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暗恋我》 1.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说啥?” “就是咱们小暖怎么会喜欢陆然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就喜欢陆然的啊!之前还巴不得学校的校训掉下来砸在陆然的脑袋上,后来不知道怎的就买了自行车跟在陆然屁股后面放学,下课就找陆然教她做题,晨会列队她就嫌弃我的脑袋太大,挡着她看陆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里,哪怕是午夜梦回,她发誓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陆然。 这不是惊恐,而是惊悚。 “大家还传说,你就是为了继续追陆然,才选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烂物理化学成绩,选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乐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观看超级喜剧片的群众,而江暖就是那个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长这么大,从来对偶像明星无感。初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当大家疯狂迷恋流星花园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理解,道明寺摆在现实里就是那种天天在晨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到后面被学校开除的典型。 高中,当女生们对着新的流量小生发着花痴的时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侠小说,欣赏乔峰这种硬汉,看不惯段誉这样没本事靠运气、小白脸还总被一堆女人围着转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结束,身边的女同学经常讨论的对象从韩国欧巴变成陆然,江暖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你说喜欢道明寺也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也罢,至少这些人很遥远,有着幻想的空间。可是陆然……生来不就是为了让女生幻想破灭的吗? 不可否认,陆然长得很好,在他们高二乃至于整个师大附中里面,都有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可是他真的是开口就能达到秒杀效果,而且永远别想满血复活。江暖没少被他怼过。 比如江暖刚进师大附中,发了校服,站在镜子前试穿。 该死的陆然揣着口袋凉飕飕地说:“别照了,土到镜子都要裂开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陆然辅导江暖的化学,陆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学卷子,总结了一句:“我发现你就两样不会。” “真的?”当时江暖听了还觉得自己化学有救。 谁知道陆然说了句:“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膝盖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来。 再比如,高一的上学期期中考结束,陆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来吃饭。江暖的爸爸诚恳地握着陆然的手说:“你就帮帮我家小暖吧,补习班没少报啊,可这丫头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谁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陆然的爸爸上阳台上抽烟聊天儿去了,陆然拿走了江暖的可乐,还给她一句:“对你而言,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吧。” 你说,这样人,她江暖怎么可能会喜欢? 脑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钢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欢陆然啊! “你们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触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却神补刀说了句:“你的博客里面还写着呢——你是一只白天鹅,我不忍心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驳:“我不信!” 什么白天鹅,还那么卑微地说“分我一片羽毛就好”,这简直不是她江暖顶天立地藐视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风! 尼玛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给她有什么鬼用,难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弹个鹅绒被子过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电脑看呗。”饶灿一副等着你自打双脸的样子。 “不过比起这个……班主任听说你因为高烧,丢了很多记忆,就跟你爸妈说要你考虑看看是不是下学期跟着高一……重新读。”程豆豆抿着嘴说,“可我不想你留级,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考大学呢。” 对啊……这才是重点。 可是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真的忘了。 前两天翻开寒假作业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却悲哀地应了陆然的那句话,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看你也没烧成傻子呀!你这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唉,我做了好多测试,医生说我逻辑和记忆力应该没问题……没了的记忆,也许哪天忽然会想起来,也许……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反正你们俩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记得你们就好。” “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弃理科,去文科班。这样你重点把数学捡回来就好,不然物理化学一起来,我怕你受不了。”饶灿说。 “陆然的事情先放一边,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双腿一蹬,向后一倒,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她怎么就会选了理科班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陆然吗? 但是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生涯里,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某个男生就改变自己选择的人,更不用说文理分班这样关乎高考的大事儿了。 纠结了半分钟,江暖可怜兮兮地问饶灿:“灿灿——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级算了……” “就算留级,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也知道你喜欢陆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过陆然这件事,那是掩耳盗铃啊。”饶灿笑着向后和江暖躺在一起,顺带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江暖身边。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个女孩儿紧紧靠着,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喜欢陆然了,正好有了变心的借口。” 脑子有问题什么时候成了好事儿了?而且脑子有问题不就是脑残了?什么叫“变心”啊?她明明没对陆然“有心”过! 饶灿的话……并不能安慰到她好不好。 一到学校……啊不对,是回了家里,就要和陆然打照面了。 初中之前,江暖和陆然是不熟悉的,只是从爸妈那边听说过有个叫陆然的孩子怎么聪明优秀,而且还继承了父辈的击剑技术。 江暖那时候就不爽了,这还不是你们做父母的总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好”的不良心态在作祟吗?每次“陆然”这个名字响起,江暖就在心中哼起“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看你装逼被棍劈! 但是初三那年,陆然家搬到江暖楼上开始,因为两家父母熟悉,来往就多了。江暖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陆然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艳到,多看了三秒钟。后来这家伙讨人厌的程度让江暖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三秒的人生。 她简直难以想象,等自己出院回家,万一在电梯里见到陆然,这家伙又要露出怎样的表情,说怎样的话来让她七窍生烟了。 “好可惜,你上学期成绩进步挺快的,都到中游了。”程豆豆说。 “不可能吧。就我那稀巴烂的数学物理化学?” “因为你有超强外挂啊!”饶灿笑着回答,“不如趁着寒假还有两周结束,你赶紧让你的外挂重新为你加持一下。” “外挂?什么外挂?” “陆然啊。你的数理化不是缠着陆然教你的吗?” 2.天鹅没毛啦! “缠着”这两个字,再次戳中了江暖的心。 这让她莫名想到在超市里的小孩儿,躺在地上耍赖,蹬腿晃脑袋的,除非爸妈买了心仪的东西,才肯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陆然对她“幼儿园比较好混”的评价,缠着陆然教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核磁共振都用上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肺炎也完全好了,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万一你还有印象,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为啥要开心?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我们真的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一会儿人家来了,你记得跟人家说谢谢。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听到这里,江暖是惊讶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陆然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会救她。当然人命关天都是同学,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会再医院里陪着她的爸妈两天是江暖没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江暖心头一颤,就看见妈妈赶到了门前,声音很热络:“陆然来了!快进来!赶着从帝都回来过年,累不累啊?” “谢谢阿姨,我很好,不算累。” 在火锅的湿润温热里,陆然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就像是冬日里吹过树梢的风,带着成片冰棱撞击出此起彼伏的清冷声音,一旦裂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会涌进来。 “你的行李呢?” “放回家了。” 陆然站在门口换拖鞋,这时候江暖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为练习击剑,他的个子比年级里的其他男生要高,长胳膊长腿的典型,喜欢看韩剧的女同学对陆然的那双大长腿是充满了幻想。 他正低着头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从这个角度,江暖正好能看见他挺拔的鼻子,以及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陆然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阴柔,相反让他利落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哎呀!我煮了米酒炖蛋!差点忘了!” 妈妈一走开,江暖和陆然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的遮挡了。 陆然穿着深色到膝盖的大衣,即便是随性的休闲裤,江暖也能想象出来他小腿的线条肯定是流畅又有力度感。 烟灰色和白色相交织的毛线围领好像有点短,只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线条硬朗的下巴就这样埋在围脖里面,让他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 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博客里的那句话——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江暖向后退了一步,而陆然却正好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波澜,他淡然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你病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 “啊……嗯,好了……” “寒假作业都会做?”陆然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不会,高二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江暖舔了舔下嘴唇,估计陆然又要开始戳刀了。 不怕不怕,死猪是不怕开水烫的。 但是十几秒过去了,都没听见陆然的声音,江暖刚一抬起眼,就发现陆然正靠向自己。 “哪个老师能教会你。” “什么?”江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然却靠得更近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除了我。” “啊?”他说话时的气息温热,和他刚才冷淡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不是还给老师,是还给我了。”陆然看了江暖一眼,就走向厨房,“罗阿姨,我来帮你端米酒。” 就像幻觉。 江暖咽下了口水,看来饶灿说陆然是她在理科班混下去的外挂,并不是杜撰? “哎哟,这里交给我来忙。你去坐着就好了,我还给你烙了肉饼,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江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自己是充话费附赠的,不然她大病初愈刚出院,她老妈不给她做红烧肉,却给陆然烙了肉饼? 陆然帮着江暖的妈妈把米酒壶端上了桌。 江暖的爸爸也打完电话,从阳台那里走过来吃饭了。 “哎哟!陆然来了!听说这一次练习赛,你差一点就赢了简明啊!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 简明是父亲江怀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是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佩剑冠军,而且还被选拔去参加青奥会。 江暖低着头,小声低估了一句:“差一点赢了,就是输了啊。怎么还‘后生可畏’了。” “简明的速度很快,后退移步和防守反击的距离掌控值得我学习。” “他的实战经验比你丰富。我看了你们练习赛的录像,你能压制他那么久,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江暖的爸爸倒了一杯米酒,和陆然捧杯,“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又给了你压力?” “也不算是压力,只是要求我分析自己输给简明的原因。” ”是每一剑的原因吧?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和认真就能达到,还需要时机。” 两人聊了起来,这让江暖有些羡慕。陆然跟着她的父亲练佩剑,他们有很多的话题,而爸爸却不怎么教她。这感觉,让江暖酸酸的。 小的时候,江暖的老爸是她炫耀的对象,他曾经在世锦赛上拿过冠军,而且还在奥运会上拿过铜牌。 但是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江暖再不向别人炫耀了,因为这样的老爸却不肯教江暖击剑,非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反而对陆然尽心尽力。 江暖知道,自己之前对陆然的反感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羡慕。 侧过脸,陆然就算是吃火锅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眉眼就像是在墨染一般,多了一丝温润的意韵。 不看了!再好看又不是长我自己脸上! 3.围脖不是我织的! 江暖的筷子在锅里面夹了半天,也没把鱼丸给夹起来,她执着了十几秒,好不容易颤悠悠夹起来,还没离开锅的范围,鱼丸又掉了回去,溅了她自己一脸汤。 “唉,妈呀!” “哎哟,你这孩子,有好端端的漏勺不用,非用筷子干什么啊!”罗晨起身去厨房拿抹布。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似笑非笑。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再一看陆然,他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好像刚才的调笑都是假的。 尼玛,你变脸如火纯青,我老爸知道吗? 你说你说,这样的男的,若不是真的脑残,自己怎么会喜欢?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一顿火锅,吃的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还有两个多星期,江暖心里应该是有点印象的,集中复习一下吧。” “集中复习,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江暖的父亲一脸头疼。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她也是在课堂上异想天开。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在心里点了点头,对陆然这个分析是认同的。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把肚子里的肉喷出来,“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罗晨好笑地说,“那时候你把陆然夸到天上去了,说每次陆然教你,一听就懂。”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是啊,陆然,要不你一对一教教小暖……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侧过脸,张着嘴看着陆然说:“你……你还是别浪费人生了……” “你也知道教你是浪费人生,那就好好学。”又是装正经的样子。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一直送到了门口,千恩万谢他从池塘里把江暖捞上来。江暖正要躲回自己的房间里,但是不经意却瞥到了沙发上陆然摘下来的那条毛线围巾。 围巾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我的围脖。”站在门口的陆然开口说。 “哈?”江暖这才反应过来,把围脖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不就是你这个傻子吗?” 当他转身那一刻,江暖似乎还能看见他唇角上那一点点凹陷,像一只坏狐狸。 留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才明白陆然话里的意思……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织围巾这种复古又充满少女心的示爱手法……她江暖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简单明了,直入主题。 织毛线围巾,额……真的是诗一般的情怀…… “陆然走了啊?”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江暖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妈妈,指着门说:“那肯定不是我织的。” “那不是陆然带着你考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答应给他织的吗?”江暖的爸爸说。 江暖又看向自己的妈妈。 老爸不了解女儿,老妈总该知道她女儿不仅仅压根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哪儿找来的毛线啊! “那是最简单的针法了,我教了你很久。后来你怕赶不上陆然寒假去帝都,跑来求我,还是我给你织了后面半段。” “妈妈,我是高二的学生啊!” “啊?”江暖妈妈一脸“这和你给陆然织围巾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高二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织什么鬼围巾啊!” 这天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狠狠蹬了两下腿,就似徒劳的挣扎。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根本睡不着觉,江暖决定要骚扰自己的闺蜜。 她缩在被子里,打给了饶灿。 连续打了好几次,手机才接通,估计饶灿这个妖精是在敷面膜呢。 “小暖,你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灿灿,我就是想不明白,心里有个疙瘩,不解开,就怎么也不舒爽!” “抓心挠肺吧?” “嗯啊!难过死我了!我跟你讲啊,今天陆然上我们家吃饭了!” “你爸妈对陆然比对你好,你心里又难过啦?”饶灿好笑地说。 “不是这个!当然,这个也是其中之一!你知道陆然脖子上有条围巾吗?特别短,特别疏那种!” “我知道啊。你给他织的嘛!” 江暖闭上眼睛,恨不能就这样昏死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给他织围脖啊!你都不觉得奇怪,怎么都不阻止我啊!” “我有阻止你啊。” “你怎么阻止的?” “我让你去买一条啊!市场里有那种没有款式,红的、黑的、黄的,论斤称的毛线围脖啊!” “对啊!这个好啊!” 那种大妈戴的围脖,她就不信陆然能狠得下心围起来! “可你说这样显得不真心啊!你要感激陆然帮你突击补习把你送进年级前百名啊!不过我就想说,你那围巾都织成那么个磕碜样,还真不如市场上买一条论斤称的。” “行了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别人织围巾了!我就是不明白,你们都说我喜欢陆然……我怎么就能喜欢他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喜欢陆然,不是一个女孩儿正常的审美吗?你之前还说欣赏金轮法王呢!” “对啊,我是欣赏金轮法王啊!无论他多么报仇心切,前期多反派,当郭襄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放弃一切救郭襄了啊!” “……我还是觉得陆然好一点。” “他哪里好了!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就是借他的数学精编来看看,他整个抽过去,还当着班上那么多同学的面儿说‘江暖,以你的能力,做完前面的基础题是正常的,再往后抄,会让老师对你有不该有的期待’。一堆人都在笑!为什么别人抄他作业他不说话,我就瞄一眼,就跟我把他家保险柜给搬走了一样?” “……说的也没错啊。那次还真的是陆然救了你一命。好几个抄他后面大题的同学被点上去解答,结果他们根本不会,在走廊上站了一排。老师还表扬你了,说你虽然数学不好,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至少让老师知道该教你什么。这个你总是记得的吧?” “记得吧……” “就是说啊。小暖,喜欢一个人可能是日积月累,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做了一件你最需要最戳你心窝的事情,那么他曾经说过的做过的不讨你喜欢的事情,就会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你讲的好像陆然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 “你记得高一没分班之前,你的同桌是谁吗?” “李书悦啊!我记得啊!她是不是去文科班了?” “对啊。李书悦高一期末考试,英语刚过一百,按照她的实力,应该是一百三十分以上的选手啊。当时教英语的蔡老师在讲解期末试卷的时候,正好你和李书悦在说小话。” “哎呀妈,蔡老师最喜欢李书悦了,铁定要把她成绩下降的火撒我身上。” “喔唷,这会儿你看的明白,怎么当时都哭鼻子了?” “啊?” “我还记得那情景呢。蔡老师直接把你从椅子上拽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影响李书悦学习,天天抓着她讲小话。” “不会吧。我和李书悦又聊不来啊!” “对啊,你是个受不得委屈的,立刻就说是李书悦抓着你聊昨天晚上看的韩剧!蔡老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当着全班的面叫你站到最后一排去听讲,不要影响李书悦的学习。李书悦低着头不敢说话,你猜猜是谁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维护你来着?” “你别告诉我……是陆然啊!” 4.寒假不是该睡懒觉吗? “对啊。你刚走过他身边,他就忽然站起来了。蔡老师问他怎么了,他就直接说‘蔡老师,你指责江暖影响李书悦的学习是逻辑不通的。’” 江暖愣在那里,她真的没办法想象陆然站起来挑战蔡老师的样子。 “蔡老师就问‘什么逻辑不通’。陆然就回答说‘江暖这一次英语考了115分,李书悦考了105,相差10分,江暖是怎么做到一边上课打扰李书悦,一边大幅度提高自己英语成绩的呢?’。同学们都看着蔡老师,甚至还有一两个没脑子的鼓掌了,蔡老师被堵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冷着脸叫你回来座位上。如果你问我,你为什么会选择理科班,我觉得不是因为陆然,而是因为蔡老师是文科班的班主任,你觉得她对你有偏见,而且那件事也确实伤害到你了,你那么爱面子,哪里可能去文科班接受蔡老师的领导啊。” 江暖歪了歪脑袋,脑海中仿佛有模糊的影子闪过,某个挺拔的毫不动摇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质疑和抵抗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伤害。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好像有点印象。那样……我就喜欢上他了?” “谁知道呢。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咯。” 和饶灿聊完天,江暖靠坐在床头,她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眼,就会想象陆然站起来的背影。 在脑海里,怎么抹也抹不掉。 但是江暖是个心大的人,没多久,把被子往上面一拉,什么陆然啊,什么蔡老师和李书悦啊,都被扔到九宵云外了。 第二天,江暖还打着小酣呢,妈妈就把门打开了,把她拉了起来。 “小暖,醒醒。” “嗯……醒来干什么啊……放假呢……”江暖抬腿把被子一夹,正要继续睡,被子却不留情地被抽走了。 “陆然来了。昨天你爸不是说好了让陆然帮你捡一捡上学期的东西吗?”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早上八点啊! 这么早,是补习还是投胎啊! “对啊。赶紧的,刷牙洗脸,我去给你们两个做早饭。吃完了早饭好好学习!你还真想留级啊!” 江暖侧过脸,从打开的门缝看向客厅,正好可以看见陆然的侧脸,还好……他没再继续围着那条没织完的围巾了……不然真的要囧死。 江暖以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穿戴整齐走出来。 妈妈正好把红豆粥还有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 “快来吃点东西。” 陆然站起身来,嘴角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谢谢阿姨。” 江暖愣了愣,忽然想到陆然的似有若无的狐狸笑,对着长辈他那正经八百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精神分裂呢。 简直心机boy啊!长辈们都相信他!而且大家都说是她追在他屁股后面一学期呀! 别不好意思别尴尬,一切皆是身外之物,没脸没皮你就能得到成佛,把陆然这只没事偷偷摇尾巴的小狐狸镇压在五指山下! 你越是不好意思,搞不好陆然就越会用那个“江湖传闻”来笑话你。 “诶,陆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好好的放个寒假,也不睡睡懒觉啊!”江暖伸手拿过一个包子。 “你会烫到。” 陆然古井无波的声音和江暖被烫到舌头的惨叫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暖眼泪掉下来,就看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玻璃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是陆然。 “猪八戒心急被热豆腐烫破天花板。” 又来了!又来了!他有那样笑,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他在笑,但是她就是看得出来。 当老妈端着一叠小菜走出来的时候,陆然嘴角的浅笑就像是小船被汪洋大海淹没,啥也看不见了。 江暖舌头疼,赶紧含了一大口冷开水,陆然不紧不慢地用筷子把包子戳到自己碗里,吃了一口小菜,等着包子里的热气从筷子戳的小洞里散出去。 江暖的妈妈现在开始啰嗦了:“江暖啊,跟着你爸爸练剑的有好几个高中生,人家做完寒假作业,每天还能坚持基础训练,下午三点到五点还有对抗练习,但我是不知道,你学习也不好,成天嚷嚷着想要和你爸爸一起练击剑但是也没见你练过。” 江暖一边点头,一边想要把耳朵堵起来。 陆然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坐在原处,侧过脸来看着江暖。 他的沉默以及他的视线都让江暖快要坐不住,但是她还是慢悠悠地吃着包子,故意要把有限的时间拖到无限长。 大概过了五分钟,陆然就站起身来,手指勾住了江暖的后衣领。 “走了。学习。” “我还没吃完啊!” “吃太饱了会让你大脑供血不足。” 陆然的指尖是暖的,拎着江暖的后衣领时,手指贴在她的后颈上,江暖的肩膀立刻耸了起来,反而让陆然的手指贴的更紧了。 “你……你别拽我了!脖子要断了!” 江暖坐到了桌前,看着陆然把高二数学课本再她的面前摊开,她抓了抓脑袋说:“哎哟!你就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不要管我了嘛!我和你的智商不同一个水平线上,你要我两个多星期掌握高二知识,简直反人类啊!” “赶紧的。从命题开始。” “你让我留级就好了。大不了我去文科班。” 江暖向后一靠,叹了一口气,半天没听到陆然说一句话,这才侧过脸去看他。 陆然的表情是冷峻的,手指捏着那支水笔,因为用力,原本很漂亮的指节都在发白。 “……我说留级或者去文科班,你也不用那么生气吧。”江暖赶紧坐直了背脊,摆出严肃认真的样子来。 “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再来跟我说你选择留级或者文科班?”陆然的声音自带提神醒脑功能,一个反问,江暖就不得不专注了起来。 “可是就剩半个多月了……来不及了吧。” “你和别人之间,最小的差别是智商,最大的差别是坚持。” 陆然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开始讲解命题。 江暖却不严肃地笑了:“哎哟妈呀,陆然你别给我灌鸡汤了。我知道的可是,越努力越明白智商的差距有多重要。你从来没有过那种把卷子摊开,坐在桌前一整个晚上,大答题怎么也做不出来的痛苦。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鸿沟。不过我理解你啦。如果说教我数理化用游戏来比喻的话,你现在算是砍号重来,心里肯定窝火啊。可是你想啊,比如你游戏通关花了四个月,再来一次,你也不可能两周就完成啊。” “怎么不可能?至少这一次不会走弯路了。” 陆然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 江暖吸了一口气,靠了过来。 她本来是没打算认真听的,但是陆然的声音清冷,不知不觉就像是被他抓住了思绪,一路牵引着向前,也许学习好的学生有着他们自己的记忆和思考方式,就好像一条河,江暖顺着这条河流淌了下去,那些她觉得不可能掌握的知识点,就这样被串了起来。 一个早上而已,陆然就把圆锥曲线和方程都讲完了,还带着江暖做了不少题。 当江暖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快午饭了。 她看了一眼陆然,对方微微低垂着眼睛,那种没有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竟然有了几分柔和的意味。 “陆然,留在这里吃午饭吗?” “不用了阿姨,我把饭菜一起带去和江叔叔一起吃。” 现在陆然的击剑教练,就是江暖的父亲江怀。 “哦,那样更好了!谢谢你了!” 陆然临走前,将一张卷子直接盖在江暖的脑袋上。 “下午做这张卷子。晚上我训练回来检查,顺带给你讲物理。” 江暖把卷子从脑袋顶上摘下来,看着陆然,心底有着深深的不解。 “你这个人,不爱对别人的事情上心,为什么会那么认真教我呢?” 陆然拎着保温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系鞋带。 “因为你爸爸为了你,每天都很难过。他是我的教练,是我所知道的技术最好经验最丰富的教练,我需要他尽快恢复正常。” 陆然抬起头来,他的眉梢缓慢扬起,眉尾就像一只小刷子,刷过江暖的心头。 而他的唇线绷得不那么紧的时候,确实很好看。 “或者,你想起来,我教你的其他原因?” “切!你肯定是为了你自己,难不成还真想带着我考北大清华啊!” 那一刻,那些浅然的笑意全部消失,他站起身来离开了。 江暖抬了抬眉毛,反正他肯定是为了他自己。 回到饭桌前,努力了一个早上,江暖是真的饿坏了,吃下去了一整条红烧鲈鱼,一大碗饭。 妈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今天陆然来教你,让我想起之前他教你的样子,可有耐心多了。” “啊?之前他怎么教我的?” “就是问你懂没懂,你说‘从这一步怎么到下一步的’?陆然就跟你讲,讲完了你还是不懂,他虽然没发脾气,但是看他揉草稿纸的样子,我猜这孩子被你磨的耐心都快没了。一道题,用了好多草稿纸,你的纸篓子里都满了哦!但是今天好像就没听见你说不懂。” 江暖的筷子僵在那里,她想起陆然在教她之前说的,“至少这一次不会走弯路了”。 难道是之前自己“折磨”了陆然太久,陆教主九阳神功修炼已入化境,对怎样教会江暖达到了融会贯通的至高境界? 早晨专注了太久了,江暖一吃完饭就去午睡,睡的呼呼叫,一路睡到了三点半。 “小暖,小暖啊!” “嗯,什么事儿啊,妈妈……” “刚才陆然打电话来叫我提醒你,别忘了把数学卷子做了。有时间多,就预习一下物理。” 江暖把被子一掀,哭丧着脸说:“这是寒假好不啦!为啥不让我睡到天昏地暗!” “唉,好了!好了!”妈妈过来扯江暖的被子了,“我们都有百年的那天,百年之后,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江暖气哼哼爬了起来,坐在书桌前撇了撇嘴巴,一抬眼,就看见满桌的草稿纸上都是陆然的字迹。 有人说字如其人,但是陆然的字迹一点孤傲的感觉都没有,清俊而流畅,却比江暖想象的要用力。 饶灿好像对她说过,认真而情深的人,写字儿都用力。 5.情深个鬼 “情深个鬼啊!”江暖把桌上的草稿纸拎起来看了看。 情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适合陆然。 她还记得高一有一次放学,在学校门外有女同学想要对陆然说话,因为紧张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来,但是她要说什么,江暖却很清楚。 学生时代嘛,女孩子都喜欢和崇拜成绩好的男生,更不用说陆然这种颜值高身条好的。 但是谁能想到这家伙嘴巴特别毒,而且退一万步说,二十年后谁保证陆然不会啤酒肚外加地中海呢?什么会读书啊、颜值高啊、身材好啊都是浮云哦! 果然,陆然说了一句:“你喜欢我这件事,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但是你控制不了自己的专注力。人还是不要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为好。” 说完就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言下之意,人家喜欢你陆然,还是人家能力之外的事情了。 江暖在心里给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陆然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江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露出动摇的表情,和失去那些他所擅长事物的专注力。 这些都先放一边,江暖一边翻着之前的知识点和陆然的笔记,竟然把一整张卷子都做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大答题啊,她不再是写个“解”字而已了!从开始到最后都倍儿流畅! 这无疑是增强了江暖的自信心啊。 莫不是她这烂泥巴还是能上墙的? 虽然陆然对她说,要她提前看看物理,但是寒假嘛……就是要逍遥一下的啊! 江暖靠着椅子,晃了晃,忽然就瞄到了自己早些时候藏在书桌键盘架上的那本《海贼王》。 我的天啊,这放了多久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还好没给老妈发现。 估摸着租书店的押金是要不回了,还不多看几遍把租金看回来? 江暖就把键盘架拉开,把漫画摊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开门,说“陆然来了啊”都没听见。 当妈妈敲了敲江暖的房间门,做贼心虚的江暖用肚子一顶,把键盘顶了进去,谁知道因为惯性,漫画书就从键盘架的另一边掉下去,落在了脚背上。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江暖的妈妈很不喜欢江暖看漫画书,总觉得玩物丧志影响学习,她走过来,把江暖的键盘架拉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暖暗自呼出一口气来:“我……我就想站起来迎接陆然大驾光临,一起来肚子就把键盘架给撞进去了呗!” 江暖动了动,悄悄把漫画书踢到了旁边的床下面。 “是吗?你的肚子可真大!”江暖的妈妈怀疑地说。 “当然是了!” 一抬头,江暖就对上了站在妈妈身后的陆然的眼睛。 江暖深信自己看见的并非错觉,陆然的眼睛深处有一丝笑意。那种笑,就像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带着揶揄以及包容。但再仔细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江暖的妈妈却走过来,要看江暖的脚下面,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陆然走到她的桌边,拿起了她面前那种数学卷子,“大答题也做对了,基础算是掌握了。虽然这张卷子简单。” 陆然的话立刻吸引了江暖妈妈的注意力。 “真的啊?基础还行?” “这一章还算简单。看看后面捡不捡的回来吧。”陆然的声音总有一种很客观的态度,让人莫名相信。 “唉,有效果就好。吃晚饭!吃晚饭!” 看着妈妈走出去,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陆然却不紧不慢地来到江暖的椅子边,单膝蹲下去,轻而易举就把那本漫画书给捞出来了。 “那个……我也是需要娱乐的……”江暖的视线追随着陆然的背影。 陆然没回答她,只是把它收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了。 “诶!诶!你拿我漫画书干什么?” “还书。” “你知道上哪儿还?”江暖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城市的租书店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个书店还是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借后面的来?”陆然的手臂从江暖的肩头穿过去,取过了她的高二物理课本,随手翻了翻,正好看见江暖上课开小差的时候画的路飞。 江暖眼睛放光:“真的?你真的愿意帮我借?” 陆然凉凉地扔了一句“想的美”,就走了出去。 江暖愣了一秒钟,气得双腿一蹬。 看吧!看吧!就是这么讨人厌! 谁他么的自虐才会喜欢他啊! 江暖一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用铅笔在物理课本的页角上画的喷水小鲸鱼。 如果一页一页快速翻过去,就能会看见小鲸鱼头顶的水柱越喷越高,小鲸鱼的嘴巴还咧着笑。 谁知道最后两页,怎么会多了一只鲨鱼出来,张开大嘴,一口把小鲸鱼的脑袋咬住了。 江暖肩膀一顿,脑袋莫名疼了起来。 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嗝。 谁他么的这么无聊!篡改她画的小鲸鱼! 江暖是真的怀疑陆然有斯巴达倾向,愣是能把她的寒假折腾到只有吃饭、睡觉和学习。 “陆然,明天你不用来啦!”江暖笑着凑向低着头正在改她单元试卷的陆然。 他穿着咖啡色的羊毛衫,因为宽肩窄腰,所以越是简单的东西在他的身上越有味道。 可是江暖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想要回自己的私人空间。 “你恢复记忆了?” 陆然抬起眼睛来,看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沉敛无波的眼睛里,仿佛酝酿着一种期待。 “恢复什么记忆?你教我的这些东西,是有点儿印象,偶尔还能想起有些题目我好像曾经做过。” “所以你打算自学。”陆然低下头去,手中的红笔在化学卷子上一路划过去。 “不是,明天我想和程豆豆还有饶灿看电影儿去。” “看电影需要看一整天?”陆然的眼帘向上一掀,江暖就又感觉到压力了。 凭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陆然明明就比她大了一个半月,谁给他的特权来管这管那? “我们女生除了看电影,还得上必胜客吃个披萨,聊聊天,这不快过年了吗?还得去商场买套新衣服不是?”江暖知道自己爹妈都听陆然的了,陆然要是不同意她出去玩,搞不好她还真的出不去,于是江暖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 “也是啊。不过你这个根号二,有什么好挑的吗?” 两秒之后,江暖怒了。 根号二不就是1.414吗? “我一米五八!马上就一米六了!” “那我还是建议你把化学方程式配平,老师是看不懂你的独家配方的。”陆然修剪平整的手指在江暖那张化学模拟卷上轻轻敲了敲。 “你总不能一个寒假让我一点娱乐都没有吧?好吧,好吧,商场我可以不去了。” 反正江暖对穿衣打扮没太多的执着。 陆然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开始写了起来,他一写字儿,江暖就头疼。 “现在跟你讲一下配平化学方程式的最小公倍数法则。” “我听不进去……” “我给你讲完了,你这些错掉的方程式都能对,明天下午你就出去玩。” 江暖眼睛一亮,她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她发誓自己这辈子无论听哪个老师讲课都没这么认真过,生怕没跟上陆然的思路就会完蛋。 什么“奇数配偶数法”、“电子得失法”、“待定系数法”那些曾经让江暖觉得比天书都难懂的东西,原来并不是高深莫测。它们好像本就存在于江暖的大脑里,只是被陆然轻轻点拨,就全都浮了上来。 江暖侧过脸,看着陆然专注的表情,他轮廓漂亮的嘴唇开合,念着各种化学名词,那个记忆里高高在上的学神,怎么会离他那么近? 陆然的笔尖停了下来,他并没有侧过脸,他的声音很淡,但是嘴角却暴露了只有江暖能看出来的坏心眼儿。 “你靠我那么近是想干什么?” 江暖立刻拉开距离,挺直了背脊。 “你后脑勺上又没长眼睛,怎么就知道我靠你近了?” “热气都喷在我脖子上了。” 陆然侧过脸,他的眼窝很深,眼睛的轮廓很细致,目光乍一对上去好像没什么温度,但看得越久,就越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很多摸不透且无法轻易表达的东西。 江暖立刻就想起那段师大附中人尽皆知的“绯闻”。看起来她还要和陆然相处一整个寒假,必须要把话说开,不然这不尴不尬的气氛太让人消化不良了。 “那个……我听说……上学期我和你走得比较近?” “不是你缠着我吗?” 江暖舔了舔下嘴唇,她向来心里憋不住话,在陆然面前能憋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跟你说声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那么烦着你了。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好学生要是有什么话传到老师耳朵里了,你肯定也很为难。” “我不为难,因为我成绩从没被影响过。” 陆然说的云淡风轻的,却把江暖给梗住了。 “可我妈跟我说,你教我做题的时候能揉掉一垃圾桶的草稿纸!” 那还叫不为难呢? “对。教会你比考年级第一更有挑战性。” “好吧好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谢谢你把我当成个挑战!也万分感激你把我从池塘里救上来!从今以后,我江暖定然发奋图强,一门心思好好学习,不会再做出什么让其他同学误会的举动!” 江暖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架势。 陆然看着她,两秒之后淡然开口。 “你知道陈世美吗?” 6.总有傻猫以为自己是老虎 “知道啊,负心汉嘛!他老婆给他照顾爹妈,他考上状元就抛弃糟糠!” 好端端提陈世美干什么呢? “还知道糟糠这个词怎么念。赶紧写你的卷子。” “陆然,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那就让她们吃,只要她们有本事吃的完。” 陆然看着江暖,嘴角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转身,手指轻轻在墙上敲了一下。 墙面上挂着一个牌子——浪费按五倍罚款。 看着那块牌子,还没开始吃,江暖就已经觉得自己饱了。 回到位置上,程豆豆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那两个男生和陆然是一起的!我们把鸡翅都舀走了,陆然会不会生我们的气,然后不教小暖了啊!” “别担心了,他才不会呢!要是我老爸每天为我能不能继续读高二忧心忡忡,陆然更难受。在整个南市,他都找不到比我老爸更好的教练了。” 嘴上这么说,江暖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关注着背后的那桌。 他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刀叉和盘子相触的脆响,他们碰杯的声音,都撞在江暖的神经上。 徐梓天凑到陆然的面前,小声说:“陆然,那三个女生都是你们师大附中的?挺豪放的啊!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你养你自己都困难。”陆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穆生时不时往饶灿的方向看。 “自己去问。” “那个呢?那个用盘子舀鸡翅的……”徐梓天毫不遮掩地盯着程豆豆看,程豆豆低着头,一脸没胃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没听见我们陆掌门说‘自己问’吗?”穆生笑了笑,一副真的要起身的样子。 穆生正要过去套近乎,陆然冷不丁扔下一句。 “江教练的女儿就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咱们祖师爷的女儿也在?哪一个?”徐梓天立刻转过头去看她们。 “别那么盯着人家看,丢份儿!”穆生敲了一下徐梓天的脑袋,“让我猜猜看,祖师爷的女儿必然有神仙姐姐的气质,一定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可我觉得应该是那个盛鸡翅膀,脸圆圆的那个!” 这时候,饶灿已经用盘子,把程豆豆盛的鸡翅分了一半出来,起身准备给陆然他们端过去。 “好了,豆豆,别那么丧。你们两个决策失误,就由我去公关弥补。陆然不会生你们气的,不就是烤翅么?” 饶灿端着烤翅来到了陆然那桌,穆生立刻就站了起来,连带着徐梓天也站起来,只有陆然仍旧坐在那里。 “刚才不好意思,我们豆豆超级爱吃烤翅,可每次来了都抢不过别人,这次看着刚出炉的烤翅激动了一点。早知道大家是自己人,哪里用得着抢啊。” 饶灿那句“自己人”让穆生立刻喜上眉梢。 “谢谢师妹了啊!” 穆生刚接过盘子,饶灿不由得笑了:“师妹?我什么时候成了师妹了?” “你刚才说‘自己人’……难道你不是江教练的女儿?” “我?”饶灿愣了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你们是跟着江教练学击剑的吧?我是饶灿,那个是程豆豆,至于你的师妹……” “啊……她才是江教练的女儿……” 虽然江暖没过去,但是他们的对话自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包括穆生声音里的失望。 既然都是老爸的弟子,她就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直接转过头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梓天抓了抓脑袋说:“这么看,还真有点像江教练。” “哪里像?” “凶凶的样子挺像的。” 穆生跟着徐梓天的话笑了起来,顺带用胳膊肘顶了顶陆然说:“陆掌门,咱们那位是师妹是继承了祖师爷的优良传统,每天都凶凶的吗?” “总有傻猫以为自己是老虎。” 陆然淡淡地说了句,穆生和徐梓天跟着笑了起来。 7.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要不要我们几个坐在一起吃?”穆生问饶灿。 “不用了。你们男生聊的话题我们女生插不上嘴。”饶灿瞥了陆然一眼,她心里清楚她们若是一起吃饭,江暖铁定得不自在。 饶灿回到了江暖和程豆豆的身边,说了句:“这不就解决了?我算过了,还剩下九对鸡翅,一人三对,还能不够吃呢?” “可是自助餐费就吃不回来了啊!”程豆豆遗憾地说。 “多喝点酸奶吧。酸奶也好几块钱一盒呢!”饶灿好笑地说。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再反上来,又压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摁了一张餐巾纸在她嘴上,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拒绝他一次,他就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得了吧,我就是一个人走回去,也懒得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吹冷风!”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到了拐角,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在等她? “上不上来?”陆然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别人拒绝你一次,你就不给第二次机会了吗?” 陆然却说:“主动请你上车是第一次。现在等你也是第一次。” “那我还是不要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呢。” 万一我刚要上车,你又骑走了呢? 陆然在路灯下的身影一直没动,江暖走出了五六米,陆然骑着车从她身边扬长而去。 江暖失落了起来。尼玛,多说一句,讲你不是耍我的会死啊! 当她走了两三百米,到了下一个街区的时候,发现陆然正停在那里,看着手腕上的表。 江暖揣着口袋问:“你腿短啊,骑那么慢。” “我在计算时间。这条街220米,按照你的步幅40厘米来算,550步就够了。按道理6分钟绰绰有余,但是你走了7分钟。你觉得自己腿长多少?” “你赶紧走吧!”江暖又要给气成河豚了。 结果,等到江暖走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二十了。 “阿哟!小暖,你怎么这么晚回来?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还敢来?”一股火顿时冲到了头顶上。 江暖把袖子一捞,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把物理卷子做了。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不做,风吹得脑袋疼。” 江暖把椅子拉开,坐下,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研究《海盗路飞》。 “江暖,你其实也很想参加帝都的全国青少年击剑锦标赛吧。”陆然淡淡地将纸张翻到下一页。 江暖愣了愣,别过头去:“关你什么事儿!” “江教练不让你报名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次性说完,不要吊我胃口啊! “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我的差别就在于,我可以把百分之七十的精力放在击剑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用来学习已经足够。但是你不能。” 江暖以为自己会生气,但陆然说起这点的时候,声音平稳而客观,让她根本气不起来。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 江暖也冷静了下来,但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8.我肯定长高了 “哦,什么是真的厉害?”江暖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心里面却在撇嘴吧。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半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的基础练习,刷牙洗脸去学校。然后每周二、四晚上八点到十点,和周六全天对抗训练,即便是这样心里面也要清楚那些天赋不够高的人,努力的话一样可以完成对我的超越。而我,还是没办法赢过简明,因为他比我更有天赋而起更努力。” 江暖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然的训练强度比起那些真正打算成为职业运动员的同龄人来说,并不算辛苦,但是刚才他的话里,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从容,内心深处是充满危机感的。 别人看见的是陆然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以及在师大附中这个重点高中里盘踞年级前十名的荣耀,但是他付出的比别人要多的多,而他真正的天赋就是对时间的有效利用——专注。 “把卷子做了吧。你现在需要的是得到江教练的认同。”陆然的声音放缓,没有了之前的冷硬。 江暖知道比起陆然自己真的是浑浑噩噩的。虽然他是父母口中优秀懂事的孩子,虽然江暖想说你努力就了不起了吗? 可使,他确实比自己努力……自己的那一点对他的不爽都变得借口不充分了。江暖隐隐有一种第六感,那就是陆然从不会看不起不优秀的人,但他不欣赏那种从来都不曾努力过的人。 江暖也不欣赏那种人,而如果没有陆然的话,自己也许也会不知不觉变成那样的人。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等在路口测她的步数来证明她腿短一样。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好了。”陆然轻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9.青少年成长钙奶 提起简明,江怀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而这个名字,也让江暖的心脏漏了一拍。 虽然她一直有听说过简明,也经常在什么大学生击剑联赛、全国青年击剑锦标赛的录像和转播上见到过简明的身影,但是小时候见到的简明几乎都戴着击剑护面,江暖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只记得他给过自己一个费列罗。 简明从六岁开始就跟着江怀学习击剑,十二岁那年因为父母调任去了帝都,也跟着离开了。但是据说寒暑假只要有空,简明都会回到江怀所在的俱乐部,请教江怀。 “估摸着是我请他帮你弄的模拟试卷。” 江暖刚刚还小兴奋顺带冒着小泡泡的心情瞬间破灭了。 “模拟试卷有什么好从帝都寄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卷子难度系数还更合适呢!” 但就算是模拟试卷,也是简明寄过来的模拟试卷……还是看看吧。 江暖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包装拆掉,露出蓝白格子的羽绒服来。 “诶,怎么是羽绒服?” 江暖把衣服摊开,明摆着不可能是给她妈妈罗晨的。 江怀笑了:“你的羽绒服不是上次掉池塘里湿了吗?本来你妈妈想给你用暖气片烘干,谁知道没烘成功还把内衬都烫破了。你后来又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去买新的。简明听我提了一句之后,就从那边挑了个款式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寄模拟卷的,但简明说这样会让小暖过年过的不开心,还是要给你买让你开心的东西。” “真的啊!” 江暖立刻把身上那件古董级别的呢子大衣脱了,把这件羽绒服穿上身。 妈妈罗晨走出来,立刻就笑了:“这是简明寄过来的?年轻小伙子的品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感觉小暖一下子就真的有点女孩子的味道了。”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 陆然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江暖一眼。 江怀起身去帮江暖的妈妈盛面条去了,客厅里又只剩下了陆然和江暖两个人。 江暖一抬头,就发现陆然正看着自己,立刻想起之前自己穿校服被陆然说“土到镜子都裂了”,来到他的面前,挑了挑眉梢说:“怎么样?好看吧?这回镜子总不会裂了吧?” 陆然缓缓站起身来,低下头,他的手指在江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江暖正要说话,陆然忽然向前又靠了一下,惊得江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那么怕我呢?”他的声音又轻又长。 江暖没说话,心里面却总觉得陆然会在她的鼻子上咬一下。 “鬼怕……” 话还没有说全,陆然又靠近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认真的东西像是要把江暖包裹起来。 忽然对方吹了一口气,把江暖的头发丝都掀了起来,露出来额头,陆然的手指就这样弹了一下。 “你不穿这件羽绒服的时候,挖鼻屎都好看。” 江暖还没反应过来,陆然揣着口袋起身对端着碗走出厨房的罗晨说说:“阿姨,我还是不吃面了。晚上吃自助餐太饱了,吃不下。” “哦哦,没关系。回去早点睡,明天就年三十了。” “嗯,等初二我爸妈回来,一起来给你们拜年。” “好!” 一想到从明天到大年初二之前都不用见到陆然,没人盯着她做作业了,江暖心里就感觉十分美好。 等到陆然走了,江暖继续站在镜子前臭美,但是当一切安静下来,她却忍不住想起陆然弹自己脑门的那一刻。 江怀低声说了句:“陆然怎么了?刚才说留他下来吃面的时候还好啊。我看他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 罗晨拎了拎女儿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做题开小差,惹陆然生气了?” “我哪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啊!而且他生气不生气不都是一个表情么!” 而且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我,你们什么时候管过! 刷了牙洗了脸,江暖翘着腿上了床,打电话给饶灿兴师问罪。 “你说,今天吃完自助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坐上那个穆生的自行车啦!” “我以为你其实想坐陆然的自行车啊,但是又不好意思扔下我和豆豆,所以我就坐上去了啊!谁知道……” 谁知道她到最后也没坐过陆然的自行车啊! 真是……想想就来气! “你给我听好了,我怎么着也是脚踩风火轮大闹天宫的主儿,哪里看得上陆然的自行车!” “对!我的暖小爷最棒啦!” “说吧说吧,你是寒假作业哪里不会做了,我马克一下,过完年问问陆然。” “哈哈,你看,咱们不还是要靠陆然吗?” 等到饶灿把页码和题目都报给江暖之后,江暖长长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一些会做啊。” 江暖把自己会的那几题讲给了饶灿听。 “你看,这道题F1=kr,F2=qE,然后F1=F2,那么qE=kQqr,把q除掉,E=kQr。” “哎哟……小暖,你真行啊!你以前脑子可没这么灵光!” “……我勉强当你是在夸我吧。而且,这道题是真的不难啊……” “看我勉强留在理科班陪你的份儿上,你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智商了哈!”饶灿笑着说。 “好吧,我勉强降低一下我的智商高度和你交流。” 挂掉了电话,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到了妈妈的面前,喜笑颜开地用手指比划着说:“老妈——我长高了这么多呢!” “真的啊!”罗晨笑了,“看来你是抽条了啊。不枉费之前陆然每星期都拎着牛奶来我们家。” “……什么?陆然拎牛奶来我们家?” “对啊。” “那也是……孝敬我老爸的吧……”陆然对她的老爸,就差没供起来上香了。 “孝敬你老爸?给你老爸送青少年成长钙奶?”罗晨笑了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老半天指了指自己:“真给我送过?那不会也是老爸叫他给我送的吧?” “你上学期有段时间真的长个儿了,我也没注意给你补,有天晚上你睡觉小腿都抽筋了,疼得蜷在被子里哼哼,还是你老爸给你按摩呢。第二天本来我想打车送你上学,后来楼下碰到陆然,他骑自行车带你去的学校。当天晚上人家就拎着牛奶来了,还在电梯里问过你还有没有抽筋呢。” 这根本不是陆然会做的事情吧。 江暖歪了歪脑袋,喃喃了一句:“怎么我好像很没良心一样?” “你要是有良心,我就烧高香谢谢列祖列宗。” “妈——咱列祖列宗都睡了,您别打扰他们了。” 从大年三十开始,江暖就是在脑袋上压上三个枕头,还是没办法好好睡个懒觉。 迷迷糊糊的,她发觉自己站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字典,正放在某个人的头上,然后用铅笔认真地画着线。 “我得记下来,你不会下个月又长了吧?” “我会等你。” “长个子你还能等我呢!” 楼道里一阵鞭炮响,噼里啪啦差点就把江暖震到了地上。 她坐起身来,捶了捶脑袋,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来着? 哎呀!她要上洗手间! 江暖下了床,找了半天拖鞋,刚来到门前,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看见距离自己头顶十五、六厘米的地方有一道铅笔画出来的横线,她抬起手来摸了摸。 只是她画的吗?为什么这么高? 哎呀!赶紧上洗手间! 年三十和初一分别是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里过的。 她穿着简明选的那件羽绒服,背着一个斜挎的小包,七大姑八大姨都夸她有女孩子气,变漂亮了。 江暖的外婆还是把她当小孩儿,在她的小挎包里塞了一大把的大白兔,还有几颗费列罗。 大白兔是童年的味道,而费列罗也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 反正压岁钱最后是要上交给太后存起来的,还是大白兔和费列罗最实在。 吃完晚饭,外婆把江暖拉到一边,悄悄又给了江暖一张毛爷爷。 “暖暖啊,我晓得压岁钱你都拿不到,你妈妈说要等你读大学了再给你。但是外婆知道女孩子家手里还是要有点小钱的。这个给你,不用跟你妈妈讲,外婆也不会讲。” 江暖一把抱住她,用力亲了亲:“还是外婆最好了!” “不要拿去买羊肉串哈!那个不干净的!你去买点吃的啊、穿的啊、本子、笔都没关系!” “知道知道!” 江暖把压岁钱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把摁扣摁上。 等到晚上回了家,正要脱羽绒服的时候,发现肩上的小挎包什么时候没了。 “妈!你帮我拿了我的挎包吗?” “没有啊!我记得从外婆家下楼的时候,你还自己背着呢!” “可是我挎包没了啊!” “没了?里面放了什么?手机吗?” “是啊!还有外婆给的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你先去你爸爸车上看看,是不是落车上了。要不然你记错了,还在外婆家?不过我是记得你背着包下楼了。” 江暖去地下车库看了看,她的挎包不在车上,打了电话给外婆,反而让外婆着急了,一直问包里除了大白兔和费列罗,还有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江暖赶紧说没有,要是外婆知道里面有手机,肯定会下楼去帮她找。 反正过年街上人也不多,她背着包也就是从外婆家楼下走到路口那段路,说不定包还落在那里呢。 江暖赶紧跑出去找,但是已经快十点了,因为过年公交车结束的早,路上出租车也少,清清冷冷的,连店铺都关掉了。 江暖吸了一口冷气,正想着大不了走去外婆家的时候,就看见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穿过那一整片清冷的路灯灯光,越来越近。 是陆然,他清俊的五官从冬日的冰冷和家家户户透露出的暖光种逐渐清晰起来。 “你干什么呢。”陆然停了下来,他应该也是从他的爷爷奶奶家回来。 10.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 “我的挎包丢在我外婆家附近了。我想去找找。”江暖没想和他说太多,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胳膊被抓住了。 “我带你过去吧。晚上没车,你回不来。” 陆然的声音原本是冷的,可是在这样一片带着寒气的街道上,反而泛起让人心软的温度来。 江暖没想到陆然竟然会帮自己,傻傻地看着对方。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他比她更有力量,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更包容,甚至于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决断力,好像永远在她失误或者跌倒的时候,准备好拉住她。 “谢谢。” 江暖刚说完,陆然就松开了她。 “上后边去吧。别摔坏了我的车。” 江暖没有看清陆然的表情,只知道自行车被陆然骑得很稳,好像坐在后面的自己真的没什么重量。 江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坐在男生单车后面的感觉。 卧槽……要是让学校里那些肖想陆然很久的女同学知道了,她估计会被她们的眼刀戳成马蜂窝吧…… 忽然又有那么点小得意了。 “明儿见。” “明儿你还想见我?”陆然的眉梢抬了抬。 “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和你较劲儿,就好像给自己吃老鼠药,还指望你痛苦。划不来。”江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然有两三秒没说话,竟然没怼她。 冷不丁,江暖的鼻尖被捏了一下。 江暖正要看陆然什么表情的时候,陆然已经走出电梯了。 11.摔炮 大年初二,江暖的爸妈早早就开始忙活准备中午的饭菜了,因为陆然的爸妈要来窜门子。 江暖睡的呼哧呼哧的,昨天晚上看陆然留下来的那本《海盗路飞》看到快一点,一点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但没多久,还是被老妈弄起来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陆叔叔还有袁阿姨都来了,陆然也来了,赶紧起来!”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她爬起来,刷了牙洗了脸,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袁阿姨,新年好!” “嗯,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我也觉你可爱。”说完,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新年平安喜乐,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江暖给完了钱,本来以为陆然会端,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12.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江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只是个摔炮的事儿,做错事的也是她,想要恶作剧“诬陷”陆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妈也没真怪她什么,可是只要一和陆然沾边儿,她就hold不住了。 心里总有股子委屈劲儿。 这就像那坛酒一样裂开了,咕噜噜流出来收都收不住。 “哎哟,小暖,坐下坐下,爸爸妈妈肯定最爱你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啊!再不行,你跟袁阿姨讲,袁阿姨再去好好跟你爸妈说。”陆然的妈妈抱了抱江暖。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我和你之间有一场比赛,开局我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赢到最后。但是到了赛末点,情势逆转,我输得惨不忍睹。” “是吗……什么比赛?我跟你比击剑了吗?”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江暖一把拿了纸巾,狠狠擦了一把,瞪着陆然。 “你怎么不说了?什么比赛?你是帮我爸爸忽悠我回去吧?每次他们拿你来跟我比,我心里面的委屈,你根本理解不了。因为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很普通,普通到什么都无法让我爸妈满意!” 江暖的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被呼吸声戳碎了。 “你觉得你的爸爸妈妈逼着你学理科考大学,不让你练击剑了,还有拿你跟我比,很委屈。但其实这些,我也有。你还曾经感同身受地替我骂我爸爸,只是你不记得了。”陆然的餐巾纸伸过来,贴在江暖的鼻子上,江暖泄愤一样擤出来,陆然好像并不在乎地捏着那张餐巾纸。 “我怎么可能骂你爸爸?你是要强行安慰我么?”她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喜欢击剑,但是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击剑运动员,他想要赢过你的爸爸,但是在所有重大的比赛里,他一次都没有做到。于是他把这种期待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喜欢的是通信工程。我对我爸爸说,我不想练击剑了,我以后想出去留学,选择我自己想选的道路,过我自己想过的人生而不是活在他的期待里。我爸被我气到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江暖愣在那里,有这回事吗?她好像不记得了。 “在病房门外,我才明白,我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生活的。他的期待就好像一张网,把我死死网在里面,我的挣扎会伤害他。如果不爱他们,又怎么会把他们的期待放在心上?” 江暖不知道,陆然到底是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这样平静地说出来。 “但是那天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就只有在击剑上的成就可以超过我。如果我放弃了击剑,你就不知道怎样向你老爸证明你也有比我优秀的地方了。” 江暖愣了愣,确实,论读书、论讨长辈的欢心,她在陆然面前完全没优势。 但是击剑却不一样。江暖知道简明一直像是喜马拉雅山一样矗立在陆然的面前。 “那一天,你其实是替你妈妈来医院给我送饭的,你却把我的饭都吃掉了。” 江暖囧了,陆然应该不是在杜撰,这确实有点像是她会干的事。 “你兴奋着说,你在电视上看我和简明的比赛时都在分析我的每一剑,无论输赢。你说,如果我不坚持,那么再其他领域里也许再也不会有简明这样的对手了。那天晚上我很开心,因为有一个除了我父母,除了我教练之外的人在期待我。时至今日,我的父亲、我所在的俱乐部、体育杂志、整个青年剑坛都喜欢拿我和简明比较。我是简明那个位置的候补,是他的双保险。” 那一刻,江暖的心揪了起来。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第二永远没有第一有价值。 陆然是简明的替补,是简明的后备。当教练、杂志这么评价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管陆然的心里会不会受到伤害,他甚至不能像她这样对着作出这样评价的人发火。 “所以别再介意你的父母拿你来跟我比了,我们不能随心所欲但至少可以在别人的评价里抬起头来做自己。” 陆然的声音轻轻的,他这样的人因为骄傲,所以从来不会撒谎。 可就是因为不是安慰的话,不是编出来的谎话,江暖才觉得自己很糟糕。 “我跟你说,我才不会回去呢!”没办法说出安慰的话,江暖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你现在回去没面子。” “啊?”江暖回头看着陆然。 陆然轻轻笑了一下,他眼角浅浅的笑纹里有一丝温热,像是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是他会永远珍视她的孩子气和天真。 她忽然想起那条博客里不知名的人留下的评论——愿你永远是一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此刻,她忽然明白那是只有被天空伤害过的人才会给她的祝福。 如果丑小鸭长不大,只是会被嘲笑丑而已。但是当它真的变成白天鹅,就必须要和所有美丽的天鹅比较,就要承受从高处坠落的痛苦。 “好不容易借题发挥一下,不闹大了,现在就回家肯定没效果。”陆然说。 “我根本就没那么想过!” “也是,你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要你管。” 江暖转头就继续走。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不就是个摔炮吓鸡事件么,她也没真炸到陈大妈养的鸡,被爹妈说一下也不算啥大事儿,主要是……陆然和他爸妈也在,超级没面子。 走了两步,江暖一回头,发现陆然揣着口袋就跟在自己身后。 江暖没好气地说:“我不用你跟!” “去不去‘火星世界’。”陆然说。 江暖眼睛一亮,火星世界是个连锁网吧,自己就偷偷和饶灿她们去过一下,网速快得不得了。 “你还知道‘火星世界’?”江暖不可思议地说。 “去杀时间,难道你真的想要在外面吹冷风?” 这一下反而变成陆然走前面,江暖在后面跟着了。 “你慢点!腿长了不起啊!” “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根号二吗?” “对对对,你一米八八,最厉害了!” 要不要我请你吃粑粑啊! 虽然还在过年,但是“火星世界”却还在营业。 江暖和陆然的机子挨在一块儿,这家伙把围巾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上网也不打游戏,而是看世界击剑锦标赛的视频,要不然就是网上做模拟测试,真他么的没意思。 那条围巾让江暖特别辣眼睛:“我说,你又不是没围巾,你别围它了,也不嫌风从缝隙里灌进去脖子冷。” “我就这一条围巾。”陆然回答。 江暖不想和他争了,直接冲进游戏里,和小伙伴们大杀四方。 13.你这是非礼 但是没多久就心塞了,江暖的小队从大杀四方变成被人杀的一败涂地。 队友骂她:你是猪吗?垃圾不会玩就不要玩!回家炖点猪脑去! “你才是猪呢!自己是垃圾不会玩还来怪我!”江暖把鼠标一推。 “你死了?”一旁的陆然侧过脸来问。 “大过年的咒我,你才死了呢!”江暖没好气地说。 “别给自己吃那么多□□,炸不到那些骂你的人。”说完,陆然就戴上耳机继续看比赛了。 江暖的肚子有点饿了,随手扯了一下陆然的胳膊:“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下一次离家出走记得吃饱了再出来。” 江暖赏给陆然一个白眼。 但是十几秒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然正在剥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诶!这是我那天给你的大白兔!给我几个!” “没有了,就这一个。” “不可能!”江暖立刻就去抓陆然的羽绒服口袋,里面除了钥匙和手机,真的没有糖,“那你这个给我!” 也不想想我是被谁气到离家出走的? 但是陆然已经捏着糖纸要把奶糖送进嘴里了。 “等等!”江暖伸手抓住了奶糖的另一端,“我要!” 陆然将手伸向另一侧,江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是拽向自己。 我还能一颗糖都抢不过你吗! 陆然捏着糖没松手,江暖直接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直接咬在陆然的手指上。 她意气之下咬的非常用力,当她反应过来要松开牙齿的时候,陆然松手了,她一口就把糖叼走了。 江暖仰着头,把整颗糖都塞进嘴里之后,在低下头来,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就跨在陆然的座椅边上,胳膊非常蛮横地压着陆然的肩膀。 “你幼稚不幼稚啊,为了抢块儿糖。”陆然半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绵延,好像有什么细微而闪亮的东西落在里面,哪怕是嘴角那浅不可见的凹陷都很柔和。 “那你还不是一块糖都不肯给我,不是更幼稚?” 江暖哼了一声,想要把腿放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扣住了,向前一拉,她冷不丁坐了下去。 陆然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划过江暖的心脏,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专心上网,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当她对上陆然的眼睛,不由得心脏轻轻一颤。 他缓慢地伸出被江暖咬过的手指,“你这叫非礼,知道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缝隙里流泻而出的,江暖的心头痒痒了起来。 她本来想要狠狠推对方一下然后站起来,但是陆然却一直看着她。 和平常没有波澜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是戏谑的,那是不属于陆然这种被树立为典范的狡黠,那双墨色琉璃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江暖的喉间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冷不丁凑到了陆然的脸前,用力吹了一口气,将他细碎的刘海带了起来,就在陆然失神的那一刻,她忽然脱离了他扣住自己的力道,站了起来。 “下次再跟我抢,我就真的非礼你!”江暖哼了一声,放话之后拉回自己的椅子。 心脏却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甚至于屏幕上弹窗不断闪动提醒她进入游戏,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的陆然坐在那里,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但是江暖不敢看他。 一个多小时的心不在焉之后,江暖就听见陆然在旁边接手机,是江暖的妈妈罗晨打来的。 “嗯,阿姨放心,我和江暖在一起。” “你们在哪儿啊?千万别在外面晃啊!天很冷的!” 江暖的妈妈大概看多了什么电视,以为离家出走的小孩儿都是可怜地背着书包,在一片灯火阑珊里流浪。 “我们在网吧里上网。” 江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身为学生,难道没有在网吧上网也要跟爹妈说和同学好好学习的自觉吗? “哦哦,你让小暖吃点东西。玩完了就回家啊!” “嗯,阿姨放心。” 挂了手机,陆然看向江暖说:“你妈妈叫你记得吃东西。” 江暖懒得理他,但是自己确实饿了。 她想起外婆给她的那张毛爷爷还在兜里呢,正好去买个泡面加根火腿肠。但是当她伸手去摸的时候,发现……毛爷爷不见了! 江暖左边口袋摸摸,右边口袋摸摸,抓了几个摔炮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裤子口袋摸摸,啥也没有! 陆然看着她到处翻口袋的样子说:“没带钱你都敢离家出走?” “不是,我有张一百的在口袋里……怎么没了?”江暖着急了起来。 “我买完酒,就剩二十块了,给了网吧了。”陆然说。 “我不是要你给我买东西吃,是我真的钱不见了!” 江暖原地跳了跳,什么也没跳出来。 “别急,你钱之前放哪儿了?”陆然问。 “口袋里啊!这儿啊!我还摁上扣子了呢!” 陆然的手伸了过来,一左一右摁在江暖羽绒服两边的口袋上,轻轻捏了捏,确定里面真的没有钱。 “我该不会是把钱掉了吧?” 陆然的手伸进江暖的口袋里,把口袋的内衬掏了出来,发现她口袋的内衬破了个洞。 “啊呀!口袋破了!那我的钱是不是掉了啊!” 江暖可难过了,老妈管她的零花钱管的紧,好不容易手头阔绰了点,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怎么可能掉?”陆然仰着头,看着她。 “什么?” 陆然没回答她,而是手轻轻拍在江暖的羽绒服上,时不时捏一捏,江暖低下头,就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在网吧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看,就像漫画家笔触下的美少年似的。 这才是个真正的妖精。 但是当陆然摸到江暖的腰上的时候,江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儿,陆然是男生啊! 她刚要向后退,陆然的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向他的方向一拽,她差点撞到陆然的鼻子上。 他侧着脸的样子是好看的。 就像是电影里即将接吻的画面。 “安分点儿。” “谁不安分啦!” 陆然忽然抬高了手,拉开了江暖的羽绒服拉链。 “诶!诶!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咬了你啊!” 就看见陆然的手又伸进了江暖破了洞的羽绒服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手指夹出了一张毛爷爷来。 江暖这才明白,那张一百块肯定是从破掉了口袋内衬,掉到羽绒服的内衬里面去了。 “拿去。给我买杯星巴克。” “什么?星巴克要三十多块呢!”江暖万万没想到,陆然竟然会狮子大开口。她从来都舍不得喝星巴克。 “嗯,谁要你咬了我呢?”陆然侧过脸来,抬起自己的手,上面还有江暖的齿印,很清晰泛着红。 江暖张了张嘴,她知道那样一定很疼,可是当时陆然哼都没哼一声,就像是故意让她咬的。 “星巴克可以买,但是你去!因为我是出钱的那个!”江暖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那么我们猜拳。输了的去买。”陆然转过身来。 “猜拳就猜拳!一!二!三!” 江暖出的是拳头,陆然出了布。 “不行,三局两胜!” “随你。” 第二轮,江暖出的是布,陆然出的是剪刀。 “还要不要五局三胜?” “不用!我去买!喝死你。” “焦糖玛奇朵。” “你一个男生喝焦糖玛奇朵?” 陆然没说话了,戴着耳机满眼专注地看着奥运会男子佩剑团体决赛,江暖心想等着我在你的焦糖玛奇朵里吐口水吧! 等到她拎着咖啡回来,把咖啡摁在陆然的手边:“喝你的吧!” “你喝吧。”陆然回答。 “啊?你不喝了吗?” “里面八成有你的口水,我不喝。大不了回去还你钱。”陆然侧过脸去撑着下巴看视频。 江暖眨了眨眼睛,焦糖玛奇朵其实是她喜欢喝的,难道陆然是故意的? 但是此刻,她完全看不出陆然心里想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脑屏幕,眼睫毛偶尔向上掀起。 江暖看向自己的电脑,发现他们的小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通了这关了! 而且队友们都在发消息给她。 什么“你真是太厉害了啊!你应该是男生玩女号吧!” 自己竟然回复了:我接受你的崇拜。 还有人说“女神,能加你QQ吗?下回再带我!” 自己回复说:不加。怕你拉低我智商。 至于那个刚才骂她的人也私敲说:“卧槽你这么厉害,咱们继续争取今天通三关!” 自己高冷回复: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吃猪脑呢。 底下那个人一堆纠缠恳求她不要生气。 “给一下我你的QQ号吧!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要为一句话伤和气嘛!你这么容易生气,肯定是女孩子对吧!我以后会哄着你的,不让你生气了!我是猪好不好?给一下我你的QQ号嘛!” 江暖看了一脸黑线。 她侧过脸,看向神情淡然的陆然:“刚才你用我的号玩了游戏?” “嗯。” “你很厉害啊!他们都很崇拜你!”江暖在考虑,以后再玩这个游戏,是不是得叫上陆然? 陆然侧过脸来,看了一眼江暖的电脑屏幕,只说了一句:“记得拉黑那只猪。” 14.小仙女 江暖忽然觉得好笑,用手指戳了一下陆然:“你帮我通关,是不是你在跟我道歉?” “你恶作剧失败了,所以我要道歉没有在陈大妈兴师问罪的时候承认是我做的?” “好吧……好吧……我就是看你平时太拽,想让你也被人贴个‘坏孩子’标签,谁知道没贴上。”江暖想了想,把咖啡挪给他:“你还是喝吧。” 过了很久,陆然才说:“我也只是不想你得逞而已,并没有想过陈大妈会打电话给你妈妈。” 江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陈大妈会去告我状呢?你会沉默,还是会说是我炸的?” 陆然沉默了快半分钟,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但是她知道,像是陆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我第一次玩摔炮,扔错地方了吧。”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 “你是女生,不是该玩仙女棒吗?”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烧起来一大团,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你烧腊肉也可爱,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 江暖愣了愣,她看着陆然那样认真的表情,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 陆然沉默着没说话,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走了,回家。” “啊?”