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殃子王爷后,不孕不育的我怀上了》 第1章 穿越 “乡下的贱蹄子,也配嫁去王府?”? “还是娘精明,反正没人见过这乡巴佬,世子妃就该我来做。”? “把这浪脸给她划烂。”? “别啰嗦了,赶紧埋,这泼天的富贵,合该咱们娘两儿。”? …… 宴蓉头疼的要命,直到有土盖在她脸上,意识才清晰起来。 身为最厉害的战地军医,她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炸死,意外穿越到这同名同姓的尚书府嫡女身上。 这嫡女也是可怜,五岁死了亲娘,就被扔去乡下寄养。十余年来无人过问,皇帝要给病秧子世子冲喜,尚书府倒是想起她了。 高举孝道和骨头亲情,胁迫她替妹出嫁! 嫁就嫁,最坏不过当个寡妇,好歹能有口饭吃。 谁想冲喜路上,黑心的钱嬷嬷一闷棍结果了她,要让自己女儿代她嫁入王府。 岂有此理! 宴蓉甩了甩头,原主是草包,当她也是? 杀心顿起,宴蓉抄起手边的碎石就朝埋她的母女头上招呼。 “啊!诈尸啊!” “有鬼啊,快跑!” 那母女俩到底是头回杀人,经验不足。被砸了几下,就吓得撒腿就跑。 宴蓉倒不急着追,顶着昏沉的脑袋爬出浅坑,拍了拍土,想要先缓一会儿,密林中突然又蹿出一队人,尽是刀戈之声。 不是?原主这么弱,也值当派这么多人来杀? 持刀的众人全是黑衣短打,黑巾蒙面,一招一式训练有素。他们快速散开一个圈,将宴蓉围在了中间。 宴蓉握紧捡来的木棍,靠住背后的大树。 必是一场血战,只能硬拼到底了。 须臾间,大刀劈空砍下! 宴蓉以棍为挡,准备硬接一招,却突然一道剑光闪过,生生将砍下来的大刀给挡了回去。 好俊的身手! 就见树上蹿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拔剑挡刀,招式极为凌厉。只是,脚步虚浮,气息紊乱,受了很重的内伤。 宴蓉不敢松懈,将身上的钗环耳坠拔下作为暗器,精准打击黑衣人的穴位。 受伤男子倒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本事,手起剑落,两厢配合,竟然没用多少工夫便解决这些恶徒。 好深厚的内力,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利索。 宴蓉正在感叹,就见男人转过身来,月光下,压抑着伤痛的脸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乌发长挽,剑眉星目,唇角上挑沾染三分娇,面色发白承袭七分病。 美得似烟似雾,呼吸稍微一重便要吹散一般。 宴蓉看得呆怔,这团美人雾却突然飘了过来,捏住她的命门,封了她的哑穴,将她裹挟而退。 他要做什么?杀她灭口? 宴蓉正在心中悔恨没有先发制人,就发现自己离河边一处营地越来越近。 靠! 这不是原主的送嫁队伍么! 她都逃离狼窝了,还跑回去干嘛?自己赚钱买地,再包十个八个玉面小郎君端茶倒水,不香吗? 宴蓉拼命眨眼示意,那美男却会意不到,只把她丢在了帐篷外,还好心帮她点醒守夜奴仆,丢下一句警告:“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也不曾见过我。” 宴蓉继续眨眼,她现在跑还来得及。 美男摆手,“不必言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你妈个头!”宴蓉憋了一路,几乎是喊了出来。 这一声,惊动了帐子里的钱嬷嬷。 她撩帘出帐,已是一副笑脸,“大小姐怎么去林里小解怎么久?没出什么事?” 言语中尽是威胁,但凡宴蓉敢乱说一个字,她定要这草包好看! 宴蓉挑眉,这不是林里要埋她的老毒妇吗?还敢在她面前嚣张呢! 当即将这钱嬷嬷推个大跟头,走入帐篷。 帐篷里钱嬷嬷的女儿柳儿正将原主的衣服首饰穿在身上,得意地端详着。 “吓死你姑奶奶了,你这个乡巴佬没死又怎样?”柳儿眼底的惊慌一闪而逝,毕竟帐外的人都被她们母女买通了。 柳儿眼底尽是嚣张,“我能杀你一次,就能再弄死你一次!” “给你惯出病来了!”宴蓉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拖,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 “你,你,你敢拽我?”柳儿捂着头皮,双眼通红,不明白一向软弱的土包子怎么敢这么对她? “我没直接杀了你,已经很客气了。”宴蓉上去又是一脚。柳儿疼得眼冒金星。 “大小姐!你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呢?时辰不早了,快喝碗安神汤睡。”钱嬷嬷不知从哪弄来一碗黑呼呼的汤药,就要想诱哄宴蓉喝下。 “娘,还跟她废话什么?直接给她灌下去!”柳儿捂着心口,恨不得宴蓉马上就死,“等我进了王府,你和哥哥们有的是福享。” 宴蓉收起最后一丝怜悯,抄起钱嬷嬷手中的“安神汤”,轮流灌了这对母女。 因为她们,自己一来就差点死了三次了! “你,你……”钱嬷嬷被宴蓉掐了脖子,又晕又急。 突然,宴蓉的意识中传来一阵声音。 “杏林系统导人向善,治病救人可获积分。” “监测到有人身中剧毒,请救人。” 宴蓉正等着这系统在说点什么,系统却一直重复:“救人、救人、救人……” “吵死。”宴蓉不理会脑海里的声音,将这对母女踢开。 那对母女还没来得及倒地便没了声响。 “恭祝宿主,扣分一万,成为系统届的首个负分宿主。”脑海里的声音有些沮丧。 “我也恭祝你,学会一个做系统的道理,不能为了点破积分什么烂人都救。”宴蓉撇撇嘴,随意坐下。 别说,她发现这系统什么都有,灵泉、草药、秘方,连现代用的医用器械都有,可惜都得积分来换。 “宿主!”不想系统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请你自重!一旦负分状态持续三天,没有任何涨分,你将会被穿越系统灭杀!” 灭杀!什么意思? “赶紧的,救人!” 地上钱嬷嬷母女已经死透,救不了了。现在宴蓉手头唯一的重病病人,就是她要嫁的那个病秧子世子。 丫丫的,逍遥日子过不了,只得先去景王府走一遭了。 第2章 拜堂 “你们进来,”宴蓉走出帐外,命令守夜的奴仆,“把这两具贼人的尸体,拖出去埋了。” 奴仆看到地上分明是钱嬷嬷母女的尸体,仓惶地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放肆!”宴蓉清楚自己唯一能震慑住这些奴仆的,便是她世子妃的身份。 于是张口就来:“我夫君景王世子高大威猛,玉树临风,爱我如命。你们可是要跟着我去景王府当差的,敢不遵我的令?” 奴仆们这才赶紧动手。 殊不知帐外树上,还停着一抹人影。 …… 后半夜,宴蓉就登船继续赶路了。终于赶在天擦亮时靠了岸,宴家没有一个人来接,景王府也只是派了两个嬷嬷一顶轿子。 这景王府还真垃圾! 娶媳妇都办得这么小气! 宴蓉想在轿子里补个觉,顺便在脑子里过一过古代的生存常识,却被那破轿子颠得七荤八素。 她一颠醒就咒骂景王府,骂完还得接着睡。 毕竟成亲是个体力活,没精神哪扛得过去? 谁想刚到景王府,就跳出个劳什子管家,硬生生把她给吵醒了,“王妃说了,世子又不是头回娶亲,这次不过是为了冲喜,侧门足矣。” 哟嗬!给她施下马威呢? 宴蓉从容地伸了个懒腰,高声问道:“那我倒想问问,圣上赐婚,命世子娶的是世子妃,侧妃,还是侍妾?” “自然是世子妃了。”管家没好气地回。 “你们竟敢让世子正妃从侧进——”宴蓉的语气陡然凌厉,“是对圣上赐的这门婚事不满,还是对圣上不满哪?” 管家心头大惊! 不是说宴尚书家丢在乡下的女儿胆小怕事好拿捏吗?怎么一张嘴生得如此厉害? “还不快把正门打开?” 好容易花轿抬进正门,来到喜堂,结果更垃圾的来了—— 府上除了红绸,没一点娶媳妇的样子,连宴席都没摆,死气沉沉地比办丧事还丧! “咯咯!”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 宴蓉透过红纱盖头,看到与她拜堂的,竟是一只器宇轩昂的……公鸡。 这景王世子是快死了吗?连堂都不能亲自拜? 那可不行,他可是她的积分大户,她还打算吊着他的命偷偷出去开医馆,猛涨一波积分呢! 宴蓉决定先忍一时之气,先与公鸡拜完堂,见到那个倒霉世子再说,结果系统滴滴地疯狂作响。 “救鸡呀,救鸡!” 嗯?宴蓉反应过来,猛得望向手边的公鸡。居然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死了。这堂都还没拜完呢! “快看,那公鸡不行了。”景王妃身边的赵嬷嬷突然高喊一声。 高坐在堂上的景王妃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异常,对着宴蓉咒骂:“一定是你,你八字违合,想要克死世子!” 景王妃身边的几个仆妇,也纷纷围过来对着宴蓉指指点点,一切就像是排练好的一样。 宴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准婆婆,景王世子的这位后妈,是想给她安一个克夫的罪名呢! “王妃是还没睡醒吗?我的八字可是经钦天监算过的,大吉厚福之命。您竟敢说我克夫?您倒是说说,是钦天监算错了,还是皇上这婚指错了?” 有不满,找皇帝说去啊。跟她在这里叫什么劲! “放肆!”赵嬷嬷跳了出来,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式,“竟敢这么跟王妃娘娘说话?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乡下的臭东西,给我掌嘴。”景王妃就是要好好给新媳妇立立规矩。 赵嬷嬷抬手,就打了下来。却被宴蓉一把扣住了手腕,往后一拧,痛得赵嬷嬷当场跪地。 景王妃更怒,正想吩咐家丁上前来治服宴蓉,就听她怒声道: “我是皇上亲赐的婚,也是从正门抬进来的。谁敢碰我一下,打的就是景王世子和皇上的脸面!” 景王妃一时语塞,便继续拿公鸡说事,“明明是你谎报八字,身带不吉,你看那公鸡——” “咯咯!”公鸡竟高叫了两声,又神气十足了。 景王妃愣住,“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让人给公鸡喂了药。 宴蓉在红纱盖头下冷笑,“王妃好像不太高兴啊,难道是盼着世子不好吗?” “胡说。”景王妃心虚地斥道。放宴蓉拜完堂,便由着喜婆把她搀去洞房了。 宴蓉还不知道她的这位婆婆不想让她活过今晚呢,颇为得意地回味着刚刚她及时一针扎活公鸡的壮举。 系统也来凑热闹:“恭喜宿主救鸡成功,荣获一百积分奖励。目前积分负九千九。” 宴蓉翻了个白眼,后半句话就不要说了好吗? 系统尽职尽责,“请继续努力,保持涨分状态,早日甩掉负分帽子……” 洞房里,众人退去,宴蓉终于可以掀开盖头。 “妈呀!”她差点惊叫出声。 她面前站着的,竟是昨晚那个极品美男! 墨发披肩,大红中衣,气色比昨晚好了十倍不止! 脚也不虚了,心跳也规律了,那么重的伤这么快就好的没事人似的! 靠! 说好的死鬼老公呢? 宴蓉正沮丧自己泡汤的积分计划,就听面前的男人道:“夫人不高兴了?” “是夫君不够高大威猛?不够玉树临风?还是不够,爱、你、如、命?” 段景蘅头一次说这般肉麻的话,直说得自己心里一阵恶寒,好在是对着眼前的妙趣娇人,总算将这段话说完了。 听在宴蓉耳朵里,雷得外焦里嫩!她对奴仆说的话,他怎么知道? 不过打嘴炮这事,她就没有输过。 人称“行走的骚话机”,绝非虚名! “我当然不高兴,你长得跟林黛玉似的,谁知道你行不行。”宴蓉哼了一声,还击回去。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段景蘅脆弱的情丝上炸开了,直烧得他通体炙热,烧得他只想证明一个“行”字。 宴蓉瞅了一眼段景蘅那胭脂色的耳垂,得意的笑了,就这水平,还跟她打嘴炮? 然而宴蓉还没得意两秒,就被段景蘅裹在了怀里。 靠,嘴斗就嘴斗,怎么还上手了? 宴蓉正要出手,却发现了不对劲,窗户竟被人捅了个口子,有毒烟吹进来。 段景蘅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别乱动。 她还是伸手推开他的大掌,自己摒住了呼吸。 下一秒,世子的两只大手都揽在了她的腰间,并带着她在洞房内挪动。 宴蓉以为是带她去毒烟蔓延不到的位置,也就忍了这暧昧的姿势,结果没多过久,整个房间都布满了毒烟! 靠,玩她呢? 这是等死的节奏啊! 第3章 馋我身子? 宴蓉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 正想脱身,段景蘅便凑近了她,“张嘴。” 宴蓉一闻就知是解药,忙不递一口吞下,迅速离开了他的怀抱,气急败坏道:“有解药你现在才拿出来?” “夫人见谅,事发仓促,忘了。” 段景蘅端的是一本正经,只是在宴蓉没看到的地方,他却是手指轻捻,回忆刚刚将人揽在怀里的片刻,又娇又软。 毒烟,要是再慢点就好了。 宴蓉语噎,刚欲拿过放在桌上斟满的茶盏压火,还不等润唇,段景蘅便拨开了她的手,“别喝,有毒。” 宴蓉晃了几晃,那茶里便打出毒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取过摆盘上的糕点。 “别吃,有毒。” 屡次不能“果腹”的宴蓉腾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房间还有我能碰的?” “那边的蜡烛灌了毒烟,胭脂盒里是毒粉,被子里放了一只毒蛇,柜子里有几只毒蝎子……”段景蘅如数家珍。 宴蓉听着这些毒物,心内不竟感叹。 他两今天不死,都对不起这么齐全的设备! 怪不得她那所谓婆婆一进门就要给她按个克夫的罪名呢! 感情她是那替罪的羊,背锅的侠啊! 宴蓉眉心狠狠跳了跳。 所以说,她不仅没有个命短事少的丈夫发家致富,甚至还可能被卷进了风云诡谲的权位争夺? 她抬眼瞧了瞧段景蘅的脸,果然,美男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嫁的。 得逃! 这是宴蓉当下的唯一想法。 段景蘅似怕吓到眼前的小夫人一般道,“无须担心,处境未必有你想的那般艰难。”他总归会在她左右,护她周全。 不愿让她过于思虑,段景蘅错开了话题,“先脱衣服,我们……” “你竟然馋我身子!”这孙子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宴蓉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人,她都不馋他的好吗? 段景蘅努力压下去的那股火,又来了,只好转移话题,“我是让你换下这身婚服,好带你出府去吃。” 会错意的宴蓉觉得自个儿半边身子都麻了,“我不饿!” 经历了一把“社死”的宴蓉十分有骨气的拒绝了段景蘅的提议,只不过——“咕咕。” 是她肚子不争气的应了邀。 半个时辰后,宴蓉有些丧气的坐进了酒楼。 刚刚离开世子府的时候她一直都有在留意地形,想着如何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府内错综的回廊清泉,庭院石囿都在分明的向她阐述一个道理,想离开,她还得再“摸爬滚打”一些时日。 “尝尝这冻糕——” 段景蘅把雕成小兔子形状的精致点心推到了心不在焉的宴蓉面前。 宴蓉募地来了精神! 好吃! 她当即把什么九九八十一难抛在了脑后,专注眼前的一切,宴蓉做事素来不管旁人眼光,她倒是想将这些吃食一并扫入自己的肚子,但可惜自个儿的胃统共就这般大小: “你会打包么?” 宴蓉把主意打到了系统身上。 “随身空间,需一千积分兑换。”一道机械的声音在宴蓉的意识中响起。 宴蓉暗暗骂了一句娘,撇着嘴把筷子扔在了一边,“吃饱了,回家!” 兀自遗憾的宴蓉直到回到了他们的婚房,即便看到整理如新的一切,仍旧有些闷闷不乐,撑着下颚看着烛光,回忆着那甜点滋味的宴蓉怅然若失,直到—— “哐当。” 段景蘅将食盒放在她面前,“一路行走,夫人再补补?” 宴蓉怔怔看着里头摆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可爱”,心里当下有些感动,“谢——” 没等她把感谢的话说完,段景蘅施施然说出了后半段“我是个被冲喜的病秧子,所以今晚不能陪你圆房,让你受委屈了。” 宴蓉:? 这大哥把这两盒吃的小玩意儿当成了给自己的补偿? 她看起来有很想跟他一起睡的意思? 宴蓉悉数收回那点儿感动,“那你真是考虑周道呢!”她可只差没把呵呵两声呼在段景蘅的脸上。 飞快转身,和衣在榻上躺了下来。 次日前厅。 宴蓉作为新妇,一一敬茶。 饶是景王府人口简单,就两位需要敬茶的长辈,一位是昨天的王妃,一位是糊涂的老太妃,一趟流程下来也已然废去半盏茶的功夫。 宴蓉心下不免有些着急,生怕耽误了自己探路大计,转眼看向坐在主位的王妃,只盼这姐们儿能给点力,早点折腾完,放过自己。 “世子呢?”看到宴蓉好端端站在这里,王妃牙酸的很。 去下毒的人都是死的?那么多银子买来的毒物一点儿用都没有。 “睡着呢。”宴蓉没理会她语气里的不善,答的还算客气。 “还算你懂点规矩,世子不在意你才是正常的,你也不必像从前那般记恨埋怨,日后殷勤伺候,我们王府不亏待你。” 王妃嫌恶的瞧着那杯茶,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 宴蓉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克夫的名头安不上,就给她按个怨妇的帽子。 感情“谋杀亲夫”这罪名,她非接不可? 不可能,她就算跑路也是愉快的跑路,可不想让官府一路通缉。 “他不在意的是你,我们夫妻蜜里调油还来不及。”宴蓉又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也就是我顾着你的脸面过来敬茶。” 说罢叹了口气,好像能来一个人已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放肆!”王妃一扣茶盖就要发作。 “哎呦。”宴蓉赶在她发作之前捂住了腿,“世子的腿疾不是传给我了罢,怎么这么疼?” 她可不想陪这老女人玩,脱身要紧。 王妃疑惑地看着宴蓉,心道病秧子哪有什么腿疾?难道是昨晚的毒物? “不得了了,腿上都是大包,王妃你要不要看看?”宴蓉继续表演,还拐着腿往王妃身边凑。 “我又不是大夫。”王妃带着赵嬷嬷一干人躲避宴蓉。又想起毒物传染之说,立刻往门边走去。心内不住的暗骂晦气。 宴蓉看着落荒而逃的王妃满意至极,刚准备开溜,可没料到被上首还没有离开的老太妃一把握住了手: “孙媳妇儿,景蘅身子好些了么?” 宴蓉着急自个儿的“勘察大任”,疲于应对老太妃的关心,只好随口应付:“他好的很。” 然而老太妃早就糊涂的不像,只一味重复着问段景蘅的身体。 宴蓉以为老人家耳朵不好,只好再答一次,奈何大半天老太妃还是不撒手,除了问身体,又问起重孙子的事儿来。 “您孙子猛的不能再猛。他一夜——”宴蓉一急,拿另一只手比了个数,然后扶腰,“我腰都累断了。” 不知老王妃是听懂了,还是没劲了,瞬间就松开了宴蓉的手。 宴蓉眼见管用又伸出大拇指:“床上,他是这个!你等着抱重孙。”说完直接脚底抹油。 在场的嬷嬷丫鬟都红了了脸,盯着他们世子妃的背影,满眼凌乱。 偷偷跟来的段景蘅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 这般活色生香的描述,这样口无遮拦的宴蓉,真是可爱。 第4章 往后,我来护你 宴蓉溜出去后,一边在心里描画地图,一边在景王府游逛,心内不竟感叹。 有钱人真腐败,住这么大宅子干什么! 她这边光顾着自己的事情,自然不知那一番虎狼之词已经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 “孟浪!” 王妃徐氏拍案而起,“到底是乡野出来的疯丫头,不知羞耻!” 话虽是如此,但眉眼间却是挂上了显见的思虑: 段景蘅那身子骨,竟然在床第之事上这么生猛么? 若万一真被他们造出了个小娃娃,那在这王府哪里还能再有她孩儿的出头之日! 徐氏皱着眉头,在房内踱了几步——“既然世子如此勇猛,总不能让世子妃一人受累。” “来人,帮我给那对新婚夫妇送一份大礼去!” …… 在宴蓉把王府地图摸索个七八分的同时,也捋顺了王府内错综复杂的局势。 这徐氏是段景蘅的“后妈”,她嫁入王府后另诞下一子一女,因而满心满眼都在想着怎么把段景蘅这个“绊脚石”给除去,好扶持自己的亲骨肉上位。 王爷年事已高,又常在驻地,见徐氏掌家不错,素来不过问王府中的事务。 因此爹不疼娘不爱的段景蘅在王府里唯一的倚仗,大抵就只剩下府里那年过花甲又糊涂的老太妃了。 深知局势不妙的宴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得赶紧走,去外头救病人攒积分,免得成了穿越系统的刀下亡魂。 好在她这边进展十分顺利,不出意外这两日便能顺利潜逃出府—— “世子妃。” 宴蓉从暗喜中回神,这才发现自个儿已经回了院落。 她应声,而后便瞧见了这丫鬟面上的踌躇之意,宴蓉皱了皱眉,“怎么了?” “刚刚王妃送了七八个的陪寝的娘子,这会儿都待在世子屋里呢。” 宴蓉:? 新婚第二天那婆娘就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染一个青青草原? 觉得自己被针对的宴蓉脚下不停,直奔两人的婚房而去。 人未至声已达,气势汹汹想要捉奸在床的宴蓉,甚至已经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借题发挥,来与段景蘅好好谈谈和离之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 宴蓉的控诉戛然而止。 她看着七八个衣衫袒露的女人将段景蘅围遏在床榻上,那一个个搓手的兴奋模样,更衬得躺在床上的段景蘅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夫人,救我。” 他一脸弱小无助,就好像那晚在树林深处大杀四方的人不是他一般。 宴蓉深吸了一口气,顾念他需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到底还是上前将那群意图对他上下齐手的女人挥斥到了一边: “一个个好大的胆子,世子也是你们能够强上的!?” “你!还有你!擦擦你们拖下来的口水,爬一边去。” 被护在宴蓉身后的段景蘅正想摆个惬意的姿态等着她的维护,冷不丁听到她一句强上,没由来的眉心跟着跳了跳。 她倒是可以换个好听点的说法。 宴蓉这会儿可真没心思去顾及他的感受,及近一看她才发现事情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面前这群女人分明是被人下了媚药—— 若真被她们这般饿狼似的扑上来,段景蘅今天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徐氏的目的哪里是自己?她是想要段景蘅的命! 宴蓉最是不喜这些借药施展的肮脏手段,“来人!把这群胆敢以下犯上的女人都拖出去刷马桶!” “别平白浪费了这一身好精力。” 她话音一落,外头的侍卫纷纷有了动作。 眼看着人一个个被押送了出去,宴蓉想到一直没有出声的系统不由挑了挑眉,“你倒不提示让我救人了?” “宿主说过,做系统也需要讲道理。”他机械的重复着宴蓉曾经的台词。 宴蓉闻言没禁得住嗤笑出声,没等她笑完,系统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刷马桶也是救她们。” 为啥? 系统洞察到宴蓉的疑问,一本正经地回答:“避免她们误入歧途。” 宴蓉笑意更浓,“那能给我涨点积分吗?” 系统,“……”这个恐怕不能。 宴蓉刚要怒斥系统小气,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掌声。 段景蘅边拍手边道,“夫人刚刚言辞之果断,形容之冷艳实在让我心里折服,你为我如此奔碌,我心里实是感激倾慕。” 宴蓉:? 她没好气的指责道:“你表达感激的方式,就是一个人悠闲自在的躺靠在床榻上,看我以一挡七?” 明明侍卫就在门口,他喊一声的事儿。 段景蘅顿了顿,随即无奈摇头,“我亦想帮帮夫人,可是……” 他扶额,状似体力不济,“昨夜与夫人一夜——”他也学着宴蓉之前的样子,拿手指比了个数,“六次,身子属实有些吃不消。” 宴蓉怔住,这狗东西竟然暗中派人跟着自己,偷听自个儿讲话! 他是在警告自己别打逃离的主意? 宴蓉垂在两侧的手紧攥成拳,看来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她不欲捅破这层窗户纸,装傻充愣的和衣躺下,“这是你的新人设?” “看不出来,世子对自己的期许挺高。” 她翻转个身背对着段景蘅,“我定当好好配合世子,在外走路时装得痛苦难忍,以显示世子您的神勇无敌!” 宴蓉插科打诨说着骚话,是没留意段景蘅深邃的眸色。 倒是宴蓉误会了他,段景蘅说那话的缘由不过是想给宴蓉提个醒—— 她在王府的一举一动皆有人关注,在这个到处布满眼线的王府里,她如此旁若无人的行事总归容易被有心人利用。须当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明日回门宴,我与你同去。” 段景蘅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宴蓉的答复,他顿了顿,垂眼看她,却见她已熟睡了过去。 无奈摇了摇头,将紧挨着床榻边缘的人往内侧揽了揽,轻抚她鬓边的碎发,段景蘅眼底难掩笑意,“听闻你过去受苦不少,但别怕。” 他轻揉开她紧皱的眉心,“往后,我来护你。” 第5章 我是来撑腰的 宴蓉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回门这事。 第二日醒来迫不及待的与人求证,在得到确定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起来。 这是什么! 瞌睡有人递枕头啊! 宴蓉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出走王府呢,好机会就这么摊在了她面前。 银票! 首饰! 但凡值钱的通通被宴蓉塞进了自己的包裹,看着院落里的一草一木,她没由来的就是想到了那一句台词——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光是想想,宴蓉便止不住扬声笑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段景蘅进屋便瞧见了宴蓉摊在桌上装满银票的行李。 …… 宴蓉的笑僵在了脸上,心里慌得一比,面上却还在强装镇静,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搪塞,段景蘅又开了口,“缺钱?” 宴蓉干笑着点了点眉角,“我就是……” “来人。” 他一声传呼,宴蓉僵立在了原地,完了完了,他发现自己要携款潜逃了,她会不会被…… “去支五千两银票给夫人。” 啊?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在宴蓉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那头段景蘅就已经将取来的银票放进了她的包裹,甚至还仔细的给她打包了起来。 他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在包袱上轻拍了两记反身看她,“要是不够再跟我说,府上多得很。” 宴蓉心虚的把包袱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够够够,足够。” 老婆爬墙他递梯? 宴蓉这会儿看段景蘅的表情宛若在看一个“被出轨”的傻大郎。 但到底是因为这一个插曲,心中有愧的宴蓉在回门路上安份乖巧的很,一直到了尚书府,宴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老嬷嬷早就侯在了府外,见到宴蓉忙不递迎了上去,“小姐,夫人她们都在内院等你呢。” 按照规矩,新婿在前厅陪客,回门的新妇则需回内院与亲朋小聚,宴蓉与段景蘅作别后,亦步亦趋的跟在这嬷嬷身后往内府而行。 “蓉儿来了啊。”刚一跨过拱门,王氏就殷切的起身,“看蓉儿这气色在王府定然习惯,也好也好,知道你过得不差为母也就放心了。” 她作势还想去牵宴蓉的手,只是还没够到,宴蓉便错身让了开来。 王氏也不在意,只是看了眼从进门后就一直被宴蓉抱在怀里的包裹,眉眼轻挑,而后冲一边的嬷嬷道,“也不知道有些眼力见,还不帮世子妃拿着!” 那嬷嬷会意,迅速上前抽了过去。 宴蓉猝不及防之下让她得手,眉心狠跳,那包袱里装得可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钱财,哪能落到别人的手里,“还我!” 那嬷嬷一看便知这东西重要,便迅速递到王氏手里展开—— 全是银票首饰! 王氏愣了愣,迅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不是四小姐的金钗?” 她说着一把将整个包袱塞进了身边的嬷嬷手里,她高扬语调,难掩失望,“蓉儿!你就算缺钱也不应该拿你四妹的东西呀!” 她三言两语间竟是直接把这包袱打成了她的所有物! 宴蓉在原主记忆里搜刮着,这后妈恶妹总是以这种厚颜无耻的手段抢她东西。 难不成,她们以为,自己像原主一样好欺负么? “谁给你们的胆子?”宴蓉看戏般抱起双臂。 王氏给四小姐宴彤使了个眼色,也不演慈母了,嗤笑一声道:“癞皮狗也仗起人的势来了。” 宴彤捧了包袱跟王氏搭腔:“她也不照照镜子,乡下贱婢。” “少跟我逼逼赖赖,嘴巴实在闲得慌,不如去恭房挨个儿恭桶舔干净,好歹做个人人称赞的好东西!”宴蓉一个闪身抢回了包袱。 惯会拐着弯骂人的王氏母女,哪里受得了这般辱骂,气得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反驳,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几个放肆。 王氏正欲上手,忽见走进院落的段景蘅,瞬间来了底气,拉着宴彤跪下高呼:“求世子爷主持公道。” 这母女二人虽是跪着,脸上却是倨傲的很,尤其是宴彤,一副看你怎么死的神情。 “没空给你主持公道,我是来撑腰的。”段景蘅疾步走来,将自家小夫人藏在身后。 话音一落,满院皆惊。 王府那边不是说没人重视新妇么? 京中不是人人都说这景王世子是个虐妻狂么? 宴蓉看着这群上一秒还趾高气扬,此刻偃旗息鼓的女人,心里鄙夷更甚。 她上前一把拿过她们手中的包袱,然后径直塞到了段景蘅的怀里,“她们欺负我!” 识时务的宴蓉毫不犹豫的向段景蘅当即告状。 有靠山,不靠白不靠。 “别怕,有我。”他拍了拍宴蓉的肩以示宽慰,而后面色冷冽的扫向王氏,“可是本世子脾气太好,才至让你如此拿捏我的世子妃?” 段景蘅的反问一出,王氏当即以头抢地对他解释,“误会误会,我是看那金钗有些眼熟,所以想拿近来仔细辨认辨认。” “哦?”段景蘅拉过宴蓉的手,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坐着,“夫人以为如何?” 宴蓉有些错愕的看他—— 他这般毫不避讳的拥着自己,无疑是在向众人说明他对自己的看重。这会儿把处置权交到了自己手上,眼神坚定的好似再说: 你只管开心,不管出什么事,有我给你顶着。 宴蓉状似恍然道:“夫人觉得眼熟大抵是因为另一支在你手上。” 她说着一本正经的看着段景蘅替她们解释道:“当初我母亲留给我的陪嫁全部都留在了夫人手里,这里头大抵就有这么一支模样一般的金钗。” “还有这种事?”段景蘅想起出府前自家小夫人对银票首饰的热爱,当即发难:“宴夫人莫不是打算强占我妻之物?” 王氏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到了这个节骨眼她哪里还能再装傻充愣?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世子说笑了,我这正准备趁着这次回门将东西都交给蓉儿呢。” “本世子哪里有空跟你说笑?”段景蘅冷哼一声,挥手招来自个儿的下属道:“拿笔墨;来世子妃列个清单,记得逐一接手,若是少了什么……” 就别怪他不客气! “喏。”下属弯腰领命。 段景蘅嘱完再次垂头看向身后的人,“可还有旁的事?” 知他是在为自己撑腰——宴蓉瞧着他怀里露出半边的银票,心霎时软了几分。 回想起两人这些天来相处时的点滴,段景蘅确实是个很靠得住的队友——宴蓉想到他世子府与自己相似的处境,心里产生了动摇。 他今日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护住自己,她怎么就能将他弃于那龙潭虎穴放任不管呢? 这实在不符合他们两个纯洁的兄弟情啊! 她宴蓉不能卖队友! 第6章 世子不能劳累但我能啊 算了算了,今天不跑路了,先把嫁妆拿到手再说。 宴蓉将她印象里的嫁妆都列了个单子,列到一半,嘴角勾起个微笑。 不是喜欢跟她抢东西么? 现在她好容易有人撑腰了,也要让这些人尝尝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雕金桃形红珊瑚步摇、衔珠蝶形玛瑙钗……” 这些有什么好写的?她笔下一顿,决定写几个大的上去。 “朱雀街珍宝阁地契、南楼巷染花布行地契、宣德楼地契……” “好了!”宴蓉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这才把单子递给一旁的丫鬟,让她交给王氏。 王氏离得不远,在她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如今看到单子,脸都绿了。 然而有段景蘅在一边看着,她也只得陪个笑脸:“蓉儿啊,你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记错了?” 宴蓉得意的摇摇头:“没有没有,我母亲虽然过世的早,但她曾留过一份清单给我。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她留给我的嫁妆。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王氏咬牙切齿,死丫头,仗着自己嫁了人,有人撑腰,居然这样戏弄她! 难不成她从前柔顺委屈的样子都是装的? 王氏看着一旁负手而立等着给宴蓉出气的段景蘅,他再护短,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旁的也就罢了,”王氏咬牙,好声好气道:“这红珊瑚步摇,可是彤儿去年生辰时,你父亲送给她的,你怎么能说是你的嫁妆呢?” “还有这些个铺子,地契商契上写着的,可都是我和你父亲的名字,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 宴蓉看着她,忽的冷笑一声,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娘留给我的单子上就是这么写的。” 随即,她又回头看向段景蘅,努力挤出一汪泪水:“夫君!她们要抢我的东西!你要替我做主呀!” 段景蘅一怔,她这是做什么?又学会装柔弱不能自理了? 未等段景蘅开口,王氏已经率先道:“世子爷明鉴,蓉儿说这些东西是她的,总该有个凭证才对。总不能她空口白牙,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一时间,室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段景蘅身上。 就见他唇边勾起一丝微笑:“夫人说的也有道理。” 王氏和宴彤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或许世子只是不希望落人口实,才装着替宴蓉出一出气。如今遇到问题了,他便将宴蓉交出来,任人宰割。 可下一句话却让她们来松的那口气又提了回去。 “不如等会儿见了岳丈问问他好了。”段景蘅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蓉儿母亲留下的东西,他总是知道一二的。” “若真是不知道也无妨。”段景蘅堵死她们的退路:“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家中财产清点一遍,看看哪些是该给蓉儿的。” “尤其是珍宝阁和琉璃斋,这两处可是生意极好的铺子。地契上是谁的名字,有没有经过转手,每月入账流水多少,可得辩清楚了。” 宴彤没想到段景蘅居然真的要替宴蓉出头,她一口气涌上来:“辩就辩,这铺子分明是我爹的,难道还……” “彤儿!”王氏立即将她拉住,拽了回来。 宴彤有些不解:“娘?” 却见王氏脸色苍白,神情也有些不对劲: “都是妇人间的小事,就不劳烦我家老爷了。蓉儿写的这些东西,我这就让人查查去,我年纪大了,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世子莫怪。” 宴蓉不知为何事情突然迎来转机,但白给的好处,不拿白不拿,她立即道:“无妨!夫人现在就去查,我在这里等着!” 宴彤又要上去骂:“宴蓉!你当你自己是哪根……” 又一次被王氏拉了回来,还一把被堵住了嘴。 王氏面上陪着笑,心中却慌乱无比。 这些年她管着尚书府的内院,宴尚书从未过问。 渐渐地,她也就胆子大了起来,虽然老爷不让她跟嗜赌成性的弟弟来往,但她暗地里还是拿了不少钱财补贴他。 其中挪用财务最多的,就是珍宝阁和琉璃斋这两家! 真要是让老爷带人去查,别说铺子保不住,她的掌家大权恐怕也要被收回! 她宁愿吃了这个哑巴亏,也万万不敢将这些事情让老爷知道! 然而她还是愤愤不已的瞥了段景蘅这个病秧子一眼。这么私密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好了,蓉儿。”王氏又恢复了她刚进门时那番虚假的做派:“咱们先回去!等下人们清点完毕就给你送来。” 见宴蓉不动,她又朝段景蘅道:“世子,时候不早了,您也去前厅。” 段景蘅微微颔首,伸手摸了摸宴蓉的脑袋:“好了,去。若有什么人为难你,尽管跟我说,切不可像以前一样委屈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朝王氏看一眼。 明明是一张虚弱的脸,却直看得王氏脊背发凉,手心冒汗。 宴蓉被摸头,知道他是有意要护着自己,秉着有靠山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她连连点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不知为何,就让段景蘅想起了自己从前养过的那只哈巴狗。 段景蘅忍住笑,跟着带路的小厮往前厅的方向走。 而宴蓉则被她们带去了内院,一群妇人们围坐一旁,见她们进门,先是给王氏请了安,又脸上挂着笑朝宴蓉: “蓉儿回来了,这两日在王府过得如何?” 她们早就听说宴蓉不得王府中人喜爱,此时问出这话来,是等着看她笑话呢。 果然,宴蓉随意点点头:“过得还不错。” 一群人互相看一眼,能信就见鬼了,她肯定在说谎呢! 宴彤装着同情,声音柔弱:“都是自家人,姐姐何必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呢?世子身子不好,今日见到他,连走路都有些勉强,又如何能给姐姐幸福?” 她说得不够直白,但宴蓉却听得很明白。 不就是明里暗里可怜她嫁了个不能同房的人吗? 宴蓉清了清嗓子,道:“妹妹这话可就错了,世子虽然不能劳累,但是我能啊!” 第8章 不会再有下次了 宴彤是自小在他膝下长大的女儿,宠爱得不得了,此刻见她不高兴,顿时就心疼了。 宴彤刚要开口,又看到王氏悄悄给她使眼色,更加委屈了。 可是委屈归委屈,她也不敢说当着众人的面说实话,只好咬着唇道: “只是想到姐姐从小住在庄子里,现在好容易回到了京城,却又这么快嫁了人,我们姐妹俩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 宴老爷有些纳闷,却也道:“原来是舍不得蓉儿,那好说,你要是想她,不如让她在家里多住上几日?” 宴彤哭得更厉害了,住什么住啊!她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宴老爷只当她与宴蓉姐妹情深,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朝段景蘅道:“世子,您看呢?” 宴彤顿时后悔了自己这个说法,就照母亲现在容忍宴蓉的程度,留她在府中,还不是自己被欺负? 可是她话已经说出去了,所有人都只当她与宴蓉姐妹情深,她又怎么能反悔呢? 宴蓉也不大满意,她才不喜欢跟这群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呢。于是拼命跟段景蘅使眼色。 段景蘅脸色泛着七分病态的白,在宴老爷的注目下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宴老爷有些尴尬,笑容僵在了脸上。 宴蓉止不住的咧开了嘴,无声的笑了。 段景蘅看着乐呵的宴蓉,心中也是一阵舒畅,真是个傻丫头。 “宴大人。”段景蘅道:“我与蓉儿才刚刚成亲,实在不舍得就这样和她分开。” 话毕,整个厅内都愣了一瞬。 宴老爷刚才已经跟他聊过,他言语间皆是对宴蓉的夸赞。 可刚才只有他们两个,不过是场面话,随口说说又不费什么力气。 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却公然承认与宴蓉感情好,舍不得她。 他不禁有些疑惑的看了宴蓉一眼,这个自小被自己扔在乡下庄子里养大的女儿,虽然确有几分姿色,但言行粗鲁,坐也没个坐像,居然真的得到了景王世子的青睐? 王氏和宴彤则更是恨得牙痒痒,不过是凭着一些上不来台面的本事而已,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唯有宴蓉还是吃的不亦乐乎,还一边点头:“对对对,我也舍不得世子!没有他我连觉都睡不好!” 这真是妥妥的中国好队友!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世子如此看中小女,自是小女的荣幸。”宴大人脸色也尴尬了几分,才道。 王氏服侍宴大人多年,最会看他的眼色,见他对宴蓉也多了几分重视,立即殷勤的给宴蓉夹菜。 “蓉儿啊,这道黄金鲫鱼可是府里厨子的拿手菜,你快尝尝!” 宴蓉哪里会跟食物过不去?当即尝了一口,只觉得鲜掉舌头,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吃好吃!” “这酸酿小黄瓜也是一绝,十分开胃!你可得多吃点!” “哎!夫人您也多吃点,您看您都瘦了!” “还有这个栗子酥,可是岭南那边刚运来的栗子,陛下特意赏赐的,好吃的很!” “夫人您也吃!” 