 青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刀,一刀捅穿了顾南姝的胸膛,她愕然低下头,看到自己血流如注,已经瞬间将自己和雕像的脚都染红了。 她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即将流尽,那血水涌动成了一条溪流般,而在她身后,另一尊陶土人像,慢慢的动了起来。 “……” 在她眼前,有一个兽人被砍去了首级,那张丑陋的脸,带着一些委屈不安,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向人求救。她已经认出来了,这正是跟着她认真绣花的兽人啊…… 宫殿中的兽人们,其实看上去狰狞凶恶,但他们根本不懂战斗,枉送了性命。 而她身后,那眉目如生的美艳雕像动起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抬起手,慢慢走进了密室,一把将那尊男性人像打碎了。 因陀罗惊愕愤怒:“盖雅,你在做什么!?” 盖雅对着他微笑:“我是属于因陀罗的,而你,并不是真正的阿修罗王啊,你还差一点点。” 顾南姝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青年遭遇的一切,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陀罗的身体微微晃了晃,重新喘了一口气,但顾南姝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年了。 顾南姝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她喃喃说:“……我希望……我希望打开一道门,让兽人们离开……” 她听到了鸟儿扑闪着翅膀的声音,那只大鹏金翅鸟停在她的身边,用两只硕大无比的翅膀挡住了向她而来的攻击。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顾南姝看到,自己的血泊里,竟慢慢的生出了一棵树。 那是一棵她很熟悉的树。 因着猩红的血液孕育而生,带着遗恨和怨念,树木生长的很快,结出了血蟠桃,并且,打开了通向华胥国的门。 顾南姝摸了摸可爱的鸟儿,随即停止了呼吸。 她看到一切都停止了。阿修罗族的身体从无数死去的天人身体中复活,而被忽悠惨了的八部众们,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和兽人们一起,循着华胥国的通道匆匆离去,光影渐渐的化为了灿烂的泡沫,顾南姝闭上了眼睛。 第241章 回归原位 顾南姝再次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回到了灵鸢国的王宫里。 面前,是顾南絮。 她站在不远处,微微的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 “你都知道了?” 顾南姝点点头。 “嗯。” “我们两个人中间,只能存在一个。”顾南姝扬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不只是因为我恨你,而是,我们两个人中,明明只有一个人是阿修罗王的女性化身。” 她朝着顾南姝走了过来,两人之间,那蟠桃树上的花叶再次纷纷的掉落,让两个一模一样的女性的再次见面,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谁是真正的阿修罗王的女性化身,这一切重要吗?”顾南姝问。 顾南絮一怔,又轻轻的咳嗽了起来:“你当然觉得不重要,因为身体即将崩溃的是我……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世界……灵鸢国世袭罔替的圣女制度,只不过是阿修罗王要重新复活他妻子的必要步骤罢了。” 顾南絮的面上露出愤愤然的神色:“我很恨……除非成为真正的女性阿修罗……否则就活不下去,可你呢,你为什么能活得好好的,当我的身体已经崩坏的时候,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说着,顾南絮挽起袖子,露出她满是创痕的手臂,顾南姝只觉得惊心动魄,闭上了眼睛。 “……你,真想当那个女性阿修罗吗?”顾南姝问:“或许你比我更早恢复了那一段记忆……” 顾南絮打断她的话:“你说的一点不错,我确实比你恢复的早,一旦用鲜血来献祭,幻象就会开启,所谓数万年前的记忆,是以真实的幻境出现的……” 她知道,上一任阿修罗王是怎么努力在陶土人偶上复活自己的妻子,然后失败了。 那陶土化为的女人,娇憨可爱,心地善良,但却没有能力,落得个任人鱼肉的结局。 “如果成为女性的阿修罗王……”顾南姝提醒顾南絮:“你是可以永恒无尽地活下去,但你却要成为承载的容器,再也没有自己的个人意志,你努力了这么久,诡计百出,难道就为了得到这么个结局吗?” 