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网吧热水不够烫,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 刚吸了吸鼻子,陆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陆然的身后。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陆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 “喂,陆然——” 陆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 “谢谢你。” 陆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陆然还会有张然、李然。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 陆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陆然,陆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 江暖朝着陆然走去。 快要走到陆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 “什么?” 陆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 陆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因为太想看陆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陆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 陆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 说完,陆然就转身走了。 江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陆然长期练习佩剑,他脚下的步伐很迅捷,要避开轻而易举。 他只是没想避开而已。 江暖冲上去,拽过陆然的胳膊,喊了出来:“为什么不躲开啊!” 谁知道陆然微微低下身,扣住了江暖的腰,向上一颠,直接将她放在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前车盖上。 瞬间,刺耳的报警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江暖被镇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那双眼睛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只是掩饰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让陆然在乎的事物,会让他奋不顾身。 “因为这是你心里面的仪式,你要从我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去了。” 江暖愣在那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然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报警声还在响,江暖挣扎了起来,陆然手臂的力气是很大的,他忽然把江暖圈住了。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暖,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不放弃的话,无论这个世界反对的声音有多刺耳,他们拿我们其实无可奈何。” 江暖的眼睛红了起来。 陆然说的是击剑。 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另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而去继续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 “谁啊!坐我车上干什么!” 楼上一个大叔从窗口探出脑袋来。 “就好像现在,如果你一定要坐在他的前车盖上,他除了嚷嚷,并不能下来打你。” 江暖愣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陆然终于放开了江暖,江暖立刻向前一跳,正要跳下前车盖,谁知道陆然压根没后退,她就这么直接撞到陆然的怀里去了。 鼻子撞进陆然的胸膛里,江暖的心都提了起来,她向一旁栽倒,面前男生的胳膊伸过来,轻轻圈了一下。 “走吧,回家了。” 陆然走在前面,江暖小跑了两步,看见陆然的衣服上面一片泥点。 两人进了单元,入了电梯,被陆然扣着腰撑起来的力度感,他的怀抱,还有他说话时候的气息,仍旧在江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然沉默着来到了江暖家的门口,开门的瞬间,温暖的气息和饭菜的香味让江暖的眼睛差点就红了。 外面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里好。 罗晨一把就抱住了江暖。 “我的暖暖回来了!吃饭了吃饭了!” 爸爸江怀刚才还坐在沙发上,听见罗晨叫“暖暖”,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好了好了,孩子们回来就好!我们两家一起吃团圆饭了!”陆然的妈妈赶紧上来。 这一顿饭,江暖总算成了主角儿。 妈妈给她夹菜,爸爸还亲手给她把虾子给剥了壳放到她的碗里,服务周到,让人受宠若惊。 “哎,做父母的啊,总是爱说别人家的孩子好,其实呢,说到底还是最宝贝自己的孩子。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说,要真有外人说孩子不好,还不得起来拼命啊。你就说陆然吧,臭毛病一堆,如果不是亲生的,我早就扔掉他了,还会让他在家里当大爷呢!”袁阿姨笑着说。 “陆然能有什么臭毛病?”江暖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他固执啊!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初中有个什么遥控飞机的比赛,他想要做的引擎总是有问题,我和他爸爸都劝了他做另外一种,也能拿奖,他就非不肯,结果熬了几个晚上,还是没做成,本来可以拿个第二、第三,结果连比赛都没能参加啊。”袁阿姨摇了摇头。 “这不也是好事儿吗?陆然从来都不将就。如果为了拿个名次而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样永远都不会得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江怀和陆然碰了碰杯,“这点可不能算是缺点。” “那倒也是,后来他一直摆弄啊,第二年的比赛,他就拿了冠军。但这却是双刃剑啊。我都在想,陆然总想要追求自己心里那个最理想的目标,但是最理想就意味着可望不可求。我是怕他最后伤到自己。”袁阿姨看了陆然一眼。 15.开学 江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陆然一眼,陆然就像根本不在意一样,继续吃着菜。 “还是小暖这样的丫头好,愁云惨淡不上心头,生活就会简单快乐了。”袁阿姨抱了抱江暖。 江暖心里可开心了。 就算是天才,也是有性格缺陷的嘛!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爸爸能进来吗?” “哦,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老爸带去了外婆那里,让外婆给勾好了? 江暖打了个电话给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不知道江暖的包坏了。 那是谁给她把毛线钩好的?这么心灵手巧,做好事儿还不留名……江暖的心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然后立刻摇头——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钩毛线的样子!他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把那条围巾织完呢!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暖就有点睡不着了。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实在睡不着,她就又打开了灯,把陆然给她出的那一套模拟试卷,数学和小综合又给看了一遍。 明明陆然不是神,搞不定老师出的卷子比这难多了,但江暖还是把卷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烦躁的心情总算沉了下去,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翻出校服来,把裤子往身上一套,脚踝在外面,好像比过年之前又短了一点。 “绝对是我长高了,不可能是我长胖了!”江暖非常肯定地说。 结果一进电梯,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陆然。 他的校服外面套着几乎没有款式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很挺拔,让江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你的校服裤子倒是很妥帖啊。”江暖低着头看着陆然的脚踝。 “你想说什么?” “说明你今年没长个啊。” “因为你年纪还小啊。”陆然扔下这句话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江暖上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终于来到学校。 进了教室,不少同学就都围了上来。 “江暖!听说你发烧烧到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李铁头,你借我的那支水笔什么时候还啊!” “这都高一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 “对我来说,这就像发生在明天!”因为她记得清楚的也就剩下高一的事情啦! 江暖一抬头,就看见饶灿捂着嘴笑着,用手指了指她前面的位置,那个就是江暖的座位了。 江暖环顾教室一周,最安静的是陆然,然而最显眼的,也总是他。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就连冬天即将过去的那一点日光也偏爱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她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饶灿拍了拍她:“赶紧的,寒假作业你要是做完了就给我看看,我有几题不会。” 江暖直接把书包扔给了饶灿:“自己找。” “哎哟,你还真成了爷了。” 饶灿并不贪心,看了几道她想了很久都没对上答案的题目之后,就把东西都还给江暖了。 班主任很快就进了教室,说了一些开学寄语,以及高二的下学期有多么多么重要之类的开场白,然后就开始重新分配座位了。 16.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师大附中有一点还是比较好的,就是按照身高来分配座位,当然除了讲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座位是给那种特别不守规矩的学生之外。 同学们纷纷起立,虽然也有同学长高了,但大部分没有变化。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和饶灿并排,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17.粉色秋裤 她和饶灿的座位就隔了一个走道,饶灿把脑袋伸过来看,笑了起来:“哟,行呢!数学有一百一十四,小综合都有一百九十八分,厉害啊!” 江暖眯着眼睛乐了,把卷子折好了收书包里,她还要拿回去给她的父亲大人过目呢!可是说好了如果她能通过测试,就给她在青少年击剑联赛的申请表上签字。 “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么基础的卷子,数学一百二十分,理科综合两百分都没有,你是进不了前三考场的。”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调整座位之后,她成了陆然的同桌,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要搁在江暖身上,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她冷着脸,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林觅夏低着头看书,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谁知道呢……我这数学,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18.江暖VS陆然 简明的话戳中了江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确实, 学文不一定就轻松, 也不一定排名就会高过自己在理科班的。 教务处综合考虑了她的情况,表示给她一个月的时间适应,如果觉得跟上理科班的进度还是困难, 就让她转文科或者跟着高一。 江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打开文科小综合的模拟卷, 看了看, 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暖!小暖!快来接电话!” 听见妈妈的声音,江暖哗啦一下就坐起来了。 “啊?谁的电话?” “简明的!从帝都打过来的,你赶紧来接, 别浪费人家的长途电话费!” 江暖站起来奔出去,在客厅地上打了个滑, 站稳了就奔到电话前。 看着放在那里的话筒, 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接起了电话。 她该说什么啊?怎么打招呼? 就在她脑子里难得的百转千回时,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低沉却悦耳的笑声。 “只是来接我的电话而已,不用披星戴月。” 他听见了她刚才奔跑的声音。 “嗯……”江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暖暖,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那一声“暖暖”, 就像轻缓的吹过山林间隙的和风,穿过之后便是一整片辽阔天地。 “记得!当然记得!” “我只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要跟我比剑。” 江暖真想把脸都捂起来, “那个时候你得让着我, 肯定很无奈吧……” “不会啊,你那时候就学的很好了。每次我逗着你玩,你总能超出我的意料。明明是那么一点点的小丫头。” 江暖的心里面满溢起来,像是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膨胀。 在简明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小女孩儿。 “你爸爸跟我说,你在为学文学理而烦恼,要我跟你聊一聊。” “嗯。其实我开学的摸底考试通过了。但还是很犹豫,我觉得文科班也许更适合我,但是我的理科成绩不是很差,而且爸爸也希望我留在理科班。” “暖暖,其实很多时候呢,并不是去做我们觉得喜欢做的事情就能成功,而是要去理解和喜欢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你觉得你了解历史、地理、政治多过物理、化学和生物吗?还是说因为理科太费脑子了回过头去猜测也许文科不那么费脑子呢?” 简明很轻易地就点中了江暖的心态。 “暖暖,你的数学放在文科班是强项,但是反过来你的理科综合虽然不算拔尖,但你的英语和语文又比很多理科好的学生要强。去想象自己应该适合什么是没用的,更重要的是你真的能喜欢上或者足够了解吗?”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把握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好好考量。” “对,暖暖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巧克力是不能轻易撼动的。” 江暖立刻羞了起来,那是小时候她不愿离开俱乐部,一定要在那里和小哥哥们一起练剑,还是妈妈用巧克力把她骗回家的。简明到现在都记得。 “谢谢简明哥。” 简明又笑了,每次他轻轻笑的时候,江暖都想把耳朵贴到话筒里面去。 “还好你没叫我‘小明’。我下个月有一场练习赛,是我们B大和海川大学的。你要不要来看?” “真的!我去!我去!” “好啊,那我等着你。” “等着你”三个字轻轻落下来,沉下去,哪怕挂了电话,她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晚上做作业的时候,她难得觉得理科的题目比从前顺眼了。 老爸晚上指导击剑训练回来,知道她的开学摸底考试通过之后,神色轻松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江暖的试卷,那样子就像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降临了一样。 “老爸,下个月海川大学和B大有团体练习赛,我可以去看吧?” “下个月?下个月你月考还能考得这么像样,我就让你去。” “……你怎么这样啊!我这是正当爱好,比看漫画正当多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考试是不是凑巧啊!你月考的时候,证明一下你的实力吧。” 江暖在心里发射一万个白眼给她老爸。 于是当周末来临,在病房里外加寒假闲了那么久,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偷偷摸摸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周六早晨,她就借口自己和饶灿要一起去报补习班,背着书包就出了门。 但实际上,她去的却是宁锐击剑俱乐部。 江暖小时候几乎就是在父亲的身边长大的。每次幼儿园放学,父亲江怀总是急匆匆把她接回来,将她扛在肩膀上,站在场边,教其他人击剑。 她从小耳濡目染,按照宁锐王牌教练沈周的话来说,那就是跟同龄人相比,江暖技术精准基础牢固,先天有余,后天不足。因为江暖每周能偷偷跑来练击剑的时间太短了,而且其他基础体能训练根本顾不上。 但喜欢一样东西,是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停下来的,无论那个人是父亲,还是教练。 江暖一出现在俱乐部里,其他正在练习的都纷纷停了下来,几个小朋友甚至跑过来直接把她给抱住了。 “哎哟!这不是小暖吗!你还好吧!过年之前你有两个同学特地跑来替你请假,说你生了大病暂时来不了了!” “我这不是以康复就来报道了吗!”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沈教练可不高兴了!他觉得你是找借口不想来了!” 俱乐部里几个年长的哥哥们都围了上来。 击剑在南市比起篮球、足球根本算不上普及的运动,而且宁锐击剑俱乐部的学员主要也是孩子和男生更多,有资格参加一定级别比赛的会员里几乎没有女生。 江暖反倒在这里成了香饽饽,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生,更加因为……她从技术层面来讲是最好的那个,俱乐部里除了几个专业的运动员,没有几个人能赢过她。 “哟,江暖,你来啦?” 听见那有点不正经的语气,江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击剑服,将护面拎在手上一摇一晃的少年。 那是她的同班同学贺正,一段时间不见这家伙好像又长高了。在师大附中,这家伙就是个让老师头疼的角色,但是在他们宁锐击剑俱乐部里,稳坐男生里的头三甲了。贺正属于五官立体漂亮,有点欧式味道,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还有不少女生对他感兴趣。可惜他那痞气的作风,让保守的师大附中女生们失望了。不过墙内开花墙外香,外校喜欢他的女生还是挺多,去比赛给他加油的也不少。 可惜,去年的全国青少年击剑联赛U16组别里,贺正被陆然给淘汰了。 在班上因为座位隔着比较远,江暖没太和他说过话。在俱乐部里,江暖也不大喜欢贺正那种总在女教练面前油嘴滑舌的类型,基本对抗赛的时候,江暖会狠狠修理他。但那天的比赛,江暖是非常有集体荣誉感地和其他学员替他举牌子加油了。 为此,贺正还送过江暖一盒黄油曲奇饼干,算是感谢她的磨练,让他没被陆然秒杀了。 但是江暖万万没想到,这货送给自己的饼干竟然都过期三天了!气的江暖拎着剑追着贺正满俱乐部里上蹿下跳。 “我当然得来啊。不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江暖挑了挑眉梢。 “你来得正好诶。今天有人要来踢馆!”贺正大喇喇坐在教练椅上,坐姿有点嚣张的味道。 “踢馆?” 这是要上演精武门? “怀风击剑俱乐部你知道吧?”贺正抬了抬下巴。 江暖顿了顿,“怀风”正是她爸爸江怀执教的地方。但是贺正,还有这个俱乐部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江暖的父亲就是江怀。 “所……所以呢……” “沈周教练不是嫌弃我们男子佩剑在去年的全国青少年击剑锦标赛里表现的太屎了吗……” “确实挺屎,一个通过小组赛的都没有……” “停停停,你别打断我,先让我说完。”贺正抬了抬手,“沈周教练和怀风那边打了电话,怀风那边派了去年他们参加青少年锦标赛的人过来。” 听到这里,江暖有了不好的预感。 “派……派了谁?” “唉,他们男子佩剑能拿得出手的不就徐梓天、穆生还有陆然吗?” “他们三个算是‘拿得出手’而已?随便一个你都打不过啊!更不用提陆然,你去年……” 江暖话还没说完,就差点没贺正用护面给砸了一下。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今年的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得了吧,你到现在一对一的时候,赢我的次数也没到五成啊。” “那是我有绅士风度,不忍心伤害你这朵俱乐部唯一的……小花儿……” “小花儿”这个词,他说得特别勉强。 “那个,我这才大病初愈,不适合做太过激烈的运动,我先回家了啊!下周,下周我一定恢复训练,把你劈到屁滚尿流!” 妈呀!虽然说老爸估摸这也知道她在某个地方偷偷摸摸练剑,但是被他当场,还是当着陆然他们的面逮到,实在太尴尬了啊!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江暖刚要转身,就被贺正一把拎住了后衣领。 “你去哪儿啊!就算不能上阵,也要在这里给我们加油不是?” 哎呀!有什么好加油的!你肯定是要被秒杀的呀!我就不看你输了!多给你面子呀! “我脑袋疼……看你们这么激烈的练习,会加重我的病情……” 江暖挣脱了贺正,就向着门口跑去。 “你是属泥鳅的吗?抓都抓不住!” 身后传来贺正好笑的声音。 可是江暖才刚跑到俱乐部的门口,就看见陆然、穆生还有徐梓天背着包正谈笑着走进来。 这下来不及了! 江暖立刻转身,又跑了回去。 “诶,你不是脑袋疼吗?怎么又回来了?”贺正问。 “我肚子疼!上洗手间!” “你怎么到处都疼啊?你的心疼不疼呢?” “等我病好了,看我不让你也到处都疼!” 江暖说着,就冲进了洗手间里。 外面,沈周教练带着其他人正和陆然他们寒暄,然后开始安排练习赛的出场顺序。 贺正立刻就说:“别再安排我对阵陆然了!我们在青少年锦标赛上已经对战过了……” 沈周教练轻哼了一声:“对,你输的那么惨,还不要把握机会好好积累经验!” “沈教练,和陆然对战的机会多难得啊!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要雨露均沾的,不能都叫我一个人得了好处。这么多师弟们,都得好好体会……” 贺正的话还没说完,站在陆然身边的穆生就开口取笑他了:“我看是你那一次被陆然逼得直接屁股着地摔在剑道上,有心理阴影吧!” 贺正无所谓地一笑:“诶,你说的还真对!我就是要让其他人也一同感受一下这种屁股着地的感觉!我的心,到现在都还没站起来呢!” 说完,贺正抚摸着自己的心脏,一副仍旧心痛外加心塞的表情。 “就你爱演!”沈教练用力摁了贺正的脑袋一把,“你和穆生还没有交战过,你们两一轮练习赛吧。” 穆生一边做着热身,一边笑着说:“哪来的交战机会呀,贺正不是早早就被陆然给淘汰了吗?” 徐梓天和其他几个学员跟着笑了起来。 学员们都围了上来,前排的孩子席地而坐,他们的教练就在旁边,为他们讲解练习赛。 江暖在洗手间里待了大半天,她将脑袋凑出去,正好看见贺正对战穆生。 而陆然就穿着击剑服,怀里抱着护面,最要命的是,他的视线正好就是大门口,自己就算想要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的时候遛出去,保不准就会被他给瞧见。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江暖先是悄悄爬了出来,紧紧贴在地上,一点一点拱出去。 刚拱了没几米远,一个七八岁的学员一回头就看见了她,蹲在地上问:“江暖姐姐,你在干什么呀?你不好好看练习赛,沈教练会揍你的!” 江暖赶紧捂住对方的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德芙塞进对方手里:“别说话!当作没看见我!不然以后不给你巧克力了!” 对方点了点头。 眼见着沈教练的目光就要转移过来,江暖立刻缩了回去。 冲回洗手间的时候,她用力呼出一口气来,她简直难以想象陆然要是发现她在这里,回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比如再来拦住她的去路,拎着她的手腕往墙上一摁,问一句“你怎么在这里”?滚蛋吧,这是《天是红河岸》中毒啊! 又比如看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回头,把她当作背景墙,然后在哪天和她爸妈吃饭的时候……揭穿她的老底。 算了,反正怎么着都不会有好处。 江暖将脑袋伸出去,从人群缝隙间可以看到贺正与穆生的对战。 不断有人叫“好”,江暖也伸长了脖子,贺正有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但是穆生作为父亲的学生,江暖对他并不了解。 穆生的步伐相当稳健,面对贺正的逼近,看起来像是被打压住了,但是在那短暂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穆生骤然挡开贺正的剑,脚下爆发力十足一个弓步,猛地劈中贺正的面门得分。 “啧啧啧……”江暖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想象着自己如果是贺正,近逼穆生才不会在那个距离忽然犹豫,一定会一鼓作气不给穆生变化脚下步伐的机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贺正啊,贺正,你说你怎么就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江暖视线挪向一旁的陆然。 他脸上的表情沉稳,当周围的学员们为场上的对战紧张甚至握紧拳头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始终感觉不到波澜,像个早就看透一切的沙场老将。 江暖的内心是好奇的,她很想知道陆然如果手持佩剑发起进攻,会是怎么个样子。 当他进攻的时候,对手是否会提心吊胆。 而击中陆然,又会是怎样一种成就感呢。 好可惜,她是女生,就算老爸同意她去参加比赛了,她也碰不上陆然。 这个时候,穆生的节奏已经快起来了,脚步充满弹性,连续三剑压制住贺正的进攻,气势从最初的内敛变得嚣张,贺正三次防守反击全部失败,穆生强势结束了第一局的练习赛。 江暖在心里叹息,如果是她在场上,绝对会迎面而上,就算自己最后会输,也要让穆生赢得提心吊胆。 第二轮,徐梓天和另外一个男生的较量开始。 江暖将脑袋缩回去,心里想的是自己就这么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还是得出去! 早知道寒假的时候少吃点,肚子小一点,趴在地上的时候扁一点,爬出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了……吧。 江暖的目光瞄向男子更衣室,看见长椅上的一套击剑服,嘴角翘起:有了! 她迅速跑到男子更衣室门口,小声试探:“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除了外面比赛的声音,整个男子更衣室里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江暖迅速端走了长椅上的击剑服,来到女子更衣室里,快速换起来。 这套击剑服是另一位师弟向荣的。他今天请假去喝他舅舅的喜酒去了。 江暖穿好之后,再把护面戴上,嘿嘿嘿,这样走出去,谁还认得出是她啊! 背上的名字写的是“向荣”嘛! 江暖来到门口,正好到了这一轮练习赛快要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别看徐梓天平日里傻呼呼的样子,上了赛场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各种方式引诱实在腹黑,比如说现在,徐梓天看起来被对手凌厉的攻击逼迫到后退,可就在某个瞬间,隔挡之后让对手露出了手臂的有效位置,毫不犹豫地命中对手,眨眼的功夫没到,就拿下了最后一剑。 看到这里,江暖的内心深处是舍不得离开的。 穆生和徐梓天的每一剑都像火柴,擦过江暖的神经,迸裂出让人想要抓住却又一闪而逝的火光。 他们都是高手,是另一个层次,而江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站在明亮的地方,体会每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 而现在,她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期待,低下头,冲出去,仿佛落荒而逃。 就在她看着门口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捞住了她:“唷,你这是玩COSPLAY吗?” 江暖一抬眼,就看见贺正戏谑的笑意。 “起开!”江暖不耐烦地将贺正的胳膊挥开,但那家伙不要脸地又搭了上来。 “别这样啊,没看见我们已经连输两轮啦?咱们沈教练的脸色不大好看嘞。”贺正的声音里倒是一点都听不出他在乎沈教练脸色不好看的样子。 “关我屁事……” 江暖正要用力去踩贺正的脚背,这家伙一抬脚,反而把江暖的脚背给踩住了。 “起开!信不信小爷劈死你!” “你要劈死我,也得趁着下雷暴,站外边儿把剑指向天空——COS希曼女神呗?” 这时候沈教练正在安排第三轮练习赛。 毕竟要和陆然对战,就算明明知道这里没有人能赢,但是也希望能展现出高水平来。如果派出去的人不够强大的话,只会单方面被陆然压制,完全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沈教练的目光再度看向贺正,今年的比赛贺正如果发挥的好,碰上陆然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还是要给他更多与陆然切磋的机会。 谁知道沈教练还没开口,贺正就拍着旁边人的肩膀说:“沈教练!咱们向荣听说陆然会来练习赛,连舅舅的婚宴都不参加就赶来了!你看,他连击剑服都换好了!多么斗志满满啊!” 江暖万万没想到贺正竟然会这样胡说八道,没搞错吧?她哪里像个男生了! 这货以为沈教练眼瞎啊! 谁知道沈教练竟然点了点说:“向荣来了啊!大家都要像向荣学习,要把握每一次提升自己的机会!” 江暖想要摇头拒绝,话刚说到嘴边,意识到自己一旦出声,搞不好就会被陆然他们给人出来了,只能按耐下熊熊怒火,狠狠踩在贺正的脚背上。 谁知道贺正这家伙皮糙肉厚,还低下头来对她说:“你好像长高了啊?快赶上向荣了啊!就是前边后边都一样。” 江暖又被气到了。向荣才初二啊!贺正这不就是在讽刺她只有初二的身高吗? 沈教练向江暖招了招手说:“向荣,你过来。这一轮对战陆然,你上。今年暑假你就要参加比赛了,正好和你的前辈讨教讨教。” 江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根本就不是向荣,就算是戴着护面大家一下子认不出来她是谁,但她敢说两三剑之后,沈教练肯定能看出来她是谁啊! “向荣,你怎么了?” 沈教练的眉头蹙了起来,其他人也看了过去。 贺正继续嬉皮笑脸:“向荣也看过我和陆然的那场比赛啊——亲眼目睹我被陆然‘咚’地一下劈倒在地,面对陆然他也有心理阴影啊!” 这时候的陆然已经起身了,高挑修长的身型即便是略显臃肿的击剑服下,也隐隐透露出一丝坚毅的力度感。 他正用手调整着剑尖,和周围人仿佛没什么交流,让江暖感觉到冷肃……以及某种不可逾越的距离。 “向荣,你心理素质那么脆弱吗?害怕被陆然劈倒在地吗?”沈教练沉下声音问。 江暖再度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她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下一秒,全世界的人就会发现她不是向荣。 坐在一旁喝水的穆生笑了,看着江暖的方向说:“小弟弟,别怕!比赛的时候不小心坐到地上也没啥丢人的,关键是要站起来。而且16岁组别,比起14岁的来说,整体水平高出一大截。你能扛得住陆然,就能扛得住所有人。” “对啊!对啊!小弟弟别怕!有我和穆生看着呢!如果陆然敢对你下重手,我们……” 江暖心想:你们两个陆然的跟屁虫能怎么样? “如果陆然对你下重手了,你就当作人生阅历呗。死过一次,就什么都不怕了。”贺正咧着嘴幸灾乐祸着。 江暖很想现在就劈这家伙一顿:对啊对啊,自从你那次一屁股坐在陆然面前之后,你就天不怕地不怕,彻底放弃治疗了! 如今骑虎难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暖只能点了点头。 沈教练的眉头松开了,那表情像是:总算有个愿意英勇赴死的了。 贺正拍了拍江暖的肩膀,低声说:“喂,如果你能从陆然那里拿下十剑,我就叫你一声哥,这辈子不反悔。” “哈?” 江暖总算明白为什么贺正要把她推出去了,弄半天是上回这货和陆然赛场狭路相逢,贺正只从陆然那里拿下了九剑,当时被沈教练骂得狗血淋头。 佩剑在实战之中,每一次交战时间都很短,每一次交锋都是生死。 贺正被沈教练给予极大的希望,但是十剑都没有拿下,别看贺正平时嬉皮笑脸的,内心深处大概也是有点难过的吧。 平日里江暖和他对战最多,这货肯定想要拉着她下水,两个人一起承受“耻辱”。 只是她江暖一向都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你越是觉得我和你一样会惨败,爷爷我就越是要你明白你就是个乖孙子。 江暖来到了沈教练的面前,沈教练说了句:“你一直戴着护面不热么!” 正要去捞她的护面起来,江暖就用力摁住自己的脑袋。 沈教练没多想,对着江暖说了一大段如何把握比赛节奏、如何稳住脚下步伐、如何调整心态云云。江暖点着头,就要上前去。 沈教练忍不住说了句:“你小子听进去了吗?” 江暖比了个“OK”的手势,那一刻,沈教练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她不是向荣,是江暖!沈教练正要说什么,贺正上前拽住他,低声说:“咱们不能搞性别歧视啊,也要给人家机会的。” 江暖已经占到了剑道上击剑线的另一侧,而陆然仍然很淡定地整理着手套和面罩。 穆生喊了句:“陆然,你收着点!不要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 徐梓天也跟着起哄:“不要摧残祖国未来的花骨朵!” 她江暖心大着呢,平日里被陆然的嘴巴摧残成那样,她也好好地活着呢。 两位大兄弟,你们就闭嘴吧! 江暖和陆然互相行礼,陆然的身姿和他的性格一样,很内敛但优雅,仿佛收紧了一切的情绪,会在最致命的一刻爆发。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看着对面的陆然,他的剑泛着寒光,包括他高出自己许多的身型就像是会迅速崩解的山峰,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大概是平时都和贺正半玩乐性质的比赛,让江暖一直享受的是击剑的乐趣,但是此时此刻,她面前的陆然……永远都是认真的。 即便他的面前是一个小他几岁的孩子,他的剑也从来不会犹豫。 江暖看了刚才穆生和徐梓天的表现,心里就很明白自己的爆发力和速度是比不上男生的,至少现在差一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气势上绝对要扛住,而且先发制敌。 反正谁也没抱希望她能赢陆然,目标只是在陆然那里拿下十剑而已。 “我怎么看着这个小弟弟比陆然矮了一搓,臂长不够,移动范围也不够吧?有点担心啊。”徐梓天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说。 “这个问题你得反过来看,陆然的命中面积大啊,小弟弟身板儿就那么点,不容易击中嘛!” 喂喂喂!这是什么鬼道理啊! 随着一声开始,江暖刹那间绷紧,迅速弹了出去,对面的陆然从静止到发力的速度快到超乎江暖的想象。 “即便你的对手山呼海啸而来,那么你也呼啸而去。” 这是小时候父亲对她说过的话。 就算知道自己会被击中,也绝对不要犹豫。 如同一场不惜粉碎自己的撞击,江暖感觉到陆然的剑冲破了空气,击中自己的肩膀。 当真一剑惊魂。 江暖愣在那里一瞬,这个速度是贺正没有的,甚至于在训练之中没有任何人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这不仅仅是男生的爆发力与女生之间的区别,这是陆然和所有“其他人”之间的区别。 当沈教练示意陆然拿下这一剑的时候,江暖感觉到的并不是对方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恐惧,而是对面这个人真的很强大。 穆生的嘴角扯了起来::“这个小弟弟的步伐很厉害。沈教练大概把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拿出来跟陆然拼了。” “是啊,是啊!要是胳膊和腿再长那么一点,说不定他就也能击中陆然了。” 话刚说完,徐梓天的脑袋就被穆生敲了一下。 “傻子。赛场上多的是小个子赢了大个子的。陆然会赢那一剑,是速度上的差距。” 两人重新开始,江暖能感觉到对面陆然的气场更加冰冷。 好吧,老爸一直教你,就让我看看老爸到底把你教到什么地步了。 江暖主动出击,但是被陆然隔挡,他的剑锋带着强势和肃杀之气,反击发起的在江暖的预料之内,速度却在江暖的意料之外,神经绷起,江暖的呼吸憋在喉间,她抬起了自己的剑,用全身的力量将它压了下来,没有给陆然任何再次反击的机会她奋力近逼。 她挡下陆然的那一剑让正在喝水的徐梓天哗啦一下站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个“小弟弟”又要被劈中的穆生也睁大了眼睛,原本期待着陆然表现的所有人在那一刻看着江暖灵敏地连续三个交叉步,将陆然逼到了剑道的另一端! 就在视线都无法衔接的瞬间,江暖一个弓步劈了出去,剑尖落在了陆然的肩头! 19.你让我惊艳 那一刻, 全场一片寂静。 江暖没控制好惯性, 向前栽去。 陆然本来是可以侧身躲开的,但是忽然伸手将她一把抱住了。 “漂亮!”穆生鼓起掌来。 旁边几个孩子也跟着鼓掌。 “你们鼓掌, 知道刚才向荣哥哥厉害在哪里吗?”旁边的女教练笑着问。 孩子们点头。 “是步伐!” “对的。花剑很注重节奏的转换,而重剑在乎追击之后的一击致命。但是我们佩剑,是攻击距离的较量。我们的脚下步伐一定要富有弹性收缩自如。刚才向荣哥哥的步伐相当连贯, 三个交叉步接长弓步,没有一点点的停顿, 一气呵成,没有给对手留下一点反击的距离和机会。”教练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耐心地解释。 他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暖好不容易站直了自己, 抱着自己的陆然却不知道为什么胳膊一用力, 江暖整个就撞进陆然的怀里, 脑袋撞在陆然的下巴上。 “哎哟……”江暖赶紧收声, 她不确定陆然听见了没有。 “看不出咱们陆然这么有风度呀!我们之前担心他残害祖国幼苗,看来是多虑了。”徐梓天说。 穆生侧过脸来, 又在徐梓天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 “啊?怎么了?” “你就没觉得,人家向荣本来就站稳了, 陆然还要拉人家一下, 就是……” “就是要报复?”徐梓天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穆生。 穆生无奈了:“对对对,就是要报复。” 江暖抬手推了陆然一下, 陆然一松开, 江暖向后退, 护面松了, 眼见着就要掉下来,却没想到对面的陆然却伸手帮她拖了一下。 “你就不怕憋死自己。” 依旧是清冷的语气,但是却有点轻。 江暖咽下口水,赶紧将护面戴好。 下一轮一开始,陆然就在瞬间逼近了江暖,连续两个交叉步接弓步,劈中了江暖的肩膀。 一切在转瞬之间,陆然就拿下了这一剑。他再现了刚才江暖对自己的得分,而且完成的更加迅捷利落。 “卧槽!斗转星移啊!”贺正感叹道。 “什么斗转星移?”徐梓天问。 “姑苏慕容啊!斗转星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就是江暖是怎么从他那里拿下一剑,他就在下一局怎么赢回来。 “太过分了!这样会挫伤人家孩子的自尊心啊!”徐梓天说。 结果后脑勺又挨了穆生一掌。 “你是不是真傻?初中学生能有那样的步伐?那样的弹性?那样的技术?搞不好是其他省市转过来的,有运动员资质的……不过个子小了点。”穆生说。 他一抬眼,就看见贺正捂着嘴巴,笑的一脸奸诈。 穆生小声嘀咕:“总不会是某个教练亲自上阵了吧……” 虽然陆然用她得分的方式反将了她,但是江暖却一点都不生气,她在原地跳了两下,心里面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期待。 眼前的陆然,就像一个盒子,每一次只要打开一道缝隙,就会让她见识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江暖舔了舔嘴唇,准备好再次迎战。 又是一局开始,双方主动出击,你来我往都快拼出火花来,和陆然对阵,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眼见着陆然将她就快逼到尽头,江暖的心却从容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陆然的差距在哪里,这样的清楚,也是一种清醒。 就在某一个瞬间,江暖惊险地挡住了陆然凌厉的一剑,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调整步伐的时候她却骤然加速,剑尖由下而上,挑刺陆然。 场边的沈教练愣住了,穆生和徐梓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江暖这一击果决,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而陆然的反应已经十分迅速但是这一剑还是狠狠地命中了。 陆然退后了一步,站在那里。 江暖停顿了一秒,就忽然原地跳了起来。 她又击中陆然了!她朝着贺正比了个手势。 “卧槽,这一剑不是人干的……这小子绝对是高手假装初中学生。”穆生几乎已经肯定了。 “不是吧,谁那里的?去年的比赛没见过啊!”徐梓天眼巴巴地看着江暖的身影。 在场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学员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望向沈教练的方向,沈教练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等比赛结束了再说话。 “我感觉,下一剑,陆然会让他哭出来……”穆生说。 “额……是哦……”徐梓天吸了吸鼻子。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陆然却走向了对方。 原本还在小雀跃的江暖看着陆然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伸出手来,江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陆然却隔着护面,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刚才那一剑很惊艳。” 江暖愣在那里。 陆然是在夸她吗? 是因为那一剑自己做的真的很完美? 还是因为他以为她真的是初中生,所以才夸她? 但是下一轮,将更加激烈。 江暖仿佛行走在钢丝线上,陆然的每一击都是杀招,江暖拼命地想要破坏陆然的连续追击,心脏都被对方挑在剑尖上,在观众们都忽略的短暂一刻,陆然抓住江暖最薄弱的防守转换,一剑挑刺她的肋下,角度极为刁钻,根本无从防守。 当沈教练示意陆然得分的时候,江暖被那一剑挑的连续后退,差一点坐到地上,却被面前的陆然给一把拽了回去。 “怕吗?”陆然的声音轻轻的。 只有场上的江暖能听见。 心脏“咚咚”地狂跳着。 仿佛是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陆然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真的就像是在哄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孩。 江暖用拳头敲了对方一下,潜台词是“怕你个头”,然后转头就雄赳赳气昂昂地退回准备线了。 “这小子心态REAL好。我看就算他哪天在赛场上被陆然逼到一屁股坐地上,说不定还咧着嘴笑呢。”穆生忽然有点欣赏穿着向荣击剑服的江暖了。 “诶,你说……你不觉得咱们陆掌门对那个小弟弟特别好?”徐梓天用肩膀撞了一下穆生。 “你还开窍了啊?真不容易诶。咱们陆掌门这是打一棒子还得给块儿糖,生怕对方讨厌他了似的。人家要扑了,他就给个抱抱。人家要摔倒了,他就赶紧去拉。人家的反击被他瓦解顺带还给了个狠碴子,他就赶紧摸摸人家的脑袋瓜。你说什么时候他也能对我们这么温柔一点呢?”穆生打趣地说。 “总结起来,就是他又要赢对方,又怕被对方讨厌?”徐梓天不解地问。 “我哪知道陆掌门想什么呢?看比赛,看比赛。”穆生扬了扬下巴,忽然对那个小家伙好奇了起来。 陆然是不怎么好接触的类型,他会画一个圈儿,然后把他重要的人都摆进那个圈子里。 即便是他放在圈子里的人,也分靠里面的,和靠外边儿的。 穆生歪着脑袋,他几乎可以肯定陆然认识那个和他对战的小孩儿,而且还很熟悉!到底是谁呢? 之后的每一剑都相当精彩,尽管陆然占据上风,领先了江暖四剑,但是大家却反而更期待江暖的表现,仿佛被压抑的沉闷的她会忽然爆发出什么精彩的回击。 江暖已经拿到九剑了,还差一剑,贺正这王八犊子就要一辈子喊她哥了。 等等,当了他的哥就不能在骂他王八了,王八的哥,不也是王八么?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她看着眼前的陆然,心底却感叹每一剑的交战都是一场不可逆转的重逢。 也许……也许这样享受和一个人的对战,像是挖掘宝藏一样体会高手剑技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江暖整了整自己的剑尖,就像整理自己的心态,而对面的陆然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仿佛在静候她的到来。 江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在乎自己到底能从陆然那里拿到几分了。她只想要自己的每一剑都发挥的完美,即便是输也要输的不留遗憾。 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看他的剑。 陆然的剑真的很认真。 他也许不是最好的朋友,但他是最好的对手。 江暖忽然羡慕起徐梓天和穆生了,因为他们能站在赛场上光明正大地与陆然交锋。 呼出一口气,江暖看着对面的陆然,仿佛穿透了护面,冲进他的视线里。 如果说她曾经有一万次地讨厌陆然,那么这一瞬她成百上千倍地欣赏他。 因为头一次有人让她如此专注。 陆然一剑袭来,极具穿透力,江暖的神经深处在阵痛着,这种危机感变成爆发力,让她在最危急的时刻提剑挡开了陆然,两人开始了不断逼近和防守的转换,江暖的心脏薄膜似乎都被陆然挑了起来,连心跳都被对方带走了节奏。江暖侧身压剑,在瞬间变化脚步,抽剑劈向陆然,剑尖狠狠甩在了陆然的肩膀上。 得分! “厉害!” “精彩!” 江暖用力跳了起来,她朝着贺正的方向比划了一个“十”字。 心里那个得意呀,世界都开阔美好了。 贺正扯着嘴角笑了笑,假装作出扑地跪安的样子。 江暖还在看贺正呢,就感觉脑袋顶上有什么轻轻敲了敲她,江暖一回头,就发现那是陆然的剑尖。 江暖赶紧收拾了心神,再次与陆然对战。 虽然到最后,陆然没有悬念地赢了她,但是结束的那一刻,沈周教练都忍不住过来抱了她一下,有些激动地说:“还好……还好你回来了,我还真以为你这个坏丫头会放弃呢!” 江暖的心脏砰砰地跳着,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不要放弃击剑。 这时候,穆生也笑着来到江暖的身边,“嘿,你这技术,不可能是初中生吧?我看你一直都戴着护面啊,陆然都会抬起来喘口气,你好像特别怕我们看见你的脸。” 江暖心里一阵紧张,这时候贺正的胳膊搭在江暖的肩膀上,开始和穆生扯淡了:“你们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对啊!他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肯定不是初中生啦!”徐梓天也挤了过来。 “这是我哥——我亲哥诶!”贺正没脸没皮地说。 江暖耸了耸肩膀,贺正没反应,江暖又用剑敲了敲他的脚尖,这货还在和别人吹水。 么的,你是猪蹄吗?压在姑奶奶身上,沉死了! 下一秒,就听见贺正发出闷哼声,江暖抬头,穆生和徐梓天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陆然直接把贺正的手腕给拧过去了。 “怎么了这是——”一位助理教练赶了过来。 陆然松开了手,贺正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正和穆生他们聊天呢!谁知道陆然忽然来拧我手腕啊!” 江暖看着陆然的脸色有点冷,那晚上他把她端到别人前车盖上的表情也是这样,他是真的生气了。 助理教练被陆然的气场给镇住了,不敢问他,只好问穆生他们,谁知道穆生扔下一句:“大概是贺正和我们两个聊天,没叫上陆然,陆然寂寞了吧……” 助理教练哽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生和徐梓天为了缓和气氛,对江暖说:“走吧!走吧!去更衣室冲个澡吧!兄弟你戴着护面不肯摘,脖子上肯定都是汗了吧!” 说完,穆生和徐梓天还推着江暖往更衣室走。 江暖有点傻了,这下怎么办?他们要带她去男子更衣室啊! 她不断地回头看贺正,想要这个始作俑者拉自己回来,谁知道贺正背对着他,还在心疼他的猪腕子! 20.你太坏了 而陆然就拎着护具, 跟在他们的身后。 刚进了更衣室的门,就听见“啪嗒”一声锁门声,江暖一回头, 就看见陆然倚着门。 正在和其他教练分析这三轮练习赛的沈教练一抬头,发现主角都没了, 问了句:“他们人呢?” “进更衣室洗澡去了。” “那江暖呢?” “诶?江暖?”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含着江暖给他的巧克力, 回答说:“我看见江暖姐姐被那几个哥哥推进更衣室了,说要一起洗澡!” 沈教练囧了。 “洗个什么鬼?” 这时候徐梓天和穆生坐在长椅上,一边聊天一边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 因为闷在击剑服里, 里面的T恤也汗湿了,徐梓天和穆生直接就捞起来了。 江暖惊得向后一直退, 恨不能把窗帘都拉过来遮住自己,可惜……男子更衣室里没窗帘。 别脱裤子呀! 我不想看! 徐梓天和穆生已经低下头把外面的裤子脱下来了。 江暖转过身去, 辣眼睛啊辣眼睛!免费给我门票我也不想看! “诶, 同学!你不换衣服吗?还是你还有练习?”徐梓天问。 江暖摇了摇手。 她一侧脸, 就看见陆然只是摘下了护面, 单手拎着,手指将额前略微汗湿的碎发向后一捋, 下巴微微抬起,肩膀和手臂形成的肌肉线条中的力度感隐隐让江暖感觉到莫名危险。 此刻,他仍旧看着江暖。 江暖咽下口水, 她总觉得陆然的目光里就像早把她给看穿了。 徐梓天还在看她, 江暖挥了挥手, 示意自己不换衣服了,低着头来到了门前,但是无奈陆然至尊大神正堵在那里呢。 她轻轻拍了拍陆然的手臂,示意对方让她出去,但是陆然却一动不动。 “你不说话,我不知道你要我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运动过了,陆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度和沙哑,不像平常那么冰凉。 陆然微微低着头,仿佛要从护面的网格里看清楚江暖的眼睛。 “诶,陆然……你练习赛已经赢了别人了,还堵门不让人家出去,可就真成恶霸欺凌良家少女了哈!”穆生抬了抬下巴,他心里隐隐觉得陆然今天的态度有点点奇怪。 江暖也点头,做了个“求求你”的手势。 但是陆然还是纹丝不动,徐梓天已经围着浴巾要进浴室了,他来了一句:“我知道被初中生拿下十几剑你不开心,但这小家伙是很厉害呀!你让他出去呗,不然他教练该训他啦!” 江暖正要转过头去看徐梓天,谁知道陆然却伸手把她的脑袋掰回来了。 “他脱光了也没什么好看的。”陆然的声音淡淡的。 但是这种淡然里,仿佛孕生出无数丝线,一圈一圈缠绕上江暖的心脏,接着又滑动着离开。 “我身材好着呢!”徐梓天不开心地说。 “好个屁!”穆生笑了,但是他更加在意的是陆然此时的表情,轻轻低着头,像是要将什么吸引自己的事物看清楚。 有点贪婪。 又很执着。 江暖这回真的着急了,她很想吼一嗓子“我就是江暖,有本事你们都脱光呀”,但是万一传到她老爸那里去,江暖总觉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到时候老爸和沈教练两人排排坐,来探讨一下她的击剑技术,然后老爸再说什么要好好学习的理论,然后沈教练不教她了怎么办? 她用力去推陆然,但是陆然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蓦地,她的耳边被陆然用手指弹了一下。 “你真以为戴着这个东西,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江暖僵住了。 不会吧,击剑服把她包成这个样子,陆然都能认出她来,他的眼睛是X光做的吗? “江暖。”陆然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 江暖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什么?江暖?咱们祖师爷的女儿江暖?”徐梓天也不去淋浴了,吧嗒吧嗒跑过来。 还没跑到跟前呢,陆然就斜着眼睛看他,视线里是满满的警告意味。 穆生已经把衣服穿回去了,他走过来挡在徐梓天的身前:“陆然,你说的是我们在巴比伦自助餐见到的小师妹?” “嗯。”陆然轻轻应了一声。 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我戴着护面不摘下来有多辛苦! 前一秒还不知如何是好,后一秒江暖立刻就恢复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性,将脸上的护面一下子啊摘下来。 “对啊!我就是江暖!” 江暖仰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好像刚才那场练习赛赢的是她一样。 陆然的脸上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江暖本着绝不后退的精神,站在那里,谁知道陆然却悠哉悠哉地低下头来,那双墨色琉璃般地影子里,让江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蠢不蠢啊你?” 陆然的声音轻轻的。虽然大多数时候这家伙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但有的时候他就会像此时此刻一样,说话很轻,好像只是说给她听,只想让她听见。 心里面好痒。 江暖终于还是退了半步,避开了陆然的气息。 陆然的手却伸了过来,指尖探进了江暖的领子里。他的指甲盖轻轻在她颈部的肌肤上蹭了一下,再微微向上一拎,江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她觉得自己就要像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的时候,陆然却放开了她。 “都湿透了。带换洗衣服了吗?” “带……带了……” “那你要跟我们一起洗吗?” 陆然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尾音却微微上扬,他在调侃她,虽然只有江暖能听出来。 “鬼跟你洗啊!”江暖这回真的用力推了陆然一下,然后气哄哄地要打开门出去。 可陆然这家伙离得那么近,他肯定在心里嘲笑她千万遍了! 怎么连锁栓都跟她作对呢! 蓦地,陆然一只手伸过来,几乎蹭着她的腰,就摁在门锁边,惊得江暖就像被烧到一样后退,可是一后退就撞在陆然身上了,可偏偏这家伙纹丝不动。 “怎么,锁打不开?” 他单手就把门锁扣打开了。 “谢了!”江暖连他的眼睛都没看就冲出去了。 “行了行了,你都脱没了,还在外面晾着干什么?”穆生用力推了徐梓天一下。 徐梓天这才回过神来。 “你小子下次可别再小师妹面前整成这样,当心陆掌门把你削成根棍种土里去!”穆生还在徐梓天的后脑勺上点了好几下。 这时候陆然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长椅前,将自己身上的东西脱下来。 穆生一点也不着急,就靠着衣柜抱着胳膊看着他。 “你不去洗?在这里展览?”陆然问。 穆生却说:“你太坏了。” “我哪里坏?” “你刚才调戏小师妹呢。如果不是我和徐梓天在,你肯定会亲她!” “最近又看了什么没营养的东西了?”陆然起身,将柜门关上。 穆生却轻轻笑着,对陆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点都不在意:“江暖击中你的第一剑,你就认出她来了对吧?” 陆然没回答,拎着东西就进去淋浴间。 穆生跟在后面继续说:“江暖长弓步击中你差点摔倒那下,我还在想你去扶你的对手这是赛场的风度,但是你这么用胳膊圈着人家,就是想要抱抱她,对不对?” “原来你陪着女生对练是打着指导的名义,想着这些东西?” 陆然进了隔间,利落地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穆生摸了摸鼻子,嘴上却带着一抹笑。 此时的江暖却在跺脚,差点没摔倒。 当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然他们几个站在女更衣室门口等她,就跟讨债的堵门似的。 江暖真想闷着头冲出去,当做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哎哟,小师妹好快啊。”穆生笑着说。 徐梓天也跟着点头:“对呀!不像其他的女生,要等老久的,不知道还以为要搓下一层皮来呢!” 江暖拎着自己的包,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后撤。 陆然开口了:“我和穆生还有徐梓天说了,不会跟江教练提起你在这个击剑俱乐部。你今天和我比的不错,我不保证沈教练他们会不会和你爸爸提起你。” 听到这里,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她本来以为陆然是事事都会向她老爸汇报的,但是转念一想,陆然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只是自己又有个把柄在陆然手上的感觉……真不爽啊! 21.吃什么补什么 “啊?那我请你们吃东西?”江暖说。 “好啊!好啊!吃东西好!”徐梓天点头。 “那你们想吃什么?太贵的我没钱。” “喔, 你还真直接。”徐梓天睁大了眼睛。 “既然是小师妹请客,那就小师妹决定吃什么吧。”穆生还算给面子。 “那我们走吧。” 江暖刚要背着包出去, 有什么东西冷不丁落在了她的脑袋上,陆然从她的身边走过,说了一句:“把头发擦干。” 江暖将毛巾拿下来,那是纯白色的毛巾,能闻到和陆然身上一样的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 她捻了捻头发丝上的水,追上陆然。 陆然停了下来,望着正在和几个女教练一起聊天的贺正。 江暖也停下来, “怎么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 “啊?从高一下学期就在这里了。” “贺正呢?” “比我来得早多了,可能一直在这里吧。”江暖心里觉得奇怪, 陆然什么时候对贺正感兴趣了。 “走吧。”陆然说完就立刻向前走了。 什么啊……莫名其妙,问的问题有头没尾的…… 当江暖跟教练说了几句话走出来的时候, 就看见陆然他们几个已经骑在自行车上等着她了。 江暖抬了抬自己背包的带子,走到穆生面前:“你带我?” 谁知道穆生摇了摇头说:“我载人技术不佳, 怕摔着师妹。” “诶,我看你那天载着饶灿的时候,很稳当啊!” “可是我的心里在颤抖啊!”穆生笑着说。 徐梓天却开口了:“没关系!师妹你坐我后面, 我骑车不晃!” 谁知道穆生直接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晃, 你是直接摔倒, 跟秤砣似的。” “我什么时候摔倒过啊……”徐梓天有些委屈地看着穆生。 这时候陆然终于开口了:“上来吧。” 江暖却抿了抿嘴, 心想这家伙可别又让她跳一半然后自己先骑走了哦。 “你先坐上来。” 陆然单脚撑着地, 回头看着江暖, 仿佛江暖脑袋里想着什么他都很清楚。 江暖坐了上去, 抱着陆然的包,三辆自行车就这么离开了。 江暖指挥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在一家小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徐梓天抬头一看:“徐大妈麻辣烫……你请我们吃麻辣烫啊?” “对啊,又暖和又好吃。”江暖从陆然的后面下来,还抱着他的包。 “那你还不如请我们去吃火锅啊!一大盘涮羊肉下去多爽!而且陆然爱干净,不吃……” 徐梓天的话还没说完,陆然已经锁好了车,从江暖的怀里把自己的包拎过去,甩上了肩膀,进去了。 徐梓天有些惊讶地看向穆生,而穆生则叹了一口气,搭着徐梓天的肩膀进去了。 “梓天啊,有时候咱们吃东西,讲究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跟谁吃。陆然不跟你吃烤串、麻辣烫,不是觉得这些东西脏,而是和你吃没价值没味道没意境。” “你还进不进来?”陆然回头看了穆生一眼。 穆生不说话了,三个男生外加江暖,围在煮麻辣烫的大锅之前。 别看这家店小,但是桌子上没有油渍,地面和椅子也很干净,朴素却又有一种家里的感觉。 “女生是不是都爱吃麻辣烫啊?我们二中门口的麻辣烫小店里面总是坐满了女生。”徐梓天问。 他伸长脖子闻了闻,香味浓郁,还真觉得嘴馋了。 “还好吧。程豆豆喜欢吃,所以我和饶灿都会陪着她。好吃又便宜,我零花钱都存起来交俱乐部了,所以请不了你们吃太贵的。你们想吃什么?”江暖问。 “师妹实在啊。你给我们点吧,我们也不知道什么特别好吃。”穆生说。 江暖就给他们每人都点了一份豆泡、腐皮、海带,烫了粉丝。 “荤菜吃什么?鸡爪吃吗,煮的很烂很入味的!” 江暖一边点菜,一边用视线的余光打量着陆然。 他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嫌弃无比可是又不好表现出来。 她故意把鸡脚夹到陆然的碗里,穆生想要阻止她,但还是晚了一步。 江暖心里面乐呵着呢,你不是全校女生的男神吗?男神吃鸡脚呀! “谢谢。” 没想到陆然一点都没生气,也没把鸡脚扔回给江暖,只是伸手拿了一次性的筷子,掰开了把倒刺刮掉,就低头夹起来吹了吹。 江暖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淡定,看来鸡爪的威慑力不够啊。关键是陆然吃鸡爪的样子还是不难看,她本来还期待着鸡爪捅进他的鼻孔里呢,现在只能深深地失望了。 “给你!包心牛肉丸!一口咬下去!特别好吃!” 江暖又要了一串牛肉丸给陆然。 牛肉丸里面有汤水,不知道的一口咬下去,就算不烫到舌头,也能飙他一身油! “谢谢。”陆然还是淡淡地道谢,不紧不慢地用筷子戳开了牛肉丸,然后对着里面吹了吹,放进嘴里。 江暖好失望啊!陆然怎么就不咬呢! “啊呀!烫死我啦!”旁边的徐梓天叫唤了起来。 一旁的穆生扯了餐巾纸眼疾手快给他垫在下巴下面。 “徐梓天,你成不成啊你!吃个牛肉丸比吃小笼包还傻气!” 徐梓天喝了一大口冰可乐,才拯救了自己的舌头。 江暖一不做二不休,高喊一声:“老板娘,再给我们烫四份腰花!” 穆生赶紧拦着:“三份!三份就好了!陆然不怎么吃内脏的!” “啊——烫腰花是招牌啊……”江暖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还是麻辣烫里最贵的菜!以后要我放血请你们吃可没机会了啊!” 腰花嘛,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但是吃不习惯的人,闻到那股子膻腥味说不定会吐呢。 “没关系,下四份吧。”陆然的表情没变过。 江暖立刻笑了,拍了拍陆然的肩膀说:“就是嘛!你是男生!正好补一下!” 陆然却侧过脸,靠向江暖,即便是在麻辣烫的味道里,他身上沐浴乳淡淡的雪松味仍旧清晰。 “哦,吃腰花补来干什么?”他问她,嘴角有着些许的凹陷。 不知道为什么,江暖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烫了。 “吃腰花当然是补腰了!”江暖回答。 “补腰干什么?”陆然又问。 一旁的穆生低着头,忍着笑。 江暖又不傻,意识到陆然在调侃自己,马上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补腰的话,你做弓步长刺的时候,才稳的住啊!” “吃腰如果补腰的话,带了那么多箱牛奶给你家,怎么没见你长呢?”陆然侧着脸看着江暖。 “谁说我没长了!我长了五厘米呢!” 旁边的穆生笑的更厉害了,拍了拍江暖:“师妹,咱们陆掌门说的是你前面——太平了,像初中生一样,所以今天我和徐梓天都没发现你是女生啊!按照你的逻辑,吃什么补什么,吃奶补的不是身高,应该是你们那里啊!” 去你的吃奶补奶! 江暖好气啊!真想把陆然扔进麻辣烫的锅里面去! “老板娘,再给来一份鸭肠!要巨辣的!” 穆生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师妹,鸭肠还是不要了吧……” “鸭肠是这里的特色,你们第一次来,一定要尝一下!”江暖一副豁出去的豪气干云。 穆生看了陆然一眼,用眼神示意:别再逗江暖了。 但是陆然却一句话都没说。 结果徐梓天才吃了一根鸭肠,就灌下去了一整瓶可乐,还在那里吐舌头,穆生看着那红艳艳的一碗,一口都没敢吃下去,再看看旁边的陆然和江暖…… 江暖的鼻子都红了,眼泪挂在眼角上,辣的不断吐气,倒是另一侧的陆然慢悠悠地吃着,偶尔喝两口可乐。 穆生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小师妹,你何必呢……陆然很能吃辣的。” 江暖红着眼睛看着穆生:“你怎么不早说?” 这一顿吃掉了江暖几十块大洋,四个人走出来的时候,江暖和徐梓天的嘴唇都像是肿的。 穆生都没眼看他们了。 “没想到麻辣烫这么好吃!下次我们再来一起吃!”徐梓天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 “你能保证你今晚不拉肚子,再谈下次吧。”穆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怎么回去呢,一个包被摁进了她的怀里。 “走了,回家。”陆然的声音响起。 有顺风车,不坐白不做,江暖抱着陆然的书包,就这样在穆生和徐梓天的视线里离开了。 “陆掌门是要带小师妹回家?” 徐梓天睁眼睛问。 “你脑袋里装着什么啊!陆然和江暖家住一块儿。”穆生摇了摇头,骑着车走了。 坐在陆然的车后面,江暖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真的不会跟我爸说我在哪儿练剑?” “本来不打算说。但是吃麻辣烫的时候,我觉得还是应该说。” “什么?” 这家伙就是要报复自己给他点了腰花和鸭肠吗? “在那里,你平时练习很难找到水平相当的对手,这样进步很难。”陆然的声音平静而客观。 “哦……”江暖想了想,“但是有贺正啊!他还是能和我一起……” 话才刚说完,陆然忽然刹车,停在了路边,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觉得贺正够格做你的对手么?” 江暖还是第一次从陆然那里听到“够格”这两个字。 “你需要更多高水平的练习对象,适应不同的攻防风格。” “那……那你也不能和我爸说啊!他万一跑到这里来抓我回去呢!” “我暂时不会说。说之前也会告诉你。”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陆然这个人虽然不讨她喜欢,但是有着说一不二的作风,承诺了不会告诉她爸爸,就不会说。 又过了一会儿,江暖戳了戳陆然的背脊又问:“诶……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练过。” 这句话逆着风,江暖听得并不真切。 “……我不记得了。” “大概对你没那么重要,所以你不记得。” 刚骑到了院子门口,江暖就跳了下来,把包还给了陆然。 “你干什么去?” “我去买根冰棍儿!” 麻辣烫吃的她火烧,她就想吃根冰棍儿降降火。她在门口小超市的冰柜前挑了很久。 真想吃一根梦龙,可惜这个月钱不够。 算了,还是牛奶棒吧…… 谁知道当她舔着牛奶冰棒走到单元电梯口的时候,才发现陆然竟然一直没走。 “你在等我还是等电梯?”江暖眯着眼睛问。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陆然没说话拎着包就走进去,江暖一边咬着冰棒一边跟在后面,谁知道陆然忽然停了一下,江暖没注意一下子撞了上去,她的冰棒整个贴在了陆然的后背上。 额滴娘……完蛋了…… 江暖愣在那里,自己手中的冰棒只剩下一半,另一半顺着陆然的后背缓缓向下滑动。 她趁着电梯还未启动的瞬间,立刻摁了一下开关,转身就往外冲。 陆然的反应太快了,手臂又长,一下子就把她给拽住了。 江暖不死心地向外冲,陆然却直接扣住她的腰,把她给捞回来了。 “给我擦干净。”陆然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擦啊……你回家擦嘛!” 只听见“啪嗒”一声,陆然背上那半截就落在地上了。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说了句:“不用擦了……已经掉下来了……” 陆然从包里拿了餐巾纸,递给江暖。 “那个你等等,我把剩下的吃掉就帮你擦,不然都要滴到我手上了……” 话还没有说完,陆然忽然低下头来,侧过脸,一口就把剩下的牛奶棒给咬掉了! 江暖愣在那里,仿佛手指上还留着陆然的鼻尖蹭过去的温度。陆然把餐巾纸摁进江暖的手里面,转过身去。 “那是我吃过的!”江暖心想陆然怎么也不计较! “你吃过的那部分躺在地上。” 整个电梯里弥漫着一股类似大白兔奶糖般的奶油甜味。 江暖不开心地给陆然擦着后背,一边擦一边说:“其实也没怎么弄脏,就那么一点点,干了也看不出来。你说你们男生打个篮球踢个足球什么的,不都得流汗嘛?” “这不是汗水,这是奶味的。” “好好好,你什么都对!擦干净了!” 第二天早晨被闹铃闹醒,江暖就看见自己的椅背上搭着一条校裤,被烫的很平整。 江暖往身上一套,果然后面的裂缝看不见,而且宽度也比之前那条收的更合身,更重要的是…… “诶,怎么好像变长了?” 江暖站在镜子前看了半天,之前裤子在她的脚踝上面一点,总有一种九分裤的感觉,袜子还露了一小节,有点尴尬。但现在她的校裤不但合身而且长度正好。 “妈——你是怎么让校裤变长的啊?” “长了不好吗?足够撑到你们学校发新校裤了。赶紧吃了早饭上学去。” 结果一进电梯,好死不死,又看见了陆然。 陆然垂下眼,看了她的裤子一眼。 他昨天坐她的身后,当然是看见她裤子裂了的。 “别看了,我今天没穿粉色秋裤了!”江暖撇了撇嘴。 江暖就等着陆然又说什么话来戳她。 谁知道等到电梯门开了,陆然骑上自行车走了,也什么都没说。 江暖还有点不习惯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条合身的校服裤子,让江暖心情愉悦,就连做广播体操的时候,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你校服裤子是你妈妈给你改的吧?” “是啊!很好看呗?” “嗯,裤腿改细了点儿,看着腿长。你问问阿姨在哪个店里面改的,我也想改。” “算了吧。你的校裤再改,就没什么能遮掩美貌了,你还是放过咱们学校的男生吧。” 江暖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后面的林觅夏轻轻哼了一声。 上洗手间的时候,江暖的秋裤抽线了,江暖扯了半天,扯到自己校裤的后面,摸到了腰上的那个小标识。 她记得自己嫌弃那个小标识刮到身上痒痒,就全都给剪掉了,怎么这一条的还在? 回到座位上,江暖拽了拽饶灿,小声说:“我总觉得,我身上这条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穿在你身上那就是你的了。”饶灿好笑地回答。 这时候林觅夏刚打了她自己和陆然的热水回来,正好听见一直安静地低头看书的陆然开口说:“本来就不是你的。” “哈?什么?”江暖回过头来。 陆然的眼睛缓缓抬起,和她对视。 “那是我初二时候穿的。” “什么?”江暖的脑袋凑了过去,她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你以为自己的校服裤子怎么会忽然变长?” 陆然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做题,没有搭理江暖的意思了。 江暖却傻眼了。 师大附中的初中部和高中的校服是一样的,N 多年没有变过。 如果说这条校裤是用陆然的裤子改的,那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比如她的校服裤子莫名其妙地长了,比如她老妈神神秘秘地说肯定能搞定,比如后面那个小标识。 一想到这条裤子是陆然穿过了,江暖就有点坐不住了,旁边的饶灿捂着嘴笑的厉害。 “我……我不要你的裤子……我还给你……” “你打算现在脱了还我?今天你秋裤什么颜色,七色彩虹么?” 陆然的声音凉凉的。 “不是,我是说我回家脱下来了还给你。” 陆然穿过的裤子什么的……太尴尬了!老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所以你还给我,我还能当五分裤穿?” “什么五分裤啊,好歹也是七分裤……”江暖刚说出来就觉得不大对劲,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笑了。 饶灿拽了拽江暖的袖子,小声说:“好了好了!本来也是你还给人家也没用了,已经被改成你这样的小身板了。而且这要是别的男生初中时候的校裤,早就邋里邋遢了,你这条看着这么新,搞不好人家陆然没怎么穿过。” 江暖这才想起校裤后面那个标志确实挺新的。 “况且吧,我们班学神穿过的裤子给你穿,简直就是护身符,多吉利啊!” 饶灿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每次无论考试难度多大,无论他是不是要去比赛或者训练,考试结果一出来,陆然都是稳坐钓鱼台的。 没准儿真能沾点来自陆然的祥瑞之气? 江暖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心里边舒服了起来。 到了放学的时候,江暖刚收拾好书包,还没走出教室,班里几个女生围了上来。 “江暖,我想买你的校裤。”周妍开口说。 “啊?买我的校裤,你的不是挺好看的吗?”江暖莫名其妙。 “我们都听说了,你身上这条是陆然的初中校裤改的。你说吧,多少钱肯卖?” “啊,陆然又不是周杰伦,你买他的校裤穿上也进不了第一考场啊!” 周妍身边另一个女生接着开口:“这和进不进第一考场没关系。你就看看多少钱肯卖。” 江暖眼睛忽然一亮,自己总穿着陆然的校裤,过没两天说不定又有人旧事重提说她上学期追陆然的事情了。 这会儿要是卖给别人了,能挣一笔小钱教教练费,也是好事啊。 “不是,我把这条卖给你们,我穿什么啊?”江暖问。 “你放心,我们会找一条合适的给你。” 听起来好有道理,好像还让我占了便宜哦。 22.金钱关系不是好关系 “你们就那么喜欢陆然啊?可是这条校裤我真不能卖, 抱歉啊。你们可以直接问陆然要,说不定他能把他初一或者初三的校服给你们, 而且一整套,不仅仅是裤子。” 得欲擒故纵,不然价格炒不上去。 江暖收拾好了书包,往肩膀上一背,就要走了。 周妍几个将她拽住了。 “江暖, 不就是条裤子吗?给你五百块够不够?” “五百块?我不卖。” 江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林觅夏。 她抱着胳膊笑了笑:“五百块你都不卖, 而且都答应给你换条裤子不会让你没校裤穿,你是不是还癞□□想吃天鹅肉,喜欢陆然呢?觉得穿着陆然穿过的校裤, 就像是他紧紧贴着你呢?” 江暖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点害羞都没有,反而揣着口袋来到林觅夏的面前,笑眯眯地说:“穿着陆然的校裤, 就像是被他紧紧贴着——这是林觅夏你的想象吧?我看周妍她们在这儿围着我要买我身上这条裤子, 是不是你告诉她们的啊?” 果然,林觅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江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猜中了。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喜欢陆然,都可以去文科班来,还死乞白赖地留在理科班, 不就是想和陆然在一起么!” “你什么鬼逻辑啊!我要真喜欢陆然, 他在哪里练佩剑我都知道, 我周末去守着就好了, 用得着为了追他把自己的未来都扔一边留在理科班吗?” “未来?你在理科班有什么未来可言?你要是理科能学好才是为自己。你学又学不好,除了想赖在陆然的身边我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林觅夏声音不小,一些还没放学的同学都围了上来。 江暖这回真的气了。 “林觅夏,你喜欢陆然是你的事情。如果你喜欢,就正大光明地去表白!我看你也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讨厌和喜欢都放在脸上,陆然每天就在你的身边坐着,离那么近你都拿不下他,却要把气都撒到我的身上?” 江暖这么一说,教室外几个男同学哈哈笑了起来,有的还鼓掌,意思是怼的好。 她江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林觅夏的耳朵都红了。 “你这次月考能考进第二考场你再叫嚣自己赖在理科班不是为了陆然吧!” “诶,你就为什么觉得我考不进第二考场了呢?”江暖歪着头问。 “我拭目以待!如果你考不进去,你就去文科班,要不然去重读你高一!别在我眼前晃悠碍眼了!” “你也是个学生,能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是你把我留在理科班就是为了陆然的标签贴在我身上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说你留在理科班也是为了陆然呢?” “我理科比你强多了!” 林觅夏转身就走了,大概再继续和江暖僵持下去,就真的要掉逼格了吧。 江暖回过头来,看着周妍他们几个,抬了抬下吧说:“五百块太少了,八百块外加一条我能穿的校裤,你们舍得不舍得?” 虽然卖陆然的校裤赚会费的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但是仔细想想还是不能干啊。 她真要是换了另一条校裤回去,铁定被她老妈发现,又得被数落一顿。如果林觅夏没和她呛声,她还能不要脸地卖了它,但是林觅夏都知道了,保不准以后会拿这条裤子来说她见钱眼开。 还是算了吧。 八百块就是狮子大开口,让周妍她们知难而退。 陆然不就是脸长得好看,身材好了点儿,学习好了点儿,凭什么他用过的东西就得卖高价啊? 他又不是爱因斯坦! 谁知道周妍她们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视线好像是看着江暖的身后。 江暖笑了笑说:“出不起啦?没八百我不卖啊!再见,我回家啦!” 结果一转身,江暖就看见陆然站在那里。 他的书包还在位置上,应该是从老师那里回来。 脑子忽然一黑,耳边响起三个字“完蛋了”。 陆然的表情冰冷的可以,周围的气温仿佛都骤然下降了。 周妍她们三个绕开江暖,从后门离开教室了! 真是没有义气啊……虽然她们之间连情谊都谈不上,哪里来的塑料义气! “那个……放学了……回家吧……” 江暖僵硬地笑着,她不确定自己刚才说的话,陆然听见了多少。 陆然走了过来,江暖以为他是要拿他自己的包,没想到他一步一步走向江暖。 江暖架不住对方的气场,咽下口水向后退。 这下她确定,陆然肯定听到了她们说的话,特别是最后她要价八百块的时候! “我的校裤,值得八百块?”陆然的声音果然很冷。 曾经她还以为一起吃过麻辣烫就算有点“友谊”了,但是那一点情分还是太脆弱。 “额……我……我就是知道她们肯定给不起八百块才那么说的嘛!” 陆然低下头来,看着江暖的裤腰,淡淡地反问:“如果我给你八百块,你是不是现在也会脱下来还给我?” “你要我就还给你,不要钱!” 我惹不起你啊! 江暖一脸真诚地看着陆然。 “那么你现在脱吧。”陆然还继续向前。 江暖瞄了一眼教室后门,谁知道陆然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摁在了她身后的黑板报上。 “脱吧。” “那……那你也得有裤子给我换啊,我回家还你吧……” “要么就现在还。” 江暖想要从陆然的胳膊下面溜出去,谁知道陆然忽然猛地向下一挪,就摁在了江暖的鼻子前,那一下可有威慑力了,震得江暖肩膀都颤了一下。 江暖都怀疑陆然是不是就想看她脱裤子啊! 但是他的目光很冷硬,仿佛寒了心。 江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决定对陆然发表一份发自内心的检讨。 “陆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卖你的校裤的!我当时只是心里好奇,你说就一条校裤她们跟追星似得爱的死去活来,我就是想知道她们能花多少钱而已……” 陆然没有耐心听她胡诌,直入核心地问:“你卖校裤到底想干什么?要么说,要么现在就脱下来还给我。” 江暖又被震了一下。 凭什么啊!这个陆然长得好、个子高、学习好,还自带逼供气场,好烦躁啊! “……我欠了这个月的会费没交……”江暖低下头,不敢看陆然的眼睛。 “多少钱?” “三百六……” 这时候,陆然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江暖心想坦白了事情就过去啦? 谁知道陆然又走了回来,吓得江暖立刻奔向教室后门,被陆然一把抓了回来。 他的手里捏着四张鲜红的毛爷爷,摁进江暖的手里。 “去交你的会费。下次再被我看见你卖我校裤,我就脱光你。” 说完,陆然就走了。 江暖傻在那里,手里的毛爷爷简直不像真的,“脱光你”三个字吓得江暖这辈子都不敢动倒卖陆然任何东西的心思了,连头发丝都不敢了。 江暖走到教学楼的楼下,就看见程豆豆还有饶灿正在等自己。 “诶,我说你收拾个书包怎么那么久?” “别说了!有人要扒我的裤子呢!” “扒你的裤子?那么多人爱上你粉色秋裤啦?” “是啊!你要不要也来一套?”江暖没好气地一边走,一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自动省略了被陆然堵截以及口袋里还攥着陆然给的票子的事儿。不然以后自己再吐槽陆然,她们两个肯定会说她“吃人嘴然,拿人手短”,哪来那么多屁事。 “啊!这个林觅夏,仗着自己成绩好,每次都这样!”程豆豆在文理分班前也和林觅夏做过同桌,没少生气。 “不是,重点是……你本来不就要考虑去文科班吗?那你和林觅夏呛什么月考要考进理科的前两个考场啊!”饶灿好笑地说。 “啊呀!这下完了,如果我说选文科,林觅夏肯定特别得意,要跟全天下说我是赢不过她所以夹着尾巴去了文科班!” “文科班也不是避难所啊!文科也很难得好不啦!”程豆豆不开心地说。 “就是,文科也不容易的。” 三个人一起上了公交车。 这个点人本来就不少,晃晃悠悠的,江暖吊着吊环,身边还挂着程豆豆这个身高不够胳膊长度也不够的家伙,东倒西歪着。 “我说小暖,你还真打算努力月考考进第二考场呢?” “那能怎么办?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啊。话都放出去了……” “不过看看你这次月考成绩再决定要不要转文科班也好。这学期的数理化可比上学期难度上了一个档次。你这次生病,好不容易从学校那里得来的重新选择的机会,好好珍惜。” 饶灿的话让江暖浮躁的心绪沉静了下来。 可惜,一做作业,她就再度浮躁了起来。 两腿一蹬,将物理精编往脸上一盖。 “什么不蒸馒头争口气啊……没有馒头饿死了哪儿来的气……” 还是蒸馒头去最实在。 这时候老妈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看女儿那样子,就知道她铁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小暖啊,要不你就带着到楼上去问问人家陆然嘛!” “妈——别跟我提那个名字啦!” 就因为那人,你女儿下课的时候差点给人把裤子都扒了!他还威胁说要脱!光!你女儿呢! “不是,陆然怎么了?我记得之前陆然还说过,让你不会的题目思考二十分钟还没有头绪就去找他,因为当你的思路堵住了,没人给你疏通开,你这么坐着也是堵着啊。” 江暖把精编放下来,斜着眼看着老妈说:“妈……你是不是觉得你女儿是马桶啊?” “啊?” “陆然就是外面贴小广告,专门通马桶的?” 罗晨笑出声来:“你这什么破比喻啊!是贬低自己呢?还是磕碜陆然啊。” “得了,我先自己想想吧。毕竟考场上我又不能等陆然教我。” 而且,她不想继续让陆然渗透自己的生活了。 今天是穿着陆然的裤子差点被觊觎,明天又是什么谁知道呢? 第二天,江暖刚把书包放下,饶灿就靠过来坐在一起了。 “小暖,把你的物理精编给我看看。昨天最后两道题我都做不出来空着呢。” “啊?我倒数第二题做了一半,最后一题一个字儿也不会。” “不是吧,你楼上住着学神,你以前都会让他教你的啊!” “我得自食其力啊……” 这时候林觅夏背着书包从江暖和饶灿之间的过道走过去,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江暖的物理精编,轻笑了一声。 “倒数第二题是重点题型,你都做不出来答案。不知道你这一次月考还能不能踩到狗屎,留在第三考场。” 林觅夏把书包放了下,然后坐下。 没过多久,陆然来了,就听见林觅夏在和陆然说话。 “陆然,你帮我看看,我倒数第二题做的对吗?还有最后一道题,我只做了一半。” “不好意思,我很困。” 说完,陆然竟然趴在桌面上直接就睡觉了。 江暖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林觅夏尴尬的表情。 而陆然的半边脸枕在手臂上,从江暖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额头和鼻尖。 “诶,我说……你昨天也没有训练啊!我爸都在家里看电视呢!” 陆然只是趴着,向江暖伸出手来。 “干什么?”江暖心想难道这家伙变卦了?决定要收回“赞助”了? “四十块钱,还给我。不然我不知道多余的钱你是拿去买什么《天是红河岸》还是吃麻辣烫。” 江暖心想这么多人都在,她一点都不想同学知道陆然借她钱了。那些喜欢陆然的人搞不好又要看她不顺眼了。 果然,林觅夏冷着脸看着她,目光似乎在说:你竟然拿了陆然的钱? “我会还给你的!好了!” 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三百六我可以不要,四十块钱必须还给我。” 这无疑是让林觅夏知道,他给了她三百六啊!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得了!要不要我都还给你啊!” “不用。你都还给我了,你以为其他人有钱借给你?” 江暖第一次发现金钱关系真的不是好关系! 江暖摸了半天,从包里找出十八块,摁在了陆然的桌面上:“就这些,剩下的等我找开了再还你!” 欠谁的钱,也别欠陆然的钱! 早读开始了,英语课代表来组织大家默写英语单词的时候,陆然仍然趴在桌上睡着。 他是班上的好学生,英语课代表凌佳不好意思点名批评他,于是走到他的身边,正要拍他的肩膀,林觅夏却挡住了凌佳的手。 “这些单词,陆然肯定都会。你就让他睡一会儿。” 林觅夏毕竟是班长,凌佳也要给她个面子,于是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去了。 江暖昨晚上和物理精编奋战,结果英语单词也只是来学校的公交车上瞄了两眼,好多只能根据音标拼出来。 他们的规则是听写完了单词就按照小组上传,然后英语课代表凌佳会分给别的小组交叉改分,没得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是要在英语课上当堂听写的。 江暖没有去黑板上表现的欲望,自己最后一个单词也不知道是se还是ze结尾,一紧张,笔就掉到下面去了,滚啊滚的,滚到后面了。 江暖低下身去捡笔,后排的林觅夏却迫不及待地交听写,直接把江暖的听写放一起,传给前面的人了。 江暖在下面找半天,才发现自己的笔滚到陆然的脚尖边上去了。 正好陆然也被弄醒了,脚一动,江暖那只水笔被踩裂了,发出可怜的“啪嚓”声。 陆然侧身看了一眼脚下,将那支水笔捡起来。 “你的笔。” “不要了。”江暖头也没回。 “拿去。” 有什么东西在江暖的身后戳了她一下。 “我都说了我不要了,都踩裂了。” 江暖一点都不想回头看陆然,她的脑袋顶上被桌子撞的疼着呢。 “我的。”陆然又说。 “你的我就更不敢要了。” 到时候又有一堆人围着她抢,幼稚的要死。还说她是幼儿园的,林觅夏难道不也是? “那给我吧,我那支笔不好写。”林觅夏说。 江暖忽然一下就回头了,把那支笔拿走了。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用。” 给谁也不能便宜林觅夏啊! 一旁的饶灿无奈地笑了。 等到英语课的时候,老师点名了那些早晨听写没过九十分的同学,人不多,就三个,最后一个,就是江暖。 江暖呼出一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老师又问了一句:“还有谁早上没听写的吗?” 陆然抬了抬手:“老师,我没听写。” “陆然?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好吧,你上来和其他同学一起听写。” 江暖和陆然都是从一个过道走到黑板前,但是江暖却绕开了陆然,到贺正边上去。 她才刚要挪开脚步,贺正就嬉皮笑脸地说:“哟,暖哥,我可靠你了啊!” 贺正每天不学无术,上课喜欢看课外书找同学聊天,老师管不了他,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么睡觉要么看课外书,只要别和其他同学讲话。 但是贺正不能啊,他非得把他前后左右召集起来开小会,到后来老师忍无可忍,把他放到讲台边上了。 “你拜过我了么?”江暖小声问。 “啊?” “都没拜过我,我能可靠么?”江暖撇了撇嘴角。 贺正立刻笑了起来。 “不许笑!现在开始听写!” 还好江暖预料到自己很可能会被叫上去,趁着课间把单词全部看了一遍仔细的,这回总算过关了。 离开黑板的时候,贺正说了句:“暖哥……” “干什么?”江暖斜着眼瞥了对方一下。 “你那字儿该练练了!写的那么斗大,可太难看了,我都看不清啊!”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前面一两排的同学都听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给钱啊,我去练!” 江暖回到座位上,一抬头看向黑板……真别说,好像是她的英语写的最难看,蚯蚓似的,还是胖蚯蚓。 就连贺正,虽然也没多好看吧,但是细细长长的,至少看着像英文。 而最好看的莫过于陆然的字,大小适中,有着花体反而,带着贵族气的典雅。 老师一路改了过去,江暖只错了一个,她呼出一口气来。贺正基本上就对了一半,有点尴尬。至于陆然,自然是完全正确的范本了。 如果说早上被点到讲台上听写已经是运气不好了,那么下午,江暖的运气真的更加不好了。 他们一般中午是不回家的,江暖和饶灿再叫上豆豆三个人会去学校附近吃小炒。 当江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要趴下午睡一会儿,她缓缓低下头来,用手抹了一把。 “啊呀!谁把水洒我椅子上啊!” 