两人分别给对方碗里夹菜,很快,两个人碗里就堆积了小山一样的菜品。 众人:“……” 发生了什么?夫人和宴蓉的关系怎么突然就好了起来? “你喜欢就好,”王氏笑道:“蓉儿喜欢,我也就放心了。” 宴蓉高兴的大口嚼着栗子酥,两边的腮帮子圆鼓鼓的,像是一只小仓鼠:“喜欢喜欢!就是更喜欢我那嫁妆!”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王氏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瞬。 “老爷啊!”王氏很快反应过来,柔声道: “蓉儿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了,如今她嫁了人,我便想着,除了她娘当初留下的那些嫁妆,我这里再给她添上一些。咱们名下那些个铺子,挑几个生意好的都给了她,老爷你看如何?” 宴老爷又不管内院,当然没什么意见,只觉得王氏贤惠又善良:“好,你做主罢。” 段景蘅嘴边浮现一丝笑容,好个王氏,倒还算聪明。 将要炸雷的铺子都扔出去,到时候出了问题,也不关她的事,全让宴蓉一人承担。 不过看着宴蓉傻乎乎的笑脸,他又心中舒畅了一些。 他手里握着的王氏把柄反正没什么用,能让那个傻丫头开心,倒也不错。 正在高兴啃猪蹄的宴蓉:“???” 怎么感觉到了一副看傻子的目光。 别人开不开心不知道,宴蓉这顿饭反正吃得无比开心。 要是景王府的厨子也有这样的手艺就好了。 不过她又想了想,就算有,她也不敢吃。谁知道哪份菜里会下毒呢? 她瞅了瞅杏林系统,里面倒是有可以测出毒物的功能。然而她又看了眼自己负那么多的积分——算了。 吃饱喝足,王氏早让人准备好了几大箱子嫁妆,等着宴蓉带回去。 宴蓉美滋滋的站在门口,拿着单子一样样点完,发现居然还多了两间铺子,顿时笑的更高兴了。 她看着小厮们往马车上搬嫁妆,心里却在盘算,这些东西全卖了换成银票,能得多少钱。 有了这些银票,是不是够她在这里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虽然古代的娱乐方式没有那么多,但她宴蓉是谁?没乐子也要找乐子!更何况,系统里还有那么多东西等着她解锁呢! 段景蘅看着傻笑的宴蓉,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宴蓉反应过来,他在外人面前,还是个病秧子呢! 连忙扶着他的胳膊上马车。 段景蘅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吩咐车夫:“回王府!” 王氏看着二人上了马车,又等马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才顿时变了脸色。 “娘!”宴彤扯着她的袖子,眼眶里满是恶毒:“您为什么要让着那个小贱人呀!让她平白抢咱们这么多东西!” 王氏哼一声,声线冰冷:“放心,没有下次了。” 证据已毁,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了。 等着!今日的耻辱,她一定会加倍向宴蓉讨回来! 第7章 抢她的钗 众人:“???” 宴蓉一笑,灿若桃花:“大家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一定生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稳固我在王府的地位!” 众人风中凌乱,这种床第间的隐秘,她居然这样大大咧咧的嚷出来? 还要不要脸啊! “蓉儿!”王氏低声吼她,但想起刚才段景蘅对她十分维护的样子,又忍不住想,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就说,世子怎么会突然护着这个女人,原来是她在别的地方下了功夫。 一时间,王氏对她更加鄙夷了。 不过鄙夷归鄙夷,要真让她有了孩子,在景王府站稳脚跟,她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宴蓉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是她们要问的吗? “夫人,您派去清点的下人怎么还没回来呀?”宴蓉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半点尊重都没有:“这效率也太慢了?” 王氏忍着气,头上的流苏一颤一颤的,咬牙道: “东西这么多,清点起来总是需要时间的。蓉儿要是等不及,过两日我自会派人送到景王府上去。” “夫人呀,”宴蓉摇摇头,用一副不争气的眼神看着她:“您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夫人,下人办事效率这么低,可得好好管管了。要不我让我夫君派人过来一起清点?” 夜长梦多的道理她是知道的,今日回门,非得把东西带走不可。 省的她要逃的时候还没准备好。 王氏一听她说要让别人来清点,顿时脸都绿了,奈何她有把柄在段景蘅手中,只好道:“蓉儿别着急——” “还不快去催一催!蓉儿单子上的东西,赶紧都拿过来!”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王氏怎么突然对宴蓉这么客气了? 不过一个乡下回来的土包子,还不是任她们随意欺凌吗? 宴彤更是生气,她和母亲一向在府里说一不二,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色不善的看着宴蓉,忽然看到她一直抱在手里不离身的包裹,道: “姐姐今日回门,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给我们?真是客气了。” 宴蓉一愣,将怀里的包裹又抱紧了些:“谁说这是给你们的?脸怎么这么大!” “你——”宴彤眼睛发红,顿了顿,又气道:“不是给我们的,你打算给谁?” “当然是……”宴蓉说了一般,顿住了。 靠! 当然是她自己的,谁也不给! 可是她怎么解释她回门还带着这些东西? 宴彤见她不说话,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该不会姐姐是不喜欢世子,准备趁机会携款出逃?” 宴蓉立即怼了回去:“我就喜欢随身带着银子,不行吗?” 王氏被宴彤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顿时一股酸劲就上来了:“不知世子知不知道你这个习惯啊?” 宴蓉咬牙,这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算了!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不走了,就算段景蘅问起来,没有证据,他又能怎么样? 宴蓉一拍桌子道:“夫人快别墨迹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把我的嫁妆都给我!” “哦,对了。”宴蓉抬眼,看着宴彤头上的粉色玉钗,道:“我瞧着这也像我的东西,还请妹妹还给我!” “你——”宴彤瞪大了眼睛,连忙伸手捂住玉钗:“这分明是我自己买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厅内众人也纷纷附和:“对啊,这是彤儿的东西,蓉儿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宴蓉歪着头,似乎是思考了一小会儿,道: “没错啊,这就是我的,那上面嵌着一颗粉珍珠,我不会认错的。不知怎么就到了妹妹头上,好妹妹,你还是还给我,也省的夫人难做。” 宴彤立刻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却见王氏满脸不忿,狠狠地瞪着宴蓉,口中蹦出几个字来:“彤儿,还给她!” 宴彤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这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心碎的声音。 那可是她排了一天一夜的队,在一品斋买到的珍品啊! 宴彤不敢跟自己的母亲对着干,只得把仇恨都转移到宴蓉身上,她死死瞪着宴蓉,猛地一把将玉钗拽下来,狠狠扔到宴蓉脚边:“给你!” 玉钗掉落在地上,顿时啪得一声,四分五裂,那颗粉色的珍珠也滚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是想要吗?我砸了也不给你! 宴蓉看着宴彤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微微摇头: “彤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砸坏了我的玉钗?这钗子可值三千两银子呢,得赔我?夫人您说呢?” 她伸出一只手,脸上挂着笑容。 跟我斗,你可嫩得多了。 宴彤气哭了,跺跺脚,红肿着眼眶飞快跑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今日要那么让着那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她不就是有世子撑腰吗? 王氏铁青着脸,刚要开口,宴蓉又抢先道:“要是夫人觉得玉钗不值这个价,不如我让世子去珍宝阁找人鉴定一番。” 珍宝阁,又是珍宝阁! 王氏捂着胸口,气得两眼一黑,身子摇摇欲坠,差点就要晕倒。 “夫人!”旁边的人赶紧来扶她,厅内顿时一团糟。 她眼前黑了黑,终究是没晕倒,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宴蓉:“值,我这就赔给你。” 这个野丫头,嫁了人就如此嚣张! 不就是那几间铺子?等她把账目出问题的铺子都扔给宴蓉,到时候就算是段景蘅来了,也没法再拿她挪用银子的事威胁她! 正好,就让这个野丫头先得意几天,只要她还是尚书府的夫人,就有的是办法搞死她! 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小姐、世子妃,午膳已经备好了,请大家移步正厅!” 宴蓉回门,虽然她和段景蘅分别应付前厅后院,但到了用膳的时候,大家还是会坐在一起吃。 正厅。 宴老爷和段景蘅早就在这里了,其他的妾室庶子庶女们按例不能和他们同坐。 王氏带着女儿过来,宴彤的眼睛还是红着的,看到宴老爷,还是王氏提醒,她才行礼。 众人入座,宴老爷一眼看到宴彤红肿的眼睛,便道:“彤儿这是怎么了?” 第9章 王妃送吃的来了 宴蓉带着几大箱子嫁妆回了景王府,只觉得天气晴朗,神清气爽。 回头她可得想想,怎么把这堆东西都给卖了,换成银子。 王妃徐氏看到她将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搬到自己院里去,一时有些咬牙切齿。 不是说她只是宴尚书养在外头庄子里,不怎么被人在意的女儿吗?怎么今日回门,带了这么多嫁妆回来!难道她听到的消息有误? 恰好,她让跟着一起去宴蓉回门的丫鬟回来了。 那丫鬟只是个粗使的,跟着宴蓉回门,也只能远远的看着,搬搬上马车的凳子。 见徐氏找她来问,便将她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王妃,世子妃跟晏家关系挺好的。我还看见宴家人在宴上,给世子妃夹菜。世子妃也跟他们有说有笑的。” “哦,对了!”那丫鬟想了想,又道: “宴夫人与世子妃确实关系极好,不仅将她生母留下的嫁妆都给了她,还添了几间京城里生意好的铺子。就连走的时候,宴夫人都亲自相送,久久舍不得离开呢!” “这个宴家!”徐氏怒道,抬手就摔了一盏茶,那丫鬟吓得连忙跪下,瑟瑟发抖。 “不是说送过来的是个无宠的土包子吗!”徐氏咬牙切齿,她之前打听来的消息,这个宴蓉,明明就是个受气包!宴家四小姐不想嫁,这才换了她! 徐氏当时也信了,谁家会把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 可是现在,徐氏却发现宴蓉与宴家关系极好! “难道……”徐氏心中浮现一个新的想法,难道宴家是在扮猪吃老虎,等着段景蘅这个病秧子一死,让女儿仗着世子妇人的名头,霸占景王府家产? 不行!这怎么行! “既然宴家要跟我斗,那就别怪我狠心了!”徐氏眼眸中渗出毒光,景王府的家产只能是她和她儿子的,容不得别人觊觎! 徐氏朝那丫鬟道:“去给世子妃送碗羹汤,要用御赐的血燕熬,熬好了,务必看着世子妃喝下去!” 那丫鬟听出徐氏话中的意思,领命转身就往小厨房去了。 厨房的烧火丫头小伊见她带着血燕来熬,顿时惊讶道:“夫人今日已经喝过一碗了,为何又喝一碗?” 那丫鬟对她并不隐瞒:“这不是给夫人的,是夫人吩咐给世子妃的。” 当然,她才不会告诉小伊,这血燕是有毒的。 小伊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前两日往宴府中传过去的消息,是景王府上下都很讨厌世子妃,处处找她麻烦。 可是怎么今日,景王妃居然要给她熬血燕喝? 不行,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景王府上下,对宴蓉这个庄子里回来的野丫头,疼爱有加。 宴蓉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发愁。 她原先只想着换了钱方便,但现在一看,却知道这么大的产业,要全都卖了也是需要时间的。 先不说这些铺子她要转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连这些古董字画、玉器首饰,都要卖了,也得找好几家当铺。 “哎。”想着想着,宴蓉终于叹了口气。 段景蘅正在身后的床上躺着,见她叹气,笑问:“怎么了?” 宴蓉忽然眼中放出精光,问道:“世子爷,你说,我要是想把这些东西都卖了,该找谁去?” 段景蘅伸出一只手支着头,又将身子撑起来,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为什么要卖掉?” 宴蓉有些心虚,脸上也有些发红,但她很快打好了草稿:“我从小在庄子里长大,又不会打理铺子。这么多东西放在我手里,万一赔了怎么办?” “还是趁现在赶紧转手,好多卖点银钱防身,你说对不对?”宴蓉自认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一定能把段景蘅哄骗过去。 果然,段景蘅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确实,夫人每天为我劳累,确实没时间打理铺子。” 宴蓉使劲点头,又突然道:“啊?我什么时候为你劳累了?” 段景蘅换个手支着下巴,学着她的声音:“世子不能劳累,但是我能啊!” 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放心,为夫感激你这份劳累,记在心上。” 宴蓉:“滚!” 段景蘅果然在床上滚了个圈,笑容浮在嘴角。 这个女孩,倒是惯会逗他开心。 宴蓉冷哼一声,看着好好一个人,就是死活不正经。 “世子妃,世子妃在吗?”外头有丫鬟的声音传来。 宴蓉没好气:“进来!” 来人约莫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宴蓉看她有些眼熟,道:“你不是那个……今天跟我一起回门的……” “奴婢小怡。”丫鬟拎着个食盒,给她行礼。 宴蓉点头,名字倒是挺会占人便宜,年纪不大,要当人小姨。 “给世子妃请安。”小怡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取出熬好的血燕,放在桌子上: “世子妃,这是王妃专门让人从库中取来的血燕。王妃体谅您辛苦,特意熬了好几个时辰,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宴蓉凑过去看一看,熬了好几个时辰,那还能喝吗? 她拿勺子随手搅了搅,这景王府的东西没一个安全的,她可不敢吃:“倒了。” 要说这东西没毒,她可不信。 “倒了?”小怡嘴巴张圆,这可是血燕啊!就连王妃每日也只吃一碗,舍不得多吃。如今给了她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她居然看也不看一眼,就要倒掉? 看来宴家果然说谎了,宴蓉就算养在乡下,也绝对是每日锦衣玉食。不然,怎么可能对血燕都不动心? “怎么,你舍不得?”宴蓉笑眯眯的看着她。 小怡连忙恢复好表情,道:“世子妃,这可是陛下赏下来的,王妃平时都舍不得吃。现在给了世子妃您,也是一片好心,您可不要拒绝呀!” 宴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这样,我把这血燕赏给你,体谅你今日与我一同回门的辛苦。本世子妃一片好心,你可不要拒绝呀。” 小怡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不吃?难道是知道这里面有毒了? “世子妃!”小怡慌张跪下:“这是王妃给您的,奴婢万万不敢用!王妃吩咐了,您夜里辛苦,一定不要推辞!” 床上躺着的段景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第10章 负分一万 宴蓉狠狠瞪了段景蘅一眼,他终于摆摆手,捂住自己的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好好的审下人的气氛被破坏了,她还怎么继续? “你都不吃的东西,拿来给我吃,倒了!”宴蓉没好气道。 那语气似乎是在说:“狗都不吃的东西,拿来给我吃?” 小怡简直要哭了,她不敢倒,更不敢自己吃。只得慌张道:“奴婢、奴婢是奉了王妃的命令来的,如今东西已经送到了,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她说话,便连滚带爬的走了。 只留下那碗血燕还放在桌上,闪着诡异的红色。 等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段景蘅才道:“拿来我瞧瞧,是不是有毒的。” 宴蓉眼睛一转,将燕窝给他端过去:“你看看。” 段景蘅随意看一眼,挥手让她拿走:“傻叫散,顾名思义,吃了你就变傻子了,只能大喊大叫。” 宴蓉咦一声:“人肉鉴毒机啊?” 想起刚刚成婚那夜,满屋子有毒的东西,他都能分辨出来。 “不过是被毒的次数多了,久病成医了而已。”段景蘅幽幽道。 宴蓉冷笑一声,王府这一团乱流,她想置身事外是不成了。就算她不帮段景蘅,别人也早就把她和段景蘅当成了一伙的,要连着她一起害。 “王妃这么喜欢我,我也得给她炖碗鸡汤才行。”宴蓉幽幽的笑着:“礼尚往来嘛。” 段景蘅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 “天色很晚了。”段景蘅道。 宴蓉点头:“换衣服去吃饭,我知道。” 说着,这次不等他提醒,便主动将外衫脱了下来。 “不。”段景蘅抓住她的手腕,一本正经的:“该就寝了,本世子不能劳累,要靠夫人了。” 宴蓉一脚把他踢开:“滚啊!” 段景蘅身手矫捷的躲开,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两人到底还是换了衣服,悄悄溜出去吃了晚饭才回来,又是和衣而睡。 第二日,宴蓉果然一大早起来,去给王妃煮鸡汤了。 她特意挑了请安的时间,那时候,老太妃也在,方便她把鸡汤送出去。 老太妃坐在上首,但其实已经有些老糊涂,什么话也不多说,就喜欢看小辈们聊天。 外头的海棠花开得一片又一片,宴蓉拎着个食盒,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给祖母请安,给王妃请安。”宴蓉今日笑容十分的甜,再不像昨日一样给王妃气受。 “王妃啊,”宴蓉将食盒打开,笑眯眯的:“昨日是蓉儿不懂事,顶撞了王妃。难得王妃不计前嫌,还让人送血燕给我。蓉儿实在是感激。” 景王妃不知道她这是闹得哪一出,但是提起血燕,她就咬牙切齿: “感激?我怎么听说,你把我送过去的血燕都给倒了!哪有一点感激的样子!” 宴蓉见她不让自己坐下,也不肯委屈了自己,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笑容十分甜美:“王妃说的这是哪里话,难道小怡没有回来告诉王妃,那燕窝里面有毒吗?” 景王妃一下变了脸色,赶紧看了一眼老太妃,见她似乎没有听进去的样子,这才放心了一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王妃眉毛上扬,声音尖利:“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你说燕窝里有毒,可有什么证据?” 这景王府如今是她的天下,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毒,当然是不怕宴蓉来跟她对峙。 “没有。”宴蓉轻声微笑。 景王妃卯足了劲要跟她吵,结果却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差点闪了腰。她狠狠瞪着宴蓉,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半晌才缓过来。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景王妃怒道。 “王妃一番好意,关心我的身体,我又怎么能不领情?”宴蓉道:“那碗燕窝不知被什么无耻小人下了毒,想要离间我和王妃的关系,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所以,蓉儿今日一大早便熬了鸡汤来给王妃和祖母,还请祖母和王妃笑纳。”宴蓉刻意两碗都看了看,然后挑了一碗端给老太妃。 老太妃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好!好喝!” 宴蓉又将另一碗端到景王妃面前,脸上满是期待:“王妃,快喝。” 景王妃瞪着宴蓉,连老太妃都喝了她的鸡汤,自己要是不喝,岂不是让老太妃难堪? 她刚才那个样子,明显这两碗鸡汤是不一样的,给她的那碗,绝对做了手脚! “嗯?你怎么不喝呀?”老太妃笑眯眯的看着景王妃。 “太妃……”景王妃脸上一片尴尬。 “孙媳妇真懂事,这鸡汤,不错。”老太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竖了个大拇指给宴蓉。 宴蓉忽的脸色就有点红了。 景王妃:“……” 她要是不喝,不就是摆明了告诉老太妃,她不喜欢宴蓉? 景王妃咬咬牙,罢了,她就不信,宴蓉还敢如此大胆,当着老太妃的面毒死她! 她也喝了两口,称赞道:“味道确实不错。” 宴蓉瞪着一双真诚的眼睛:“王妃喝完,我熬了一早上呢。” 景王妃欲哭无泪,将鸡汤全都喝完,心中暗骂,这汤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她非得扒了宴蓉的皮不可! 请安结束,宴蓉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房里。 病秧子段景蘅还在床上躺着,脸上七分泛白,看到她,倒是多了丝笑容:“鸡汤送过去了?” 宴蓉使劲点头:“我看着她喝下去的!” 段景蘅微微摇头,话中却是赞叹:“连景王妃都敢得罪,你可真是胆大。” 宴蓉听出了段景蘅的意思,哼一声道:“怎么,我不得罪她,她就不害我了吗?” 拜段景蘅所赐,她现在就算乖巧得像只兔子,也不会让景王妃对她好一点。 “你那汤里,到底放了什么?”段景蘅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 “叮!杏林系统友情提示,宿主给王妃下药,属于害人行径,扣除积分一百。目前积分,负一万。” 系统的声音忽然从宴蓉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靠!!! 宴蓉崩溃了。 “系统你做个人!”宴蓉怒骂一声,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11章 又苟三天 段景蘅不知为什么宴蓉的脸色忽然变得如此沮丧,纳闷道:“你怎么了?” 宴蓉猛地站起来,发自内心,发自肺腑地问道:“你有病吗?” 段景蘅:“???” 宴蓉快走两步扑过来,眼神急切的看着他:“你有病吗?” 段景蘅与她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撞进他的眸子,他的心蓦得停了一拍。 “你有病吗?”宴蓉再一次问道,问完,等不及他回答,索性自己伸手去给他诊脉。 柔软葱白的手指覆在他的脉搏上,段景蘅只觉得黏腻的触感传来,从手腕一直传到他的心里。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段景蘅呼吸有些急促,道:“我的病,是装出来的。” 宴蓉十分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她刚才诊脉时,也已经看出来了。他就是装出来的,他没病! 这可怎么办啊!她去哪里把她的积分涨回来啊! 段景蘅心中狐疑,他没病,她为什么这么难过?难道她希望他有病吗? 却见她又猛地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匕首。 “你干嘛?”段景蘅更加纳闷,看着她拿着匕首发呆。 宴蓉想起系统之前跟她说的,如果积分三日内没有变化,她就要被抹杀的事情。 “是不是,只要我的积分有过正增长,就不会被抹杀?”宴蓉问系统。 系统思考了一会儿:“对。” 宴蓉猛地将手中的匕首划下去,到了食指上……蹭破了一点皮。 宴蓉松一口气,问道:“我伤害自己,算不算害人呢?要不要扣分呢?” 系统又思考了一会儿,道:“宿主害人,但由于只蹭破了皮,所以,扣十分。目前积分,负一万零一十分。” 宴蓉更加松一口气,美滋滋问道:“那我给自己包扎,算不算救人呢?要不要加分呢?” 系统再次思考一会儿,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宴蓉道:“我给我包扎完了,加十分。我的积分有正向增长,你不能把我抹杀。” 系统:你搁这卡bug呢? “系统察觉到宿主作弊,故,不予加分。目前积分,负一万零一十分。这里奉劝宿主,认真治病救人,不要走这些歪门邪道。” 靠! 宴蓉再一次炸毛了,什么狗系统,不给她加分不说,还又扣了她十分! 床上的段景蘅提心吊胆的看着她拿起了匕首,割破了自己一点手皮,连血都没渗出来。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好的媳妇,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段景蘅,犹豫一会儿,道:“我不过就是问一问,你给王妃下了什么药。你不想说就不说,没必要……” 没必要扮演傻子啊。 “对!”宴蓉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王妃!” 王妃不就是个现成的病人吗?只要把王妃治好了,还愁没有积分? “王妃吃了泻药,眼看就要拉肚子,我得给她扎两针去!”宴蓉喃喃,说完之后,又朝王妃屋里跑了过去。 留下在床上独自凌乱的段景蘅。 他这个媳妇,好像真的有点脑子不太正常。 不过,为什么还是这么可爱? 景王妃徐氏坐立不安的请了大夫来,但宴蓉的泻药是一个时辰以后才发作的,大夫来诊了脉,只说什么事都没有。 宴蓉闯进来的时候,大夫正离开,还跟她行了个礼。 王妃一看是宴蓉,顿时眉毛就横起来了:“你还来做甚?现下老太妃可不在,你休想再耍什么花招!” 宴蓉这次笑得比平时更加真诚:“王妃,你有病。” “大胆!”王妃一拍桌子:“好个宴蓉,居然诅咒我!来人啊!将她拉回去!” 反了反了,才嫁进门第三天,就诅咒她有病! “不是不是!”宴蓉叫道:“王妃难道不觉得腹部有些疼痛吗?” “您刚刚请来的大夫是庸医,他诊断不出您的病!蓉儿今日给您请安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王妃近日消化不好,今日不超一个时辰,必定会腹痛难忍!” 王妃瞪着她:“你又不是大夫,空口白牙就说我要腹痛,以为我会信你吗?” 宴蓉三两步扑上去,趁她不注意,已经将银针扎到了她腹部的穴位上。 “叮!系统提示,宿主治疗病人腹泻,增长积分二十。当前积分,负九千九百九十。” 靠,狗系统,下药就扣那么多,救人就只增长二十分。存心整她的! 王妃只觉得腹部有一丝针扎的感觉,立刻惊叫道:“快!快把她拉下去!” 她就不该给段景蘅议亲,更不该给段景蘅娶亲! 想着娶回来个替罪羊,到时候段景蘅死了,就推到她头上。谁知这个宴蓉,居然也是个刺头! 逼着她喝鸡汤不说,还敢来拿针扎她! 偏偏她还受尚书府的百般宠爱,自己不能明目张胆的罚她,实在是委屈至极! 屋里的丫鬟们哪里敢拉宴蓉?只能把她客客气气请出来。 宴蓉涨完了积分,拍了拍手出来,正遇上宴府安插在这里的耳目小伊。 小伊随口与她搭话:“世子妃为何如此开心?” 宴蓉笑道:“王妃的病好了,我当然开心。” 涨了积分呢,又能苟三天了。 然而宴蓉算着自己的积分,又看着系统里能用积分的大礼包,她这样一个一个治下去,得到什么时候分数才能变正啊? 反正她现在暂时不走,不如找个医馆溜溜?也省的她临阵磨枪到处找病人,涨积分也能快一点。 得找段景蘅商量一下,大家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队友,他不会不管她? 小伊行礼目送她离开。 虽然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生的病,但看世子妃那个样子,她与王妃的关系果然是真的极好。 得赶紧再告诉宴夫人一声,宴蓉有景王府护着,不好下手。 宴府,王氏收到小伊传回来的消息,脸都阴沉了几个度。 从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宴蓉,在乡下时不声不响整得多乖巧似的,到了景王府,居然能将一众人哄得服服帖帖! 这是何等的心机!何等的手段哪! 第12章 只有他一人喜欢宴蓉 景王府。 王妃徐氏忐忑不安的过了一早上,确认那碗鸡汤没什么事,才终于放了心。 正想着要怎么整治一番那两个小贱人,就收到了宴府的帖子。 “王妃,宴府夫人说,秋日正是赏蟹的好时候,故而邀请您去宴府蟹宴。” “宴府?”王妃凝眉,宴府什么意思?宴蓉才回门,宴夫人就请她过去,难道是听说了宴蓉在府里过得不好,要替她出头吗? “王妃,您去吗?要不要我回了宴府的帖子。”小怡道。 “去!”王妃猛地把帖子拍到桌子上。 为什么不去?宴府敢请,她难道还不敢去吗?“把我那身浮云锦的衣裳拿来,再把陛下御赐的淡水珍珠钗戴上。” 暂时整不了宴蓉,她难道还怕宴夫人压她一头不成? 于是王妃穿着华贵隆重的衣衫,十分招摇的就出门了。 宴蓉也准备要出门,刚踏出房门口,就被段景蘅叫住了。 “夫人这是要去哪?”段景蘅在床上翻了个身:“要不要为夫陪你一起去啊?” 宴蓉回头:“夫君身子不好,还是在家养着。” 段景蘅眼神瞟一眼她放在床头的包袱,笑道:“好,那你快去快回。” “放心,回来一定给你带吃的。” 段景蘅看着她出了门,屋内凭空出现了一个蒙面男子,语气十分恭敬:“世子!” 宴蓉蹦蹦跳跳出了门,按照杏林系统的要求,至少每三天,她就得治疗一个人……或者动物。 今日是运气好,刚好碰上了被她自己下泻药的王妃,可接下来,她就得主动去找病人了。 宴蓉走了两条街,抬头一看:回春馆。 这里与其他医馆不同,听说是由一位神医开设的。里面除了一位坐堂大夫,还分门别类了好几位大夫,分别有各自擅长的领域。 而此时,回春馆门口贴了一张招聘大夫的启事。 嘿,这不巧了吗? 自古人们找工作,都遵循三大原则:钱多事少离家近。 钱嘛,她现在不在乎。 事嘛,她反而希望越多越好。 回春馆离景王府只有两条街,离家十分的近。 她抬脚踏了进去,就看到柜台那位大夫有些愁眉苦脸。 他近日去了别人家诊病,不仅没治好,还越治越糟糕,今天还被人给拿扫帚赶出来了,要回春馆换个大夫去。 可是那位病人,表面寒症,内里却燃烧似火,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这根本就——没法治! 再说了,神医不在,他已经是这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了,还能换谁呢? “你好,我来应聘大夫。”宴蓉十分有礼貌。 那位大夫听到女子的声音,又一抬头,发现来应聘的确实是一位女子,顿时言语中带了嫌弃:“你要应聘大夫?” 一个女子,又这么年轻,医术能有多好? 宴蓉微微福身:“是的,我来应聘大夫。” 那大夫见她这么有礼,也不好太过为难,道:“你叫我赵大夫就好。” 宴蓉含笑应一声:“好的,赵大夫。” “姑娘如何称呼?”赵大夫随意抬眼问道。 宴蓉正要回答,又怕自己的身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眼睛一转,道:“在下容雁。” “师从何处啊?”赵大夫又问。 宴蓉犹豫了一下,道:“我的师父是个山野大夫,没什么名号。” 赵大夫更加嗤之以鼻了,山野大夫本就被他们这些坐堂的大夫看不起,何况这个容雁,还是山野大夫的徒弟。 “容姑娘医术如何?”出于流程,赵大夫还是问了一句。 “还可以,”宴蓉想了想,话不能说太满:“差不多的病症,我都可以治。” 赵大夫随手拿了一张药方子,心思已经不在宴蓉身上,道:“行了,你回去等消息。” 宴蓉微微眯着眼睛,连地址都不问,这就让她回家等消息,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想她堂堂一个现代神医,来古代应聘居然没选上!实在是太丢脸了! “赵大夫,你不再多问问吗?”宴蓉站起身,却并没有走的意思。 宴府。 宴夫人一边让人剥蟹,一边笑问:“王妃觉得如何?” 螃蟹很好吃,但景王妃却非要挑刺:“这是哪里来的蟹啊?倒是没有前两日在自己府里吃的肥美。” 宴夫人神色已经很不好了,景王妃从来到现在,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还好她没有再请别人,否则,岂不是很没脸? “还有宴夫人这衣服,”景王妃特意抖抖自己的袖子,将那上面金贵的刺绣特意显示出来:“陛下前日里刚赏了浮云锦给我。咱们好歹也是亲家,我回去就让人送两匹来,也是我做亲家一片的心意。” 宴夫人脸色苍白的不得了,她固然是二品大员的正妻,但也不能跟王妃相比较,论攀比,是她输了。 她今日请景王妃来,本来是想套一套景王妃的话,问问宴蓉那个野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得王府上下喜欢。 结果她话都没说几句,就被景王妃通通怼了回来,怼得她无话可说。 宴夫人牙都要咬碎了,以为她从宴蓉那里听到了什么,故意来给自己下马威: “我这尚书府的东西,当然是不够景王妃看。所以我原先倒也没想到,宴蓉那个丫头,能让王妃如此满意。” 景王妃见她提起宴蓉,脸色立刻就变得青黑,什么意思?这是在讽刺她受了宴蓉的气吗? 她毫不客气道:“虽然宴蓉不是你亲生,但你好歹也算的上是她的嫡母,平日里也该多管束管束,说起话来满口胡言乱语,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宴夫人一怔,手中的螃蟹就放了回去,怎么看起来,景王妃似乎并不喜欢宴蓉啊? 景王妃继续道:“若是你们自己不能管好女儿,就别怪我替你们管教!” 景王妃等着宴夫人低声下气,却见她眉头一喜:“王妃放心,蓉儿若是回来,我定然会好好教导她,不让王妃失望!” 小伊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准确,今日她算是确定了,原来整个景王府,只有段景蘅一人喜欢宴蓉! 第13章 我什么都会一点 赵大夫看着眼前的女子,见她不愿意走,想给她留脸面也没法留了。 “这位姑娘,”赵大夫道:“你当回春馆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乡野郎中的女弟子,就敢来回春馆当大夫?” “要是出了事,你不要名声,你当回春馆也不要名声吗?”赵大夫眉毛挑得厉害,要跟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大夫说个清楚。 宴蓉并不生气,毕竟,她这个虚构的履历确实拿不出手。 她轻笑一声:“不如这样,这里病人也不少,你让我去诊治一两个,不就知道我的水平如何了?” 赵大夫还要开口撵人,就又听宴蓉道: “这样,赵大夫尽可以派人看着,要是我没有治好病人,或者开的方子不对,就赔付一千两银子给回春馆。” 赵大夫眼中微微放了光,一千两啊!就算是在豪门云集的京城,他要赚够一千两,少说也要半年多。 “好!我就让你诊治病人!”赵大夫道。 如果她真的治不好,再将她赶出去就是了。 “要是我治好了呢?”宴蓉目光灼灼,浑身散发着自信的气息。 赵大夫一怔,心中不知怎的,对她多了一丝相信:“如果你治好了,我就允许你留在回春馆治病救人。每月月钱……” 赵大夫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十两银子。” 跟她随手就拿一千两来当赌约的行径相比,实在是太不霸气了。 宴蓉粲然一笑:“好!” 赵大夫又道:“你擅长什么病?” 宴蓉想了想,道:“都可以。” 赵大夫顿时脸色又黑了,小姑娘说什么大话。等会儿他就等着稳赚一千两银子! 宴蓉走向最近排队的地方,赵大夫让正在坐诊的大夫起身,那大夫看了宴蓉一眼,给她让座。 病人伸出手,宴蓉刚把手搭上去,就听到了系统的惊叫。 “检测到有病人!有病人!宿主快救人!” 宴蓉鄙视他:“病人都在我眼跟前了,难道我还看不见吗?有什么好提醒的!” 系统悻悻地闭了嘴,好叭,他这不是按照惯例提醒一句嘛。 “阁下只是吃多了,才会腹痛,我给您开点药,您回去就熬,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熬好喝下!”宴蓉一边洋洋洒洒的开方子,一边朝那病人道。 病人大惊:“一个时辰!我要是喝晚了呢?” 宴蓉眨眨眼:“您要是喝晚了,这腹痛就自己好了。” 病人:“???” 赵大夫简直没眼看,连忙安抚住病人:“您稍等,她是新来的大夫,医术有待提升,我再给您看看。” 说罢,便拉住那病人,自己亲自诊治了一番。 还确实是吃多了,去个茅厕就能解决的事。 便只收了他诊费,让他早点回去了。 “叮!治疗腹痛病人一位,增长积分二十,当前积分:负九千八百九十。” 宴蓉笑道:“怎么样,我没诊错。” 赵大夫点点头:“确实有几分本事。” “那我去看看那边的跌打损伤!”宴蓉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去了另一个分类。 赵大夫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她还要去看看别的?难道她还真的什么都差不多不成? 这边正好有个小姑娘摔断了腿,此刻正哭得十分厉害,还是回春馆的隔音做的好,这才没有吵到外面的人。 宴蓉一进去,就看到小姑娘的母亲急得不行:“能不能快一点啊!没看到我孩子都疼得不行了吗?” 正骨的大夫擦擦额头上的汗:“她一直动弹,我也没办法啊!” “你一个男大夫,要摸她的腿,她能不动吗?” 宴蓉赶紧上前:“您先别着急,让我看看。” “你又是谁?” 赵大夫跟在她身后解释:“这是我们新来的女大夫……” 小姑娘的母亲惊叫一声:“新来的!你怎么能让个新来的……” “啊——”小姑娘忽然一声尖叫,随即哭声便停了下来。 宴蓉这才拍拍手,道:“她只是脱臼,骨头没断。刚才我已经把她的骨头接上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随着她的话,小姑娘果然站了起来,动一动自己的腿,又活蹦乱跳道:“娘!我好了!” 赵大夫瞠目结舌。 收了诊金,赵大夫又将宴蓉拉出来,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刁难:“是我误会容姑娘了,容姑娘医术高明,随时可以来回春馆工作。” 宴蓉纳闷:“不用再往后看了吗?我还有好几个分类没看呢!” 赵大夫有些无语,这怎么还顺杆爬了呢? 他承认,容雁是有几分本事,但未免也有些太狂妄自大了些。 “既然你想去,那便去看看。”赵大夫心想,他可是已经给过容雁机会了,既然她非要给自己送一千两银子,那自己只能却之不恭。 宴蓉一气走完了接下来的好几个问诊间,每一间都看了一两个病人。 “你这皮肤上不叫疹子,叫鸡皮肤,你放心,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碾碎了敷在皮肤上,要不了半个月就好!” “你眼圈发黑,只是有些睡眠不足,不是肾脏有问题,回去多睡会儿就好了。” “你……你凑过来我小声跟你说。你这没有力气只是表象,其实真正的问题是下面不行,就是因为下面不行你才没有孩子的,我给你开两副药……” 走了一圈,宴蓉成功增长了一千七百八十分。当前积分负八千一百一十分。 涨分倒是也不慢,系统会根据每个人情况,分别给予不同的分值。 比如她治疗了一个皮肤病的,会给她涨一百分。但她治疗了那个不能生育的,系统居然给她涨了一千分! 宴蓉在脑子里算着,这样下去,好像用不了几天,她就可以换积分系统里的礼包了! 而跟在后面的赵大夫已经看呆了。 他忽的想起容雁刚来的时候,他问她医术如何。 容雁说,差不多的病,我都可以治。 他那时只当她没有见识,现在看来,她居然没有半分虚言。 别的大夫,能精通一门分类已是难得,她居然是个全才! 全才啊! 赵大夫早忘了一千两银子的事,心心念念的只是,可一定得把她留在回春馆! 第14章 宴大人突发重病 “对了!”赵大夫此时对宴蓉已经是十分的恭敬:“东巷府那边有位小姐,这几日病得不轻……” 没等赵大夫把情况介绍完,宴蓉的耳朵已经支棱起来,她听到的什么?病得不轻? 简直太好了! “好的,我这就去看看!”宴蓉兴奋道。 赵大夫张了张嘴,决定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于是道:“那位小姐病症极为罕见,我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症状。” 宴蓉更加兴奋了:“她住哪里?近不近?我现在就去可以吗?” 极为罕见,那加的分不就更多了吗? 赵大夫怕她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便道:“那位小姐是禁军统领的女儿,御医治不好她,禁军这才来回春馆找大夫,你要是也治不好……” “好的我知道了!”