顾南絮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在她们身后,缓缓的走出了雪音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痴迷地看着顾南絮。 “明明在人间活得好好的,却要扰得六界不宁。”顾南姝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猜测到,这一切的幕后凶手,大概就是从她自己身后蹑足而来的三皇子元呈了。 “你们打得算盘到底是什么?”顾南姝目光诚挚:“获得绝对的力量,振兴阿修罗族,然后让天和地,众生都陷入一片血海战争中吗?” 元呈目光闪烁:“你看上去对阿修罗族有很多成见。” 顾南姝打断他的话:“真的是成见吗?元呈,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从我身上寻找……你的爱情,我更不懂你为何不惜借用阿修罗族神明的力量,也要得到灵鸢国!” 或许元呈的一切行径,就是从他悄悄的潜入了银泉宫,见到了圣女在献祭时发生的一切,看到了幻境中发生过的往事。 元呈狠狠地说:“你懂得什么?我母亲被欺骗的悲惨,她的痛苦,你们到底有谁能明白?你们不过是无知之辈,整个灵鸢国都欠我的!” 顾南姝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有人轻声说:“或许父王确实有对不住王弟你的地方……咳咳……或许,你愿意让我弥补?” 元呈抬起头,看向兄长,他看上去非常的狼狈,一身国君的衣裳,已经在逃离王都的过程中撕得破烂不堪了。 “……你来弥补?你怎么弥补?”元呈愤怒地追问。 “王位是你的。”元川很认真地说:“君无戏言。” 元呈满脸怀疑:“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元川说:“没什么花样,如今新月国悄悄来袭,带了不少兵马,你若是不信,自己去临近几个郡县看看,我身为国君,已经为这个国家操碎了心,我起早贪黑的干活儿,也没见你感激我一次,反倒觉得我享福。” 元川耸耸肩:“累得我这么多年了,连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我也想通了,新月国女王狼子野心,想要统一四海,一场战事不可避免。我是不想打仗了,可我知道,王弟你和东方将军配合得极好,你自然应该继续发挥你的优势,和东方将军一起,将那胆大包天的新月国女王彻底赶回南边数贝壳去!” 元呈没想到王兄竟说了这么一大扒拉,他望着顾南姝,又看着元川,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顾南姝说:“我也想认真和你说,你和我之间是没可能的。你也知道,不管你怎样编织梦境欺骗我,我也不会爱上你。亘古久远的过去,那个无辜少女盖雅,虽然是青年因陀罗用土亲手造出来的女人,可她也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 她也和元川一样,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我一个生了两个宝宝的妇人呢?” “至于你。”她暂时不管元呈,知道这疑心病重的病娇少年,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思量一下,她望着顾南絮,说:“和我斗得没完没了的妹妹,我承认,你的身体确实不行了,我也没办法治好你。但你如今还有一个选择……” 顾南絮满是怨恨的双眸盯着她,盯了很久,那眸子中的恨意,生平头一次浅淡了下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身体的坍塌牵扯了她的精力,这让她疲倦得无法再维持浓厚的恨意,她很累。 她再次轻轻咳嗽一声:“……什么选择?” 顾南姝盯着顾南絮身边俊雅得不似凡人的年轻男子,说:“你明明还有,让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过的开心一些的权力。这一生,你有一刻是真正开心的吗?蝇营狗苟,盘算阴谋,你的人生中就只有尔虞我诈,我知道,你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可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不肯让自己最后一段生命,过的快活一些呢?” 第241章 回归原位 顾南姝再次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回到了灵鸢国的王宫里。 面前,是顾南絮。 她站在不远处,微微的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 “你都知道了?” 顾南姝点点头。 “嗯。” “我们两个人中间,只能存在一个。”顾南姝扬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不只是因为我恨你,而是,我们两个人中,明明只有一个人是阿修罗王的女性化身。” 