饶灿赶紧给她递了餐巾纸,但是架不住江暖屁股下面凉飕飕的一片。 江暖站起身来,正好撞到了自己的课桌,滴滴答答也有水从她的抽屉里流出来。 江暖立刻把自己的书包给抽出来,把书和本子还有模拟卷子也全部拿出来,都几乎湿透了。 “这谁啊!这么无聊!”饶灿帮着江暖把书和本子摊开来,用餐巾纸细细地吸水。 23.陆然放话啦! 此为防盗章  “嗯, 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 我也觉你可爱。”说完, 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新年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 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 江暖给完了钱, 本来以为陆然会端,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 “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 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 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 发出嚣张的声响, 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江暖忽然觉得好笑,用手指戳了一下陆然:“你帮我通关,是不是你在跟我道歉?” “你恶作剧失败了,所以我要道歉没有在陈大妈兴师问罪的时候承认是我做的?” “好吧……好吧……我就是看你平时太拽,想让你也被人贴个‘坏孩子’标签,谁知道没贴上。”江暖想了想,把咖啡挪给他:“你还是喝吧。” 过了很久,陆然才说:“我也只是不想你得逞而已,并没有想过陈大妈会打电话给你妈妈。” 江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陈大妈会去告我状呢?你会沉默,还是会说是我炸的?” 陆然沉默了快半分钟,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但是她知道,像是陆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我第一次玩摔炮,扔错地方了吧。”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 “你是女生,不是该玩仙女棒吗?”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烧起来一大团,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你烧腊肉也可爱,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 江暖愣了愣,她看着陆然那样认真的表情,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 陆然沉默着没说话,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走了,回家。” “啊?”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网吧热水不够烫,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 刚吸了吸鼻子,陆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陆然的身后。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陆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 “喂,陆然——” 陆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 “谢谢你。” 陆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陆然还会有张然、李然。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 陆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陆然,陆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 江暖朝着陆然走去。 快要走到陆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 “什么?” 陆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 陆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因为太想看陆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陆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 陆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 说完,陆然就转身走了。 江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陆然长期练习佩剑,他脚下的步伐很迅捷,要避开轻而易举。 他只是没想避开而已。 江暖冲上去,拽过陆然的胳膊,喊了出来:“为什么不躲开啊!” 谁知道陆然微微低下身,扣住了江暖的腰,向上一颠,直接将她放在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前车盖上。 瞬间,刺耳的报警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江暖被镇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那双眼睛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只是掩饰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让陆然在乎的事物,会让他奋不顾身。 “因为这是你心里面的仪式,你要从我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去了。” 江暖愣在那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然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报警声还在响,江暖挣扎了起来,陆然手臂的力气是很大的,他忽然把江暖圈住了。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暖,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不放弃的话,无论这个世界反对的声音有多刺耳,他们拿我们其实无可奈何。” 江暖的眼睛红了起来。 24.我接着你 此为防盗章  “可是自助餐费就吃不回来了啊!”程豆豆遗憾地说。 “多喝点酸奶吧。酸奶也好几块钱一盒呢!”饶灿好笑地说。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 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 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 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 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 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 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 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 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 又压下去, 再反上来, 又压下去…… 不行了, 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解说员正在播报:“现在是海川大学的陈哲对B大简明!” 只见画面上双方几乎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但是简明却挡开对方的剑,直接压剑还击得分! 果决利落! 看得江暖挪不开眼。 “你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如同古旧的大提琴声起,江暖的心头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她一转身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绕回来找她? 估计是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影响他正直懂事的形象。 江暖哼了一下,继续看比赛录播,正好是简明追击对手,脚下步伐连续流畅,将对手打压得节节败退,劈中对方肩膀的那一刻,力度与角度堪称完美。 “好!”江暖握紧拳头喝彩……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羡慕。 “你喜欢简明吗。”陆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喜欢啊。” 因为他能赢你啊。 比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简明长弓步侧劈击中对手肩膀的一瞬。 江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忽然一拽,她的肩膀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然那双如暗夜墨沉的眼睛。 “回去了。” “还没看见结果呢!”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抓心挠肺! “海川大学赢了B大4剑。” “不可能,B大有简明,怎么还会输给海川?” “这是团体赛,简明一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B大输?”陆然的语气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江暖张了张嘴,极度不情愿地上了陆然的自行车,又硬又硌,不开心。 回到家,江暖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汽让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谁知道等她一出门,就听见妈妈说:“阿哟!小暖,你洗那么久,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出来呢!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怎么还来啊?” 江暖苦着脸,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把物理卷子写一下吧,这章是重点。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我要吹头。” 江暖坐在床边,盘着腿,故意慢悠悠消磨时间。她一边吹头,一边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像看奥数一样研究起《海盗路飞》。 看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江暖就想使坏,她忽然直起腰伸长了腿,一下子就用脚踩在了那本漫画上,故意想恶心陆然,看他怎么看下去。 她也没看清陆然怎么出手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这是你独门秘技,用脚翻书吗?” 那是握剑的手,手指的力气有点大,江暖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陆然不费吹灰之力掐着,整个姿势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陆然直接将江暖的脚从桌面上放下来,她以为他会放手,谁知道这家伙向前一扯,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跟拍武侠片儿似的,江暖一条腿在床上,一只脚迈开被陆然扣腿上,摇摇晃晃,真挺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快放手……我的筋!我的筋!” “你的筋好着呢。还使坏么?”陆然侧过脸问她。 江暖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做题!我好好学习!” 陆然这才松手,江暖含着泪趴在书桌前。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陆然说。 江暖歪了歪嘴,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25.浓缩咖啡 此为防盗章 这让她莫名想到在超市里的小孩儿, 躺在地上耍赖, 蹬腿晃脑袋的, 除非爸妈买了心仪的东西,才肯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陆然对她“幼儿园比较好混”的评价, 缠着陆然教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 许多病患都出院了, 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 核磁共振都用上了, 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肺炎也完全好了, 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 万一你还有印象, 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 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 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听到这里,江暖是惊讶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陆然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会救她。当然人命关天都是同学,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会再医院里陪着她的爸妈两天是江暖没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江暖心头一颤,就看见妈妈赶到了门前,声音很热络:“陆然来了!快进来!赶着从帝都回来过年,累不累啊?” “谢谢阿姨,我很好,不算累。” 在火锅的湿润温热里,陆然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就像是冬日里吹过树梢的风,带着成片冰棱撞击出此起彼伏的清冷声音,一旦裂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会涌进来。 “你的行李呢?” “放回家了。” 陆然站在门口换拖鞋,这时候江暖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为练习击剑,他的个子比年级里的其他男生要高,长胳膊长腿的典型,喜欢看韩剧的女同学对陆然的那双大长腿是充满了幻想。 他正低着头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从这个角度,江暖正好能看见他挺拔的鼻子,以及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陆然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阴柔,相反让他利落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哎呀!我煮了米酒炖蛋!差点忘了!” 妈妈一走开,江暖和陆然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的遮挡了。 陆然穿着深色到膝盖的大衣,即便是随性的休闲裤,江暖也能想象出来他小腿的线条肯定是流畅又有力度感。 烟灰色和白色相交织的毛线围领好像有点短,只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线条硬朗的下巴就这样埋在围脖里面,让他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 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博客里的那句话——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江暖向后退了一步,而陆然却正好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波澜,他淡然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你病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 “啊……嗯,好了……” “寒假作业都会做?”陆然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不会,高二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江暖舔了舔下嘴唇。 但是十几秒过去了,都没听见陆然的声音。 江暖刚一抬起眼,就发现陆然正靠向自己。 逆光之下他的眼底仿佛有隐约的流光,让她捉摸不透。 “哪个老师能教会你。” “什么?”江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然却靠得更近了,他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除了我。” “啊?” “不是还给老师,是还给我了。”陆然看了江暖一眼,就走向厨房,“罗阿姨,我来帮你端米酒。” 就像幻觉,紧绷的心缓慢舒展开来。 看来饶灿说陆然是她在理科班混下去的外挂,并不是杜撰? “哎哟,这里交给我来忙。你去坐着就好了,我还给你烙了肉饼,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江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自己是充话费附赠的,不然她大病初愈刚出院,她老妈不给她做红烧肉,却给陆然烙了肉饼? 陆然帮着江暖的妈妈把米酒壶端上了桌。 江暖的爸爸也打完电话,从阳台那里走过来吃饭了。 “哎哟!陆然来了!听说这一次练习赛,你差一点就赢了简明啊!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 简明是父亲江怀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是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佩剑冠军,而且还被选拔去参加青奥会。 江暖低着头,小声低估了一句:“差一点赢了,就是输了啊。怎么还‘后生可畏’了。” “简明的速度很快,后退移步和防守反击的距离掌控值得我学习。” “他的实战经验比你丰富。我看了你们练习赛的录像,你能压制他那么久,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江暖的爸爸倒了一杯米酒,和陆然捧杯,“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又给了你压力?” “也不算是压力,只是要求我分析自己输给简明的原因。” “是每一剑的原因吧?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和认真就能达到,还需要时机。” 两人聊了起来,这让江暖有些羡慕。陆然跟着她的父亲练佩剑,他们有很多的话题,而爸爸却不怎么教她。这感觉,让江暖酸酸的。 小的时候,江暖的老爸是她炫耀的对象,他曾经在世锦赛上拿过冠军,而且还在奥运会上拿过铜牌。 但是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江暖再不向别人炫耀了,因为这样的老爸却不肯教江暖击剑,非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反而对陆然尽心尽力。 江暖知道,自己之前对陆然的反感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羡慕。 侧过脸,陆然就算是吃火锅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眉眼就像是在墨染一般,看似高冷无欲的五官,却隐隐有一种勾人的意韵。 不看了!再好看又不是长我自己脸上! 过了很久,陆然才说:“我也只是不想你得逞而已,并没有想过陈大妈会打电话给你妈妈。” 江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陈大妈会去告我状呢?你会沉默,还是会说是我炸的?” 陆然沉默了快半分钟,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但是她知道,像是陆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我第一次玩摔炮,扔错地方了吧。”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 “你是女生,不是该玩仙女棒吗?”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烧起来一大团,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你烧腊肉也可爱,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 江暖愣了愣,她看着陆然那样认真的表情,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 陆然沉默着没说话,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走了,回家。” “啊?”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网吧热水不够烫,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 刚吸了吸鼻子,陆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陆然的身后。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陆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 “喂,陆然——” 陆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 “谢谢你。” 陆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陆然还会有张然、李然。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 陆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陆然,陆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 江暖朝着陆然走去。 快要走到陆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 “什么?” 陆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 陆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因为太想看陆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陆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 陆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 说完,陆然就转身走了。 江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陆然长期练习佩剑,他脚下的步伐很迅捷,要避开轻而易举。 他只是没想避开而已。 江暖冲上去,拽过陆然的胳膊,喊了出来:“为什么不躲开啊!” 谁知道陆然微微低下身,扣住了江暖的腰,向上一颠,直接将她放在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前车盖上。 瞬间,刺耳的报警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江暖被镇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那双眼睛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只是掩饰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让陆然在乎的事物,会让他奋不顾身。 “因为这是你心里面的仪式,你要从我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去了。” 江暖愣在那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然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报警声还在响,江暖挣扎了起来,陆然手臂的力气是很大的,他忽然把江暖圈住了。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暖,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不放弃的话,无论这个世界反对的声音有多刺耳,他们拿我们其实无可奈何。” 江暖的眼睛红了起来。 陆然说的是击剑。 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另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而去继续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 “谁啊!坐我车上干什么!” 楼上一个大叔从窗口探出脑袋来。 26.吃饼看戏 此为防盗章 陆然接过了对方带给他的资料,说了声“谢谢”就转过身了, 谁知道那位学姐却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当时的江暖下巴都要掉了, 还是饶灿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才没叫出声来。 那位学姐是和陆然一起参加辩论赛认识的,成绩好, 也很漂亮。那天她特地穿了裙子和白球鞋,有着让人羡慕的玲珑美, 她紧紧贴着陆然的后背不到一秒就被陆然掰开了。 “把自己, 留给对的人吧。” 学生时代嘛, 女孩子都喜欢和崇拜成绩好的男生,更不用说陆然这种颜值高身条好的, 哪怕是大她们两岁的学姐也还是少女啊。 如果是其他的男生早就抱住学姐各种安慰了, 说不定还会有个毕业吻别。陆然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他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江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露出动摇的表情,和失去那些他所擅长事物的专注力。 这些都先放一边, 江暖一边翻着之前的知识点和陆然的笔记,竟然把一整张卷子都做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 大答题啊, 她不再是写个“解”字而已了!从开始到最后都倍儿流畅! 这无疑是增强了江暖的自信心啊。 莫不是她这烂泥巴还是能上墙的? 虽然陆然对她说, 要她提前看看物理,但是寒假嘛……就是要逍遥一下的啊! 江暖靠着椅子, 晃了晃, 忽然就瞄到了自己早些时候藏在书桌键盘架上的那本《海贼王》。 我的天啊, 这放了多久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 这要是被她老妈发现了,非把她掉起来打不可! 估摸着是自己失忆之前借的,租书店的押金是要不回了,还不多看几遍把租金看回来? 江暖就把键盘架拉开,把漫画摊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开门,说“陆然来了啊”都没听见。 当妈妈敲了敲江暖的房间门,做贼心虚的江暖用肚子一顶,把键盘顶了进去,谁知道因为惯性,漫画书就从键盘架的另一边掉下去,落在了脚背上。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江暖的妈妈很不喜欢江暖看漫画书,总觉得玩物丧志影响学习,她走过来,把江暖的键盘架拉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暖暗自呼出一口气来:“我……我就想站起来迎接陆然大驾光临,一起来肚子就把键盘架给撞进去了呗!” 江暖动了动,悄悄把漫画书踢到了旁边的床下面。 “是吗?你的肚子可真大!”江暖的妈妈怀疑地说。 “当然是了!” 一抬头,江暖就对上了站在妈妈身后的陆然的眼睛。 江暖深信自己看见的并非错觉,陆然的眼睛深处有一丝笑意。那种笑,就像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带着揶揄以及包容。但再仔细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江暖的妈妈却走过来,要看江暖的脚下面,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陆然走到她的桌边,拿起了她面前那种数学卷子,“大答题也做对了,基础算是掌握了。虽然这张卷子简单。” 陆然的话立刻吸引了江暖妈妈的注意力。 看着妈妈走出去,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陆然却不紧不慢地来到江暖的椅子边,单膝蹲下去,轻而易举就把那本漫画书给捞出来了。 “那个……我也是需要娱乐的……” 但是让江暖意想不到的是,除了《海贼王》,陆然竟然还翻出了一本《天是红河岸》! 那是程豆豆老早以前到她家玩落下的! 陆然的手迅速拨过纸面,江暖大吃一惊立刻要上前把那本书扑下来,陆然很轻松就把她摁了回去。 “你竟然喜欢看这种的。” “不是我的!这是程豆豆的。” 妈呀!虽然那本漫画她没怎么看过,但她记得有不少不可描述之内容啊! 陆然没回答她,只是把这两本漫画书收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了。 “诶!诶!你拿我漫画书干什么?” “还书。” “你知道上哪儿还?”江暖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城市的租书店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个书店还是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借后面的来?”陆然的手臂从江暖的肩头穿过去,取过了她的高二物理课本,随手翻了翻,正好看见江暖上课开小差的时候画的路飞。 江暖眼睛放光:“真的?你真的愿意帮我借?我是说《海贼王》!” 陆然凉凉地扔了一句“想的美”,就走了出去。 江暖愣了一秒钟,气得双腿一蹬。 我撞邪了才会喜欢你! 江暖一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用铅笔在物理课本的页角上画的喷水小鲸鱼。 如果一页一页快速翻过去,就能会看见小鲸鱼头顶的水柱越喷越高,小鲸鱼的嘴巴还咧着笑。 谁知道最后两页,怎么会多了一只鲨鱼出来,张开大嘴,一口把小鲸鱼的脑袋咬住了。 江暖肩膀一顿,脑袋莫名疼了起来。 谁他么的这么无聊!篡改她画的小鲸鱼! 晚饭之后,江暖面前摊着卷子却一题都做不进去——因为陆然竟然在旁边看那本《天是红河岸》! 他翻书页的声音就像撩刮在江暖的神经上,每一下心脏都跳得厉害。江暖斜着视线看了一眼,陆然正好翻到王子一把将女主角压倒强吻的画面,江暖真想自己钻进地缝里! “你一个男生看这种漫画很奇怪,如果你对漫画有兴趣,还是看《海贼王》吧!” 求你了! “你会幻想书里面的男主角这样对你吗?”陆然撑着下巴,轻轻翻着书。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语气,可是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轻,橘黄色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江暖全身的血液莫名向下一沉。 “废话!我都说了这是程豆豆的了!《海贼王》,那才是我的菜!”江暖立刻辩解。 “如果是在现实里,你们女生应该会讨厌这个王子。”陆然说。 “哪里可能啊。好多女生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江暖看着那本书,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它拿过来。 “要不要验证一下?”陆然说。 “这怎么验证啊!” 又没公式,也没有定律!更不像化学实验! “如果验证了我的说法,你就好好做题。做题之外的时间你看漫画我不管你。” “真的?行啊!最好你再帮我借一下后面的《海贼王》……” 江暖的话刚说完,陆然忽然起身,一把就将江暖给抱了起来。 腾空那瞬间,江暖的呼吸都凝滞,陆然手臂的力量超乎她的想象,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陆然清俊的脸,下一秒就被扔在了床上。 “喂!你干……” 江暖刚要用手肘撑起自己,陆然轻松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哗啦一下就被压到了头顶,他的手指本来就有力量,江暖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抬腿还没踹上他,陆然的脸就压了下来,江暖差点没惊叫出来,却被陆然捂住了嘴巴。 “你看,被男生这样是不是很讨厌?”陆然开口问。 江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立刻点头。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陆然是把漫画里的场景模仿了一遍。 “在现实里,你还能喜欢他?” 江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何止不会喜欢,简直心理阴影! 陆然压在江暖嘴上的手松开,他的手扣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就把她带起来了。 “你是看漫画还是做题?” “做题!”江暖回答的非常坚决肯定。 陆然终于把那本《天是红河岸》合上了。 那天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海贼王》,把《天是红河岸》留在她的桌上。 “我喜欢的真的是《海贼王》……”江暖眼巴巴地看着陆然的口袋。 “我知道,所以我留《天是红河岸》给你,因为你不会再看。” 何止不会再看,连仅剩的少女心都死光了! 江暖是真的怀疑陆然有斯巴达倾向,愣是能把她的寒假折腾到只有吃饭、睡觉和学习。 “陆然,明天你不用来啦!”江暖笑着凑向低着头正在改她单元试卷的陆然。 他穿着咖啡色的羊毛衫,因为宽肩窄腰,所以越是简单的东西在他的身上越有味道。 可是江暖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想要回自己的私人空间。 “你恢复记忆了?” 陆然抬起眼睛来,看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沉敛无波的眼睛里,仿佛酝酿着一种期待。 “恢复什么记忆?你教我的这些东西,是有点儿印象,偶尔还能想起有些题目我好像曾经做过。” “所以你打算自学。”陆然低下头去,手中的红笔在化学卷子上一路划过去。 “不是,明天我想和程豆豆还有饶灿看电影儿去。” “然后还得上必胜客吃个披萨,聊聊天,这不快过年了吗?还得去商场买套新衣服不是?” 江暖立刻点头:“对!对!对!” “也是啊。不过你这个根号二,有什么好挑的吗?” 两秒之后,江暖怒了。 根号二不就是1.414吗? “我一米五八!马上就一米六了!” “那我还是建议你把化学方程式配平,老师是看不懂你的独家配方的。”陆然修剪平整的手指在江暖那张化学模拟卷上轻轻敲了敲。 “你总不能一个寒假让我一点娱乐都没有吧?好吧,好吧,商场我可以不去了。” 反正江暖对穿衣打扮没太多的执着。 陆然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开始写了起来,他一写字儿,江暖就头疼。 “现在跟你讲一下配平化学方程式的最小公倍数法则。” “我听不进去……” “我给你讲完了,你这些错掉的方程式都能对,明天下午你就出去玩,我就不来了。” 江暖眼睛一亮,她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她发誓自己这辈子无论听哪个老师讲课都没这么认真过,生怕没跟上陆然的思路就会完蛋。 什么“奇数配偶数法”、“电子得失法”、“待定系数法”那些曾经让江暖觉得比天书都难懂的东西,原来并不是高深莫测。它们好像本就存在于江暖的大脑里,只是被陆然轻轻点拨,就全都浮了上来。 江暖侧过脸,看着陆然专注的表情,他轮廓漂亮的嘴唇开合,念着各种化学名词,那个记忆里高高在上的学神,怎么会就坐在她身边? 陆然的笔尖停了下来,他并没有侧过脸,他的声音很淡,但是嘴角却有一丝浅笑。 “你靠我那么近是想干什么?” 大脑中莫名想起那天陆然模仿漫画的画面,江暖立刻拉开距离,挺直了背脊。 “你后脑勺上又没长眼睛,怎么就知道我靠你近了?” 陆然侧过脸,露出他的脖子,手指轻轻点了点,意思是江暖靠近时候的呼吸都喷在那里了。 他的眼窝很深,眼睛的轮廓很细致,目光乍一对上去好像没什么温度,但看得越久,就越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很多摸不透且无法轻易表达的东西。 江暖立刻就想起那段师大附中人尽皆知的“绯闻”。看起来她还要和陆然相处一整个寒假,必须要把话说开,不然这不尴不尬的气氛太让人消化不良了。 “那个……我听说……上学期我和你走得比较近?” “算是吧。” 江暖舔了舔下嘴唇,她向来心里憋不住话,在陆然面前能憋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跟你说声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那么烦着你了。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好学生要是有什么话传到老师耳朵里了,你肯定也很为难。” “我不为难,因为我成绩从没被影响过。” 陆然说的云淡风轻的,却把江暖给梗住了,他用很慢却若有所指的声音说:“你觉得……有没有有可能是我本来就想要被你影响?” “废话!怎么可能!我是暂时失忆,不是妄想症!”陆然这调调,不是要调侃她,就是要怼她了,赶紧划清界限,“本人万分感激你上学期的提携!叩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从今以后,我江暖定然发奋图强,一门心思好好学习,不会再做出什么让其他同学误会的举动!” 江暖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架势。 陆然看着她,两秒之后淡然开口。 “你知道陈世美吗?” “陆然,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27.海川大学 此为防盗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 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 旧旧的, 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 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 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 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 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 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 也只有陆然了。” “诶, 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 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 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 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那就让她们吃,只要她们有本事吃的完。” 陆然看着江暖,嘴角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转身,手指轻轻在墙上敲了一下。 墙面上挂着一个牌子——浪费按五倍罚款。 看着那块牌子,还没开始吃,江暖就已经觉得自己饱了。 回到位置上,程豆豆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那两个男生和陆然是一起的!我们把鸡翅都舀走了,陆然会不会生我们的气,然后不教小暖了啊!” “别担心了,他才不会呢!要是我老爸每天为我能不能继续读高二忧心忡忡,陆然更难受。在整个南市,他都找不到比我老爸更好的教练了。” 嘴上这么说,江暖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关注着背后的那桌。 他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刀叉和盘子相触的脆响,他们碰杯的声音,都撞在江暖的神经上。 徐梓天凑到陆然的面前,小声说:“陆然,那三个女生都是你们师大附中的?挺豪放的啊!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你养你自己都困难。”陆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穆生时不时往饶灿的方向看。 “自己去问。” “那个呢?那个用盘子舀鸡翅的……”徐梓天毫不遮掩地盯着程豆豆看,程豆豆低着头,一脸没胃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没听见我们陆掌门说‘自己问’吗?”穆生笑了笑,一副真的要起身的样子。 穆生正要过去套近乎,陆然冷不丁扔下一句。 “江教练的女儿就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咱们祖师爷的女儿也在?哪一个?”徐梓天立刻转过头去看她们。 “别那么盯着人家看,丢份儿!”穆生敲了一下徐梓天的脑袋,“让我猜猜看,祖师爷的女儿必然有神仙姐姐的气质,一定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可我觉得应该是那个盛鸡翅膀,脸圆圆的那个!” 这时候,饶灿已经用盘子,把程豆豆盛的鸡翅分了一半出来,起身准备给陆然他们端过去。 “好了,豆豆,别那么丧。你们两个决策失误,就由我去公关弥补。陆然不会生你们气的,不就是烤翅么?” 饶灿端着烤翅来到了陆然那桌,穆生立刻就站了起来,连带着徐梓天也站起来,只有陆然仍旧坐在那里。 “刚才不好意思,我们豆豆超级爱吃烤翅,可每次来了都抢不过别人,这次看着刚出炉的烤翅激动了一点。早知道大家是自己人,哪里用得着抢啊。” 饶灿那句“自己人”让穆生立刻喜上眉梢。 “谢谢师妹了啊!” 穆生刚接过盘子,饶灿不由得笑了:“师妹?我什么时候成了师妹了?” “你刚才说‘自己人’……难道你不是江教练的女儿?” “我?”饶灿愣了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你们是跟着江教练学击剑的吧?我是饶灿,那个是程豆豆,至于你的师妹……” “啊……她才是江教练的女儿……” 虽然江暖没过去,但是他们的对话自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包括穆生声音里的失望。 既然都是老爸的弟子,她就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直接转过头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梓天抓了抓脑袋说:“这么看,还真有点像江教练。” “哪里像?” “凶凶的样子挺像的。” 穆生跟着徐梓天的话笑了起来,顺带用胳膊肘顶了顶陆然说:“陆掌门,咱们那位是师妹是继承了祖师爷的优良传统,每天都凶凶的吗?” “总有傻猫以为自己是老虎。” 陆然淡淡地说了句,穆生和徐梓天跟着笑了起来。 就算是天才,也是有性格缺陷的嘛!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爸爸能进来吗?” “哦,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老爸带去了外婆那里,让外婆给勾好了? 江暖打了个电话给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不知道江暖的包坏了。 那是谁给她把毛线钩好的?这么心灵手巧,做好事儿还不留名……江暖的心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然后立刻摇头——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钩毛线的样子!他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把那条围巾织完呢!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暖就有点睡不着了。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实在睡不着,她就又打开了灯,把陆然给她出的那一套模拟试卷,数学和小综合又给看了一遍。 明明陆然不是神,搞不定老师出的卷子比这难多了,但江暖还是把卷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烦躁的心情总算沉了下去,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翻出校服来,把裤子往身上一套,脚踝在外面,好像比过年之前又短了一点。 “绝对是我长高了,不可能是我长胖了!”江暖非常肯定地说。 结果一进电梯,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陆然。 他的校服外面套着几乎没有款式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很挺拔,让江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你的校服裤子倒是很妥帖啊。”江暖低着头看着陆然的脚踝。 28.我帅,还是陆然帅? 此为防盗章  “嗯, 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 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 确实很乖, 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 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 我也觉你可爱。”说完, 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 “新年平安喜乐,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 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 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江暖给完了钱, 本来以为陆然会端,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 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 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 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 发出嚣张的声响, 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别给自己吃那么多□□,炸不到那些骂你的人。”说完,陆然就戴上耳机继续看比赛了。 江暖的肚子有点饿了,随手扯了一下陆然的胳膊:“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下一次离家出走记得吃饱了再出来。” 江暖赏给陆然一个白眼。 但是十几秒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然正在剥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诶!这是我那天给你的大白兔!给我几个!” “没有了,就这一个。” “不可能!”江暖立刻就去抓陆然的羽绒服口袋,里面除了钥匙和手机,真的没有糖,“那你这个给我!” 也不想想我是被谁气到离家出走的? 但是陆然已经捏着糖纸要把奶糖送进嘴里了。 “等等!”江暖伸手抓住了奶糖的另一端,“我要!” 陆然将手伸向另一侧,江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是拽向自己。 我还能一颗糖都抢不过你吗! 陆然捏着糖没松手,江暖直接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直接咬在陆然的手指上。 她意气之下咬的非常用力,当她反应过来要松开牙齿的时候,陆然松手了,她一口就把糖叼走了。 江暖仰着头,把整颗糖都塞进嘴里之后,在低下头来,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就跨在陆然的座椅边上,胳膊非常蛮横地压着陆然的肩膀。 “你幼稚不幼稚啊,为了抢块儿糖。”陆然半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绵延,好像有什么细微而闪亮的东西落在里面,哪怕是嘴角那浅不可见的凹陷都很柔和。 “那你还不是一块糖都不肯给我,不是更幼稚?” 江暖哼了一声,想要把腿放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扣住了,向前一拉,她冷不丁坐了下去。 陆然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划过江暖的心脏,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专心上网,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当她对上陆然的眼睛,不由得心脏轻轻一颤。 他缓慢地伸出被江暖咬过的手指,“你这叫非礼,知道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缝隙里流泻而出的,江暖的心头痒痒了起来。 她本来想要狠狠推对方一下然后站起来,但是陆然却一直看着她。 和平常没有波澜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是戏谑的,那是不属于陆然这种被树立为典范的狡黠,那双墨色琉璃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江暖的喉间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冷不丁凑到了陆然的脸前,用力吹了一口气,将他细碎的刘海带了起来,就在陆然失神的那一刻,她忽然脱离了他扣住自己的力道,站了起来。 “下次再跟我抢,我就真的非礼你!”江暖哼了一声,放话之后拉回自己的椅子。 心脏却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甚至于屏幕上弹窗不断闪动提醒她进入游戏,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的陆然坐在那里,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但是江暖不敢看他。 一个多小时的心不在焉之后,江暖就听见陆然在旁边接手机,是江暖的妈妈罗晨打来的。 “嗯,阿姨放心,我和江暖在一起。” “你们在哪儿啊?千万别在外面晃啊!天很冷的!” 江暖的妈妈大概看多了什么电视,以为离家出走的小孩儿都是可怜地背着书包,在一片灯火阑珊里流浪。 “我们在网吧里上网。” 江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身为学生,难道没有在网吧上网也要跟爹妈说和同学好好学习的自觉吗? “哦哦,你让小暖吃点东西。玩完了就回家啊!” “嗯,阿姨放心。” 挂了手机,陆然看向江暖说:“你妈妈叫你记得吃东西。” 江暖懒得理他,但是自己确实饿了。 她想起外婆给她的那张毛爷爷还在兜里呢,正好去买个泡面加根火腿肠。但是当她伸手去摸的时候,发现……毛爷爷不见了! 江暖左边口袋摸摸,右边口袋摸摸,抓了几个摔炮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裤子口袋摸摸,啥也没有! 陆然看着她到处翻口袋的样子说:“没带钱你都敢离家出走?” “不是,我有张一百的在口袋里……怎么没了?”江暖着急了起来。 “我买完酒,就剩二十块了,给了网吧了。”陆然说。 “我不是要你给我买东西吃,是我真的钱不见了!” 江暖原地跳了跳,什么也没跳出来。 “别急,你钱之前放哪儿了?”陆然问。 “口袋里啊!这儿啊!我还摁上扣子了呢!” 陆然的手伸了过来,一左一右摁在江暖羽绒服两边的口袋上,轻轻捏了捏,确定里面真的没有钱。 “我该不会是把钱掉了吧?” 陆然的手伸进江暖的口袋里,把口袋的内衬掏了出来,发现她口袋的内衬破了个洞。 “啊呀!口袋破了!那我的钱是不是掉了啊!” 江暖可难过了,老妈管她的零花钱管的紧,好不容易手头阔绰了点,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怎么可能掉?”陆然仰着头,看着她。 “什么?” 陆然没回答她,而是手轻轻拍在江暖的羽绒服上,时不时捏一捏,江暖低下头,就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在网吧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看,就像漫画家笔触下的美少年似的。 这才是个真正的妖精。 但是当陆然摸到江暖的腰上的时候,江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儿,陆然是男生啊! 她刚要向后退,陆然的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向他的方向一拽,她差点撞到陆然的鼻子上。 他侧着脸的样子是好看的。 就像是电影里即将接吻的画面。 “安分点儿。” “谁不安分啦!” 陆然忽然抬高了手,拉开了江暖的羽绒服拉链。 “诶!诶!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咬了你啊!” 就看见陆然的手又伸进了江暖破了洞的羽绒服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手指夹出了一张毛爷爷来。 江暖这才明白,那张一百块肯定是从破掉了口袋内衬,掉到羽绒服的内衬里面去了。 29.挑衅 此为防盗章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 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 她爬起来, 刷了牙洗了脸,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 袁阿姨,新年好!” “嗯,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 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我也觉你可爱。”说完,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 “新年平安喜乐,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 江暖给完了钱,本来以为陆然会端, 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 “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 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 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江暖愣在那里,她真的没办法想象陆然站起来挑战蔡老师的样子。 “蔡老师就问‘什么逻辑不通’。陆然就回答说‘江暖这一次英语考了115分,李书悦考了105,相差10分,江暖是怎么做到一边上课打扰李书悦,一边大幅度提高自己英语成绩的呢?’。同学们都看着蔡老师,甚至还有一两个没脑子的鼓掌了,蔡老师被堵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冷着脸叫你回来座位上。如果你问我,你为什么会选择理科班,我觉得不是因为陆然,而是因为蔡老师是文科班的班主任,你觉得她对你有偏见,而且那件事也确实伤害到你了,你那么爱面子,哪里可能去文科班接受蔡老师的领导啊。” 江暖歪了歪脑袋,脑海中仿佛有模糊的影子闪过,某个挺拔的毫不动摇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质疑和抵抗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伤害。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好像有点印象。那样……我就喜欢上他了?” “谁知道呢。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咯。” 和饶灿聊完天,江暖靠坐在床头,她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眼,就会想象陆然站起来的背影。 在脑海里,怎么抹也抹不掉。 但是江暖是个心大的人,没多久,把被子往上面一拉,什么陆然啊,什么蔡老师和李书悦啊,都被扔到九宵云外了。 第二天,江暖还打着小酣呢,妈妈就把门打开了,把她拉了起来。 “小暖,醒醒。” “嗯……醒来干什么啊……放假呢……”江暖抬腿把被子一夹,正要继续睡,被子却不留情地被抽走了。 “陆然来了。昨天你爸不是说好了让陆然帮你捡一捡上学期的东西吗?”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早上八点啊! 这么早,是补习还是投胎啊! “对啊。赶紧的,刷牙洗脸,我去给你们两个做早饭。吃完了早饭好好学习!你还真想留级啊!” 江暖侧过脸,从打开的门缝看向客厅,正好可以看见陆然的侧脸,还好……他没再继续围着那条没织完的围巾了……不然真的要囧死。 江暖以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穿戴整齐走出来。 妈妈正好把红豆粥还有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 “快来吃点东西。” 陆然站起身来,嘴角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谢谢阿姨。” 江暖愣了愣,陆然的笑很好看,可惜几乎只对着他尊敬的长辈。 简直心机boy啊!正经懂事的样子,大人们都相信他。 在江暖心里,高冷+正经+懂事=无聊。一想到传闻自己追了这个无趣的家伙一学期她就头大! 别不好意思别尴尬,一切皆是身外之物,没脸没皮你就能得到成佛,无论多少个陆然都是泡沫幻影! 你越是不好意思,搞不好陆然就越会用那个“江湖传闻”来笑话你。 “诶,陆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好好的放个寒假,也不睡睡懒觉啊!”江暖伸手拿过一个包子。 “你会烫到。” 陆然古井无波的声音和江暖被烫到舌头的惨叫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暖眼泪掉下来,就看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玻璃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是陆然。 “猪八戒心急被热豆腐烫破天花板。” 江暖用力盯着陆然,你是不是在笑?是不是在笑? 当老妈端着一叠小菜走出来的时候,陆然嘴角的凹陷就像是小船被汪洋大海淹没,啥也看不见了。 江暖舌头疼,赶紧含了一大口冷开水,陆然不紧不慢地用筷子把包子戳到自己碗里,吃了一口小菜,等着包子里的热气从筷子戳的小洞里散出去。 江暖的妈妈现在开始啰嗦了:“江暖啊,跟着你爸爸练剑的有好几个高中生,人家做完寒假作业,每天还能坚持基础训练,下午三点到五点还有对抗练习,但我是不知道,你学习也不好,成天嚷嚷着想要和你爸爸一起练击剑但是也没见你练过。” 江暖一边点头,一边想要把耳朵堵起来。 陆然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坐在原处,侧过脸来看着江暖。 他的沉默以及他的视线都让江暖快要坐不住,但是她还是慢悠悠地吃着包子,故意要把有限的时间拖到无限长。 大概过了五分钟,陆然就站起身来,手指勾住了江暖的后衣领。 “走了。学习。” “我还没吃完啊!” “吃太饱了会让你大脑供血不足。” 陆然的指尖是暖的,拎着江暖的后衣领时,手指贴在她的后颈上,江暖的肩膀立刻耸了起来,反而让陆然的手指贴的更紧了。 “你……你别拽我了!脖子要断了!” 江暖坐到了桌前,看着陆然把高二数学课本再她的面前摊开,她抓了抓脑袋说:“哎哟!你就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不要管我了嘛!我和你的智商不同一个水平线上,你要我两个多星期掌握高二知识,简直反人类啊!” “赶紧的。从命题开始。” “你让我留级就好了。大不了我去文科班。” 江暖向后一靠,叹了一口气,半天没听到陆然说一句话,这才侧过脸去看他。 陆然的表情是冷峻的,手指捏着那支水笔,因为用力,原本很漂亮的指节都在发白,但是在江暖刚注意到的时候就松开了。 “……我说留级或者去文科班,你也不用那么生气吧。”江暖赶紧坐直了背脊,摆出严肃认真的样子来。 “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再来跟我说你选择留级或者文科班?”陆然的声音自带提神醒脑功能,他眯着眼睛,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敲着,似乎正思考着什么,江暖有些紧张。 “你……你在想什么呢?” 30.江暖VS林恕 此为防盗章 心里总有股子委屈劲儿。 这就像那坛酒一样裂开了, 咕噜噜流出来收都收不住。 “哎哟,小暖,坐下坐下,爸爸妈妈肯定最爱你了, 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啊!再不行, 你跟袁阿姨讲, 袁阿姨再去好好跟你爸妈说。”陆然的妈妈抱了抱江暖。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 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 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 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 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 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 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 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 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 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 没事, 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 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陆然指的是简明吗?但是陆然是不会轻视简明的啊!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江暖一把拿了纸巾,狠狠擦了一把,瞪着陆然。 “你怎么不说了?什么对手?你是帮我爸爸忽悠我回去吧?每次他们拿你来跟我比,我心里面的委屈,你根本理解不了。因为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很普通,普通到什么都无法让我爸妈满意!” 江暖的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被呼吸声戳碎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陆然的餐巾纸伸过来,贴在江暖的鼻子上,江暖泄愤一样擤出来,陆然好像并不在乎地捏着那张餐巾纸。 “记得什么?”她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喜欢击剑,但是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击剑运动员,他想要赢过你的爸爸,但是在所有重大的比赛里,他一次都没有做到。于是他把这种期待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喜欢的是通信工程。我对他说,我不想练击剑了,我以后想出去留学,选择我自己想选的道路,过我自己想过的人生而不是活在他的期待里。我爸被我气到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江暖愣在那里,有这回事吗?她真的不记得了。 “在病房门外,我才明白,我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生活的。他的期待就好像一张网,把我死死网在里面,我的挣扎会伤害他。如果不爱他们,又怎么会把他们的期待放在心上?” 江暖不知道,陆然到底是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这样平静地说出来。 “但是那天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就只有在击剑上的成就可以超过我。如果我放弃了击剑,你就不知道怎样向你老爸证明你也有比我优秀的地方了。” 江暖愣了愣,确实,论读书、论讨长辈的欢心,她在陆然面前完全没优势。 但是击剑却不一样。江暖知道简明一直像是喜马拉雅山一样矗立在陆然的面前。 “那一天,你其实是替你妈妈来医院给我送饭的,你却把我的饭都吃掉了。” 江暖囧了,陆然应该不是在杜撰,这确实有点像是她会干的事。 “你兴奋着说,你在电视上看我和简明的比赛时都在分析我的每一剑,无论输赢。你说,如果我不坚持,那么再其他领域里也许再也不会有简明这样的对手了。那天晚上我很开心,因为有一个除了我父母,除了我教练之外的人在期待我。时至今日,我的父亲、我所在的俱乐部、体育杂志、整个青年剑坛提到我的时候一定会说起简明。我是简明那个位置的候补,是他的双保险。” 那一刻,江暖的心揪了起来。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第二永远没有第一有价值。 陆然是简明的替补,是简明的后备。当教练、杂志这么评价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管陆然的心里会不会受到伤害,他甚至不能像她这样对着作出这样评价的人发火。 “所以别再介意别人的评价了,我们不能随心所欲但至少可以在别人的评价里抬起头来做自己。” “那个你一直忘不了的对手呢?”江暖问。 “她……她现在大概看着简明,不会再那样万分认真地看着我了吧。” 陆然的声音轻轻的,他这样的人因为骄傲,所以从来不会撒谎。 不知道为什么,江暖的眼睛热了起来。 “我跟你说,我才不会回去呢!”没办法说出安慰的话,江暖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你现在回去没面子。” “啊?”江暖回头看着陆然。 陆然轻轻笑了一下,他眼角浅浅的笑纹里有一丝温热,像是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是他会永远珍视她的孩子气和天真。 她忽然想起那条博客里不知名的人留下的评论——愿你永远是一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此刻,她忽然明白那是只有被天空伤害过的人才会给她的祝福。 如果丑小鸭长不大,只是会被嘲笑丑而已。但是当它真的变成白天鹅,就必须要和所有美丽的天鹅比较,就要承受从高处坠落的痛苦。 “好不容易借题发挥一下,不闹大了,现在就回家肯定没效果。”陆然说。 “我根本就没那么想过!” “也是,你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要你管。” 江暖转头就继续走。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不就是个摔炮吓鸡事件么,她也没真炸到陈大妈养的鸡,被爹妈说一下也不算啥大事儿,主要是……陆然和他爸妈也在,超级没面子。 走了两步,江暖一回头,发现陆然揣着口袋就跟在自己身后。 江暖没好气地说:“我不用你跟!” “去不去‘火星世界’。”陆然说。 江暖眼睛一亮,火星世界是个连锁网吧,自己就偷偷和饶灿她们去过一下,网速快得不得了。 “你还知道‘火星世界’?”江暖不可思议地说。 “去杀时间,难道你真的想要在外面吹冷风?” 这一下反而变成陆然走前面,江暖在后面跟着了。 “你慢点!腿长了不起啊!” “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根号二吗?” “对对对,你一米八八,最厉害了!” 要不要我请你吃粑粑啊! 虽然还在过年,但是“火星世界”却还在营业。 江暖和陆然的机子挨在一块儿,这家伙把围巾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上网也不打游戏,而是看世界击剑锦标赛的视频,要不然就是网上做模拟测试,真他么的没意思。 那条围巾让江暖特别辣眼睛:“我说,你又不是没围巾,你别围它了,也不嫌风从缝隙里灌进去脖子冷。” “我就这一条围巾。”陆然回答。 江暖不想和他争了,直接冲进游戏里,和小伙伴们大杀四方。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再反上来,又压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31.他们要挖的是你 此为防盗章  过年前, 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 核磁共振都用上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 肺炎也完全好了, 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 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 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 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 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万一你还有印象, 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 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 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 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 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 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听到这里,江暖是惊讶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陆然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会救她。当然人命关天都是同学,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会再医院里陪着她的爸妈两天是江暖没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江暖心头一颤,就看见妈妈赶到了门前,声音很热络:“陆然来了!快进来!赶着从帝都回来过年,累不累啊?” “谢谢阿姨,我很好,不算累。” 在火锅的湿润温热里,陆然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就像是冬日里吹过树梢的风,带着成片冰棱撞击出此起彼伏的清冷声音,一旦裂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会涌进来。 “你的行李呢?” “放回家了。” 陆然站在门口换拖鞋,这时候江暖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为练习击剑,他的个子比年级里的其他男生要高,长胳膊长腿的典型,喜欢看韩剧的女同学对陆然的那双大长腿是充满了幻想。 他正低着头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从这个角度,江暖正好能看见他挺拔的鼻子,以及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陆然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阴柔,相反让他利落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哎呀!我煮了米酒炖蛋!差点忘了!” 妈妈一走开,江暖和陆然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的遮挡了。 陆然穿着深色到膝盖的大衣,即便是随性的休闲裤,江暖也能想象出来他小腿的线条肯定是流畅又有力度感。 烟灰色和白色相交织的毛线围领好像有点短,只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线条硬朗的下巴就这样埋在围脖里面,让他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 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博客里的那句话——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江暖向后退了一步,而陆然却正好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波澜,他淡然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你病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 “啊……嗯,好了……” “寒假作业都会做?”陆然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不会,高二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江暖舔了舔下嘴唇。 但是十几秒过去了,都没听见陆然的声音。 江暖刚一抬起眼,就发现陆然正靠向自己。 逆光之下他的眼底仿佛有隐约的流光,让她捉摸不透。 “哪个老师能教会你。” “什么?”江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然却靠得更近了,他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除了我。” “啊?” “不是还给老师,是还给我了。”陆然看了江暖一眼,就走向厨房,“罗阿姨,我来帮你端米酒。” 就像幻觉,紧绷的心缓慢舒展开来。 看来饶灿说陆然是她在理科班混下去的外挂,并不是杜撰? “哎哟,这里交给我来忙。你去坐着就好了,我还给你烙了肉饼,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江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自己是充话费附赠的,不然她大病初愈刚出院,她老妈不给她做红烧肉,却给陆然烙了肉饼? 陆然帮着江暖的妈妈把米酒壶端上了桌。 江暖的爸爸也打完电话,从阳台那里走过来吃饭了。 “哎哟!陆然来了!听说这一次练习赛,你差一点就赢了简明啊!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 简明是父亲江怀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是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佩剑冠军,而且还被选拔去参加青奥会。 江暖低着头,小声低估了一句:“差一点赢了,就是输了啊。怎么还‘后生可畏’了。” “简明的速度很快,后退移步和防守反击的距离掌控值得我学习。” “他的实战经验比你丰富。我看了你们练习赛的录像,你能压制他那么久,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江暖的爸爸倒了一杯米酒,和陆然捧杯,“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又给了你压力?” “也不算是压力,只是要求我分析自己输给简明的原因。” “是每一剑的原因吧?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和认真就能达到,还需要时机。” 两人聊了起来,这让江暖有些羡慕。陆然跟着她的父亲练佩剑,他们有很多的话题,而爸爸却不怎么教她。这感觉,让江暖酸酸的。 小的时候,江暖的老爸是她炫耀的对象,他曾经在世锦赛上拿过冠军,而且还在奥运会上拿过铜牌。 但是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江暖再不向别人炫耀了,因为这样的老爸却不肯教江暖击剑,非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反而对陆然尽心尽力。 江暖知道,自己之前对陆然的反感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羡慕。 侧过脸,陆然就算是吃火锅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眉眼就像是在墨染一般,看似高冷无欲的五官,却隐隐有一种勾人的意韵。 不看了!再好看又不是长我自己脸上!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怎么了,小暖?”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陆然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不是你织的吗?”老爸理所当然地说。 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刚刚还说那条围巾是傻子织的!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简单明了,直入主题。 织毛线围巾,额……真的是诗一般的情怀…… 江暖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妈妈,指着门说:“那肯定不是我织的。” “那不是陆然带着你考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答应给他织的吗?”江暖的爸爸说。 江暖又看向自己的妈妈。 老爸不了解女儿,老妈总该知道她女儿不仅仅压根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哪儿找来的毛线啊! “那是最简单的针法了,我教了你很久。后来你怕赶不上陆然寒假去帝都,跑来求我,还是我给你织了后面半段。” “妈妈,我是高二的学生啊!” “啊?”江暖妈妈一脸“这和你给陆然织围巾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高二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织什么鬼围巾啊!” 这天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狠狠蹬了两下腿,就似徒劳的挣扎。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根本睡不着觉,江暖决定要骚扰自己的闺蜜。 32.被“腐化”的陆然 此为防盗章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 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 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 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 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 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 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 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 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 再反上来, 又压下去…… 不行了, 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解说员正在播报:“现在是海川大学的陈哲对B大简明!” 只见画面上双方几乎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但是简明却挡开对方的剑,直接压剑还击得分! 果决利落! 看得江暖挪不开眼。 “你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如同古旧的大提琴声起,江暖的心头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她一转身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绕回来找她? 估计是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影响他正直懂事的形象。 江暖哼了一下,继续看比赛录播,正好是简明追击对手,脚下步伐连续流畅,将对手打压得节节败退,劈中对方肩膀的那一刻,力度与角度堪称完美。 “好!”江暖握紧拳头喝彩……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羡慕。 “你喜欢简明吗。”陆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喜欢啊。” 因为他能赢你啊。 比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简明长弓步侧劈击中对手肩膀的一瞬。 江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忽然一拽,她的肩膀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然那双如暗夜墨沉的眼睛。 “回去了。” “还没看见结果呢!”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抓心挠肺! “海川大学赢了B大4剑。” “不可能,B大有简明,怎么还会输给海川?” “这是团体赛,简明一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B大输?”陆然的语气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江暖张了张嘴,极度不情愿地上了陆然的自行车,又硬又硌,不开心。 回到家,江暖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汽让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谁知道等她一出门,就听见妈妈说:“阿哟!小暖,你洗那么久,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出来呢!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怎么还来啊?” 江暖苦着脸,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把物理卷子写一下吧,这章是重点。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我要吹头。” 江暖坐在床边,盘着腿,故意慢悠悠消磨时间。她一边吹头,一边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像看奥数一样研究起《海盗路飞》。 看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江暖就想使坏,她忽然直起腰伸长了腿,一下子就用脚踩在了那本漫画上,故意想恶心陆然,看他怎么看下去。 她也没看清陆然怎么出手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这是你独门秘技,用脚翻书吗?” 那是握剑的手,手指的力气有点大,江暖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陆然不费吹灰之力掐着,整个姿势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陆然直接将江暖的脚从桌面上放下来,她以为他会放手,谁知道这家伙向前一扯,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跟拍武侠片儿似的,江暖一条腿在床上,一只脚迈开被陆然扣腿上,摇摇晃晃,真挺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快放手……我的筋!我的筋!” “你的筋好着呢。还使坏么?”陆然侧过脸问她。 江暖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做题!我好好学习!” 陆然这才松手,江暖含着泪趴在书桌前。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陆然说。 江暖歪了歪嘴,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陆然,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33.为她出类拔萃 此为防盗章 同学们纷纷起立, 虽然也有同学长高了,但大部分没有变化。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和饶灿并排,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 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 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 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 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 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 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 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 我听说了。” “哦,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 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江暖眯着眼睛乐了,把卷子折好了收书包里,她还要拿回去给她的父亲大人过目呢!可是说好了如果她能通过测试,就给她在青少年击剑联赛的申请表上签字。 “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么基础的卷子,数学一百二十分,理科综合两百分都没有,你是进不了前三考场的。”