宴蓉看着他,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你放心,我一定把她治好!我们现在就去!” 赵大夫擦擦额头上的汗,道:“我得先跟禁军府那边说一声,最快也要明天了。” 宴蓉有些失望,唉,好。 赵大夫眼看着她的神情从兴奋变成失落,心中又生出一股子敬佩之情。 这位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慈悲心肠,实在让人钦佩。 而他自己,刚才居然为了一千两银子,想着看她的笑话!实在是羞愧。 于是他道:“容雁姑娘以后就是我回春馆的大夫了,月钱我给姑娘十二两,如何?” 这已经是他能做主给出的最高的价格了,想要再高,就得等创立回春馆的神医回来以后再说了。 “好啊。”宴蓉粲然一笑,毫不在意。 赵大夫更多了一份钦佩,亲自将她送出回春馆,约好了明日一早便来工作。 宴蓉搞定了生死大事,便去了上次那家酒楼。 这两日但凡要吃饭,她都是来这里的,别的不说,这里的东西真的好吃。 她今日心情格外好,叫了一份羊肉火锅,吃得肚子圆滚滚,又拿糕饼点心把肚子的空隙填满。 坐在椅子上摸着肚皮休息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病秧子。 “小二!”宴蓉指着菜单上的菜:“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做一份,我要打包!” “好嘞!”小二应一声,让后厨做菜去了。 等宴蓉拎着食盒回去的时候,段景蘅正躺在床上,听到她的脚步声,艰难的转头:“夫人、你回来了……” 宴蓉一惊,连忙放下食盒过去:“你怎么了!” 段景蘅平时装病的脸色有七分白,现在却有八分,眼皮也沉重的抬不起来,说话有气无力。 吓得宴蓉赶紧给他诊脉。 “你再不回来,为夫就要饿死了。”段景蘅声音虚弱无比,可怜的紧。 靠!! 宴蓉一拳锤过去:“你饿死算了!” 还以为王府的人趁她不在,真的把他毒死了呢! “哈哈哈哈……”段景蘅笑得捂住肚子,骗到了骗到了!这个小蠢货被他骗到了! 宴蓉龇牙裂目的瞪着他:“别笑了!” 段景蘅又笑了一会儿,这才道:“怎么出去这么久?” 宴蓉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听他这么问,想了想,觉得大家怎么也是队友,就将实情告诉了他。 “我找了个医馆打工。”宴蓉道。 段景蘅确认房门已经关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你缺钱吗?我再给你点。” 宴蓉哑然失笑,有钱人真是了不起,随便送银票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从小在庄子里学了一身医术,不出去救人,实在是可惜了。” 段景蘅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与她初见时,用石头精准打击那些黑衣人的穴位,确实是个懂医的。 不过他后来派人查过,宴蓉在庄子里的时候,是个人见人恨的受气包,也没什么人教过她医术。 她现在一身的本事,倒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你想去就去。”段景蘅道,一边吃着她带回来的饭菜。 “你不拦着我?”宴蓉问道:“你们这些高门大院,不是都不让女人抛头露面的吗?” 段景蘅点头:“你说的对,你还是留在府里,不要出去了。” 宴蓉:“……” “当我没说,谢谢。” 段景蘅看她气得鼓起腮帮子,又差点笑出来。 他用筷子夹起一颗大丸子:“你再吃点。” 宴蓉回头:“我不……唔……” 丸子已经塞到了她嘴里。 这丸子太大了,将她的口腔撑得有些满,她嚼也没有空间,吐也不好意思,咽下去则是更不可能。 就这么瞪着圆圆的桃花眼,鼓着圆圆的腮帮子,有些迷茫的看着段景蘅。 段景蘅伸手挡脸,笑得差点噎住,真是个小傻子。 “世子妃!世子妃——”外头传来丫鬟匆匆的脚步声。 段景蘅猛地拽住宴蓉的手,把她一拉。 丫鬟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宴蓉坐在段景蘅怀里,给他喂丸子吃。 丫鬟尖叫一声,立刻伸手捂住了眼睛:“世子妃!世子身子不好,您小心,小心……” 段景蘅适时的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无妨,我喜欢抱着世子妃。” 他的手扣在宴蓉的腰上,让她无法离去。 宴蓉强行露出一个假笑:“对啊,我也喜欢坐在夫君怀里喂他吃饭。夫君,你快吃啊!” 说着,便要把同样的一颗大丸子喂到他嘴里去。 让你刚才喂我丸子! 段景蘅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回来了,左挪右闪的避不开宴蓉筷子上的丸子,便只得松手放开她: “咳咳,为夫累了,扶为夫回去躺着。” 宴蓉愤愤不已的放下筷子,将段景蘅扶回去,才再次出来:“这么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终于想起了正事,道:“世子妃!不好了!宴府来人说,宴大人突发重病,让您回去看看!” 宴蓉猛地站起身:“我这就回去看看!” 说罢,一溜烟不见了。 丫鬟独自在门口凌乱,她刚才是看错了吗?宴大人突发重病,世子妃脸上的笑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不对劲 宴蓉一收到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尚书府,到门口时,她还可以收敛了神态,免得别人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有所怀疑。 刚要敲门,嬷嬷就从里面将门打开,好像早就看到她了一样。 宴蓉顿时换上了一副伤心的表情:“爹啊!我爹怎么样了!快带我去见他——” 嬷嬷见她着急,以为她是担心宴老爷,不觉有异,当即就带她进门: “世子妃你可算回来了,老爷他突然晕过去,大夫看了,说是心脉受损,您快去看看!” 宴蓉连忙点头,跟着嬷嬷就往府里走。 嬷嬷带她穿过两个院子,宴蓉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嬷嬷,我爹他不是应该在主院吗?”可是这个嬷嬷带她要去的地方,却越走越偏僻,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妃,是这样的,”嬷嬷一边观察她,一边并不停下脚步:“老爷在这里赏花的时候晕倒,夫人就近将老爷安置了,来不及挪到主院去。” 宴蓉点头,心中却存了些狐疑。 继续走,路就更加僻静了,周围杂草都生了出来,哪里有花可以赏? 此处人迹罕至,连丫鬟也不见人影,要是宴老爷真的病了,怎么可能没人照顾? 此时此刻,就算宴蓉再笨,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老爷就在前面。”嬷嬷终于停下,指着前面一个灯火通明的屋子。 “老爷和四小姐都在里面守着,世子妃快进去。”嬷嬷催促道。 宴蓉轻笑一声:“嬷嬷跟我一起进去,外头也怪凉的。” 宴蓉虽然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但嬷嬷既然这么说了,屋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要暗算她。 那嬷嬷此刻哪里还想跟她多话,当即推了她一把:“世子妃就快些进去!” 宴蓉条件反射的举起手,碰到前面屋子的大门,大门顿时就开了,还未等宴蓉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形,便听到嬷嬷龇牙咧嘴的狠毒声: “你做了这样的事情,看世子还会不会喜欢你!” 说罢,又是一下将宴蓉推进去,反手关上门,还在外头上了锁。 不远处的宴夫人终于点了点头,心情大好。 嬷嬷迎过去:“夫人,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这次绝对跑不了!” 宴夫人眯着眼睛:“她不就是仗着景王世子宠她吗?我倒要看看,她惹出这样的事情来,世子还怎么宠她。传信的人可已经去了?” 嬷嬷继续道:“已经去了景王府,保准景王世子来的时候,能看到一出好戏!” 屋子里的宴蓉刚进来,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顿时眉头紧锁,不好,这种味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好她是来诊病的,随身带着银针,立刻扎入了手掌的穴位,让自己保持清醒。 随后,她便看到了桌子上的香炉。 哪里正冉冉升起一缕青烟,宴蓉过去看了看,微微摇头,小意思,不过是迷香而已,里面还加了点让人动情的药,就这? 她拍了拍门,发现大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于是她象征性的呼救几声:“救命啊!快放我出去!你们要做什么!” 没一会儿,她就装着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外头的宴夫人见里面没有动静了,朝嬷嬷道:“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已经晕倒了。” 嬷嬷应了一声,便要去查看,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句:“我来!” 来者正是宴府的四小姐宴彤,宴夫人看到她来,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 “你去看看也行,我们去外头等着,等会儿景王世子来了,就把他引到这里来。” 宴彤应了一声,拿了钥匙,将房门打开,又用湿手帕捂住了口鼻,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宴蓉,顿时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敢抢我的东西!” 说罢,还踢了她一脚。 宴彤转身正要离开时,却感觉到背后那人飞速起身,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嘴:“呜呜——” 宴蓉压根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使劲捂着宴彤的口鼻,很快,宴彤便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 “想算计我?你还嫩点!”宴蓉反身朝她身上也踢两脚,还敢踢她!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之后,她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人来,便把宴彤一个人丢到这里,走出了小屋,顺便将门虚掩上。 “叮!系统检测到宿主在害人,扣除积分一百!当前剩余积分:负八千二百一十分。”系统又在宴蓉脑子里叫了。 宴蓉哼一声:“我这是被迫反击,合理自卫!” 系统:“不管,反正宿主害人了。” 宴蓉:“呸,狗屎系统,以为你有点人性,现在看来,你一点也没有!” 系统不说话,但已经毫不留情的把她的积分扣掉了。 宴蓉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这个地方,这里到处都是乱石,有几棵参天大树,杂草丛生。 要不是她已经在这里了,还真想不到宴府能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她正想看看什么人会来搞她,就听到了有骂骂咧咧的男子声。 宴蓉立刻闪身躲到树后,结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嘘——”段景蘅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做了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看戏。” 宴蓉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一开始被吓了一跳,现在却已经淡定了。 两人一起躲在树后看来人往屋子里走,那人是个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粗布衣裳,一看就是宴府的下人。 他此时喝了些酒,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朝小屋里走去。 宴蓉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有些期待。 这就叫做作茧自缚嘛。 在这个年代,女子的清白可是十分重要的。 宴彤想害她,万万没想到,最后中招的会是自己。 “想找人救她吗?”段景蘅随口道。 宴蓉瞪眼:“要不是我聪明,现在里面的人可就是我了!” 段景蘅弯起嘴角:“我夫人当然聪明。” 宴蓉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有眼光。 对敌人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才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段景蘅微微撇着她按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心跳微微有些加快。 第16章 作茧自缚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令人一听就知道在干什么的旖旎声,段景蘅就觉得自己心跳更快了。 宴蓉:“……” 不行,不能再听下去了,她可是个正经人。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段景蘅肩膀上放着呢,立刻便抽了回来,仿佛烫到了一般。 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一起蹲在这里听别人的春宫戏,似乎还是不太好。 却见段景蘅脸上带了几丝玩味,轻声道:“夫人,你该不会害羞了?” 声如泉水,潺潺律动,配上他那绝美的容颜,宴蓉顿时咽了咽口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倒是你,堂堂世子,来偷听别人,那个什么,你也好意思!” 段景蘅倒是沉了几分脸色:“你什么时候见过猪跑?” 宴蓉:“……” 这怎么好意思说? 段景蘅见她不回答,也不再逼问,幽幽的拍了拍手,道:“你那后妈还等着我来看戏呢,我可不能让她失望,走了。” 说罢,段景蘅一个飞起,白衣从她头上掠过,已经翻墙而出。 宴蓉有些恍神,没多久,便听到有人朝这里来了。 与她所料的没错,宴夫人母女既然安排了人毁她清白,自然也安排了人来看大戏。 此时,房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了。 宴大人带着宴夫人走在最前头,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脸色苍白,连走路都会累的景王世子段景蘅。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宴夫人问在门口跪着的嬷嬷,语气急迫:“景王世子在此,有什么话,不得隐瞒!” 那嬷嬷早就跟她计划好了,此时一听宴夫人询问,立即道:“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世子妃回来,说是有东西落下了,要回来拿。” “奴婢正要禀报夫人,世子妃却说,她拿完东西就走,就不惊扰老爷夫人了。” “然后,世子妃还说不让奴婢跟着,可是奴婢哪里能放心!只好悄悄跟随,谁知,就看见……看见……” 宴夫人急道:“看见什么了,你说呀!” 嬷嬷低着头:“奴婢不敢说……” “世子在这里,你难道还想隐瞒吗!”宴夫人厉声道。 宴老爷也道:“你说,你究竟看到这个逆女做了什么!” 嬷嬷仿佛是被逼无奈,才道:“奴婢看到世子妃偷偷来见了一位男子!奴婢不敢擅自处置,这才赶紧禀报老爷夫人!” “哦?”段景蘅看起来并不着急的样子,脸色苍白,还轻轻咳嗽了几声:“我怎么听说,世子妃是因为尚书大人病重,才赶回来的?” 宴尚书疑惑:“哪有此事!” 宴夫人也道:“是啊,老爷身子骨好着呢!该不会是世子妃,她为了回来,骗了您……” 段景蘅微微摇头,语气笃定,表现出对宴蓉的十分信任:“不会的,夫人她一心向我,怎么会骗我。” 宴夫人暗自冷笑,看等会儿开了门,段景蘅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最好将他气死在这里,那么景王府一定不会和宴蓉善罢甘休,将她拉出去砍头才好呢! 嬷嬷又道:“老爷,夫人,世子。这里是府上车夫黄二的屋子,当初将世子妃从庄子里接过来的时候,就是他赶得车,所以才有了与世子妃相识的机会。” 宴夫人面上却并不表露什么情绪,道:“既然如此,还是打开门看看……” “不可!”出乎意料的,宴老爷却表示了反对。 就算是宴蓉,就算是那个他不喜欢的女儿。但是若是在外人面前出丑,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或许屋内只是别人。”宴老爷道:“不妨请世子去前厅坐坐,蓉儿若在府上,我派人找找她,将她带到你面前来。” 段景蘅脸上带了一丝凉薄的笑意,声音也沉了三分,仿佛是这种欲盖弥彰的话让他生气了: “宴大人还是不要护短了,是不是她,开门便知!” 宴老爷眉头紧皱,微微叹了口气。 “世子说的有道理。”宴夫人道:“去开门!” 说着,那嬷嬷一挥手,便有两个粗壮的汉子使劲一踹门,随着巨大的声响,房门应声而开,等着看好戏的嬷嬷却脸色惊变:“四、四小姐!” “啊——”一声惊叫。 “出去——你们出去——啊——”又是一声惊叫。 众人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被这两声惊叫给整的耳朵差点聋了。 “彤儿!”宴夫人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万分不敢置信,怎么会是彤儿!怎么会是她的女儿! 宴蓉呢? 宴蓉那个贱人呢!她在哪! 地上扔着散乱的衣服,一男一女交缠在一起,可是这个女子,为什么不是宴蓉! “滚!你们都滚出去——”宴彤此时已经有些清醒,看到外面的人,当场明白发生了什么,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立刻尖叫道。 看着眼前粗俗的男子,宴彤终于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连忙抓着衣服,想要将自己的身子遮盖起来。 “快!快关门!”宴夫人惊呆了,立刻让人把门关上,嬷嬷连忙去关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彤儿!”宴老爷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冲击到了,他止不住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彤儿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啊! 宴蓉看着大家表情各异,觉得啥时候出场了。 “咦?夫君?你怎么来了?” “还有爹爹,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宴蓉假装自己刚来的样子,一脸茫然。 段景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的夫人,还真是会演戏。 “蓉儿!”宴老爷听到声音,回过头。 虽然今日颜面尽失的人是宴彤,但宴老爷还是迁怒于宴蓉。如果她早点出来,段景蘅又怎么会强行要开门! “你去哪里了?”宴老爷双目发红,明显很愤怒。 宴蓉眨眨眼睛:“我去前厅找父亲了,刚才嬷嬷带我来这里,说父亲病了。我进来一看,没找到父亲,想着嬷嬷也许带错了路,就往前厅去了。” “可是父亲也不在前厅,我正纳闷,又听府里的下人说这里出了事,这才赶过来。” “出什么事了?” 杀人诛心,宴蓉不可谓不狠。 宴老爷明显又是一怔,他病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说他病了? 第1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段景蘅又是几声咳嗽,宴蓉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声音十分温柔:“夫君,你怎么也来了?” 段景蘅伸手从她脸上拂过:“宴府的人说你在这里出事了,为夫担心你。” 滑腻的触感让段景蘅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倒是宴蓉无动于衷,只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兄弟,戏有点过了。 “这是怎么了?”演戏嘛,反正大家一起演,宴蓉也不例外。 段景蘅叹一声气,十分可惜道:“是你四妹,她不知怎么回事,在府中与人苟且,被你母亲的贴身嬷嬷发现了……” “怎么会!”宴蓉惊讶道:“这屋子一看就是下人住的地方,四妹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下人呢!” 此时,那嬷嬷已经脸色苍白,浑身开始发抖。 “只是不知为何,嬷嬷却说看到你进了这间屋子,”段景蘅道:“吓了为夫一跳。” 宴蓉侧头看那嬷嬷:“嬷嬷一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我与四妹身形相似,天色又没那么亮,一时看错也是有的。” 嬷嬷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啊——”屋内又传来一声尖叫,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如果宴蓉没有猜错,宴彤一定是把那个下了药的香炉给砸了。 啧啧,自毁证据,可真傻。 若是香炉还在,她完全可以说自己被人陷害。现在香炉没了,可不就坐实了她耐不住寂寞,暗自苟合了吗? “彤儿!”屋内又传来宴夫人的声音。 门再次打开,宴彤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发丝还是凌乱的:“宴蓉!你个贱人!你居然敢算计我!”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了宴蓉。 宴蓉眨眨眼,一脸无辜:“四妹,你在说什么呢?” 宴彤猛地冲出来,朝宴大人跪倒在地:“父亲!父亲你要替我做主啊!是宴蓉这个贱人,她迷倒了我,又陷害我!是她毁了我的清白!” 宴蓉冷笑一声:“四妹,这里是宴府,你说我陷害你,可有什么证据?” 是啊,这里是宴府,宴蓉想在这里陷害备受宠爱的宴彤,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说我迷晕了你,可有什么证据吗?”宴蓉又道。 宴彤怒道:“我——” 然而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迷药是她和她母亲一起准备的,真要查下去,最后只能查出来源头是她们。只能查出来是她自作自受。 “父亲!”宴彤眼眶红的厉害,只好求助与宴大人。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朝宴彤打过去,宴彤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个逆女!”宴大人道:“实在是荒唐!今日当着世子的面做出如此寡廉鲜耻之事!” 宴夫人连忙过来求情:“老爷息怒啊!女儿她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宴大人又是一巴掌,这次却是甩到了宴夫人脸上:“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来人!把四小姐关到院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给她送吃的,不许任何人看她!”宴老爷这次真的是发了怒了,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老爷……” 宴夫人还想求情,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将夫人也送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宴夫人怔怔的坐在地上,到底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只得恶狠狠的看她一眼。 不能放狠话,她还不能在明面上与宴蓉撕破脸皮。 “父亲,父亲!”宴彤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将黄二重打一百大板,赶出府去!”宴大人下了最后一道命令,立刻有人把黄二从屋子里拖出去,就要给他打板子。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黄二哭喊着被拉走。 屋内的场面好容易安静下来。 宴大人深呼一口气,回头朝段景蘅拱手:“彤儿犯下如此错事,是我教女无方,还请世子爷行个方便,今日之事,莫向他人提及。” 段景蘅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而是道:“我妻回来之前,收到了宴府的传信,说是您病了。” 宴大人一怔,这下,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世子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世子一个交代。”宴大人再次朝他拱手。 没等到段景蘅开口,宴大人只得看向宴蓉:“蓉儿,今日的事,是你受委屈了。” 宴蓉点头:“确实。” 还以为能赚点积分呢,结果积分没赚到,还害她又扣了一百分,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段景蘅脸色终于好了一点,道: “宴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传出去的。宴大人还是要管教好自己的家奴,省的他们口无遮拦,再传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既是提醒他查一查哄骗宴蓉的究竟是何人,又是提醒他,小心府里的奴仆们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宴大人再次拱手,还要留他们吃饭,却被段景蘅婉拒。 等二人离开尚书府,宴大人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段景蘅和宴蓉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本就有些狭小,此刻两个人一起,连腿都伸不直。 段景蘅换了好几次姿势,最终将自己的大脑袋放在了宴蓉的肩膀上,又装起了病秧子:“为夫走这一趟,实在是累得慌。” 宴蓉正要推开他,却看到外头驾车的车夫,最终还是放弃了。 罢了罢了,他要装病,自己作为队友,还是配合一些。 “那你下次不用来了。”宴蓉道:“反正我也不是应付不来。” 段景蘅摇摇头,在她肩膀上使劲蹭:“那怎么行,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为夫还不得被王妃送来的女人吃了。” 宴蓉哭笑不得,没有再说话。 今日白走一趟,没赚到什么积分,看来,只能指望明天去赵大夫说的那个病人那里了。 “宴蓉……” “嗯?” 段景蘅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你不要乱动,让我睡一会儿。” 宴蓉气得:“你天天躺在床上,还困呢!” 可是肩膀上那张英俊的脸,却真的闭上的眼睛,仿佛有一丝疲惫。 宴蓉到底是没有躲开,任由他靠着自己睡着。 第18章 满街的官兵 还未到景王府门口,宴蓉便透过车帘看到外头乱糟糟的。 “那些人在干什么啊?”宴蓉奇怪道:“京城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好像在查犯人一样。” 许多穿着盔甲的官兵,在沿街不知道排查什么,遇到商铺就进去挨个询问。 段景蘅抬抬眼皮,声音雍容优雅:“谁知道呢。” 宴蓉又看了一会儿,到底也没看出来什么,只好放下了窗帘。 到了景王府门口,宴蓉小心翼翼搀扶着段景蘅下了马车。 王妃徐氏居然在门口等着。 “世子妃这是去哪了?” 宴府派人来请段景蘅的时候,王妃也看到了,留意多问了一嘴,这会儿子赶过来看宴蓉的笑话。 只是看到这两人手挽着手,似乎很是亲密,有些诧异。 “咳咳……”段景蘅咳嗽两声:“没什么大事,宴夫人想蓉儿了,便将她叫过去看看。” 王妃疑惑:“那你怎么也去了。” 没等段景蘅说话,宴蓉抢答道:“世子当然是想我了,我们新婚燕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王妃能理解?” 王妃被噎住:“你……” 怎的如此口无遮拦! 王妃自己跟景王的感情也就那样,此时被她这样一说,倒是有落了下乘的意思。 “天冷了,世子身体不好,没事还是不要出门了!”王妃咬牙道。 宴蓉当场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段景蘅身上,柔声道:“世子,咱们赶紧回去,在风口上站着怕着凉。” 王妃强行平心静气,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 “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王妃恨恨道。 晚上,丫鬟送了饭菜来。 宴蓉掀开食盒看了眼,自言自语道:“能吃吗?” 段景蘅幽幽的躺在床上,拿手指不知道比划着什么,却还有空回宴蓉一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宴蓉咧开一个嘴角,是啊,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拿起一块芙蓉糕,送到段景蘅嘴边,眼睛一眨一眨的:“世子爷尝尝?” 段景蘅哭笑不得:“你拿我试毒?” 宴蓉拍拍胸口:“放心,我医术很好的,不管这里面是什么毒,我保证把你活蹦乱跳的救回来!” 段景蘅搓捻着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之前问过你,你的医术是怎么来的。” 宴蓉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谎话,她早就在心里说过几百遍了:“是我小时候在庄子里,拜了一个师父,他教我的。” 段景蘅点头,脸上表情神秘莫测。 今日,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回禀,宴蓉在庄子里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哪里去认识个什么师父? 但他亲眼看到过她的医术,至少,她对人体穴位的熟练,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再加上,他也曾在婚前调查过宴蓉。确实与现在的宴蓉,不像一个人。 “喂,想什么呢?”宴蓉歪着脑袋。 段景蘅抬眼看她,眸中的狐疑已尽数散去,换上一副委屈兮兮的语气:“我好歹是跟你拜堂成亲的夫君,你忍心让我中毒吗?” 宴蓉哼一声:“跟我拜堂的可是公鸡,哪里就是你了。” “不如你把公鸡抱过来,让它来替你试试毒。” “那不行。”宴蓉认真的:“做人怎么能那么残忍。还是拿来炖汤。” 段景蘅:“……” 两人拿着一块糕点推来推去,最终还是决定晚上再偷偷溜出门吃。 “唉。”宴蓉跟他打得筋疲力尽,做世子妃还真是难啊,连个饭都不能好好吃。 第二日。 宴蓉一大早便猛地睁开眼睛,随便找了身常服穿上,想了想,今日要去的好像是什么禁军统领家。 她现在好歹也是景王府的世子妃,万一被认出来了,麻烦还挺多。 于是她将自己的脸色涂成姜黄,又用毛笔点了好几颗痣,直将自己涂成了满脸麻子,最后又找了围帽,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从王府的后门溜出去。 在她走后,原本闭着眼的段景蘅忽的睁开眼:“跟着她。” “是。”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宴蓉高高兴兴往回春馆去,发现路上的官兵更多了。 大清早的,原本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更加萧条,甚至多了分衰败的意思。 宴蓉纳闷的到了回春馆,赵大夫一见她来,先是愣了一下,等宴蓉把围帽掀起来,露出容颜,赵大夫才连忙过来招呼:“这位病人,你是来这里点麻子的吗?” 宴蓉眨眨眼,凑过去小声道:“是我,容雁。” 赵大夫大惊,一日不见,容雁大夫怎就长了满脸麻子!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女子在外多有不便,将自己打扮的丑陋些,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宴蓉看着回春馆里问话的官兵,悄悄问赵大夫:“出了什么事呀?” 赵大夫正要开口,巡查的官兵就到了宴蓉面前。 “这是何人?也是回春馆的大夫吗?”官兵问道。 赵大夫忙道:“是是,这也是我这里的大夫,你们要找的人,应该不是她。” 官兵狐疑:“我怎么没听过,回春馆还有个女大夫。” 赵大夫解释:“是这两日新来的,官爷没见过也是正常。” 官兵上下打量宴蓉,见她戴着围帽,十分不快:“帽子摘下来。” 宴蓉带着围帽只是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道: “官爷,我叫容雁,是前两日刚到京城的。小女无才无德,容貌丑陋,故而每日带着围帽,也是怕吓到人。只有一点医术还拿得出手,所以回春馆才收留我当大夫。” 官兵明显也不信:“你会医术?就算是大夫,也不该遮着脸!” 回春馆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没两把刷子,是绝不能在这里当大夫的。 宴蓉轻声叹了一口气:“还请官爷有些心理准备,我确实容貌丑陋。” “你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不会被吓到……啊——”那官兵看到满脸的麻子和姜黄色的脸,顿时瞪大了眼睛:“快戴上帽子,戴上!” 这蜡黄蜡黄的脸色,加上这满脸的麻子,实在是容易让人犯密集恐惧症。 官兵捂着胸口安抚了自己片刻,又转而朝宴蓉道:“姑娘医术高绝,莫不要因为样貌丑陋而自卑。” 宴蓉可怜兮兮的回了一句:“是。” 之后,官兵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画卷:“这个人,你见过吗?” 宴蓉细细看一眼,这画十分潦草,称之为灵魂画手也不为过,但好在这人有个足够明显的特征——脖子上有颗黑痣。 “没见过。”宴蓉摇头。 赵大夫赶紧过来打圆场:“官爷,她是前两日才进得京城,怎么会见过太行巨盗呢?” 官兵道:“好,若是有线索,随时去报到衙门,必有重赏。” 说罢,那人一挥手,所有的官兵都撤了出去,回春馆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赵大夫这才苦着脸:“好好的,这个太行巨盗进京干嘛呀!搞得我们连生意都做不好!” 因为官府的人一早上门,病人们见到官兵,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第19章 起死回生的太行巨盗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宴蓉只关心自己的积分。 “赵大夫,咱们今天能去救治那位病人了?”宴蓉期待道。 赵大夫连忙吩咐人准备药箱,朝宴蓉道:“对,咱们现在就去!我顺便给你讲讲统领府的规矩,你是乡下来的,可别犯了什么忌讳。” 宴蓉翻个白眼,在景王府和宴府受得规矩还不够多,现在要上赶着去别人家听规矩。 “闪开闪开!快闪开!”好几个人抬着担架,在路上狂奔,遇到官兵也不躲,反而怒吼着让他们闪开。 而那担架之上,躺着一个男子,无声无息,看起来已经没气了。 “赵大夫!”须臾间,那几个人已经抬着人到了回春馆门口。 “赵大夫!救命啊!您快来看看!”一位头上围着围巾的男子气喘吁吁道。 赵大夫一惊,连忙赶过去:“王五!这是怎么了?——快快!把人抬进去!” 叫王五的汉子急道:“赵大夫!这是我远房的一个哥哥,来投奔我的,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今日吃完早饭就忽然晕倒了!现在连气息也没了,赵大夫,您快救救他!” 赵大夫更惊了,大声道:“没气了?” 他拦住要往里抬的人,伸手去探了担架上人的气息:“没气了你还带来干什么!这我救不了!” “怎么会!”王五急得满头大汗:“人家都说你回春馆的大夫妙手回春,死人也能救活,你怎么会救不了呢!” 赵大夫道:“那是鬼手神医!那不是我!鬼手神医创立回春馆后,一年有十二月都不在,我去哪找他去!” 王五急得都跪下了:“赵大夫,你救救他!他父母早亡,只能来投奔我了,要是我保不住他,又怎么跟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呀!” 宴蓉已经在边上看了半天,此刻上前,也探了那人的鼻息,又诊了诊脉,道:“还有救!先把他抬进去!” 王五一愣:“你是谁?” 赵大夫也心存疑惑,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护着自家的大夫:“这是我们回春馆新来的大夫,医术高着呢!她说有救,那就是有救!抬进去!” 王五感恩戴德的让人把担架上的人抬到内室。 “这位女大夫!我兄长王六可就拜托你了!”王五朝宴蓉道。 王五的哥哥叫王六?不是该叫王四吗? 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救人要紧,她两步便走到内室,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这才道:“你们都出去,我能救他。” 抬他进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宴蓉觉得好笑:“这是我的独门家传,你们还是出去。” 赵大夫进来,将人好说歹说劝出去,想到容雁说这是她的家传,自己也十分有医德的在外头等候。 宴蓉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系统系统!你快看看,这人值多少分!” 系统平静的声音:“此人虽只是一时猝死,但你若救了他,确实是将死人救活,给你三千分。” 宴蓉哼一声:“小气。” 嘴上这么说,她的笑容却出卖了她,拿起金针就开始施针。 和系统说的一样,这人只是一时气结,导致淤血上头,只要用银针疏通就可以了。 宴蓉拿出银针,先是在他舌头上扎一针放血。又在他头部和颈部都扎了金针。 只是奇怪,扎颈部的时候,银针似乎受到了什么阻力,扎进去有些困难。 宴蓉伸手朝他脖子上摸过去,揭开了一小层皮。 在那块皮之下,赫然就是一颗黑色的痣。 宴蓉睁大了眼睛,正要细看,王六却忽然醒了过来,猛地将她的喉咙扼住:“你做什么!” “咳咳……”宴蓉咳嗽两声,只觉得无法呼吸,她稳住心神闭气,右手将银针举起来装作呼吸不畅道:“救、救你!” 王六这才松了手,宴蓉也放下了针。 宴蓉再猛地咳嗽两声,脑子里响起系统增加积分的声音,愤怒的瞪着王六:“你刚才快死了,我是在救你!” 王六眼神中满是疑惑,救他? 怎么听声音,这人是个女子? 不是说鬼手神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吗? 他费尽心思,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就为了找到鬼手神医,谁知,居然被这个女子给毁了。 “多谢。”王六微微低头,总归是她救了他。 “不用!”宴蓉气喘吁吁,愤怒的收了银针,收拾好东西离开内室。 留下王六一人尴尬的站在担架上。 外头以王五为首的那群人还在等着:“大夫大夫!他怎么样了!” “就是!救活了吗?该不会是吹牛!” 宴蓉没好气道:“活着呢!死不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 众人立刻就要进去,却见王六已经出来。 “活了!真的活了!” 王五兴奋道:“哥!你没事太好了!” 宴蓉道:“给他开个活血补气汤,赵大夫,咱们走。” 赵大夫连忙吩咐别的大夫去收钱开药,一边拎着药箱就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神医啊!真是神医啊! 赵大夫越发觉得,容雁大夫真是个宝贝,还好自己没有因为她是女大夫就看不起她,将她留在了医馆! 忽然,他又愣了。好像不是自己留她下来的,而是她自己凭本事留下的。 赵大夫顿时又有些后怕,幸好她留下了。 只是救人这事还是有些怪,按理说,她救活了人,该受那人千恩万谢才是,怎么这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冷着脸,没有半点大夫和病人的样子。 “那人怎么回事?”赵大夫还是没忍住道。 宴蓉随意道:“没事,就是有些气血不顺畅,通了气血就好了。” 她忽然又想到那人脖子上的黑痣。 今天官府的人查得大张旗鼓,不就是在找他吗? 