她朝着顾南姝走了过来,两人之间,那蟠桃树上的花叶再次纷纷的掉落,让两个一模一样的女性的再次见面,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谁是真正的阿修罗王的女性化身,这一切重要吗?”顾南姝问。 顾南絮一怔,又轻轻的咳嗽了起来:“你当然觉得不重要,因为身体即将崩溃的是我……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世界……灵鸢国世袭罔替的圣女制度,只不过是阿修罗王要重新复活他妻子的必要步骤罢了。” 顾南絮的面上露出愤愤然的神色:“我很恨……除非成为真正的女性阿修罗……否则就活不下去,可你呢,你为什么能活得好好的,当我的身体已经崩坏的时候,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说着,顾南絮挽起袖子,露出她满是创痕的手臂,顾南姝只觉得惊心动魄,闭上了眼睛。 “……你,真想当那个女性阿修罗吗?”顾南姝问:“或许你比我更早恢复了那一段记忆……” 顾南絮打断她的话:“你说的一点不错,我确实比你恢复的早,一旦用鲜血来献祭,幻象就会开启,所谓数万年前的记忆,是以真实的幻境出现的……” 她知道,上一任阿修罗王是怎么努力在陶土人偶上复活自己的妻子,然后失败了。 那陶土化为的女人,娇憨可爱,心地善良,但却没有能力,落得个任人鱼肉的结局。 “如果成为女性的阿修罗王……”顾南姝提醒顾南絮:“你是可以永恒无尽地活下去,但你却要成为承载的容器,再也没有自己的个人意志,你努力了这么久,诡计百出,难道就为了得到这么个结局吗?” 顾南絮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在她们身后,缓缓的走出了雪音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痴迷地看着顾南絮。 “明明在人间活得好好的,却要扰得六界不宁。”顾南姝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猜测到,这一切的幕后凶手,大概就是从她自己身后蹑足而来的三皇子元呈了。 “你们打得算盘到底是什么?”顾南姝目光诚挚:“获得绝对的力量,振兴阿修罗族,然后让天和地,众生都陷入一片血海战争中吗?” 元呈目光闪烁:“你看上去对阿修罗族有很多成见。” 顾南姝打断他的话:“真的是成见吗?元呈,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从我身上寻找……你的爱情,我更不懂你为何不惜借用阿修罗族神明的力量,也要得到灵鸢国!” 或许元呈的一切行径,就是从他悄悄的潜入了银泉宫,见到了圣女在献祭时发生的一切,看到了幻境中发生过的往事。 元呈狠狠地说:“你懂得什么?我母亲被欺骗的悲惨,她的痛苦,你们到底有谁能明白?你们不过是无知之辈,整个灵鸢国都欠我的!” 顾南姝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有人轻声说:“或许父王确实有对不住王弟你的地方……咳咳……或许,你愿意让我弥补?” 元呈抬起头,看向兄长,他看上去非常的狼狈,一身国君的衣裳,已经在逃离王都的过程中撕得破烂不堪了。 “……你来弥补?你怎么弥补?”元呈愤怒地追问。 “王位是你的。”元川很认真地说:“君无戏言。” 元呈满脸怀疑:“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元川说:“没什么花样,如今新月国悄悄来袭,带了不少兵马,你若是不信,自己去临近几个郡县看看,我身为国君,已经为这个国家操碎了心,我起早贪黑的干活儿,也没见你感激我一次,反倒觉得我享福。” 元川耸耸肩:“累得我这么多年了,连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我也想通了,新月国女王狼子野心,想要统一四海,一场战事不可避免。我是不想打仗了,可我知道,王弟你和东方将军配合得极好,你自然应该继续发挥你的优势,和东方将军一起,将那胆大包天的新月国女王彻底赶回南边数贝壳去!” 元呈没想到王兄竟说了这么一大扒拉,他望着顾南姝,又看着元川,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顾南姝说:“我也想认真和你说,你和我之间是没可能的。你也知道,不管你怎样编织梦境欺骗我,我也不会爱上你。亘古久远的过去,那个无辜少女盖雅,虽然是青年因陀罗用土亲手造出来的女人,可她也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 她也和元川一样,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我一个生了两个宝宝的妇人呢?” “至于你。”她暂时不管元呈,知道这疑心病重的病娇少年,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思量一下,她望着顾南絮,说:“和我斗得没完没了的妹妹,我承认,你的身体确实不行了,我也没办法治好你。