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调整座位之后,她成了陆然的同桌,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要搁在江暖身上,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她冷着脸,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林觅夏低着头看书,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谁知道呢……我这数学,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34.神经病来了 此为防盗章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 和饶灿并排,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 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 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 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 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 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 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 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 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同学们纷纷起立,虽然也有同学长高了,但大部分没有变化。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和饶灿并排,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35.砹和氢 此为防盗章  江暖没想到陆然竟然会帮自己,傻傻地看着对方。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 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 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 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 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 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 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 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 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 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 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 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 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他比她更有力量,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更包容,甚至于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决断力,好像永远在她失误或者跌倒的时候,准备好拉住她。 “谢谢。” 江暖刚说完,陆然就松开了她。 “上后边去吧。别摔坏了我的车。” 江暖没有看清陆然的表情,只知道自行车被陆然骑得很稳,好像坐在后面的自己真的没什么重量。 江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坐在男生单车后面的感觉。 卧槽……要是让学校里那些肖想陆然很久的女同学知道了,她估计会被她们的眼刀戳成马蜂窝吧…… 忽然又有那么点小得意了。 “明儿见。” “明儿你还想见我?”陆然的眉梢抬了抬。 “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和你较劲儿,就好像给自己吃老鼠药,还指望你痛苦。划不来。”江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然有两三秒没说话,竟然没怼她。 冷不丁,江暖的鼻尖被捏了一下。 江暖正要看陆然什么表情的时候,陆然已经走出电梯了。 “陆然,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那就让她们吃,只要她们有本事吃的完。” 陆然看着江暖,嘴角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转身,手指轻轻在墙上敲了一下。 墙面上挂着一个牌子——浪费按五倍罚款。 看着那块牌子,还没开始吃,江暖就已经觉得自己饱了。 回到位置上,程豆豆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那两个男生和陆然是一起的!我们把鸡翅都舀走了,陆然会不会生我们的气,然后不教小暖了啊!” “别担心了,他才不会呢!要是我老爸每天为我能不能继续读高二忧心忡忡,陆然更难受。在整个南市,他都找不到比我老爸更好的教练了。” 嘴上这么说,江暖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关注着背后的那桌。 他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刀叉和盘子相触的脆响,他们碰杯的声音,都撞在江暖的神经上。 徐梓天凑到陆然的面前,小声说:“陆然,那三个女生都是你们师大附中的?挺豪放的啊!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你养你自己都困难。”陆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穆生时不时往饶灿的方向看。 “自己去问。” “那个呢?那个用盘子舀鸡翅的……”徐梓天毫不遮掩地盯着程豆豆看,程豆豆低着头,一脸没胃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没听见我们陆掌门说‘自己问’吗?”穆生笑了笑,一副真的要起身的样子。 穆生正要过去套近乎,陆然冷不丁扔下一句。 “江教练的女儿就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咱们祖师爷的女儿也在?哪一个?”徐梓天立刻转过头去看她们。 “别那么盯着人家看,丢份儿!”穆生敲了一下徐梓天的脑袋,“让我猜猜看,祖师爷的女儿必然有神仙姐姐的气质,一定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36.陆然VS林恕 此为防盗章 “别给自己吃那么多炸药, 炸不到那些骂你的人。”说完, 陆然就戴上耳机继续看比赛了。 江暖的肚子有点饿了,随手扯了一下陆然的胳膊:“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下一次离家出走记得吃饱了再出来。” 江暖赏给陆然一个白眼。 但是十几秒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然正在剥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诶!这是我那天给你的大白兔!给我几个!” “没有了, 就这一个。” “不可能!”江暖立刻就去抓陆然的羽绒服口袋, 里面除了钥匙和手机,真的没有糖,“那你这个给我!” 也不想想我是被谁气到离家出走的? 但是陆然已经捏着糖纸要把奶糖送进嘴里了。 “等等!”江暖伸手抓住了奶糖的另一端, “我要!” 陆然将手伸向另一侧,江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 硬是拽向自己。 我还能一颗糖都抢不过你吗! 陆然捏着糖没松手, 江暖直接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 直接咬在陆然的手指上。 她意气之下咬的非常用力,当她反应过来要松开牙齿的时候,陆然松手了,她一口就把糖叼走了。 江暖仰着头,把整颗糖都塞进嘴里之后, 在低下头来, 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就跨在陆然的座椅边上, 胳膊非常蛮横地压着陆然的肩膀。 “你幼稚不幼稚啊,为了抢块儿糖。”陆然半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绵延, 好像有什么细微而闪亮的东西落在里面, 哪怕是嘴角那浅不可见的凹陷都很柔和。 “那你还不是一块糖都不肯给我, 不是更幼稚?” 江暖哼了一声,想要把腿放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扣住了,向前一拉,她冷不丁坐了下去。 陆然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划过江暖的心脏,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专心上网,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当她对上陆然的眼睛,不由得心脏轻轻一颤。 他缓慢地伸出被江暖咬过的手指,“你这叫非礼,知道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缝隙里流泻而出的,江暖的心头痒痒了起来。 她本来想要狠狠推对方一下然后站起来,但是陆然却一直看着她。 和平常没有波澜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是戏谑的,那是不属于陆然这种被树立为典范的狡黠,那双墨色琉璃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江暖的喉间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冷不丁凑到了陆然的脸前,用力吹了一口气,将他细碎的刘海带了起来,就在陆然失神的那一刻,她忽然脱离了他扣住自己的力道,站了起来。 “下次再跟我抢,我就真的非礼你!”江暖哼了一声,放话之后拉回自己的椅子。 心脏却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甚至于屏幕上弹窗不断闪动提醒她进入游戏,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的陆然坐在那里,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但是江暖不敢看他。 一个多小时的心不在焉之后,江暖就听见陆然在旁边接手机,是江暖的妈妈罗晨打来的。 “嗯,阿姨放心,我和江暖在一起。” “你们在哪儿啊?千万别在外面晃啊!天很冷的!” 江暖的妈妈大概看多了什么电视,以为离家出走的小孩儿都是可怜地背着书包,在一片灯火阑珊里流浪。 “我们在网吧里上网。” 江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身为学生,难道没有在网吧上网也要跟爹妈说和同学好好学习的自觉吗? “哦哦,你让小暖吃点东西。玩完了就回家啊!” “嗯,阿姨放心。” 挂了手机,陆然看向江暖说:“你妈妈叫你记得吃东西。” 江暖懒得理他,但是自己确实饿了。 她想起外婆给她的那张毛爷爷还在兜里呢,正好去买个泡面加根火腿肠。但是当她伸手去摸的时候,发现……毛爷爷不见了! 江暖左边口袋摸摸,右边口袋摸摸,抓了几个摔炮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裤子口袋摸摸,啥也没有! 陆然看着她到处翻口袋的样子说:“没带钱你都敢离家出走?” “不是,我有张一百的在口袋里……怎么没了?”江暖着急了起来。 “我买完酒,就剩二十块了,给了网吧了。”陆然说。 “我不是要你给我买东西吃,是我真的钱不见了!” 江暖原地跳了跳,什么也没跳出来。 “别急,你钱之前放哪儿了?”陆然问。 “口袋里啊!这儿啊!我还摁上扣子了呢!” 陆然的手伸了过来,一左一右摁在江暖羽绒服两边的口袋上,轻轻捏了捏,确定里面真的没有钱。 “我该不会是把钱掉了吧?” 陆然的手伸进江暖的口袋里,把口袋的内衬掏了出来,发现她口袋的内衬破了个洞。 “啊呀!口袋破了!那我的钱是不是掉了啊!” 江暖可难过了,老妈管她的零花钱管的紧,好不容易手头阔绰了点,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怎么可能掉?”陆然仰着头,看着她。 “什么?” 陆然没回答她,而是手轻轻拍在江暖的羽绒服上,时不时捏一捏,江暖低下头,就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在网吧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看,就像漫画家笔触下的美少年似的。 这才是个真正的妖精。 但是当陆然摸到江暖的腰上的时候,江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儿,陆然是男生啊! 她刚要向后退,陆然的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向他的方向一拽,她差点撞到陆然的鼻子上。 他侧着脸的样子是好看的。 就像是电影里即将接吻的画面。 “安分点儿。” “谁不安分啦!” 陆然忽然抬高了手,拉开了江暖的羽绒服拉链。 “诶!诶!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咬了你啊!” 就看见陆然的手又伸进了江暖破了洞的羽绒服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手指夹出了一张毛爷爷来。 江暖这才明白,那张一百块肯定是从破掉了口袋内衬,掉到羽绒服的内衬里面去了。 “拿去。给我买杯星巴克。” “什么?星巴克要三十多块呢!”江暖万万没想到,陆然竟然会狮子大开口。她从来都舍不得喝星巴克。 “嗯,谁要你咬了我呢?”陆然侧过脸来,抬起自己的手,上面还有江暖的齿印,很清晰泛着红。 江暖张了张嘴,她知道那样一定很疼,可是当时陆然哼都没哼一声,就像是故意让她咬的。 “星巴克可以买,但是你去!因为我是出钱的那个!”江暖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那么我们猜拳。输了的去买。”陆然转过身来。 “猜拳就猜拳!一!二!三!” 江暖出的是拳头,陆然出了布。 “不行,三局两胜!” “随你。” 第二轮,江暖出的是布,陆然出的是剪刀。 “还要不要五局三胜?” “不用!我去买!喝死你。” “焦糖玛奇朵。” “你一个男生喝焦糖玛奇朵?” 陆然没说话了,戴着耳机满眼专注地看着奥运会男子佩剑团体决赛,江暖心想等着我在你的焦糖玛奇朵里吐口水吧! 等到她拎着咖啡回来,把咖啡摁在陆然的手边:“喝你的吧!” “你喝吧。”陆然回答。 “啊?你不喝了吗?” “里面八成有你的口水,我不喝。大不了回去还你钱。”陆然侧过脸去撑着下巴看视频。 江暖眨了眨眼睛,焦糖玛奇朵其实是她喜欢喝的,难道陆然是故意的? 但是此刻,她完全看不出陆然心里想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脑屏幕,眼睫毛偶尔向上掀起。 江暖看向自己的电脑,发现他们的小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通了这关了! 而且队友们都在发消息给她。 什么“你真是太厉害了啊!你应该是男生玩女号吧!” 自己竟然回复了:我接受你的崇拜。 还有人说“女神,能加你QQ吗?下回再带我!” 自己回复说:不加。怕你拉低我智商。 至于那个刚才骂她的人也私敲说:“卧槽你这么厉害,咱们继续争取今天通三关!” 自己高冷回复: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吃猪脑呢。 底下那个人一堆纠缠恳求她不要生气。 “给一下我你的QQ号吧!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要为一句话伤和气嘛!你这么容易生气,肯定是女孩子对吧!我以后会哄着你的,不让你生气了!我是猪好不好?给一下我你的QQ号嘛!” 江暖看了一脸黑线。 她侧过脸,看向神情淡然的陆然:“刚才你用我的号玩了游戏?” “嗯。” “你很厉害啊!他们都很崇拜你!”江暖在考虑,以后再玩这个游戏,是不是得叫上陆然? 陆然侧过脸来,看了一眼江暖的电脑屏幕,只说了一句:“记得拉黑那只猪。” 这就像那坛酒一样裂开了,咕噜噜流出来收都收不住。 “哎哟,小暖,坐下坐下,爸爸妈妈肯定最爱你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啊!再不行,你跟袁阿姨讲,袁阿姨再去好好跟你爸妈说。”陆然的妈妈抱了抱江暖。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陆然指的是简明吗?但是陆然是不会轻视简明的啊!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江暖一把拿了纸巾,狠狠擦了一把,瞪着陆然。 “你怎么不说了?什么对手?你是帮我爸爸忽悠我回去吧?每次他们拿你来跟我比,我心里面的委屈,你根本理解不了。因为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很普通,普通到什么都无法让我爸妈满意!” 江暖的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被呼吸声戳碎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陆然的餐巾纸伸过来,贴在江暖的鼻子上,江暖泄愤一样擤出来,陆然好像并不在乎地捏着那张餐巾纸。 “记得什么?”她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喜欢击剑,但是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击剑运动员,他想要赢过你的爸爸,但是在所有重大的比赛里,他一次都没有做到。于是他把这种期待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喜欢的是通信工程。我对他说,我不想练击剑了,我以后想出去留学,选择我自己想选的道路,过我自己想过的人生而不是活在他的期待里。我爸被我气到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江暖愣在那里,有这回事吗?她真的不记得了。 “在病房门外,我才明白,我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生活的。他的期待就好像一张网,把我死死网在里面,我的挣扎会伤害他。如果不爱他们,又怎么会把他们的期待放在心上?” 江暖不知道,陆然到底是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这样平静地说出来。 “但是那天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就只有在击剑上的成就可以超过我。如果我放弃了击剑,你就不知道怎样向你老爸证明你也有比我优秀的地方了。” 江暖愣了愣,确实,论读书、论讨长辈的欢心,她在陆然面前完全没优势。 但是击剑却不一样。江暖知道简明一直像是喜马拉雅山一样矗立在陆然的面前。 “那一天,你其实是替你妈妈来医院给我送饭的,你却把我的饭都吃掉了。” 37.江暖VS陈露 此为防盗章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 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 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 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 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 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 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 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 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 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 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 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 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好了。”陆然轻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那你现在就是幼儿园园长,小朋友们都讨厌你!” “可我的幼儿园里。大概永远只有你一个。”陆然的手伸过来要摁江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江暖很不开心,陆然是谁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幼稚的那一个吗?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心里总有股子委屈劲儿。 这就像那坛酒一样裂开了,咕噜噜流出来收都收不住。 “哎哟,小暖,坐下坐下,爸爸妈妈肯定最爱你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啊!再不行,你跟袁阿姨讲,袁阿姨再去好好跟你爸妈说。”陆然的妈妈抱了抱江暖。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陆然指的是简明吗?但是陆然是不会轻视简明的啊!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江暖一把拿了纸巾,狠狠擦了一把,瞪着陆然。 “你怎么不说了?什么对手?你是帮我爸爸忽悠我回去吧?每次他们拿你来跟我比,我心里面的委屈,你根本理解不了。因为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很普通,普通到什么都无法让我爸妈满意!” 江暖的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被呼吸声戳碎了。 38.所谓“最后一剑” 此为防盗章  她和饶灿的座位就隔了一个走道, 饶灿把脑袋伸过来看, 笑了起来:“哟,行呢!数学有一百一十四, 小综合都有一百九十八分,厉害啊!” 江暖眯着眼睛乐了, 把卷子折好了收书包里, 她还要拿回去给她的父亲大人过目呢!可是说好了如果她能通过测试, 就给她在青少年击剑联赛的申请表上签字。 “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么基础的卷子, 数学一百二十分,理科综合两百分都没有, 你是进不了前三考场的。”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调整座位之后,她成了陆然的同桌,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 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 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 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 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 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 要搁在江暖身上, 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她冷着脸,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林觅夏低着头看书,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谁知道呢……我这数学,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还知道糟糠这个词怎么念。赶紧写你的卷子。” “陆然,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那就让她们吃,只要她们有本事吃的完。” 陆然看着江暖,嘴角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转身,手指轻轻在墙上敲了一下。 墙面上挂着一个牌子——浪费按五倍罚款。 看着那块牌子,还没开始吃,江暖就已经觉得自己饱了。 回到位置上,程豆豆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那两个男生和陆然是一起的!我们把鸡翅都舀走了,陆然会不会生我们的气,然后不教小暖了啊!” “别担心了,他才不会呢!要是我老爸每天为我能不能继续读高二忧心忡忡,陆然更难受。在整个南市,他都找不到比我老爸更好的教练了。” 嘴上这么说,江暖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关注着背后的那桌。 他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刀叉和盘子相触的脆响,他们碰杯的声音,都撞在江暖的神经上。 徐梓天凑到陆然的面前,小声说:“陆然,那三个女生都是你们师大附中的?挺豪放的啊!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你养你自己都困难。”陆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穆生时不时往饶灿的方向看。 “自己去问。” “那个呢?那个用盘子舀鸡翅的……”徐梓天毫不遮掩地盯着程豆豆看,程豆豆低着头,一脸没胃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没听见我们陆掌门说‘自己问’吗?”穆生笑了笑,一副真的要起身的样子。 穆生正要过去套近乎,陆然冷不丁扔下一句。 “江教练的女儿就在那里。” 39.今天很热闹啊! 此为防盗章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 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 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 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 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 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 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 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 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 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 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 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 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 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他比她更有力量,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更包容,甚至于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决断力,好像永远在她失误或者跌倒的时候,准备好拉住她。 “谢谢。” 江暖刚说完,陆然就松开了她。 “上后边去吧。别摔坏了我的车。” 江暖没有看清陆然的表情,只知道自行车被陆然骑得很稳,好像坐在后面的自己真的没什么重量。 江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坐在男生单车后面的感觉。 卧槽……要是让学校里那些肖想陆然很久的女同学知道了,她估计会被她们的眼刀戳成马蜂窝吧…… 忽然又有那么点小得意了。 “明儿见。” “明儿你还想见我?”陆然的眉梢抬了抬。 “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和你较劲儿,就好像给自己吃老鼠药,还指望你痛苦。划不来。”江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然有两三秒没说话,竟然没怼她。 冷不丁,江暖的鼻尖被捏了一下。 江暖正要看陆然什么表情的时候,陆然已经走出电梯了。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40.表态和表白 此为防盗章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半个小时, 接着一个小时的基础练习, 刷牙洗脸去学校。然后每周二、四晚上八点到十点,和周六全天对抗训练。”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 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 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 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 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 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 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 我努力长高, 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 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好了。”陆然轻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那你现在就是幼儿园园长,小朋友们都讨厌你!” “可我的幼儿园里。大概永远只有你一个。”陆然的手伸过来要摁江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江暖很不开心,陆然是谁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幼稚的那一个吗?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楔子被她折服 在空旷的击剑馆里,明亮的灯光下,没有任何的观众,没有喝彩,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点评和指导,两个身着击剑服的身影站在剑道的两端。 如果说一开始陆然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自不量力得可笑,但是十几剑的激烈交锋下来,心脏每一次都濒临挑破的疯狂与灼热,让他视线中的一切都只有对面的女孩。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41.因为你喜欢他 此为防盗章  江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陆然一眼, 陆然就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继续吃着菜。 “还是小暖这样的丫头好, 愁云惨淡不上心头,生活就会简单快乐了。”袁阿姨抱了抱江暖。 江暖心里可开心了。 就算是天才, 也是有性格缺陷的嘛!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 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 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爸爸能进来吗?” “哦, 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 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 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 走了进来, 拉过椅子, 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 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 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 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 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老爸带去了外婆那里,让外婆给勾好了? 江暖打了个电话给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不知道江暖的包坏了。 那是谁给她把毛线钩好的?这么心灵手巧,做好事儿还不留名……江暖的心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然后立刻摇头——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钩毛线的样子!他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把那条围巾织完呢!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暖就有点睡不着了。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实在睡不着,她就又打开了灯,把陆然给她出的那一套模拟试卷,数学和小综合又给看了一遍。 明明陆然不是神,搞不定老师出的卷子比这难多了,但江暖还是把卷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烦躁的心情总算沉了下去,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翻出校服来,把裤子往身上一套,脚踝在外面,好像比过年之前又短了一点。 “绝对是我长高了,不可能是我长胖了!”江暖非常肯定地说。 结果一进电梯,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陆然。 他的校服外面套着几乎没有款式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很挺拔,让江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你的校服裤子倒是很妥帖啊。”江暖低着头看着陆然的脚踝。 “你想说什么?” “说明你今年没长个啊。” “因为你年纪还小啊。”陆然扔下这句话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江暖上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终于来到学校。 进了教室,不少同学就都围了上来。 “江暖!听说你发烧烧到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李铁头,你借我的那支水笔什么时候还啊!” “这都高一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 “对我来说,这就像发生在明天!”因为她记得清楚的也就剩下高一的事情啦! 江暖一抬头,就看见饶灿捂着嘴笑着,用手指了指她前面的位置,那个就是江暖的座位了。 江暖环顾教室一周,最安静的是陆然,然而最显眼的,也总是他。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就连冬天即将过去的那一点日光也偏爱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她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饶灿拍了拍她:“赶紧的,寒假作业你要是做完了就给我看看,我有几题不会。” 江暖直接把书包扔给了饶灿:“自己找。” “哎哟,你还真成了爷了。” 饶灿并不贪心,看了几道她想了很久都没对上答案的题目之后,就把东西都还给江暖了。 班主任很快就进了教室,说了一些开学寄语,以及高二的下学期有多么多么重要之类的开场白,然后就开始重新分配座位了。 陆然的声音原本是冷的,可是在这样一片带着寒气的街道上,反而泛起让人心软的温度来。 江暖没想到陆然竟然会帮自己,傻傻地看着对方。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42.鸡骨头和番茄酱 此为防盗章  “我的挎包丢在我外婆家附近了。我想去找找。”江暖没想和他说太多, 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 胳膊被抓住了。 “我带你过去吧。晚上没车,你回不来。” 陆然的声音原本是冷的, 可是在这样一片带着寒气的街道上, 反而泛起让人心软的温度来。 江暖没想到陆然竟然会帮自己,傻傻地看着对方。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 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 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 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 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 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 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 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 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他比她更有力量,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更包容,甚至于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决断力,好像永远在她失误或者跌倒的时候,准备好拉住她。 “谢谢。” 江暖刚说完,陆然就松开了她。 “上后边去吧。别摔坏了我的车。” 江暖没有看清陆然的表情,只知道自行车被陆然骑得很稳,好像坐在后面的自己真的没什么重量。 江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坐在男生单车后面的感觉。 卧槽……要是让学校里那些肖想陆然很久的女同学知道了,她估计会被她们的眼刀戳成马蜂窝吧…… 忽然又有那么点小得意了。 “明儿见。” “明儿你还想见我?”陆然的眉梢抬了抬。 “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和你较劲儿,就好像给自己吃老鼠药,还指望你痛苦。划不来。”江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然有两三秒没说话,竟然没怼她。 冷不丁,江暖的鼻尖被捏了一下。 江暖正要看陆然什么表情的时候,陆然已经走出电梯了。 “多喝点酸奶吧。酸奶也好几块钱一盒呢!”饶灿好笑地说。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再反上来,又压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43.我愿意 此为防盗章  “还知道糟糠这个词怎么念。赶紧写你的卷子。” “陆然, 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 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 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 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 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 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 “别提了, 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 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 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那就让她们吃,只要她们有本事吃的完。” 陆然看着江暖,嘴角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转身,手指轻轻在墙上敲了一下。 墙面上挂着一个牌子——浪费按五倍罚款。 看着那块牌子,还没开始吃,江暖就已经觉得自己饱了。 回到位置上,程豆豆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那两个男生和陆然是一起的!我们把鸡翅都舀走了,陆然会不会生我们的气,然后不教小暖了啊!” “别担心了,他才不会呢!要是我老爸每天为我能不能继续读高二忧心忡忡,陆然更难受。在整个南市,他都找不到比我老爸更好的教练了。” 嘴上这么说,江暖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关注着背后的那桌。 他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刀叉和盘子相触的脆响,他们碰杯的声音,都撞在江暖的神经上。 徐梓天凑到陆然的面前,小声说:“陆然,那三个女生都是你们师大附中的?挺豪放的啊!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你养你自己都困难。”陆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穆生时不时往饶灿的方向看。 “自己去问。” “那个呢?那个用盘子舀鸡翅的……”徐梓天毫不遮掩地盯着程豆豆看,程豆豆低着头,一脸没胃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没听见我们陆掌门说‘自己问’吗?”穆生笑了笑,一副真的要起身的样子。 穆生正要过去套近乎,陆然冷不丁扔下一句。 “江教练的女儿就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咱们祖师爷的女儿也在?哪一个?”徐梓天立刻转过头去看她们。 “别那么盯着人家看,丢份儿!”穆生敲了一下徐梓天的脑袋,“让我猜猜看,祖师爷的女儿必然有神仙姐姐的气质,一定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可我觉得应该是那个盛鸡翅膀,脸圆圆的那个!” 这时候,饶灿已经用盘子,把程豆豆盛的鸡翅分了一半出来,起身准备给陆然他们端过去。 “好了,豆豆,别那么丧。你们两个决策失误,就由我去公关弥补。陆然不会生你们气的,不就是烤翅么?” 饶灿端着烤翅来到了陆然那桌,穆生立刻就站了起来,连带着徐梓天也站起来,只有陆然仍旧坐在那里。 “刚才不好意思,我们豆豆超级爱吃烤翅,可每次来了都抢不过别人,这次看着刚出炉的烤翅激动了一点。早知道大家是自己人,哪里用得着抢啊。” 饶灿那句“自己人”让穆生立刻喜上眉梢。 “谢谢师妹了啊!” 穆生刚接过盘子,饶灿不由得笑了:“师妹?我什么时候成了师妹了?” “你刚才说‘自己人’……难道你不是江教练的女儿?” “我?”饶灿愣了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你们是跟着江教练学击剑的吧?我是饶灿,那个是程豆豆,至于你的师妹……” “啊……她才是江教练的女儿……” 虽然江暖没过去,但是他们的对话自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包括穆生声音里的失望。 既然都是老爸的弟子,她就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直接转过头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梓天抓了抓脑袋说:“这么看,还真有点像江教练。” “哪里像?” “凶凶的样子挺像的。” 穆生跟着徐梓天的话笑了起来,顺带用胳膊肘顶了顶陆然说:“陆掌门,咱们那位是师妹是继承了祖师爷的优良传统,每天都凶凶的吗?” “总有傻猫以为自己是老虎。” 陆然淡淡地说了句,穆生和徐梓天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44.泡面还是泡我? 此为防盗章  江暖的筷子在锅里面夹了半天, 也没把鱼丸给夹起来,她执着了十几秒, 好不容易颤悠悠夹起来, 还没离开锅的范围,鱼丸又掉了回去, 溅了她自己一脸汤。 “唉, 妈呀!” “哎哟,你这孩子, 有好端端的漏勺不用, 非用筷子干什么啊!”罗晨起身去厨房拿抹布。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 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 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 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 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 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 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 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怎么了,小暖?”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陆然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不是你织的吗?”老爸理所当然地说。 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刚刚还说那条围巾是傻子织的!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简单明了,直入主题。 织毛线围巾,额……真的是诗一般的情怀…… 江暖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妈妈,指着门说:“那肯定不是我织的。” “那不是陆然带着你考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答应给他织的吗?”江暖的爸爸说。 江暖又看向自己的妈妈。 老爸不了解女儿,老妈总该知道她女儿不仅仅压根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哪儿找来的毛线啊! “那是最简单的针法了,我教了你很久。后来你怕赶不上陆然寒假去帝都,跑来求我,还是我给你织了后面半段。” “妈妈,我是高二的学生啊!” “啊?”江暖妈妈一脸“这和你给陆然织围巾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高二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织什么鬼围巾啊!” 这天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狠狠蹬了两下腿,就似徒劳的挣扎。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根本睡不着觉,江暖决定要骚扰自己的闺蜜。 她缩在被子里,打给了饶灿。 连续打了好几次,手机才接通,估计饶灿这个妖精是在敷面膜呢。 “小暖,你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灿灿,我就是想不明白,心里有个疙瘩,不解开,就怎么也不舒爽!” “抓心挠肺吧?” “嗯啊!难过死我了!我跟你讲啊,今天陆然上我们家吃饭了!” “你爸妈对陆然比对你好,你心里又难过啦?”饶灿好笑地说。 “不是这个!当然,这个也是其中之一!你知道陆然脖子上有条围巾吗?特别短,特别疏那种!” “我知道啊。你给他织的嘛!” 江暖闭上眼睛,恨不能就这样昏死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给他织围脖啊!你都不觉得奇怪,怎么都不阻止我啊!” “我有阻止你啊。” “你怎么阻止的?” “我让你去买一条啊!市场里有那种没有款式,红的、黑的、黄的,论斤称的毛线围脖啊!” “对啊!这个好啊!” 那种大妈戴的围脖,她就不信陆然能狠得下心围起来! “但你跟被下了降头一样,非要动手织!不过我就想说,你那围巾都织成那么个磕碜样,还真不如市场上买一条论斤称的。” “行了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别人织围巾了!我就是不明白,我怎么就能喜欢陆然的?” “总比你说喜欢金轮法王好吧!” “对啊,我是欣赏金轮法王啊!无论他多么报仇心切,前期多反派,当郭襄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放弃一切救郭襄了啊!” “还是陆然正常点。” “喜欢陆然就是一种非常媚俗的审美!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就是借他的数学精编来看看,他整个抽过去,还当着班上那么多同学的面儿说‘江暖,以你的能力,做完前面的基础题是正常的,再往后抄,会让老师对你有不该有的期待’。一堆人都在笑!为什么别人抄他作业他不说话,我就瞄一眼,就跟我把他家保险柜给搬走了一样?” “……说的也没错啊。那次还真的是陆然救了你一命。好几个抄他后面大题的同学被点上去解答,结果他们根本不会,在走廊上站了一排。老师还表扬你了,说你虽然数学不好,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至少让老师知道该教你什么。这个你总是记得的吧?” “记得吧……” “就是说啊。小暖,喜欢一个人可能是日积月累,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做了一件你最需要最戳你心窝的事情,那么他曾经说过的做过的不讨你喜欢的事情,就会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你讲的好像陆然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 “你记得高一没分班之前,你的同桌是谁吗?” “李书悦啊!我记得啊!她是不是去文科班了?” “对啊。李书悦高一期末考试,英语刚过一百,按照她的实力,应该是一百三十分以上的选手啊。当时教英语的蔡老师在讲解期末试卷的时候,正好你和李书悦在说小话。” “哎呀妈,蔡老师最喜欢李书悦了,铁定要把她成绩下降的火撒我身上。” “喔唷,这会儿你看的明白,怎么当时都哭鼻子了?” “啊?” “我还记得那情景呢。蔡老师直接把你从椅子上拽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影响李书悦学习,天天抓着她讲小话。” “不会吧。我和李书悦又聊不来啊!” “对啊,你是个受不得委屈的,立刻就说是李书悦抓着你聊昨天晚上看的韩剧!蔡老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当着全班的面叫你站到最后一排去听讲,不要影响李书悦的学习。李书悦低着头不敢说话,你猜猜是谁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维护你来着?” “你别告诉我……是陆然啊!”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45.光明正大的青梅竹马 此为防盗章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 和饶灿并排, 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 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 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 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 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 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 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 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 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 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 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 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46.你和我一样在乎 此为防盗章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半个小时, 接着一个小时的基础练习, 刷牙洗脸去学校。然后每周二、四晚上八点到十点,和周六全天对抗训练。”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 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 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 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 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 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 我努力长高, 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 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好了。”陆然轻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那你现在就是幼儿园园长,小朋友们都讨厌你!” “可我的幼儿园里。大概永远只有你一个。”陆然的手伸过来要摁江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江暖很不开心,陆然是谁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幼稚的那一个吗?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这让她莫名想到在超市里的小孩儿,躺在地上耍赖,蹬腿晃脑袋的,除非爸妈买了心仪的东西,才肯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陆然对她“幼儿园比较好混”的评价,缠着陆然教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核磁共振都用上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肺炎也完全好了,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万一你还有印象,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47.因为我不会 此为防盗章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调整座位之后, 她成了陆然的同桌, 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 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 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 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 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 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 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 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要搁在江暖身上,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 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 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 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 她冷着脸, 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林觅夏低着头看书, 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 谁知道呢……我这数学, 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这就像那坛酒一样裂开了,咕噜噜流出来收都收不住。 “哎哟,小暖,坐下坐下,爸爸妈妈肯定最爱你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啊!再不行,你跟袁阿姨讲,袁阿姨再去好好跟你爸妈说。”陆然的妈妈抱了抱江暖。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陆然指的是简明吗?但是陆然是不会轻视简明的啊!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48.胜利 此为防盗章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半个小时, 接着一个小时的基础练习, 刷牙洗脸去学校。然后每周二、四晚上八点到十点,和周六全天对抗训练。”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 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 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 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 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 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 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 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 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 我努力长高, 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 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好了。”陆然轻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那你现在就是幼儿园园长,小朋友们都讨厌你!” “可我的幼儿园里。大概永远只有你一个。”陆然的手伸过来要摁江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江暖很不开心,陆然是谁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幼稚的那一个吗?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当时的江暖下巴都要掉了,还是饶灿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才没叫出声来。 那位学姐是和陆然一起参加辩论赛认识的,成绩好,也很漂亮。那天她特地穿了裙子和白球鞋,有着让人羡慕的玲珑美,她紧紧贴着陆然的后背不到一秒就被陆然掰开了。 “把自己,留给对的人吧。” 学生时代嘛,女孩子都喜欢和崇拜成绩好的男生,更不用说陆然这种颜值高身条好的,哪怕是大她们两岁的学姐也还是少女啊。 如果是其他的男生早就抱住学姐各种安慰了,说不定还会有个毕业吻别。陆然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他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江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露出动摇的表情,和失去那些他所擅长事物的专注力。 这些都先放一边,江暖一边翻着之前的知识点和陆然的笔记,竟然把一整张卷子都做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大答题啊,她不再是写个“解”字而已了!从开始到最后都倍儿流畅! 这无疑是增强了江暖的自信心啊。 莫不是她这烂泥巴还是能上墙的? 虽然陆然对她说,要她提前看看物理,但是寒假嘛……就是要逍遥一下的啊! 江暖靠着椅子,晃了晃,忽然就瞄到了自己早些时候藏在书桌键盘架上的那本《海贼王》。 我的天啊,这放了多久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这要是被她老妈发现了,非把她掉起来打不可! 估摸着是自己失忆之前借的,租书店的押金是要不回了,还不多看几遍把租金看回来? 江暖就把键盘架拉开,把漫画摊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开门,说“陆然来了啊”都没听见。 当妈妈敲了敲江暖的房间门,做贼心虚的江暖用肚子一顶,把键盘顶了进去,谁知道因为惯性,漫画书就从键盘架的另一边掉下去,落在了脚背上。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江暖的妈妈很不喜欢江暖看漫画书,总觉得玩物丧志影响学习,她走过来,把江暖的键盘架拉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暖暗自呼出一口气来:“我……我就想站起来迎接陆然大驾光临,一起来肚子就把键盘架给撞进去了呗!” 江暖动了动,悄悄把漫画书踢到了旁边的床下面。 “是吗?你的肚子可真大!”江暖的妈妈怀疑地说。 “当然是了!” 一抬头,江暖就对上了站在妈妈身后的陆然的眼睛。 江暖深信自己看见的并非错觉,陆然的眼睛深处有一丝笑意。那种笑,就像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带着揶揄以及包容。但再仔细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49.天大的运气 张主任身边的聂老师惊讶了:“陆然?你昨天去打篮球了?你……你不是一向不关注这样的……这样的活动吗?” “我觉得这样的活动很有意思, 我们这些被别人当作书呆子和四肢退化的重点高中学生, 赢了四肢发达的十六中。张主任,您觉得呢?” 陆然表情淡然地反问。 张主任气急, 手指着陆然, 肩膀都在颤,他看着聂老师说:“这个陆然……他是不是……青春期到了?啊?这个学期什么都有他的份儿!” 聂老师看着陆然,满脸无奈。 “陆然, 你要知道现在都是高二下学期了!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寒暑假和别的学校的人一起打篮球也就算了, 在期末考试之前这样,还有这么多同学浪费时间来围观?你真觉得这样合适?” 江暖知道陆然口才好,只要他想,一定能把老师怼到哑口无言, 但那样事情就会闹大。让张主任和聂老师没面子,只会不断地消耗他们对陆然的好感。 江暖伸手拽了拽陆然,陆然沉默着没有开口。 张主任又说:“除了陆然,没别人了么?这是打篮球还是二人转啊?他和曹力两个人就够了?” 坐在讲台边的贺正低着头站起身来:“还有我……” 聂老师哀怨地看了贺正一眼。 张主任对贺正倒是见怪不怪了, 目光扫过整个教室:“还有别人吗?” 后排的李铁头也站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说:“张主任,到我为止, 咱们班就真没别人上场打球了。” “行, 既然你们三个都站起来了,写检讨!晨会的时候和曹力还有林觅夏一起念!” 张主任转过身去, 就要去其他教室继续审问了, 这时候一直作为班长的林觅夏却开口了。 “张主任, 我和曹力,作为这次篮球比赛的策划者,写检讨表示在期末考试之前组织大家去看我们和十六中的篮球赛就够了,其他的同学们,无论是陆然还是贺正,只是因为我们是班干部而被邀请过去的,让他们也写检讨,太过严重了,请张主任您看在他们都站起来承认的情况下,原谅他们吧。” 教室内无数双眼睛看向张主任,张主任低下头来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站着的那几个同学。 “那就一个一个地来吧。你们每个人肯定都觉得我们教务处去抓你们看篮球赛,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管你们管得太宽泛,简直□□,对不对?我们老师就只想着你们的考试成绩和升学率,所以要你们没日没夜地看书学习,对不对?” 这简直就是在场每个人的心声。 有几个还点起头来。 “你们几个之中,最擅长说话的莫过于陆然了,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总能把我怼到无话可说。 行,陆然我估计你这位年级第一的心里肯定也憋着话呢,那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来。” 张主任这态度反而让整个教室的学生们愣住了。 这完全不符合张主任以成绩为中心,好好学习为唯一世界观的思想及行动主旨,更重要的事,张主任从来都是对的,又怎么会给其他人讨论的空间。 但是陆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年级第一名,进入师大附中之后,他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从没有跌出过年级前十,在这里也许只有他拥有与张主任叫板的实力。 “张主任,您想要所有的学生们都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拿来学习,是不现实的。我相信您也认同,强压下的学习也需要调整,比如听听音乐,收看让我们了解社会的新闻联播。” “当然,所以你想说你们打篮球和听音乐还有看新闻联播没有什么不同吗?”张主任一副我早就料到你就说这些的样子。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因为当曹力邀请我和大家一起去看篮球赛的时候,我觉得这不但无意义而且浪费时间。首先,这是学生们私下约成的比赛,它的比赛结果并不能挽回我们在新苗杯上落败的事实。第二,我们师大附中在体能上的水平远低于十六中,我们输掉的概率比赢面要高很多,所以没必要自取其辱,无论是去看比赛还是打比赛。第三,如果输掉,就会让本来对体育方面信心不足的我校同学更加丧失信心,以后面对十六中的挑衅,更加抬不起头来。综合以上三点,无论是和十六中比赛还是观战,都是不明智甚至愚蠢的决定。” 班主任聂老师一开始还紧张陆然又要言辞犀利地论辩,让张主任下不来台,但是刚才陆然的话应该是在反省了。 谁知道张主任却拍了一下讲台,镇得全班同学都耸了耸肩膀。 “陆然,你很会挑动我的情绪嘛!又是新苗杯落败,又是输掉比赛的概率大,是自取其辱!你是想让我觉得你们和十六中的比赛合情合理!如果你真的那么觉得,怎么又会自己亲自上场比赛呢?我记得你擅长的是击剑,并不是篮球啊!” “因为我也有自尊心。我是属于师大附中的一员,当我们节节溃败,当我们的对手觉得我们师大附中的学生都是书呆子不堪一击的时候,我应该挺身而出。当我听见身边的同学看见我方失利就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像对面十六中的学生一样为我们的篮球队呐喊到最后一刻。张主任,这件事对于您来说,重点在‘期末考试前聚众打篮球’,但对我来说,却是要证明我们师大附中的并不是只会死读书而已。” 不少同学们都点起头来,甚至还有眼睛红起来的。 “张主任……我们都知道高中三年的时间紧张,也知道就算我们说‘考试分数不该是判断我们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但社会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您希望我们心无旁骛考出最好的成绩,可是我们真的需要一场篮球赛来让我们被重压的生活有一点点的跃动……我们也有想要证明的东西,我们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样拥有呐喊的权利。张主任,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您就像是来抓捕‘聚众斗殴’的警察一样来抓捕我们,要我们老实交代,好像我们都是罪犯。”班长林觅夏也开口了。 “除了站起来的人,还有谁参与了篮球比赛?”没有人看得出来张主任到底在想什么,陆然和林觅夏的话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教室再度陷入了沉静,好像陆然与林觅夏试图与张主任建立起的沟通根本就没存在过。 江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张主任,您说的是‘还有谁参与了篮球赛’对吗?那么我选择去观看篮球赛,去支持我们的同学,我也算参与了篮球比赛吧。” 紧接着,饶灿也站了起来。 几秒之内,陆陆续续的,班上去看过篮球赛的同学都站了起来。 班主任聂老师的脸色变了,生怕张主任要咆哮起来,赶紧缓和气氛:“你们这些孩子!张主任都是为你们好,你们懂点事儿吧!张主任的意思是问有谁参与了上场打篮球和与十六中的学生联系策划这场比赛……” 聂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张主任就打断了他。 “不,我就是问所有当时在场的人有哪些。” 整个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哪怕是当天并没有去的人。 如果说从前他们恐惧张主任带队去网吧抓他们打游戏、巡视考场、早恋等等一系列问题,但是这一次他们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其实那天,我听说的是你们约了十六中的人为了‘新苗杯’的事情要决斗。决斗啊,你们这些家伙知道我们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吗?你们要是但凡跟我们说一声你们觉得新苗杯上吃亏了,想要赢回尊严和面子,我们可以在期末考试之后为你们安排,以学校的名义去向十六中提出邀请,你们正大光明在有老师看着的情况下进行比赛,难道不好吗?”张主任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站在讲台边的贺正低声嘀咕了一句:“那要真告诉你了,你还不得把我们全都关起来?” 张主任当然听见了,大家都看向贺正,虽然觉得他说出他们心中所想让人暗爽,但是……万一激怒了好面子的张主任,说不定会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倒霉。 “你以为我没有在‘新苗杯’的比赛现场?你以为我看见十六中的人把我们学校的韩睿撞伤的时候,我心里不心疼?你们认识韩睿也就两年,可是我看着他三年了,我不比你们心疼我自己的学生!我就那么没血性?没错,你们的考试分数很重要,因为这是你们对学校、对父母甚至于对那些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优点的人的证明。但你们的自尊心我也同样看中。当有人说我们师大附中堂堂全市第一的重点高中的学生什么四肢发育不良,什么五体不勤,我能不发火?我能不生气?但是你们自己告诉我,你们在期末考试临近之前跑去和十六中约战篮球比赛,很积极很正能量,但是受伤了怎么办!你们心里怀着不甘心,没有老师或者公正的第三方为你们判决,如果他们又有人像是在新苗杯上撞伤韩睿一样撞伤你们,你们确定自己不会冲动!你们确定自己不会上去要和他们打架?你们如果受伤了,或者因为输了球心情低落,期末考试没考好又该怎么办?” 张主任的质问让所有人都低下头来。 “陆然,我知道你一向很有想法。可以,这一次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你是年级第一,也许你自己觉得成绩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其他的同学都看着你,你是整个年级的表率!” 陆然侧过脸来看了江暖一眼。 江暖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伸出自己的手,他们都站着,又被张主任看着,尽管她很想握住陆然的手,想要告诉他被篮球砸到或者摔伤膝盖都不是他的错,但是她知道陆然内疚了。 于是,江暖也仅仅是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碰了碰陆然的食指而已。 “我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当曹力来问我要不要去篮球赛的时候,我就应该劝他把这场篮球赛约在期末考试之后,精心地准备,请体校的裁判员来帮忙也好,应该让整场比赛拥有秩序,无论输赢都应该公平。只有公平才能让同学们保持理性,最大限度地避免伤害性事件发生。”陆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张主任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然竟然没有像之前漫画书事件一样来反驳他。 而曹力还有班上其他的同学看向陆然的目光也变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陆然是高傲的,永远不会错的,所以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不对”。 他依旧背脊挺拔,没有一丝犹豫,可正是这样的背影,有着莫名的说服力。 良久,张主任点了点头。 原本学生和张主任之间似乎要对峙起来的气氛跟着缓和了下来,张主任的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低气压。 “其实,我们老师过去篮球场,根本就不是去抓你们打篮球。打篮球总比到网吧里沉迷游戏要好吧?比某些同学抱着漫画书一本又一本,那边还有那么多模拟卷没写完要好吧?我们去篮球场是因为我们要去确定你们所谓的‘决斗’是比篮球,而不会演变成‘斗殴’!如果真的是不让你们打篮球,还能等到你们比完了?你们进球的时候,我们老师也在外面鼓掌啊!比如说贺正,你射篮很准啊!比如说李铁头,你也上篮得了好几分嘛!还有陆然,传球和运球都很漂亮啊!最后一个灌篮,很帅气啊,聂老师都在我身边吹口哨啊!” 张主任的话刚说完,不少同学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谁知道,老师猛于虎啊,你们一回头发现我们几个老师来了,就吓得没命跑!你们跑什么?你们真正让我生气的并不仅仅是你们都不报备老师就和外校学生相约在期末考试前打篮球,而是你们之中竟然没有人到老师的面前来承认。你们干了什么?一窝蜂全跑了!留下谁?受了伤的曹力,还有你们的班长,一个女生——林觅夏!我生气在你们没有担当!有做的勇气却没有承认的勇气!” 这一次,没有人笑了,每一个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退一万步,今天我这个教导处主任就是把升学率当成命根,就是说你们除了学习之外其他事情都不可以做,但是你们怎么能让曹力和林觅夏为你们承担一切?我到这么多个班来抓你们这些打篮球的,我就是要知道一个晚上过去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能站起来承认!我本来是很失望的,但是当你们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我总算放心了!我放心的不是当你们有一个人真的做错事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帮这一个人扛,而是当你们觉得你们自己没做错事的时候,都能像今天这样站起来支持彼此,而不是逃避自己的责任。就是这样。” 说完,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如同一场大梦被惊醒。 张主任站起来:“好了!上课!你们谁要是期末考试不认真对待,我就真让他写检讨到晨会上念!” 当张主任离开,所有人稀里哗啦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哎妈呀,吓死宝宝了,还以为这一次真的没命了呢!”贺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张主任也被我们拼搏的精神给感动了吧!所以这一次没追究我们!” “你没觉得张主任变了么?之前他要是知道我们搞什么课余活动,肯定是要说我们不务正业的嘛?” “你没听见张主任说什么?期末考试没考好,还是要晨会上念检讨的呀!”李铁头说。 这时候陆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张主任说的是‘不认真对待’,而不是要考高分。” 饶灿则打趣地对江暖说:“你行啊,除了他们几个打篮球的,就你第一个站起来,之前还怕张主任怕到要死,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住压力的嘛!” “那是当然!” 江暖刚想要拍一拍自己的胸口,忽然意识到,桌子下面,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紧紧的。 那是陆然。 江暖沉默了,她看向陆然,对方的神情似乎没有面对张主任的时候那么紧绷,但是他还在介意她受伤了。 “虽然你说你做的不对,可是你的不对,在我看来却是天大的运气。” 50.我早就长大了呀 此为防盗章  “还知道糟糠这个词怎么念。赶紧写你的卷子。” “陆然, 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 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 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 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 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 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 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 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 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 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 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 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 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那就让她们吃,只要她们有本事吃的完。” 陆然看着江暖,嘴角又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转身,手指轻轻在墙上敲了一下。 墙面上挂着一个牌子——浪费按五倍罚款。 看着那块牌子,还没开始吃,江暖就已经觉得自己饱了。 回到位置上,程豆豆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那两个男生和陆然是一起的!我们把鸡翅都舀走了,陆然会不会生我们的气,然后不教小暖了啊!” “别担心了,他才不会呢!要是我老爸每天为我能不能继续读高二忧心忡忡,陆然更难受。在整个南市,他都找不到比我老爸更好的教练了。” 嘴上这么说,江暖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关注着背后的那桌。 他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刀叉和盘子相触的脆响,他们碰杯的声音,都撞在江暖的神经上。 徐梓天凑到陆然的面前,小声说:“陆然,那三个女生都是你们师大附中的?挺豪放的啊!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你养你自己都困难。”陆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穆生时不时往饶灿的方向看。 “自己去问。” “那个呢?那个用盘子舀鸡翅的……”徐梓天毫不遮掩地盯着程豆豆看,程豆豆低着头,一脸没胃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没听见我们陆掌门说‘自己问’吗?”穆生笑了笑,一副真的要起身的样子。 穆生正要过去套近乎,陆然冷不丁扔下一句。 “江教练的女儿就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咱们祖师爷的女儿也在?哪一个?”徐梓天立刻转过头去看她们。 “别那么盯着人家看,丢份儿!”穆生敲了一下徐梓天的脑袋,“让我猜猜看,祖师爷的女儿必然有神仙姐姐的气质,一定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可我觉得应该是那个盛鸡翅膀,脸圆圆的那个!” 这时候,饶灿已经用盘子,把程豆豆盛的鸡翅分了一半出来,起身准备给陆然他们端过去。 “好了,豆豆,别那么丧。你们两个决策失误,就由我去公关弥补。陆然不会生你们气的,不就是烤翅么?” 饶灿端着烤翅来到了陆然那桌,穆生立刻就站了起来,连带着徐梓天也站起来,只有陆然仍旧坐在那里。 “刚才不好意思,我们豆豆超级爱吃烤翅,可每次来了都抢不过别人,这次看着刚出炉的烤翅激动了一点。早知道大家是自己人,哪里用得着抢啊。” 饶灿那句“自己人”让穆生立刻喜上眉梢。 “谢谢师妹了啊!” 穆生刚接过盘子,饶灿不由得笑了:“师妹?我什么时候成了师妹了?” “你刚才说‘自己人’……难道你不是江教练的女儿?” “我?”饶灿愣了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你们是跟着江教练学击剑的吧?我是饶灿,那个是程豆豆,至于你的师妹……” “啊……她才是江教练的女儿……” 虽然江暖没过去,但是他们的对话自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包括穆生声音里的失望。 既然都是老爸的弟子,她就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直接转过头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梓天抓了抓脑袋说:“这么看,还真有点像江教练。” “哪里像?” “凶凶的样子挺像的。” 穆生跟着徐梓天的话笑了起来,顺带用胳膊肘顶了顶陆然说:“陆掌门,咱们那位是师妹是继承了祖师爷的优良传统,每天都凶凶的吗?” “总有傻猫以为自己是老虎。” 陆然淡淡地说了句,穆生和徐梓天跟着笑了起来。 而这个名字,也让江暖的心脏漏了一拍。 虽然她一直有听说过简明,也经常在什么大学生击剑联赛、全国青年击剑锦标赛的录像和转播上见到过简明的身影,但是小时候见到的简明几乎都戴着击剑护面,江暖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只记得他给过自己一个费列罗。 简明从六岁开始就跟着江怀学习击剑,十二岁那年因为父母调任去了帝都,也跟着离开了。但是据说寒暑假只要有空,简明都会回到江怀所在的俱乐部,请教江怀。 “估摸着是我请他帮你弄的模拟试卷。” 江暖刚刚还小兴奋顺带冒着小泡泡的心情瞬间破灭了。 “模拟试卷有什么好从帝都寄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卷子难度系数还更合适呢!” 但就算是模拟试卷,也是简明寄过来的模拟试卷……还是看看吧。 江暖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包装拆掉,露出蓝白格子的羽绒服来。 “诶,怎么是羽绒服?” 江暖把衣服摊开,明摆着不可能是给她妈妈罗晨的。 江怀笑了:“你的羽绒服不是上次掉池塘里湿了吗?本来你妈妈想给你用暖气片烘干,谁知道没烘成功还把内衬都烫破了。你后来又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去买新的。简明听我提了一句之后,就从那边挑了个款式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寄模拟卷的,但简明说这样会让小暖过年过的不开心,还是要给你买让你开心的东西。” “真的啊!” 江暖立刻把身上那件古董级别的呢子大衣脱了,把这件羽绒服穿上身。 妈妈罗晨走出来,立刻就笑了:“这是简明寄过来的?年轻小伙子的品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感觉小暖一下子就真的有点女孩子的味道了。”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 陆然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江暖一眼。 江怀起身去帮江暖的妈妈盛面条去了,客厅里又只剩下了陆然和江暖两个人。 江暖一抬头,就发现陆然正看着自己,立刻想起之前自己穿校服被陆然说“土到镜子都裂了”,来到他的面前,挑了挑眉梢说:“怎么样?好看吧?这回镜子总不会裂了吧?” 陆然缓缓站起身来,低下头,他的手指在江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江暖正要说话,陆然忽然向前又靠了一下,惊得江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那么怕我呢?”他的声音又轻又长。 江暖没说话,心里面却总觉得陆然会在她的鼻子上咬一下。 “鬼怕……” 话还没有说全,陆然又靠近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认真的东西像是要把江暖包裹起来。 忽然对方吹了一口气,把江暖的头发丝都掀了起来,露出来额头,陆然的手指就这样弹了一下。 “你不穿这件羽绒服的时候,挖鼻屎都好看。” 江暖还没反应过来,陆然揣着口袋起身对端着碗走出厨房的罗晨说说:“阿姨,我还是不吃面了。晚上吃自助餐太饱了,吃不下。” “哦哦,没关系。回去早点睡,明天就年三十了。” “嗯,等初二我爸妈回来,一起来给你们拜年。” “好!” 一想到从明天到大年初二之前都不用见到陆然,没人盯着她做作业了,江暖心里就感觉十分美好。 等到陆然走了,江暖继续站在镜子前臭美,但是当一切安静下来,她却忍不住想起陆然弹自己脑门的那一刻。 江怀低声说了句:“陆然怎么了?刚才说留他下来吃面的时候还好啊。我看他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 罗晨拎了拎女儿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做题开小差,惹陆然生气了?” “我哪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啊!而且他生气不生气不都是一个表情么!” 而且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我,你们什么时候管过! 刷了牙洗了脸,江暖翘着腿上了床,打电话给饶灿兴师问罪。 “你说,今天吃完自助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坐上那个穆生的自行车啦!” “我以为你其实想坐陆然的自行车啊,但是又不好意思扔下我和豆豆,所以我就坐上去了啊!谁知道……” 谁知道她到最后也没坐过陆然的自行车啊! 真是……想想就来气! 51.