而且那人看起来,似乎功夫不错,要说他是什么太行巨盗,宴蓉也觉得并非不可能。 赵大夫还在后面恭维:“容雁大夫真是神医盖世,可惜鬼手神医不在京城,若他回来了,一定会夸奖姑娘的!” 宴蓉无心听他的话,只觉得刚才那人来的蹊跷。 不过她现在急着去统领府救人,便想着不如回去以后告诉段景蘅,这种危险的事她还是不参与了。 第20章 这病急不得 赵大夫恭维了一路,到了统领府门口,他才猛地想起来,规矩还没说呢! “容雁大夫!”赵大夫立刻上前低声:“统领府不比其他的地方,进门之前要先搜身,进去之后,大夫也不可直视统领大人。原本也不能入内查看小姐的伤势,只能悬丝诊脉。但容雁大夫是女子,应该无妨……” 容雁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之后便上前,主动接受丫鬟的检查。十分配合。 赵大夫便放心了。这容雁是个守规矩的人。 禁军统领闫如海不知何时过来,蹙着眉背着手看着赵大夫,似乎有些瞧不上:“这就是你回春馆的新大夫?” 宴蓉行礼,赵大夫也赶紧行礼:“大人,是的,容雁大夫医术很高。” “容雁?”闫如海眸子微沉,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盯着她的围帽,仿佛要将她看透:“若是还治不好,我就让你滚出京城!” 宴蓉松了一口气,只是赶出京城啊,还以为他要说满门陪葬呢,这人倒也不像赵大夫说的那么坏。 “是是,还请大人放心。”赵大夫可经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威压,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 “带进去给小姐诊病。”闫如海沉声道。 立刻有丫鬟带着宴蓉往内院走,赵大夫也想跟过去,被闫如海一个眼神制止了。 丫鬟领着宴蓉穿过九曲回廊,宴蓉不经意看着这里的环境。 不愧是禁军统领闫如海,此处的环境比起宴府和景王府,多了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 假山园林都很大,潺潺的流水穿过假山,汇聚到荷花塘。可惜现在的秋天,荷花都已经谢了。 “容雁大夫,我们到了。”丫鬟做一个请的手势,给她开门。 宴蓉点头,踏进室内,便闻道了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她闭上眼,重新细细感受一番,这里面有白术和茉莉香,有安神之用。 殿内的丫鬟见她到了,纷纷退出去,只留一个大丫鬟在此。 “容雁大夫是吗?”那丫鬟微微福身:“在下香蕊,还请容雁大夫为我家小姐诊治。” 香蕊啊,真是个好名字。 不像景王府的丫鬟们,名字都很敷衍,什么小怡小伊,各个都变着法子给自己抬辈分。 宴蓉走上前,丫鬟微微掀开纱帐,将账中女子的纤细手腕放到床边的药包上。 宴蓉坐在凳子上,手已经附上去。 “叮!恭喜宿主,此人乃是难得一遇的表征不一,价值四千积分!”系统在宴蓉脑子里道。 宴蓉心中那叫一个激动,足足四千分啊,比刚才那个人还多一千呢。 这样的人,要是多来几个,她岂不是很快就能摆脱被灭杀的危险了? 然而手指之下的脉象却告诉她,这个人确实不好治。 所谓表征不一,就是外表风寒,其实体内却是一团火烧。 宴蓉微微皱眉,四千分的人啊,果然不好治。 “杀人可比救人容易多了,”系统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宿主是否后悔当初自己杀人的举动?” 宴蓉翻个白眼:“闭嘴。” 香蕊见她眉头紧皱,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如何?” 宴蓉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闫小姐这病由来已久,已不是一朝一夕,可急不得。” 香蕊似乎已经听过了太多这样的话,眼神里有露出深深的失望:“治不了吗?真就没一点办法了?” 纱帐中的闫小姐听到这话,轻轻地咳了两声,声音虚弱而温婉:“罢了,命数如此。香蕊,你让这位大夫回去,告诉我父亲,不要为难她。” “是。”香蕊万分忧愁,却也没有迁怒宴蓉:“容雁大夫请。” 宴蓉却摇摇头:“我只说这病急不得,又没说不能治。” 香蕊眼眸中立刻绽放出精光:“你是说,你治得好我们小姐?” “当然。”宴蓉斩钉截铁,之后又似乎有些遗憾:“只是,这病恐怕好的没有那么快。怎么样也得一个月了。” 香蕊怔在原地。 一个月? 这就是她所说的,急不得? 闫小姐的病也不止一两个大夫来看过,都是开了药要好好养着,说没有三年五载好不了。 可是这位女大夫,看着恐怕也不到二十,居然敢夸下海口,说一个月之内治好她们小姐? 宴蓉的遗憾可不是装的,她急着将积分变成正数,眼睁睁看着有四千分的肥肉没法拿,实在是遗憾的不得了。 赵大夫和宴蓉回到回春馆时,外头已将微微下起了丝丝秋雨。 “怎么样?”赵大夫迫不及待问道。 宴蓉露出一个笑:“放心,我既然说了能把她治好,就一定可以。” 赵大夫咳了一声,其实看到统领府的人将她客客气气的送出来,就已经猜到了。只是现在听到容雁大夫亲自说,才终于放了一点心。 “可是……她的病实属罕见。”赵大夫仍旧皱着眉,这次却不是为了宴蓉,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自认是这京城中最厉害的大夫之一,甚至比起皇宫里的太医们也不遑多让。可他却对闫小姐的病束手无策。 现在知道闫小姐的病有的治,他又细细想了想闫小姐的症状,确认了一遍自己确实束手无策。 宴蓉道:“赵大夫放心,我做大夫,自然是希望更多的人来找我诊治。不会轻易砸了自己的招牌。” 赵大夫笑了,罢了,人外有人,他不是也敌不过回春馆的创建者,那位鬼手神医吗? 宴蓉又在这里坐了半天诊,治好了好几个人,换了几百积分。 到了晚上,雨还没有停,宴蓉打着油纸伞,听着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缓缓往景王府走去。 外头的商铺多半已经收摊,像她这样打着伞悠然闲逛的人更是没有,偶尔有几个百姓经过,也是脚步匆匆。 只有满大街的官兵们还在挨家挨户的敲门,不知搜查着什么。 平白让她生出几分萧瑟感。 宴蓉加快了脚步,想着要不要回去问问段景蘅,看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21章 交代 “你是说,她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了?”段景蘅盘腿坐着,听属下的汇报,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帮主。”那人道:“属下亲眼所见,她将一个已经断了气的人,用银针给救了回来。” 段景蘅眉头紧皱:“你确定,她在庄子里的时候,没有跟别人有过往来?” 那人似乎也有些困惑:“确实如此。世子妃在庄子时,根本就没出过门。帮主,依属下所见,她恐怕有问题。” 段景蘅手上不知搓着什么,眉头皱得更厉害。 “还有……世子让找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恰好就是世子妃救的病人。”那下属继续道:“要将他抓起来吗?” 段景蘅摇摇头:“我留着他还有用。” “段景蘅!段景蘅——”外头传来宴蓉的叫声,段景蘅一个眼色,房中那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段景蘅微微侧头,等宴蓉进门,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此时的宴蓉已经换掉了自己丑陋的装扮,仍旧是国色天香的世子妃。 “怎么了?”段景蘅问道。 宴蓉神秘兮兮的看看外头,又将门关起来,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官府的人在沿街搜查?” 段景蘅点头:“记得。” “我告诉你啊,我今天见到他们搜查的那个人了!”宴蓉神秘兮兮的:“来找我诊病的一个病人,他就是官府要找的太行巨盗!” “太行巨盗?”段景蘅疑惑。 “你不会不知道?”宴蓉道:“回春馆的赵大夫认识那人的弟弟,你赶紧去府衙说一声,让他们去抓人!” 段景蘅摸摸她的头,替她将围帽摘下来,笑眯眯道:“朝廷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宴蓉瞪眼:“我才懒得管,就是看到了,顺便说一声。” “而且,”宴蓉继续道:“我可是有工作的,不像你,每天躺在床上就完了。府衙的人一直在外面找人,乱糟糟的,我出门也多有不便。” “那就别出去了。”段景蘅道。 宴蓉以为他说笑:“那怎么行,马克思说过,工作使人有价值!” 段景蘅皱眉:“马克思?” 宴蓉咋舌,意识到说错了话,眼珠子转了半天:“嗯,就是,就是教我医术的师父!” “对,我的医术就是跟他学的!”宴蓉随口扯着,反正这会儿也没人认识马克思。 段景蘅心中略有思量,如果这个马克思真的是她师父,以她的医术,马克思一定不会籍籍无名。派人去她长大的地方一查便知。 宴蓉找到了借口,认真的敷衍他:“成天在府里闷着多无聊啊,我又不是你。我需要跟人聊天,不然我会闷死的!” 段景蘅收起心中所想,又做出那副死不正经的样子,凑过来直视她的眼睛:“我可以跟你聊啊,你想聊什么,聊我一夜——” 又是那个该死的手势,“六七次的事情吗?” 宴蓉:“呸!” 贪图自己的美色,不能忍! 段景蘅自己哈哈笑了一会儿,收敛神色道:“正好过两日祭月节,陛下要举办宫宴,你跟我一起去。顺便认识下京城的权贵们。” 宴蓉愣了一下,算了算日子,中秋节就中秋节,说什么祭月节,显得他们这个朝代很有文化似的。 不过,京城的权贵们? 那有什么好认识的,她又不在京城久住,等嫁妆都卖出去了,她就游山玩水去,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远一点。 “世子!世子妃!”小伊匆匆忙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丫鬟连忙接过来,之后递给段景蘅。 宴蓉眼清目明的看到了尚书府三个大字,道:“那老头……我父亲,是怎么处置宴彤的?” 段景蘅眯着眼睛瞥她一眼:“你一整天都不在府里,难道没有听说,宴彤与人私相授受的事情传遍京城了?” 宴蓉一愣,如实道:“没有。” 她忙着赚积分呢,哪有空听别人的八卦? 事实上,哪怕尚书大人管制的再厉害,也没有办法把所有人的嘴巴堵上。 当时王氏和宴彤为了让宴蓉名誉扫地,几乎将全府的人都叫了过来,谁知最后却作茧自缚,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况且宴彤一向行事张扬,忽然没了音信,京中的贵族小姐们怎么能不打探消息? 即使尚书府再藏着掖着,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那日,宴蓉和段景蘅离开之后。 宴彤被人从屋里拖出来之后还在发疯,扬手便要打一旁的丫鬟撒气。 却被自己的父亲打了回去。 “啪”得一声,宴彤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色的巴掌印。 “父亲?”宴彤难以置信的看着宴尚书,他怎么会忍心打她? 明明这些年,宴老爷对她极为宠爱,无论她闯了什么祸,宴老爷都会替她兜着。 “不知廉耻!”宴老爷怒道。 “老爷!老爷!”宴夫人连忙扑上去,将宴彤护在自己怀里:“彤儿只是一时糊涂啊!” “你教的好女儿!”宴老爷指着宴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年宴夫人执掌着后院,瞒着她做了许多上不来台面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都念在多年感情忍了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宴老爷怒道:“你想害蓉儿,最后却反倒害了彤儿!蠢货!” “父亲!是宴蓉陷害我,是她陷害我的!”宴彤哭得泪眼朦胧:“原本就是她与人私会,我不过是想要提醒她,谁知她却把我关了进去!” “你提醒她?”宴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 “我没有!”宴彤一把擦掉眼泪,做出一个告状的姿势:“就是她与那车夫有私,我总不能看着她给世子爷戴绿帽子!” “还要我去把景王府传信的小厮找出来吗?”宴老爷再怒吼一声,宴彤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在了地上。 “老爷……”宴夫人怔怔的看着他:“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打她呀……” “我不光要打她,我还要把她赶出家门!”宴老爷道:“来人,将四小姐送到菩提庵,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看望她!” 宴彤瞪大了眼睛:“父亲不要啊!” 宴夫人悲凄地哀求道:“老爷,你要是把彤儿送到菩提庵去,恐怕她一生都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您忍心吗?” 第22章 不许出门 “父亲,我不要去菩提庵!”宴彤哭泣:“父亲要是把我送过去,还不如杀了我呢!” “你还有什么可想的?你做出这种事情,将来谁还敢上门求娶?留在府里等人笑话吗?还愣着干什么,即刻出发!” 宴老爷在她大庭广众丢尽颜面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把宴彤当作弃子了。 只是可惜,他悉心教导了这么多年,原本还想将她许配给三皇子,哪怕不是正妻,做个侧妃也不错。 下人们听到指令,立即手忙脚乱的将宴彤连拖带拽的塞到马车里,然后往菩提庵的方向前去。 “老爷!你不能这么做啊!四小姐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 宴夫人见宴彤被人带走,立刻抱着宴老爷的腿哭泣,梨花带雨,惨不忍睹。 疼爱?那是对有用的人,现在都是宴彤还有什么用? “还有你!”宴老爷低头看着她,她原本是自己最宠爱的妾室。当年宴蓉的母亲早亡,他不顾别人的看法,硬是将这个妾室提为了正妻。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有所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不是对的! “从今天开始,你在祠堂念经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老爷——”宴夫人哭得嘶声裂肺。 她万万没想到,连自己也会被牵连到。 “要哭回房哭去,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丢脸!”宴老爷甩手而去,再不肯看她一眼。 宴夫人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宴老爷离开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天都要塌了。 尚书府处置宴夫人和宴彤的消息传到景王府,有人欢喜有人忧。 宴蓉自然是高兴的,宴彤心里可从来没有过她这个长姐。作威作福多少年了,如今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但王妃徐氏可就不这么想了。 “真是个废物。”王妃听闻消息以后,连吃饭的筷子都摔到了桌子上。 “还指望她能对付那个小贱人,现在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 下人给王妃换了一双筷子,又重新给她添了几道菜品。 王妃朝下人道:“给世子的饭可按时送过去了吗?” 丫鬟低着头:“回禀王妃,每日都是按时送的,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王妃皱眉,看来,往饭菜里下毒这法子是行不通了,平白浪费她的钱财。她还是得早点想别的方法才行。 第二日一大早,宴蓉照例将自己的一身行头背在身上,沿着小路从王府的后门出府。 结果这里却平白多了许多人手。 宴蓉纳闷,这里平时没有人专门看着的,只有王府的护卫巡逻的时候才经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问守门的小厮:“你们怎么守在这里啊?” 小厮对她十分恭敬:“世子妃,老太妃下令,近日京城动荡,需看紧门户,任何人不许外出。” 靠!骗鬼呢! 老太妃都糊涂成那个样子了,还能下这样的命令? 一定是哪个狗日的哄骗了她。 在房内看书的段景蘅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看着外头的天气似乎要下去。 “得多披件衣服,不然可要着凉。”段景蘅喃喃自语。 宴蓉围着王府绕了一圈,将所有她之前探查过可以出府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确定自己出不去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手里拿着一本书的段景蘅抬眼:“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工作让你快乐吗?” 宴蓉将手里的小包袱摔到桌子上,恨恨道:“出不去了!老太妃下了命令,不准府内任何女眷出门,就连后院那个狗洞都给堵上了!” 段景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别出去了。” “不行!”宴蓉气鼓鼓的。 按照系统的规定,她至少每三天就要救治一个病人。不出门,她怎么涨积分?岂不是三天后就要死翘翘了。 段景蘅看了眼焦虑的宴蓉,究竟有什么事一定需要她出门呢?难道她在以他不知道的方式,跟别人暗通款曲吗? 宴蓉画了个人体结构示意图,用银针将上面所有的穴位都标记了出来,一下午百无聊赖的扎着玩,直看得段景蘅眼睛发直。 真专业啊。 这样专业的东西,没有人教,是不可能自学成材的。 可是他派去的人将宴蓉长大的庄子附近都问遍了,还是没找到那位叫“马克思”的人,甚至听都没听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宴蓉确实被人掉了包,她根本就不是那个在庄子里长大的宴蓉。 她会不会和王妃一样…… “无聊死了——”宴蓉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出去走走!”宴蓉起身,就算这个景王府她也已经看遍了,但总比闷在屋子里要强得多。 不等段景蘅回答,她已经出了门。 外头的婢女们看到她,一一行礼,宴蓉原本想往荷花池走去,却忽然看到一个婢女,眼色乌青,像是没有睡好。 “喂,你过来!”宴蓉招手。 那婢女左右看看,确定宴蓉叫得是她,才上前道:“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宴蓉道:“你叫什么?” “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小沐,是打扫庭院的。” “小沐啊,”宴蓉点头:“你多久没睡觉了?” 小沐一怔,随即道:“多谢世子妃关心,奴婢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宴蓉瞪着她,仿佛见了鬼一样。 小沐主动解释道:“管事嬷嬷没有苛责我,是奴婢自己,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睡不着觉。” “失眠啊?”宴蓉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小沐愣了一下,点头。 好奇怪,为什么世子妃一听说她失眠,就如此高兴。 “来来来!你跟我走!”宴蓉立刻要带她回自己的屋子。 小沐吓了一跳,居然立刻跪下:“世子妃!奴婢只是三等丫头,不敢进世子妃的房间!” 宴蓉好说歹说,也没说动她,只好拿了纸笔出来,给她在这里诊脉。 “你呀,就是优思过多。”宴蓉闭上眼睛,摇头晃脑:“是不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头痛欲裂,难以忍受?” 小沐瞪大了眼睛,神了!世子妃怎么知道的! “世子妃恕罪!”小沐立刻又跪下,眼里噙了一汪泪水,哀求道:“奴婢保证不会耽误干活的,请世子妃不要卖掉奴婢!” 宴蓉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卖掉你?你带病工作,精神可嘉,本世子妃奖励你还来不及呢。” 第23章 怎么还玩壁咚呢 宴蓉快速写完了药方,吹干墨迹后,递给了那个小婢子:“这是我给你开的方子,你照着服用,一剂下去,当晚立刻见效!” 谁知,小沐吓得更厉害了,连身子都抖了起来:“世子妃饶命啊!奴婢不知哪里得罪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放过奴婢!”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世子妃会治病,倒是听说世子妃从小在庄子里长大,性格怪癖,连王妃都治不了她! “我开的药可是很灵的!”宴蓉哭笑不得:“你想想,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你?” 小沐还是摇头,谁知道呢?性格怪癖的人,可不是她能想象的。 宴蓉见系统迟迟不给自己涨积分,便也知道,这药方就算给了小沐,她也不会去抓药的。 就在宴蓉急得要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你收下,我替她作保。” 两人一起循声望去,就见段景蘅身披一身月白色的斗篷,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温柔的要迷死人。 宴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他站出来为她出头的时候,总是人模狗样的。 小沐脸色微红,小声道:“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妃。” 说着,便将药方拿走,行礼之后快速告退。 “叮!恭喜宿主获得积分五十,当前积分负六千五百六十分!” 唉,辛苦了半天,连她男人的脸面也搭了进去,结果只涨了五十分。宴蓉是苦笑呢?还是苦笑呢? “夫人救了人,为何还闷闷不乐?”段景蘅关心地问。 宴蓉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于是纳闷道:“她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啊?” 原来是吃醋了呀?段景蘅勾唇,温柔一笑:“当然是因为本世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她倾慕本世子的帅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调笑与戏谑,宴蓉忍不住与他对视。 棱角分明的脸庞,高耸的鼻梁,加上嘴角总是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样一个人,谁见了能平白生出几分好感呢? 他多年来总是养着病,一头乌发只简单的用绸带束起,微风吹过,发丝飞扬。 段景蘅见她眼神迷离,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立即岔开话题:“虽然我样貌潇洒,但你身为女孩子,也需要矜持……” 宴蓉翻个白眼:“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段景蘅眨眨眼,端起桌上的茶水,如照镜子般,仔细端详了各个角度:“没错啊,就是如此俊美。” 他拍拍宴蓉的肩膀:“嫁给本世子,让你压力太大了,我懂。” 宴蓉:“……” 无话可说,再翻个白眼。 然而这个白眼却似乎让段景蘅很不满意,转身将她逼到墙边上,与自己相隔不到半米。 “你……” 宴蓉突然被他逼近,冷冽的松香气息将她彻底包围,忍不住想要推开他,这怎么还玩壁咚呢? 却听他道:“有人来了。” 段景蘅说着,又朝她逼近一步,离宴蓉更加近,右手撑在墙上,气息环绕在宴蓉耳边,让她微微有些发烫。 “咳咳!”果然,一阵阴阳怪气的咳嗽声响起来。 段景蘅这才放开她,有些意犹未尽。 “青天白日的,世子和世子妃还是要注意点影响。”王妃徐氏拿手帕捂着口鼻,仿佛是见到了什么脏了眼睛的东西一样。 宴蓉连忙将段景蘅身上的披风拉开,将自己裹了进去:“外面冷,我得在世子怀里才暖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温暖的胸膛似乎心跳地特别快。 王妃哼一声,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知道靠着这股子狐媚气息勾引人!半点礼数都不懂! “王妃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啊?”宴蓉一边抓紧披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问道。 王妃厉声:“我问你,朱雀街的珍宝阁,是不是你的嫁妆?” 宴蓉转转眼珠子:“王妃稍等,让我想一想。” 嫁妆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想都要想半天。 “啊!我想起来了!”宴蓉想起来,这不是她那份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是宴夫人非要给她添过来的铺子。 “是我的。”宴蓉点头。 就等这句话呢。王妃冷笑一声:“你承认了就好。” “有人说你的珍宝阁放高利贷,还是你这位世子妃亲手放出去的!”王妃厉声道:“受害的百姓都上门了!你快去把银子赔给他!” 宴蓉一怔,高利贷? 她完全不知道啊,有这回事? 她自从接手这些铺子开始,一心想着将铺子卖了换钱,从未打理过。 然而以她的知识储备,就算是在古代,放高利贷也是违法的。 “是我亲手放出去的?”宴蓉问道。 王妃厉声:“人都已经上门了,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她早就已经查清楚了,珍宝阁是在宴夫人王氏的手里时,就已经开始放贷。 宴蓉大可以说,这些都是宴夫人的干的,与她无关。 所以她特地找了人,声称是宴蓉亲手放贷给他,看宴蓉还怎么撇清关系。 却见宴蓉沉思一会儿,道:“既然上门了,那我也不好不见。” 指不定是个记性差脑子不好使的,还能再让她赚一点积分。 三人还未到前厅,便已经听到了两个男子再哭喊:“世子妃开恩啊!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养活呢!您的钱我迟早会还的,您不要再让人打我了!” “是啊!我也会还钱的!还请世子妃通融几天,给我一个活路!” 宴蓉皱皱眉头,看来要强加给她的罪状还不止一条。 放高利贷也就罢了,她还暴力催收。 大豫朝法制森严,她派人殴打无辜百姓,就算是世子妃,也是要坐牢的。 宴蓉进门,一眼看到地上有位腿断了的男子,裹着白色的纱布。一见到她,便立刻更加大声的喊起来:“世子妃!给草民一条活路!” 段景蘅环顾一眼,找了个椅子坐下,似乎只是来随便听听。 而王妃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我景王府上下忠于朝廷,绝不会为了一个儿媳徇私!” 第24章 别为难我的家人 “是啊,”宴蓉也道:“景王府上下都是讲理的人,你有什么冤屈,就说出来一起听听。” 两个男子明显没想到宴蓉会如此淡定,但事已至此,他们只得继续咬牙诬告下去。 “世子妃!”腿断了的那位男子哭喊道: “三天前,我在您的珍宝阁借了二十两银子,原本商议一个月后归还,谁知不到三天,您就派人上门催债,还跟我要一百两银子!” “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哪有这么多的银子!我还不起,催债的人就打断了我的腿!还说五日之内如果再不还,就打断我全家人的腿!” “世子妃发发善心!”那男子哭喊:“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来世子府找您!” 宴蓉听完,微微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人高盛。” “高盛。”宴蓉看着他,唇边浮现一丝笑容:“你在珍宝阁借的银子,是谁跟你签订的契约?” “世子妃你忘了吗!”高盛大声道:“是您跟我订的呀!当日您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裳,说是可怜我家八十岁的老母,免我一个月的利钱!” 宴蓉再次点点头:“好。” 她又转向另一个人:“你呢?你叫什么?” 另外一人看起来身上没有伤,见宴蓉叫他,立刻上前道: “小人于落,也是三日前与您在珍宝阁签订契约。您确实穿着湖蓝色的衣裳,小人借了十两银子,昨日被人上门催债,要小人偿还五十两!” “那群催债的人虽然没有动手打人,却砸了小人家里所有的东西,还说,再过两日还要上门。世子妃,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您开开恩,给我一条活路!” 宴蓉冷笑一声:“你们个个说着与我签订契约,个个都要我放你们一条活路。那我也问问你们,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要来污蔑我!” 高盛怒道:“世子妃的意思,是不肯承认了!” 宴蓉扬头:“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何要认!” 于落愤愤的站起身:“世子妃不认这件事,我等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不得不为全家老小考虑!” “我今日就撞死在这里,还请世子妃放过我的家人!” 高盛一听这话,也立即跟着道:“对!是我们有眼无珠,不该与世子妃为难。现在我们以死谢罪,只希望世子妃放过我们的家人!” 那高盛断了腿,此刻却强撑着起身,要朝墙上撞过去。 “好啊!”宴蓉高声,没有一丝要拦的意思。 两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 就听宴蓉又道:“高盛,你那腿伤,想来也有快两年了?每到秋冬之际便疼痛难忍。下雨天更是痒得发疯。” 高盛眼珠子瞪得老大,她在说什么?她怎么知道! 然而他嘴上还是道:“你,你胡说什么!这分明就是前两天才被你的人打断的!” 宴蓉微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用我的银针之术,最多半个月,就可以治好。” 高盛还想反驳,宴蓉却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而是向于落道:“你的心疾,多久犯一次?” 于落怔在原地:“什么?” 宴蓉道:“心疾也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活着多好啊,为什么要去寻死呢?” 于落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又在发慌了。 他三年前开始患有心疾,前段日子,大夫说他活不过一年的,他这才铤而走险,希望用自己的性命,给家人换点银子。 可是现在,这个世子妃居然说,心疾能治好? 光凭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便有几分可信。 王妃见场面与她预料的不一样,立即厉声道:“宴蓉!你还想威胁他们不成?” “你们放心,今日我在此,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王妃咬着牙,提醒这两个人。 两人再次坚定了心神,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他们非死不可。 “来人啊!”段景蘅打了个哈欠,还用手捂住了嘴,表情十分慵懒。 众人一愣,就听他道:“将这两个人,都给我绑起来!” 那两人大惊:“世子爷!我们犯了何事,你要这样对我们!难道你是要包庇你妻子吗?” 段景蘅幽幽的:“愣着干嘛啊?我这个世子的话不顶用吗?” 殿内犹豫的护院们立即上前,高盛腿上有伤动不了,很快就被制住了。于落还想当场撞死,却被护卫们拦住了。 “你们仗势欺人!”于落大声喊道。 段景蘅微笑:“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宴蓉嘴角也露出一个笑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你们这可就冤枉我夫君了。他只是怕你们撞死在这里,家里人老无所依而已。” 段景蘅不动声色,宴蓉实在是很聪明,他开个头,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样聪明的人,如果真的是奸细,那他倒是有些麻烦了。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放高利贷给你们,还派人上门暴力催收,那不如就到衙门去,我们将这件事说清楚,如何?” 高盛神色慌张,继而又装着大义凌然的样子: “不必了,小民哪里敢跟世子和世子妃作对!今日就将这条命给了世子妃,只求世子妃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不去也成。”宴蓉笑嘻嘻的:“京兆尹大人恐怕也不介意亲自来景王府一趟,王妃你说呢?” 王妃卯足了劲要看戏,这事本来就是要闹到京兆尹那里的。 原先的计划是,这两个人死在王府,到时候他们的家人在京兆尹一喊冤,死无对证,宴蓉百口莫辩。 而现在,哪怕他们不死,只要一口咬定了是宴蓉亲自做的,她就算想脱身,也没有办法! 于是她便喊了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那小厮应一声是,快步出门去了。 宴蓉见小厮已经出门,便道:“反正大家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就让我好好给你们诊治一下。” 说罢,便上前一步,从袖口处拿了腕枕出来,放到高盛边上的桌子上。 高盛一愣,脸色涨红:“世子妃真有这种好心,不如就免了我们的利息!” 宴蓉微微摇头,王妃见状心头一喜,说呀,只要她说免了利息,那就坐实了她放高利贷的事情! 第25章 我可以治好你 谁知,宴蓉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陷阱。 她从容地道:“我可没办法免你的利息,毕竟借你钱的人又不是我。但我倒是有办法治好的腿伤,让你的腿恢复到从前。你可愿一试?” 高盛顿时又心动了! 就这么一刹那,宴蓉的手指已经搭到他的脉上:“你这腿伤,有点年头了,是两年零三个月前……咦?” 宴蓉惊疑一声,“你还真的得罪了人,这腿是被人打断的。” “要治好倒也不难。”她抽出几根银针来,将高盛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高盛看着那么长得银针,顿时心中胆寒,拼命往后躲,却被护院给按着。 “当然是给你治疗了。”宴蓉找准穴位,猛地一针扎下去,高盛还想跑,又被人牢牢按住。 王妃尖叫道:“宴蓉!你做什么!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宴蓉根本不理她,又是凝神扎了几个穴位,高盛心中一片惊吓,挣扎的更加严重,一脚踢过去,猛地踢到凳子,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叮!恭喜宿主获得积分二十,当前积分:负六千五百四十分!” 宴蓉给系统翻个白眼,小气,才给二十分。 然而系统却回他道:“他的腿只是暂时能动,如果不持续救治,过两天还是这个鬼样子,我肯给你二十分不错了。” 高盛猛然发现自己瘫了两年多的腿能动了,惊叫一声:“我的腿!我的腿好了!” 而按住他的那几个护院:“……” 算了,再用力点。 宴蓉不再理他,转头向于落,笑得无比开心:“你呢?要不要也试试?” 王妃大吃一惊,这个丫头居然会医术?而且,医术还这么好? 虽说现在,她就算治好了这两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情形总归是在她意料之外,她隐约有种失控感。 无人注意到段景蘅,他低头饮茶,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王妃!京兆尹林大人到了!”丫鬟匆匆来报。 宴蓉十分遗憾的朝于落道:“可惜啊,时间不够了。” 于落顿时百爪挠心,痛恨京兆尹怎么来的这么快!若是再晚一会儿,让世子妃给他治一治,说不定,他的心疾也能好了呢? 京兆尹林祁大步拱手入殿:“下官林祁,参见景王妃,世子,世子妃。” 王妃稍微心安了一点,抬手: “林大人不必多礼,林大人想必在路上也听说了。我儿媳宴蓉,私自放高利贷,还派人上门催债,将欠债者的腿打断,景王府不敢维护,特意请林大人前来定夺。” 林祁拱手:“此为下官分内之事。” 他侧眼一看,就见到腿伤绑着白布,却活蹦乱跳的高盛。 不由有些纳闷:“哪位……腿被打断了?” 高盛顿时不动了。 王妃脸色涨的通红,她就该拦着宴蓉! 高盛刚刚接受了宴蓉的救治,心中百感交集,可是想到自己的家人,他还是咬牙道:“大人!小人的腿,就是被世子妃派来的人打断的!” “只是刚才,世子妃给小人治好了。”他硬着头皮,将事实说了出来。 林祁纳闷,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了!”王妃清清喉咙,道:“现在林大人在此,将你们的冤屈都说出来!” 于是两人又把之前那番说辞,一字不错的跟林祁说了一遍。 林祁听完,眉头皱得不能再皱了。 他也听说了景王府的世子妃,是个从小养在乡下庄子里的野丫头。想必是没见过世面,得了铺子还不够,还利欲熏心,往外放高利贷。 “世子妃,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林祁抬眼看向宴蓉。 这一看,惊觉她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似乎比一些京中贵女还要落落大方,镇定自若。 “当然有了。”宴蓉笑道:“我是被冤枉了,当然要替自己辩解几句。” “高盛,我问你。”宴蓉收敛了笑容,脸上浮起一丝冰冷:“你说是我与你签订的契约,那么当日签订契约时,除了我,还有谁在场?” 高盛硬着头皮:“当然只有世子妃一人在场,您说,这种事情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 宴蓉又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景王世子妃,还找到了这里来呢?” 高盛道:“是您自己说的,您说您背后是景王府,家底丰厚,所以让我们尽管拿去用。” 宴蓉笑了:“珍宝阁屹立在京城少说有十年,随便一件首饰便是几十上百甚至上千银子的价格。这样的家底,还不够你这个借二十两银子的人宽心?” “再说了,照你所说,我谨慎至此,跟你签订契约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人在场。又怎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 高盛顿时哑然:“这……” 然而他很快便继续鼓足勇气:“谁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反正那日与我签订契约的人就是你,我认得你!” 宴蓉又笑了:“那我与你签订契约时,是用左手写字,还是用右手?” 高盛悄悄看向王妃,试图从她的目光里得到一点启示。 “当、当然是右手!”高盛道。 宴蓉微笑,直视他的目光:“你确定?” 高盛斩钉截铁道:“确定!你用右手签的契约,林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将契约拿去跟世子妃平时的字迹作对比!” 宴蓉却摇摇头:“真是遗憾,我从小便是个左撇子。” 高盛立即改口:“是我记错了,你是左撇子,你当时就是用左手写的名字!” “你确定?” “确定!”高盛再次斩钉截铁:“我当时还纳闷,堂堂世子妃,居然是个左撇子!” 宴蓉叹一口气:“我一向写字都用右手,要我写给你看吗?” 高盛愣在原地,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怎么都出不来。 大意了,他居然被这个女子给骗了! 于落见状,立刻上前一步: “世子妃,你说来说去又有什么意思,无论你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这契约是你和我们签订的,高利贷也是你放给我们的,你无从抵赖!” 第26章 景薇郡主 宴蓉冷冷勾唇,摊开了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一个白色的药瓶。 “济生堂的救命药丸。”宴蓉道:“一颗至少二十两,你连五十两的银子都还不起,又哪里来的钱买整整一瓶?” 于落连忙伸手朝自己怀中摸去,却摸了个空。世子妃手上的,确是他随身携带的药丸! “这一瓶药足有二十颗,现在只剩下不到十颗。”宴蓉道:“你有这么多银子买药,却还要向我借十两银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于落额头上有冷汗渗出,这是王妃给他的药。 大夫说他随时有可能心衰致死,所以王妃才会给他药,让他活到今日。 可是,她又是怎么拿到的?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祁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问题不对劲了,他冷声质问于落:“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于落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陷害世子妃,你可知是什么罪名?”