但你如今还有一个选择……” 顾南絮满是怨恨的双眸盯着她,盯了很久,那眸子中的恨意,生平头一次浅淡了下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身体的坍塌牵扯了她的精力,这让她疲倦得无法再维持浓厚的恨意,她很累。 她再次轻轻咳嗽一声:“……什么选择?” 顾南姝盯着顾南絮身边俊雅得不似凡人的年轻男子,说:“你明明还有,让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过的开心一些的权力。这一生,你有一刻是真正开心的吗?蝇营狗苟,盘算阴谋,你的人生中就只有尔虞我诈,我知道,你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可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不肯让自己最后一段生命,过的快活一些呢?” 第242章 皆大欢喜 顾南絮扭过头,没再看顾南姝和元川元呈,径自朝着远方走去。 她的背影看上去憔悴瘦弱,已经病得不成样子。顾南姝攥紧了拳头,却没有追上去。 她望着女人的背影,喃喃说:“我讨厌你,但你毕竟是我的孪生妹妹,祝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获得真正的宁静和幸福。” 雪音冲顾南姝拱了拱手,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顾南絮走了两步,便听到了急匆匆的步子,她侧头讽刺地看着雪音,说:“你没有听他们说吗,我活不长了,快要死了。你跟着我干嘛,不嫌晦气?” 雪音却没吭声,只是俯身,他清瘦的两片肩胛骨从衣服下面凸了出来。 “干嘛?”顾南絮明明看得出雪音要做什么,却不肯立刻上去。 “背你啊。不管你还能活多久,让我照顾你。”雪音沉声说。 “听上去,你似乎很喜欢我?”顾南絮的语气里,讽刺之意更浓:“你在开玩笑吗?” 雪音说:“认真的,我真心真意的喜欢你。”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整个脖子和耳廓都是鲜红的。 见顾南絮还没上来,他提醒顾南絮:“你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顾南絮轻轻的叹气,终于爬了上去:“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所以我来背你。” “……我不做圣女的话,很穷的,我们该怎么生活呢?” “靠哭啊。”雪音理所当然地说:“你忘了我是鲛人,如果没钱的话,我多哭出几颗鲛珠不就好了?” 顾南絮:“……瞧瞧你这点子出息。” 圣女离宫,元川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正色对元呈说:“刚才我说的绝无半句玩笑,兵临城下,不是玩笑的。王弟,你赶紧和我回宫,我把遗诏写给你,从今日起,你就是灵鸢王了。” 元呈沉默片刻,终于说:“王兄,你若不打算自我了断的话,何必写什么遗诏,这叫禅让。” 听上去,王弟对王兄很有一点嫌弃,嫌弃他没文化。 顾南姝噗嗤笑出声来,她提醒:“从今日起,圣女这个习俗也要废弃了。” 元呈明澈深邃的双眸盯着顾南姝:“你不会后悔吗?” “?” “午夜梦回,你会不会后悔自己放弃了成为一国之后的机会,从此之后,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一头普通鸟的妻子。” 顾南姝知道元呈大概是放下了,她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正色说:“我绝对不会后悔,成为王后从来不是我人生的理想。”她不肯有丝毫的放松,让元呈留有幻想的机会。 元呈垂下长睫,终于说:“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 顾南姝说:“是的。”她不怕承认这一点。 元呈和元川离开时,她看到苏泷从一旁走出来,跟上元川,然后回头,冲顾南姝眨眨眼,她刚才已经看见哥哥了,没想到哥哥竟是个痴情人。喜欢上圣女顾南絮。 鲛人的生命比人类要长数倍,而顾南絮的脸上罩着一层死气,她活不久了。 所以,苏泷打算等顾南絮死后,再去安慰肝肠寸断的可怜哥哥。 他一定会哭得很厉害的,掉落一地鲛珠。 看着他们离开,顾南姝走到了一株蟠桃树下,她没想到,原来蟠桃树是盖雅之血化做的。或许,在盖雅和阿修罗王,金翅鸟之间,数万年前,曾经有别的纠葛。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 在她的识海里,系统终于显出了原形,那正是一株枝繁叶茂,结满了果实的蟠桃树,每一颗桃子都个头圆润,泛着诱人的香气。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她对系统说:“我的选择是,结束往事,忘记前生的纠葛,珍惜眼前,好好的和容也活下去。” 蟠桃树化为一颗鲜红的桃核,她再次醒来,已经坐在了房间的病床上,容也和吃吃闹闹、顾南城都围在病床边,很紧张地盯着她。 “娘亲!” “姐姐!” 容也握紧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细嫩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唇边深吻。 “真怕你睡太久,忘了醒过来。” 顾南姝撇撇嘴:“你是不是从没有看过童话故事,吃吃,闹闹,南城,你们告诉他,公主醒过来需要王子做什么?” 一大两小三个孩子大声嚷嚷起来:“把公主吻醒!” 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吃吃和闹闹担任花童,南城虽比他俩大不了几岁,但脸色紧张,绷着脸反复提醒两个外甥注意事项。 直到进入礼堂的前一刻,容也仍旧把顾南姝的手指攥得很紧,顾南姝嫣然一笑:“你握得我好疼啊。” 容也低声说:“我怕你不见了。” 顾南姝笑了:“永远不会。” 婚后,蜜月一结束,吃吃和闹闹就被狠心绝情的舅舅送去读小学。 他们俩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不管刮风下雨,只要到点就要起床上学的痛苦。 “不去行不行啊?” 顾南姝还在犹豫呢,顾南城已经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他还亲手把两个小宝从被窝里挖出来。 “呜呜呜——”吃吃和闹闹偷偷跑来找顾南姝诉苦:“娘亲……” 但是他们很有技巧。 “我想飞涟哥哥了。” “我们每天可以吃冰淇淋,汉堡好好吃,薯条炸鸡可乐都好好吃啊,可是飞涟哥哥却没吃过。” 顾南姝垂下睫毛,想了一想:“倒也不是不可以见飞涟哥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两个小宝顿时瞪大眼睛。 “期末都考双一百。” “呜呜——呜呜好。” 到了期末,没想到两个孩子还真的考了一百分,顾南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送上来的试卷,拉着容也的手,再次开启了通道。 顾南姝万万没想到,飞涟竟然没有回到鲛人国度,他舒舒服服地在国师府里头住了下来。 现在,他是真真正正的国师大人,平时不怎么出马干活儿,元呈需要他撑场子的时候,他就打扮得道骨仙风,扶着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 等忙帮完了,再接受丰硕的投喂。 元川离开王宫之后,化名原川和苏泷成了亲,如今开了一家珠宝行,他身为幕后老板,平时日子悠闲的很,听飞涟说,但凡珠宝行生意不好,他就求老婆哭一哭,给他的珠宝行增加一点名贵珠宝。 “真鸡贼。”顾南姝撇撇嘴。 吃吃和闹闹一看到飞涟,就一左一右地抱住了他的腿:“我们想死你了,飞涟哥哥。” “飞涟哥哥,我们家你去玩儿,有可好吃的榛子巧克力冰淇淋,我做给你吃!” “飞涟哥哥,你没有上过学,你要不要试一下啊,学校里什么都有,可好玩了!” (完) 第242章 皆大欢喜 顾南絮扭过头,没再看顾南姝和元川元呈,径自朝着远方走去。 她的背影看上去憔悴瘦弱,已经病得不成样子。顾南姝攥紧了拳头,却没有追上去。 她望着女人的背影,喃喃说:“我讨厌你,但你毕竟是我的孪生妹妹,祝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获得真正的宁静和幸福。” 雪音冲顾南姝拱了拱手,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顾南絮走了两步,便听到了急匆匆的步子,她侧头讽刺地看着雪音,说:“你没有听他们说吗,我活不长了,快要死了。你跟着我干嘛,不嫌晦气?” 雪音却没吭声,只是俯身,他清瘦的两片肩胛骨从衣服下面凸了出来。 “干嘛?”顾南絮明明看得出雪音要做什么,却不肯立刻上去。 “背你啊。不管你还能活多久,让我照顾你。”雪音沉声说。 “听上去,你似乎很喜欢我?”顾南絮的语气里,讽刺之意更浓:“你在开玩笑吗?” 雪音说:“认真的,我真心真意的喜欢你。”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整个脖子和耳廓都是鲜红的。 见顾南絮还没上来,他提醒顾南絮:“你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顾南絮轻轻的叹气,终于爬了上去:“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所以我来背你。” “……我不做圣女的话,很穷的,我们该怎么生活呢?” “靠哭啊。”雪音理所当然地说:“你忘了我是鲛人,如果没钱的话,我多哭出几颗鲛珠不就好了?” 顾南絮:“……瞧瞧你这点子出息。” 圣女离宫,元川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正色对元呈说:“刚才我说的绝无半句玩笑,兵临城下,不是玩笑的。王弟,你赶紧和我回宫,我把遗诏写给你,从今日起,你就是灵鸢王了。” 元呈沉默片刻,终于说:“王兄,你若不打算自我了断的话,何必写什么遗诏,这叫禅让。” 