我会记得 此为防盗章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陆叔叔还有袁阿姨都来了, 陆然也来了, 赶紧起来!”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 她爬起来,刷了牙洗了脸, 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袁阿姨, 新年好!” “嗯,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 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 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 我也觉你可爱。”说完, 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 “新年平安喜乐,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 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 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 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 江暖给完了钱, 本来以为陆然会端, 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52.一生输给你都可以 此为防盗章  同学们纷纷起立, 虽然也有同学长高了,但大部分没有变化。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和饶灿并排, 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 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 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 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 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 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 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 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这让她莫名想到在超市里的小孩儿,躺在地上耍赖,蹬腿晃脑袋的,除非爸妈买了心仪的东西,才肯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陆然对她“幼儿园比较好混”的评价,缠着陆然教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核磁共振都用上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肺炎也完全好了,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万一你还有印象,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53.我是你的孙女婿 此为防盗章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 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陆叔叔还有袁阿姨都来了, 陆然也来了, 赶紧起来!”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她爬起来,刷了牙洗了脸, 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袁阿姨, 新年好!” “嗯,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 我也觉你可爱。”说完,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新年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 江暖给完了钱, 本来以为陆然会端, 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54.谁 此为防盗章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 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 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 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 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 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 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 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 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 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 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 再反上来, 又压下去…… 不行了, 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解说员正在播报:“现在是海川大学的陈哲对B大简明!” 只见画面上双方几乎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但是简明却挡开对方的剑,直接压剑还击得分! 果决利落! 看得江暖挪不开眼。 “你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如同古旧的大提琴声起,江暖的心头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她一转身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绕回来找她? 估计是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影响他正直懂事的形象。 江暖哼了一下,继续看比赛录播,正好是简明追击对手,脚下步伐连续流畅,将对手打压得节节败退,劈中对方肩膀的那一刻,力度与角度堪称完美。 “好!”江暖握紧拳头喝彩……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羡慕。 “你喜欢简明吗。”陆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喜欢啊。” 因为他能赢你啊。 比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简明长弓步侧劈击中对手肩膀的一瞬。 江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忽然一拽,她的肩膀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然那双如暗夜墨沉的眼睛。 “回去了。” “还没看见结果呢!”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抓心挠肺! “海川大学赢了B大4剑。” “不可能,B大有简明,怎么还会输给海川?” “这是团体赛,简明一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B大输?”陆然的语气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江暖张了张嘴,极度不情愿地上了陆然的自行车,又硬又硌,不开心。 回到家,江暖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汽让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谁知道等她一出门,就听见妈妈说:“阿哟!小暖,你洗那么久,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出来呢!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怎么还来啊?” 江暖苦着脸,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把物理卷子写一下吧,这章是重点。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我要吹头。” 江暖坐在床边,盘着腿,故意慢悠悠消磨时间。她一边吹头,一边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像看奥数一样研究起《海盗路飞》。 看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江暖就想使坏,她忽然直起腰伸长了腿,一下子就用脚踩在了那本漫画上,故意想恶心陆然,看他怎么看下去。 她也没看清陆然怎么出手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这是你独门秘技,用脚翻书吗?” 那是握剑的手,手指的力气有点大,江暖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陆然不费吹灰之力掐着,整个姿势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陆然直接将江暖的脚从桌面上放下来,她以为他会放手,谁知道这家伙向前一扯,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跟拍武侠片儿似的,江暖一条腿在床上,一只脚迈开被陆然扣腿上,摇摇晃晃,真挺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快放手……我的筋!我的筋!” “你的筋好着呢。还使坏么?”陆然侧过脸问她。 江暖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做题!我好好学习!” 陆然这才松手,江暖含着泪趴在书桌前。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陆然说。 江暖歪了歪嘴,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55.暗潮汹涌 此为防盗章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 调整座位之后, 她成了陆然的同桌,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 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 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 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 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 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 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 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要搁在江暖身上,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 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 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 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 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她冷着脸, 用力推了一下桌子, 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林觅夏低着头看书, 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 谁知道呢……我这数学, 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江暖没想到陆然竟然会帮自己,傻傻地看着对方。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56.陆然很吸引你吧 此为防盗章  “缠着”这两个字, 再次戳中了江暖的心。 这让她莫名想到在超市里的小孩儿,躺在地上耍赖, 蹬腿晃脑袋的,除非爸妈买了心仪的东西, 才肯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忍受陆然对她“幼儿园比较好混”的评价, 缠着陆然教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核磁共振都用上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 肺炎也完全好了,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 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 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 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 万一你还有印象, 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 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听到这里,江暖是惊讶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陆然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会救她。当然人命关天都是同学,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会再医院里陪着她的爸妈两天是江暖没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江暖心头一颤,就看见妈妈赶到了门前,声音很热络:“陆然来了!快进来!赶着从帝都回来过年,累不累啊?” “谢谢阿姨,我很好,不算累。” 在火锅的湿润温热里,陆然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就像是冬日里吹过树梢的风,带着成片冰棱撞击出此起彼伏的清冷声音,一旦裂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会涌进来。 “你的行李呢?” “放回家了。” 陆然站在门口换拖鞋,这时候江暖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为练习击剑,他的个子比年级里的其他男生要高,长胳膊长腿的典型,喜欢看韩剧的女同学对陆然的那双大长腿是充满了幻想。 他正低着头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从这个角度,江暖正好能看见他挺拔的鼻子,以及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陆然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阴柔,相反让他利落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哎呀!我煮了米酒炖蛋!差点忘了!” 妈妈一走开,江暖和陆然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的遮挡了。 陆然穿着深色到膝盖的大衣,即便是随性的休闲裤,江暖也能想象出来他小腿的线条肯定是流畅又有力度感。 烟灰色和白色相交织的毛线围领好像有点短,只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线条硬朗的下巴就这样埋在围脖里面,让他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 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博客里的那句话——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江暖向后退了一步,而陆然却正好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波澜,他淡然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你病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 “啊……嗯,好了……” “寒假作业都会做?”陆然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不会,高二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江暖舔了舔下嘴唇。 但是十几秒过去了,都没听见陆然的声音。 江暖刚一抬起眼,就发现陆然正靠向自己。 逆光之下他的眼底仿佛有隐约的流光,让她捉摸不透。 “哪个老师能教会你。” “什么?”江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然却靠得更近了,他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除了我。” “啊?” “不是还给老师,是还给我了。”陆然看了江暖一眼,就走向厨房,“罗阿姨,我来帮你端米酒。” 就像幻觉,紧绷的心缓慢舒展开来。 看来饶灿说陆然是她在理科班混下去的外挂,并不是杜撰? “哎哟,这里交给我来忙。你去坐着就好了,我还给你烙了肉饼,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江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自己是充话费附赠的,不然她大病初愈刚出院,她老妈不给她做红烧肉,却给陆然烙了肉饼? 陆然帮着江暖的妈妈把米酒壶端上了桌。 江暖的爸爸也打完电话,从阳台那里走过来吃饭了。 “哎哟!陆然来了!听说这一次练习赛,你差一点就赢了简明啊!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 简明是父亲江怀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是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佩剑冠军,而且还被选拔去参加青奥会。 江暖低着头,小声低估了一句:“差一点赢了,就是输了啊。怎么还‘后生可畏’了。” “简明的速度很快,后退移步和防守反击的距离掌控值得我学习。” “他的实战经验比你丰富。我看了你们练习赛的录像,你能压制他那么久,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江暖的爸爸倒了一杯米酒,和陆然捧杯,“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又给了你压力?” “也不算是压力,只是要求我分析自己输给简明的原因。” “是每一剑的原因吧?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和认真就能达到,还需要时机。” 两人聊了起来,这让江暖有些羡慕。陆然跟着她的父亲练佩剑,他们有很多的话题,而爸爸却不怎么教她。这感觉,让江暖酸酸的。 小的时候,江暖的老爸是她炫耀的对象,他曾经在世锦赛上拿过冠军,而且还在奥运会上拿过铜牌。 但是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江暖再不向别人炫耀了,因为这样的老爸却不肯教江暖击剑,非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反而对陆然尽心尽力。 江暖知道,自己之前对陆然的反感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羡慕。 侧过脸,陆然就算是吃火锅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眉眼就像是在墨染一般,看似高冷无欲的五官,却隐隐有一种勾人的意韵。 不看了!再好看又不是长我自己脸上!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57.陆然VS简明 此为防盗章  “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么基础的卷子, 数学一百二十分,理科综合两百分都没有,你是进不了前三考场的。”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 调整座位之后,她成了陆然的同桌, 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 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 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 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 要搁在江暖身上, 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 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 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 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她冷着脸, 用力推了一下桌子, 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 林觅夏低着头看书,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谁知道呢……我这数学,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情深个鬼啊!”江暖把桌上的草稿纸拎起来看了看。 情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适合陆然,他的世界里就像没有‘情#欲’。 高一的暑假,高考结束的学生们返校。 江暖和饶灿一起到体育用品仓库给班主任带资料的时候,听见陆然和一个高三毕业的女生在仓库的后面说话。 陆然接过了对方带给他的资料,说了声“谢谢”就转过身了,谁知道那位学姐却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当时的江暖下巴都要掉了,还是饶灿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才没叫出声来。 那位学姐是和陆然一起参加辩论赛认识的,成绩好,也很漂亮。那天她特地穿了裙子和白球鞋,有着让人羡慕的玲珑美,她紧紧贴着陆然的后背不到一秒就被陆然掰开了。 “把自己,留给对的人吧。” 学生时代嘛,女孩子都喜欢和崇拜成绩好的男生,更不用说陆然这种颜值高身条好的,哪怕是大她们两岁的学姐也还是少女啊。 如果是其他的男生早就抱住学姐各种安慰了,说不定还会有个毕业吻别。陆然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他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江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露出动摇的表情,和失去那些他所擅长事物的专注力。 这些都先放一边,江暖一边翻着之前的知识点和陆然的笔记,竟然把一整张卷子都做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大答题啊,她不再是写个“解”字而已了!从开始到最后都倍儿流畅! 这无疑是增强了江暖的自信心啊。 莫不是她这烂泥巴还是能上墙的? 虽然陆然对她说,要她提前看看物理,但是寒假嘛……就是要逍遥一下的啊! 江暖靠着椅子,晃了晃,忽然就瞄到了自己早些时候藏在书桌键盘架上的那本《海贼王》。 我的天啊,这放了多久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这要是被她老妈发现了,非把她掉起来打不可! 估摸着是自己失忆之前借的,租书店的押金是要不回了,还不多看几遍把租金看回来? 江暖就把键盘架拉开,把漫画摊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开门,说“陆然来了啊”都没听见。 当妈妈敲了敲江暖的房间门,做贼心虚的江暖用肚子一顶,把键盘顶了进去,谁知道因为惯性,漫画书就从键盘架的另一边掉下去,落在了脚背上。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江暖的妈妈很不喜欢江暖看漫画书,总觉得玩物丧志影响学习,她走过来,把江暖的键盘架拉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暖暗自呼出一口气来:“我……我就想站起来迎接陆然大驾光临,一起来肚子就把键盘架给撞进去了呗!” 江暖动了动,悄悄把漫画书踢到了旁边的床下面。 “是吗?你的肚子可真大!”江暖的妈妈怀疑地说。 “当然是了!” 一抬头,江暖就对上了站在妈妈身后的陆然的眼睛。 江暖深信自己看见的并非错觉,陆然的眼睛深处有一丝笑意。那种笑,就像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带着揶揄以及包容。但再仔细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江暖的妈妈却走过来,要看江暖的脚下面,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陆然走到她的桌边,拿起了她面前那种数学卷子,“大答题也做对了,基础算是掌握了。虽然这张卷子简单。” 陆然的话立刻吸引了江暖妈妈的注意力。 看着妈妈走出去,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陆然却不紧不慢地来到江暖的椅子边,单膝蹲下去,轻而易举就把那本漫画书给捞出来了。 “那个……我也是需要娱乐的……” 但是让江暖意想不到的是,除了《海贼王》,陆然竟然还翻出了一本《天是红河岸》! 那是程豆豆老早以前到她家玩落下的! 陆然的手迅速拨过纸面,江暖大吃一惊立刻要上前把那本书扑下来,陆然很轻松就把她摁了回去。 “你竟然喜欢看这种的。” “不是我的!这是程豆豆的。” 妈呀!虽然那本漫画她没怎么看过,但她记得有不少不可描述之内容啊! 陆然没回答她,只是把这两本漫画书收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了。 “诶!诶!你拿我漫画书干什么?” “还书。” “你知道上哪儿还?”江暖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城市的租书店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个书店还是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借后面的来?”陆然的手臂从江暖的肩头穿过去,取过了她的高二物理课本,随手翻了翻,正好看见江暖上课开小差的时候画的路飞。 江暖眼睛放光:“真的?你真的愿意帮我借?我是说《海贼王》!” 陆然凉凉地扔了一句“想的美”,就走了出去。 江暖愣了一秒钟,气得双腿一蹬。 我撞邪了才会喜欢你! 江暖一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用铅笔在物理课本的页角上画的喷水小鲸鱼。 如果一页一页快速翻过去,就能会看见小鲸鱼头顶的水柱越喷越高,小鲸鱼的嘴巴还咧着笑。 谁知道最后两页,怎么会多了一只鲨鱼出来,张开大嘴,一口把小鲸鱼的脑袋咬住了。 58.江暖VS简明 此为防盗章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 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 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 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 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 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 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 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 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 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 看着江暖的背影, 想要说什么, 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陆然指的是简明吗?但是陆然是不会轻视简明的啊!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江暖一把拿了纸巾,狠狠擦了一把,瞪着陆然。 “你怎么不说了?什么对手?你是帮我爸爸忽悠我回去吧?每次他们拿你来跟我比,我心里面的委屈,你根本理解不了。因为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很普通,普通到什么都无法让我爸妈满意!” 江暖的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被呼吸声戳碎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陆然的餐巾纸伸过来,贴在江暖的鼻子上,江暖泄愤一样擤出来,陆然好像并不在乎地捏着那张餐巾纸。 “记得什么?”她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喜欢击剑,但是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击剑运动员,他想要赢过你的爸爸,但是在所有重大的比赛里,他一次都没有做到。于是他把这种期待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喜欢的是通信工程。我对他说,我不想练击剑了,我以后想出去留学,选择我自己想选的道路,过我自己想过的人生而不是活在他的期待里。我爸被我气到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江暖愣在那里,有这回事吗?她真的不记得了。 “在病房门外,我才明白,我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生活的。他的期待就好像一张网,把我死死网在里面,我的挣扎会伤害他。如果不爱他们,又怎么会把他们的期待放在心上?” 江暖不知道,陆然到底是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这样平静地说出来。 “但是那天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就只有在击剑上的成就可以超过我。如果我放弃了击剑,你就不知道怎样向你老爸证明你也有比我优秀的地方了。” 江暖愣了愣,确实,论读书、论讨长辈的欢心,她在陆然面前完全没优势。 但是击剑却不一样。江暖知道简明一直像是喜马拉雅山一样矗立在陆然的面前。 “那一天,你其实是替你妈妈来医院给我送饭的,你却把我的饭都吃掉了。” 江暖囧了,陆然应该不是在杜撰,这确实有点像是她会干的事。 “你兴奋着说,你在电视上看我和简明的比赛时都在分析我的每一剑,无论输赢。你说,如果我不坚持,那么再其他领域里也许再也不会有简明这样的对手了。那天晚上我很开心,因为有一个除了我父母,除了我教练之外的人在期待我。时至今日,我的父亲、我所在的俱乐部、体育杂志、整个青年剑坛提到我的时候一定会说起简明。我是简明那个位置的候补,是他的双保险。” 那一刻,江暖的心揪了起来。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第二永远没有第一有价值。 陆然是简明的替补,是简明的后备。当教练、杂志这么评价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管陆然的心里会不会受到伤害,他甚至不能像她这样对着作出这样评价的人发火。 “所以别再介意别人的评价了,我们不能随心所欲但至少可以在别人的评价里抬起头来做自己。” “那个你一直忘不了的对手呢?”江暖问。 “她……她现在大概看着简明,不会再那样万分认真地看着我了吧。” 陆然的声音轻轻的,他这样的人因为骄傲,所以从来不会撒谎。 不知道为什么,江暖的眼睛热了起来。 “我跟你说,我才不会回去呢!”没办法说出安慰的话,江暖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你现在回去没面子。” “啊?”江暖回头看着陆然。 陆然轻轻笑了一下,他眼角浅浅的笑纹里有一丝温热,像是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是他会永远珍视她的孩子气和天真。 她忽然想起那条博客里不知名的人留下的评论——愿你永远是一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此刻,她忽然明白那是只有被天空伤害过的人才会给她的祝福。 如果丑小鸭长不大,只是会被嘲笑丑而已。但是当它真的变成白天鹅,就必须要和所有美丽的天鹅比较,就要承受从高处坠落的痛苦。 “好不容易借题发挥一下,不闹大了,现在就回家肯定没效果。”陆然说。 “我根本就没那么想过!” “也是,你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要你管。” 江暖转头就继续走。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不就是个摔炮吓鸡事件么,她也没真炸到陈大妈养的鸡,被爹妈说一下也不算啥大事儿,主要是……陆然和他爸妈也在,超级没面子。 走了两步,江暖一回头,发现陆然揣着口袋就跟在自己身后。 江暖没好气地说:“我不用你跟!” “去不去‘火星世界’。”陆然说。 江暖眼睛一亮,火星世界是个连锁网吧,自己就偷偷和饶灿她们去过一下,网速快得不得了。 “你还知道‘火星世界’?”江暖不可思议地说。 “去杀时间,难道你真的想要在外面吹冷风?” 这一下反而变成陆然走前面,江暖在后面跟着了。 “你慢点!腿长了不起啊!” “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根号二吗?” “对对对,你一米八八,最厉害了!” 要不要我请你吃粑粑啊! 虽然还在过年,但是“火星世界”却还在营业。 江暖和陆然的机子挨在一块儿,这家伙把围巾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上网也不打游戏,而是看世界击剑锦标赛的视频,要不然就是网上做模拟测试,真他么的没意思。 那条围巾让江暖特别辣眼睛:“我说,你又不是没围巾,你别围它了,也不嫌风从缝隙里灌进去脖子冷。” “我就这一条围巾。”陆然回答。 江暖不想和他争了,直接冲进游戏里,和小伙伴们大杀四方。 “情深个鬼啊!”江暖把桌上的草稿纸拎起来看了看。 情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适合陆然,他的世界里就像没有‘情#欲’。 高一的暑假,高考结束的学生们返校。 江暖和饶灿一起到体育用品仓库给班主任带资料的时候,听见陆然和一个高三毕业的女生在仓库的后面说话。 陆然接过了对方带给他的资料,说了声“谢谢”就转过身了,谁知道那位学姐却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当时的江暖下巴都要掉了,还是饶灿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才没叫出声来。 那位学姐是和陆然一起参加辩论赛认识的,成绩好,也很漂亮。那天她特地穿了裙子和白球鞋,有着让人羡慕的玲珑美,她紧紧贴着陆然的后背不到一秒就被陆然掰开了。 “把自己,留给对的人吧。” 学生时代嘛,女孩子都喜欢和崇拜成绩好的男生,更不用说陆然这种颜值高身条好的,哪怕是大她们两岁的学姐也还是少女啊。 如果是其他的男生早就抱住学姐各种安慰了,说不定还会有个毕业吻别。陆然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他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江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露出动摇的表情,和失去那些他所擅长事物的专注力。 这些都先放一边,江暖一边翻着之前的知识点和陆然的笔记,竟然把一整张卷子都做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大答题啊,她不再是写个“解”字而已了!从开始到最后都倍儿流畅! 这无疑是增强了江暖的自信心啊。 莫不是她这烂泥巴还是能上墙的? 虽然陆然对她说,要她提前看看物理,但是寒假嘛……就是要逍遥一下的啊! 江暖靠着椅子,晃了晃,忽然就瞄到了自己早些时候藏在书桌键盘架上的那本《海贼王》。 我的天啊,这放了多久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这要是被她老妈发现了,非把她掉起来打不可! 估摸着是自己失忆之前借的,租书店的押金是要不回了,还不多看几遍把租金看回来? 江暖就把键盘架拉开,把漫画摊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开门,说“陆然来了啊”都没听见。 当妈妈敲了敲江暖的房间门,做贼心虚的江暖用肚子一顶,把键盘顶了进去,谁知道因为惯性,漫画书就从键盘架的另一边掉下去,落在了脚背上。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江暖的妈妈很不喜欢江暖看漫画书,总觉得玩物丧志影响学习,她走过来,把江暖的键盘架拉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暖暗自呼出一口气来:“我……我就想站起来迎接陆然大驾光临,一起来肚子就把键盘架给撞进去了呗!” 江暖动了动,悄悄把漫画书踢到了旁边的床下面。 “是吗?你的肚子可真大!”江暖的妈妈怀疑地说。 “当然是了!” 一抬头,江暖就对上了站在妈妈身后的陆然的眼睛。 江暖深信自己看见的并非错觉,陆然的眼睛深处有一丝笑意。那种笑,就像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带着揶揄以及包容。但再仔细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江暖的妈妈却走过来,要看江暖的脚下面,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59.那一晚 此为防盗章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半个小时, 接着一个小时的基础练习, 刷牙洗脸去学校。然后每周二、四晚上八点到十点,和周六全天对抗训练。”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 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 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 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 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 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 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 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 我努力长高, 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 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江暖侧过脸,发现陆然的视线是在他摊在桌上的漫画书上的,虽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面了。 “还能做下去吗?”陆然的声音比平时要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但是眼帘仍旧垂着,慢悠悠地将漫画书翻到了一下一页。 “不能了。”江暖摇头。 陆然拿过草稿纸,流畅地写了下来,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江暖最后问题会出在哪里。 ABU=ACU=-mgR/2q=…… 江暖凑着脑袋看着,恍然大悟。 “脑子别太死了。”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江暖感觉到一种柔软。 陆然又帮着江暖把前面错掉的单选和多选也分析了一遍,江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从没这么清新过。 这时候,江暖的妈妈叫了起来:“哎哟——这个水龙头怎么回事儿啊!” 陆然起身,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敲了敲:“我去看看。你把这道题再过一遍。” “哦!知道了!”江暖趴下来。 陆然一走,江暖就开始分心了,一会儿去看看那本漫画,又担心以陆然近乎强迫症的记忆力会清楚地记得漫画书翻到哪一页,是以怎样的角度扣在书桌上的,于是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看到了木头门上的一排横线。 这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长个子留下的痕迹。 江暖低下头看了看短了一点点的校裤,有些兴奋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华字典,顶在脑袋上,到门上划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拧开了,江暖头顶上的字典也掉了下拉,哗啦一声响。 陆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那个……我……” “量身高呢?”陆然的袖口捞在小臂上面,露出他利落的小臂线条来。 他弯下腰,把字典捡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陆然是怎么一看见字典就知道她在量身高的? 陆然扣着字典,将门关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横线。 江暖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她没好好看最后那道题,还在房间里拎着本字典。 他又要靠近她了,江暖忍不住去看他的唇角,去观察他眼底的狡黠,仿佛这样能抓住陆然也有成为坏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想量身高,就是埋伏在门后面,打算用字典砸我。” “我是量身高!” 要埋伏你,我也不用字典啊!多不解恨啊! 陆然的手伸过来,轻轻点在江暖的脑袋上:“去门那边。” “不是吧?我就是拿个字典量个身高,你就要我面壁思过啦?” “我给你量。” 江暖愣了愣,陆然说要给她量身高? 他会这么好?难道有阴谋? “你量不量?” “不量了。” “真的不量了?” 他的表情就像那天晚上向她证明《天是红河岸》男主在现实里并不会被女生喜欢的样子。 “不量了。” 搞不好你又是要嘲笑我根号二呢! “本来看着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但你这么不想量,估计是刚才量过了发现没长吧。” 陆然刚要把字典放书桌上,江暖马上开口:“量!” 气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没长高! 江暖转过身来,挺直了背脊,贴在门上。 她必须要坚决证明,自己长高了! 陆然拎着字典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暖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量个身高,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陆然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将字典放在了江暖的头顶,那一刻,江暖才发现,陆然好高,他的肩膀很宽,当他的手抬起来到她的头顶,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拥抱世界的潮汐。 空气里,鼻间都是陆然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清爽气息。 他的脸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带着一丝神秘感,仿佛压抑着,酝酿着,但却又欲言又止,让人抓心挠肺。 他的眼睫真的很好看,就似透明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江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很专注,让江暖的脑海中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想象,仿佛自己的身高成了让他放在心上不断思考的习题,她的头顶传来铅笔画在门上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好像刻在她的心头。 “好了。”陆然轻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那你现在就是幼儿园园长,小朋友们都讨厌你!” “可我的幼儿园里。大概永远只有你一个。”陆然的手伸过来要摁江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江暖很不开心,陆然是谁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幼稚的那一个吗?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你这是苦行僧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兄弟。”江暖虽然佩服他,但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变成那样。 看起来专注、严格、自律,但是一点快乐都没有。 “可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被遗忘的速度。” 江暖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是去年全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联赛U16男子佩剑冠军!常年盘踞咱们师大附中年级前十!你还想怎样被记住啊!” 难不成还得给你募捐,建一座纪念碑? “江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喜欢同一个人吗?”陆然用一种很淡的语气问她。 就像是问她如果你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不会记得带伞一样。 “这样的问题和雨天比较相配,与你风格不符。”江暖摇了摇手指。 因为陆然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他这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会心无旁骛,专注到让其他人发疯。 “为什么?” “因为你执着、高傲、目中无人。”江暖侧着脸,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明白自己怎么曾经喜欢过陆然? “如果我放不下一个人,执着也必须为她回头,高傲也只能为她低头,目中无人就只能摔裂了自己让她进来。”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但这在江暖看来,就像偏执狂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理智如陆然会做的事。 但为了一个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也只有执着如陆然这样的才能做到。 “那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看在你寒假给我补课的份儿上,我努力长高,在你流泪的时候给你依靠。” “现在做卷子吧。除非你不想江教练给你的申请表上签字。” 这是她的软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 真讨人厌! 还以为能和你正常聊天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把卷子摊开,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看了起来。 从一开始对卷子上每一个字的抵触,到听见陆然平稳的呼吸声,江暖的心绪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当江暖最后一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陆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到。” 江暖停了笔,陆然把她的卷子拿过来,从头改到了尾,正确率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高一些。 陆然把卷子还给了她,“最后一题到目前为止思路是对的。再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暖刚低下头,陆然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摁在她的头顶。 那一刻,江暖的肩膀差一点要耸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甚至于他的指尖如何嵌入自己的发丝之间都变得细腻起来。 江暖侧过脸去看陆然,发现陆然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漫画书,而摸她脑袋的动作只是“顺带”一样。 做题!做题!做题! 江暖不开心地挥开陆然的手。 一切又再度安静下来。 最后一题是综合题,还结合了不少之前的知识点,越往下,江暖的脑子就有点乱,到后面山穷水尽了,正想要抬手拽一拽陆然的袖子,一抬眼看见台灯留在桌面上的影子……陆然好像是撑着下巴在看她一样。 60.谁壁咚你啊! 此为防盗章 “你才是猪呢!自己是垃圾不会玩还来怪我!”江暖把鼠标一推。 “你死了?”一旁的陆然侧过脸来问。 “大过年的咒我, 你才死了呢!”江暖没好气地说。 “别给自己吃那么多炸药, 炸不到那些骂你的人。”说完,陆然就戴上耳机继续看比赛了。 江暖的肚子有点饿了,随手扯了一下陆然的胳膊:“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下一次离家出走记得吃饱了再出来。” 江暖赏给陆然一个白眼。 但是十几秒之后,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然正在剥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诶!这是我那天给你的大白兔!给我几个!” “没有了,就这一个。” “不可能!”江暖立刻就去抓陆然的羽绒服口袋, 里面除了钥匙和手机, 真的没有糖,“那你这个给我!” 也不想想我是被谁气到离家出走的? 但是陆然已经捏着糖纸要把奶糖送进嘴里了。 “等等!”江暖伸手抓住了奶糖的另一端, “我要!” 陆然将手伸向另一侧,江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是拽向自己。 我还能一颗糖都抢不过你吗! 陆然捏着糖没松手, 江暖直接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 直接咬在陆然的手指上。 她意气之下咬的非常用力, 当她反应过来要松开牙齿的时候, 陆然松手了,她一口就把糖叼走了。 江暖仰着头, 把整颗糖都塞进嘴里之后,在低下头来, 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就跨在陆然的座椅边上, 胳膊非常蛮横地压着陆然的肩膀。 “你幼稚不幼稚啊, 为了抢块儿糖。”陆然半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绵延, 好像有什么细微而闪亮的东西落在里面, 哪怕是嘴角那浅不可见的凹陷都很柔和。 “那你还不是一块糖都不肯给我,不是更幼稚?” 江暖哼了一声,想要把腿放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扣住了,向前一拉,她冷不丁坐了下去。 陆然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划过江暖的心脏,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专心上网,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当她对上陆然的眼睛,不由得心脏轻轻一颤。 他缓慢地伸出被江暖咬过的手指,“你这叫非礼,知道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缝隙里流泻而出的,江暖的心头痒痒了起来。 她本来想要狠狠推对方一下然后站起来,但是陆然却一直看着她。 和平常没有波澜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是戏谑的,那是不属于陆然这种被树立为典范的狡黠,那双墨色琉璃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江暖的喉间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冷不丁凑到了陆然的脸前,用力吹了一口气,将他细碎的刘海带了起来,就在陆然失神的那一刻,她忽然脱离了他扣住自己的力道,站了起来。 “下次再跟我抢,我就真的非礼你!”江暖哼了一声,放话之后拉回自己的椅子。 心脏却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甚至于屏幕上弹窗不断闪动提醒她进入游戏,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的陆然坐在那里,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但是江暖不敢看他。 一个多小时的心不在焉之后,江暖就听见陆然在旁边接手机,是江暖的妈妈罗晨打来的。 “嗯,阿姨放心,我和江暖在一起。” “你们在哪儿啊?千万别在外面晃啊!天很冷的!” 江暖的妈妈大概看多了什么电视,以为离家出走的小孩儿都是可怜地背着书包,在一片灯火阑珊里流浪。 “我们在网吧里上网。” 江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身为学生,难道没有在网吧上网也要跟爹妈说和同学好好学习的自觉吗? “哦哦,你让小暖吃点东西。玩完了就回家啊!” “嗯,阿姨放心。” 挂了手机,陆然看向江暖说:“你妈妈叫你记得吃东西。” 江暖懒得理他,但是自己确实饿了。 她想起外婆给她的那张毛爷爷还在兜里呢,正好去买个泡面加根火腿肠。但是当她伸手去摸的时候,发现……毛爷爷不见了! 江暖左边口袋摸摸,右边口袋摸摸,抓了几个摔炮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裤子口袋摸摸,啥也没有! 陆然看着她到处翻口袋的样子说:“没带钱你都敢离家出走?” “不是,我有张一百的在口袋里……怎么没了?”江暖着急了起来。 “我买完酒,就剩二十块了,给了网吧了。”陆然说。 “我不是要你给我买东西吃,是我真的钱不见了!” 江暖原地跳了跳,什么也没跳出来。 “别急,你钱之前放哪儿了?”陆然问。 “口袋里啊!这儿啊!我还摁上扣子了呢!” 陆然的手伸了过来,一左一右摁在江暖羽绒服两边的口袋上,轻轻捏了捏,确定里面真的没有钱。 “我该不会是把钱掉了吧?” 陆然的手伸进江暖的口袋里,把口袋的内衬掏了出来,发现她口袋的内衬破了个洞。 “啊呀!口袋破了!那我的钱是不是掉了啊!” 江暖可难过了,老妈管她的零花钱管的紧,好不容易手头阔绰了点,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怎么可能掉?”陆然仰着头,看着她。 “什么?” 陆然没回答她,而是手轻轻拍在江暖的羽绒服上,时不时捏一捏,江暖低下头,就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在网吧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看,就像漫画家笔触下的美少年似的。 这才是个真正的妖精。 但是当陆然摸到江暖的腰上的时候,江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儿,陆然是男生啊! 她刚要向后退,陆然的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向他的方向一拽,她差点撞到陆然的鼻子上。 他侧着脸的样子是好看的。 就像是电影里即将接吻的画面。 “安分点儿。” “谁不安分啦!” 陆然忽然抬高了手,拉开了江暖的羽绒服拉链。 “诶!诶!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咬了你啊!” 就看见陆然的手又伸进了江暖破了洞的羽绒服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手指夹出了一张毛爷爷来。 江暖这才明白,那张一百块肯定是从破掉了口袋内衬,掉到羽绒服的内衬里面去了。 “拿去。给我买杯星巴克。” “什么?星巴克要三十多块呢!”江暖万万没想到,陆然竟然会狮子大开口。她从来都舍不得喝星巴克。 “嗯,谁要你咬了我呢?”陆然侧过脸来,抬起自己的手,上面还有江暖的齿印,很清晰泛着红。 江暖张了张嘴,她知道那样一定很疼,可是当时陆然哼都没哼一声,就像是故意让她咬的。 “星巴克可以买,但是你去!因为我是出钱的那个!”江暖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那么我们猜拳。输了的去买。”陆然转过身来。 “猜拳就猜拳!一!二!三!” 江暖出的是拳头,陆然出了布。 “不行,三局两胜!” “随你。” 第二轮,江暖出的是布,陆然出的是剪刀。 “还要不要五局三胜?” “不用!我去买!喝死你。” “焦糖玛奇朵。” “你一个男生喝焦糖玛奇朵?” 陆然没说话了,戴着耳机满眼专注地看着奥运会男子佩剑团体决赛,江暖心想等着我在你的焦糖玛奇朵里吐口水吧! 等到她拎着咖啡回来,把咖啡摁在陆然的手边:“喝你的吧!” “你喝吧。”陆然回答。 “啊?你不喝了吗?” “里面八成有你的口水,我不喝。大不了回去还你钱。”陆然侧过脸去撑着下巴看视频。 江暖眨了眨眼睛,焦糖玛奇朵其实是她喜欢喝的,难道陆然是故意的? 但是此刻,她完全看不出陆然心里想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脑屏幕,眼睫毛偶尔向上掀起。 江暖看向自己的电脑,发现他们的小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通了这关了! 而且队友们都在发消息给她。 什么“你真是太厉害了啊!你应该是男生玩女号吧!” 自己竟然回复了:我接受你的崇拜。 还有人说“女神,能加你QQ吗?下回再带我!” 自己回复说:不加。怕你拉低我智商。 至于那个刚才骂她的人也私敲说:“卧槽你这么厉害,咱们继续争取今天通三关!” 自己高冷回复: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吃猪脑呢。 底下那个人一堆纠缠恳求她不要生气。 “给一下我你的QQ号吧!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要为一句话伤和气嘛!你这么容易生气,肯定是女孩子对吧!我以后会哄着你的,不让你生气了!我是猪好不好?给一下我你的QQ号嘛!” 江暖看了一脸黑线。 她侧过脸,看向神情淡然的陆然:“刚才你用我的号玩了游戏?” “嗯。” “你很厉害啊!他们都很崇拜你!”江暖在考虑,以后再玩这个游戏,是不是得叫上陆然? 陆然侧过脸来,看了一眼江暖的电脑屏幕,只说了一句:“记得拉黑那只猪。”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61.喜不喜欢我 此为防盗章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 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 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 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 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 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 要搁在江暖身上, 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 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 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她冷着脸,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 林觅夏低着头看书,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谁知道呢……我这数学,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 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 一回头, 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怎么了,小暖?”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陆然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不是你织的吗?”老爸理所当然地说。 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刚刚还说那条围巾是傻子织的!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简单明了,直入主题。 织毛线围巾,额……真的是诗一般的情怀…… 江暖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妈妈,指着门说:“那肯定不是我织的。” “那不是陆然带着你考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答应给他织的吗?”江暖的爸爸说。 江暖又看向自己的妈妈。 老爸不了解女儿,老妈总该知道她女儿不仅仅压根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哪儿找来的毛线啊! 62.我可不可以拉着你 此为防盗章 虽然她一直有听说过简明,也经常在什么大学生击剑联赛、全国青年击剑锦标赛的录像和转播上见到过简明的身影, 但是小时候见到的简明几乎都戴着击剑护面, 江暖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只记得他给过自己一个费列罗。 简明从六岁开始就跟着江怀学习击剑, 十二岁那年因为父母调任去了帝都,也跟着离开了。但是据说寒暑假只要有空,简明都会回到江怀所在的俱乐部, 请教江怀。 “估摸着是我请他帮你弄的模拟试卷。” 江暖刚刚还小兴奋顺带冒着小泡泡的心情瞬间破灭了。 “模拟试卷有什么好从帝都寄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卷子难度系数还更合适呢!” 但就算是模拟试卷, 也是简明寄过来的模拟试卷……还是看看吧。 江暖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包装拆掉, 露出蓝白格子的羽绒服来。 “诶, 怎么是羽绒服?” 江暖把衣服摊开, 明摆着不可能是给她妈妈罗晨的。 江怀笑了:“你的羽绒服不是上次掉池塘里湿了吗?本来你妈妈想给你用暖气片烘干, 谁知道没烘成功还把内衬都烫破了。你后来又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去买新的。简明听我提了一句之后,就从那边挑了个款式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寄模拟卷的, 但简明说这样会让小暖过年过的不开心,还是要给你买让你开心的东西。” “真的啊!” 江暖立刻把身上那件古董级别的呢子大衣脱了, 把这件羽绒服穿上身。 妈妈罗晨走出来,立刻就笑了:“这是简明寄过来的?年轻小伙子的品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感觉小暖一下子就真的有点女孩子的味道了。”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 陆然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江暖一眼。 江怀起身去帮江暖的妈妈盛面条去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了陆然和江暖两个人。 江暖一抬头,就发现陆然正看着自己,立刻想起之前自己穿校服被陆然说“土到镜子都裂了”, 来到他的面前, 挑了挑眉梢说:“怎么样?好看吧?这回镜子总不会裂了吧?” 陆然缓缓站起身来, 低下头,他的手指在江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江暖正要说话,陆然忽然向前又靠了一下,惊得江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那么怕我呢?”他的声音又轻又长。 江暖没说话,心里面却总觉得陆然会在她的鼻子上咬一下。 “鬼怕……” 话还没有说全,陆然又靠近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认真的东西像是要把江暖包裹起来。 忽然对方吹了一口气,把江暖的头发丝都掀了起来,露出来额头,陆然的手指就这样弹了一下。 “你不穿这件羽绒服的时候,挖鼻屎都好看。” 江暖还没反应过来,陆然揣着口袋起身对端着碗走出厨房的罗晨说说:“阿姨,我还是不吃面了。晚上吃自助餐太饱了,吃不下。” “哦哦,没关系。回去早点睡,明天就年三十了。” “嗯,等初二我爸妈回来,一起来给你们拜年。” “好!” 一想到从明天到大年初二之前都不用见到陆然,没人盯着她做作业了,江暖心里就感觉十分美好。 等到陆然走了,江暖继续站在镜子前臭美,但是当一切安静下来,她却忍不住想起陆然弹自己脑门的那一刻。 江怀低声说了句:“陆然怎么了?刚才说留他下来吃面的时候还好啊。我看他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 罗晨拎了拎女儿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做题开小差,惹陆然生气了?” “我哪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啊!而且他生气不生气不都是一个表情么!” 而且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我,你们什么时候管过! 刷了牙洗了脸,江暖翘着腿上了床,打电话给饶灿兴师问罪。 “你说,今天吃完自助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坐上那个穆生的自行车啦!” “我以为你其实想坐陆然的自行车啊,但是又不好意思扔下我和豆豆,所以我就坐上去了啊!谁知道……” 谁知道她到最后也没坐过陆然的自行车啊! 真是……想想就来气! “你给我听好了,我怎么着也是脚踩风火轮大闹天宫的主儿,哪里看得上陆然的自行车!” “对!我的暖小爷最棒啦!” “说吧说吧,你是寒假作业哪里不会做了,我马克一下,过完年问问陆然。” “哈哈,你看,咱们不还是要靠陆然吗?” 等到饶灿把页码和题目都报给江暖之后,江暖长长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一些会做啊。” 江暖把自己会的那几题讲给了饶灿听。 “你看,这道题F1=kr,F2=qE,然后F1=F2,那么qE=kQqr,把q除掉,E=kQr。” “哎哟……小暖,你真行啊!你以前脑子可没这么灵光!” “……我勉强当你是在夸我吧。而且,这道题是真的不难啊……” “看我勉强留在理科班陪你的份儿上,你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智商了哈!”饶灿笑着说。 “好吧,我勉强降低一下我的智商高度和你交流。” 挂掉了电话,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到了妈妈的面前,喜笑颜开地用手指比划着说:“老妈——我长高了这么多呢!” “真的啊!”罗晨笑了,“看来你是抽条了啊。不枉费之前陆然每星期都拎着牛奶来我们家。” “……什么?陆然拎牛奶来我们家?” “对啊。” “那也是……孝敬我老爸的吧……”陆然对她的老爸,就差没供起来上香了。 “孝敬你老爸?给你老爸送青少年成长钙奶?”罗晨笑了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老半天指了指自己:“真给我送过?那不会也是老爸叫他给我送的吧?” “你上学期有段时间真的长个儿了,我也没注意给你补,有天晚上你睡觉小腿都抽筋了,疼得蜷在被子里哼哼,还是你老爸给你按摩呢。第二天本来我想打车送你上学,后来楼下碰到陆然,他骑自行车带你去的学校。当天晚上人家就拎着牛奶来了,还在电梯里问过你还有没有抽筋呢。” 这根本不是陆然会做的事情吧。 江暖歪了歪脑袋,喃喃了一句:“怎么我好像很没良心一样?” “你要是有良心,我就烧高香谢谢列祖列宗。” “妈——咱列祖列宗都睡了,您别打扰他们了。” 从大年三十开始,江暖就是在脑袋上压上三个枕头,还是没办法好好睡个懒觉。 迷迷糊糊的,她发觉自己站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字典,正放在某个人的头上,然后用铅笔认真地画着线。 “我得记下来,你不会下个月又长了吧?” “我会等你。” “长个子你还能等我呢!” 楼道里一阵鞭炮响,噼里啪啦差点就把江暖震到了地上。 她坐起身来,捶了捶脑袋,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来着? 哎呀!她要上洗手间! 江暖下了床,找了半天拖鞋,刚来到门前,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看见距离自己头顶十五、六厘米的地方有一道铅笔画出来的横线,她抬起手来摸了摸。 只是她画的吗?为什么这么高? 哎呀!赶紧上洗手间! 年三十和初一分别是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里过的。 她穿着简明选的那件羽绒服,背着一个斜挎的小包,七大姑八大姨都夸她有女孩子气,变漂亮了。 江暖的外婆还是把她当小孩儿,在她的小挎包里塞了一大把的大白兔,还有几颗费列罗。 大白兔是童年的味道,而费列罗也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 反正压岁钱最后是要上交给太后存起来的,还是大白兔和费列罗最实在。 吃完晚饭,外婆把江暖拉到一边,悄悄又给了江暖一张毛爷爷。 “暖暖啊,我晓得压岁钱你都拿不到,你妈妈说要等你读大学了再给你。但是外婆知道女孩子家手里还是要有点小钱的。这个给你,不用跟你妈妈讲,外婆也不会讲。” 江暖一把抱住她,用力亲了亲:“还是外婆最好了!” “不要拿去买羊肉串哈!那个不干净的!你去买点吃的啊、穿的啊、本子、笔都没关系!” “知道知道!” 江暖把压岁钱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把摁扣摁上。 等到晚上回了家,正要脱羽绒服的时候,发现肩上的小挎包什么时候没了。 “妈!你帮我拿了我的挎包吗?” “没有啊!我记得从外婆家下楼的时候,你还自己背着呢!” “可是我挎包没了啊!” “没了?里面放了什么?手机吗?” “是啊!还有外婆给的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你先去你爸爸车上看看,是不是落车上了。要不然你记错了,还在外婆家?不过我是记得你背着包下楼了。” 江暖去地下车库看了看,她的挎包不在车上,打了电话给外婆,反而让外婆着急了,一直问包里除了大白兔和费列罗,还有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江暖赶紧说没有,要是外婆知道里面有手机,肯定会下楼去帮她找。 反正过年街上人也不多,她背着包也就是从外婆家楼下走到路口那段路,说不定包还落在那里呢。 江暖赶紧跑出去找,但是已经快十点了,因为过年公交车结束的早,路上出租车也少,清清冷冷的,连店铺都关掉了。 江暖吸了一口冷气,正想着大不了走去外婆家的时候,就看见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穿过那一整片清冷的路灯灯光,越来越近。 是陆然,他清俊的五官从冬日的冰冷和家家户户透露出的暖光种逐渐清晰起来。 “你干什么呢。”陆然停了下来,他应该也是从他的爷爷奶奶家回来。 江暖愣在那里,她真的没办法想象陆然站起来挑战蔡老师的样子。 “蔡老师就问‘什么逻辑不通’。陆然就回答说‘江暖这一次英语考了115分,李书悦考了105,相差10分,江暖是怎么做到一边上课打扰李书悦,一边大幅度提高自己英语成绩的呢?’。同学们都看着蔡老师,甚至还有一两个没脑子的鼓掌了,蔡老师被堵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冷着脸叫你回来座位上。如果你问我,你为什么会选择理科班,我觉得不是因为陆然,而是因为蔡老师是文科班的班主任,你觉得她对你有偏见,而且那件事也确实伤害到你了,你那么爱面子,哪里可能去文科班接受蔡老师的领导啊。” 江暖歪了歪脑袋,脑海中仿佛有模糊的影子闪过,某个挺拔的毫不动摇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质疑和抵抗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伤害。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好像有点印象。那样……我就喜欢上他了?” “谁知道呢。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咯。” 和饶灿聊完天,江暖靠坐在床头,她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眼,就会想象陆然站起来的背影。 在脑海里,怎么抹也抹不掉。 但是江暖是个心大的人,没多久,把被子往上面一拉,什么陆然啊,什么蔡老师和李书悦啊,都被扔到九宵云外了。 第二天,江暖还打着小酣呢,妈妈就把门打开了,把她拉了起来。 “小暖,醒醒。” “嗯……醒来干什么啊……放假呢……”江暖抬腿把被子一夹,正要继续睡,被子却不留情地被抽走了。 “陆然来了。昨天你爸不是说好了让陆然帮你捡一捡上学期的东西吗?”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早上八点啊! 这么早,是补习还是投胎啊! “对啊。赶紧的,刷牙洗脸,我去给你们两个做早饭。吃完了早饭好好学习!你还真想留级啊!” 江暖侧过脸,从打开的门缝看向客厅,正好可以看见陆然的侧脸,还好……他没再继续围着那条没织完的围巾了……不然真的要囧死。 江暖以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穿戴整齐走出来。 妈妈正好把红豆粥还有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 “快来吃点东西。” 陆然站起身来,嘴角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谢谢阿姨。” 江暖愣了愣,陆然的笑很好看,可惜几乎只对着他尊敬的长辈。 简直心机boy啊!正经懂事的样子,大人们都相信他。 在江暖心里,高冷+正经+懂事=无聊。一想到传闻自己追了这个无趣的家伙一学期她就头大! 别不好意思别尴尬,一切皆是身外之物,没脸没皮你就能得到成佛,无论多少个陆然都是泡沫幻影! 你越是不好意思,搞不好陆然就越会用那个“江湖传闻”来笑话你。 “诶,陆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好好的放个寒假,也不睡睡懒觉啊!”江暖伸手拿过一个包子。 “你会烫到。” 陆然古井无波的声音和江暖被烫到舌头的惨叫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暖眼泪掉下来,就看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玻璃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是陆然。 “猪八戒心急被热豆腐烫破天花板。” 江暖用力盯着陆然,你是不是在笑?是不是在笑? 当老妈端着一叠小菜走出来的时候,陆然嘴角的凹陷就像是小船被汪洋大海淹没,啥也看不见了。 江暖舌头疼,赶紧含了一大口冷开水,陆然不紧不慢地用筷子把包子戳到自己碗里,吃了一口小菜,等着包子里的热气从筷子戳的小洞里散出去。 江暖的妈妈现在开始啰嗦了:“江暖啊,跟着你爸爸练剑的有好几个高中生,人家做完寒假作业,每天还能坚持基础训练,下午三点到五点还有对抗练习,但我是不知道,你学习也不好,成天嚷嚷着想要和你爸爸一起练击剑但是也没见你练过。” 江暖一边点头,一边想要把耳朵堵起来。 陆然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坐在原处,侧过脸来看着江暖。 他的沉默以及他的视线都让江暖快要坐不住,但是她还是慢悠悠地吃着包子,故意要把有限的时间拖到无限长。 大概过了五分钟,陆然就站起身来,手指勾住了江暖的后衣领。 “走了。学习。” “我还没吃完啊!” “吃太饱了会让你大脑供血不足。” 陆然的指尖是暖的,拎着江暖的后衣领时,手指贴在她的后颈上,江暖的肩膀立刻耸了起来,反而让陆然的手指贴的更紧了。 “你……你别拽我了!脖子要断了!” 63.我的书包自己背 此为防盗章 在空旷的击剑馆里, 明亮的灯光下, 没有任何的观众, 没有喝彩, 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点评和指导,两个身着击剑服的身影站在剑道的两端。 如果说一开始陆然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自不量力得可笑, 但是十几剑的激烈交锋下来,心脏每一次都濒临挑破的疯狂与灼热, 让他视线中的一切都只有对面的女孩。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 想要让她屈服, 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 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 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 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 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 看似小巧, 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说啥?” “就是咱们小暖怎么会喜欢陆然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就喜欢陆然的啊!之前还巴不得学校的校训掉下来砸在陆然的脑袋上,后来不知道怎的就买了自行车跟在陆然屁股后面放学,下课就找陆然教她做题,晨会列队她就嫌弃我的脑袋太大,挡着她看陆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里,哪怕是午夜梦回,她发誓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陆然。 这不是惊恐,而是惊悚。 “大家还传说,你就是为了继续追陆然,才选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烂物理化学成绩,选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乐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观看超级喜剧片的群众,而江暖就是那个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长这么大,从来对偶像明星无感。初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当大家疯狂迷恋流星花园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理解,道明寺摆在现实里就是那种天天在晨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到后面被学校开除的典型。 高中,当女生们对着新的流量小生发着花痴的时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侠小说,欣赏乔峰这种硬汉,看不惯段誉这样没本事靠运气、小白脸还总被一堆女人围着转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结束,身边的女同学经常讨论的对象从韩国欧巴变成陆然,江暖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你说喜欢道明寺也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也罢,至少这些人很遥远,有着幻想的空间。可是陆然……生来不就是为了让女生幻想破灭的吗? 不可否认,陆然长得很好,在他们高二乃至于整个师大附中里面,都有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可是他真的是开口就能达到秒杀效果,而且永远别想满血复活。江暖没少被他怼过。 比如江暖刚进师大附中,发了校服,站在镜子前试穿。 该死的陆然揣着口袋凉飕飕地说:“别照了,土到镜子都要裂开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陆然辅导江暖的化学,陆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学卷子,总结了一句:“我发现你就两样不会。” “真的?”当时江暖听了还觉得自己化学有救。 谁知道陆然说了句:“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膝盖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来。 再比如,高一的上学期期中考结束,陆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来吃饭。江暖的爸爸诚恳地握着陆然的手说:“你就帮帮我家小暖吧,补习班没少报啊,可这丫头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谁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陆然的爸爸上阳台上抽烟聊天儿去了,陆然拿走了江暖的可乐,还给她一句:“对你而言,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吧。” 你说,这样人,她江暖怎么可能会喜欢? 脑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钢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欢陆然啊! “你们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触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却神补刀说了句:“你的博客里面还写着呢——你是一只白天鹅,我不忍心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驳:“我不信!” 什么白天鹅,还那么卑微地说“分我一片羽毛就好”,这简直不是她江暖顶天立地藐视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风! 尼玛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给她有什么鬼用,难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弹个鹅绒被子过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电脑看呗。”饶灿一副等着你自打双脸的样子。 “不过比起这个……班主任听说你因为高烧,丢了很多记忆,就跟你爸妈说要你考虑看看是不是下学期跟着高一……重新读。”程豆豆抿着嘴说,“可我不想你留级,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考大学呢。” 对啊……这才是重点。 可是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真的忘了。 前两天翻开寒假作业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却悲哀地应了陆然的那句话,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看你也没烧成傻子呀!你这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唉,我做了好多测试,医生说我逻辑和记忆力应该没问题……没了的记忆,也许哪天忽然会想起来,也许……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反正你们俩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记得你们就好。” “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弃理科,去文科班。这样你重点把数学捡回来就好,不然物理化学一起来,我怕你受不了。”饶灿说。 “陆然的事情先放一边,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双腿一蹬,向后一倒,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她怎么就会选了理科班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陆然吗? 但是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生涯里,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某个男生就改变自己选择的人,更不用说文理分班这样关乎高考的大事儿了。 纠结了半分钟,江暖可怜兮兮地问饶灿:“灿灿——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级算了……” “就算留级,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也知道你喜欢陆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过陆然这件事,那是掩耳盗铃啊。”饶灿笑着向后和江暖躺在一起,顺带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江暖身边。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个女孩儿紧紧靠着,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喜欢陆然了,正好有了变心的借口。” 脑子有问题什么时候成了好事儿了?而且脑子有问题不就是脑残了?什么叫“变心”啊?她明明没对陆然“有心”过! 64.干坏事 此为防盗章 陆然沉默了快半分钟,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但是她知道, 像是陆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 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我第一次玩摔炮, 扔错地方了吧。”