林祁冷声道:“轻则重打四十大板,重则全家流放。” 于落顿时大惊,结结巴巴道:“大大大人!小人万万没有这个胆子!小人怎么敢诬陷世子妃呢!” “要不要我让人去济生堂问问,”宴蓉看着他:“这药这么贵,济生堂一定还记得。你是怎么有钱买的呢?或者,到底是谁买来,送给你的呢?” “小人、小人……”于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着急的擦汗。 王妃心中一片慌乱,生怕从济生堂查到她头上,立即道:“大胆于落!居然敢诬陷我儿媳妇!林大人,你可要为蓉儿做主啊!” 说着,还假惺惺抹了几滴眼泪。 宴蓉想吐,她可真是个白莲花戏精,这副可怜样子,换了自己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景王妃?”于落惊讶的看着王妃,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卖了自己。 然而她知道自己的住处,又掌握着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他也只好忍了这个栽:“大人!一切都是小人自己的主意!是小人看不惯世子妃!” 宴蓉追问:“你有什么看不惯我的?我见都没有见过你。” 于落起身,道:“小人虽然没有见过你,但却听说你以前不过是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凭什么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我们辛辛苦苦种地买菜十几年,也还是个平民百姓!” 宴蓉冷笑一声,原来是假装仇富的。 于落等着她反驳自己,大不了自己就承认心魔作祟,她还能怎么办呢? 谁知宴蓉却道:“既然你没有见过我,又从哪里知道我的笔迹,又是怎么知道,我三日前穿了一身湖蓝色衣衫呢?” 于落心中万分慌张,这,这要怎么答? 他只得再次眼神求助王妃。 然而王妃此时已经不再看他,将这件事情完全置身事外。 “小人……”于落咬牙:“小人只是听说的!” 宴蓉继续追问:“听说?好,就算你听说我穿了湖蓝色衣衫,又是如何拿到我的笔迹,之后仿冒的呢?” 于落:杀了我,我只想死。 见于落已经无话可说,宴蓉便问高盛:“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字迹的?” 高盛眼看着于落被逼问到如此地步,心理防线早已崩溃,立刻也跪下,呆呆的不说话。 宴蓉终于回头,看着王妃徐氏。 “王妃。”宴蓉道。 王妃心中一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今日这事,是委屈你了。好在林大人公正,没有让你受冤屈。” 宴蓉微笑:“我记得,我嫁过来之后,到三天之前,只写过那张嫁妆单子。” “府内所有的东西,都是要经过王妃之手存档的。”宴蓉道:“王妃看过我的嫁妆单子,自然也知道我的笔迹。” 王妃心神震荡,忍不住后退一步:“蓉儿,你该不会怀疑我?” 宴蓉不说话。 林祁见状,也道:“王妃请仔细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王妃顿时急得也要冒汗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王妃心中各种念头闪过,她为什么不多写点东西?为什么最后查来查去,查到了她自己身上? “王妃?”林祁追问。 “我……”王妃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把林祁喊来。 原本只是听说他清名在外,身在京城,却从不畏惧权贵。这才将他请过来,要他给宴蓉一个好看。 谁知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在王妃绞尽脑汁着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母亲想想,这嫁妆单子是经何人接手的?”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绿衣女子满头青翠,一双桃花眼十分好看,说话也是十分稳重。 “景薇?”王妃见到自己的女儿,高兴的跑过去抓着她的手:“景薇,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天吗?” 宴蓉听到她的称呼,终于明白,原来这人,就是王妃的亲生女儿,段景薇。 她嫁过来的时候,这位景薇郡主刚好去了江南外祖家,所以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见到了。 “听闻哥哥给我娶了位嫂子,我当然要回来看看。”段景薇面带微笑,朝宴蓉道:“看来这位,就是我那好嫂嫂了。景薇见过嫂嫂。” 面对她的行礼,宴蓉只好也回礼。 然而下一句,段景薇便道:“定是我母亲身边的人做事不认真,这才险些委屈了嫂嫂。” “母亲,那嫁妆单子,是由何人接手的呢?” 王妃眼前一亮,连忙叫来自己身边的嬷嬷:“你那日,让谁去办这件事了?” 不等嬷嬷说话,一旁的丫鬟连忙跑出来跪下,脸上带着泪水: “林大人饶命啊,是奴婢看不惯世子妃,又暗自查了世子妃名下的铺子,这才找了人来,要陷害世子妃被治罪,都是奴婢的错!” “你叫什么?”林祁皱着眉,声音越发冰冷几分:“世子妃与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害她?你的钱财又是哪里来的?” 丫鬟再次磕头:“奴婢小新,奴婢一直仰慕世子爷,这才一时糊涂!” 宴蓉看一眼段景蘅,段景蘅正在给自己倒茶的手顿在半空,关他什么事? “至于钱财……”丫鬟咬咬牙:“奴婢前两日骗了王妃,说奴婢的母亲病重,王妃心善,给了奴婢一大笔钱。” 第27章 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好个恶奴!”段景薇厉声斥责:“枉我母亲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利用她的善心骗取钱财,更敢污蔑我的嫂嫂!” “我景王府绝对容不下你这样的人!”段景薇朝林祁行礼:“林大人,此人居心叵测,还请大人带回去严加惩治!” “郡主饶命啊!”小新立刻扑倒在地求饶:“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郡主不要将我送官啊!” 没有人搭理她的话,林祁让人将她带走,小新的求饶声越来越远。 段景薇又回头看着高盛和于落:“你们二人,构陷我景王府世子妃,可知罪?” 那两人立即也不断求饶。 段景薇这次倒是有意给宴蓉一个面子:“嫂嫂,这两个人如何处置,就由你说了算。” 宴蓉一笑:“朝廷自有朝廷的律法,哪里轮得到我处置?只不过我想问林大人,这两人到了牢里,还能不能让我给他们诊病?” 林祁一愣:“世子妃会治病?” “略懂。” “他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受了别人挑唆才会攀咬我。医者父母心,我看着他们重病,怎么能不治。”宴蓉在“挑唆”二字上加重了口气。 这段景薇倒是比王妃那老女人有手段,屁股擦得挺利索。 林祁不是没听懂,但勋贵人家的内斗,他也只能装作没听懂,恭敬道:“不愧是世子妃,在下佩服。” “此二人诬告世子妃,但念他们认罪态度良好,又没有酿成恶劣后果,便在牢里待上半年。”林祁下了判决,二人感恩戴德。 “世子妃还愿给我治病?”高盛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刚才宴蓉给他治腿,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明了,宴蓉居然还愿意给他治病,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宴蓉淡淡道:“不用就算了。” “多谢世子妃!”高盛赶紧再给她磕头,于落见状,也赶紧给她磕头。 宴蓉将手里的救命药丸扔回去给于落,道:“大牢阴冷潮湿,在我治好你之前,你可别死了。” 于落接过药,林祁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对宴蓉改观了一点。 原本以为是乡下来的野丫头,野蛮无礼,又没见过世面。可是如今看来,是自己误会她了。 林祁带着心中的一点歉意,朝堂上三人行礼:“此间事了,下官也该回去了。” 段景薇颔首:“林大人辛苦了。” 待林祁走之后,段景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边朝宴蓉招手,一边道:“真无聊,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过来。” 宴蓉翻个白眼,你叫狗呢! 不过,在王妃和景薇郡主面前,她还是十分给段景蘅面子,过去将他扶起来。 “坐了这么一会儿,我也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段景蘅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宴蓉身上,宴蓉不得不用力扶着他。 “也好,”段景薇言语中带着恭敬,一看就知道跟段景蘅并不亲密:“正好,我带了些江南的特产回来,等会儿就派人给你们送过去,还望哥哥嫂嫂不要嫌弃。” 宴蓉道:“不嫌弃不嫌弃,那我们先走了!” 说罢,宴蓉就扶着段景蘅往自己院里走。 从段景薇回来之后,似乎王妃就没怎么说过话了。看来,王妃对这个女儿确实十分宠爱和倚重。 堂内很快就只剩下了王妃和段景薇两个人。 王妃见他们走了,仍然惊魂未定:“女儿啊!刚才可吓死我了!幸亏你回来了。” 段景薇抱着王妃好生安慰:“放心,他们没有证据再牵扯到你身上。只是,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妃哑然,似乎有些心虚道:“是我找人陷害她的……” 段景薇叹气:“母亲,您下次做事,也该当心些。” 王妃眼中射出恶毒:“那个宴蓉,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明明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却跟段景蘅一样难对付!再这样下去,这王府的家业,还不知道落到谁手上呢!” 段景薇轻笑一声:“母亲放心,敢跟我们抢东西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段景蘅那个病秧子,有今天没明天的,迟早要死。”段景薇说到这里,忽然就想到了什么:“倒是宴蓉,她医术究竟如何?” 要是把段景蘅治好了,倒还真的有些麻烦。 “我派人打听过,她以前住在庄子里,是大婚前两日被尚书府接回来的。”王妃道:“以前怎么样,还真不知道。” 段景薇凝眉:“我试探一下便知道了。” 不过,段景蘅试了那么些名医,要治好,早就治好了。 王妃又拍了拍她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景王府的家财,只能是我们的!” 傍晚时分,段景薇让丫鬟带上她带回来的特产,去找了段景蘅和宴蓉。 宴蓉找了一下午的病人,景王府那么多下人,总有几个出了毛病的。可惜她每次想给对方施针,都会把对方吓跑。 一下午过去,宴蓉居然没找到任何一个肯让她治疗的人。 “唉。”宴蓉伸手支着下巴,生活不易,宴蓉叹气。 段景蘅看着她:“你就那么想出府?” 宴蓉道:“不是我想,只是我这才刚找了工作,第二天人就不见了,赵大夫会怎么看我嘛。还有我那个病人,对了!” 宴蓉哒哒两步跑到他面前,道:“我还有个需要用药的病人,是统领府的闫小姐,我现在出不去,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呀?” 他轻功那么好,前几天宴蓉都是被他带着出去吃饭的,所以此时此刻,她当然希望段景蘅再次将她带出去。 然而段景蘅睁着眼睛说瞎话:“段景薇可不是王妃,我要是现在还偷溜出门,她一定会发现的。” 眼见宴蓉的脸色变得失望,他又道:“不过,传封信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宴蓉大喜,正要感谢他,外头就传来婢女的通报:“世子,世子妃,郡主来了。” 段景蘅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低吟道:“夫人,再抱床被子来,为夫冷死了!咳咳!” 宴蓉心中呵呵笑一声,依言去给他抱了被子,细心给他盖上,还掖好了四个被角。然而下一刻,本该“虚弱”的男子却猛地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宴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趴到了他身上,撞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 “对嘛,这样的不冷了。”段景蘅给她抛个媚眼。 这一幕,刚好就被进来的段景薇看到。 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这是段景薇第一个想法。 第28章 使眼色 段景薇咳嗽两声提醒他们。 段景蘅装作刚看到她的样子,放开宴蓉的手,不满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天都要黑了,还来打扰我们。” 段景薇:“???” 太阳还没落山呢,你跟我说天都要黑了? 荒淫无度也该有个限度? 她看向宴蓉,想看看宴蓉对她的到来如何反应。 谁知,宴蓉也跟着道:“就是,我们正打算休息呢,下次还是来早一点比较好。” 段景薇强行露出一个微笑:“白日里说过了,我从江南带了些特产回来。” 身后的丫鬟将两个食盒放在桌上。 段景薇一边打开,一边介绍:“这是平水珠茶,这是震远同酥糖,还有这个,镇海金橘。” “这些都是江南那边的特产。”段景薇道:“我特地拿来给哥哥嫂嫂品尝。” 宴蓉眼睛顿时有些亮了起来,江南啊,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全国各地都玩过的。那边的江山绿牡丹茶,还有震远同绿豆糕她都十分喜欢。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这么久以前,这些特产就已经出现了。 宴蓉看着食盒里的东西,心中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得赶紧把嫁妆卖了,带着钱游山玩水去。困在这个景王府里,可不是她的格局。 不过此时的宴蓉,自己都没发现,她竟心虚的看了一眼段景蘅。 “嫂嫂?”段景薇见她出神,有些疑惑。 “哦!”宴蓉回过神来,拿起一块酥糖就要尝一尝,然而这一看,她却觉得有些问题。 这酥糖,有一种奇怪的甜香味道。 “我外公告诉我,这糖不是用普通的蔗糖做的,而是选取了蜂蜜。”段景薇道:“性情更温和一些,也对景蘅哥哥的病要好一些。” 宴蓉恍然大悟般点头,如果她是寻常人,也就信了段景薇的话。 可是好巧不巧,她曾在现代时,见过一种叫雷公藤的花,对那种花有过详细研究。 这种花若是不小心服食,有让人断子绝孙的作用。 这酥糖用的蜂蜜,不是普通的蜂蜜,正是吸食过雷公藤花粉的蜜蜂所产的蜂蜜。 这样巧妙的下毒法子,连宴蓉都忍不住要夸一夸她了。 “可惜,晚上吃得太饱了,这会儿吃不下。”宴蓉装作遗憾的摇摇头,放下酥糖。 段景薇笑道:“那景蘅哥哥你吃一块。” 宴蓉给段景蘅拼命使眼色,段景蘅只当没看到一样。 “好啊。”段景蘅拿起一块,就要吃下去。 宴蓉大惊,就要伸手拦下,却收到他的眼神提示,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吃下了一块酥糖。 “不错。”段景蘅一边咽下去,作回味无穷状:“你有心了。” 段景薇从头到尾盯着宴蓉的反应,这样的毒药,她都没有出言阻止,看来她的医术,也不过如此。 “那我也就不打扰了。”段景薇微笑起身,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这才带着婢女回去。 宴蓉起身送她,看着她走出院门,这才急匆匆回来,将房门紧闭。 “吐出来!快吐出来!”宴蓉急道。 “咽下去了。”段景蘅摊手:“只能拉出来了。” 宴蓉没心思跟他调笑,道:“我刚才都给你眼色了,你怎么还要吃啊!” 段景蘅捕捉到她眸子里的担心,好言道:“不是还有你吗?” 宴蓉曾经说过,无论是什么毒,她都能给他治得活蹦乱跳。 “你……” 宴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不过是随口之言罢了,他居然就真的信了。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都是相信她的,他装病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怕自己会暴露出去。 也罢,就当是给她送积分了。 宴蓉道:“既然你那么相信我,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给你医治了。” 段景蘅露出一个微笑,宛若春风一般和煦。 眼底却渐渐凝成冰霜。 雷公藤的甜腻,可不是随便会点医术就能分辨出来的。 宴蓉,世子妃,到底是什么人? 宴蓉没有注意到段景蘅的神色,拿出银针来,道:“你得把上衣脱了。” 段景蘅愣了一瞬,掀开被子,宽下上衣,没有半分犹豫。 结实的胸肌露出来,宴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些日子,她虽然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一直都是和衣而睡。段景蘅对她也没有半分越矩。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胸肌。 可真是……诱人啊。 不愧是美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得就是他这样的。 宴蓉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在他肌肉上戳一戳。 却被另一只大手拦住。 “看够了吗?”段景蘅声音低沉,带着令人酥麻的语调。 宴蓉一个激灵,忙给自己找借口:“我这是在找穴位呢!” 她赶紧把银针拿过来,想了想,又将痰盂拿来递给他。 朝着腹上和食管处的穴位分别扎两针,片刻后,又迅速拔掉。 段景蘅猛地将刚才咽下去的糖酥吐了出来。 “好了!”宴蓉转过头不再看他:“你快把衣服穿上!” 段景蘅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慢悠悠的拿起中衣,慢悠悠的整理好,慢悠悠的伸进去一条胳膊。 “好了没有啊。”宴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快。 段景蘅继续慢悠悠的伸进去另一条胳膊。 “你好了没!”宴蓉终于等到不耐烦,一回头,正好看到他露出来的一点腹肌。 段景蘅慢悠悠的系好衣服:“好了好了。” 宴蓉怔了半晌,移开了目光。 段景蘅心内疑虑更大,这银针扎穴,还精准找到了他这特殊体质的穴位,更不是什么大夫都会的。 难不成,是圣上? 那圣上,是疑他么?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段景蘅身子一冷,不敢再往深想,咳嗽两声,道:“刚才那块酥糖里,是什么毒啊?” 无论如何,当下的宴蓉,是站在他这边的。 宴蓉见他问起了正事,便如实道:“雷公藤。” “那是什么?”段景蘅装作一副无知的模样。 宴蓉道:“就是,吃了会让你断子绝孙的药。” 段景蘅瞪大了眼睛:“这、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吃下去?” 宴蓉怒道:“我可是拼命给你使眼色了!你呢!看也不看,就往肚子里咽,我有什么办法?” 段景蘅叹了一口气。 宴蓉以为他在后怕,殊不知,他在叹她确实闻出了雷公藤。 “叮!恭喜宿主获得二百积分,当前积分:负六千三百六十分!” 宴蓉听到系统的话,微微怔住了。对哦,这个也算积分的。也算是,赚到了。 第29章 府内治病 第二日,宴蓉百无聊赖地煮着茶。 一边等着系统给她加分。 “叮!恭喜宿主获得四百分!” “叮!恭喜宿主获得二百分!” “当前积分,负五千七百六十分!” 这两个分数,分别是她送出去的给牢里那两个人的方子。 在段景蘅的帮助下,她还给回春馆送了信,说自己家养的小强病了,病势凶猛,她暂时都不能再去医馆。 同时还将治疗闫小姐的方子也给了过去,希望能早日治好她。 赵大夫着急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收到她的信,哪里有半分责怪?赶紧就抓了药给统领府送去了。可算是没有误事。 宴蓉煮好了茶,小口抿了一口。 “世子妃!打扫庭院的小沐求见您,您见吗?”婢女过来禀报。 宴蓉听到这个名字眼前一亮,小沐,这不是昨天她开药的那个人吗? “来了!”宴蓉放下茶,跑了出去。 小沐一见到她就跪下了:“多谢世子妃!世子妃的药实在太有用了!奴婢昨晚睡得很好,特来感谢世子妃!” 宴蓉心里美滋滋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行医者,最高兴的就是看到病人的病好,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不必多礼。”宴蓉抬手让她起来:“你好了就好,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来找我。” 小沐感激涕零:“多谢世子妃!这是今日,除了感谢世子妃以外,还有一件事情。” 宴蓉道:“你说。” 小沐道:“奴婢的好姐妹小樱,这两日不知怎的,吃什么吐什么。” 宴蓉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婢女。 小樱见她看向自己,连忙也跪下:“原本这种小事不敢劳动世子妃,但府内戒严,婢女不得出门,这才……” 小樱头低得更低,似乎有些害怕。 “世子妃,”小沐哀求道:“她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每日还要去烧炭火,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吃不消的!” 宴蓉心中大喜,积分呀!送上门来的积分呀! “没问题!让我看看!”宴蓉将腕枕放过去,小樱伸出手,却还是低着头。 宴蓉诊了一会儿,道:“你这个病,吃药用处不大。” 小樱吓得当场要瘫软在地:“世子妃是说,我已经没得治了吗?” 宴蓉哭笑不得:“我是说,得针灸。” 于是,又两百积分到手。 但是令宴蓉高兴的不只是这两百分,而是她惊喜的发现了另外一个找病患的好方法。 “你们要是还有什么姐妹,身上有不舒服的,都带过来给我瞧瞧。”宴蓉叮嘱道:“记住啊,都带过来!” 两个婢女互相看看,道:“多谢世子妃!” 世子妃人真好,不仅医术好,还不歧视他们这些下人,愿意屈尊为他们治病。 更重要的,是不收银子。 婢女的俸禄虽然不少,但能出来给人为奴为婢的,家里都有好些人要养。拿了月俸,就全送到家里去了。有时候生病了也不敢去看,只靠着自己熬过去。 “真好,小婉拖了很久的咳疾,恐怕也有救了!” “对啊对啊,还有小晴不是一直脖子上有痘痘吗?” “对对!都找世子妃来看看!” 两人低声商讨着,要将这个好消息散布出去,让她们的姐妹们都知道知道。 过了午饭时间,外头婢女来报,说有人来诊病了。 宴蓉开心的支起了一个摊子,给来看病的人都发了牌号,让她们挨个过来。 一下午,宴蓉开开心心的赚了七百三十分,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好几分。 段景蘅难得也搬了个凳子坐出来晒太阳,幽幽的看着宴蓉给府里的人诊治。 有小厮从院门悄悄过去,似乎在看着这边的动静。 段景蘅看了一眼,便又将头扭回去了。 “你说什么?她在自己的院里,为那些丫鬟婆子们看病?”王妃惊得站了起来,听着下人的回禀,有些难以置信。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哪有世子妃给下人看病的!”王妃道:“简直丢尽王府的颜面!” 一旁的景薇郡主却笑了:“那两个指控她的人,她不也救了吗?市井小民,也难为她这位世子妃肯屈尊。” 王妃道:“你说,她是不是想笼络人心?” 给这些下人们治病,还不收钱。不仅收买了这些下人,还能让京城里其他的人以为她善良贤淑。 景薇郡主眸光闪烁:“有这个可能。” 随即,她缓缓得眨了眨眼:“她不是喜欢给人治病吗?那就让她治。她那样不知廉耻的人,我倒要看看,她在京城的名声能好到哪去。” “你有办法了?”王妃赶紧问道。 景薇郡主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母亲就等着看好戏。” 另一边。 宴蓉心满意足的收了摊子,她发出去的号码牌还有几个没收回来,明天还有病人可以治,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就在她高兴的哼歌的时候,段景蘅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后天可就是祭月节了,你准备好表演什么了吗?” 宴蓉大惊:“表演节目?” 段景蘅道:“你该不会不知道,陛下每年的祭月节宫宴,按照惯例,小姐夫人们都是要备些节目,在人前表演的。” 宴蓉只想知道,她的嫁妆有没有可能在中秋之前变成银票! 她还想知道,去皇宫的路上,能不能突然赚到积分,然后跑路! “不知道!”宴蓉否了心中的想法,愣愣道。 “你有什么才艺吗?”段景蘅问道。 宴蓉哭丧着脸:“没有。” 她就只会治病,从小就喜欢看医书,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让她表演节目,她就只能靠着学过的课文来背诗了。 等等!背诗! 对啊,她的学也不是白上的,背几首月亮的诗,不就可以了么? 于是宴蓉的脸顿时笑成了花:“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段景蘅不解却又释然,她的医术这样好,别的应该是不差。 第30章 要不要我传授给大家 第二日傍晚,景王府的马车出了门,在宫门外停下。 今日是祭月节,进宫参加宴会的都是朝中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及他们的家眷。 宴蓉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忍不住又多了一丝思乡之苦。 中秋节啊,以前的中秋节,是和战友们一起过的。 有酒有肉,有说有笑。 没想到今年,她却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一些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一起过。 也不知道那帮人现在怎么样了。 段景蘅牵住了宴蓉的手,两人一起进宫。 宴蓉一怔,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关系,至少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其实宫里搞这种宴会,大部分未出阁未娶妻的小姐公子们,都是冲着看能不能找到合心意的人去的。 而陛下和皇后也乐得抓紧这个机会让他们多多互相了解。 段景薇自然是和王妃走在一起,王妃看着前头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忍不住道:“真是不知廉耻,丢人都要丢到宫里去了。” 段景薇冷笑一声:“这算什么?等她真的到了宴会上,怕才是有大惊喜呢。” 王妃道:“才这么两天,能行吗?” “放心。”段景薇唇边勾起一丝笑容:“市井百姓们最喜欢传这种谣言了,别说两天,就算只有一早上,世子妃放荡形骸的性格,也能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王妃这才点点头,咬牙道:“这次绝不能让这个贱人好过!” 说完,她又忽然转变了一张慈爱的面孔:“景薇啊,你可要好好表现,今日来了那么多人,指不定那个就是你日后的夫婿,可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段景薇脸色微红,又道:“母亲,男宾女宾又不在一起,隔着湖呢,对面还能看到我不成?” 到了后花园,便有宫人来将他们引开。 宴蓉被人领着往御花园边上走,她看到两座遥遥相望的玉楼宫殿,面对着湖的那一面,都是敞开的。 男宾在左边,女宾在右边。 中间隔着一汪湖水,虽说离得不远,但也确实看不清谁人脸,最多能看到对面穿什么衣服。 宴蓉淡定的跟着王妃和段景薇去朝见了皇后和几个宫中命妇,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懒得跟她们说话,随便绕着这里四处走一走。 宫中可不比别的地方,这里的莲花不知花匠怎么保养的,居然还开着。 她忙着看花,却总觉得路过别人的时候,老是能收到些奇怪的目光。 都是想看看景王世子妃什么样? 宴蓉恍然大悟,对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泰然处之。 反正她跑路的时候又不会用这张“宴蓉脸”,现在认识她的人越多,以后就越没事。 想看看呗,谁不是两个眼睛两条腿,她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其实她还真有不一样的,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小姐夫人们,都想着要在人前露脸,一个个都穿得花里胡哨的,如同翻飞的蝴蝶一般。 就算是性格稍沉稳些的,衣服上也点缀着一些花色。 唯有宴蓉一个人,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纱衣,在一群花朵一样的少女中,就显得有些扎眼。 宴蓉没安静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故意大声道: “皇家的宴会,也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不过是从小养在庄子里的破落户,连衣裳都不知道怎么搭配,也敢出来见世面了?”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人家可是心地善良的神医呢!” “哟,哪门子神医啊。那两个下了大狱的人,指不定是她在庄子里的相好呢!要不怎么诬陷了她,她还舍不得让他们死,还巴巴的送药过去。” “这话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啊。” “哪里乱说了?听说此人天生放荡不堪,连景王世子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段世子身子都成那样了,还每天跟她……我都不好意思说!” 宴蓉:咦?好像是在说我。 她看一眼那两个一唱一和的女子,一个比一个穿得花枝招展,跟段景薇坐在一起。 搞拉帮结派啊。 段景薇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从小便和这些贵女们一起玩乐,当然要排挤她这个忽然就冒出来的尚书府嫡女了。 宴蓉装作感兴趣的过去:“你们在说什么呢?一起说说呗?” 刚才还在说她的两个女子互相看一眼,段景薇笑道: “我们在说外头传得风言风语呢,说嫂嫂和我哥哥感情十分好,大白天也不忘闺房之乐。不过,我相信以尚书府的家风,嫂嫂是万万做不出这些事的。” 围着的女子们一顿嗤笑,纷纷更加鄙夷的看着她。 “咳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那可不是风言风语。”宴蓉用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着她们:“明明就是真的!” “世子身子不好,整天闷在房间里,我身为世子妃,当然要配合他找点乐子了。” 说她名声不好?随便! 她马上就要跑路,估计在这个时代不能总打嘴炮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她这“行走的骚话机”,是时候展示一下技术了。 连带骂上尚书府名声不好?欢迎! 反正尚书府那样对待原主,自己就当给原主申冤了。 宴蓉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们继续发挥:“晚上啊,白天啊,床上啊,贵妃榻上啊,太师椅上啊,地板上多铺层被子也是可以的。姐妹们,要不要我给你们传授些心得,到时候你们嫁人了,也好用得上啊!” 一群女子各个瞪大眼睛看着她,大家都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哪里听过这样的荤话! “呸!谁要你传授!”小姐们纷纷脸红,不愿再跟她多说。 “你、你!”一位绿衣小姐顿时憋得满脸通红:“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嫡女,怎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语!再说,世子身子本就不好,你怎么能、怎么能……” 她毕竟未嫁,说不出什么“怎么能天天跟他闺房之乐”这种话。 宴蓉直接替她补上:“我怎么不能跟他一起行闺房之乐了?我可是景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与世子做什么都是应当的。世子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们置喙。你说是不是啊景薇?” 段景薇:“……” 她万万没想到宴蓉要把她给拖下水,她此时此刻,只想当作不认识她。 “世子妃从小不在京城,难免说话要……与众不同一些,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几个姑娘们纷纷哼了一声,离开此处,只有刚才那位绿衣小姐还愤愤得看着她,手上死死攥着衣角,似乎宴蓉抢了她的心肝宝贝一样。 第31章 你怎的如此不要脸? 宴蓉又仔细看了一眼她,确定不认识。 这就怪了,她与那女子无冤无仇,那女子何故对她有如此恨意? 段景薇扯了扯那女子的袖子:“寒月姐姐,我们也走。” 寒月再次愤恨得看了宴蓉一眼,这才要转身离去。 宴蓉猛地恍然大悟,女生的直觉大爆发,原来如此啊。 “等等!”宴蓉轻笑一声。 寒月回头,冷冷道:“世子妃还有什么事?” 宴蓉招招手,寒月顿了顿,到底是过去了:“世子妃要跟我说什么?” 宴蓉道:“这些可都是世子教我的,世子虽然身子不好,在这种事上却十分有一手,我们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干那个了。” 寒月大怒,气得手都开始发抖:“你怎的如此不要脸!” 宴蓉心中冷笑一声,这人觊觎她夫君,还敢说她不要脸呢? “寒月妹妹不要害羞,你还小,等以后嫁了人,就什么都知道了!”宴蓉再次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你、你!”寒月实在气不过,抄起凉亭里的茶杯就朝她砸了过去:“你无耻!” 啪得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溅起片片碎瓷。 这样的动静,当然也惹来了众人的侧目,这是怎么了?齐国公府的小姐怎么跟景王世子妃吵起来了? 宴蓉见大家都看过来,立即也大声道:“寒月小姐!今天可是陛下的宫宴!你可不能这么无理取闹!” 寒月气得脸上涨红:“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是你先说你和世子……” “不许你再说世子!”宴蓉厉声打断她:“你也算家世不错,不要自甘堕落,想着给我家世子做妾!” 众人恍然大悟的看着她,啊! 是寒月啊! 就是那个,前两年死乞白赖非要嫁给景王世子,然后因为自家奶奶不同意,不得不放弃的齐国公府嫡次女? 怎么,现在看景王有了世子妃,又后悔了?要上赶着给人家当妾? “我不是,我没有!”寒月双眼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有最好!”宴蓉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也省的丢你父亲的脸面!” 寒月捂着胸口直喘气,她恨不得上去踢宴蓉一脚,再撕烂她的嘴。 可是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每过来一个人,就有人将宴蓉说的话告诉那人:“寒月小姐觊觎景王世子,要求着景王世子妃让她入门为妾呢!” “难道是看中世子,那方面……不错?” 寒月再也听不下去,终于哭着跑开了。 段景薇赶紧追上去:“寒月姐姐!” 宴蓉拍拍手,嘴角咧出一个笑容,换了个地方继续喝茶。 就这种段位也敢出门丢人现眼?还是回家洗洗睡。 正主都走了,围观的人当然也渐渐散去,宴蓉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从刚开始的就盯着她了。 女宾这边闹得不欢而散,男宾那边也没有冷清到哪去。 段景蘅看似在饮茶,其实手里那杯茶就没动过,眼睛一直盯着湖的另一边。 三皇子走来:“段世子在看谁?” 段景蘅回过神:“没看谁,就是觉得那边挺热闹的。” 三皇子笑嘻嘻的:“是啊,都是些芳龄女眷,当然热闹。不过,段世子可是成了亲的人,也对她们有兴趣?” 段景蘅摇头,要是说兴趣,他现在只对一个人感兴趣。 然而那人的话,却让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过来:“世子,你不用装了。其实我们很同情你的,唉。” “不过是因为身子不好,居然就娶了这么个乡下庄子里的女子为妻。说是尚书府嫡女,尚书要是真把她当作嫡女,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管不问?” “是啊,我们都理解你,什么都不会也就罢了。名声还那么差,嫁给你几天,就已经在外面招蜂引蝶……” “哪有?”段景蘅忽然开口,打断他们的同情之言:“谁将我夫人传得如此不堪?我那夫人容色倾城,国色天香,又温婉贤淑,十分明理。” “说她不好的人,那都是嫉妒!” 众人面面相觑,是他们疯了,还是段景蘅疯了? “我夫人心地善良,凭着一身出色的医术治病救人,真真是菩萨心肠。” “世子可真是想得开。”最先说的那位三皇子虽然不信,却也只好尴尬的笑笑,拿起茶杯跟他碰了碰,径自喝掉半盏。 “各位殿下、公子。”一个宫人匆匆过来,道:“皇后娘娘近日得了一樽珊瑚,还请诸位前去鉴赏一番。” 众人抬头,三皇子道:“只有我们前去吗?” 那人道:“各位夫人小姐也会过去看。” 珊瑚被皇后放在了合欢殿,按照流程,此时也差不多该开宴了。 宴蓉跟着领路的丫鬟到了合欢殿,忍不住赞叹一声,不愧是皇宫,如此金碧辉煌,可比世子府要气派华丽多了。 她抱着皇宫一日游的心情,将这里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殿中央,摆放着一只鲜红色的大珊瑚,十分的耀眼漂亮。 “众卿,”皇后慈眉善目的坐在上首:“这是本宫近日从南海得来的珊瑚,想着这样的珍宝,本宫一个人看也是可惜了,趁着今日祭月节宫宴,让大家也都来鉴赏鉴赏。” “珊瑚碧树,周阿而生。这株珊瑚这样大,实在是令人惊叹。”三皇子首先叹道。 皇后微笑点头。 “这珊瑚红得如此透亮,实属罕见。”寒月此时也早就收敛了神色,上前赞叹一番:“红如牛血,蜡质光滑,实在是雍容华贵。正与皇后娘娘相配!” 皇后听到这番夸赞,唇边也露出了微笑:“不愧是齐国公府的女儿,见多识广,嘴还这么甜。许了人家没有?” 寒月原本正笑着,听到皇后说“许了人家没有”,顿时心中一跳。 她可不想嫁给别人! “我哪里比得上景王世子妃见多识广?”寒月装着谦虚,道:“听闻世子妃从小在乡下长大,必定见过许多我没有见过的东西。”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宴蓉身上。 宴蓉:谢邀,上辈子喜欢游山玩水,确实见过这玩意儿。 第32章 景蘅将你夸的千好万好 然而段景蘅却先一步出列,道:“珊瑚毕竟是生长在海里之物,蓉儿又没有去过海边,怎么会见过呢?” 说着,他便伸手拦住宴蓉的肩膀:“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蓉儿了。” 皇后一怔,宴尚书将宴蓉从庄子里接回来,代替宴彤嫁给段景蘅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原本以为段景蘅是不愿与宴尚书起冲突,现在看来,他们二人感情居然还不错? “蓉儿天性纯良。”皇后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回到京城,还习惯吗?” 宴蓉要给皇后行礼,却发现肩头上那只手,她暂时挣脱不开。只好硬着头皮道:“谢皇后娘娘挂念,我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段景蘅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皇后娘娘放心,蓉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宴蓉:“……” 喂喂,兄弟,你戏过了。 三皇子斜眼看段景蘅,阴阳怪气道:“世子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 宴蓉只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人是谁啊?怎么说话这么不怀好意? 另一位公子也道:“可不是嘛,段世子病在府中多年,连门都出不了。现在有了世子妃,精神都看着好了许多。” 段景蘅微笑:“蓉儿对我确实不错。” 