听上去,王弟对王兄很有一点嫌弃,嫌弃他没文化。 顾南姝噗嗤笑出声来,她提醒:“从今日起,圣女这个习俗也要废弃了。” 元呈明澈深邃的双眸盯着顾南姝:“你不会后悔吗?” “?” “午夜梦回,你会不会后悔自己放弃了成为一国之后的机会,从此之后,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一头普通鸟的妻子。” 顾南姝知道元呈大概是放下了,她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正色说:“我绝对不会后悔,成为王后从来不是我人生的理想。”她不肯有丝毫的放松,让元呈留有幻想的机会。 元呈垂下长睫,终于说:“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 顾南姝说:“是的。”她不怕承认这一点。 元呈和元川离开时,她看到苏泷从一旁走出来,跟上元川,然后回头,冲顾南姝眨眨眼,她刚才已经看见哥哥了,没想到哥哥竟是个痴情人。喜欢上圣女顾南絮。 鲛人的生命比人类要长数倍,而顾南絮的脸上罩着一层死气,她活不久了。 所以,苏泷打算等顾南絮死后,再去安慰肝肠寸断的可怜哥哥。 他一定会哭得很厉害的,掉落一地鲛珠。 看着他们离开,顾南姝走到了一株蟠桃树下,她没想到,原来蟠桃树是盖雅之血化做的。或许,在盖雅和阿修罗王,金翅鸟之间,数万年前,曾经有别的纠葛。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 在她的识海里,系统终于显出了原形,那正是一株枝繁叶茂,结满了果实的蟠桃树,每一颗桃子都个头圆润,泛着诱人的香气。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她对系统说:“我的选择是,结束往事,忘记前生的纠葛,珍惜眼前,好好的和容也活下去。” 蟠桃树化为一颗鲜红的桃核,她再次醒来,已经坐在了房间的病床上,容也和吃吃闹闹、顾南城都围在病床边,很紧张地盯着她。 “娘亲!” “姐姐!” 容也握紧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细嫩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唇边深吻。 “真怕你睡太久,忘了醒过来。” 顾南姝撇撇嘴:“你是不是从没有看过童话故事,吃吃,闹闹,南城,你们告诉他,公主醒过来需要王子做什么?” 一大两小三个孩子大声嚷嚷起来:“把公主吻醒!” 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吃吃和闹闹担任花童,南城虽比他俩大不了几岁,但脸色紧张,绷着脸反复提醒两个外甥注意事项。 直到进入礼堂的前一刻,容也仍旧把顾南姝的手指攥得很紧,顾南姝嫣然一笑:“你握得我好疼啊。” 容也低声说:“我怕你不见了。” 顾南姝笑了:“永远不会。” 婚后,蜜月一结束,吃吃和闹闹就被狠心绝情的舅舅送去读小学。 他们俩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不管刮风下雨,只要到点就要起床上学的痛苦。 “不去行不行啊?” 顾南姝还在犹豫呢,顾南城已经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他还亲手把两个小宝从被窝里挖出来。 “呜呜呜——”吃吃和闹闹偷偷跑来找顾南姝诉苦:“娘亲……” 但是他们很有技巧。 “我想飞涟哥哥了。” “我们每天可以吃冰淇淋,汉堡好好吃,薯条炸鸡可乐都好好吃啊,可是飞涟哥哥却没吃过。” 顾南姝垂下睫毛,想了一想:“倒也不是不可以见飞涟哥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两个小宝顿时瞪大眼睛。 “期末都考双一百。” “呜呜——呜呜好。” 到了期末,没想到两个孩子还真的考了一百分,顾南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送上来的试卷,拉着容也的手,再次开启了通道。 顾南姝万万没想到,飞涟竟然没有回到鲛人国度,他舒舒服服地在国师府里头住了下来。 现在,他是真真正正的国师大人,平时不怎么出马干活儿,元呈需要他撑场子的时候,他就打扮得道骨仙风,扶着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 等忙帮完了,再接受丰硕的投喂。 元川离开王宫之后,化名原川和苏泷成了亲,如今开了一家珠宝行,他身为幕后老板,平时日子悠闲的很,听飞涟说,但凡珠宝行生意不好,他就求老婆哭一哭,给他的珠宝行增加一点名贵珠宝。 “真鸡贼。”顾南姝撇撇嘴。 吃吃和闹闹一看到飞涟,就一左一右地抱住了他的腿:“我们想死你了,飞涟哥哥。” “飞涟哥哥,我们家你去玩儿,有可好吃的榛子巧克力冰淇淋,我做给你吃!” “飞涟哥哥,你没有上过学,你要不要试一下啊,学校里什么都有,可好玩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