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 “你是女生, 不是该玩仙女棒吗?”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 烧起来一大团, 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 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 你烧腊肉也可爱, 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 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 江暖愣了愣, 她看着陆然那样认真的表情, 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 陆然沉默着没说话, 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走了, 回家。” “啊?”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 中午本来就没吃饱, 网吧热水不够烫, 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 刚吸了吸鼻子,陆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陆然的身后。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陆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 “喂,陆然——” 陆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 “谢谢你。” 陆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陆然还会有张然、李然。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 陆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陆然,陆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 江暖朝着陆然走去。 快要走到陆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 “什么?” 陆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 陆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因为太想看陆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陆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 陆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 说完,陆然就转身走了。 江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陆然长期练习佩剑,他脚下的步伐很迅捷,要避开轻而易举。 他只是没想避开而已。 江暖冲上去,拽过陆然的胳膊,喊了出来:“为什么不躲开啊!” 谁知道陆然微微低下身,扣住了江暖的腰,向上一颠,直接将她放在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前车盖上。 瞬间,刺耳的报警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江暖被镇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那双眼睛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只是掩饰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让陆然在乎的事物,会让他奋不顾身。 “因为这是你心里面的仪式,你要从我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去了。” 江暖愣在那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然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报警声还在响,江暖挣扎了起来,陆然手臂的力气是很大的,他忽然把江暖圈住了。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暖,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不放弃的话,无论这个世界反对的声音有多刺耳,他们拿我们其实无可奈何。” 江暖的眼睛红了起来。 陆然说的是击剑。 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另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而去继续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 “谁啊!坐我车上干什么!” 楼上一个大叔从窗口探出脑袋来。 “就好像现在,如果你一定要坐在他的前车盖上,他除了嚷嚷,并不能下来打你。” 江暖愣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陆然终于放开了江暖,江暖立刻向前一跳,正要跳下前车盖,谁知道陆然压根没后退,她就这么直接撞到陆然的怀里去了。 鼻子撞进陆然的胸膛里,江暖的心都提了起来,她向一旁栽倒,面前男生的胳膊伸过来,轻轻圈了一下。 “走吧,回家了。” 陆然走在前面,江暖小跑了两步,看见陆然的衣服上面一片泥点。 两人进了单元,入了电梯,被陆然扣着腰撑起来的力度感,他的怀抱,还有他说话时候的气息,仍旧在江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然沉默着来到了江暖家的门口,开门的瞬间,温暖的气息和饭菜的香味让江暖的眼睛差点就红了。 外面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里好。 罗晨一把就抱住了江暖。 “我的暖暖回来了!吃饭了吃饭了!” 爸爸江怀刚才还坐在沙发上,听见罗晨叫“暖暖”,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好了好了,孩子们回来就好!我们两家一起吃团圆饭了!”陆然的妈妈赶紧上来。 这一顿饭,江暖总算成了主角儿。 妈妈给她夹菜,爸爸还亲手给她把虾子给剥了壳放到她的碗里,服务周到,让人受宠若惊。 “哎,做父母的啊,总是爱说别人家的孩子好,其实呢,说到底还是最宝贝自己的孩子。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说,要真有外人说孩子不好,还不得起来拼命啊。你就说陆然吧,臭毛病一堆,如果不是亲生的,我早就扔掉他了,还会让他在家里当大爷呢!”袁阿姨笑着说。 “陆然能有什么臭毛病?”江暖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他固执啊!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初中有个什么遥控飞机的比赛,他想要做的引擎总是有问题,我和他爸爸都劝了他做另外一种,也能拿奖,他就非不肯,结果熬了几个晚上,还是没做成,本来可以拿个第二、第三,结果连比赛都没能参加啊。”袁阿姨摇了摇头。 “这不也是好事儿吗?陆然从来都不将就。如果为了拿个名次而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样永远都不会得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江怀和陆然碰了碰杯,“这点可不能算是缺点。” “那倒也是,后来他一直摆弄啊,第二年的比赛,他就拿了冠军。但这却是双刃剑啊。我都在想,陆然总想要追求自己心里那个最理想的目标,但是最理想就意味着可望不可求。我是怕他最后伤到自己。”袁阿姨看了陆然一眼。 “还是小暖这样的丫头好,愁云惨淡不上心头,生活就会简单快乐了。”袁阿姨抱了抱江暖。 江暖心里可开心了。 就算是天才,也是有性格缺陷的嘛!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爸爸能进来吗?” “哦,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65.回她“永别”! 此为防盗章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 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 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 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 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 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 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 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 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 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 再反上来, 又压下去…… 不行了, 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解说员正在播报:“现在是海川大学的陈哲对B大简明!” 只见画面上双方几乎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但是简明却挡开对方的剑,直接压剑还击得分! 果决利落! 看得江暖挪不开眼。 “你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如同古旧的大提琴声起,江暖的心头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她一转身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绕回来找她? 估计是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影响他正直懂事的形象。 江暖哼了一下,继续看比赛录播,正好是简明追击对手,脚下步伐连续流畅,将对手打压得节节败退,劈中对方肩膀的那一刻,力度与角度堪称完美。 “好!”江暖握紧拳头喝彩……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羡慕。 “你喜欢简明吗。”陆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喜欢啊。” 因为他能赢你啊。 比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简明长弓步侧劈击中对手肩膀的一瞬。 江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忽然一拽,她的肩膀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然那双如暗夜墨沉的眼睛。 “回去了。” “还没看见结果呢!”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抓心挠肺! “海川大学赢了B大4剑。” “不可能,B大有简明,怎么还会输给海川?” “这是团体赛,简明一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B大输?”陆然的语气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江暖张了张嘴,极度不情愿地上了陆然的自行车,又硬又硌,不开心。 回到家,江暖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汽让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谁知道等她一出门,就听见妈妈说:“阿哟!小暖,你洗那么久,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出来呢!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怎么还来啊?” 江暖苦着脸,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把物理卷子写一下吧,这章是重点。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我要吹头。” 江暖坐在床边,盘着腿,故意慢悠悠消磨时间。她一边吹头,一边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像看奥数一样研究起《海盗路飞》。 看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江暖就想使坏,她忽然直起腰伸长了腿,一下子就用脚踩在了那本漫画上,故意想恶心陆然,看他怎么看下去。 她也没看清陆然怎么出手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这是你独门秘技,用脚翻书吗?” 那是握剑的手,手指的力气有点大,江暖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陆然不费吹灰之力掐着,整个姿势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陆然直接将江暖的脚从桌面上放下来,她以为他会放手,谁知道这家伙向前一扯,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跟拍武侠片儿似的,江暖一条腿在床上,一只脚迈开被陆然扣腿上,摇摇晃晃,真挺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快放手……我的筋!我的筋!” “你的筋好着呢。还使坏么?”陆然侧过脸问她。 江暖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做题!我好好学习!” 陆然这才松手,江暖含着泪趴在书桌前。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陆然说。 江暖歪了歪嘴,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陆然接过了对方带给他的资料,说了声“谢谢”就转过身了,谁知道那位学姐却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当时的江暖下巴都要掉了,还是饶灿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才没叫出声来。 那位学姐是和陆然一起参加辩论赛认识的,成绩好,也很漂亮。那天她特地穿了裙子和白球鞋,有着让人羡慕的玲珑美,她紧紧贴着陆然的后背不到一秒就被陆然掰开了。 “把自己,留给对的人吧。” 学生时代嘛,女孩子都喜欢和崇拜成绩好的男生,更不用说陆然这种颜值高身条好的,哪怕是大她们两岁的学姐也还是少女啊。 如果是其他的男生早就抱住学姐各种安慰了,说不定还会有个毕业吻别。陆然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他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江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露出动摇的表情,和失去那些他所擅长事物的专注力。 这些都先放一边,江暖一边翻着之前的知识点和陆然的笔记,竟然把一整张卷子都做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大答题啊,她不再是写个“解”字而已了!从开始到最后都倍儿流畅! 这无疑是增强了江暖的自信心啊。 莫不是她这烂泥巴还是能上墙的? 虽然陆然对她说,要她提前看看物理,但是寒假嘛……就是要逍遥一下的啊! 江暖靠着椅子,晃了晃,忽然就瞄到了自己早些时候藏在书桌键盘架上的那本《海贼王》。 我的天啊,这放了多久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了,这要是被她老妈发现了,非把她掉起来打不可! 估摸着是自己失忆之前借的,租书店的押金是要不回了,还不多看几遍把租金看回来? 江暖就把键盘架拉开,把漫画摊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开门,说“陆然来了啊”都没听见。 当妈妈敲了敲江暖的房间门,做贼心虚的江暖用肚子一顶,把键盘顶了进去,谁知道因为惯性,漫画书就从键盘架的另一边掉下去,落在了脚背上。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江暖的妈妈很不喜欢江暖看漫画书,总觉得玩物丧志影响学习,她走过来,把江暖的键盘架拉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暖暗自呼出一口气来:“我……我就想站起来迎接陆然大驾光临,一起来肚子就把键盘架给撞进去了呗!” 66.江暖VS霍玲 此为防盗章 江暖眯着眼睛乐了, 把卷子折好了收书包里, 她还要拿回去给她的父亲大人过目呢!可是说好了如果她能通过测试, 就给她在青少年击剑联赛的申请表上签字。 “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么基础的卷子,数学一百二十分, 理科综合两百分都没有, 你是进不了前三考场的。” 她们的班长林觅夏从江暖的身边走了过去, 调整座位之后, 她成了陆然的同桌,就坐在江暖的后面。 江暖不是很明白地看向饶灿,其实她考的好不好根本就不关林觅夏什么事, 而且她也对林觅夏第一考场的位置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饶灿笑了笑说:“没听过一句老话——嫉妒让人质壁分离。别管她。” 江暖隐隐明白饶灿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林觅夏就对陆然有好感,可是陆然对班上的女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江暖却能凭借死缠烂打的技术以及住在同一个单元父亲还是陆然教练的有利条件, 让陆然在上个学期为她“有问必答”。 本来还以为这回流传江暖烧坏了脑子, 终于没她在陆然身边转悠了,哪里想到江暖竟然满血复活了!而且还长高了点儿, 座位都换到陆然的前面来了, 要搁在江暖身上, 江暖恐怕比林觅夏还生气。 成绩好而且被老师重用的女学生,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骄傲, 更不用说林觅夏在他们班上还算长挺好看的, 也有不少男生默默喜欢着, 所以自尊心也强。 饶灿那句“嫉妒让人质壁分离”戳中了林觅夏了, 她冷着脸,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正好撞在了江暖的椅子后背上。 “哎哟!”江暖回头看了林觅夏一眼,林觅夏低着头看书,没说话。 “那这下你应该不会去文科班了吧?”饶灿笑着问。 “唉,谁知道呢……我这数学,也许到文科班是优势呢?蔡老师满怀期待要请我呢。”江暖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狠狠亲了一下。 “啧啧啧……小尾巴翘起来了!”饶灿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啪嗒”一声,江暖差一点把自己的卷子亲破了,一回头,是陆然把水笔给折断了。 哎呀,手劲儿真大…… 数学课的时候,充满干净的江暖就像向日葵一样跟随着老师,直到上台解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没像其他同学一样低下头。 “这道题稍微有点复杂,陆然,你上来给大家解答一下。” 几秒钟过去了,江暖都没有听见陆然起身的声音,她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林觅夏用胳膊推了陆然一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起身,去到了讲台前。 他吧嗒吧嗒迅速写了几行字,就走了回来,江暖一看差点没喷饭。 第一步是公式套用,紧接着任何推演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虽然在陆然的脑子里也许是这样的,但是答题的时候不能这么写啊,步骤分都没了啊。 数学老师咳嗽了一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把步骤写全了。 陆然心不在焉,连江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学神的烦恼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课间到了,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江暖就排在饶灿的后面,他们跟着节奏开始活动身体。 从前江暖不是很确定广播体操是不是真的能达到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是今天她觉得,只要运动到位,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在前面看着他们的体育老师很严肃地表示:“动作做到位,腿给我压下去!” 江暖向前弓步,扩胸,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响,立刻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冷冷的风吹进来,好像有点空旷。 “小暖……小暖……” 饶灿站在江暖的身后,小声提醒。 江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裤子阵亡了,而且阵亡的不光彩。 前面的林觅夏回过头来看她,江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运动,这时候自己要是捂住裤子离开,反而会有很多人看她。 做完了早操,江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绕在腰上,挡着后面,和饶灿一起上楼去了。 上课还是得把校服穿上的,不然真有点冷。 英语老师开始讲解英语模拟卷,她的习惯是按照小组顺序点每个人起来报答案以及讲解原因。 江暖尴尬了,如果她站起来,毫无疑问后面的同学一眼就能看见她裤子破了。 她只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次绕在腰上。 她数好了到自己的那道题,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觅夏推了一下桌子,顶着江暖的椅子向前,撞了江暖的小腿一下,江暖坐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掉下来了,一下子后面的人就都看见了。 一阵笑声传来,江暖立刻拉起外套遮住自己。 她听见后面有男生调侃说:“哎哟,没想到江暖平时像个男生似的,秋裤竟然是粉色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江暖虽然觉得丢脸,但那是秋裤,又不是底裤,想穿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江暖很镇定地回答了那道题。 “我选了A,otherwise。” “嗯,对的,坐下吧。” 江暖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后面有人用书挡着她,她一回头,看见陆然正把英语卷子收回来,而林觅夏的脸色很“美好”。 等到老师走过去了,饶灿侧过头,挑了挑眉梢小声说:“林觅夏,你是不是故意推桌子去撞江暖的椅子?” “谁会故意撞她啊。”林觅夏淡淡地说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英语练习卷了。 江暖朝着饶灿摇了摇头,反正再计较下去也没意思了,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放学回家对于江暖来说才是解脱,当她回到单元下面,就看见陆然正在锁自行车。 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暖用膝盖撞了陆然一下,“你今天一天都没专心上课,对吧?想什么呢?” 陆然没回答她,电梯开门之后他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江暖习惯了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看着楼层。 就在她到了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扯了回去。 “哎呀妈呀!”她绕在身上的校服掉下去了,她瞪着陆然,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陆然低下头,把她的校服捡起来,绕过她的腰。 他沉默着,手拎着她校服的袖子,“你真想去文科班?” 江暖眼睛一亮,忽然乐了:“我说,你这一天魂游九州,不会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文科班……” 陆然手上忽然用力将校服袖子向前一拽,江暖差一点就撞到陆然的下巴。 “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的眼睛抬了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他的目光像是轻轻碰在她的神经上,想要抓紧她,可是又怕捏断了她只能忍着。 “我……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文科……” 明明还没下定决心,但是在陆然的目光里,江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那就去。我只是不想你朝三暮四。”陆然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在安抚着她。 “那我要……真去了文科班,你还会叫我数学吗?” 电梯停在陆然家那一层很久了,他摁开了电梯门,说了一声:“那样,我也只能教你数学了。” 当他离开了,江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啊呀我的妈,还以为他咬我呢!” 回了家,江暖就抱住老妈拼命蹭:“妈——我的校服裤子都开了!丢脸死了!” “哎哟,还好里面穿秋裤了哦!” “要不你给我找裁缝店定两条新的吧!” “你们校服那个料子,人家裁缝店哪里有哦!我晚上给你把它缝起来!” “能看出来的!” “放心,补在里面有不是在外面,看不出来的!” “它短了的啊!” “哎哟,放心,妈妈会给你搞定的。”罗晨把女儿推进了房间里,“你爸爸给你搞来了一套文科综合的卷子,你去看看吧。” “啊?你们不是都不愿意我读文科的吗?” “也不是这样说。那天你爸爸和简明打电话,简明的意思是说呢,文科还是有很多好专业,比如新闻传播啊,你喜欢体育的话以后去专门写体育专栏不是也很有意思?而且高考就像是打仗,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去和别人拼。既然你理科拼不过别人,用文科也能试一试吧。” “看不出来简明说话还挺有用的啊!” “简明毕竟在帝都,又是大学生,见识和观念也许比我们这些人还高个层次。但是简明也说了啊,切莫为了逃避竞争而去文科班。文科班的压力一样是很大的,你看见很多女生进了文科班,那是因为人家历史地理政治学的比物理化学生物好。你要正确评估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文科综合水平在文科班里的程度能够高过你在理科班里的小综合呢?” “哎哟,你这孩子,有好端端的漏勺不用,非用筷子干什么啊!”罗晨起身去厨房拿抹布。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怎么了,小暖?”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陆然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不是你织的吗?”老爸理所当然地说。 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刚刚还说那条围巾是傻子织的!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67.江暖VS谭旖 但是她还是有些按耐不住的失落和焦躁涌上心头。 她想到了陆然。 如果是陆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样? 他大概会面无表情地要么要求重新看录像, 要么回到原点重新来吧。 父亲指了指眼睛,江暖向裁判提起了要求。 裁判皱起了眉头, 仔细地看向录像, 然后宣布江暖得分。 江暖这才呼出一口气。 看着江暖的身影, 庄云笑了:“小丫头胆子不小, 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敢要求裁判看录像了。” 江暖的心境调整得很快。 因为她刚才试想如果陆然看到了这一幕会对她说什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 大概是“你又不只赢她这一剑”。 江暖迅速地进入了状态,下一剑, 以绝地厮杀的姿态迅速冲向了霍玲。 霍玲丝毫没有被威慑,迅速调整步伐迎战江暖,她心里很明白江暖这么做是为了压制自己,来得越是凶猛,漏洞就越是多。 但是她愣是没想到江暖在决绝的姿态背后, 是步步为营的稳定,她早就料到以霍玲的水平可以挡住她的进攻, 迅速变化节奏, 将霍玲的步伐搅乱,在这一两秒的时间里, 霍玲完全没有提起自己的加速度来,被江暖引得露出了自己的有效位置,瞬间失分。 她喘着气, 早就料到了江暖是个厉害的对手, 但是她真的没想到, 江暖明明第一次参加比赛,怎么可以做到这么有气势,这么淡定…… 她的呼吸有些乱,在恍然间,下一轮已然开始,江暖的转移劈配合脚下的步伐,速度完全压倒了她,骤然急停接刺击,霍玲再度失分。 霍玲的教练在场外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因为江暖连续的打压,已经到了霍玲承受的极限了。 接下来的比赛,江暖的气势和霍玲的被动防守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江暖一个角度刁钻的由下至上的挑刺,完全扎进了霍玲的心里。 霍玲感觉到了江暖剑尖端的毅然决绝。 江暖收回自己的剑,整理了一下她的剑尖。 那是一种从容的姿态。 霍玲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 看台上,孟教练将视线转向了谭旖地比赛。 “你不好奇江暖和霍玲,谁会赢吗?” “到这里,输赢已经没有悬念了。”孟教练开口道。 果然,霍玲如同被击垮,之后的速度一直被江暖压着,她的反击如同困兽之斗,直到江暖的最后一剑毫无悬念地击中了她。 她的教练在场外呼出一口气来,对于这个当比赛进行到三分之二就显而易见的结果,除了一声叹息确实也做不了别的了。 当裁判宣布江暖获胜的时候,她还是感觉难以置信的,她进入决赛了? 直到对面的霍玲摘下了护面,发丝汗湿在额头上,她捂着眼睛,好像是哭了。 霍玲擦眼泪擦了很久,才过来和江暖握手。她的眼睛很红,肩膀也在轻轻颤动着。 这场败北也很大程度意味着她无缘帝都之战了。 江暖的心颤动了起来,她转过身去看向老爸。 老爸抬起手,正叫她过去呢。 她刚走过,想要和老爸来个拥抱,老爸就摁住她的脑袋,告诉她:“你的决赛对手,就是谭旖了。” 江暖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和谭旖之间的对决这么快就到来了? “之前跟你分析的谭旖的技术特点,你记得还是不记得?” “记得。”江暖点头,但是牙关却在轻轻颤动。 她们之间的对决大概半个小时就会开始。 江暖觉得自己就像是□□摄入过量一样,心脏跳动得厉害。 “稳住。”父亲双手都摁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双眼睛燃烧着热度,看着她,“千万稳住。谭旖并不是国内最顶尖的水平,但是你是。” 这还是父亲第一次这样肯定她。 之前总喜欢拿她的成绩和别人比,总是不教她击剑的父亲,忽然之间告诉她,她是最顶尖的,这让江暖原本的慌乱逐渐平静了下来。 接着,有一只手轻轻靠在了她的后背上。 没有太用力,但是隔着厚厚的击剑服,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和力度。 “陆然。”江暖回过身来看向他。 “嗯。一会儿我也要决赛了。” 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江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这句话。 陆然的唇角微微勾起,压低了声音说:“刚才路过谭旖的时候,她的样子很自信。” “知道嘛。”江暖不开心地歪歪嘴。 “决赛之后,你要让她哭出来。” “啊?” 陆然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不然我让你哭出来。” 江暖紧绷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然的目光掠过江暖的心头,还有他冷淡儿从容的表情,就像一只野兽,有着锋锐的獠牙,却有着柔软而厚实的掌心。 他的唇线并没有绷成一道弦,他在笑。 这种笑容里的是对她的信任和期待。 江暖感觉到了谭旖的视线,冰冷的,还有无声沸腾的战意。 当江暖望着她的时候,她很从容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霍玲。 “别哭了。我会给你报仇的。”谭旖抹开霍玲眼角的泪水,然后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霍玲的眼泪还是像打开的自来水龙头一样,一直流下来。 “而且还有团体赛的名额,你也要调整状态努力争取。”谭旖很有耐心地安慰着霍玲。 霍玲抽了一口气,“谭旖……我一点都不觉得她没有比赛经验……” “我知道她压着你打,让你很难过。我相信你的抗压能力会一点一点地提升的。” “不,我的意思是……”霍玲扣紧了谭旖的手,“她和我遇到过的其他对手都不一样……” 谭旖安静了,她再度看向江暖的方向,江暖正坐在长椅上,一只脚踩在长椅的边缘,整理着自己的鞋带。 她有着不属于第一次参加比赛的从容,仿佛一直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别人的惊讶和赞美完全和她无关。 “怎么不一样?” “她的剑很利落,她的步伐调度特别快……不像一般的女生,有男子佩剑的那种一击必杀的感觉。”霍玲蹙着眉头,回忆着江暖在场上的表现。 听到这里,谭旖看向了场馆的对面,是陆然正在和穆生还有徐梓天聊天。 徐梓天击败了贺正,但是在准决赛对阵穆生落败,所以今年男子U16的比赛是穆生和陆然的对决。而且不需要多想也知道赢的应该是陆然。 大概是因为对双方实力都很了解,穆生脸上没有多余的紧张,和陆然谈笑着。 再反观江暖,她既没有看着陆然那边,她的教练同时也是她的父亲很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仿佛该嘱咐的,该教她的都已经说完了,父女两人安静地坐着。 江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整天的比赛下来,多少都有些精神上的疲惫。 但是她想着自己也许就能站在帝都的击剑馆里比赛,那种疲倦就被驱赶,神经末梢都一点一点兴奋了起来。 长椅边一直有短信传来,是饶灿她们。 江暖拿过来,一条一条地滑过去,嘴角忍不住翘起。 当工作人员通知她去比赛的时候,手机上亮了一下,是陆然发给她的短信: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暖的心里一下子烫了起来。 她知道陆然说的是,他们要一起拿到冠军。 在决赛来临之前,她未曾向此刻一样觉得这里是如此之大。 隔了好几个剑道,她才能看见陆然和穆生的身影。 灯光明亮,她感觉到全场视线的聚焦,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洗礼,只有承受它,冲破它,才能看见更加高旷的世界。 江暖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告诉自己紧张是好事。 如果不紧张,说明不曾认真地对待。 心跳的鼓点跃起,血液中有一股无形的渴望在奔涌,去到指尖,去到每一个细胞。 对面的谭旖正在整理鞋带,她很淡定,约摸在她心里江暖算上情敌,但还算不上对手。 但是霍玲败在了江暖的手上,她不得不重新审度江暖的存在。 两人都按下了护面,向对方行礼。 明明这是最好的掩饰,因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江暖却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沸腾。 这将是一场硬仗。 当她们摆出准备的姿势,剑尖互指对方的时候,原本在聊天或者喝水的观众们都下意识安静着看了过来。 她们就像是两颗即将撞击彼此粉碎一切的流星。 随着那一声开始,江暖将一直绷紧在身体里的力量发泄了出来,两人都太快了,同时发起了对对方的主动攻击,但是江暖一点都不想以互中为结束,在触剑之后即刻发起连续进攻。 谭旖同样也抱着这样的想法,狠厉地还击。 她每一次劈甩都极具力度,杀伤力比江暖之前遇到的每一个对手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江暖迅速撤离,再度加速,却被谭旖硬抗了下来。 两人才开战,就□□味十足。 “我好紧张啊……” 程豆豆颠着腿,抓紧了饶灿的胳膊。 曹力和林觅夏他们连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赛场上两人你来我往的身影。 只见江暖忽然一个半弓步冲刺,甩劈谭旖,谭旖刚挡上去,感觉到江暖这一剑力度并不足,正要压剑,江暖却骤然后撤,避开了她的剑尖,毫无预兆地调整了重心,加速倾向谭旖,谭旖第一次感觉到山雨欲来,江暖的剑尖刺在她的肩膀上,剑身弯成弧形,仿佛要将她整个推出去。 江暖与她擦身而过,她本以为江暖会跌倒,没想到她却稳稳地站住了。 谭旖回头,听见裁判宣布江暖得分。 程豆豆和饶灿兴奋地抱住对方,曹力看傻了眼,其他同学忍不住惊叹“太惊险了吧!” 此刻,谭旖似乎能理解霍玲对江暖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危机感了。 这一剑,是技巧、速度和决断力的结合。 但是谭旖可不是霍玲,她的心态好的很。 她笑了笑,饶有兴致地回到了原处。 江暖从她的身姿里能感觉到她收入鞘中的锐气这才要释放。 江暖也勾了勾唇角,回到了原位。 下一剑,谭旖直劈而来,卯足了气势,在心理上要震慑江暖。 但是,江暖见识过简明和陆然的速度和爆发力,对于谭旖的直击,她蓄力压剑,迅速还击,瞬间将节奏和主动权都握在了手中。 谭旖被逼到步步后撤,每一剑似乎都会被江暖命中,可她偏偏抵挡了下来。 惊险的感觉就像针尖一遍一遍挑起观众们心脏的薄膜。 就连看台上的庄云和孟教练都不由得绷紧了背脊。 蓦地一瞬,谭旖压低了重心,与江暖的进攻压剑错开,在眨眼的瞬间命中了江暖的胸口下方。 江暖的闪躲已经非常及时,但谭旖这一剑速度着实快,还是被剑尖甩中了,谭旖险中得分。 江暖抬起护面吸了一口气,她晃了晃自己的身体。 不行,这个状态还不够好。 要赶紧调整,调整到像是面对极速奔袭而来的简明,或者出其不意的陆然。 你还能绷得更近,更快! 而刚才那一剑的得分让谭旖微微呼出一口气来。这几剑下来,她心里很清楚,保守的攻击和反击都无法穿透江暖技术和反应力都很成熟的防守了。 必须要抛弃那些为失败做好的准备,只怕要釜底抽薪了。 谭旖抹开脖子里起的薄汗,她在省一级的比赛里还是真的第一次遇到江暖这样的对手。 两人再度摆出了准备的姿态,这一次双方绷得比之前更紧张,哪怕不是参赛者本人,观众们也能体会到空气里那干燥又呼之欲出的气氛。 这一次,两人的剑都开始试探起了对方,谁也没有立刻上前攻击,就像两头小兽,看起来幼小,互相拍击着爪子玩耍,随时会亮出杀招将对方一击致命。 骤然之间,相触碰之后迅速离开的两柄剑忽然狠戾地碰撞在一起,视线跟着震颤起来,江暖在谭旖发力之前果断地压下了她的剑,在瞬间逼近,一剑得分! 观众们到抽一口气,纷纷觉得那一剑江暖冒了很大的风险,万一被谭旖反击怎么办? 但是被击中的谭旖却知道,最简单的一剑恰恰是变化最不可预测的一剑,特别是以江暖角度脚步的能力,而且自己被压住了,再怎么样剑也只能抬到那个位置,从江暖出手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失去那一剑了。 谭旖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这个对手有着女子佩剑的轻灵多变,又经常会展现出男子佩剑运动员的冲杀和果断。 两人的交锋不断升级,比分一路攀升到了13比11。 看起来是江暖领先了两剑,但是她很清楚,2剑在佩剑比赛里根本什么都不算。多的是明明再赢一剑就获胜了却被对手翻盘的例子。 陆然大概已经赢了吧…… 他总是赢。 江暖呼出一口气,有点好笑自己怎么分心想起那个家伙来了。 他如果真的比赛结束了,说不定正仰着下巴摆着有点小高傲的姿态在哪儿看着她呢。 如果他在看着她…… 这让江暖忽然兴奋了起来。 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的。 脑海中不期然再度想起了自己和陆然在击剑馆里的那场对决。 零零碎碎的只有几个片段。 对啊,我那么想成为你……那就让我成为你吧! 江暖踮了踮自己的脚尖,接着活动了一下膝盖。 最后这几剑,谭旖会拼出她所有的气势。 果不其然,这一剑的凶狠与果断真的带着破釜沉舟的架势,江暖在那短暂的瞬间用反手的方式挡下了她的剑,看似被动的姿态却随着脚下步伐的骤然加速而冲杀进了谭旖的防守。 谭旖后退抬手抵挡,江暖侧身一剑击中了她。 “小暖好帅!”程豆豆激动地站了起来,被旁边的饶灿给拽了下去。 “好!”一直安静地评估着她们两个的孟教练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庄云笑了:“这一剑让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孟教练点了点头:“有点陆然的利落和出其不意。一般的女孩子很难做到他那个程度,但是……江暖真的让我很惊讶。” 此时的比分已经是14比11了。 这最后一剑的压力让江暖紧张,同时也让谭旖愈发的憋着一口气。 在省一级的比赛里她还是头一回被人逼到了绝境。 更重要的是谭旖看了那么多场陆然的比赛,她当然很清楚江暖刚才那一剑是多么像陆然。 这得要多少场比赛的累积才能达到那个程度。 一想到江暖平时的练习对象应该就是陆然,谭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牙槽也咬得紧紧的。 她告诉自己冷静,江暖的那一剑就像是在昭示陆然的心意。 她下一剑如同崩塌的雪峰,不断地变化击剑线,一般人早就露出破绽应接不暇,但江暖却稳稳地接住了每一剑,随时即将反击。 68.我只在乎你 此为防盗章  过了很久, 陆然才说:“我也只是不想你得逞而已,并没有想过陈大妈会打电话给你妈妈。” 江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 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陈大妈会去告我状呢?你会沉默, 还是会说是我炸的?” 陆然沉默了快半分钟, 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但是她知道, 像是陆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 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 我第一次玩摔炮,扔错地方了吧。”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 “你是女生,不是该玩仙女棒吗?”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 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 烧起来一大团, 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 你烧腊肉也可爱,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 江暖愣了愣, 她看着陆然那样认真的表情, 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 陆然沉默着没说话, 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走了,回家。” “啊?”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网吧热水不够烫,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 刚吸了吸鼻子,陆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陆然的身后。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陆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 “喂,陆然——” 陆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 “谢谢你。” 陆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陆然还会有张然、李然。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 陆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陆然,陆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 江暖朝着陆然走去。 快要走到陆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 “什么?” 陆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 陆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因为太想看陆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陆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 陆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 说完,陆然就转身走了。 江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陆然长期练习佩剑,他脚下的步伐很迅捷,要避开轻而易举。 他只是没想避开而已。 江暖冲上去,拽过陆然的胳膊,喊了出来:“为什么不躲开啊!” 谁知道陆然微微低下身,扣住了江暖的腰,向上一颠,直接将她放在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前车盖上。 瞬间,刺耳的报警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江暖被镇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那双眼睛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只是掩饰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让陆然在乎的事物,会让他奋不顾身。 “因为这是你心里面的仪式,你要从我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去了。” 江暖愣在那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然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报警声还在响,江暖挣扎了起来,陆然手臂的力气是很大的,他忽然把江暖圈住了。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暖,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不放弃的话,无论这个世界反对的声音有多刺耳,他们拿我们其实无可奈何。” 江暖的眼睛红了起来。 陆然说的是击剑。 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另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而去继续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 “谁啊!坐我车上干什么!” 楼上一个大叔从窗口探出脑袋来。 “就好像现在,如果你一定要坐在他的前车盖上,他除了嚷嚷,并不能下来打你。” 江暖愣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陆然终于放开了江暖,江暖立刻向前一跳,正要跳下前车盖,谁知道陆然压根没后退,她就这么直接撞到陆然的怀里去了。 鼻子撞进陆然的胸膛里,江暖的心都提了起来,她向一旁栽倒,面前男生的胳膊伸过来,轻轻圈了一下。 “走吧,回家了。” 陆然走在前面,江暖小跑了两步,看见陆然的衣服上面一片泥点。 两人进了单元,入了电梯,被陆然扣着腰撑起来的力度感,他的怀抱,还有他说话时候的气息,仍旧在江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然沉默着来到了江暖家的门口,开门的瞬间,温暖的气息和饭菜的香味让江暖的眼睛差点就红了。 外面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里好。 罗晨一把就抱住了江暖。 “我的暖暖回来了!吃饭了吃饭了!” 爸爸江怀刚才还坐在沙发上,听见罗晨叫“暖暖”,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好了好了,孩子们回来就好!我们两家一起吃团圆饭了!”陆然的妈妈赶紧上来。 这一顿饭,江暖总算成了主角儿。 妈妈给她夹菜,爸爸还亲手给她把虾子给剥了壳放到她的碗里,服务周到,让人受宠若惊。 “哎,做父母的啊,总是爱说别人家的孩子好,其实呢,说到底还是最宝贝自己的孩子。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说,要真有外人说孩子不好,还不得起来拼命啊。你就说陆然吧,臭毛病一堆,如果不是亲生的,我早就扔掉他了,还会让他在家里当大爷呢!”袁阿姨笑着说。 “陆然能有什么臭毛病?”江暖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他固执啊!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初中有个什么遥控飞机的比赛,他想要做的引擎总是有问题,我和他爸爸都劝了他做另外一种,也能拿奖,他就非不肯,结果熬了几个晚上,还是没做成,本来可以拿个第二、第三,结果连比赛都没能参加啊。”袁阿姨摇了摇头。 “这不也是好事儿吗?陆然从来都不将就。如果为了拿个名次而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样永远都不会得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江怀和陆然碰了碰杯,“这点可不能算是缺点。” “那倒也是,后来他一直摆弄啊,第二年的比赛,他就拿了冠军。但这却是双刃剑啊。我都在想,陆然总想要追求自己心里那个最理想的目标,但是最理想就意味着可望不可求。我是怕他最后伤到自己。”袁阿姨看了陆然一眼。 简明从六岁开始就跟着江怀学习击剑,十二岁那年因为父母调任去了帝都,也跟着离开了。但是据说寒暑假只要有空,简明都会回到江怀所在的俱乐部,请教江怀。 “估摸着是我请他帮你弄的模拟试卷。” 江暖刚刚还小兴奋顺带冒着小泡泡的心情瞬间破灭了。 “模拟试卷有什么好从帝都寄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卷子难度系数还更合适呢!” 但就算是模拟试卷,也是简明寄过来的模拟试卷……还是看看吧。 江暖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包装拆掉,露出蓝白格子的羽绒服来。 “诶,怎么是羽绒服?” 江暖把衣服摊开,明摆着不可能是给她妈妈罗晨的。 江怀笑了:“你的羽绒服不是上次掉池塘里湿了吗?本来你妈妈想给你用暖气片烘干,谁知道没烘成功还把内衬都烫破了。你后来又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去买新的。简明听我提了一句之后,就从那边挑了个款式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寄模拟卷的,但简明说这样会让小暖过年过的不开心,还是要给你买让你开心的东西。” “真的啊!” 江暖立刻把身上那件古董级别的呢子大衣脱了,把这件羽绒服穿上身。 妈妈罗晨走出来,立刻就笑了:“这是简明寄过来的?年轻小伙子的品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感觉小暖一下子就真的有点女孩子的味道了。”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 陆然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江暖一眼。 江怀起身去帮江暖的妈妈盛面条去了,客厅里又只剩下了陆然和江暖两个人。 江暖一抬头,就发现陆然正看着自己,立刻想起之前自己穿校服被陆然说“土到镜子都裂了”,来到他的面前,挑了挑眉梢说:“怎么样?好看吧?这回镜子总不会裂了吧?” 陆然缓缓站起身来,低下头,他的手指在江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江暖正要说话,陆然忽然向前又靠了一下,惊得江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那么怕我呢?”他的声音又轻又长。 江暖没说话,心里面却总觉得陆然会在她的鼻子上咬一下。 “鬼怕……” 话还没有说全,陆然又靠近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认真的东西像是要把江暖包裹起来。 忽然对方吹了一口气,把江暖的头发丝都掀了起来,露出来额头,陆然的手指就这样弹了一下。 “你不穿这件羽绒服的时候,挖鼻屎都好看。” 江暖还没反应过来,陆然揣着口袋起身对端着碗走出厨房的罗晨说说:“阿姨,我还是不吃面了。晚上吃自助餐太饱了,吃不下。” “哦哦,没关系。回去早点睡,明天就年三十了。” “嗯,等初二我爸妈回来,一起来给你们拜年。” “好!” 一想到从明天到大年初二之前都不用见到陆然,没人盯着她做作业了,江暖心里就感觉十分美好。 等到陆然走了,江暖继续站在镜子前臭美,但是当一切安静下来,她却忍不住想起陆然弹自己脑门的那一刻。 江怀低声说了句:“陆然怎么了?刚才说留他下来吃面的时候还好啊。我看他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 罗晨拎了拎女儿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做题开小差,惹陆然生气了?” “我哪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啊!而且他生气不生气不都是一个表情么!” 而且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我,你们什么时候管过! 刷了牙洗了脸,江暖翘着腿上了床,打电话给饶灿兴师问罪。 “你说,今天吃完自助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坐上那个穆生的自行车啦!” “我以为你其实想坐陆然的自行车啊,但是又不好意思扔下我和豆豆,所以我就坐上去了啊!谁知道……” 谁知道她到最后也没坐过陆然的自行车啊! 真是……想想就来气! “你给我听好了,我怎么着也是脚踩风火轮大闹天宫的主儿,哪里看得上陆然的自行车!” “对!我的暖小爷最棒啦!” “说吧说吧,你是寒假作业哪里不会做了,我马克一下,过完年问问陆然。” “哈哈,你看,咱们不还是要靠陆然吗?” 等到饶灿把页码和题目都报给江暖之后,江暖长长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一些会做啊。” 江暖把自己会的那几题讲给了饶灿听。 “你看,这道题F1=kr,F2=qE,然后F1=F2,那么qE=kQqr,把q除掉,E=kQr。” “哎哟……小暖,你真行啊!你以前脑子可没这么灵光!” “……我勉强当你是在夸我吧。而且,这道题是真的不难啊……” “看我勉强留在理科班陪你的份儿上,你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智商了哈!”饶灿笑着说。 “好吧,我勉强降低一下我的智商高度和你交流。” 挂掉了电话,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到了妈妈的面前,喜笑颜开地用手指比划着说:“老妈——我长高了这么多呢!” 69.溺在你的世界里 此为防盗章  但没多久, 还是被老妈弄起来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陆叔叔还有袁阿姨都来了,陆然也来了, 赶紧起来!”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 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她爬起来, 刷了牙洗了脸,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袁阿姨,新年好!” “嗯, 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 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 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我也觉你可爱。”说完, 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 “新年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 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 江暖给完了钱, 本来以为陆然会端,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大过年的咒我,你才死了呢!”江暖没好气地说。 “别给自己吃那么多炸药,炸不到那些骂你的人。”说完,陆然就戴上耳机继续看比赛了。 江暖的肚子有点饿了,随手扯了一下陆然的胳膊:“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下一次离家出走记得吃饱了再出来。” 江暖赏给陆然一个白眼。 但是十几秒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然正在剥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诶!这是我那天给你的大白兔!给我几个!” “没有了,就这一个。” “不可能!”江暖立刻就去抓陆然的羽绒服口袋,里面除了钥匙和手机,真的没有糖,“那你这个给我!” 也不想想我是被谁气到离家出走的? 但是陆然已经捏着糖纸要把奶糖送进嘴里了。 “等等!”江暖伸手抓住了奶糖的另一端,“我要!” 陆然将手伸向另一侧,江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是拽向自己。 我还能一颗糖都抢不过你吗! 陆然捏着糖没松手,江暖直接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直接咬在陆然的手指上。 她意气之下咬的非常用力,当她反应过来要松开牙齿的时候,陆然松手了,她一口就把糖叼走了。 江暖仰着头,把整颗糖都塞进嘴里之后,在低下头来,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就跨在陆然的座椅边上,胳膊非常蛮横地压着陆然的肩膀。 “你幼稚不幼稚啊,为了抢块儿糖。”陆然半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绵延,好像有什么细微而闪亮的东西落在里面,哪怕是嘴角那浅不可见的凹陷都很柔和。 “那你还不是一块糖都不肯给我,不是更幼稚?” 江暖哼了一声,想要把腿放下来,却被陆然一把扣住了,向前一拉,她冷不丁坐了下去。 陆然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划过江暖的心脏,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专心上网,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当她对上陆然的眼睛,不由得心脏轻轻一颤。 他缓慢地伸出被江暖咬过的手指,“你这叫非礼,知道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缝隙里流泻而出的,江暖的心头痒痒了起来。 她本来想要狠狠推对方一下然后站起来,但是陆然却一直看着她。 和平常没有波澜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是戏谑的,那是不属于陆然这种被树立为典范的狡黠,那双墨色琉璃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江暖的喉间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冷不丁凑到了陆然的脸前,用力吹了一口气,将他细碎的刘海带了起来,就在陆然失神的那一刻,她忽然脱离了他扣住自己的力道,站了起来。 “下次再跟我抢,我就真的非礼你!”江暖哼了一声,放话之后拉回自己的椅子。 心脏却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甚至于屏幕上弹窗不断闪动提醒她进入游戏,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的陆然坐在那里,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但是江暖不敢看他。 一个多小时的心不在焉之后,江暖就听见陆然在旁边接手机,是江暖的妈妈罗晨打来的。 70.够创意啊 此为防盗章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 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 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 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 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 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 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 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 此刻的他, 听见她呼吸的声音, 她傻笑的声音, 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说啥?” “就是咱们小暖怎么会喜欢陆然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就喜欢陆然的啊!之前还巴不得学校的校训掉下来砸在陆然的脑袋上,后来不知道怎的就买了自行车跟在陆然屁股后面放学,下课就找陆然教她做题,晨会列队她就嫌弃我的脑袋太大,挡着她看陆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里,哪怕是午夜梦回,她发誓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陆然。 这不是惊恐,而是惊悚。 “大家还传说,你就是为了继续追陆然,才选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烂物理化学成绩,选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乐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观看超级喜剧片的群众,而江暖就是那个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长这么大,从来对偶像明星无感。初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当大家疯狂迷恋流星花园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理解,道明寺摆在现实里就是那种天天在晨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到后面被学校开除的典型。 高中,当女生们对着新的流量小生发着花痴的时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侠小说,欣赏乔峰这种硬汉,看不惯段誉这样没本事靠运气、小白脸还总被一堆女人围着转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结束,身边的女同学经常讨论的对象从韩国欧巴变成陆然,江暖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你说喜欢道明寺也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也罢,至少这些人很遥远,有着幻想的空间。可是陆然……生来不就是为了让女生幻想破灭的吗? 不可否认,陆然长得很好,在他们高二乃至于整个师大附中里面,都有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可是他真的是开口就能达到秒杀效果,而且永远别想满血复活。江暖没少被他怼过。 比如江暖刚进师大附中,发了校服,站在镜子前试穿。 该死的陆然揣着口袋凉飕飕地说:“别照了,土到镜子都要裂开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陆然辅导江暖的化学,陆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学卷子,总结了一句:“我发现你就两样不会。” “真的?”当时江暖听了还觉得自己化学有救。 谁知道陆然说了句:“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膝盖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来。 再比如,高一的上学期期中考结束,陆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来吃饭。江暖的爸爸诚恳地握着陆然的手说:“你就帮帮我家小暖吧,补习班没少报啊,可这丫头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谁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陆然的爸爸上阳台上抽烟聊天儿去了,陆然拿走了江暖的可乐,还给她一句:“对你而言,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吧。” 你说,这样人,她江暖怎么可能会喜欢? 脑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钢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欢陆然啊! “你们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触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却神补刀说了句:“你的博客里面还写着呢——你是一只白天鹅,我不忍心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驳:“我不信!” 什么白天鹅,还那么卑微地说“分我一片羽毛就好”,这简直不是她江暖顶天立地藐视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风! 尼玛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给她有什么鬼用,难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弹个鹅绒被子过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电脑看呗。”饶灿一副等着你自打双脸的样子。 “不过比起这个……班主任听说你因为高烧,丢了很多记忆,就跟你爸妈说要你考虑看看是不是下学期跟着高一……重新读。”程豆豆抿着嘴说,“可我不想你留级,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考大学呢。” 对啊……这才是重点。 可是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真的忘了。 前两天翻开寒假作业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却悲哀地应了陆然的那句话,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看你也没烧成傻子呀!你这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唉,我做了好多测试,医生说我逻辑和记忆力应该没问题……没了的记忆,也许哪天忽然会想起来,也许……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反正你们俩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记得你们就好。” “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弃理科,去文科班。这样你重点把数学捡回来就好,不然物理化学一起来,我怕你受不了。”饶灿说。 “陆然的事情先放一边,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双腿一蹬,向后一倒,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她怎么就会选了理科班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陆然吗? 但是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生涯里,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某个男生就改变自己选择的人,更不用说文理分班这样关乎高考的大事儿了。 纠结了半分钟,江暖可怜兮兮地问饶灿:“灿灿——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级算了……” “就算留级,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也知道你喜欢陆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过陆然这件事,那是掩耳盗铃啊。”饶灿笑着向后和江暖躺在一起,顺带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江暖身边。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个女孩儿紧紧靠着,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喜欢陆然了,正好有了变心的借口。” 71.你可轻点儿! 此为防盗章 江暖被向后调了一排, 和饶灿并排,但是不在一个小组了, 反而她的后面就是陆然。 江暖放下了包, 趴在桌上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 陆然正低头看着奥数,心无旁骛的样子。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 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 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 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 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 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 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 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 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还知道糟糠这个词怎么念。赶紧写你的卷子。” “陆然,你这么盯着我不就为了让我爸开心吗?不然咱两换换,你来当我爸的儿子,他肯定每天心情舒畅,笑到合不拢嘴。”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笑了:“我就说要是还有谁能救你,也只有陆然了。” “诶,等等……陆然的寒假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你能不能借来给我们看看?”程豆豆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你觉得陆然是那种会借寒假作业给别人的人吗?”江暖反问。 程豆豆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我们不会做的题,都拿去问陆然嘛。你会了,我们就都会了。”饶灿眨了眨眼睛。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把你们不会的发给我,行了吧?” “唉,这才是我们的暖小爷啊!”饶灿抱着江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一会儿巴比伦的自助餐,我请啊!” “不是吧!又吃巴比伦!那可不是自助餐——是自虐餐!你们早说要吃巴比伦的自助,我就先吃一片吗丁啉啊!” “有的吃废话还那么多!”饶灿狠狠地摁了一下江暖的后脑勺,“你也不算算,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翅多少钱一对儿?巴比伦四十五一个人,你只要吃下八对儿烤翅,我们的自助餐费就挣回来了!” “八对?我们哪次不是吃完第五对就腻到不行?”江暖摊了摊手。 “那你到底去不去?”饶灿勒了勒她的脖子。 “去!去!行了吧?这还没开始硬塞呢,别让我现在就吐了!先说好了!别拿那么多烤翅!吃不下又要非逼着我吃。” “哎哟,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么个用处吗?” “我才不是你们的男朋友!” “可你是我们的暖小爷啊!” 比江暖还高小半个头饶灿非常腻歪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事先早就约法三章,但是当她们在巴比伦里坐下来,就非常自然地陷入到了期待和争抢烤翅的气氛当中。 基本上每次烤翅刚上来,不到一分钟就会空盘,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程豆豆撑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烤翅的空位。 就在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刚刚把烤翅端上来的时候,程豆豆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诶!豆豆!别拿太多了啊!” 程豆豆还没站到烤翅前面,就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给挡住了,眼看着烤翅又要空盘,饶灿推了江暖一把,示意让她去帮帮程豆豆,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 江暖吸了一口气,将两边的袖子向上撸了撸,还以为要去干架,谁知道她来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诶,兄弟啊,你的毛爷爷掉了啊!” “是吗?” 两个正在夹烤翅的男生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来,程豆豆直接把盘子伸过去,连夹子都不用,舀了一盘鸡翅。 江暖看着豆豆,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两个男生发现地上没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半份的鸡翅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江暖和程豆豆说。 “啊,哪里不好了?” “先来后到啊!我们先来到鸡翅这边,应该我们先盛啊。” 巴比伦每一次烤出来的鸡翅并不少,只是来吃饭的客人们都知道吃烤翅是最划算的方法,于是都来盛,动作慢一点的可能一个鸡翅尖儿都抢不到。 “这个盛鸡翅又不是百米赛跑,还得比谁先跑到目的地。盛着了就盛着了呗。”江暖耸了耸肩膀,“难不成你还和女孩子计较呢?” 两个男生顺着江暖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饶灿。 饶灿微笑着点了点头,笑的那叫一个优雅御姐范儿,两个男生的气顿时消了。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样熟悉的,仿佛是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的大提琴声响,江暖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身型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简单到毫无款式的毛线衫,越是简单就越将他衬托到出众。 “陆然?你……也来吃巴比伦了?” 其中一个看向陆然:“陆然,你认识她们?同学吗?”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跟着说:“她们几乎把烤翅扫荡干净了……” 72.把我的星星还给我! 此为防盗章 江暖没想到陆然竟然会帮自己, 傻傻地看着对方。 “我挺沉的……” “所以过年的时候, 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 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 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 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撑起来了。” 尼玛,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 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 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从心头到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 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 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 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 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 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 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他比她更有力量,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更包容,甚至于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决断力,好像永远在她失误或者跌倒的时候,准备好拉住她。 “谢谢。” 江暖刚说完,陆然就松开了她。 “上后边去吧。别摔坏了我的车。” 江暖没有看清陆然的表情,只知道自行车被陆然骑得很稳,好像坐在后面的自己真的没什么重量。 江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坐在男生单车后面的感觉。 卧槽……要是让学校里那些肖想陆然很久的女同学知道了,她估计会被她们的眼刀戳成马蜂窝吧…… 忽然又有那么点小得意了。 “明儿见。” “明儿你还想见我?”陆然的眉梢抬了抬。 “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和你较劲儿,就好像给自己吃老鼠药,还指望你痛苦。划不来。”江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然有两三秒没说话,竟然没怼她。 冷不丁,江暖的鼻尖被捏了一下。 江暖正要看陆然什么表情的时候,陆然已经走出电梯了。 江暖忽然觉得好笑,用手指戳了一下陆然:“你帮我通关,是不是你在跟我道歉?” “你恶作剧失败了,所以我要道歉没有在陈大妈兴师问罪的时候承认是我做的?” “好吧……好吧……我就是看你平时太拽,想让你也被人贴个‘坏孩子’标签,谁知道没贴上。”江暖想了想,把咖啡挪给他:“你还是喝吧。” 过了很久,陆然才说:“我也只是不想你得逞而已,并没有想过陈大妈会打电话给你妈妈。” 江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陈大妈会去告我状呢?你会沉默,还是会说是我炸的?” 陆然沉默了快半分钟,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但是她知道,像是陆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我第一次玩摔炮,扔错地方了吧。”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 “你是女生,不是该玩仙女棒吗?”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烧起来一大团,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你烧腊肉也可爱,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 江暖愣了愣,她看着陆然那样认真的表情,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 陆然沉默着没说话,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走了,回家。” “啊?”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网吧热水不够烫,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 刚吸了吸鼻子,陆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陆然的身后。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陆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 “喂,陆然——” 陆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 “谢谢你。” 陆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陆然还会有张然、李然。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 陆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陆然,陆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 江暖朝着陆然走去。 快要走到陆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 “什么?” 陆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 陆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因为太想看陆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陆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 陆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自助餐费就吃不回来了啊!”程豆豆遗憾地说。 “多喝点酸奶吧。酸奶也好几块钱一盒呢!”饶灿好笑地说。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 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 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 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 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 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 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 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 江暖就HOLD不住了, 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 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 再反上来, 又压下去…… 不行了, 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解说员正在播报:“现在是海川大学的陈哲对B大简明!” 只见画面上双方几乎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但是简明却挡开对方的剑,直接压剑还击得分! 果决利落! 看得江暖挪不开眼。 “你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如同古旧的大提琴声起,江暖的心头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她一转身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绕回来找她? 估计是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影响他正直懂事的形象。 江暖哼了一下,继续看比赛录播,正好是简明追击对手,脚下步伐连续流畅,将对手打压得节节败退,劈中对方肩膀的那一刻,力度与角度堪称完美。 “好!”江暖握紧拳头喝彩……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羡慕。 “你喜欢简明吗。”陆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喜欢啊。” 因为他能赢你啊。 比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简明长弓步侧劈击中对手肩膀的一瞬。 江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忽然一拽,她的肩膀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然那双如暗夜墨沉的眼睛。 “回去了。” “还没看见结果呢!”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抓心挠肺! “海川大学赢了B大4剑。” “不可能,B大有简明,怎么还会输给海川?” “这是团体赛,简明一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B大输?”陆然的语气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江暖张了张嘴,极度不情愿地上了陆然的自行车,又硬又硌,不开心。 回到家,江暖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汽让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谁知道等她一出门,就听见妈妈说:“阿哟!