宴蓉听着这些人对段景蘅说话,都好像话里有话,不怀好意,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 她不禁想起自己刚来时,那群追杀段景蘅的人。 看来她的这位世子爷可真是了不起,府里的人得罪光了不说,连外头的人也得罪了那么多。难怪要装病呢,就这样的,不装病也得被人打病。 他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这么好。会不会把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来? 妈耶,太危险了,回去还是早点把嫁妆卖了,拿了钱跑路。 说起她的嫁妆,很多东西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但剩下那几间铺子,确实不好出,恐怕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大庭广众之下,宴蓉就走起了神,想着她的铺子该卖给谁。 或者干脆不要了,找个机会直接跑路。 等她再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被段景蘅拉着做到了自己身边,周围好像好多人都在看她。 宴蓉:“……” 万一他们都信了段景蘅的鬼话,觉得自己是他的软肋,她不就危险了? 再看看寒月那要喷出火的目光,宴蓉再次郑重决定,此地不宜久留,铺子钱她不要了,快跑! 晚宴很快便要开始,皇帝终于姗姗来迟。 众人山呼万岁之后,饭菜终于上了。 宴蓉看到丰盛的美味,终于暂时忘掉了烦恼,开心的吃了起来。 段景蘅时不时给她夹菜,还低声嘱咐她慢点吃别噎着,看在寒月眼里,只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手心攥得生疼,寒月忽然无比后悔,怎么就不是她嫁进了景王府呢? 如果她的奶奶没有病重,也没有死活不同意,该有多好啊? 事到如今,段景蘅娶了个乡下女子做世子妃,还对她百般的好,实在是让她快气死了! 晚宴过后,又上了些甜点和汤水,宴蓉对美味一向来者不拒,虽然有些撑了,还是又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盏金银花茶。 段景蘅宠溺的看着她,将自己盘子里的点心也递过去:“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宴蓉很没骨气的又吃了一块。 皇后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道:“往年的祭月节,各位小姐们总是要表演一番才艺的,我记得去年,寒月那一首凤囚凰,弹得就十分不错。” 寒月起身:“谢皇后娘娘谬赞。” 皇后接着道:“还有景薇的琵琶,弹得也深得我心。” “只是可惜,尚书府四小姐如今不在京城,否则,本宫还真想知道,她的书法有没有进益。” 宴尚书尴尬万分,只得笑了笑,不做回应。 在他身边,是宴夫人,和尚书府的二小姐宴瑶。 “不知今日,大家又都准备了些什么呢?”皇后抬眼看向众人,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她刚说完,便有一女子站起来,甜甜道:“母后,每年看众人献艺,大家会些什么,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况且,来献艺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岂不是没有新意?” 这人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芷柔公主,深得帝后喜爱,如今她这么一说,皇后也忍不住道:“那照你的意思,怎么样才算有新意呢?” 芷柔公主一笑,道:“照我看,不如大家把自己准备表演的东西写下来,各自抓阄。这样,便能抽到别人擅长的东西,岂不有趣?” “这……”皇后有些犹豫。 有趣是有趣,但也难免会让一些小姐当众出丑。若是抽到自己不会的怎么办呢? 段景薇却第一个站出来,道:“皇后娘娘,臣女觉得,公主这个想法甚好!” 芷柔高兴得朝她眨眨眼。 寒月也道:“臣女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有些姐妹不愿抢了别人的风头,现在大家换着表演,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喜呢!” 之后,还有几个小姐也纷纷站起来附和。 宴蓉没有注意,这些人中,有好几个都是之前听她笑话的世家小姐。 她此时正满心的日了狗了。 天知道她在来之前,还专门把那几首写月亮的诗都给复习了一遍!就等着蒙混过关呢! 这什么芷柔公主啊,跟她犯冲?怎么每年固定的流程,她一来,就要改了? 等下!每年固定的流程? 宴蓉忽然又笑了起来,对啊,这个固定的流程里,可只有未出阁的小姐们献艺。像她这种已经嫁人的,还献哪门子艺呢? “蓉儿。”皇后道:“你刚刚回到京城,景蘅将你夸得千好万好。便来一起献艺。” 宴蓉:“……” 真,日了狗了。 在座的男宾们眼里也放出了光芒,这样的献艺,还是从未有过的。 宴蓉求助般的看向段景蘅,却见他只是淡定道:“你可以的。” 宴蓉恨恨的又抢了他一块糕点,可以?可以个得儿! 段景蘅无声的露出一个微笑。 丫鬟们拿来纸笔,让在座的小姐们都将自己擅长的东西写了上去,宴蓉生无可恋的写了“赋诗一首”。 算了,丢人也是丢尚书府和景王府的脸,跟她本人没关系! 第33章 寒月的筝 却见芷柔公主起身,兴奋地跑到装着纸条的盒子面前:“我来抽!” 芷柔公主道:“我们按照座位次序,第一张,是寒月小姐的。” 她把手伸进盒子里,在里面摸了很久,像是小心翼翼的找了很久,之后抽出一张纸团,展开缓缓念道:“请寒月小姐抚琴一曲。” 宴蓉哼一声,她擅长弹琴,怎么就刚好抽到让她弹琴,这要是没有猫腻,鬼才信呢! 寒月起身,脸上带着些许傲气,道:“既然芷柔公主抽到让我抚琴一曲,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臣女献丑了,一曲《凤求凰》献上,还请陛下和娘娘不要嫌弃。”寒月说完,便径自落座在古筝旁,佩戴好了甲片,屏息凝神。 寒月的父亲齐国公眼中也满是骄傲,这个女儿从小就是他最疼爱的,整个京城同龄的女子,论起筝,没有谁能比寒月更出色。 所以齐国公有意想在这样的场合,让寒月展露风头。 “凤求凰?”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此曲易学难精,能将其中的思念与幽怨传递出来的人,更是少数。寒月敢挑战这首曲子,可见对自己的自信。 寒月手指轻轻一拨,悠扬的曲调已经传出。 众人顿时被她的乐曲声所吸引,而寒月本人也全心全意的演奏着,手指拨弄琴弦,琴声不断传出,飘柔清渺。 在场所有人,包括宴蓉也听得入神了。 她对古筝没有研究,却也能听出来里面饱含的情谊。 凤求凰……等等!凤求凰? 宴蓉忍不住朝身侧的段景蘅看去,人家都这么光明正大的求爱了,他就一点也不心动? 刚转过来,却被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 “好好听曲。”段景蘅无声道。 寒月手中的的琴弦猛地发出一声错乱的音符,然而很快,她又圆了回去,将那声不和谐的音符重新编到了乐曲中。 太可恨了,实在太可恨了! 宴蓉那个野丫头凭什么能获得世子的宠爱?还给她喂吃的! 明明世子身边的人该是自己才对! 寒月到底是圆满的完成了曲子,大殿之上响起“啪啪啪”地鼓掌声。 “让大家见笑了。”寒月缓缓起身,向众人行礼,那姿态与她的名字一样,孤冷清傲,仿佛月宫下凡的仙女。 就连刚才在外面听她笑话的小姐们,也一时看呆了。 “寒月小姐的琴,比起去年来更为见长。”皇后微笑点头夸赞道:“我听着你的曲子,仿佛真的身临其境一般。” 芷柔公主也道:“我都一时听入迷了,寒月小姐的曲子可真是好听!” “难为公主也喜欢你的曲子。”皇后笑道:“来人,取将我那把寒冰古琴取来,送给寒月小姐。” 皇后此话一出,在场的小姐夫人们都震惊了。 寒冰古琴,是前朝白薇皇后留下的珍品,相传白薇皇后年幼时亲自去了极北之地,历尽千辛万苦采来寒铁,又请名家铸就。 皇后也是爱琴之人,一直将它视若珍宝,此时居然愿意拿出来给了寒月,怎能不让人震惊? 寒月心中一喜:“多谢皇后娘娘,寒月一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琴!” 她惊喜的上前接过侍女捧过来的琴,还不忘往宴蓉这边看一眼,她这一下可算出尽了风头,谁能不高看她几分呢? 齐国公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这个他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总算没有让他失望。 皇后道:“寒月小姐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其他人也不要落下。无论抽到什么,表演就是。” 芷柔公主随手抽出来一个,看起来可比原先随意多了:“请景薇郡主作诗一首!” 宴蓉白了脸。 作诗一首,那不是她的签吗!这就已经被抽到了? 完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景薇郡主起身,道:“不能给大家弹琵琶,景薇实在有些遗憾。但既然抽到了诗词,那我也献丑了。” 众人窃窃私语,景薇郡主的琵琶无人不知,可是今日,她要当众作诗,居然也丝毫不惧,看来也是个才女。 段景薇一副端庄的模样,倒是真有了几分才女的做派:“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圈。”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好啊!”皇后点了点头,当场赞扬:“好一句‘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没想到段景薇的诗词水准居然这么好,看来这场游戏,倒是变得有趣了起来。 “来人,将本宫珍藏的松烟墨送给景薇郡主。”皇后道:“本宫倒是从来不知道,你的文采这么好。切莫浪费了才是。” 段景薇面带欣喜的谢恩,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眼神也在朝着三皇子瞥了过去,听闻三皇子一向文采斐然,她有意在这种场合,给他展示自己的才学。 还多亏了芷柔公主,今日这一场戏,若没有她暗中相助,还真演不成。 芷柔公主接着抽,拿出纸团,展开之后道:“请尚书府宴彤小姐弹奏一首琵琶。” 她话音一落,宴大人明显有些尴尬。 宴彤早已经被送到尼姑庵去了,他今日出门,只带了二小姐宴婉。 “咦?”芷柔公主明显一愣:“是我看错了,宴大人没有带宴彤小姐来。那就请这位小姐来弹。” 在他的几个女儿中,宴大人明显对宴彤才是精心培养,可是自从宴彤被送走后,他也将这个从不受宠的二女儿拉出来,给她请了嬷嬷好好培养,希望能在祭月节宫宴上不给宴府丢人。 原本宴大人对宴婉的学习成果很是满意,才几天,她就已经能将长笛吹奏地那么好。他也可以勉强放心了。 谁知到了宴上,芷柔公主却非要闹这么一出,还让她弹琵琶。 天!他自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宴婉的母亲不受宠,连带她也从不被自己关心。这次赶鸭子上架,她能学会长笛已经不易,怎么可能会弹琵琶? 第34章 崭露头角的宴婉 宴大人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底一片冰凉:“彤儿她近日礼佛,没有办法过来。” 他虽没有明说,但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八卦,宴彤在自己府上做出了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实在让人有些鄙夷。 “没想到啊,”三皇子微微摇头:“本王从前还挺待见她的,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 他声音不大,却让宴大人又出了一层汗。 皇后当然不会当众讨论宴彤的去处,只是随着话头笑道:“是啊,既然彤儿不在,便让这位小姐来弹。” 宴大人只得出列:“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小女宴婉,她一向只醉心长笛,对琵琶是没有研究过的……” “无妨,”皇后温柔一笑;“不过是随意弹奏一曲,宴婉小姐就不要推辞了。” 宴大人还要帮她推掉,却见宴婉已经起身,声音婉转清脆:“今日祭月节,臣女若再推辞,实在是不好。” 宴大人发愁死了。 宴婉虽面露为难之色,但仍努力保持笑容,仿佛真是被逼着弹琵琶。 众人等着看好戏,谁不知道宴大人只爱四小姐宴彤,这个宴婉,还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呢。八成跟宴蓉一样,是个土包子。 从头到尾嘴都没停过的宴蓉:“???” 好好的,这也能提到她。 一旁的段景蘅忍不住一笑,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宴婉无视众人的议论,调整好坐姿,又调好琴弦,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手下已有乐曲流转而出。 是她这两天练的,名叫《棠梨煎雪》的曲子。 宴婉左手按在弦轴处,右手轻轻拨弄琴弦,清脆而明亮的琵琶声,便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琵琶与长笛和古筝不同,更多了丝铿锵的味道,声声亮丽,沁人心脾。 琵琶弹出的曲子节奏分明,众人的目光不经意落到她的手上,十指青葱,上下翻飞,实在是好看极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顾着痴痴地望着她,她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此刻也流动着婉转情愫,让人一眼便心醉。 最后一个音符收尾,宴婉右手一划,琵琶声戛然而止。 众人还沉浸在音乐里无法回过神,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她的琵琶,居然比宴府四小姐宴彤弹得还好! 宴大人更是怔在原地,她什么时候会弹琵琶的?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他明明没有找人教过她,她却能弹得这么好,让自己都入了迷。 就连从前被他看中的宴彤,都没有这个水准。 “宴大人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啊!”众人夸赞道。 原本以为没了宴彤,他就没有女儿可以依仗了,现在看来,宴彤成了弃子,倒是半点也不可惜。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皇帝也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喃喃自语。 他今晚看了那么多节目都没有开口,这还是第一个,让他亲口称赞的。 “宴卿,”皇帝道:“没想到你这位女儿的琵琶,已经达到如此境界!以后可要多多带她来宫宴,不要使明珠蒙尘啊。” 宴大人谢恩,心头却万分复杂。 高兴的是,宴婉此次不仅没有给他丢脸,还在人前大出风采。 惊慌的是,她只是凑巧抽到了琵琶,就能弹奏的如此好。那么如果是别的呢?她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芷柔公主脸上的诧异也没有褪去:“宴婉小姐手法娴熟,想必练了很久?” 宴婉面带微笑,大方有礼:“爹爹从小便派人悉心教导,宴婉不敢贪玩,当然要勤学苦练。” 她这一句话,将所有的功劳都给了宴大人。 谁人不知道宴大人只宠爱嫡女宴彤,对其他几个女儿,根本不闻不问。 可是宴婉这句话,却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宴大人。 也许,人家对所有的女儿都是悉心教导,只是不愿意把其他女儿暴露出来呢? 居然也有人看向了宴蓉,这个世子妃,虽说是在庄子里长大的,但好歹是宴府嫡女,宴大人应该不会太苛责她? 所以,这才是景王世子宠爱她的根本原因,而不是外头说的那些…… 众人想到这里,又纷纷黑了脸,哪里是外头说的,宴蓉根本自己也承认了! 大家推翻了自己心中的结论,再一次确定,宴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乡下女子! “宴婉弹得不错,”皇帝又道,打量着她:“只是我似乎瞧着你里头的衣袖,都有些抽丝开裂了,还是不要太过节俭为好。” 宴大人又一次瞪大眼睛,他顺着皇帝说的地方看去,果然就见到宴婉里面的白色衣袖,已经开线,甚至有些洗的掉色。 宴婉不动声色的将袖口收回,用宽大的外袍盖住,朗声道:“父亲节俭,做女儿的,自然也要支持。” “哈哈,”皇帝爽朗的笑一声:“赏!” 宴大人的心情在大起大落之间徘徊,此刻终于是放下了。 他瞪了宴夫人一眼,今日进宫的衣裳,是她准备的。没想到她居然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好,光顾着外头光鲜,不小心被皇帝看了出来! 还好宴婉应对得体,否则,他这个苛待女儿的名头,不就要传出去了? 宴夫人脸色煞白,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她压根就不相信宴婉会弹琵琶,她明明学都没学过!可是刚才,她却弹得那么好…… 再看宴大人的表情,明显是责怪她不善待宴婉。 宴婉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她原本还指望着宴婉出丑,让宴老爷再想起宴彤,把宴彤接回来呢! 宴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宴婉,从前真是小瞧了她,她一定是故意穿了一件开线的里衣,还故意让皇帝看见,给她难堪! 宴婉却并没有将宴夫人的脸色放在心上,只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低头一笑。 看来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会更加顺利。 段景蘅问向宴蓉:“上次我们回门,好像没有见过她?” 宴蓉摇摇头,没见过没见过。上次回门,只见到了那对丧气的母女。 “大概跟我一样……”宴蓉想说,大概跟我一样不受重视,被关在哪个偏院。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又闭了嘴,算了,别人的事情,关她什么事呢? 第35章 请世子妃射箭 不过,看到宴夫人那铁青着脸的样子,就让她十分解气。 “宴夫人以后的日子,可有的好过了!”宴蓉幸灾乐祸。 段景蘅笑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他的夫人,真是可爱。 又经过了几个小姐们的表演,大家都是名门闺秀,纵然抽到的不是自己擅长的东西,但琴棋书画大家都学,也不至于出丑。 所以虽然偶有失误,但都完成的很好。 大殿之上,一位小姐正现场表演作画,而景薇郡主则悄悄给芷柔公主使了个眼色。 宴家的女儿都不简单,她之前觉得,宴蓉肯定什么都不会,无论抽到什么都要出丑。 可是刚才看了宴婉的表现,她又担心,会不会宴蓉也像她一样,其实也被宴大人教养过? 芷柔公主低声附耳:“不会,我打听过,她确实什么都不会。” 段景薇道:“你之前知道宴婉会弹琵琶吗?” 芷柔公主有些沮丧:“那怎么办?这里面的东西,无非就是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没有别的。” “看来只能便宜她了。”芷柔公主噘着嘴:“只可怜了景蘅哥哥,娶了这样的女人。” 段景薇急道:“怎么能这么放过她!你难道真想让这样的女人跟景蘅哥哥过一辈子?” 芷柔公主摇头:“当然不想。” 她巴不得宴蓉当众出丑,然后让段景蘅休了她呢! 段景薇思考了一瞬,很快又道:“这里面没有,你可以加进去啊。” 那位小姐的画作已经完成,是一副美人奔月图,获得了众人的一片掌声。 趁着大家夸赞画作的时间,芷柔公主悄悄去写了一个箱子里没有的东西,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用宽大的衣袖盖着。 “好了,下一个!”芷柔公主目光闪烁,装作在里面摸了很久的样子,道:“请景王世子妃,表演射箭!” 场内一片哗然。 射箭啊,这都是男子做的事情,哪有女子会射箭的!这不是为难人吗? 段景蘅也看向宴蓉,见她一脸吃惊,还以为她不会,便安慰道:“你要不想去,我替你挡了。” 未等宴蓉开口,芷柔公主便道:“哎呀,这个可实在有些难,世子妃要是不会,不如就给我们道个歉也就罢了。” 段景蘅一个目光扫过去,芷柔公主吓了一跳,随即又沉下脸。 景蘅哥哥居然真的喜欢这个女子,这怎么行!这女子这么粗俗! 她非得拆散他们不可! 宴蓉站起身,刚要开口,又听段景薇装着担心道:“在这大殿之中射箭,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那好说!”芷柔公主道:“我们到外面不就行了?我看外头那盏花灯就不错,不如让世子妃射下来给我玩!” “去外面?”段景薇似乎在思考她的建议行不行,道:“公主别说笑了,这么多人,难道要大家都移步去外面吗?” 芷柔公主立即跑去拉皇后的袖子:“母后母后!我们就去外面好不好?看完射箭就回来!” 皇后经不住她纠缠,只好道:“好,芷柔开心就好!” 芷柔公主一笑,又看向皇帝。 皇帝原本就对宴蓉有些兴趣,只是一直没见过。刚才又见识了宴家另一个女儿,现在也道:“那朕也一起去,坐累了,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众人一看,帝后都要去外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跟上了。 宴蓉:“……” 我好像还没同意!半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段景薇和芷柔公主一唱一和,现在帝后都要去外头看她射箭了,难道她还有理由推辞? 她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是专门针对她。 段景薇也就罢了,可是这个芷柔公主,她以前见都没见过,为什么要针对她啊!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段景蘅拉住了宴蓉的袖子,似乎有话要开口。 宴蓉哼地一声甩开,都是这个人! 她屡遭算计,都是因为这个装病的世子! 她发誓,等过了今天,她回去就把铺子低价转卖,当天出手,当天就跑路! 什么中国好队友,谁愿意跟他当队友谁当去,不要命的那种。 不过好在,宴蓉别的不会,恰好,弓箭还是会的。 她上辈子在战地当医生的时候,跟着练了不知道多少体魄。别说弓箭,就是给她一把枪,她也能百发百中! 现在这群人摆明了要看她笑话,她又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呢? 御前的高公公命人拿了弓箭过来,他先过去挑:“糊涂东西!世子妃柔弱,怎么能用这种精铁铸造的大弓!” 说罢,他将木弓取了过来,放到托盘里献给宴蓉:“世子妃用这个。” 周围已经有人在笑了,可不是,得用木弓,起码能拉开不是? 宴蓉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居多,真等着她射中灯笼的人,极少。 但偏偏始作俑者的芷柔公主还在装着后者:“世子妃嫂嫂,你可一定要把那个红灯笼给我射下来呀!我想要很久了,父皇都不给我!” 宴蓉:“……” 你在装什么绿茶婊啊! 宴蓉拿起木弓,周围嘈杂的声音小了些。 随着宴蓉拉弓搭箭的动作,众人皆屏气凝神,等着她射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似乎还挺标准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射中。 却见宴蓉抬起弓箭,指着那盏大大的红灯笼,上面瞄瞄,下面瞅瞅,左边栘移,右边靠靠,就是不射出去。 “行不行啊!”终于有人忍不了了。 “世子妃,你要是不行就说一声,大家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女子的!” “就是,非要逞强做什么?” 宴蓉气得要吐血。 靠! 是谁一句赶一句将她逼到外面射箭的! 现在变成了她逞强? 这些人眼睛不要就捐了好吗! 于是宴蓉终于将弓箭对准了灯笼上面的挂钩——至少看起来,是对准了。 她将弓拉圆,目光凝视,众人随着她的动作再一次安静,睁大了眼睛等她射。 结果,宴蓉放下弓箭,摇头:“不行,我射不了。” 第36章 陛下病了 “木弓太轻,我还是用铁弓。”宴蓉说完,径自将铁弓拿了起来,再次走到刚才的地方。 “你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女子,用什么铁弓,你拿得起……呃,这。”说话的人说了一半,顿时住了嘴。 众人就看着宴蓉轻而易举拉起铁弓,也没见怎么瞄准,嗖得一声便射了出去。 红色的灯笼顿时掉到地上,众人都沉默了。 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又实在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又忍不住欢呼起来。 “好,好啊!”皇帝眼神十分惊叹,道:“宴家的女儿,果然个个都了不起!” 皇帝既然已经开口称赞了,其他人当然也不能说什么。 宴大人已经麻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自己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出来的宴彤成了那副德行,倒是一向不怎么关注的宴蓉和宴婉,一个比一个风头更盛。 段景薇和芷柔公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射箭呢! 段景蘅却神色凝重,看向宴蓉的双眼中,带了更多的犹疑。 初见时,只知她针法奇绝,轻巧的暗器使得不错,没想到这么沉的铁弓也有这般准头。 “世子妃,”皇帝看向宴蓉,眼中多了丝欣赏:“朕看你对朕宫里的糕点十分喜爱,朕的御膳房有新研制的糕点,连朕都还没有尝过,便先送你一食盒。” 宴蓉:“……” 我吃货之名已经这么响了吗? 不过也不能怪皇帝,她毕竟是个女子,舞刀弄剑的显然不符合当前社会对女子的要求,所以,纵使皇帝夸奖她,却也不会鼓励,赏她一张弓。 “多谢陛下。”宴蓉行礼完毕,便有人将一个食盒带过来,宴蓉打开看看,里面是莲花状的糕点,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看起来精致又香甜。 景王妃气得牙痒痒,本想让她出丑,谁知,又让她出了风头! 接下来的节目,大家明显兴致都不太高。等到走出皇宫的时候,外头的明月正圆。 当朝皇帝是个明君,遇到这种大节日,不仅会想着大臣们,也给全宫上下的宫人们都赏了月饼,当作祭月节的赏赐。 宴蓉回到景王府,坐在桌子前看着糕点发呆。 今天晚上这一场,明显有很多人都针对她。 比如说那个芷柔公主,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她,但是她却有意让自己出丑。还有三皇子,看起来跟段景蘅也不对付。 她可以看在队友情的份上,跟段景蘅一起挡一挡来自王妃和郡主的恨意,可是她又不是圣母,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她犯得着为了段景蘅冒险吗? 而在段景蘅心中,宴蓉所展现出来的疑点也越来越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之前说过你的师父。”段景蘅略带犹疑道。 宴蓉白他一眼,目光中尽是防备:“我困了,我先睡了。” 段景蘅察觉到她不想说,也没有逼她,只是道:“好。” 于是自己也准备洗漱睡觉了。 宴蓉心中一肚子气,他今日在大殿之上表现的那么宠爱自己,难道不是将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或许,他是为了让自己替她挡刀? 靠,刚来的时候她不是用针挡过? 难不成这狗男人是看她有些身手,绑她在身边当工具人? 宴蓉越想越不寒而栗,景王府的危险,京城的危险,可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宴蓉越想越气,又拿几块点心填了肚子。 何以解忧,唯有点心。 宴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微微有些亮色,她侧头看去,段景蘅不在身边。 “叮!宿主快救人!快救人!”杏林系统忽然响了起来。 宴蓉原本惺忪的双眼立刻有了精神:“哪有病人!救谁!” “救你自己!”系统叮叮响了两声。 宴蓉一怔,随即感觉到肚子疼。 一定是昨天吃的东西太多了。 她连忙四处找银针,给自己扎了一针,扎完以后,她眉头有些扭曲:“我还是去趟茅厕。” 片刻后,宴蓉一脸舒爽的回到房间,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贪吃比较好。 系统道:“宿主治好自己的腹痛,增加积分一百,当前积分负五千七百三十分。” 段景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已经穿戴一新,看样子是要出门。 “你去哪了?” “你要去哪?” 两人同时愣住。 段景蘅笑一下,眼角十分温柔:“陛下身子不适,我去看看。” 宴蓉立刻抓住重点,耳朵支棱起来:“我也去!” 段景蘅侧头看她:“你去做什么?” 宴蓉眨眨眼:“我医术还可以,陛下身子不适,我当然要去看看,尽一尽做臣子的心意。” “宫中有御医。”段景蘅道。 宴蓉坚持:“我都没怎么见过陛下,你就当带我进宫长见识了行不?” 段景蘅阴沉着眸子:“好。” 宴蓉飞快的收拾完毕,跟着段景蘅再次进宫了。 与晚上相比,白天的宫城显得更加巍峨雄壮,也更加金碧辉煌。 “陛下生了什么病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宴蓉疑惑。 却见段景蘅摇摇头:“不知道。” 进了皇宫大门,向左边绕了几个弯,经过一片鱼池,宴蓉看到不远处,就是昨天举行宴会的地方。 再多走一段路,便到了皇帝休息的地方。 有宫人将他们引进去,沿途的人纷纷行礼。 段景蘅进了门,见皇帝正安坐于上首,看起来似乎跟昨天并没有多大区别。 他真的病了吗? 二人行礼,皇帝见到宴蓉,明显一怔。 然而宴蓉一心惦记着几分,忙上前询问:“陛下身体如何?可有请太医诊治?太医是否治不了?” 言语中带着灼灼的热情。 一连串的问题,让皇帝有些意外,责怪地看了一眼段景蘅。 “朕无碍,只是有些腹痛。请过太医了,已然无事。”皇帝很有耐心的回她。 宴蓉脸上那份焦灼一点点消失,每听一点,就失望一分。 没事啊,就有点腹痛啊。 那自己岂不是又白跑一趟。 “世子妃,你先去外头等着,朕与世子有话要说。”皇帝看到段景蘅以目示意,便将她赶走。 宴蓉没了积分可赚,顿时对他也不感兴趣了,他让自己走,宴蓉也没什么意见。 待宴蓉被宫人领下去,段景蘅才挺直了腰背,恢复了自己不装病时的样子。 “陛下。”段景蘅恭敬道。 皇帝没有直接说,而是道:“朕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世子妃很不放心。” 段景蘅怔了一下,点头:“有些疑点尚未查证。” 皇帝抬抬小指,往脖子上一抹。 意在告诉段景蘅,不能为己所用,就杀了。 段景蘅无端升起一丝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 第37章 整个后宫都病了 “昨日朕赏给宫人们的月饼,大家吃了以后,出现了集体腹泻的症状。”皇帝揭过刚才的话题道。 “朕已经查到了一种名为‘雪玉婵’的毒粉,是御膳房混进来的厨子所用。” “他将这药粉下在了月饼中,导致所有人集体腹痛。”皇帝凝眉,脸上带有怒气:“还好朕昨日只是将这批月饼赏了后宫,否则,今日朕的宫城,恐怕就无人能当值了。” 段景蘅道:“陛下是想让臣去查,这雪玉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皇帝点头:“不错。” “此毒粉无色无味,状似面粉,朕是怕,除了月饼,恐怕还有别的食物里也有。” “朕已命太医院将御膳房的食物详查,可就连太医,也分辨不出来哪些东西有问题。” 段景蘅皱眉,那事情就严重了。 若有心怀不轨之人,将毒粉藏在身上,混入宫城守卫的餐食中,恐怕整个皇宫都会陷落。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皇帝只赏了后宫,今天的宫城就已经让心怀不轨之人接手了。 此人一次不成,当然还会有后手。 “如果连太医都分辨不出来,臣以为,倒可以让世子妃一试。”段景蘅抬眼道,他终究是不舍得像皇帝一般,杀了她。 皇帝沉声:“你不是说,她或许有问题?” 段景蘅如实道:“只是或许,臣还没有查实。况且,世子妃的医术,臣是见过的,确实可信。再说,如果她真是奸细,那么这次,正好是观察她的好机会。” 皇帝还在犹豫,外头已经有个宫女慌慌张张来报:“陛下!皇后娘娘着人禀报,说已经有人晕倒了!” 皇帝大惊:“太医不是已经去治了吗!” 那宫女道:“原本是已经好了些的,大家的腹痛都止住了,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又出现了晕倒的症状!” “陛下。”段景蘅再次上前。 皇帝只得道:“你去,带宴蓉去看看,务必要盯紧了她!” 段景蘅应一声,出了殿门,又成了连走路都喘气的病秧子。 “去哪?”宴蓉本能的过来扶他,却发现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后宫,很多宫人都生病了,你可愿意给她们看看?”段景蘅这样问,不是没有原因的。 或许别的贵女,会因为自恃身份,不愿给下人诊治,但是宴蓉不会。 她已经在景王府诊治了那么多下人,所以段景蘅才会确信,她是愿意的。 果然,宴蓉眼睛都放出了光亮:“当然!” 随即,她便拉着段景蘅走快点:“怎么走啊?是往右边拐吗?” 一进后宫,宴蓉便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病态的气息。 她也算看过很多电视剧,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们,可到处都是。 可是现在她来了,却发现偌大的殿宇,都没什么人。 “世子妃怎会到此?”一个温柔又带点焦灼和诧异的声音传来。 宴蓉循声望去,可把她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宴蓉左右看看,她身边是两个自己不怎么认识的女子,看穿着,应该也是宫中的妃位或嫔位。 宴蓉赶紧行礼,之后道:“陛下说,此处有人生病,所以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皇后点头,脸上的焦灼却并不减少,来帮忙的啊。 “既然是陛下让你来的,你就进去。”皇后道。 宴蓉纳闷,去哪? 结果一旁的宫妃就给她指了指身侧的凝香殿:“先来这里。” 宴蓉更加纳闷,什么叫先来这里?难道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段景蘅跟她一起进去,没有听到皇后在院中担忧的声音:“要不然就奏请陛下,请民间的大夫来。” 宴蓉一进门就惊呆了,地上铺着一些席子,上面躺着好多宫女,虽然个个都活着,但已经奄奄一息,见到他们,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宴蓉连忙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位宫女跟前,给她诊脉。 两个太医原本就在这里守着,看到他们进来,便上前禀报: “世子,世子妃。她们吃过昨晚陛下赏赐的月饼,今早就出现了腹泻的症状。臣给她们用了黄柏水,原本已经起了效果,现在却又这样了。” “有治疗方法吗?”段景蘅问道。 太医犹豫一下,道:“微臣只能尽力。” 意思就是,没有。 段景蘅脸色沉地厉害,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宫城之内如此胆大妄为! 事实上,太医们来的时候,只以为是食物不干净,所以才会集体腹泻,但到了现在,明显已经不是了。 “世子,世子妃,还请去外面待着。”太医道:“这病,极有可能是时疫,万一传染给世子和世子妃,就不好了。” “不是时疫。”宴蓉已经诊完了好几个病人,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大殿之内格外引人注目:“她们是中毒了。” 这个太医只是普通的太医,当然不知道雪玉婵毒粉的事情。 但段景蘅刚从皇帝那里过来,倒是知道事实。 太医虽然也听过宴蓉诊病的名声,但只当她是沽名钓誉之人,当然不会真的信她,此刻听了她的话,道:“世子妃如何确定,她们是中毒,不是时疫呢?” 宴蓉并不说话,手中已经拿出银针,给最近的那位婢女扎了好几针,等针拔出来之后,那婢女缓缓睁开眼睛,道:“我这是在哪里?世子妃?” 在场的两个太医顿时瞪大了眼睛,醒了? 他们费了好大的心思,都没将人救醒,越救,人就越没力气。 “因为我也中了和她们一样的毒。”宴蓉终于有空回了太医刚才的话。 太医们赶紧去查看那个醒了的宫女:“你如何了?感觉怎么样?” 其中一个太医诊完脉,发现原本低沉紊乱的脉象已然不见,这才相信宴蓉的话。 “世子妃医术高明,臣等甘拜下风!”这太医不得不服气。 段景蘅见她治好了人,心中又冒出另一个想法,万一,她就是与下毒者勾结,然后骗取他和皇帝的信任呢? 然而,他又想到了什么:“你说,你也中了毒?” 他怎么不知道? 第38章 成功摆脱负分 宴蓉点头:“早上醒来的时候,不过已经没事了,我给自己治过了。” 段景蘅才想起她早上不见的情况,还以为她是瞒着自己做什么去了,原来她是去给自己治病了。 “陛下并没有赏赐月饼给你。”段景蘅的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没有赏赐月饼,却赏赐了众人都没有吃过的莲花糕点。 宫中一定还藏有这样的毒,不只下在了糕点中。 “叮!恭喜宿主获得积分三百,当前积分负五千四百三十分。”系统十分快乐的给宴蓉涨了分数。 宴蓉看着满殿晕倒的婢女,顿时两眼放光。 恐怕不止凝香殿,别的殿内也都是中了毒的宫人? 宴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系统道:“若是我将治人的法子告诉太医,让他们去救人,我还能获得积分吗?” 系统道:“当然可以,一医医一人,百医济万民。你教给他们,自然也算你的功绩。只不过,获得的积分可要大打折扣。每人只能增加十分。” 靠! 宴蓉只想骂人,系统这么黑的吗? 三百分,给她扣成十分? 看着系统兑换商店里琳琅满目的东西,她都换不到啊! 太气人了! 然而宴蓉咬咬牙,还是道:“成交!” 如果是她一个人挨个治下去,恐怕三天三夜都治不完。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她又哪里忍心,让这些人白白痛苦这么长时间呢? “这位太医,”宴蓉抬眼看着他:“麻烦你将守在这里的太医都叫过来,我告诉你们如何行针,这样大家治起来也快一点。” 那太医显然没想到宴蓉会这样,大家都是同行,自古学医的,得了秘籍,都是要自己偷偷留着,哪有愿意传授给别人的? 宴蓉年纪轻轻,居然肯将自己吃饭的手艺传给别人…… 太医想到这里,顿时明了。 哦,世子妃她不靠这个吃饭。 “世子妃稍等,我这就让大家都过来。” 而同时,宴蓉已经让婢女拿来纸笔,自己在上面画了一副人体穴位图。 还好前两天闲来无事画过,此时再画一遍,倒是熟练了许多。 她不用全部画出来,只将用到的几个穴位画出,又分别标注了顺序和时间,等她做好这一切,太医们已经过来了。 一旁的段景蘅看到这一幕,默默退出了凝香殿,不知为何,他相信她不会乱来的。 宴蓉给太医们讲解完毕,原本大家其实都不愿意信她,但有个现成的醒过来的婢女作证,加上宴蓉讲清楚了行针道理,临走的时候,大家对她都是一脸佩服。 “好了,”宴蓉道:“事不宜迟,我不知道宫中到底有多少人中毒,但是现在,有劳大家了。” 众人并不多话,纷纷去了别的殿内,医治病人。 只有一个年迈的太医多看了她一眼,心中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可惜不能将她留在太医院。 凝香殿的这些人,则由宴蓉和本来就在这里看守的两名太医诊治。 宴蓉虽然决定了要拿折扣以后的积分,但到底还是努力加快速度,多救一个,她就多三百积分。 等到中午的时候,光是宴蓉自己,就已经救治了十九个人,获得了五千七百分,成功摆脱负分! 她出了殿门,抬头望向广阔的天空,没有了被灭杀的压力,连天空都明媚了许多。 “还有宫人没有得到救治吗?”宴蓉问外头的太医。 “世子妃,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要不您先去用膳,这里交给我们。” 宴蓉急了,那怎么行!她还眼巴巴的看着系统里的东西呢!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药王空间,她就眼馋的不得了! 那不仅是个异次元空间,里面还包含着多种多样的药材,简直就是梦想中的东西啊! “不了不了!”宴蓉坚定的拒绝:“还有哪里有病人,让我过去看看!” 那太医感动不已,堂堂世子妃,居然如此心善。 下次再有谁说她沽名钓誉,他第一个就要上去干架! “回禀世子妃,只剩下千波殿的宫人们,不过男女有别,有我们在,世子妃就不用过去了。” 宴蓉拒绝:“病人就是病人,分什么男女!千波殿在哪?” 另一边,皇后在皇帝面前将宴蓉夸得跟朵花一样:“陛下,你是不知道,太医说,世子妃一进去,就已经看出来那些人是中毒,之后没一会儿工夫,行完针,就已经有一个婢女醒过来了。” “世子妃医术当真很高,倒比外头传得还要高明许多!” “她主动将治病的法子教给了太医,这才一早上,已经控制了后宫的病情。臣妾总算也能放下心了。” 皇后倒是真的钦佩她,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道: “原本以为她嫁给景蘅,是委屈了景蘅。现在看来,他们真是天作之合啊。想必景蘅的病,很快也能好起来了。” 皇帝听到这话,才终于又眼眸一动。 段景蘅的病。 段景蘅装病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连皇后都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宴蓉肯定是知道的。 若她真的是奸细,此刻又得了皇后的信任,那这个人,也实在太可怕了! 宴蓉顺着太医和宫人们的指引,一路往千波殿而去。 千波殿附近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叫做千波湖,这里是以前皇帝养锦鲤的地方。 但是因为太过偏僻,逐渐也就没有人来了。 宴蓉绕着走了好几个圈,最终还是成功的迷路了。 “这不就是千波湖吗?为什么石碑上写着秋风湖啊!”宴蓉要崩溃了,皇宫为什么这么大,地形为什么这么像,别说宫殿像,就连花啊草啊的,都长得差不多! 连她这样专业的人都给绕迷糊了。 偏偏宫人们都刚刚治好,还需要修养,人手不足,没有人给她指路。 就在她累到吐血的时候,听到了系统的电子音。 “叮!恭喜宿主,后宫最后一位病人诊治完成,本次共治疗一千九百七十七人,获得积分一万九千七百七十分,当前积分:两万零四十分!” 第39章 药王空间 宴蓉站在风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多的积分,她就只亲自治了十九个人。 皇宫里的人,效率也太快了! 不过她还是十分高兴的,两万分啊,她得好好看看自己能换些什么东西! 于是她来不及走回去,就在秋风湖边浏览起了兑换商店。 光是空间这一种类就多种多样。 最普通的空间只要一万积分就可以,里面面积能有五百平米,想放什么放什么。只是没有附带功能。 宴蓉看了看自己的积分,虽然有些肉痛,但药王空间实在太诱人了,里面什么药品都有。异世穿越,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空间,真的很不错。 宴蓉咬咬牙:“兑换药王空间!” “叮!请宿主确认,是否确认使用两万积分,兑换药王空间?” “确认。” “叮!空间已兑换成功,当前积分:四十分。” 忽然间,脑海中一阵白光闪过,一个闪闪发亮的金色空间逐渐扩大,宴蓉看到自己,在这个空间的门口驻足。 她闭上眼睛,试图用意识探进去,便看到了一片极大的庄园。 药田里种着很多药材,药田的旁边是一汪灵泉,泉水散发着难以言说的芳香。宴蓉忍不住去灵泉旁边,吸吸鼻子,香甜的水的气息更加浓郁。 宴蓉捧起来喝了两口,只觉得甘甜润喉,欲罢不能。 而在药田的边缘,隐约可见一栋小楼,空间实在太大了,但宴蓉是用意识穿梭,所以转瞬即到。 小楼与现代的别墅一样,宴蓉敲了敲门,然后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有人呢? 她推门而入,整个人都震惊了。 即便已经看过药王空间的介绍,但她还是惊讶不已。一排与墙同高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品。一些常见的中西药品都有。 而每一个货架上,都有一个梯子,她可以自己爬上去取药。 二楼则由好几个房间组成,简直就是个小型医院,手术室、放射室、化验室…… 宴蓉想,要是以后遇到格外棘手的病人,拉进空间里治疗也不是不可以。 再抬头,别墅还有三层。 宴蓉沿着楼梯上去,这里是一个大大的卧室,里面是现代装潢的房间,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化妆品。 “靠!这么厉害!”宴蓉忍不住惊喜。 “叮!顶级药王空间已浏览完毕!现在开放一级空间!” 宴蓉:“???” 什么叫浏览完毕?意思是只能浏览不能用吗? 系统话音刚落,宴蓉便转瞬回到了最早的地方,目之所及,只剩一片药田。 “宿主目前兑换的药王空间只有一级,想要提升等级,需要更多的积分兑换。” 宴蓉满脑子哔了狗了:“你之前也没说啊!” 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感情:“简介里明明写了,兑换药王空间,一级。” 宴蓉十分仔细的回想,她兑换的时候,好像确实有“一级”这两个字,只不过,这两字太小了,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到。 狗系统! 宴蓉在心里骂两句,看着满地的药田和那汪灵泉。行,一级就一级,也还不错。 “哟,这不是世子妃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宴蓉的思绪。 宴蓉回头,就见寒月带着婢女过来了。 寒月走得十分耀武扬威,宴蓉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这么放肆。 “找我有事?”宴蓉道。 “没有。”寒月笑,道:“世子呢?没跟你一起吗?” 宴蓉翻个白眼。 寒月听说了段景蘅入宫,专门求了齐国公找了个机会进宫。 但奇怪的是,皇后似乎没有空见她,甚至也没让婢女领着她去御花园玩。 她索性自己带着丫鬟走一走,希望运气好能见到段景蘅。谁知道段景蘅没看见,却看见了宴蓉。 这个蠢女人在湖边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呢。 “听闻世子十分宠爱世子妃,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受了气,一个人来湖边发呆?”寒月眼带讥笑,像一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 “你又是来干嘛的?春天还没到,你就准备发浪勾引别人的夫君?”宴蓉回怼道。 “你……”寒月显然没有听过这样直白的骂人,顿时惊在原地:“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我说你春天还没到就发浪。”宴蓉十分好心的再说一遍。 “你怎么能这么说!”寒月气得跺脚:“世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粗俗的女人!” 宴蓉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功夫好啊,你还想听我再说一遍?” 寒月涨红了脸:“无耻!你简直无耻!” 宴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已经拿到药王空间了,回去做点药,把景王府的人都迷倒,跑路就是了。 京城这些人,什么景王妃啊寒月啊,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当然是想怎么怼就怎么怼! “你也努力学学,指不定世子哪天就看上你了。”宴蓉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还给她抛个媚眼,就要离开。 “宴蓉!”寒月气得大叫一声。 宴蓉并不想理她,手臂却被寒月拽住,紧接着,寒月的婢女也拉了她的胳膊。 电光石火之间,宴蓉一把甩开寒月,那婢女一看自家小姐被甩开,立刻手上用力,旁边就是秋风湖,她居然是要把宴蓉推到湖里去! 寒月只是怔了一瞬,立刻就坚定了心智。如果她死了,只要她死了!段景蘅就迟早要娶下一任王妃! 她迅速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之后,脸上顿时也浮现出狠毒,要再次抓住宴蓉,将她推到湖里去! 宴蓉用力往那婢女的手肘上一点,一股麻木感爬上婢女的手臂,她原本就抓着宴蓉,这下骤然失力,身子一个不平衡,自己翻到了湖水里去! 而另一边,宴蓉忙着跟寒月动手,也没能顾得上她。 “啊——有人落水了!”寒月惊叫一声,指着宴蓉,愤恨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世子妃你好狠的心,你嫉妒世子心里有我,居然将我的婢女推入水中!” 宴蓉正要反驳,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杀人,扣除积分五千!当前积分:负四千九百六十分!” 第40章 再次负分 “你脑子有病!她根本不是我推下去的!”宴蓉暴怒,忍不住脱口而出,跟系统吵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点了她的麻穴,她怎么会失足掉下去?”系统道:“看在你过失杀人且未能致人死亡的份上,没扣你一万分已是我的仁慈。” 系统的眼睛可是擦得亮亮的,宿主任何的小动作和小心思,都别想瞒过它的双眼! “难道她来推我,我也不反抗吗?我就应该站在原地等着被害?”宴蓉被脑子里的负分气得血压飙升,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然而寒月却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争辩道:“你明明就是想推我入水,是我的婢女替我挡了一下,要不然,你今日要害得人就是我了!你这个毒妇!” 宴蓉猛地朝她瞪过去,眼睛发红,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寒月吓了一跳,心底平白冒出一丝害怕。 “你、你做什么?”寒月忍不住后退两步。“我警告你,我可是国公府的嫡女,你别胡来!” “我要推你入水?”宴蓉极怒之下声音倒显得更加沉稳:“对啊,你说的对,我就是要推你入水!” 去他妈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反手便抓住了寒月的胳膊,又朝她肩头拍了一掌,寒月痛呼一声,宴蓉已经将她整个人扭过来,就要往湖里扔。 不是说她害人吗?不是要扣她负分吗?扣啊! 狗逼系统,谁爱跟他玩谁跟他玩去! 她宴蓉不配合了! 不就是要灭杀她吗? 告辞! “叮!宿主冷静!宿主快点停手!” “警告宿主!故意杀人,将再次扣除一万积分!” “警告警告!” 系统在她脑子里弹了无数个弹窗,此起彼伏,简直表演了一出交响乐。 “死去你!”宴蓉手上的力气大得很,寒月根本无法挣脱,此时才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 她要死了吗?她不要死啊!她不会游泳! “宴蓉——”段景蘅的声音传过来,万分焦急。 宴蓉看他一眼,手上往前一推,寒月便朝湖里倒过去了。 “啊——” 一声尖叫,寒月禁闭着眼睛,意料之中的冰凉与窒息却并没有到来,一个带着风的怀抱将她捞住,她睁开眼时,看到了那张俊美无比的脸。 “世子……”寒月心都要跳出来了。 是世子救了她?是她心爱的人救了她! 段景蘅跑这么两步,已经激得咳嗽好几声。 寒月呆呆的看着段景蘅的脸,她不是做梦?他刚才救了她! 段景蘅放开她,又捂着口鼻咳嗽几声。 寒月惊慌道:“世子,你没事?” 谁不知道他是个病秧子,刚才那么着急的用轻功将她救上来,肯定又伤到了肺腑! 想到这个,寒月心中便无比心疼,她愤怒的看着宴蓉,都怪这个女人!害得段景蘅咳成这样。 然而宴蓉比她还要愤怒:“连你也跟我作对!狗男人!你也去死!” 说着,就朝段景蘅拳打脚踢。 这狗男人,不是一心一意装病吗?居然为了个寒月,连轻功都用上了。他不怕露馅啊?他嫌命长,她还怕被他连累,被他仇家砍死呢! 段景蘅猛地拽住她的手,将她牢牢禁锢住,语调沉了下来:“别闹!” 宴蓉气得半死,手不能动,用脚踢他,还被挡回来,整个人委屈的不得了。 偏偏这个时候,系统还在说:“幸好宿主没有酿成大错。” 宴蓉气得都要喷火了! 凭什么啊!狗系统,狗男人,都要欺负她! 她上辈子也没挖人祖坟啊! “多谢世子救我。”寒月不管宴蓉还在闹,深情脉脉的看着段景蘅。 段景蘅微微点头,手上再加一点力气,牢牢抓着宴蓉的手腕命门,牵制住乱动的宴蓉就走。 寒月微微低头,瞧着段景蘅的动作,心跳的更快了。 她就说嘛,她喜欢了段景蘅这么多年,他就算是块石头,也一定会被她感化了。 果然,他和宴蓉的关系根本没有那么好,为了她,他都已经把宴蓉扭成什么样子了。 “你放开我!狗男人!”宴蓉怒道。 段景蘅不仅不放,还牵得更紧:“跟我出宫。” 宴蓉还要挣扎,段景蘅毫不客气的拉着她走,一路往皇城门口去。 宴蓉气得不行,但毕竟被扣住命门,她到底是被他拉到了城门外,又被他拉进了马车。 赶车的小厮见他们上了车,立即扬鞭往世子府去。 马车里空间狭小,宴蓉再次怒叫一声:“你放开我!” 段景蘅刚要放开她,却见宴蓉低头,猛地朝他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咬了一口。 “嘶——”段景蘅吃痛,放开了她,脸色也变得比原来更加苍白,变成了十分。 “停车!给我停车!”暴怒中的宴蓉根本没注意他的不对劲,掀开帘子,朝外头的车夫喊道。 车夫只能装没听见。 宴蓉气得回来拽段景蘅:“你让他停车!我非杀了寒月不可!” 抢她的男人也就算了,居然扣她的积分! 那是积分吗?那是她的命啊! 段景蘅再咳嗽两声,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下去,宴蓉终于看出了他不对劲。 “你怎么了?”宴蓉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只是自己并没有留心。 段景蘅摇摇头。 宴蓉伸手将他的手拽过来,要给他诊脉,却被他抽了回去。 “我没事。” 宴蓉哼一声,不给看拉倒!谁乐意管他一样! “叮!宿主快救人!”系统道。 宴蓉听到系统的声音,再一次气不打一处来,救人,救个屁!让他们都死去! 有本事系统就在三天后杀了她好了! 段景蘅靠在马车上,紧抿着嘴唇,闭目养神。 宴蓉无法下车,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一个病人过不去,只好愤愤地靠在另一边马车壁上。 走,立刻就走!不能再犹豫了! 想到这个,她又想去自己的药王空间看看,她要在里面做九转销魂香,下到水源里,找机会把景王府的人都迷晕。 然而一到空间,她顿时又哔了狗了。 天空中闪着大大的一行字:“试用期:三天。” 第41章 感激吗?这可是福利 “你存心的!”宴蓉咬牙切齿朝系统道。 系统十分无辜:“按理说,在负分期间,当然不能再使用任何积分兑换的东西。” “但我看你可怜,换完了还没用过,才好心给你三天的试用期,你要是不想要就还我咯。” 宴蓉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冷静,毕竟系统只是个软件,不能拖出来打死。 “要!为什么不要?”宴蓉强行将火气压下去,三天时间,也足够她将九转销魂香制作完毕。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到了景王府。 段景蘅从马车上下来,病态愈发严重,连宴蓉都看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她可是给他诊过脉的,这人什么病都没有,装大尾巴狼呢。 “你先回去,我去看看祖母。”段景蘅嘱咐一句,也不等她回答,便径自去了老太妃的院子。 宴蓉哼一声,巴不得他赶紧走。 等她回了屋子,将床上的帘帐放好,又关上门,这才小心翼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再一次进入药王空间。 药田里的草药多种多样,九转销魂香的主要原料是曼陀罗,这里也长着一片。 宴蓉在里面捣鼓了一下午,终于完成了第一道工序,接下来需要晾晒一天,将成品打碎重新糅合,再制成饵状就行了。 然而宴蓉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做了一颗解药吃下,外头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是没有见到段景蘅回来。 宴蓉纳闷,他干嘛去了呢? 不会去找那个寒月了? 靠! 爱去不去! 去了更好,方便她做药跑路。 宴蓉出了门,见之前治好的一个叫小珠的婢女来找她,千恩万谢之后,又带来自己一个姐妹,说是头疼脑热三天了,请她治疗。 “叮!宿主愣着干嘛,赶紧治疗呀!”系统道。 宴蓉的火气再一次上来:“不治!” 治个屁! 她气了两分钟,继续将自己原来的台子摆出来,给府中的下人们治病。 可惜景王府不比皇宫,上上下下加上府兵,一共也就不到一千五百人。生病的能有几个? 经过前几天的治疗,这会儿生病的人已经很少了。 天色终于彻底黑了,宴蓉独自一人吃着送来的晚膳,段景蘅还没有回来。 这几日的饭食里已经没有毒了,宴蓉吃起来倒没有原来那么小心翼翼。 只是饭还没吃完,段景薇就上门了。 “陛下说宫中发生了时疫,我来看看你和我哥哥,我哥哥呢?”段景薇朝里面看着。 宴蓉随意敷衍:“不知道。” 心中倒是起了疑惑,时疫? 宫外现在还不知道中毒的事? 段景薇顿时皱眉:“你是我嫂嫂,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哥去哪了呢?” 宴蓉冷笑一声,关她什么事,她都已经决定要走了。段景蘅爱去哪儿去哪儿。 “你们刚从宫里出来,宫里时疫那么严重,你就放心让我哥一个人出去?万一他已经感染了时疫怎么办?” 宴蓉实在是觉得好笑,这对母女一天天想着要把段景蘅弄死,又下毒又刺杀的。这会儿倒来装关心了。 “脚长在他身上,我难道能把他绑腰上随身带着吗?”宴蓉幽幽道:“你要是真担心他,不如自己找找去,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段景薇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宴蓉和段景蘅明明一直很恩爱,但是现在,宴蓉却表现的一点都不关心他。 莫非是她在掩护段景蘅做什么? “要是我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逃不了干系!”段景薇不再跟宴蓉好声说话,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宴蓉毫不在乎,继续吃着晚饭。 根本就不是什么时疫,分明就是有人下毒。可是为什么到了晚上,传出来的风声又不一样了。 是有人在暗中规划什么吗? 算了算了,她一个要跑路的人,想这些干什么! 外头,王妃在等着段景薇。 “怎么样?他是不是病的更重了?”王妃满眼放光,等着段景蘅染上时疫,病上加病,最好现在就一命呜呼。 段景薇摇头:“他不在。” 王妃一怔:“下人不是看着他回府的吗?不在这里,还能在哪?” 段景薇眼神冰冷:“最好他永远回不来。”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话刚说完,段景蘅就拖着苍白七分的脸回来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妃和段景薇对视一眼。 “宫里的时疫如何了?”王妃问道。 段景蘅在怀里找来找去,不知找了多久。 王妃和段景薇又对视一眼。 就见他从怀里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王妃大惊:“这这、这是什么!” 段景蘅的语气虚弱又平静:“圣旨啊。” 王妃差点腿软,他这是去哪了,怎么还整出一道圣旨回来了? 段景蘅又笑:“给蓉儿的,陛下说她治疗时疫有功,赐号大豫朝第一女神医。” 王妃这下更是瞪大了眼睛:“你说,宫里的时疫,是她治的?” 段景蘅点头:“我们今日入宫,就是为了这事。蓉儿医术高明,一日时间不到,已经将时疫控制住了。” 王妃酸的牙都要倒了。 “嫂嫂还真是医术高超,令人佩服。”段景薇表面上装着无事,心中却恨得牙痒痒。 陛下这个“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封号,不就是打了坊间那些传言的脸吗? 她专门让人放出去的风声,世子妃天性放荡,借着治病的由头,与男子接触。 现在陛下亲自为她证明,还有谁敢这么说呢? “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们也就放心了。”段景薇拉着自己的母亲:“哥哥早些回去休息,我们也走了。” 说罢,两人一起转身回去。 然而身后那个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对了,我们要再补一次婚宴,你准备一下。” 王妃凝眉,回过身,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和蓉儿的婚宴太过简陋,也没有请亲朋好友来观礼。”段景蘅道:“现在我身子比原来好一些了,婚宴也该补办了,否则,岂不是委屈了蓉儿?” 王妃顿时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就知道,他一定会整幺蛾子! 屋内,宴蓉早听到他们回来,然而她并不想出来迎接。 她只是一口一口吃着饭,顺便听着他们在说什么。 陛下赏赐了她女神医的封号,那没什么,她也不需要这份殊荣。 段景蘅说要补办婚宴,那也没什么,她已经看明白了。 段景蘅就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就是要让她去替自己挡刀。 可她已经想的足够清楚,只要她离开京城,一切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这场婚宴,注定会缺席女主角。 第42章 遍发喜帖 “陛下赏了你封号,不高兴吗?”段景蘅进门的时候,宴蓉终于吃完了晚膳。 宴蓉抬头看他一眼,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仿佛白天的难受,只是自己看错了一样。 “封号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宴蓉随口问。 “当然能吃了,你以为封号白给啊?”段景蘅道:“陛下还赏了你黄金百两,当作你这次治疗疫病的赏赐。” 宴蓉听到钱,终于来了兴致:“哪呢哪呢?你带回来了吗?” 段景蘅见她总算露出笑容,道:“当然。” 宴蓉笑得乐开了花,终于有心情问一句:“不是中毒吗?为什么要说是时疫?” 段景蘅沉默一会儿,并不打算把这真相告诉她,道:“陛下的意思。” “你把黄金给我,我赶明儿出去换成银票去。”宴蓉伸手,眼睛里笑眯眯的。 段景蘅让小厮进来把一盒子黄金给了她,宴蓉高兴的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还用牙咬了咬。 延展性不错,软硬度也对,看来是真的。 “但你恐怕还是不能出门。”段景蘅道:“过两日我们就要办婚宴了,你得抓紧时间准备才行。” 他的声音温柔又好听,带着如鸣佩环般的诱惑,却半点也没有勾引到宴蓉。 宴蓉顿时又不开心了:“我们不是拜过堂了吗?大家都知道我们成婚了,为什么又要办婚宴啊?” “上次没有办,委屈你了。” “我不嫌委屈。”宴蓉打断他。 段景蘅道:“我嫌。” “人人都知道世子妃和世子每天在府里别的不干,就干那事,我们感情这么好,不给你补个婚宴怎么行?”段景蘅一本正经道。 宴蓉瞪大了眼睛。 什么别的不干,就干那事? 那不是她跟寒月说过的话吗?他怎么会知道?他当时在男宾那边啊! “派人跟踪我是!”宴蓉难得好起来的心情,又一次破防了。 狗男人!从第一天开始就跟踪她,一直跟到了现在! 他根本就没有放心过她! 亏她竟还为了这种猪队友留下来?! “你知不知道这是侵犯我隐私的?”宴蓉瞪着他,如同一只要咬人的沙皮。 “我错了我错了!”段景蘅一时说漏了嘴,天知道他只是想看看她被揶揄的表情,此刻被拆穿,心慌的很。 只是不知,这份心慌是因为自己说漏嘴,还是单纯因为宴蓉。 “但是,婚宴可是能收到好多礼物的,你不想要钱吗?”段景蘅诱惑道:“再说,有了这场婚宴,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景王府。” “王妃手里的钥匙,你难道不想要吗?”段景蘅眨眨眼,再诱惑一句:“王府的家产,可比你的嫁妆多多了。” 宴蓉:“……” 不行,不能再听这个狗男人诱惑,不能再贪财。 人为财死啊宴蓉! 呜,就贪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哼,”宴蓉指着他:“你转过去。” “干什么?” “我要把金子藏起来,省得你不安好心。”宴蓉理直气壮。 段景蘅哭笑不得,他堂堂世子,还能贪她一百两黄金不成? 但他还是像宴蓉说的,转了过去。 一边对着窗外,一边道:“好了没有啊?” “没有没有!”宴蓉赶紧闭目凝神,把黄金都放到了空间里。 不止是黄金,还有她之前变卖嫁妆拿到的银子,她都收到了空间里。 这样,她以后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还没好吗?”段景蘅有些不耐烦,自己转过身来。 恰好宴蓉已经藏好了黄金,睁开眼:“好了好了!” 段景蘅一怔,上下打量着她,她好像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那她手里的金子呢?他放在她手里的,那么大一盒金子呢? 被她藏哪里了? 第二日一早,段景蘅起床的时候,发觉自己腰上的玉佩不见了。 那是他生母留下来的东西。 他微微眯眼想了想,应该是在带走宴蓉时,掉在了秋风湖旁边。 “我已经请了嬷嬷来教你婚宴那日的礼仪,你好好学着。我进宫一趟。” 宴蓉转着眼珠子看他,见他离开,赶紧起来把门关上,然后又上上下下找找哪里有藏人的地方。 最后不放心,叠了好几个板凳,踩到天花板的瓦片上一个一个试着掀了掀,这才放心的下来。 总不能再有人跟踪她了! 屋顶,留下来看着宴蓉的一个暗卫:“……” 还好王妃不知道,瓦片从外面才能掀开。 世子与世子妃补办婚宴的请帖发得满京城都是。 不仅京城的王公贵族都知道了,就连百姓们,也可以在那一日去王府边上蹭饭吃,流水宴都要摆上个三天三夜。 寒月看到大红烫金字的喜帖时,简直要气死了。 “父亲!”寒月去找齐国公,带着满眼的泪水:“父亲你是知道我的,女儿自小就爱恋世子爷!” “月儿啊,”齐国公已经年过四十,看起来保养的还不错,颇有一种坚毅的感觉。 “世子爷已经娶妻了。”齐国公打算用现实来劝说她:“他和尚书府嫡女的亲事,是陛下指的。当时你就闹过一次,现在还要闹吗?” 寒月的泪水唰地就下来了:“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也配嫁给世子?” 齐国公沉下脸:“放肆!陛下赐婚,你这话可给我咽在肚子里,别再外头说了!质疑陛下,你有几个脑袋?” 寒月擦掉眼泪,道:“父亲,我想清楚了,就算是作妾,我此生也非段景蘅不嫁!” “你你你、”齐国公气得抬起手,举了半天,到底也没忍心下手打她:“我就是宠坏了你,才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你堂堂齐国公嫡女,居然要去给人做妾?传出去,齐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寒月倔强地扭头:“父亲要是不同意,不如就打死我!” 齐国公气得心肝颤:“好,好,你要嫁给他是,行!” “我说服不了你,我找你祖母跟你说说!”说罢,齐国公便甩袖而去。 “父亲!”寒月大惊,立刻追出去,拽着他的袖子跪倒在地:“父亲不要!女儿求你不要告诉祖母,祖母身子不好,你告诉她,她会气死的!” 第43章 他留了信物,他是喜欢我的 齐国公回头,指着她,语气都颤抖了几分:“你祖母身子不好,难道你爹爹身子就好了?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把你爹爹气死?” “左右你也不要什么脸面了,你要真嫁过去当妾,我齐国公府也没有脸面了!”齐国公道:“与其到时候让你祖母蒙羞,还不如现在就气死她!” “父亲!”寒月咬着牙,努力摇头道:“父亲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不要告诉祖母,祖母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齐国公重重叹了口气,大女儿早已嫁人,寒月是他的幼女,难免宠得骄纵了些。 现在还有他母亲,老国公夫人可以治一治她,但他知道他母亲的身体,御医来看过,说最多,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等母亲西去,他又该怎么拦住寒月呢? 齐国公将她扶起来,道:“段景蘅又不喜欢你,你这又是何必呢?还巴巴的上去给人当妾,也不怕人笑话!” 寒月再一次擦掉眼泪,听到这话,却立即抬头反驳:“世子是喜欢我的!” “父亲你看!”寒月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块翠玉来:“世子昨日救我的时候,将这块玉佩留给了我。这可是他生母的玉佩,他是有意要跟我定情的!” 齐国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从寒月手里拿过那块玉佩,翻来覆去的查看。 确认这就是上一任景王嫡妃的东西。 “你再把昨天他救你的事情,跟爹说说。”齐国公道。 寒月忙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只不过把她要推宴蓉的那一段隐瞒了,只说宴蓉要推她。 又把段景蘅救她的场面多描述的几分,说段景蘅关心她的安慰,急地自己的病都顾不上了。 最后又说段景蘅深情脉脉的给了她玉佩当信物,根本不顾一边的世子妃还在。 虽然这玉佩其实是在地上捡的,但是寒月固执的认为,段景蘅只是碍于宴蓉的面子,才没办法亲手给她。 “对,他一定是碍于陛下的面子!”寒月道:“陛下不是封了那个女人做大豫朝第一女神医么?世子这才肯给她一个面子,与她补办婚宴的。” “要不然,他们成婚这么久,世子怎么提都没提过?”寒月完美的用一个闭环逻辑说服了自己。 齐国公道:“就算真如你所说,那也不行!他一个病秧子,还妄想娶我齐国公府的嫡女,不行!” 寒月张张嘴,不再跟他顶嘴。 没关系,她会让父亲同意的,要是父亲真的不同意,她就悄悄的,大不了把生米煮成熟饭就是! 段景蘅去秋风湖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的玉佩,又找了负责打扫这片的宫人来问,也都说没看见。 段景蘅看着茫茫的湖面,如果掉下去了,那可确实难找。 宫人见他发愁,主动道:“世子别急,您将玉佩的样子画下来,我让他们去找。” 段景蘅只得点头,画了玉佩的样式,那宫人立刻给底下人传阅去了。 京中众人皆知,景王世子和世子妃的婚宴定在了八月二十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因为先前已经拜过堂,所以这次只是请客吃酒,闹个洞房,顺便收收礼物。 或许是景王世子觉得亏欠,所以这次的婚宴排场十分的大,请了朝中各种官员,从一品国公到七品翰林,个个都在列。哪怕是亲王娶亲,也差不多就是这排场了。 好在皇帝并不在意,说是既然给了景王世子妃“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称号,那么她再放肆一点,也是可以的。 宴蓉每日听着嬷嬷教规矩,什么仪态要端正,说话要慢条斯理。 起初还觉得好玩,后来便枯燥无味,索性把用来练仪态的茶水给喝了,又扔了几个夹在胳肢窝的鸡蛋,还把教引嬷嬷给臭骂了一顿,这才免了自己之后几天的劳碌。 至于那教引嬷嬷回宫之后将她编排的啥也不是,她才不在乎。 宴蓉出不了门,又看着自己的负分在脑海里一直闪啊闪。 苦于府里有病的人不多了,她只好跟来看病的最后几个人说:“要不,你们分开来?每三天来一个?” 几个下人互相看一眼,其中一起怯怯的问:“世子妃,您是不是觉得累了?” 宴蓉深吸一口气:“你看啊,今天你来,明天他来,既不至于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对不对?” 几个人又互相看一眼,还是不明白:“啊?” “算了算了!”宴蓉当自己没说过。 哪有让病人等两天的,她简直是被积分逼得失了智。 没有病人,她再去找就是了,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被憋死不成? 好巧不巧,之后的两天,又来了一位教引嬷嬷。 原本都没人肯来教她了,宴蓉正纳闷呢,那位嬷嬷却说自己是来看病的。 就这样今天一个明天一个的撑到了婚宴前一日,宴蓉终于瘫在床上。 好耶,就要脱离苦海了! 为了逃走以后的美好生活,她可真是委屈了自己啊。 衣服早就拿来试过了,面料用的是大红色的浮云锦,上面绣着并蒂的鸳鸯,头上的冠子也是用金玉做的,上面镶嵌着许多珍珠,宴蓉十分想拽下来一个,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些天,段景蘅经常忙得不见人影,回来也是倒头就睡,宴蓉满心的逃跑计划,对他的动静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当天早上,又换了一个嬷嬷给她上妆。 这位嬷嬷倒是没病,妆容手法娴熟,很快就给她涂了厚厚一层粉。 之后,又涂了厚厚一层。 之后,又是一层…… 宴蓉眨眨眼,忽然心里有些慌,她现在什么样子啊? 嬷嬷终于涂完了粉,给她描眉涂胭脂。 宴蓉脑袋不能动,一只手伸出去招婢女过来,往自己面前放了一块铜镜,顿时就大叫一声。 现在的她,跟一块涂了胭脂的面团有什么区别! “世子妃不要动!”嬷嬷将她的头偏回来,继续细心的画着。 宴蓉欲哭无泪。 接下里的梳发髻,叮叮当当的东西戴了一头,那么重的头冠当然也早就戴上了。又盖上一个红盖头。 拜堂不用了,别的礼仪却还是要有的。 第44章 婚宴 终于,一切都已经收拾好。 宴蓉搭着一个婢女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被塞进了一个大红绸子。 段景蘅也很早就去梳妆了,此刻看到红装的宴蓉,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宴蓉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子,被人牵着往前走,耳边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宴蓉皱皱眉,脚下却不徐不疾的继续前行,经过了吵闹欢呼的人群,之后便进了洞房。 里面又是一众男女的笑声,很明显,她要经历闹洞房了。 段景蘅待她坐下,便拿秤小心翼翼的揭开大红盖头。 宴蓉只觉得眼前一阵光亮,忍不住抬头,正撞进段景蘅一双漆黑闪光的眸子里,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不知为何,她的就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比喻——五彩斑斓的黑。 宴蓉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狗男人长得还挺好看。 段景蘅忍不住嘴角抽动,满眼的笑意流露出来,轻声道:“你的脸,好白。” 宴蓉:“……” 呸!狗男人!又不是她自己涂的!还不是他要办婚宴,才害她被涂成这样? 一旁准备闹洞房的人早已经叫起来:“世子妃好标致,真是漂亮!” “又是大豫朝第一女神医,世子爷真是有福了!” 满屋子的嘻嘻哈哈,宴蓉抬头一看,一群珠钗环翠的妇人们纷纷打趣起来。 宴蓉一愣,景王妃怎么也混在里头? 看这景王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真是太可怕了。 之后便有丫鬟端来一碗饺子,宴蓉知道这个风俗,自己低头小口咬了一口。 景王妃笑道:“生不生呀?” 宴蓉肚子里大骂:生个锤子! 嘴里却小声道:“生的。” “好好好!”景王妃又笑得厉害:“众位可都听见了,新媳妇说要生。将来定能多子多福,如此,我和王爷也就放心了!” 不得不说,景王妃虽然是个蠢人,但做起秀来还是能看的。 段景蘅趁机道:“如今蓉儿已经嫁过来了,我们府中的事物,不如就交给她打理。王妃也好落个清闲。” 宴蓉眼睛一亮:“对,让我来为王妃分忧,王妃也好落个清闲!” 王妃的脸立马就绿了,还是段景薇在一旁以目示意,她才没有当众发火,只是道:“蓉儿才刚嫁过来,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过两年等你熟悉了,再交给你不迟。” 段景蘅微笑:“蓉儿聪明,一学就会,不如王妃现在就把库房的钥匙交给她。” 景王妃实在脸绿,段景薇上前:“好啊,有嫂嫂帮忙打理府内家务,母亲一定是高兴的。只不过,今日又收了这么多的礼,现在就交给嫂嫂,确实是怕嫂嫂忙不过来,不如再等上两个月,母亲入库整理完毕,再交给嫂嫂,如何?” 屋子里其他几个妇人也道:“就是,新媳妇刚进门没多久,小两口还是先享受几天才是!” 段景蘅微笑:“好。” 宴蓉脸色铁青。 狗男人!就是个狗男人! 不是说好要给她钥匙,说好这次婚宴的礼物也交给她的吗? 现在又要往后拖,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当她是傻的吗? 再信他,她就是傻子! “好了,咱们赶紧去前头,客人那么多,也得帮着照看些。”段景薇笑道,拉着王妃带头离开,其他妇人也都出去了。 然后她们走之后,又一群男子涌进来也要闹洞房。 宴蓉看着他们,每一个都很眼熟,但是自己好像都不认识。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闹了!”段景蘅将他们赶走。 其中一个公子笑得开心,扬起一把鹅绒便洒地满屋子都是:“好容易等到你成亲,居然连客也不请,这回好容易大家聚到一块,还不让我闹闹新娘子?” “走走走!出去聊!”段景蘅将他们赶走,那群人走的时候还不忘多洒点鹅绒。 “别挤别挤!景蘅身子不好,别再给他挤趴下了!” 一群人声音逐渐远去,宴蓉把头上的冠子一把拽下来,压得她脑壳疼。 之后,她刚准备去空间看看,门又开了。 段景蘅笑意盎然:“交杯酒还没喝呢!” 说罢,自己去将两个杯子里倒满酒,举起一杯来到宴蓉面前,声音轻柔而优雅:“给你补办的婚宴,开心吗?” “呵呵,开心。”宴蓉心道,开心个鬼啊! 段景蘅又道:“我答应要把王府的库房钥匙给你,就肯定会给你的。” “呵呵。”宴蓉再信他,除非自己脑子坏了。 钱财什么的,重要吗? 以她的医术,难道不能自己赚吗? 她真的脑子抽住了,才会跟他配合这么长时间。 “来,干杯。”段景蘅看着她,目光灼灼。 宴蓉内心毫无波澜,狗男人,你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她一口干了酒,放下杯子,脸上已经浮起一丝红晕。 段景蘅看着她,眨眨眼,忽然间,就朝那团红晕亲了过去。 宴蓉猝不及防,没有想到狗男人会突然亲他! “啊啊啊啊——”她大叫一声,就朝狗男人踹过去:“滚!” 这是演戏演上瘾了!这里又没人! 段景蘅眼角带着笑意:“我滚我滚,这就滚。” 宴蓉又呸一声,段景蘅终于离开房间,关上了房门。 等他走后,宴蓉立刻去了空间。 三天的试用期早就过去了,如今的药王空间,只有五六十平的面积,也不见了那些药田和灵泉,但好在还有储物的功能。 宴蓉将头冠放进去,这可是金子和玉做成的,还有好些珍珠,卖了能有不少钱呢! 之后,她又拿出了九转销魂香,就今晚! 今日王府众人准备婚宴,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再加上她这个九转销魂香,绝对睡个一天一夜!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自己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保准天王老子也找不到! 为了这一天,她早就规划好了,要将王府里十二口井都下上药。 宴蓉自己吃掉一丸解药,便悄悄打开门缝,准备趁人不注意溜出去。 结果下一刻,她自己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45章 她听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宴蓉是被男子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还没睁开眼睛,便听到段景蘅道:“诸位辛苦。眼下京中的局势已经很危险了。” 宴蓉那颤来颤去的眼皮,悄悄地睁开了。 房间不算大,她躺在床上,床边坐着段景蘅,外面坐了一圈人,她都看不清楚。 在外面,是热热闹闹的闹洞房的声音。 “世子,陛下已经查出来,祭月节那日在宫中投毒的厨子,是被陈副统领收买的。”一个男子声音传过来,宴蓉听着十分耳熟。 “陈副统领?”段景蘅皱眉:“连他也叛变了,衍朝还真是有能耐。” “有个屁能耐!”一个粗俗的男子声音:“衍朝,弹丸小国,边陲之地,我们大豫朝随便出个兵,把他们打得妈都不认识!” “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京中还能那么乱?”最开始那男子又开口道:“前两日抓太行巨盗不就是为了找衍朝藏在京城的卧底?” “结果呢?卧底没找着,反倒是陛下的皇宫先遭了殃。要不是世子妃,恐怕后宫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宴蓉听到他们提起她,忍不住耳朵又竖了起来。 她躺在里面,又不能动,只能听得更仔细点。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真是越听越熟悉,宴蓉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禁军统领闫如海。 她当时化名容雁,去了闫如海家里,给闫小姐治病的时候见过一次! 段景蘅在干什么?怎么听他们说话,那么可怕呢? 禁军统领为什么要来找他? 那个所谓的衍朝,又是什么地方呢? 她使劲从原主的记忆里找了半天,终于想起来。 衍朝与大豫朝比邻,不过确实是弹丸之地。要不是这次他们提到,自己根本不会想起这个小国家。 “衍朝奸细无孔不入,咱们不可小觑,”段景蘅沉下声音:“这几年京城被他们搅得一滩浑水,就连我景王府的王妃都能让他们换掉。我若不是从小装病,恐怕他们连我都能换了。” 宴蓉顿时瞪大了眼睛。 景王妃都被换了? 堂堂景王妃竟是假的? 不可能啊!据她观察,段景薇还挺聪明的,要是景王妃被换了,她这个亲女儿能不知道? 宴蓉又听他们谈了一会儿,说什么京城的布防一定要那个说话粗俗的男子好好看着,宫城就交给闫如海。 还有几个男子,分别都是京中御林军的各位统领,要仔细查查哪里还有奸细。 