小暖,你洗那么久,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出来呢!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怎么还来啊?” 江暖苦着脸,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把物理卷子写一下吧,这章是重点。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我要吹头。” 江暖坐在床边,盘着腿,故意慢悠悠消磨时间。她一边吹头,一边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像看奥数一样研究起《海盗路飞》。 看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江暖就想使坏,她忽然直起腰伸长了腿,一下子就用脚踩在了那本漫画上,故意想恶心陆然,看他怎么看下去。 她也没看清陆然怎么出手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这是你独门秘技,用脚翻书吗?” 那是握剑的手,手指的力气有点大,江暖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陆然不费吹灰之力掐着,整个姿势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陆然直接将江暖的脚从桌面上放下来,她以为他会放手,谁知道这家伙向前一扯,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跟拍武侠片儿似的,江暖一条腿在床上,一只脚迈开被陆然扣腿上,摇摇晃晃,真挺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快放手……我的筋!我的筋!” “你的筋好着呢。还使坏么?”陆然侧过脸问她。 江暖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做题!我好好学习!” 陆然这才松手,江暖含着泪趴在书桌前。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陆然说。 江暖歪了歪嘴,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虽然她一直有听说过简明,也经常在什么大学生击剑联赛、全国青年击剑锦标赛的录像和转播上见到过简明的身影,但是小时候见到的简明几乎都戴着击剑护面,江暖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只记得他给过自己一个费列罗。 简明从六岁开始就跟着江怀学习击剑,十二岁那年因为父母调任去了帝都,也跟着离开了。但是据说寒暑假只要有空,简明都会回到江怀所在的俱乐部,请教江怀。 “估摸着是我请他帮你弄的模拟试卷。” 江暖刚刚还小兴奋顺带冒着小泡泡的心情瞬间破灭了。 “模拟试卷有什么好从帝都寄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卷子难度系数还更合适呢!” 但就算是模拟试卷,也是简明寄过来的模拟试卷……还是看看吧。 江暖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包装拆掉,露出蓝白格子的羽绒服来。 “诶,怎么是羽绒服?” 江暖把衣服摊开,明摆着不可能是给她妈妈罗晨的。 江怀笑了:“你的羽绒服不是上次掉池塘里湿了吗?本来你妈妈想给你用暖气片烘干,谁知道没烘成功还把内衬都烫破了。你后来又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去买新的。简明听我提了一句之后,就从那边挑了个款式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寄模拟卷的,但简明说这样会让小暖过年过的不开心,还是要给你买让你开心的东西。” “真的啊!” 江暖立刻把身上那件古董级别的呢子大衣脱了,把这件羽绒服穿上身。 妈妈罗晨走出来,立刻就笑了:“这是简明寄过来的?年轻小伙子的品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感觉小暖一下子就真的有点女孩子的味道了。”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 陆然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江暖一眼。 江怀起身去帮江暖的妈妈盛面条去了,客厅里又只剩下了陆然和江暖两个人。 江暖一抬头,就发现陆然正看着自己,立刻想起之前自己穿校服被陆然说“土到镜子都裂了”,来到他的面前,挑了挑眉梢说:“怎么样?好看吧?这回镜子总不会裂了吧?” 陆然缓缓站起身来,低下头,他的手指在江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江暖正要说话,陆然忽然向前又靠了一下,惊得江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那么怕我呢?”他的声音又轻又长。 江暖没说话,心里面却总觉得陆然会在她的鼻子上咬一下。 “鬼怕……” 话还没有说全,陆然又靠近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认真的东西像是要把江暖包裹起来。 74.她真的挺可爱的 此为防盗章  楔子被她折服 在空旷的击剑馆里,明亮的灯光下, 没有任何的观众, 没有喝彩, 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点评和指导,两个身着击剑服的身影站在剑道的两端。 如果说一开始陆然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自不量力得可笑,但是十几剑的激烈交锋下来, 心脏每一次都濒临挑破的疯狂与灼热,让他视线中的一切都只有对面的女孩。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 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 想要让她屈服, 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 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 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 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 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 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 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 看似小巧, 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说啥?” “就是咱们小暖怎么会喜欢陆然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就喜欢陆然的啊!之前还巴不得学校的校训掉下来砸在陆然的脑袋上,后来不知道怎的就买了自行车跟在陆然屁股后面放学,下课就找陆然教她做题,晨会列队她就嫌弃我的脑袋太大,挡着她看陆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里,哪怕是午夜梦回,她发誓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陆然。 这不是惊恐,而是惊悚。 “大家还传说,你就是为了继续追陆然,才选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烂物理化学成绩,选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乐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观看超级喜剧片的群众,而江暖就是那个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长这么大,从来对偶像明星无感。初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当大家疯狂迷恋流星花园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理解,道明寺摆在现实里就是那种天天在晨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到后面被学校开除的典型。 高中,当女生们对着新的流量小生发着花痴的时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侠小说,欣赏乔峰这种硬汉,看不惯段誉这样没本事靠运气、小白脸还总被一堆女人围着转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结束,身边的女同学经常讨论的对象从韩国欧巴变成陆然,江暖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你说喜欢道明寺也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也罢,至少这些人很遥远,有着幻想的空间。可是陆然……生来不就是为了让女生幻想破灭的吗? 不可否认,陆然长得很好,在他们高二乃至于整个师大附中里面,都有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可是他真的是开口就能达到秒杀效果,而且永远别想满血复活。江暖没少被他怼过。 比如江暖刚进师大附中,发了校服,站在镜子前试穿。 该死的陆然揣着口袋凉飕飕地说:“别照了,土到镜子都要裂开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陆然辅导江暖的化学,陆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学卷子,总结了一句:“我发现你就两样不会。” “真的?”当时江暖听了还觉得自己化学有救。 谁知道陆然说了句:“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膝盖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来。 再比如,高一的上学期期中考结束,陆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来吃饭。江暖的爸爸诚恳地握着陆然的手说:“你就帮帮我家小暖吧,补习班没少报啊,可这丫头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谁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陆然的爸爸上阳台上抽烟聊天儿去了,陆然拿走了江暖的可乐,还给她一句:“对你而言,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吧。” 你说,这样人,她江暖怎么可能会喜欢? 脑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钢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欢陆然啊! “你们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触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却神补刀说了句:“你的博客里面还写着呢——你是一只白天鹅,我不忍心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驳:“我不信!” 什么白天鹅,还那么卑微地说“分我一片羽毛就好”,这简直不是她江暖顶天立地藐视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风! 尼玛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给她有什么鬼用,难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弹个鹅绒被子过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电脑看呗。”饶灿一副等着你自打双脸的样子。 “不过比起这个……班主任听说你因为高烧,丢了很多记忆,就跟你爸妈说要你考虑看看是不是下学期跟着高一……重新读。”程豆豆抿着嘴说,“可我不想你留级,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考大学呢。” 对啊……这才是重点。 可是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真的忘了。 前两天翻开寒假作业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却悲哀地应了陆然的那句话,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看你也没烧成傻子呀!你这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唉,我做了好多测试,医生说我逻辑和记忆力应该没问题……没了的记忆,也许哪天忽然会想起来,也许……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反正你们俩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记得你们就好。” “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弃理科,去文科班。这样你重点把数学捡回来就好,不然物理化学一起来,我怕你受不了。”饶灿说。 “陆然的事情先放一边,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双腿一蹬,向后一倒,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她怎么就会选了理科班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陆然吗? 但是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生涯里,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某个男生就改变自己选择的人,更不用说文理分班这样关乎高考的大事儿了。 纠结了半分钟,江暖可怜兮兮地问饶灿:“灿灿——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级算了……” “就算留级,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也知道你喜欢陆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过陆然这件事,那是掩耳盗铃啊。”饶灿笑着向后和江暖躺在一起,顺带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江暖身边。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个女孩儿紧紧靠着,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喜欢陆然了,正好有了变心的借口。” 75.江暖VS常欣 此为防盗章  虽然她一直有听说过简明, 也经常在什么大学生击剑联赛、全国青年击剑锦标赛的录像和转播上见到过简明的身影,但是小时候见到的简明几乎都戴着击剑护面,江暖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只记得他给过自己一个费列罗。 简明从六岁开始就跟着江怀学习击剑, 十二岁那年因为父母调任去了帝都,也跟着离开了。但是据说寒暑假只要有空,简明都会回到江怀所在的俱乐部, 请教江怀。 “估摸着是我请他帮你弄的模拟试卷。” 江暖刚刚还小兴奋顺带冒着小泡泡的心情瞬间破灭了。 “模拟试卷有什么好从帝都寄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卷子难度系数还更合适呢!” 但就算是模拟试卷,也是简明寄过来的模拟试卷……还是看看吧。 江暖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包装拆掉,露出蓝白格子的羽绒服来。 “诶,怎么是羽绒服?” 江暖把衣服摊开, 明摆着不可能是给她妈妈罗晨的。 江怀笑了:“你的羽绒服不是上次掉池塘里湿了吗?本来你妈妈想给你用暖气片烘干,谁知道没烘成功还把内衬都烫破了。你后来又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去买新的。简明听我提了一句之后, 就从那边挑了个款式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寄模拟卷的, 但简明说这样会让小暖过年过的不开心, 还是要给你买让你开心的东西。” “真的啊!” 江暖立刻把身上那件古董级别的呢子大衣脱了, 把这件羽绒服穿上身。 妈妈罗晨走出来,立刻就笑了:“这是简明寄过来的?年轻小伙子的品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感觉小暖一下子就真的有点女孩子的味道了。”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 陆然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江暖一眼。 江怀起身去帮江暖的妈妈盛面条去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了陆然和江暖两个人。 江暖一抬头,就发现陆然正看着自己,立刻想起之前自己穿校服被陆然说“土到镜子都裂了”, 来到他的面前, 挑了挑眉梢说:“怎么样?好看吧?这回镜子总不会裂了吧?” 陆然缓缓站起身来, 低下头,他的手指在江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江暖正要说话,陆然忽然向前又靠了一下,惊得江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那么怕我呢?”他的声音又轻又长。 江暖没说话,心里面却总觉得陆然会在她的鼻子上咬一下。 “鬼怕……” 话还没有说全,陆然又靠近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认真的东西像是要把江暖包裹起来。 忽然对方吹了一口气,把江暖的头发丝都掀了起来,露出来额头,陆然的手指就这样弹了一下。 “你不穿这件羽绒服的时候,挖鼻屎都好看。” 江暖还没反应过来,陆然揣着口袋起身对端着碗走出厨房的罗晨说说:“阿姨,我还是不吃面了。晚上吃自助餐太饱了,吃不下。” “哦哦,没关系。回去早点睡,明天就年三十了。” “嗯,等初二我爸妈回来,一起来给你们拜年。” “好!” 一想到从明天到大年初二之前都不用见到陆然,没人盯着她做作业了,江暖心里就感觉十分美好。 等到陆然走了,江暖继续站在镜子前臭美,但是当一切安静下来,她却忍不住想起陆然弹自己脑门的那一刻。 江怀低声说了句:“陆然怎么了?刚才说留他下来吃面的时候还好啊。我看他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 罗晨拎了拎女儿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做题开小差,惹陆然生气了?” “我哪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啊!而且他生气不生气不都是一个表情么!” 而且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我,你们什么时候管过! 刷了牙洗了脸,江暖翘着腿上了床,打电话给饶灿兴师问罪。 “你说,今天吃完自助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坐上那个穆生的自行车啦!” “我以为你其实想坐陆然的自行车啊,但是又不好意思扔下我和豆豆,所以我就坐上去了啊!谁知道……” 谁知道她到最后也没坐过陆然的自行车啊! 真是……想想就来气! “你给我听好了,我怎么着也是脚踩风火轮大闹天宫的主儿,哪里看得上陆然的自行车!” “对!我的暖小爷最棒啦!” “说吧说吧,你是寒假作业哪里不会做了,我马克一下,过完年问问陆然。” “哈哈,你看,咱们不还是要靠陆然吗?” 等到饶灿把页码和题目都报给江暖之后,江暖长长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一些会做啊。” 江暖把自己会的那几题讲给了饶灿听。 “你看,这道题F1=kr,F2=qE,然后F1=F2,那么qE=kQqr,把q除掉,E=kQr。” “哎哟……小暖,你真行啊!你以前脑子可没这么灵光!” “……我勉强当你是在夸我吧。而且,这道题是真的不难啊……” “看我勉强留在理科班陪你的份儿上,你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智商了哈!”饶灿笑着说。 “好吧,我勉强降低一下我的智商高度和你交流。” 挂掉了电话,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到了妈妈的面前,喜笑颜开地用手指比划着说:“老妈——我长高了这么多呢!” “真的啊!”罗晨笑了,“看来你是抽条了啊。不枉费之前陆然每星期都拎着牛奶来我们家。” “……什么?陆然拎牛奶来我们家?” “对啊。” “那也是……孝敬我老爸的吧……”陆然对她的老爸,就差没供起来上香了。 “孝敬你老爸?给你老爸送青少年成长钙奶?”罗晨笑了起来。 江暖愣在那里,老半天指了指自己:“真给我送过?那不会也是老爸叫他给我送的吧?” “你上学期有段时间真的长个儿了,我也没注意给你补,有天晚上你睡觉小腿都抽筋了,疼得蜷在被子里哼哼,还是你老爸给你按摩呢。第二天本来我想打车送你上学,后来楼下碰到陆然,他骑自行车带你去的学校。当天晚上人家就拎着牛奶来了,还在电梯里问过你还有没有抽筋呢。” 这根本不是陆然会做的事情吧。 江暖歪了歪脑袋,喃喃了一句:“怎么我好像很没良心一样?” “你要是有良心,我就烧高香谢谢列祖列宗。” “妈——咱列祖列宗都睡了,您别打扰他们了。” 从大年三十开始,江暖就是在脑袋上压上三个枕头,还是没办法好好睡个懒觉。 迷迷糊糊的,她发觉自己站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字典,正放在某个人的头上,然后用铅笔认真地画着线。 “我得记下来,你不会下个月又长了吧?” “我会等你。” “长个子你还能等我呢!” 楼道里一阵鞭炮响,噼里啪啦差点就把江暖震到了地上。 她坐起身来,捶了捶脑袋,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来着? 哎呀!她要上洗手间! 江暖下了床,找了半天拖鞋,刚来到门前,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看见距离自己头顶十五、六厘米的地方有一道铅笔画出来的横线,她抬起手来摸了摸。 只是她画的吗?为什么这么高? 哎呀!赶紧上洗手间! 年三十和初一分别是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里过的。 她穿着简明选的那件羽绒服,背着一个斜挎的小包,七大姑八大姨都夸她有女孩子气,变漂亮了。 江暖的外婆还是把她当小孩儿,在她的小挎包里塞了一大把的大白兔,还有几颗费列罗。 大白兔是童年的味道,而费列罗也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 反正压岁钱最后是要上交给太后存起来的,还是大白兔和费列罗最实在。 吃完晚饭,外婆把江暖拉到一边,悄悄又给了江暖一张毛爷爷。 “暖暖啊,我晓得压岁钱你都拿不到,你妈妈说要等你读大学了再给你。但是外婆知道女孩子家手里还是要有点小钱的。这个给你,不用跟你妈妈讲,外婆也不会讲。” 江暖一把抱住她,用力亲了亲:“还是外婆最好了!” “不要拿去买羊肉串哈!那个不干净的!你去买点吃的啊、穿的啊、本子、笔都没关系!” “知道知道!” 江暖把压岁钱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把摁扣摁上。 等到晚上回了家,正要脱羽绒服的时候,发现肩上的小挎包什么时候没了。 “妈!你帮我拿了我的挎包吗?” “没有啊!我记得从外婆家下楼的时候,你还自己背着呢!” “可是我挎包没了啊!” “没了?里面放了什么?手机吗?” “是啊!还有外婆给的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你先去你爸爸车上看看,是不是落车上了。要不然你记错了,还在外婆家?不过我是记得你背着包下楼了。” 江暖去地下车库看了看,她的挎包不在车上,打了电话给外婆,反而让外婆着急了,一直问包里除了大白兔和费列罗,还有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江暖赶紧说没有,要是外婆知道里面有手机,肯定会下楼去帮她找。 反正过年街上人也不多,她背着包也就是从外婆家楼下走到路口那段路,说不定包还落在那里呢。 江暖赶紧跑出去找,但是已经快十点了,因为过年公交车结束的早,路上出租车也少,清清冷冷的,连店铺都关掉了。 江暖吸了一口冷气,正想着大不了走去外婆家的时候,就看见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穿过那一整片清冷的路灯灯光,越来越近。 是陆然,他清俊的五官从冬日的冰冷和家家户户透露出的暖光种逐渐清晰起来。 “你干什么呢。”陆然停了下来,他应该也是从他的爷爷奶奶家回来。 楔子被她折服 在空旷的击剑馆里,明亮的灯光下,没有任何的观众,没有喝彩,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点评和指导,两个身着击剑服的身影站在剑道的两端。 如果说一开始陆然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自不量力得可笑,但是十几剑的激烈交锋下来,心脏每一次都濒临挑破的疯狂与灼热,让他视线中的一切都只有对面的女孩。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76.江暖VS张锦阳 不到一分钟,陆然就来到了他们的后面。他的一只手伸过来, 扣住了江暖的腰, 直接走进了江暖和简明之间。 简明垂着眼笑了:“还没听完教练的点评就过来了?” “你的点评更有意义。”陆然单手搭在围栏上,侧过脸看着简明。 “你刚才打得并不爽, 所以我也无可点评。” 这时候,有人走到了观众席的下面,挥着护面, 喊了一声:“江暖!” “诶?是林恕!”江暖正要挥自己的手,就被陆然给摁了下去。 林恕完全不在意陆然的反应,正要走上观众席,陆然直接拽了江暖一把。 “走了,去准备比赛。” “我的比赛还没那么快!” “那就调整状态,让情绪稳定下来。” “我现在很稳定啊!” 当他们路过一个通道时,江暖冷不丁被对方拽了进去,后脑勺差点撞在墙上,“咚——”地一声,江暖意为自己的后脑勺得磕裂了, 但没想到垫在那里的是陆然的手。 “你手没事儿吧!”江暖吓了一跳。 她刚向前半步, 陆然的胸膛整个压近,她几乎贴在了墙上。 偶尔有工作人员和参赛选手走过,江暖立刻就想从陆然与墙的缝隙间挤出去, 陆然也不伸手阻拦她, 而是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点空隙都没有。 江暖的内脏都差点被挤出来了。 她不明白陆然忽然又怎么了, 一抬头,就看见他低着头注视着自己,很明显,从一开始他就在看着她。 江暖从陆然脚下的影子能够分辨出,一直有人路过他们,也许还看向他们。 这里是赛场啊! 江暖正要把头低下来,陆然却忽然侧过脸直接吻了上来。 嘴唇的热度让江暖惊诧,他的吻带着压迫感,将江暖抵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江暖吓坏了! 这要是被其他工作人员看见了怎么办啊! 江暖越是想要躲,陆然就直接上手扣住了她的脸颊,江暖想要抿起唇线表示对陆然的不满,却没想到一抿就抿住了陆然的舌尖。 江暖的心脏顿时一悸,她也敏锐的感觉到压紧自己的陆然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下一秒,他更加强势用力地挑开了她的唇缝,当她的舌尖被对方缠绕,如同一场不可逆转的转移还击,她被完全击溃,血液涌向舌尖,仿佛迫不及待地被陆然带走。 江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直到陆然终于放开了她。 他的鼻尖在她的额头上蹭了一下。 “我吻你是很正常的事……你为什么要躲我?” “这里是比赛的地方啊!”江暖又用力推了对方一下,但是陆然纹丝不动。 “但是我遮住你了,没人看见你。”陆然的声音很稳,气息却很烫,带着比赛刚刚结束之后的锐利和阳刚,却又用轻缓的声音对她说话,如同冰与火的交融,江暖更想要跑了。 “我……我就要应战张锦阳了!我要去……要去调整一下状态!” 这一次江暖向下一蹲,顺利从陆然和墙之间溜出去。 其实陆然只要一伸手就能拽她回来,但大概是考虑她下一场的对手真的厉害,所以放了她一马。 江暖一边走一边想,肯定是因为刚才她和简明靠在一起说了两句话,陆然就又不爽了。 就在她低着头的时候,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对不起!” 江暖一抬头,对方也正好转身,与江暖的视线相触,对方就笑了起来。 “这不是小可爱么?你是觉得姐姐很帅,所以来投怀送抱么?”乔毓凌原本是抱着胳膊的,一副正在认真观看场上比赛的样子,却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摁住江暖的肩膀拉向自己。 “毓凌姐……” “马上要对战张锦阳了啊。小太阳的攻击性和常欣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她的攻击不手软,不犹豫,而且任何失分,哪怕是她自己的失误,她也不会动摇。”乔毓凌垂着眼,看着江暖说。 “谢谢毓凌姐的指点。” “我能指点你什么啊。”乔毓凌笑了,“陆然才是真正指点你的那一个吧。” “啊?没……这回没怎么指点啊,就说叫我认真对待。” 乔毓凌都知道她和陆然的关系了么? 江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我是从你的击剑风格里隐隐感觉到的。陆然陪着你练习,让你长时间处于高水平男选手的攻防转换下,你自己没有发现自己的爆发力和反应力,比一般的女选手要高很多么?更不用说第一次进入全国性的比赛里。也许在比赛之前,你会紧张,但是一旦进入比赛你发现你的对手速度和力量都不如陆然,你原本忐忑的心态就会很容易进入稳定的状态。陆然这样的陪练,我们这些女选手,一年都没机会PK上几次。” 乔毓凌这样一说,江暖才发现,在自己的进步之中,也许付出的心血最大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陆然。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陆然,他已经走出了通道,坐在长椅上,正看着穆生的比赛。 “让我看看,你能把张锦阳逼到什么样的地步。到底她是你的磨刀石,还是你是她的垫脚石。” 乔毓凌放下了自己的手,江暖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走去到了自己的剑道。 比赛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 张锦阳拎着护面,正在和自己的教练说着话。和常欣与教练的相处状态不同,张锦阳一直在和教练交流自己的想法,而教练频频点头。 她偶尔会笑起来,和常欣赛前的紧张形成了对比。 虽然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儿,江暖在张锦阳的身上看到了身经百战的沉敛。 何韵走过来,和张锦阳击掌,说了声:“好可惜,我也有比赛,你和江暖的比赛我是看不到了。” “我会好好‘磨练’她的。”张锦阳扯起了嘴角。 何韵轻笑了一声:“那你要小心,可别被她给磨练了。” 说完,何韵挽起自己柔顺的长发,她不施粉黛但却隽秀的五官非常惹人注意,拎着护面握着剑的样子又有几分武侠小说里睥睨群雄女魔头的潇洒。 临走时,她朝着江暖的方向笑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张锦阳太淡定了,反倒让江暖紧张了起来。 心脏绷紧,血液一股一股流过,江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从容,江暖。 你已经锁定了进入三十二强的资格了,不需要那么紧张。 她抬起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侧脸压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她想要摒除各种聊天的声音,广播的声音,还有远处剑身相触的脆响,但是越是想要将它们赶出去,它们就越是清晰。 江暖握紧了拳头,张锦阳是水平最接近乔毓凌的人,她们代表的是年轻一代女子佩剑的最高水平,她必须接近她们,超越她们,才能追上那个自己一直想要追上的人。 脑海中是自己和陆然在击剑馆里的对决,陆然的横空劈砍是如此迅猛,所有的杀气都被压缩在那一道划破空气的银线里。 就像是被凝固的时间,牢牢地卡在江暖的大脑里。 “小暖!小暖!比赛要开始了!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对吧?”江怀的声音响起。 江暖瞬间睁开眼睛,直起了背脊。 世界明亮到有些刺眼。 那些喧嚣还在。 但似乎又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我很好,老爸放心。”江暖拍了拍江怀的肩膀,站起身来。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仔细地检查自己的鞋带,戴上手套,走上赛道。 张锦阳的身姿很挺拔,这种挺拔带着要将整个世界都压倒在地的自信。 她并没有对江暖和颜悦色,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两人相互敬礼,就已经拉开了战幕。 江暖的呼吸沉下喉间,随着教练示意开始,她们迅速逼近对方。 张锦阳的步伐纯熟而稳健,带着一种随之会加速奇袭而来的气势。 两人的剑不断小幅度的触碰,看起来是试探,但因为彼此了解对方的实力层次,随时都会向对方发起更加明显的进攻。 江暖趁着张锦阳膝盖发力准备上前的瞬间提前发起了进攻,极为迅猛地将剑尖甩向对方,张锦阳的反应快到让人咋舌,江暖感觉到自己的剑被强悍的力度压了下去,紧接着张锦阳迅速出手,点中了她的肩膀。 张锦阳握紧了拳头,低喊了一声。 裁判宣布张锦阳得到第一分。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速度、瞬间发起进攻的反应力、攻防转换,这些张锦阳都利落而严谨,让江暖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而且她也会“冒险”。但是张锦阳的“冒险”配合上她的技术,那就是忽然而来的杀招。 接下来,张锦阳与江暖互相牵制对方,江暖向前,张锦阳后撤,紧接着她又会立刻向前逼迫江暖在后撤途中失去节奏,但是江暖却稳稳地压住了张锦阳的前进,两人之间,佩剑时不时因为发力和甩劈而形成弧线,被割裂的空气像是要随着她们二人的移动成片的跌落下来。 蓦地,在张锦阳逼迫江暖向前向后转换的过程中,她忽然大幅度侧劈,快到大脑都无法及时传倒,哪怕江暖后撤的步伐迅捷流畅,侧肩还是被张锦阳的剑尖甩中,张锦阳再度拿下一剑。 这样的大开大合,还能让步伐、躯干和手臂联动起来保持如此高速的攻击,江暖感觉到了对方的可怕。 第三剑,江暖主动出击,连续三个攻击逼迫张锦阳失去节奏,紧接着一个果断的极有深度的弓步,一剑点向对方的左胸!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惯性被拉伸,她将自己调整到了加速度最合理的步幅,她的剑尖距离张锦阳近到就刮上她金属衣,但是张锦阳却侧身反手压剑,这瞬间身体的协调性让江暖诧异。 她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危机,这一击未中自己将十分危险,就在她的腿已经收回并且做好防御准备的同时,张锦阳甚至连交叉步都没用上,直接一个深度超过江暖的弓步,直刺到了她的肩膀下方。 江暖的神经微微疼痛了起来,她一分未得,而张锦阳已经连续拿到三分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场。 张锦阳看似没有扰乱江暖的节奏,也没有控制她的速度,但却总能逆转局势。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剑尖。 这样被压制的感觉,除了陆然和简明,几乎没有其他人让她体会过。 她低下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抬起脚尖,又踩下去,再度抬起脚后跟,又踩下去。 她调整的不是自己的重心,而是她的心。 陆然那么快速的进攻,简明如同灭顶般的打压,她都能找到那灵光一闪的间隙。 面对张锦阳,她当然也可以。 两人正面交锋,江暖咬紧了牙槽,张锦阳骤然逼近,落剑的角度刁钻,略微下沉,那架势如同俯冲的猎鹰,江暖的呼吸绷在嗓子眼,猛地向上击打,按道理她暴露出了自己几乎整片肩膀和胸口的有效位置,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失误,张锦阳抓紧了机会,角度几乎没有太大变化就要戳刺,江暖却忽然几个大幅度却快速到如同飞奔的交叉步,手腕明明是扭曲的角度却挡下了张锦阳的进攻甚至将她逼得后退。 这是比赛开始到现在,江暖第一次逼迫张锦阳退后五步,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江暖猛地击中了张锦阳! 看着这一刻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气。 就连一直蹙着眉头担心江暖的江怀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张锦阳微微顿了一下,她原本以为之前自己的连续三次得分已经给了江暖很大的压力,但没想到她的进攻更加冒险,而这种冒险偏偏又带着行走在危机边缘却毫不动摇的自信。 “有意思。”张锦阳低下头来笑了笑,“看来我还得再狠一点。” 下一剑,张锦阳毫无犹豫地迅速逼近江暖,这成了一轮纯粹依靠速度和力度的比拼,张锦阳三步半就冲击江暖,而江暖在第四步快要落地的时候斜劈! 两人看似互中,但是江暖知道自己慢了。 哪怕零点一秒,也是慢了。 在这一轮对决里,张锦阳步伐和距离的掌控赢过了她。 陆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距离江暖最近的看台上,简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人几乎是并肩依在围栏前。 身着白色击剑服的陆然,和黑色西装的简明,形成两个英锐的轮廓。 “张锦阳的速度很快,距离感很强。虽然小暖在掌控距离上属于相当有天赋的,但是张锦阳还比她多了经验。”简明开口道。 “应该赶紧张锦阳。我和你是江暖接触过的击剑运动员里速度和力度最强最快的,但是我们是男性。哪怕小暖能吸取我们的技术和处理对手的方式,但男生和女生在体力和爆发力上是存在差距的,她从我们这里摄取到的并不能完全被发挥。”陆然的表情依旧淡定从容。 他看着江暖的视线里,没有让人感觉沉重的期待或者热烈的鼓励。 “你不担心她会输给张锦阳?” “她不可能永远赢。但是我知道,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拼命地接近我。”陆然侧过脸来看向简明。 简明垂下眼帘,无奈地一笑:“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自负的让人讨厌。” 几轮过去了,比分变成了6比3,张锦阳还在不断地得分,江暖在不断地适应着她。 她旋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是时候要脱离张锦阳给她划下的圈圈了,她看起来并没有在原地,但是却绕在那个圈子里出不来。 下一剑,江暖猛地冲了出去,带着哪怕被对方击中也无所谓的架势,左右小幅度击打,速度很快很密集,张锦阳一个用力试图破坏江暖的击剑线,但这个瞬间江暖却看到了牢不可破城墙上的一道裂缝,骤然压低了重心却极为迅速地靠近对方,向上甩劈,巧妙而惊险地击中了张锦阳的肋下! “这角度,真是绝了。”简明勾起唇角,“像是你擅长的。任何角度,只要敢做,就能命中。” 陆然撑着下巴,看着她,没有回答简明。 但是他记得,那一次江暖假扮向阳和他比试的时候,他曾经用同样的角度击中过她。 只是江暖的这一剑,比当初他使出来的,无论是步伐的配合,重心的控制还是手臂的延展,都更加协调,更具攻击性。 张锦阳本能地向后绷紧身体想要避开这一剑,但是它太近太快了,如同不可逆转的奔涌狂流,让她体会到了属于江暖的瞬间爆发力。 心里莫名咯噔响了一下。 这才几剑而已,张锦阳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江暖对于自身状态的调整,还有她超强的摄取能力。 “我是你的养分么?”张锦阳退回原处,活动者手腕,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立刻发动攻击打压江暖,推近江暖的架势如同即将从万米雪山崩裂而下形成浪涌白色潮水,在江暖自己拉开与张锦阳距离的同时,张锦阳猛地一个长刺! 这样的速度和力度张锦阳原本有自信,哪怕江暖预料得到也来不及反应。 但是她错了,江暖一个小幅度的隔挡,不偏不倚,惊险地完成了防守! 张锦阳的神经绷紧,她太了解这样的进攻一旦失败江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破绽!后退已经没有价值,张锦阳立刻抬剑防守,江暖几乎是飞扑而来,右脚的脚尖支撑了整个身体,几乎是冲进张锦阳的怀里,张锦阳的剑没能挡住江暖,被命中! “看来小暖找对感觉了。”简明轻声道。 “嗯。”陆然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看见江暖轻轻向上蹦了一下,就像一只想要撒欢却又要克制的小兔子。 可爱到让人想要把她摁回兔子洞里。 接下来两人之间的交战十分紧凑,连续三剑在一秒到两秒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视网膜仿佛要被这两个人的剑尖挑裂,每一个刹那都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份,让人想要慢镜头一格一格地回放次啊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14比12的比分到来的时候,张锦阳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 她的本意是打压江暖,可是江暖一剑比一剑老道沉着,变化和突袭也越来越不可预料,领先的张锦阳有一种被紧逼的压迫感。 仿佛她成为了一只疯狂奔跑想要拉开距离的小鹿,而江暖是她身后冷静却如影随形的猎人。 接下来的这一剑,她必须要拿下。 张锦阳一个起速极快的攻击,但却是虚晃,江暖抬剑露出了下方,张锦阳立刻反手劈甩,这时机抓的天衣无缝,但是江暖却紧接着反手斜侧身避开,张锦阳的剑尖在与她侧身毫厘间擦身而过,而江暖却果断出手,劈中了张锦阳护面的侧面! 14比13,当优势再一次被缩小,张锦阳咬牙切地转身摁住自己的剑尖。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们两个之间谁的压力更大?到底是还差一剑就要赢的张锦阳,还是只要一个失误就输掉的江暖?”简明用探究的口吻问。 “张锦阳。”陆然回答。 没有任何的犹豫。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哪怕这一次她赢了小暖,下一次就应该要输了。” 77.每次你担心我,我都会更喜欢你 此为防盗章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 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 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 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 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 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 此刻的他, 听见她呼吸的声音, 她傻笑的声音, 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说啥?” “就是咱们小暖怎么会喜欢陆然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就喜欢陆然的啊!之前还巴不得学校的校训掉下来砸在陆然的脑袋上,后来不知道怎的就买了自行车跟在陆然屁股后面放学,下课就找陆然教她做题,晨会列队她就嫌弃我的脑袋太大,挡着她看陆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里,哪怕是午夜梦回,她发誓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陆然。 这不是惊恐,而是惊悚。 “大家还传说,你就是为了继续追陆然,才选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烂物理化学成绩,选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乐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观看超级喜剧片的群众,而江暖就是那个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长这么大,从来对偶像明星无感。初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当大家疯狂迷恋流星花园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理解,道明寺摆在现实里就是那种天天在晨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到后面被学校开除的典型。 高中,当女生们对着新的流量小生发着花痴的时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侠小说,欣赏乔峰这种硬汉,看不惯段誉这样没本事靠运气、小白脸还总被一堆女人围着转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结束,身边的女同学经常讨论的对象从韩国欧巴变成陆然,江暖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你说喜欢道明寺也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也罢,至少这些人很遥远,有着幻想的空间。可是陆然……生来不就是为了让女生幻想破灭的吗? 不可否认,陆然长得很好,在他们高二乃至于整个师大附中里面,都有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可是他真的是开口就能达到秒杀效果,而且永远别想满血复活。江暖没少被他怼过。 比如江暖刚进师大附中,发了校服,站在镜子前试穿。 该死的陆然揣着口袋凉飕飕地说:“别照了,土到镜子都要裂开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陆然辅导江暖的化学,陆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学卷子,总结了一句:“我发现你就两样不会。” “真的?”当时江暖听了还觉得自己化学有救。 谁知道陆然说了句:“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膝盖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来。 再比如,高一的上学期期中考结束,陆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来吃饭。江暖的爸爸诚恳地握着陆然的手说:“你就帮帮我家小暖吧,补习班没少报啊,可这丫头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谁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陆然的爸爸上阳台上抽烟聊天儿去了,陆然拿走了江暖的可乐,还给她一句:“对你而言,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吧。” 你说,这样人,她江暖怎么可能会喜欢? 脑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钢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欢陆然啊! “你们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触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却神补刀说了句:“你的博客里面还写着呢——你是一只白天鹅,我不忍心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驳:“我不信!” 什么白天鹅,还那么卑微地说“分我一片羽毛就好”,这简直不是她江暖顶天立地藐视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风! 尼玛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给她有什么鬼用,难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弹个鹅绒被子过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电脑看呗。”饶灿一副等着你自打双脸的样子。 “不过比起这个……班主任听说你因为高烧,丢了很多记忆,就跟你爸妈说要你考虑看看是不是下学期跟着高一……重新读。”程豆豆抿着嘴说,“可我不想你留级,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考大学呢。” 对啊……这才是重点。 可是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真的忘了。 前两天翻开寒假作业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却悲哀地应了陆然的那句话,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看你也没烧成傻子呀!你这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唉,我做了好多测试,医生说我逻辑和记忆力应该没问题……没了的记忆,也许哪天忽然会想起来,也许……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反正你们俩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记得你们就好。” “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弃理科,去文科班。这样你重点把数学捡回来就好,不然物理化学一起来,我怕你受不了。”饶灿说。 “陆然的事情先放一边,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双腿一蹬,向后一倒,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她怎么就会选了理科班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陆然吗? 但是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生涯里,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某个男生就改变自己选择的人,更不用说文理分班这样关乎高考的大事儿了。 纠结了半分钟,江暖可怜兮兮地问饶灿:“灿灿——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级算了……” “就算留级,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也知道你喜欢陆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过陆然这件事,那是掩耳盗铃啊。”饶灿笑着向后和江暖躺在一起,顺带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江暖身边。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个女孩儿紧紧靠着,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喜欢陆然了,正好有了变心的借口。” 脑子有问题什么时候成了好事儿了?而且脑子有问题不就是脑残了?什么叫“变心”啊?她明明没对陆然“有心”过! 饶灿的话……并不能安慰到她好不好。 一到学校……啊不对,是回了家里,就要和陆然打照面了。 初中之前,江暖和陆然是不熟悉的,只是从爸妈那边听说过有个叫陆然的孩子怎么聪明优秀,而且还继承了父辈的击剑技术。 江暖那时候就不爽了,这还不是你们做父母的总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好”的不良心态在作祟吗?每次“陆然”这个名字响起,江暖就在心中哼起“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看你装逼被棍劈! 但是初三那年,陆然家搬到江暖楼上开始,因为两家父母熟悉,来往就多了。江暖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陆然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艳到,多看了三秒钟。后来这家伙讨人厌的程度让江暖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三秒的人生。 她简直难以想象,等自己出院回家,万一在电梯里见到陆然,这家伙又要露出怎样的表情,说怎样的话来让她七窍生烟了。 “好可惜,你上学期成绩进步挺快的,都到中游了。”程豆豆说。 “不可能吧。就我那稀巴烂的数学物理化学?” “因为你有超强外挂啊!”饶灿笑着回答,“不如趁着寒假还有两周结束,你赶紧让你的外挂重新为你加持一下。” “外挂?什么外挂?” “陆然啊。你的数理化不是缠着陆然教你的吗?” 程豆豆就是眼大肚皮小的典型儿,又拿了一大堆的披萨和蛋糕。 “这多占肚子啊……”江暖看着它们,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不会因为浪费而罚款,她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而始作俑者程豆豆已经阵亡了。她趴在桌上,然而面前还有一整盘的蛋糕。 “你说你拿点儿海绵蛋糕也好啊……这个巧克力蛋糕特别实……”江暖一边说话,一边感觉食物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反倒是饶灿,开始整理盘子了。 “妖精,你干什么呢?” “和程豆豆这个傻子划清界限啊!我们留她一个人下来,一会儿清算的时候清算她就好。” 程豆豆可怜兮兮地拉住了饶灿:“不要……不要抛弃我……” 说完,程豆豆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奔进了洗手间。 旁边桌的徐梓天和穆生已经闷着笑了起来。 江暖看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 饶灿叹了口气说:“别撑了,你俩一起去吧。” “不去,吐了就白吃了……” “不吐,你就真的是白痴了。” 坚持不到十秒,江暖就HOLD不住了,一下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有人,另一个被程豆豆占领了。 站在隔间外,听到程豆豆呕吐的声音,对于江暖来说简直酷刑。 反上来,又压下去,再反上来,又压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 江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对面的男洗手间,好死不死,里面有人,江暖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对方她啥也不想看,冲进来纯属无可奈何!她打开隔间,蹲下的刹那,吐的是大江奔流,胃里面立刻舒爽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就听见隔间外传来陆然清冷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女生在里面。等她出来了,您再方便吧。” 江暖的脸顿时涨红了。 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然啊! 怎么会这样!她就算什么也没看见,这会儿也没脸出去了! 江暖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等着陆然出去。 诶?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睡觉了,听见楼顶上的人脱了一只鞋扔下来,半天也没听到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江暖都快蹲在那里数绵羊了,谁知道身后脚步声终于响起,是陆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向上迈了一步,就站在江暖的身边。 江暖有些羞耻,怕对方看了之后会吐出来,谁知道陆然却用很平静的语气向她“播报”。 “你吐了黄褐色和黑色的粘稠物,保守估计是马芬和巧克力蛋糕的混合物。漂浮着红色斑点的应该是最早吃下去的新奥尔良烤翅,以漩涡状与青色混合物相交融,初步估计是田园风情披萨……” 江暖本来是不想看的,光听着陆然的话,脑海中涌现生动的画面,吐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反倒是陆然依旧淡定,江暖低着头喘气的时候,他一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另一只手摁下了冲水键。 江暖轰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看陆然,从他与洗手间的缝隙之间挤了出去,肩膀轻轻从他的身边擦过,江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烧起来一般。 她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穆生和徐梓天笑得前俯后仰。 “师妹!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来饶灿给他们送的烤翅还不够啊,竟然塞不住他们的嘴! “这下腾出空间了,可以把这些蛋糕都消灭了。”饶灿笑眯眯地说。 江暖顿时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程豆豆也回来了,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吃好几轮的自助餐。” “这个适合你和小暖,我吃一轮就够了。” 这顿自虐餐结束之后,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且听广播好像广场那里堵上了,摇来晃去的她非得再吐出来不可。 三个女孩儿很有默契地手挽着手,走在路上。 “听说周山路上又开了一个新的自助火锅!我们一起去吃吧!”程豆豆兴奋地说。 一听到“自助”两个字,江暖就头疼。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生的谈笑声。 “阿哟!吃完了自助餐不想坐车回家吧?要不要我们几个送你们一程?”穆生笑着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饶灿的身边。 江暖轻轻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灿灿眉来眼去,意图不轨了。” “哈哈,师妹好眼力,给师兄我一个机会嘛!” “不给。还有,谁跟你是是兄妹啊!我爸收你做入室弟子了么!” 要是他老爸随手指点一下,阿猫阿狗都能做她江暖的师兄,那遍地都是师兄,她亏死了。 谁知道,陆然也停在了他们旁边,冲着江暖微微抬起了下巴,在带着凉意的路灯灯光下颇有几分孤高的味道。 “干嘛?”江暖还是站在那里。 “带你回去,赶紧把物理卷子做完了。” 前半句“带你回去”让江暖的小心脏漏了那么一拍,毕竟就算江暖没有少女心也有虚荣心啊,能被陆然载一程很有面子的啊。 可是后半句……学习,学习,学习,又是为了学习!在江暖的心里,陆然让她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给她老爸添乱,这样陆然就能有个全身心投入的好教练,就能在俱乐部联赛里取得好成绩,搞不好还能进入国家青年队。 “我太重了,怕压爆你的自行车胎。” 说完,江暖就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饶灿竟然坐上了穆生的自行车后架!更让江暖眼珠子掉下来的是,那个徐梓天也一脸羞涩地对程豆豆说:“那我带你吧?” 江暖以为豆豆多少会问问她的意见,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地坐了上去,还甜甜地说:“谢谢,那你慢一点。” 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驶过,江暖真的好生气。 程豆豆,你脸红个鬼啊! 这两个没义气的! 不过是男生的自行车而已,就让她们友谊的小狗死掉了! 江暖气鼓鼓地揣着口袋向前走,陆然的自行车骑在最后面,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坐上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暖小跑着来到陆然的自行车后面,谁知道还没跳上去,陆然忽然加速,骑到前面去了。 江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不是等我为什么骑那么慢? 穆生同情地回头说了声:“陆掌门就是那样啊,你若无情我即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不要。”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鬼啊!你别胡扯毁我清誉!我吃太多,自己走回去!”江暖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瞎说什么“第一次”呢! 江暖走了一整条街,路过康佳的专营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团体赛的录像,江暖立刻被吸引了,聚精会神站在那里看。 画面上显示是海川大学对阵B大团体赛。 江暖眼睛一亮,简明是B大的! 解说员正在播报:“现在是海川大学的陈哲对B大简明!” 只见画面上双方几乎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但是简明却挡开对方的剑,直接压剑还击得分! 果决利落! 看得江暖挪不开眼。 “你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如同古旧的大提琴声起,江暖的心头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她一转身就看见陆然单脚点着地,握着自行车在路灯下,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其他人早就骑远了。 难道这家伙绕回来找她? 估计是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影响他正直懂事的形象。 江暖哼了一下,继续看比赛录播,正好是简明追击对手,脚下步伐连续流畅,将对手打压得节节败退,劈中对方肩膀的那一刻,力度与角度堪称完美。 “好!”江暖握紧拳头喝彩……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羡慕。 “你喜欢简明吗。”陆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喜欢啊。” 因为他能赢你啊。 比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简明长弓步侧劈击中对手肩膀的一瞬。 江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忽然一拽,她的肩膀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然那双如暗夜墨沉的眼睛。 “回去了。” “还没看见结果呢!”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抓心挠肺! “海川大学赢了B大4剑。” “不可能,B大有简明,怎么还会输给海川?” “这是团体赛,简明一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B大输?”陆然的语气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江暖张了张嘴,极度不情愿地上了陆然的自行车,又硬又硌,不开心。 回到家,江暖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汽让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谁知道等她一出门,就听见妈妈说:“阿哟!小暖,你洗那么久,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出来呢!陆然在等你呢。” “什么?他怎么还来啊?” 江暖苦着脸,将自己卧室的门一推,就看见陆然坐在她书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翻着的正是那本《海盗路飞》,面前还放着一小盘水果。 冬天水果本来就少,她老妈还给他切出花样来了。 那种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把物理卷子写一下吧,这章是重点。我给你记时。”陆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手表。 “我要吹头。” 江暖坐在床边,盘着腿,故意慢悠悠消磨时间。她一边吹头,一边忍不住瞟了陆然一眼。 其实在她的心里,陆然如果看书,应该都是看一些很高深的东西,探讨人生哲理,上升思想高度的类型。但是他竟然像看奥数一样研究起《海盗路飞》。 看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江暖就想使坏,她忽然直起腰伸长了腿,一下子就用脚踩在了那本漫画上,故意想恶心陆然,看他怎么看下去。 她也没看清陆然怎么出手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这是你独门秘技,用脚翻书吗?” 那是握剑的手,手指的力气有点大,江暖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陆然不费吹灰之力掐着,整个姿势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陆然直接将江暖的脚从桌面上放下来,她以为他会放手,谁知道这家伙向前一扯,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跟拍武侠片儿似的,江暖一条腿在床上,一只脚迈开被陆然扣腿上,摇摇晃晃,真挺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快放手……我的筋!我的筋!” “你的筋好着呢。还使坏么?”陆然侧过脸问她。 江暖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做题!我好好学习!” 陆然这才松手,江暖含着泪趴在书桌前。 “如果你能通过开学之后的测试,向江教练证明就算分一部分精力在你喜欢的东西上,你的学习也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你有了让他在你的报名表上签字的理由。”陆然说。 江暖歪了歪嘴,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又多执着,执着到一定的程度就是顽固了。 “就算我能继续读高二,他也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会帮你跟他讲。” 江暖侧过脸看向陆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会帮我去说?” “反正你未必能通过选拔赛。” 刚刚燃起的好感,又被扑灭了。 “我跟你讲,我很厉害的!” “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吗?”陆然眼睛里有一种淡然,这种淡然看在江暖眼里妥妥“王之蔑视”的不爽感。 在空旷的击剑馆里,明亮的灯光下,没有任何的观众,没有喝彩,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点评和指导,两个身着击剑服的身影站在剑道的两端。 78.庄云的指点 此为防盗章 “哎哟, 你这孩子, 有好端端的漏勺不用,非用筷子干什么啊!”罗晨起身去厨房拿抹布。 江暖赶紧低下头来, 汤料沿着脸颊往下落。 一张餐巾纸伸过来,垫在她的下巴下面, 江暖赶紧接着,侧过脸就看见那是陆然。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 侧着脸看着她, 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 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 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 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 他的手指又直又长, 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 放进他自己的碗里, 蘸了蘸酱, 垂着眼帘吹了吹, 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怎么了,小暖?”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陆然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不是你织的吗?”老爸理所当然地说。 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刚刚还说那条围巾是傻子织的!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简单明了,直入主题。 织毛线围巾,额……真的是诗一般的情怀…… 江暖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妈妈,指着门说:“那肯定不是我织的。” “那不是陆然带着你考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答应给他织的吗?”江暖的爸爸说。 江暖又看向自己的妈妈。 老爸不了解女儿,老妈总该知道她女儿不仅仅压根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哪儿找来的毛线啊! “那是最简单的针法了,我教了你很久。后来你怕赶不上陆然寒假去帝都,跑来求我,还是我给你织了后面半段。” “妈妈,我是高二的学生啊!” “啊?”江暖妈妈一脸“这和你给陆然织围巾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高二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织什么鬼围巾啊!” 这天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狠狠蹬了两下腿,就似徒劳的挣扎。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根本睡不着觉,江暖决定要骚扰自己的闺蜜。 她缩在被子里,打给了饶灿。 连续打了好几次,手机才接通,估计饶灿这个妖精是在敷面膜呢。 “小暖,你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灿灿,我就是想不明白,心里有个疙瘩,不解开,就怎么也不舒爽!” “抓心挠肺吧?” “嗯啊!难过死我了!我跟你讲啊,今天陆然上我们家吃饭了!” “你爸妈对陆然比对你好,你心里又难过啦?”饶灿好笑地说。 “不是这个!当然,这个也是其中之一!你知道陆然脖子上有条围巾吗?特别短,特别疏那种!” “我知道啊。你给他织的嘛!” 江暖闭上眼睛,恨不能就这样昏死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给他织围脖啊!你都不觉得奇怪,怎么都不阻止我啊!” “我有阻止你啊。” “你怎么阻止的?” “我让你去买一条啊!市场里有那种没有款式,红的、黑的、黄的,论斤称的毛线围脖啊!” “对啊!这个好啊!” 那种大妈戴的围脖,她就不信陆然能狠得下心围起来! “但你跟被下了降头一样,非要动手织!不过我就想说,你那围巾都织成那么个磕碜样,还真不如市场上买一条论斤称的。” “行了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别人织围巾了!我就是不明白,我怎么就能喜欢陆然的?” “总比你说喜欢金轮法王好吧!” “对啊,我是欣赏金轮法王啊!无论他多么报仇心切,前期多反派,当郭襄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放弃一切救郭襄了啊!” “还是陆然正常点。” “喜欢陆然就是一种非常媚俗的审美!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就是借他的数学精编来看看,他整个抽过去,还当着班上那么多同学的面儿说‘江暖,以你的能力,做完前面的基础题是正常的,再往后抄,会让老师对你有不该有的期待’。一堆人都在笑!为什么别人抄他作业他不说话,我就瞄一眼,就跟我把他家保险柜给搬走了一样?” “……说的也没错啊。那次还真的是陆然救了你一命。好几个抄他后面大题的同学被点上去解答,结果他们根本不会,在走廊上站了一排。老师还表扬你了,说你虽然数学不好,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至少让老师知道该教你什么。这个你总是记得的吧?” “记得吧……” “就是说啊。小暖,喜欢一个人可能是日积月累,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做了一件你最需要最戳你心窝的事情,那么他曾经说过的做过的不讨你喜欢的事情,就会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你讲的好像陆然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 “你记得高一没分班之前,你的同桌是谁吗?” “李书悦啊!我记得啊!她是不是去文科班了?” “对啊。李书悦高一期末考试,英语刚过一百,按照她的实力,应该是一百三十分以上的选手啊。当时教英语的蔡老师在讲解期末试卷的时候,正好你和李书悦在说小话。” “哎呀妈,蔡老师最喜欢李书悦了,铁定要把她成绩下降的火撒我身上。” “喔唷,这会儿你看的明白,怎么当时都哭鼻子了?” “啊?” “我还记得那情景呢。蔡老师直接把你从椅子上拽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影响李书悦学习,天天抓着她讲小话。” “不会吧。我和李书悦又聊不来啊!” “对啊,你是个受不得委屈的,立刻就说是李书悦抓着你聊昨天晚上看的韩剧!蔡老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当着全班的面叫你站到最后一排去听讲,不要影响李书悦的学习。李书悦低着头不敢说话,你猜猜是谁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维护你来着?” “你别告诉我……是陆然啊!” 第一天几乎没什么事情,但是老师倒是把寒假作业都收走了,同学们都知道任课老师并不会像是改月考卷子一样去改寒假模拟试卷,只会看一下大概哪些题目做错的人多,或者那些题不会做的人多,然后重点讲解一下。 江暖背着书包,有些紧张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将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关系到她之后的选择以及老爸的认同。 在走廊上,江暖碰见了教英语的蔡老师。 虽然江暖已经不记得蔡老师因为她曾经的同桌李书悦成绩下降而迁怒她的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蔡老师好。”江暖向她打招呼。 蔡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江暖……你生病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可我现在没事儿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上学期的东西实在不记得了,你真的可以考虑来文科班。在文科方面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虽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蔡老师抬了抬眼镜。 “啊?什么……” “那次你和李书悦上课讲话,我让你站到后面去……其实看你当时快哭的样子,我心里多少已经知道李书悦上课走神不该怪你。文理分班的时候,我看你没报文科班是有点惊讶的,然后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不想来文科班。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既然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老师希望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有优势的去迎战高考。” 说完这些,蔡老师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江暖知道,一个老师向学生道歉是不容易的。蔡老师是真心为她好,才会这么说的。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老实说那件事在我的失忆范围内,所以我根本没放心上。我努力了一个寒假,肯定还是想要模拟测试有个好成绩的。但是蔡老师你说的转去文科班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蔡老师微微笑了笑:“对啊,你们这个年纪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好好想。” 江暖去了班主任那里,一个下午,她要完成数学和理科综合的测试。 大概是因为老师担心她脑子真不好使吧,卷子大部分都是基础题,大答题稍微上升了点高度,最后的一两题复杂了一点,江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从年级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暖就看见程豆豆和饶灿一个坐在双杠,一个靠着单杠,两个人正分着一包辣条。 “给我吃一口!”江暖跑过去。 程豆豆叼着最后一根,在江暖跑进来之前已经在嘴里嚼了。 “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一根都不给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江暖说。 “我们的友谊就值一根辣条?” “你以为呢?” “那我吐给你吃吧?” “……你真恶心。” “考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做,估计比平时考试的时候要好点吧,老师手下留情了。” “啊,我还期待着你来文科班陪我呢。”程豆豆说。 “嘿嘿,不瞒你说,蔡老师都想我去文科班呢。”江暖得意地说。 这时候,后面传来“哗啦”一声,江暖他们几个一回头,就看见是陆然和他们班另外一个男生,垃圾桶倒了,准确的应该说是垃圾桶的拉手断了,陆然手里抓着拉手,桶子却翻在地上。 “哎哟!真倒霉!这破垃圾桶什么时候不坏,这时候坏!” 陆然没说话,低下头来很快就把掉落的垃圾清理,然后和那个男生走了。 “江暖,你觉得陆然会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哈?”江暖不明白程豆豆在想啥。 “你就是那个绑匪啊,劫持他劫持的久了,没你他还过不下去了。”程豆豆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陆然听到了,你猜他会怎样评价你?” “怎样评价?”程豆豆一脸期待。 “天真无邪脑洞大,幼儿园最适合你。”江暖模仿陆然的语气说。 “你真讨厌!” 三个人一起走回家,上了公交车。 当公交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班的李铁头载着一个女生。 江暖立刻乐了:“哎哟!李铁头厉害啊!这么快就带上漂亮女同学了!” “那个好像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呢!”程豆豆说。 饶灿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暖:“诶,我怎么看着那辆自行车挺像是陆然的啊。” “哎,陆然那么平庸的审美,他那自行车款式烂大街!”江暖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平庸。” 通透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齐齐回头,就发现陆然竟然就在她们不远处,拉着吊环。 “陆……陆然?你……你怎么会在公交车上?”江暖结巴了起来。 陆然什么时候上的车? 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骑自行车骑到龙门路站的时候,李铁头问我借自行车送张丹丹去医院,她把脚踝扭了。”陆然用很平铺直述的语气说。 也就是陆然借了自行车给李铁头之后上了公交,那么自己说了什么他未必听见了咯。 江暖轻轻顺了顺胸膛。 “你和你朋友说我坏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陆然反问,江暖被噎到。 饶灿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比起李铁头,你自行车骑的更稳啊。还不如你送张丹丹去医院呢,避免二次伤害。” “我不载别的女生。”陆然淡淡地说。 江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臭屁。 车子到了站,陆然先下了车,江暖也跟着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江暖有点小尴尬,站在陆然身后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江暖将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条来自饶灿的短信:他说他不载别的女生,说明在“别的”女生之外,有一个是他愿意载的。 江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一样,“陆然,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骗人!你刚才说你不载别的女生,而不是不载女生,那你就是有想载的女生啊!” 这个发现,让江暖觉得陆然果然还是他们的同龄人啊! 如果说女生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男生嘛可不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这时候楼层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你到家了。” 江暖知道陆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能这样奚落他一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下次跟我们说说你喜欢谁,我们帮帮你。” 江暖走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合上,陆然伸手一把将它摁住江暖才没给夹到。 “谢谢……” “江暖。” “嗯?”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就像是看见那天在路灯下一把将她放在前车盖上的陆然。 “你会去文科班吗?” 江暖想起饶灿曾经说过,上学期其实陆然也是花了精力教她的,如果她就这么去了文科班,陆然也许会觉得被背叛了之类。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理科才去文科班当逃兵,我只是觉得,文科我能学的更好。” “你去文科班未必会更好。”陆然说。 “为什么?” “因为政治、历史和地理,一个是按套路答题,一个是要死记硬背,一个是需要逻辑思维打着文科招牌的理科,你未必会比在文科班好。” 江暖不喜欢政治,记那些历史事件也能要她的命,而且地理里面本来定位到美洲的,她可以定位到南极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去了文科班,我就教不了你了。” 说完,电梯门关上了。 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之间,江暖看见陆然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暗淡。 她忽然想起来,陆然说他不载别的女生,但是她回去找挎包的那个晚上,他载过她。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就是陆然的那句“我就教不了你了”。 哎哟妈呀! 你很想教我吗? 难不成你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我烦的久了,没我烦你了,你就浑身不自在? 到正式第一天上课,江暖就拿到了自己模拟测试的成绩。 但没多久,还是被老妈弄起来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陆叔叔还有袁阿姨都来了,陆然也来了,赶紧起来!”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她爬起来,刷了牙洗了脸,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袁阿姨,新年好!” “嗯,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确实很乖,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我也觉你可爱。”说完,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新年平安喜乐,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学习进步,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江暖给完了钱,本来以为陆然会端,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79.顺势而为 此为防盗章 就算是天才, 也是有性格缺陷的嘛!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 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 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 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 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 爸爸能进来吗?” “哦,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 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 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 难道情势逆转, 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 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老爸带去了外婆那里,让外婆给勾好了? 江暖打了个电话给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不知道江暖的包坏了。 那是谁给她把毛线钩好的?这么心灵手巧,做好事儿还不留名……江暖的心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然后立刻摇头——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钩毛线的样子!他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把那条围巾织完呢!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暖就有点睡不着了。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实在睡不着,她就又打开了灯,把陆然给她出的那一套模拟试卷,数学和小综合又给看了一遍。 明明陆然不是神,搞不定老师出的卷子比这难多了,但江暖还是把卷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烦躁的心情总算沉了下去,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翻出校服来,把裤子往身上一套,脚踝在外面,好像比过年之前又短了一点。 “绝对是我长高了,不可能是我长胖了!”江暖非常肯定地说。 结果一进电梯,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陆然。 他的校服外面套着几乎没有款式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很挺拔,让江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你的校服裤子倒是很妥帖啊。”江暖低着头看着陆然的脚踝。 “你想说什么?” “说明你今年没长个啊。” “因为你年纪还小啊。”陆然扔下这句话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江暖上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终于来到学校。 进了教室,不少同学就都围了上来。 “江暖!听说你发烧烧到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李铁头,你借我的那支水笔什么时候还啊!” “这都高一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 “对我来说,这就像发生在明天!”因为她记得清楚的也就剩下高一的事情啦! 江暖一抬头,就看见饶灿捂着嘴笑着,用手指了指她前面的位置,那个就是江暖的座位了。 江暖环顾教室一周,最安静的是陆然,然而最显眼的,也总是他。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就连冬天即将过去的那一点日光也偏爱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她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饶灿拍了拍她:“赶紧的,寒假作业你要是做完了就给我看看,我有几题不会。” 江暖直接把书包扔给了饶灿:“自己找。” “哎哟,你还真成了爷了。” 饶灿并不贪心,看了几道她想了很久都没对上答案的题目之后,就把东西都还给江暖了。 班主任很快就进了教室,说了一些开学寄语,以及高二的下学期有多么多么重要之类的开场白,然后就开始重新分配座位了。 “阿哟,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爸爸能进来吗?” “哦,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老爸带去了外婆那里,让外婆给勾好了? 江暖打了个电话给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不知道江暖的包坏了。 那是谁给她把毛线钩好的?这么心灵手巧,做好事儿还不留名……江暖的心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然后立刻摇头——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钩毛线的样子!他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把那条围巾织完呢!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暖就有点睡不着了。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实在睡不着,她就又打开了灯,把陆然给她出的那一套模拟试卷,数学和小综合又给看了一遍。 明明陆然不是神,搞不定老师出的卷子比这难多了,但江暖还是把卷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烦躁的心情总算沉了下去,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翻出校服来,把裤子往身上一套,脚踝在外面,好像比过年之前又短了一点。 “绝对是我长高了,不可能是我长胖了!”江暖非常肯定地说。 结果一进电梯,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陆然。 他的校服外面套着几乎没有款式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很挺拔,让江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你的校服裤子倒是很妥帖啊。”江暖低着头看着陆然的脚踝。 “你想说什么?” “说明你今年没长个啊。” “因为你年纪还小啊。”陆然扔下这句话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江暖上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终于来到学校。 进了教室,不少同学就都围了上来。 “江暖!听说你发烧烧到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李铁头,你借我的那支水笔什么时候还啊!” “这都高一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 “对我来说,这就像发生在明天!”因为她记得清楚的也就剩下高一的事情啦! 江暖一抬头,就看见饶灿捂着嘴笑着,用手指了指她前面的位置,那个就是江暖的座位了。 江暖环顾教室一周,最安静的是陆然,然而最显眼的,也总是他。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就连冬天即将过去的那一点日光也偏爱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她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饶灿拍了拍她:“赶紧的,寒假作业你要是做完了就给我看看,我有几题不会。” 江暖直接把书包扔给了饶灿:“自己找。” “哎哟,你还真成了爷了。” 饶灿并不贪心,看了几道她想了很久都没对上答案的题目之后,就把东西都还给江暖了。 班主任很快就进了教室,说了一些开学寄语,以及高二的下学期有多么多么重要之类的开场白,然后就开始重新分配座位了。 江暖心里可开心了。 就算是天才,也是有性格缺陷的嘛!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爸爸能进来吗?” “哦,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80.极致瞬间 此为防盗章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 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 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 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 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 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 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 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 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 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 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 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 此刻的他, 听见她呼吸的声音, 她傻笑的声音, 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 “哎哟,豆豆也来了。这样你们三就齐全了。你们讲你们的悄悄话,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儿了。”江暖的妈妈罗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门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气的时候,罗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么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刚好。” 豆豆愣住了,小声问了句:“我们天衣无缝啊!阿姨怎么就知道你刚吃了浪味仙?” 饶灿白了她们一眼:“我一进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说完,饶灿女王范儿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来,扔了一包虾条给饶灿。 “小暖,你不知道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说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么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饶灿揉了揉江暖的脑袋,“你说,我们家的暖小爷要是就这么没了,以后谁给我们搬参考书啊?谁给我们打开水啊!遇上坏男生找我们麻烦,谁为我们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们。” “最重要的是……我和灿灿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么多位置,我想给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还好你没挂。”豆豆嘴上打趣儿,但却低着头,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红了。 “我才舍不得挂呢!我现在左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精饶灿,右边是清纯可人温柔善良的程豆豆,齐人之福,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将两个好姐妹抱紧了。 “那么陆然呢?他没来看你吗?你追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护车,你终于躺进他的怀抱里,没后续了?” 饶灿歪着脸笑着,就连程豆豆都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样子。 江暖却傻眼了,一副吃了苍蝇腿儿的样子。 “什么鬼?我追陆然?那个眼高于顶、臭屁无比、嘴巴里没句好话的陆然?”江暖眼睛圆圆的,完全震惊了,“你俩该不会是听说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来蒙我吧!” 饶灿和陈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没啊……你喜欢陆然的事情,咱们整个高二3班……应该说整个年级,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脑袋,“完了完了!原来发烧是真的会让人失忆的啊!” 江暖傻了,看来她就是那个不知道“江暖喜欢陆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都忘光了,她喜欢陆然这件事……更让她觉得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是陆然,能够淡然地骑着自行车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恋穿梭而过的家伙,能够面对其他男生挑衅低调回应高调反击的家伙,能够把难住老师的题目条理分明解答出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完美嘴巴却特别恶毒的……家伙。 “我和陆然不对付,你们不知道吗?”江暖看着她两,试图从她们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没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江暖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饶灿叹了口气:“好吧,豆豆,你来给说一下。” “说啥?” “就是咱们小暖怎么会喜欢陆然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就喜欢陆然的啊!之前还巴不得学校的校训掉下来砸在陆然的脑袋上,后来不知道怎的就买了自行车跟在陆然屁股后面放学,下课就找陆然教她做题,晨会列队她就嫌弃我的脑袋太大,挡着她看陆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里,哪怕是午夜梦回,她发誓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陆然。 这不是惊恐,而是惊悚。 “大家还传说,你就是为了继续追陆然,才选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烂物理化学成绩,选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乐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观看超级喜剧片的群众,而江暖就是那个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长这么大,从来对偶像明星无感。初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当大家疯狂迷恋流星花园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理解,道明寺摆在现实里就是那种天天在晨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到后面被学校开除的典型。 高中,当女生们对着新的流量小生发着花痴的时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侠小说,欣赏乔峰这种硬汉,看不惯段誉这样没本事靠运气、小白脸还总被一堆女人围着转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结束,身边的女同学经常讨论的对象从韩国欧巴变成陆然,江暖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你说喜欢道明寺也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也罢,至少这些人很遥远,有着幻想的空间。可是陆然……生来不就是为了让女生幻想破灭的吗? 不可否认,陆然长得很好,在他们高二乃至于整个师大附中里面,都有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可是他真的是开口就能达到秒杀效果,而且永远别想满血复活。江暖没少被他怼过。 比如江暖刚进师大附中,发了校服,站在镜子前试穿。 该死的陆然揣着口袋凉飕飕地说:“别照了,土到镜子都要裂开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陆然辅导江暖的化学,陆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学卷子,总结了一句:“我发现你就两样不会。” “真的?”当时江暖听了还觉得自己化学有救。 谁知道陆然说了句:“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膝盖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来。 再比如,高一的上学期期中考结束,陆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来吃饭。江暖的爸爸诚恳地握着陆然的手说:“你就帮帮我家小暖吧,补习班没少报啊,可这丫头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谁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陆然的爸爸上阳台上抽烟聊天儿去了,陆然拿走了江暖的可乐,还给她一句:“对你而言,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吧。” 你说,这样人,她江暖怎么可能会喜欢? 脑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钢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欢陆然啊! “你们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触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却神补刀说了句:“你的博客里面还写着呢——你是一只白天鹅,我不忍心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驳:“我不信!” 什么白天鹅,还那么卑微地说“分我一片羽毛就好”,这简直不是她江暖顶天立地藐视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风! 尼玛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给她有什么鬼用,难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弹个鹅绒被子过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电脑看呗。”饶灿一副等着你自打双脸的样子。 “不过比起这个……班主任听说你因为高烧,丢了很多记忆,就跟你爸妈说要你考虑看看是不是下学期跟着高一……重新读。”程豆豆抿着嘴说,“可我不想你留级,我想你和我们一起考大学呢。” 对啊……这才是重点。 可是高二上学期的知识点,她真的忘了。 前两天翻开寒假作业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却悲哀地应了陆然的那句话,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我看你也没烧成傻子呀!你这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唉,我做了好多测试,医生说我逻辑和记忆力应该没问题……没了的记忆,也许哪天忽然会想起来,也许……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反正你们俩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记得你们就好。” “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弃理科,去文科班。这样你重点把数学捡回来就好,不然物理化学一起来,我怕你受不了。”饶灿说。 “陆然的事情先放一边,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双腿一蹬,向后一倒,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她怎么就会选了理科班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陆然吗? 但是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生涯里,她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某个男生就改变自己选择的人,更不用说文理分班这样关乎高考的大事儿了。 纠结了半分钟,江暖可怜兮兮地问饶灿:“灿灿——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级算了……” “就算留级,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也知道你喜欢陆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过陆然这件事,那是掩耳盗铃啊。”饶灿笑着向后和江暖躺在一起,顺带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江暖身边。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个女孩儿紧紧靠着,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喜欢陆然了,正好有了变心的借口。” 脑子有问题什么时候成了好事儿了?而且脑子有问题不就是脑残了?什么叫“变心”啊?她明明没对陆然“有心”过! 饶灿的话……并不能安慰到她好不好。 一到学校……啊不对,是回了家里,就要和陆然打照面了。 初中之前,江暖和陆然是不熟悉的,只是从爸妈那边听说过有个叫陆然的孩子怎么聪明优秀,而且还继承了父辈的击剑技术。 江暖那时候就不爽了,这还不是你们做父母的总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好”的不良心态在作祟吗?每次“陆然”这个名字响起,江暖就在心中哼起“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看你装逼被棍劈! 但是初三那年,陆然家搬到江暖楼上开始,因为两家父母熟悉,来往就多了。江暖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陆然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艳到,多看了三秒钟。后来这家伙讨人厌的程度让江暖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三秒的人生。 她简直难以想象,等自己出院回家,万一在电梯里见到陆然,这家伙又要露出怎样的表情,说怎样的话来让她七窍生烟了。 “好可惜,你上学期成绩进步挺快的,都到中游了。”程豆豆说。 “不可能吧。就我那稀巴烂的数学物理化学?” “因为你有超强外挂啊!”饶灿笑着回答,“不如趁着寒假还有两周结束,你赶紧让你的外挂重新为你加持一下。” “外挂?什么外挂?” “陆然啊。你的数理化不是缠着陆然教你的吗?” “我爸不会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儿吧?”陆然撑着下巴,侧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陆然离开江暖房间的时候,江暖低着头心里雀跃着牢头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她的脖子却给轻轻掐了一下。 “真想给你上个狗头铡。” “啊?” 等到陆然离开了,江暖才想起来陈世美就是被狗头铡看了脑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愿以偿地和程豆豆还有饶灿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爷,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饶灿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裤和雪地靴,整个人又时髦又纤长,一点不显臃肿。 就连豆豆也看起来可爱极了。 反而江暖穿着驼色的大衣,旧旧的,领口还带着毛球。 “唉,别提了!我羽绒服不是掉进水塘里,给彻底报废了么,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领,她本来就对衣着打扮不讲究。 “没关系,这几天商场折扣可厉害了,我们陪你去买件新的。” 提起这个,江暖扯了扯嘴角,“别提了,我今晚还得回家写化学卷子呢。” “怎么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还写什么卷子啊!” “因为‘外挂’太强大啊。” “什么外挂?”程豆豆不解地问。 “就是陆然啊!他竟然自发主动地向我老爸提出来帮我复习基础知识!我现在每天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分钟的觉都不给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81.此时彼刻(正文完结) 此为防盗章  江暖心里对陆叔叔, 也就是他老爸昔日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还是非常尊重的,她爬起来, 刷了牙洗了脸,来到客厅对着陆氏夫妇眯着眼睛笑着说:“陆叔叔, 袁阿姨, 新年好!” “嗯,小暖真乖!”袁阿姨将江暖拉到自己的面前, 从陆然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妈妈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十点了才刚起床, 确实很乖, 小乖猪吧。”陆然的尾音上扬, 那双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像小暖一样做只小乖猪,我也觉你可爱。”说完,袁阿姨就拿了一个红包给江暖,“新年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 “谢谢袁阿姨!” 江暖还没把红包塞进口袋里, 陆然的手就摊倒了她的面前。 “干嘛?”江暖问。 “你新的一年要平安喜乐, 学习进步, 肯定是要靠我的。不用缴费吗?” “切!”江暖甩头就走了。 正好江暖和陆然的爸爸都想喝点黄酒, 就打发了他们两个出去买酒。 黄酒的酒坛子有点分量, 江暖给完了钱,本来以为陆然会端,谁知道陆然揣着口袋站在那里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江暖撇了撇嘴, “你就不能搬一搬吗?” “你知道自己搬酒的样子从后面看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暖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北极熊的幼崽, 所以我决定在后面多看一会儿动物世界。” “……” 你不就是说我胖!说我肿! 江暖抱着那坛酒, 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昨天才觉得你没那么讨厌呢! 陆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概抱了一大段路,江暖的胳膊有些发酸,酒不沉,酒坛子是真的沉。 “江暖!” 陆然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她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从路边咆哮而过,发出嚣张的声响,她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把带了过去。 酒坛子哗啦一下摔碎在地上。而中二青年们的摩托车队毫不在意地远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妈呀,那一大段路白抱着它了! “你不看路吗?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陆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原本裂开的瓶子忽然又被封闭了起来。 江暖抬起头来,但是陆然的眼睛让她知道,她刚才把他吓到了。 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长大,她才明白陆然的”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指的是“我担心自己不是每次你危险的时候都能在你的身边”。 ”那你端着酒不就没事儿了!“江暖不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买酒。”陆然说。 听到这句话,江暖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至少陆然也要把那个大酒坛子抱一路了。 看着陆然走远了,等的无聊的江暖就跑到路边的烟花爆竹店里,买了点小玩意儿。 江暖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一瓶酒远远走来。 江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喂!你怎么买了瓶装的了!” “都是花雕,喝在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你真以为他们会细细品么。” 陆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江暖的心里可不爽了。 玻璃瓶的花雕能有从酒坛子里倒出来那么有感觉吗? 陆然这是投机取巧!这是作弊! 江暖越想越生气啊,如果陆然这样也算买了酒回去,那么刚才她抱了那么一路算什么啊! 他们进了院子,正好路过陈大妈的楼下。 陈大妈住一楼,自带一小片院子。 她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咕咕地叫着。 江暖斜着眼睛坏笑了一下——陆然,你不是正经八百乖宝宝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买的摔炮来,朝着陈大妈的院子里一扔。 平地一声“砰——”响,笼子里的鸡被惊得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扑腾得鸡毛一阵乱飞。 “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陈大妈一声怒吼,推开院子门冲了出来,就看见陆然拎着酒站在门口。 至于江暖,早就跑远了,从院子拐角探出脑袋来得意地看了陆然一眼,又缩回去了。 “诶,陆然,怎么是你?你看见谁往我院子里扔炮了吗?”陈大妈见到陆然,原本滔天的怒气,下去了一半儿。 陆然抬起下巴来,暗示了一下院子的拐角,江暖却竖起了耳朵万分认真地想要听陆然反驳,谁知道他还没反驳呢,陈大妈就自己唱起戏来了。 “不是江暖吧?那个小东西从小就爱干坏事儿!从前是我这儿的葡萄藤长出去,她就把刚结出来的葡萄都给撸走了!小时候她也爱跟着大院里的小孩儿往我院子里扔摔炮!”陈大妈一脸担心地拍了拍陆然的肩膀,“你没给吓着吧?有没有炸着你啊?” “没有。陈大妈,我上去吃饭去了。” “哦哦,好好,你去,你去!” 窝在拐角的江暖可给气着了。 这陈大妈什么逻辑啊,一开门看见陆然在门外,竟然不怀疑陆然? 这陈大妈怎么一点正常的逻辑都没有! 陆然等也没等江暖,自己就进了单元门。 江暖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看见陈大妈进了院子,才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单元。 谁知道陈大妈虽然进了院子却在窗口看着呢:“江暖——果然是你!” 生怕陆然先回去告她的黑状,她必须跟上陆然的脚步。 在陆然摁门铃的时候,江暖冲到了他的身后。 罗晨给他们开了门,接过了酒。 “你们两个回来了啊!饭菜都好了,快点进来。” 江怀和陆劲风也走了进来,江怀拿起陆然买的那瓶酒,笑着说:“这是陆然买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江暖还刚想说陆然为了省力气买了玻璃瓶子的呢。 “我平时喝的都是68块钱一坛的酒,你陆叔叔嘴叼,非要喝这种108的。可不就只有陆然会买吗?这回我正好沾沾光,也喝口好的。” “啊?不是坛子的更贵吗?”江暖有点愣。 所以,陆然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他选的这瓶更好? 陆劲风过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酒还是看年份的。” 又不是红酒,有什么年份啊!还拉图1852呢! 重点是陆然明明知道他们的爸爸爱喝什么,当她抱着那个大坛子一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对,在她选这坛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这就好比两人一起写卷子,陆然为了省力看江暖的,结果刚抄了两步,就发现江暖做错了,于是也不告诉江暖,自己做了正确答案交卷了,而且还得了老师表扬! 你说气不气啊! 上桌吃饭的时候,江暖是一点都不想和陆然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热络,江怀和陆劲风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貌似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连两人的妈妈也笑的很开心。 “小暖,这么多菜没见你吃几口啊!你妈妈做的这个八宝鸡是我最爱吃的了!”陆然的妈妈示意儿子应该和江暖友好相处。 陆然夹起了八宝鸡的鸡翅,放在了江暖的碗里,他低下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只鸡在牺牲之前应该没被摔炮吓唬过。” 他的脸上是那样平淡又正直的表情。 “你那么喜欢摔炮,要不要我请你吃啊?”江暖小声反问。 “啊?什么摔炮?” 江暖侧过脸去瞪着陆然,警告对方不许乱说话。 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这时候电话响了,江暖的妈妈起身接了电话,然后不断地道歉,等到她回到饭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江暖。 “嗯,妈……怎么了?” “江暖啊江暖,你可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罗晨皱着眉头,“你没事儿用摔炮去吓唬人家陈大妈养的鸡干什么啊!” 江暖僵了僵,没想到陈大妈还把电话打到他们家来了。 “她又没亲眼看见……”江暖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陈大妈这样完全相信陆然没有炸她家的鸡,而且就凭看她从院子拐角跑出去就认定了是她,让人非常不爽。 “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陆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了。”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 而且,总感觉陆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速度、没爆发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陆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陆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陆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动脑子!”饶灿安慰道。 过年前,许多病患都出院了,江暖全身上下包括脑子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核磁共振都用上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肺炎也完全好了,于是也准备出院了。 江暖的爸爸和妈妈给她把东西收拾了,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上,江暖看着窗外,明明车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一小段丢掉了。 江暖叹了一口气。 一小段而已,人生那么长,大脑的容量有限,忘记就是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东西。 江暖的妈妈罗晨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安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都忘记了?没关系的,很可能你看看书就会忽然想起来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专门的老师补一补,万一你还有印象,说不定可以捡回来。下学期开学,班主任给你安排一个测验,如果成绩还好,你就继续跟着读。如果成绩不理想,咱们就再读一遍高一下学期,当作巩固基础了。” 江暖看了一眼开车的父亲江怀,她深深知道佩剑运动员出身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考个好大学,而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等到退役之后,失去了运动员的光环,人生的选择少了很多。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退回了原地,如果跑起来都没法儿追上别人,不如从原地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比别人更踏实。”江怀开口道。 江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我又不爱读书,觉得上体校,做个运动员也挺好的。” 妈妈看了江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上体校的事情了。父亲江怀对江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 回到了家,江暖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忽然想起了程豆豆说过自己在博客里写的什么白天鹅的事情,赶紧冲到爸妈的书房里。 在他们家,电脑是被严格管控的。怕江暖沉迷上网影响学习,爸妈一般都会把书房的门锁上,却从来没想过外面有一个地方叫“网吧”。 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火锅的妈妈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往电脑前钻!” “妈——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事儿!不然我就算佛光普照了也不肯升天!” 江暖本来想登陆自己的博客,谁知道天杀的……密码竟然不对! 她的生日加门牌号,不对。 她的学号加生日,不对。 她爸妈的生日月份,不对。 怎么样都试不出来! “算了!算了!” 密码明天再试!今天先看看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江暖搜索自己,然后赫然看见了那条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要爆裂的博客——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额滴神啊! 这不仅仅是辣眼睛啊!简直是对过去十几年彪悍人生的否定!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还好她的博客只有豆豆和饶灿知道,她们两个都在博客下面留言了。 嘎嘣嘎嘣嘎嘣豆儿:嘻嘻,暖爷一出马,顺手一秃噜,天鹅都没毛了! 尼罗河的妖精:癞□□才吃天鹅肉呢,咱们吃烤鸭吧。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ID也留了句话:我宁愿你永远是只长不大的丑小鸭。 “尼玛,永远长不大的丑小鸭?这人跟我有仇啊!” 丑小鸭长不大就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这就跟诅咒小青虫永远不能破茧成蝶一样……当然,破茧了也可能只是一只丑了吧唧的蛾子。 江暖立刻把电脑关掉,她连找回密码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妈妈高喊了一声:“小暖,你来帮个忙,把碗筷摆一下。” 江暖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的羊肉片、牛肉片、豆腐、鱼丸、蔬菜,傻了眼。 “妈!就咱一家三口,你搞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就算要给她补,也不是这么补的啊! “哦,忘记跟你说了。今天陆然从帝都回来,他爸爸要加班准备这一站的俱乐部击剑联赛,他妈妈还要明天才会结束进修回来,今晚陆然和我们家一起吃饭。” 江暖端着碗,差点手滑。 “陆……陆然要来我们家吃饭?” “你怎么了?之前陆然来我们家吃饭,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我开心?” 我怎么个开心法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苍蝇搓手式”万分期待…… “而且,这一次还是陆然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没了。”罗晨把炖的筒骨汤端了上来,这就是他们的火锅汤底,然后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当时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岸边的小孩儿都哭了,几个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有陆然什么也没说就跳下去找你了。” “那池塘又不深……记得好像是一米八吧……” “不深?不深也超过你身高了!你爬都爬不上来!陆然把你推上来,你都不省人事了。本来陆然那天下午要去帝都做对抗训练,结果你烧到肺炎,医院说你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去脑子都会坏掉,我和你爸爸都蒙了,是人家陆然陪了我们两天。给你排队缴费,送饭送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陆然可真懂事。” 听到这里,江暖是惊讶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陆然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会救她。当然人命关天都是同学,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会再医院里陪着她的爸妈两天是江暖没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江暖心头一颤,就看见妈妈赶到了门前,声音很热络:“陆然来了!快进来!赶着从帝都回来过年,累不累啊?” “谢谢阿姨,我很好,不算累。” 在火锅的湿润温热里,陆然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就像是冬日里吹过树梢的风,带着成片冰棱撞击出此起彼伏的清冷声音,一旦裂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会涌进来。 “你的行李呢?” “放回家了。” 陆然站在门口换拖鞋,这时候江暖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因为练习击剑,他的个子比年级里的其他男生要高,长胳膊长腿的典型,喜欢看韩剧的女同学对陆然的那双大长腿是充满了幻想。 他正低着头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从这个角度,江暖正好能看见他挺拔的鼻子,以及微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陆然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阴柔,相反让他利落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哎呀!我煮了米酒炖蛋!差点忘了!” 妈妈一走开,江暖和陆然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的遮挡了。 陆然穿着深色到膝盖的大衣,即便是随性的休闲裤,江暖也能想象出来他小腿的线条肯定是流畅又有力度感。 烟灰色和白色相交织的毛线围领好像有点短,只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线条硬朗的下巴就这样埋在围脖里面,让他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 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自己博客里的那句话——你是白天鹅,但我舍不得吃天鹅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可好。 江暖向后退了一步,而陆然却正好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波澜,他淡然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你病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 “啊……嗯,好了……” “寒假作业都会做?”陆然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不会,高二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江暖舔了舔下嘴唇。 但是十几秒过去了,都没听见陆然的声音。 江暖刚一抬起眼,就发现陆然正靠向自己。 逆光之下他的眼底仿佛有隐约的流光,让她捉摸不透。 “哪个老师能教会你。” “什么?”江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然却靠得更近了,他微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除了我。” “啊?” “不是还给老师,是还给我了。”陆然看了江暖一眼,就走向厨房,“罗阿姨,我来帮你端米酒。” 就像幻觉,紧绷的心缓慢舒展开来。 看来饶灿说陆然是她在理科班混下去的外挂,并不是杜撰? “哎哟,这里交给我来忙。你去坐着就好了,我还给你烙了肉饼,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江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自己是充话费附赠的,不然她大病初愈刚出院,她老妈不给她做红烧肉,却给陆然烙了肉饼? 陆然帮着江暖的妈妈把米酒壶端上了桌。 江暖的爸爸也打完电话,从阳台那里走过来吃饭了。 “哎哟!陆然来了!听说这一次练习赛,你差一点就赢了简明啊!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 简明是父亲江怀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是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佩剑冠军,而且还被选拔去参加青奥会。 江暖低着头,小声低估了一句:“差一点赢了,就是输了啊。怎么还‘后生可畏’了。” “简明的速度很快,后退移步和防守反击的距离掌控值得我学习。” “他的实战经验比你丰富。我看了你们练习赛的录像,你能压制他那么久,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江暖的爸爸倒了一杯米酒,和陆然捧杯,“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又给了你压力?” “也不算是压力,只是要求我分析自己输给简明的原因。” “是每一剑的原因吧?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和认真就能达到,还需要时机。” 两人聊了起来,这让江暖有些羡慕。陆然跟着她的父亲练佩剑,他们有很多的话题,而爸爸却不怎么教她。这感觉,让江暖酸酸的。 小的时候,江暖的老爸是她炫耀的对象,他曾经在世锦赛上拿过冠军,而且还在奥运会上拿过铜牌。 但是随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江暖再不向别人炫耀了,因为这样的老爸却不肯教江暖击剑,非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反而对陆然尽心尽力。 江暖知道,自己之前对陆然的反感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羡慕。 侧过脸,陆然就算是吃火锅的样子也是好看的,眉眼就像是在墨染一般,看似高冷无欲的五官,却隐隐有一种勾人的意韵。 不看了!再好看又不是长我自己脸上! 心里总有股子委屈劲儿。 这就像那坛酒一样裂开了,咕噜噜流出来收都收不住。 “哎哟,小暖,坐下坐下,爸爸妈妈肯定最爱你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啊!再不行,你跟袁阿姨讲,袁阿姨再去好好跟你爸妈说。”陆然的妈妈抱了抱江暖。 但是江怀被女儿忽然这么一堵,缓不过劲儿来,下意识说了句:“我们哪里是光听陈大妈的,你自己以前就有扔摔炮的不良记录……” 桌下面,江怀被老婆踢了一下。 但是“不良记录”四个字又莫名其妙戳了江暖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饶灿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李书悦上课和自己讲话结果教英语的蔡老师反而叫她去罚站。 虽然她记得并不清楚了,但是她心里面知道,就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大概也会说“李书悦找你讲话,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吗”。 她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做错了也被父母保护着。但是在她的爸妈这儿,仿佛永远错的都是她。 江暖起身,这顿饭她肯定噎不下去了。 “小暖,你去哪儿啊!”罗晨问。 “出去买摔炮,把全世界的鸡都炸了!” 说完,江暖就揣着口袋走了。 “小暖!小暖!” “没事,没事,小孩子闹闹变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她把饭菜留着。”罗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女儿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得出去遛遛。 总是那么拿陆然来比较,日积月累地,他们真的伤害到了女儿。 江怀坐在那里,看着江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于父亲的骄傲,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关上了,过了半分钟,门又开了。 江怀以为是女儿不生气了,谁知道江暖只是到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毛线手套,又出去了。 罗晨看着江怀那眼巴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你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从小到大的记录很良好吗?” “说的好像你会说话似的。陈大妈打个电话来,你不就定了小暖的罪了吗?” 谁都看的出来,江怀和罗晨夫妻两都没吃饭的心情了。 这时候,陆然忽然起身了。 “怎么了,陆然?” “她很好。”这是他刚才就说过的话,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此刻大人们才望了过来。 陆然走到衣架上把围巾拿下来围上脖子。 “什么?”江怀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她比我豁达,比我宽容,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好的地方,她都好。” 说完,陆然就出门了。 江怀愣在那里,罗晨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陆然之前从北京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阿姨,不要再拿我和小暖比较了。她自信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好。’” “陆然……他好像是说过……”江怀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我这……我这不是随口说的吗?哪里还真能拿她去和陆然比呢?” 此时的江暖一个人揣着口袋,吸了口气,鼻涕被冷风吹一吹,像是要在脸上结壳一样。 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有点下不了台了。 但是……说了她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刻血冲上了脑门,她也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是刚才她怎么就记得拿手套,忘了拿包餐巾纸了呢? 她本来想看一眼老爸老妈有没有追出来找她,谁知道她看见的是陆然的身影,惊得她虎躯一震,立刻缩到了陈大妈小院的拐角,蹲下来猫着。 肯定是大人们抹不开面子,叫陆然下来找她。 她才不要呢!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吃你的饭! 江暖吸了吸鼻子,想着一会儿花五毛钱买包纸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包纸巾伸到了她的面前。 “赶紧擦了吧。” 江暖一侧脸,就看见陆然,惊得她差点崴到脚。 “鬼要你的餐巾纸!”江暖挥开了陆然的手。 这家伙目光是会打转吗?她隐蔽的这么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擦,你是要留着吃吗?” “你才吃纸巾呢!” “……我是说鼻涕。” 看着他的脸,江暖满心委屈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静待会儿啊!你已经赢了好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干嘛还要跟上来刷存在感啊!” 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下来了,江暖恨不能全部都蹭到陆然的身上去。 陆然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然开口。 “曾经有一个对手,她站在我的对面时,我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理所当然会赢到最后。可是她一剑击中我的时候,好像过去的十几年轰然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只能执着地看着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出众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太过惊艳的开场。” “是吗……对手?”江暖的眼前都是一片水雾了,压根看不清陆然的表情。 陆然指的是简明吗?但是陆然是不会轻视简明的啊! “等到我输了,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比赛。”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好像又和平常不一样。 江暖一把拿了纸巾,狠狠擦了一把,瞪着陆然。 “你怎么不说了?什么对手?你是帮我爸爸忽悠我回去吧?每次他们拿你来跟我比,我心里面的委屈,你根本理解不了。因为你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很普通,普通到什么都无法让我爸妈满意!” 江暖的耳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被呼吸声戳碎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陆然的餐巾纸伸过来,贴在江暖的鼻子上,江暖泄愤一样擤出来,陆然好像并不在乎地捏着那张餐巾纸。 “记得什么?”她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喜欢击剑,但是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击剑运动员,他想要赢过你的爸爸,但是在所有重大的比赛里,他一次都没有做到。于是他把这种期待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喜欢的是通信工程。我对他说,我不想练击剑了,我以后想出去留学,选择我自己想选的道路,过我自己想过的人生而不是活在他的期待里。我爸被我气到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江暖愣在那里,有这回事吗?她真的不记得了。 “在病房门外,我才明白,我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生活的。他的期待就好像一张网,把我死死网在里面,我的挣扎会伤害他。如果不爱他们,又怎么会把他们的期待放在心上?” 江暖不知道,陆然到底是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这样平静地说出来。 “但是那天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就只有在击剑上的成就可以超过我。如果我放弃了击剑,你就不知道怎样向你老爸证明你也有比我优秀的地方了。” 江暖愣了愣,确实,论读书、论讨长辈的欢心,她在陆然面前完全没优势。 但是击剑却不一样。江暖知道简明一直像是喜马拉雅山一样矗立在陆然的面前。 “那一天,你其实是替你妈妈来医院给我送饭的,你却把我的饭都吃掉了。” 江暖囧了,陆然应该不是在杜撰,这确实有点像是她会干的事。 “你兴奋着说,你在电视上看我和简明的比赛时都在分析我的每一剑,无论输赢。你说,如果我不坚持,那么再其他领域里也许再也不会有简明这样的对手了。那天晚上我很开心,因为有一个除了我父母,除了我教练之外的人在期待我。时至今日,我的父亲、我所在的俱乐部、体育杂志、整个青年剑坛提到我的时候一定会说起简明。我是简明那个位置的候补,是他的双保险。” 那一刻,江暖的心揪了起来。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第二永远没有第一有价值。 82.番外之一 命题作文 此为防盗章  “所以过年的时候, 要少吃点。” 陆然一只脚点在路边, 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暖上来。 “我可以跳上来的。” “我怕你腿短跑不快,上不来。” 陆然指的是前几天他故意把车骑快, 让江暖没上去的事儿。 “我腿才不短!” “根号二,你觉得自己腿还能长一米?” “你才根号二呢!上次不是量过了吗!我一米六三了!我校服裤子短了啊!” “那是你胖了, 撑起来了。” 尼玛, 这比说我校服缩水还过分! “手套呢?”陆然问。 “什么?”江暖两只手握着后面的架子,侧过脑袋去听。 “我说你手套呢?”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在家里面了。” 江暖这个时候感觉到手有点冷。 陆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向后。 “干什么啊?”江暖不解地问。 “手呢?” “干什么呀!”江暖不情愿地刚用手去拍一下陆然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班上许多女生都这么说, 被这样的手握住的时候, 江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敢。 陆然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了声:“这样不就不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 从心头到指尖, 就像是被什么给捂着,悄无声息地温热了起来。 江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真的……好暖和! 她眯起眼睛,冬日夜晚的空气不再那么冷冽,甚至因为这种清冷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你不是那么讨人厌的。”江暖小声说。 “什么?”陆然侧了侧脸,她看见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我说,你还不是没戴手套!” 才不夸你呢!夸你, 你的尾巴肯定翘上天! 他们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 来到了江暖的外婆家楼下, 江暖顺着去路口的那条人行道,低着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都找不到的话,她就真的想不出来自己的包还能丢在哪里了。 陆然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 一直走到路口,江暖都没找到。 她直起背脊,向后看着那一条没有人的路,空荡荡的,也确实没有那个小包。 “好像没有……白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江暖不好意思地朝陆然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遗憾。 “你很喜欢那个包吗?”陆然问。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的声音,在这样的路灯下,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嗯,我很喜欢。是我初中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所以过年我都会背着那个包来看她。” “里面有什么?”陆然又问。 “手机。还有大白兔奶糖和费列罗。”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那个包是不是红色和黄色的毛线织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你面前背过啊。” 陆然抬了抬下巴,江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小挎包就落在人行道台阶和马路之间。 “啊呀!我的包!”江暖心中止不住的惊喜,赶紧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挎包的包袋线头松了,所以掉了,只是当时江暖没有感觉到。 她打开包,欣喜地说:“太好了,我的大白兔奶糖还在!” “看你的样子,大白兔奶糖比手机还重要。”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婆家长大的。那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但我外婆不让我多吃,为了哄我乖乖去幼儿园,只有进去教室的时候,才会给我一粒。后来我长大了,外婆还是总记得我爱吃大白兔,每次过年都要给我买。现在很多地方都买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次都会坐很久的公交车,去那个零食批发市场买。”江暖笑了笑,拿了一个费列罗给陆然。 “为什么给我费列罗?”陆然问。 “谢谢你呗。” “你觉得大白兔好吃,还是费列罗好吃。” “费列罗吧。但是……我可以没有费列罗,但不能忘记大白兔。” “所以你不觉得把你最念念不忘的东西给我,才算是真正的谢谢吗?” 江暖本来想回一句“费列罗更贵”,但是眼前的陆然让她忘记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他的眼底没有了那种总是只能远观的疏离,他的眼眸明亮,眼睛有着让她羡慕的漂亮轮廓。江暖想起了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陆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惊艳,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当这种惊艳被陆然的高傲以及不留情面的言辞所淹没之后,这一晚,江暖再一次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拿去。”江暖抓了一把大白兔给陆然。 “太晚了,回去了。”陆然把糖收进口袋里,然后把自行车交给了江暖。 “啊?你不骑了?” “我骑了一路,换你了。”陆然的表情完全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让我载你?我是女生啊!哪里有女生载男生的!” “你性别歧视么?”陆然已经跨在了后车架子上,他腿长,可以直接站着,就等江暖把车骑起来。 “诶……我……我哪里载得动你?” “看来你的谢意并不怎么真心诚意。” 江暖总觉得陆然是在整她,于是一直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盯着陆然看。 但是这家伙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好吧。摔下去咱两同归于尽!” 江暖就不信,自己要真的摔下去,陆然还能坐得住。 江暖哼哧哼哧地骑着车,陆然的脚几乎就在地上,他得自己抬起来,江暖心想估计陆然在后面抬着腿比他骑自行车还要累,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弃。 骑着骑着,江暖不由得想起了穆生说过的,拒绝陆然一次,陆然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了。 可是他还不是载着她这么一路吗? 难不成这家伙是报复那一次自己没答应上他的自行车? 不至于吧,我的天! 陆然的身高在那里,就算不胖,分量也不会轻,江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蹬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了。 尼玛,如果是真的想整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不好! 江暖刚想要撂挑子说自己骑不动了,陆然却先开口了。 “就你这样的体力,赛场上三十秒就被秒杀了。” 陆然的话在江暖的心头上扎了一下。 确实,体能管理她已经很久没保持了。自从上了高中,爸爸明确表示不想她继续练击剑之后,江暖就有点放任了。 虽然很累,但心里面憋着那股气,一点都不想被陆然看不起,江暖摇摇晃晃地骑着,转弯的时候终于没有控制好平衡,腰上晃了两下。 那一刻,有什么稳稳扣住了她的腰,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撑住了。 自行车已经倒了,车轮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江暖愣在那里,如果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撑住了她,她早就摔下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扣在腰上的那双手微微松开,她向后一退,就撞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里。 江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都忽然烧着了一样。 江暖赶紧向前避开,但是小腿却撞在了脚踏上,差一点表演“扑街”,但是还是身后的陆然一把捞住了她。他的手臂环住她,后背在他的怀里撞了一下,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江暖意识到,这个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哪怕她自己可以搬一大堆的参考书,可以自己修好随身听,可以像个小爷们儿一样为饶灿和豆豆出头,但是她和身后的陆然是不同的。 他比她更有力量,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更包容,甚至于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决断力,好像永远在她失误或者跌倒的时候,准备好拉住她。 “谢谢。” 江暖刚说完,陆然就松开了她。 “上后边去吧。别摔坏了我的车。” 江暖没有看清陆然的表情,只知道自行车被陆然骑得很稳,好像坐在后面的自己真的没什么重量。 江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坐在男生单车后面的感觉。 83.你好,大学 此为防盗章  “那是当然——凡事太尽, 缘分势必早尽啊!” “阿哟, 这是哪里来的?”陆劲风笑着问。 “《风云雄霸天下》啊!叔叔肯定不看电视剧!” 两家人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陆然一家帮着收拾了就离开了。 晚上江暖靠坐在床头, 看着从豆豆那里借来的《漫友》,敲门声响起, 江暖就立刻把杂志往被子里藏。 “小暖, 爸爸能进来吗?” “哦, 好……” 她老爸大概是要针对这一次她的“离家出走”和她促膝长谈,谈就谈吧,今天自己都“放话”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老爸有点内疚的机会, 以后再说就是“忤逆不孝”了。 江怀开了门,走了进来,拉过椅子, 在江暖的床边坐下。 “小暖,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江暖低着头,她不习惯和父亲聊天谈心。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让你练击剑, 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让你在我那儿练,但不代表你没有在别的地方偷偷练。” 江暖手指尖儿一颤,完蛋了,难道情势逆转, 老爸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我们多少猜到了, 但是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是因为……因为我们也明白人总是要有点兴趣爱好的。我们为了让你考上大学就剥夺你所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 是不对的。” 江暖原本紧绷的心绪缓缓放松,她其实每次都是借口和饶灿他们去补习班补习,实际上却是去了某个击剑俱乐部。每次练习结束,自己都要火急火燎地奔赴补习班,生怕爸妈忽然晚上来接她。 “爸,你是我们南市出来的第一个世锦赛冠军,是这里最好的教练,我不明白你可以那么耐心地教陆然,甚至还培养了简明,可就是不肯教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做父母的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去走一条艰难的路,都希望你能过的简单,过的快乐。你看见的是身为运动员为国争光那一刻的荣耀,但你没看见背后的心酸。不是每一个人努力了,就能站在最好最高的赛场上展现他的一生所学。这个竞争,也许比起高考更激烈。而且就算你站的很高又怎么样呢?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优秀更有天赋的人超越你,你永远在努力着不被赶超。而当你走下来的时候,很快你就被遗忘了。当我和你陆叔叔退役之后,因为我不是念书的料,也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以前做运动员挣到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你妈妈要更辛苦地挣钱照顾这个家。” “但是陆叔叔不一样,他考上了大学,还进了体育局。” “对,我羡慕你陆叔叔,但我从不嫉妒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虽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却是大实话。满腔热情终究会消退,但爸爸不想你之后……连过好自己人生的本钱都没有。” 江暖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虽然江怀说的不深,但是江暖知道父亲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遗憾和不平。 “爸爸,妈妈怀上我的时候,你当时会担心我不优秀吗?万一我考不上大学呢?万一我找不到好工作呢?万一我一直啃老呢?万一我让你和我妈心力交瘁一辈子呢?”江暖仰着脑袋很认真地问。 江怀忍不住笑了。 “这谁知道呢?但你是我生的,只能养着了。” “所以啊,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才知道啊。” “哟,还知道装大人了?”江怀摁了一下江暖的脑袋。 江暖拉住了老爸的手,难得恳求:“你就给我签字吧?” “什么字?” “就那个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的报名表啊!未成年人要家长签字的。” “我不签。你妈妈也不会签。”江怀起身了。 “爸——你怎么这样!” 江怀轻笑了一声:“开学的时候,你要是能通过测试继续读高二,我就给你签。” “真的?” “真的。”江怀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你可以追求头顶的天空,但不要忘记脚下。” “老爸,你的说教太过时了。” “是吗,那我说句不过时的。” “什么?” “你在被子里看漫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 江暖立刻紧张了起来。 江怀并没有要江暖“上缴赃物”,而是起身离开了。 当父亲走了以后,江暖高兴不过三秒就悲哀了。 要通过开学的那个测试,没有陆然怎么行? 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刚说了不麻烦他了啊! 怎么收回啊! 江暖用力地蹬了两下被子,心想自己这回搞不好要完蛋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江暖又被老妈给叫醒了。 “小暖,起来了!起来了!赶紧的陆然来了!” “什么!陆然来了!”江暖哗啦一下坐了起来。 “对。你快点,陆然给你讲一下课,下午他还有训练,你别磨磨蹭蹭了!” 江暖穿着睡衣光着脚来到房门口,刚想要看一眼陆然是不是真的来了,谁知道对方正好走到她的门前,两人一对视,江暖莫名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 陆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她光着的双脚,将她卧室的门关上了,隔着门说了一句:“赶紧穿鞋子。” 于是,江暖之后的几天寒假,基本都有陆然。 那件溅了泥水的羽绒服被老妈又放到洗衣机里荼毒了一圈,晒干之后里面的羽绒不再像之前那么蓬松,穿在身上也没了之前的效果了。 反倒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那个针织小挎包的包带竟然被用毛线给勾好了。 “妈——这是你给我织好的?”江暖拿着小包来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撒个娇。 “啊?不是我啊。”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啊。难道是我老爸?” “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老爸带去了外婆那里,让外婆给勾好了? 江暖打了个电话给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不知道江暖的包坏了。 那是谁给她把毛线钩好的?这么心灵手巧,做好事儿还不留名……江暖的心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然后立刻摇头——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钩毛线的样子!他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把那条围巾织完呢!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暖就有点睡不着了。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实在睡不着,她就又打开了灯,把陆然给她出的那一套模拟试卷,数学和小综合又给看了一遍。 明明陆然不是神,搞不定老师出的卷子比这难多了,但江暖还是把卷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烦躁的心情总算沉了下去,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翻出校服来,把裤子往身上一套,脚踝在外面,好像比过年之前又短了一点。 “绝对是我长高了,不可能是我长胖了!”江暖非常肯定地说。 结果一进电梯,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陆然。 他的校服外面套着几乎没有款式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很挺拔,让江暖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你的校服裤子倒是很妥帖啊。”江暖低着头看着陆然的脚踝。 “你想说什么?” “说明你今年没长个啊。” “因为你年纪还小啊。”陆然扔下这句话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江暖上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终于来到学校。 进了教室,不少同学就都围了上来。 “江暖!听说你发烧烧到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李铁头,你借我的那支水笔什么时候还啊!” “这都高一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 “对我来说,这就像发生在明天!”因为她记得清楚的也就剩下高一的事情啦! 江暖一抬头,就看见饶灿捂着嘴笑着,用手指了指她前面的位置,那个就是江暖的座位了。 江暖环顾教室一周,最安静的是陆然,然而最显眼的,也总是他。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就连冬天即将过去的那一点日光也偏爱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她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饶灿拍了拍她:“赶紧的,寒假作业你要是做完了就给我看看,我有几题不会。” 江暖直接把书包扔给了饶灿:“自己找。” “哎哟,你还真成了爷了。” 饶灿并不贪心,看了几道她想了很久都没对上答案的题目之后,就把东西都还给江暖了。 班主任很快就进了教室,说了一些开学寄语,以及高二的下学期有多么多么重要之类的开场白,然后就开始重新分配座位了。 对方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下巴轻轻搁在筷子顶上,侧着脸看着她,唇角有一种轻微凹陷的错觉。 “本来以为你只是大脑充满想象力,没想到还总手滑,打游戏的时候你的队友肯定经常以停电为借口而掉线。” “大脑充满想象力”的意思就是脑洞大,脑洞大进一步延伸就是脑残啊! 江暖正要看向老爸的方向,想要老爸给自己做主,谁知道老爸正在和陆然的爸爸讲手机,压根没听见陆然说了什么,这时候老妈也拿着抹布回来了,把桌上的油汤都给擦掉了。 这时候,就看见陆然拿着筷子伸向火锅,他的手指又直又长,很轻松地就把鱼丸夹了起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酱,垂着眼帘吹了吹,然后一口咬掉了。 感觉好像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口咬掉了一样。 脑子里有点疼。 “喂,那个鱼丸是我用筷子夹过的。”江暖眯着眼睛笑笑说,“所以上面有我的口水。” 在江暖的印象里,陆然从来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本来还在期待他反应的江暖失望了,对方很淡然地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刚才你喝米酒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 “啊……” 江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和陆然的杯子放得很近,自己好像真的……拿错了!她杯子里的米酒蛋比较少,但是现在手边的那杯,比较多。 “还……还给你!”江暖赶紧把杯子挪动位置,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像是确认主权。 谁知道陆然又落下一句:“刚才我是骗你的。这一下你真的喝了我喝过的米酒了。” 江暖差点没喷出来! 尼玛!这也太过分了吧! 陆然却很自在地从江暖那里拿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眼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江暖气鼓鼓都快变成一只河豚了。 而且饭桌上,江暖的爸爸直接和陆然聊起了江暖的下个学期的打算。 “唉,我对小暖能把上学期的知识捡回来不抱希望了,这都快过年了,我到哪里给她找老师啊!补习班也塞不进去了啊。实在不行就从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始吧。” 对于这点,江暖心里是抗拒的嘴上再怎么说大不了留级都是自我安慰。毕竟就像豆豆说的那样,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们错开人生。想要跟上她们的节奏,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的情况,送她去补习班,也是上课是瘟鸡下课变飞机。补习班适合有一定基础需要进行提升的人。她现在需要有人系统有逻辑地给她梳理基础知识。” 正在往嘴里送涮羊肉的江暖差点没喷出来,啥瘟鸡、飞机啊! “那可怎么办,我到哪里找人陪着她学基础啊!”江暖的父亲沉默了半分钟,江暖一个人把锅里涮的羊肉都吃光了,江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一点没让她噎死,“要不陆然,你教教小暖吧。” “什么?陆然教我?他也是学生,他怎么教我!” 确实论成绩,陆然是那种平常不怎么用功,还能稳坐第一考场前十名的典型,学习和击剑两不误,简直不是人。 “你之前不也是天天拿着作业本到楼上找陆然教你吗?你还考进了前三考场呢!”罗晨好笑地说。 妈,那是我年少无知…… “唉,等等,还是算了吧。好好一个寒假,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学习,还要训练……” “我陪她复习一下看看吧。叔叔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担心江暖要留级?” “唉……可不是吗。” 江暖更加吃不下了,她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绯闻对象”待在一起,那几乎就是一整个寒假啊! 火锅吃完了,陆然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了。 “江暖,我的围巾。”陆然轻声说。 那条围巾在沙发上,江暖不情愿地捡起来,它的线织的不紧密,手指头都能穿过去,而且拎起来还短了一节,这个肯定是有人给他手织的,而且还是个生手,以及够傻的……这么短的围脖,只够绕一圈,能不透风吗? 江暖把围巾递过去,不忘记刺对方一下,“这哪个傻子给你织的啊!这么大洞!围上能挡风吗?” 陆然将围脖围上的时候,低下头,倾向江暖的方向。 江暖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觉性,总觉得陆然靠近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话。 “你说呢?”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尾音却上扬着让江暖止不住无限想象。 “怎么了,小暖?”刚收拾完餐桌的爸妈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陆然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不是你织的吗?”老爸理所当然地说。 江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刚刚还说那条围巾是傻子织的! 她暖爷要是喜欢谁,铁定是把自行车往那个男生的面前一横,扬起下巴来一句:“嘿同学,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 简单明了,直入主题。 织毛线围巾,额……真的是诗一般的情怀…… 江暖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妈妈,指着门说:“那肯定不是我织的。” “那不是陆然带着你考进了年级前三考场,你答应给他织的吗?”江暖的爸爸说。 江暖又看向自己的妈妈。 老爸不了解女儿,老妈总该知道她女儿不仅仅压根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哪儿找来的毛线啊! “那是最简单的针法了,我教了你很久。后来你怕赶不上陆然寒假去帝都,跑来求我,还是我给你织了后面半段。” “妈妈,我是高二的学生啊!” “啊?”江暖妈妈一脸“这和你给陆然织围巾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高二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织什么鬼围巾啊!” 这天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狠狠蹬了两下腿,就似徒劳的挣扎。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根本睡不着觉,江暖决定要骚扰自己的闺蜜。 她缩在被子里,打给了饶灿。 连续打了好几次,手机才接通,估计饶灿这个妖精是在敷面膜呢。 “小暖,你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灿灿,我就是想不明白,心里有个疙瘩,不解开,就怎么也不舒爽!” “抓心挠肺吧?” “嗯啊!难过死我了!我跟你讲啊,今天陆然上我们家吃饭了!” “你爸妈对陆然比对你好,你心里又难过啦?”饶灿好笑地说。 “不是这个!当然,这个也是其中之一!你知道陆然脖子上有条围巾吗?特别短,特别疏那种!” “我知道啊。你给他织的嘛!” 江暖闭上眼睛,恨不能就这样昏死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给他织围脖啊!你都不觉得奇怪,怎么都不阻止我啊!” “我有阻止你啊。” “你怎么阻止的?” “我让你去买一条啊!市场里有那种没有款式,红的、黑的、黄的,论斤称的毛线围脖啊!” “对啊!这个好啊!” 那种大妈戴的围脖,她就不信陆然能狠得下心围起来! “但你跟被下了降头一样,非要动手织!不过我就想说,你那围巾都织成那么个磕碜样,还真不如市场上买一条论斤称的。” “行了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别人织围巾了!我就是不明白,我怎么就能喜欢陆然的?” “总比你说喜欢金轮法王好吧!” “对啊,我是欣赏金轮法王啊!无论他多么报仇心切,前期多反派,当郭襄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放弃一切救郭襄了啊!” “还是陆然正常点。” “喜欢陆然就是一种非常媚俗的审美!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就是借他的数学精编来看看,他整个抽过去,还当着班上那么多同学的面儿说‘江暖,以你的能力,做完前面的基础题是正常的,再往后抄,会让老师对你有不该有的期待’。一堆人都在笑!为什么别人抄他作业他不说话,我就瞄一眼,就跟我把他家保险柜给搬走了一样?” “……说的也没错啊。那次还真的是陆然救了你一命。好几个抄他后面大题的同学被点上去解答,结果他们根本不会,在走廊上站了一排。老师还表扬你了,说你虽然数学不好,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至少让老师知道该教你什么。这个你总是记得的吧?” “记得吧……” “就是说啊。小暖,喜欢一个人可能是日积月累,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做了一件你最需要最戳你心窝的事情,那么他曾经说过的做过的不讨你喜欢的事情,就会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你讲的好像陆然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