最后好像还提到了边境增兵,随时准备好与衍朝开战。 宴蓉听到最后,可算是明白了,段景蘅这副病秧子样子,根本就是和皇帝商量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瞒过景王妃。 而衍朝的奸细已经遍布京城,皇帝的处境太过危险,所以才会借着婚宴的由头,来这里商议对策。 呵,狗男人,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她才来了这里多少天,就已经见识过了景王妃下毒的一百种手法。 如今狗男人借着爱她的名义,给她补办婚宴,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简直是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处境! 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逃跑,为什么要趟景王府这趟浑水? 等等! 她不是已经准备下药了吗?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宴蓉想起段景蘅临走前那杯交杯酒。 好了,更加咬牙切齿了。 狗男人,还给她下药! 要不是她刚好吃了九转销魂香的解药,恰好解了酒里的药性,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呢! 几个人终于谈完了事情,闹洞房此时也十分合理的结束,众人临走前还喊着:“要跟嫂子恩爱白头啊!” “恭喜世子娶妻!” 宴蓉在肚子里骂了好几句,恩爱个鬼啊! 段景蘅笑着送走众人,随手关上的房门,一阵风吹来,地上一小片粉色的鹅绒飞了起来,正好落在宴蓉的鼻子上。 宴蓉抽抽鼻子,鹅绒被她吸到了鼻孔里。 “阿嚏——”宴蓉终于忍不住,大声打了个喷嚏。 她顿时一惊,连忙用手将嘴捂住,就看到一张更为震惊的脸。 段景蘅和她大眼对小眼,两人眼里都带着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宴蓉看着他,眼睛转了半天,然后伸手将他推开:“怎么,我听到了,你要灭口吗?” 段景蘅看着她,眸中的震惊消失,只剩瞧不透的黑,悠悠道:“你真听到了?” 宴蓉大大方方的点头,怎么?还真要杀她? 这狗男人的手还能有她手黑? 再者说,难不成今天刚举办了婚宴,明天世子妃就暴毙? “对,我听到了。”宴蓉再次重复。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反正也被他发现了,索性就跟他说清楚:“补办婚宴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怕我委屈,实际上呢?” 宴蓉冷笑一声:“借着婚宴的名头跟那群人光明正大的见面才是你的目的!” 段景蘅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骗你,我确实觉得委屈了你。” 宴蓉盯着他:“好,委屈了我。” “你要补偿我的方式是什么?”宴蓉道:“补我一个婚宴?” “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危险吗?” 宴蓉直视他,反正要走了,不说痛快不甘心:“景王府那么多人想杀你,京城里也那么多人巴巴的看着你的性命,你这个时候向全京城宣告宠爱我?” “万一他们信了你的话,以为我真的是你什么重要的人,下次顺手把我也给杀了呢?” 宴蓉一说就停不下来:“你干什么危险的事情我管不着,但你想把我拉下水,想要让我给你挡刀子,恕我不奉陪!” “并非如此,”段景蘅心急地抓住她的手腕:“我没有想拉你挡刀,我也是真的想补偿你一个婚宴!” 宴蓉冷哼一声,压根不看他:“派人跟踪我,又将我圈禁在府中不让我出去。我现在可算明白了,什么老太妃下令女子不能出门,这是你下的命令?” 她原本还纳闷是谁,甚至想着会不会是景王妃干的。但经过今天这顿偷听,她算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第46章 迷晕他 “是,我是派人盯着你。”段景蘅被她质问到脸上,倒也不隐瞒,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京中那么乱,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内奸呢?” 宴蓉翻个白眼。 “但我跟你在一起这些日子,就算防着你,对你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段景蘅拉着她的手腕,强迫她看向自己。 感情? 他能混到天子身边,能有感情? 宴蓉还想翻个白眼,却看到他眼神中的真诚与炙热。 她怔了怔,又听段景蘅道:“我不会把你推到风口浪尖的,你相信我,我可以保护好你。” “谁要你保护!”宴蓉推开他,这狗男人,将她拉到险地,又说要保护他,脑子坏了。 然而下一刻,黑色的身影将她环绕,宴蓉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紧接着唇上一点温热,她居然被他强吻了! 宴蓉瞪大眼睛,想再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禁锢住,无法得手。 靠! 狗男人!白天亲她脸还不够,现在还要抢了她的初吻! 好半天,段景蘅终于放开她,唇上蹭着她的红色口脂,脸上也蹭上了她脸上那一团白色的厚粉:“你是我的世子妃,我心里是喜欢你的。” 宴蓉将他推开,脑子里叫了那么多遍的“狗男人”终于从她嘴里叫了出来:“狗男人,谁要你喜欢!” 我把你当队友,你却想睡我! 你还是人吗! 段景蘅有些意外,毕竟从小长成这副样子,即便病成这样,他一和颜悦色,女子们便皆如寒月之流一般。 何况,他刚才还牺牲了自己的·····吻。 “蓉儿……”段景蘅还要说什么,被她打断:“现在没有外人,你用不着喊这么亲切。还是那句话,想拉我下水,做梦!” 段景蘅哭笑不得,怕她不信,还是收敛了神色,道:“我是真的……” 宴蓉猛地捂住他的嘴,狗男人,别再说了。 段景蘅睁大眼睛,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只看了一瞬,眼睛就睁地更大了。 九转迷魂香,小小的药饵放在宴蓉手中,遇水即化,段景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看着她眼角狡黠的笑,段景蘅心里猛地一跳,已经猜到了她要跑。 宴蓉正要冷笑一声,却见段景蘅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副手铐,将她的手铐起来,另一边拷在了自己手上。 “狗……”宴蓉大惊,要骂他,却见他身子一歪,沉沉的睡过去了。 宴蓉赶紧摇摇手铐,谁他妈入洞房带一双手铐啊! 她将手铐在地上敲了敲,还挺硬,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黑乎乎的,还断不了。 她一动,连着的那只手也跟着动。 宴蓉气得不行,使劲摔了一下,那只手便被撞出了一丝红印。 宴蓉半分都没有解气,狗男人,他把自己和他拷在一起,她还怎么跑? “叮!请问宿主需要帮忙吗?”系统主动出来找存在感了。 宴蓉使劲点头:“快!快把这个东西给我弄开!” 系统道:“是否花费七千积分兑换开锁技能?” 宴蓉一愣,她哪还有积分? “换!” 系统毫无感情:“叮,积分不足,兑换失败。” 宴蓉大怒:“你耍我!” 她是造了什么孽啊!系统都要耍她玩! 系统十分委屈:“不是哦,我只是看你需要,所以提醒你一下。但你积分不够,这不能怪我啊。” 宴蓉气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开始砸,成功砸碎了一个酒杯。 她又拉过来一个凳子,用凳子腿使劲砸了半天,手铐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宴蓉折腾了半天,往后一靠,撒手放弃。 想了一会儿,她又起身,去搜段景蘅的身。 洞房戴着手铐,说不定也会带着钥匙呢? 衣服扒了一层又一层,宴蓉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她看着段景蘅身上最后一层衣服,听说,有些人藏东西,就喜欢藏在比较隐私的地方呢? 宴蓉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可是战地医生,什么没见过,还怕这个? 几分钟后。 一无所获的宴蓉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认命的将九转销魂香解药喂给了他,等着他悠悠转醒。 段景蘅似乎身体确实比别人好一些,原本宴蓉以为自己还要多等一会儿,却发现他已经睁开眼睛。 宴蓉率先开口:“你迷晕我一次,我也迷晕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段景蘅微微点头,看着冰凉的地板,又看看宴蓉:“要不,我们坐床上说?” 宴蓉没好气的坐回去,顺手还又扯了手铐一把,段景蘅嘶一声,这才发现手上有伤口。 他纳闷的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宴蓉,她怎么忍心对他这么狠啊? 宴蓉开门见山:“你放我走。” 段景蘅摇头,幸好他猜对了,她果然就是想走。 “你是世子妃,又是宴府的女儿。你能走哪去?你逃了,宴府怎么办?”段景蘅跟她晓之以理。 “爱怎么办怎么办。”宴蓉没好气道。 段景蘅道:“不行,我不会放你走的。” 宴蓉道:“没了我你又不缺什么,你该见得人也见了,之后那么多危险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段景蘅沉默一会儿,道:“你如果这样,我只能将你禁足了。” 宴蓉大怒:“段景蘅!” 段景蘅看她:“世子妃擅自逃离,被抓回来也是要没命的。” 宴蓉咬牙,她就不该试图跟这个狗男人商量! 然而她宴蓉是什么人,一计不成,再换一计不就行了。 宴蓉露出一个假笑:“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走了。天晚了,睡觉。” 段景蘅一看她这么敷衍,就知道这个小蠢货又打算骗人了。 “好,我明天就让丹琴跟着你,好歹是个世子妃,没有贴身婢女伺候怎么行。”段景蘅道:“天晚了,睡。” “等等!”宴蓉瞪着他:“丹琴是谁?” 段景蘅若无其事的:“一个婢女,你以后的饮食起居都由她照料。” 宴蓉终于再一次愤怒了:“你派人监视我?还这么光明正大?” 段景蘅回头看她,摸摸她的脑袋:“是保护,我说过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宴蓉咬着嘴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第47章 一晚七八次 宴蓉深呼吸两下,终于决定跟他敞开谈:“行,我答应你,我不会走,也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作为回报,你不能把我困在府里。” “好。”段景蘅道:“但是丹琴你要带着。” 宴蓉点头:“没问题。但是我还是要问清楚,衍朝的奸细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景蘅看她,宴蓉道:“我需要知道我的处境到底如何。” 段景蘅顿一会儿,道:“好。” 现在的景王妃不是原来的景王妃,她是衍朝送来的内应。 在景王当年娶续弦的当晚,就和原本的景王妃人选掉了包,因为两人长相实在相似,再加上景王妃的父母忽然病重,没几天就去世了。所以她的身份一直没有被拆穿。 段景蘅七岁的时候,受了皇帝的点拨,要他装病。 但他自己也是在两年前才知道具体事情的。 两人签订完条约,已经到了深夜。 宴蓉终于顾得上把自己脸上厚厚的脂粉洗了,这才回来睡觉。 段景蘅吹熄了蜡烛,回头看去,宴蓉已经背对着他睡着了。 段景蘅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扯过来一点,看到宴蓉脖子后面耿直了的那条肌肉,又忍不住笑。 “睡觉。”他轻声道,别装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怡和丹琴就都在外头等着了。 宴蓉早就醒了,但她不想起身,便拉过被子蒙住头。 段景蘅有意逗她,扯过一个被角:“天都亮了,你不是要出府吗?” 宴蓉拉回被子,狗男人,不想理他。 门外面,小怡和丹琴互相看看。 “哟,升职了?”丹琴看看她,终于忍不住道。 前两天不还是个只能放板凳的粗使丫头嘛,几天不见,都能伺候世子妃洗漱了。 小怡也翻个白眼:“你不也是?” 前两天还在后头喂马呢,几天不见,都能当世子妃的贴身婢女了。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哼一声,回过头去。 太阳逐渐升了起来,丹琴一点都不着急,她前段时间在屋顶上趴着掀瓦片都不着急,何况现在。 但是小怡就不行了,她可是奉命来催世子妃起床的,再不把她叫起来,景王妃该等着急了。 片刻后,段景蘅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一旁的小厮赶紧来扶他。 “昨晚太累,睡着呢。”段景蘅道:“你们让她再睡会儿。” 小怡顿时脸红了,世子果然宠世子妃,办个婚宴,人就又快透支了,看他那苍白的脸色。 段景蘅去后花园散步,他每天都要在这里散步,遵照医嘱,调养身体。 小怡等他走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去敲门了。 丹琴一看,也不等了,立刻就跟了上去。 “世子妃?”小怡敲门半天,轻轻一推,门就被她推开了。 宴蓉缩在被子里,狗男人走了,还有谁来打扰她? “世子妃,王妃请您去……吃早膳。”小怡道。 宴蓉把脑袋露出来,纳闷:“她请我吃早膳?” 这是哪根筋坏了? 小怡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道:“世子妃,王府的规矩,您是要给王妃请安的。” 宴蓉觉得自己耳朵坏了:“你说什么?” 小怡再次道:“晨昏定省,这是王府的规矩,从前您虽然嫁过来了,但是王妃大度,没有让您去过。可昨日那场婚宴闹得满城皆知,大家都盯着景王府看呢,您还是去一去好。” 宴蓉差点又被气笑了,行,她就说,留下来肯定没好事。 现在好了,事情又找上门来了。 晨昏定省?这是想给她立规矩呢,她嫁进来这么多天,可算也要体会一下被婆婆折腾的痛苦了。 “世子妃,水打来了,我给您梳妆。”小怡道。 丹琴挺胸而出:“我给世子妃梳妆,你去外头等着。” 小怡不服气的看着她。 丹琴梗着脖子:“世子说了,让我贴身照料世子妃的起居。” 宴蓉起来,眼看她俩就要吵起来,道:“小怡你先出去,我收拾好就去。” 反正丹琴是要贴身跟着的,早点习惯早点好。 丹琴看着出去的小怡,嘴角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洗漱完毕,宴蓉坐在梳妆台前,等着丹琴梳妆。 看了一会儿,宴蓉觉得她手法还不错,至少比起昨天那个嬷嬷来,要好上许多,没有把她的脸当成案板,使劲撒面粉。 丹琴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对着镜子看半天,满意的不得了。 很好很好,她一向只干暗中跟随的活儿,现在能光明正大暴露自己梳妆的手艺,实在是开心。 “世子妃,好了。” 宴蓉看了两眼,不过是在看丹琴的手。 那双手布满老茧,尤其是食指与大拇指上的茧子厚到包浆。 是她打不过的女人。 靠,死男人真阴! 宴蓉又故意道:“把那件狐狸毛的披风拿来。” 仔细观察丹琴走路的姿势,步伐又快又轻,应该是极其高明的轻功。 宴蓉心中把段景蘅又骂了一百二十遍。 到了王妃的院子,她刚一进门,见段景薇已经在了,两人正有说有笑说着什么,见到她来,立刻停了下来。 “都说儿媳不如女儿,我看还真是。”景王妃阴阳怪气道:“这都快中午了,儿媳才想起来给我请安,也不怕人看笑话。” 宴蓉笑笑,也不给她行礼,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儿媳当然不如女儿了,女儿又没出阁,多的是体力早起。儿媳就不行,一晚上七八次,能给您请安,已经是我这当儿媳的孝顺了,王妃你说是不是啊?” 王妃脸都绿了。 段景薇皱皱眉,一脸厌恶。 她平时就这么说话吗?祭月节当天,她就已经见识过一次,谁知道现在越发不检点。 “我这浑身都要散架了,王妃恕我不能请来行礼了。”宴蓉一笑,想给她立规矩?做梦。 段景薇道:“嫂嫂,我刚回来没多久,倒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宴家是这么教女儿的。” 宴蓉又一笑:“可不是嘛,你有空去宴家说说去,我也告诉我那个爹,不能这么教女儿,他就是不听啊!” 段景薇被噎住。 攻击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攻击她的家人,攻击她没有家教。 她以往用这种手段的时候,都十分有用,对面总要气得说不出话,乖乖认怂。 可是,这个宴蓉怎么回事? 连自己的爹都骂,是亲生的吗? “嫂嫂,我也不是要说你……”段景薇换了种说辞。 “那就别说了。”宴蓉微笑。 段景薇脸色开始发青,不行,她血压要上来了。 第48章 世子妃晕倒了! 好半天,段景薇才忍住怒火,朝景王妃道:“母亲,既然嫂嫂已经来了,咱们就传膳?” 王妃沉着脸点头,喊一声传膳,丫头们立刻将一切都收拾好,手里捧着饭菜过来了。 王妃坐在上首,段景薇当然坐在她身边,宴蓉不等人叫,自己坐在她们对面,离得十分远,嫌弃两个大字都写在了脸上。 吃了两口菜,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去,就又听到段景薇笑着开口,不愧是郡主,神态恢复的极快。 “嫂嫂刚嫁进来没多久,有些规矩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段景薇道:“景王府也算是皇亲贵族,有些规矩,嫂嫂还是该学一学为好。” 宴蓉嘴上点头,肚子里骂道,学个屁。 “你说。”宴蓉又吃两口粥。 “放肆!”王妃看她这副散漫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身为人媳,不先照看婆母吃饭,居然只顾自己吃!” 宴蓉笑一声:“要我伺候你吃饭啊,早说嘛!” 家里丫鬟婆子那么多,王妃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还让她伺候她吃饭,不就是想摆摆婆婆的威风? 宴蓉笑颜如花,摆,让她摆,保准这一次之后,她再也不想让自己伺候她。 王妃看她起身,才终于消了点气。 宴蓉走在她身后,恭敬道:“王妃想吃什么?” 王妃指了指离桌子最远的那盘菜:“就那盘五福全禄。” 宴蓉无声骂骂咧咧的走过去,给她夹了一筷子竹笋:“王妃多吃点。” 王妃满意的点头,竹笋她压根不爱吃,偏偏这盘笋有点老了,咬起来半天也嚼不烂,于是她呸一声吐出来,又指着另一盘:“那个。” 宴蓉翻个白眼,专门给她夹了炖得酥软的肉。 王妃吃下口,果然是入口即化,但她偏偏不让宴蓉好过,一口肉嚼了七十八下,就是不咽。 段景薇看她一眼,笑道:“嫂嫂啊,府里的规矩。儿媳要等婆母用完膳,才能自己吃。” “我懂我懂,”宴蓉站在王妃身后,道:“我等着就是。” 于是王妃那口肉就又嚼了七十八下,要多慢又多慢,慢到宴蓉都替她觉得腮帮子疼。 “王妃,”宴蓉道:“我昨日实在是劳累,你再不让我回去,我可就要晕倒了。” 王妃冷哼一声:“能有多劳累?你分明就是不事婆母,再多说,休怪我用家法罚你!” 宴蓉咧起嘴,勾出一个弧度:“话不能这么说,景王远在边关回不来,王妃没机会劳累,当然不知道,我这新嫁媳是真的很累的。” 王妃摔筷子:“宴蓉,你真是丢尽了你们宴家的脸!” 宴蓉笑:“宴家的脸早就丢了,关我什么事?” 段景薇顺顺胸口的气,宴家的脸确实早就丢了,从宴家四小姐在自家与人苟且时,就丢尽了。 而宴蓉,纵然在各种场合大放厥词,但跟她那个妹妹比起来,可差远了。 “王妃还要吃什么?”宴蓉扶着自己的腰,做出一副我不行了,我现在就要倒下休息的样子。 王妃哪里肯放她回去,道:“盛碗汤来。” 宴蓉慢悠悠的拿起碗,又慢悠悠的去盛汤,在她的耐心线上疯狂挑战。 王妃瞪着眼睛,等着她将汤端过来。 然而宴蓉手里拿着那个小碗,走到她面前,就开始晃晃悠悠:“王妃,我实在是……” 那碗汤从她手里翻倒,掉落在桌上,王妃惊叫一声,头上衣服上都被溅上了许多汤汁。 “宴蓉!”王妃头上挂着蛋花,正要骂人,就见宴蓉已经晃两下,慢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你给我起来!”王妃一脚踢过去,丹琴大惊,顺脚踢了个凳子过去,王妃那一脚就踢到了凳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丹琴立刻过去将宴蓉抱起来,大喊道:“来人啊!世子妃晕倒了!快请大夫!” 王妃也喊:“来人!将这个丫鬟给我拉开!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宴蓉不可!” 丹琴将宴蓉轻轻放下,护在身后,两手张开:“王妃好大的威风!世子妃昨日劳累,你心生嫉妒,居然如此为难儿媳,将她折辱到当众晕倒!” 王妃愤怒的指着丹琴:“你胡说什么!”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丹琴才跟了宴蓉一天,就跟她一样不知廉耻口无遮拦。 外头的丫鬟婆子已经涌了进来,刚好听到丹琴那句话。 王妃心生嫉妒?她嫉妒什么?世子妃昨日劳累,她又劳累了什么? 众人纷纷看上一眼,就脸红地低下头去。 王妃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更加生气,怒道:“将丹琴给我拉下去,关到柴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放她出来!” 丹琴梗着脖子上前一步:“世子妃晕倒,王妃不想着救治也就罢了,居然也不让我救治!王妃好歹毒的心肠!” 段景薇眼看屋里这一群丫鬟婆子,怕她们胡言乱语的传出去,当即道:“你放心,我们会为世子妃请大夫。来人,将丹琴拉下去!” 丹琴哪里肯,立即抱着宴蓉便往府外跑,她功夫极好,两个起落便已经冲出了人群,横抱着宴蓉往门外跑去。 “拦住她!快拦住她!”段景薇跳起来,赶紧叫护院过来,要追上丹琴。 丹琴已经快步冲到了景王府大门,口中高呼:“世子妃晕倒了!快让我出去找大夫!快啊!” 门口的人不明就里,立刻给她打开了大门。 宴蓉眼皮微动,如她所料,丹琴的功夫确实很高,看来,要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跑路,就只能把她迷晕了。 她今天这一出,除了要让王妃落一个“苛待儿媳”的名声,还要顺便查查丹琴的底细。 段景蘅让她看着自己,她要是没点手段,怎么能看得住自己呢? 丹琴抱着她毕竟走得慢了些,府里的护卫们很快追上,就在景王府大门口,将她们两围了个严严实实。 一时间,过路的人都驻足停留,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景王府吗?这是怎么了?” “是啊,府里怎么出来这么多人?” 第49章 王妃的名声 “你带着世子妃,要到哪里去!”景薇郡主分开人群过来,厉声喝道:“快将世子妃送回去!” 丹琴拦在众人面前,道:“世子妃伺候王妃用膳,都晕倒了,你居然还不肯给世子妃请大夫,不就是欺凌世子下不来床,身子不好吗?” “我今天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世子妃送到医馆!” 段景薇一看众人的脸色,顿时便觉得不好。 “昨日不才刚办了婚宴吗?后面那条街流水席还没停呢,怎么婆婆就开始给儿媳妇立规矩了?” “这得是怎么欺辱,才能将好好的一个人,给欺负到晕倒啊!” “晕倒了还不让叫大夫,真是太恶毒了!” “没想到王妃是这种人!” 王妃此时也紧赶慢赶的出门,结果就看到百姓们都围在景王府门口,一个个虽然不敢上前,言语中却指着她骂。 “还不快回去!让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话!”王妃说着,自己就三步并两步上前,要将宴蓉拉起来:“你别装了!赶紧起来!” 丹琴一把把她推开,护卫们又围上去。 围观的百姓这下炸锅了:“从前只听说景王妃一人打理王府上下,很是辛苦。没想到还是个恶婆婆!” 王妃气得满脸涨红,这个宴蓉,实在是太可气了! 还有这个丹琴,一个砍柴烧火的丫头,力气居然这么大,将她都推得差点摔倒。 “赶紧让世子妃看大夫啊!”百姓们道。 “就是,你要立规矩,也得等人好了再说!” “你们说,会不会世子身子不好,也是被王妃给折腾的?” “说不准,这王妃可是个续弦,世子的亲娘早就没了。” 古代的百姓们平日里没什么娱乐的事情,能听一听这些大人物的鸡飞狗跳,也是十足的乐趣。 这会儿子说话的功夫,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 “谁不让她看大夫!我没有不让她看大夫……”王妃记得想撇清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母亲的意思,是将大夫请回府里来才对。”段景薇道:“哪有人都晕倒了,还让她去医馆的道理呢?” 众人听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立即点头:“是啊是啊,赶紧把大夫请到家里来,怎么还把人带出来了……” 宴蓉听着风向不太对,立刻假装悠悠转醒了过来。 “世子妃!”丹琴赶紧将她扶起来。 宴蓉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众人就看着她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看到王妃的那一刻,脸色巨变: “王妃!我再也不敢了!我下次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吃饭,不会再晕倒了!” 一边说,还一边装着可怜的样子,一滴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十分惹人怜惜。 “丹琴,快,咱们回去!”宴蓉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府里走。 王妃觉得自己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段景薇也气得够呛,但她总不能真的在景王府大门口跟宴蓉吵架,宴蓉那样口无遮拦的人,她不要面子,自己还要呢! 于是丹琴就扶着宴蓉快步进了门,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害怕王妃一样。 段景薇和王妃当然也回去了,王妃脸色铁青,催促着门口的小厮:“关门关门!” 她好像听到外头百姓在说:“记得给世子妃请大夫啊!” 百姓们见人都回去了,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世子妃不是才得了陛下的称号吗?说她是大豫朝第一女神医。怎么女神医也要受婆母管着啊?” 一旁一个女子似乎感同身受,叹了口气道:“谁家不是呢,再厉害的女人,在婆婆面前,那也厉害不起来了。” 没过几个时辰,景王妃虐待宴蓉,让她晕倒还不给清大夫的事就传出去了。 没多久就传到了宴府。 宴夫人听得大为解气:“好啊!她也有今天!就不敢给她请大夫,该让她病死才好!” 跟着她的嬷嬷也连连附和,但附和完了,脸上还是忧心忡忡:“夫人,咱们得想办法把四小姐接回来呀。” 宴夫人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声音也尖锐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彤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就因为宴蓉的陷害,现在要到尼姑庵里过一辈子,我怎么忍心看她受苦!”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宴夫人愤恨道:“老爷现在,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妾室生的女儿!那个宴婉,不声不响这么些年,谁知道居然是个硬骨头!” “从前真是小看了她!当初就该把她和她那个狐狸精娘一起打死!”宴夫人垂着拳头,只怪自己当初斩草不除根! 对宴蓉,她以为把人扔到庄子里就行了。 而对宴婉,她以为杀了她母亲,又将她囚禁在小院里不闻不问,这辈子就翻不起花来,现在看来,她都失算了! “得想办法,想办法……”宴夫人猛地站起身,急的团团转:“一定得把彤儿接回来!” “对了!”宴夫人眼前一亮:“再过一个月,是老爷的寿辰,到时候我去求他,哪一年的寿辰能没有彤儿呢……” 那嬷嬷连连点头,两人计划着怎么跟宴老爷说。 另一边,宴蓉被送回自己的院子,仍旧装着一脸虚弱的样子。 景王妃压根就不想跟她说话,段景薇来看了看她,连带着段景蘅一起关心了几句,叮嘱丫鬟去请大夫后,便离开了。 丫鬟们这些天有个头疼脑热的,可都是宴蓉治好的。如今看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叹息:“世子和世子妃真可怜,从前只有一个病秧子,现在有两个了……” 丹琴把其他的婢女都赶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床上躺着的两个病人这才都伸了个懒腰。 “装病这招还真好使啊。”宴蓉拍拍段景蘅的肩膀:“这下,我看她还敢不敢让我给她请安。哼,敢给我立规矩……” 丹琴忍不住笑了。 宴蓉哼一声:“你笑什么?” 奸细!被段景蘅派来贴身监视她的奸细! “等等!”宴蓉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她:“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我是装的?” 丹琴点点头,真的晕倒,人的气息不会这么平和的。 第50章 玉佩的下落 “世子妃,我演的如何?”丹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似乎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宴蓉很快想通了大概,丹琴可是段景蘅的人。有机会踩上王妃一脚,她怎么可能不出力? 从她看出自己在装晕倒开始,就已经配合自己演戏了。 “演的不错。”宴蓉十分满意的点头:“你去告诉王妃,我明儿还给她请安,好好喂她吃饭。” 丹琴领命:“奴婢这就派人去!” 宴蓉:派人?看她看的太紧了! …… 景王妃听到小丫头的话,原本就没有顺过来的气又一次堵了回来,高声尖叫道:“你说什么?” 被丹琴派来的小丫头十分有规矩:“世子妃说,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她明日再过来好好给您请安,伺候您吃饭。” 王妃猛地将手边的账本摔了下去:“她还敢来!” 段景薇俯下身子,把账本捡起来,语调温和:“你回去告诉我嫂嫂,说我母亲体谅她身体不好,这段日子的请安就免了。” 小丫头应一句,眼睛盯着账本,又多问了一句:“敢问王妃,打算什么时候让世子妃接手府内事务呢?” 王妃刚要骂人,段景薇又拉了拉她的袖子,道:“等世子妃的身体好一些,她如今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敢让她操劳。” 王妃哼一声,这才对嘛。还敢打府内财产的主意!她敢装病诬陷自己,那就永远别想接手库房钥匙! 小丫头行礼告退,段景薇这才朝王妃道:“娘,您行事也该稳重些,不要那么鲁莽才对。” 王妃委屈:“我就是被她给气得!你也看到她什么样子了!哪里有这样的儿媳妇!” 段景薇道:“既然外头人说您对她不好,那咱们就好好让他们看看,您对世子妃极好。” 王妃不服气:“我难道还真的要对那个小贱人好不成?” 段景薇道:“无非是嘘寒问暖,动动嘴皮子的事。咱们不方便下手,找方便下手的人不就成了?” “对!”王妃猛地一拍桌子:“我跟你说,尚书府那个宴夫人,第一个就不待见宴蓉!” “我听说了。”段景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将人家女儿害得去了尼姑庵,这梁子可是谁也解不开。 “不过宴夫人,她恐怕自顾不暇。”段景薇道,而且她觉得宴夫人也挺傻的,并不是宴蓉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王妃纳闷的看着她。 段景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齐国公府。” 景王府请的大夫很快就到了,那大夫隔着帐子给宴蓉诊脉,摸着自己的小胡须:“世子妃放心,您这身体好着呢,一天吃八碗饭都没问题!” 宴蓉摆摆手,给大夫暗示。 “呃……”大夫犹豫一下,不能这么说吗?确实,女孩子吃那么多不好,于是他道:“世子妃身体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宴蓉急了,从帐子里把脑袋伸出来,疯狂摇头。 大夫又犹豫一下,还能是什么呢?忽然,他眼前一亮,道:“世子妃,恭喜世子妃,您这是喜脉啊!” “噗——”一旁的段景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宴蓉瞪他一眼,朝大夫道:“大夫,您再好好看看,我这身体柔弱的不得了,得多多休息才行!” 大夫恍然大悟:“啊?是是是,世子妃放心,草民记住了。出去以后就这么说,您身体柔弱,已经下不来床了。” “对。”宴蓉满意的躺回帐子里去,学着段景蘅装病时那副气若游丝的样子,道:“我一定谨遵医嘱,多在床上躺着,绝不出门……” 段景蘅扔过来一大锭银子给大夫:“行了,多谢大夫。” 那大夫顿时眉开眼笑:“世子放心,世子妃放心,王妃要是问起来,我绝对回答得滴水不漏!” 他懂,不想被婆婆立规矩嘛,高门大院也不是那么容易待的。 大夫开了药方,这才拎着药箱出去,一路上逢人就嘱咐:“世子妃身子不好,重活累活都不能干,要好好休息,每天最好睡够十个时辰。” “你这样也好,”段景蘅道:“她们总会顾着自己的名声,不敢明着对你下手了。” 宴蓉翻个白眼:“那当然,姑奶奶出马,一个顶俩!” “我得走了!”宴蓉起身,给自己换衣服,这么多天没去医馆,也不知道赵大夫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因为她旷工开除她才好! 段景蘅点点头,示意丹琴跟上去。 宴蓉悄悄从后门出了府,找地方给自己画麻子的时候,总觉得背后那双眼睛十分碍眼。 她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只叹了一口气。找机会一定要甩了这个尾巴。 段景蘅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想起婚宴当天,他亲了宴蓉两次的事情。宫里下毒的另有其人,以宴蓉的表现,她虽然仍旧来历可疑,但绝不会是衍朝的奸细。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放心喜欢了。 “帮主。”一个身影闪进来,朝他半跪在地上。 段景蘅思绪被打断,抬了抬手让那人起来:“有消息了吗?” 那人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您的玉佩有消息了。” “哦?”段景蘅一怔,那玉佩是他娘留给他的,真丢了还十分舍不得。所以他除了让宫里的人帮他留意,也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有空找一找。 “那玉佩在寒月姑娘手上,有兄弟看见她腰上挂着您的玉佩逛街。” “寒月?”段景蘅皱眉,他的玉佩确实丢在了秋风湖边,如果没有掉进湖里,就只能是寒月拿走了。 “帮主,要不要兄弟们偷回来?” “不了。”段景蘅拜拜手,寒月碰过的东西,他绝不可能再拿回来,有一点……恶心。 那人道:“可是帮主,那不是老帮主的遗物吗?真的不用拿回来?” 段景蘅仍旧摇头:“一个玉佩而已,我母亲当初的嫁妆那么多,一箱子也不止。” 想必她母亲也不喜欢一个陌生女子玷污她的玉佩:“要是老帮主还活着,那玉佩也是扔了解气。” 第51章 寒月真去了青楼 另一边,宴蓉一到回春馆,赵大夫就立刻将她带了进去。 “我的祖宗唉!你可来了!”赵大夫急的团团转:“你这些日子到哪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每次去统领府都心惊胆战的!” 宴蓉哭笑不得,道:“闫小姐的病好些了吗?” 赵大夫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宝贝:“好多了好多了,病情没有恶化,也有力气吃饭了。容雁大夫果然是神医啊!” 宴蓉道:“那就好,我明日再去看看她。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该换药方了。” “哎,好!”赵大夫高兴的点头,又盯着她看:“你今天来……是来坐堂的吗?” “当然啊!”宴蓉纳闷,不然她还能来干嘛? 赵大夫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还真担心这位宝贝大夫有事不干了呢。 宴蓉赚了一天的积分,临走的时候,赵大夫又寒暄起来: “听说景王世子妃被陛下赐了封号,成了大豫朝第一女神医。你说说,世上哪来那么多医术好的女大夫?” 宴蓉一个激灵,耳朵竖了起来。 “照我说啊,以你的医术,才该是第一女神医!” “呵呵,”宴蓉尴尬的笑笑:“我怎么能跟景王世子妃比……”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赵大夫道:“听闻世子妃医术虽好,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说起话来粗俗的很!” 宴蓉:“……” “呵呵,是。” “明天可不要迟到啊!”赵大夫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叮嘱道。 天色逐渐沉了下来,回春馆的大夫们并没有全都下班。毕竟晚上也是有病人的。 但宴蓉是个女子,赵大夫决意不让她上夜班。对此宴蓉十分感激。 齐国公府。 “金枝,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寒月一边拈着棋子照棋谱下,一边问一旁的婢女。 金枝正是上次那个在秋风湖落水的婢女,着凉了好几天,现在都没完全好。 “小姐,已经查过了。青白坊和群芳阁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妓馆。”金枝有些犹豫:“小姐,您真的要去吗?” “那当然!”寒月猛地一拍桌子,棋盘上的棋子掉落好几枚:“世子爷不是喜欢这个吗?难道我还能比不过那个宴蓉?” “我一定要让世子爷知道,我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寒月眼神中带着坚定。 如果不是知道寒月要去青楼做什么,金枝一定被她这副样子所打动了。 “小姐,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金枝还是不敢,去那种地方,又是学那方面的东西,齐国公知道了,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寒月眼神阴沉:“你要是敢拦着我,我现在就让你去死。” “奴婢不敢!”金枝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她可一点也不想死啊!上次被水淹的感觉,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寒月又拿出玉佩,将它贴身戴在腰上:“我一定会给世子一个惊喜。” 到了晚上,她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悄悄遛出了齐国公府。 “这位公子!您是第一次来我们群芳阁?”群芳阁门口的姑娘们一看她的打扮,便知道非富即贵,立即将人往里面请。 寒月咳嗽一声,沉着声音:“叫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来!” “公子您请!”门口的姑娘将她请进去,群芳阁的妈妈老远就看到她衣着华丽,也迎了上去。 “叫你们花魁过来!”寒月十分有理想,要学就学最好的。 妈妈道:“群芳阁的花魁上月被人赎身了,新的花魁还没选出来呢!您看看哪个头牌您喜欢?” 寒月随手扔出一锭大银子:“要活儿最好的。” “啊?”这样直白的话,饶是群芳阁的妈妈都愣住了。 寒月也有些脸红,但她想到段景蘅,又重复一遍:“要你们这里活儿最好的姑娘!” 管他呢,反正群芳阁又没人认识自己,她怕什么? “哎!公子您稍等!”妈妈让人将她请上去,又叫了个头牌姑娘莲芳来,将事情跟她说清楚,莲芳嫣然一笑,表示绝对没有自己搞不定的客人。 进了门,莲芳看一眼寒月,不等她开口,便道:“姑娘,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来青楼,是要做什么?” 寒月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人拆穿,有些猝不及防。 莲芳又笑道:“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的饭都多。要是这点眼色都没有,不是白混了?” “少废话!”寒月又扔出一锭银子:“我来找你的事,不许说出去!若是旁人问起来,就说我是男子!” 莲芳得了银子,当然开心:“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也知道有些女子就是有那种癖好,不喜欢男子,偏偏喜欢女子。这样的人,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莲芳扭动着身姿上前,伸手便勾住了她的脖子,两眼中含情脉脉:“这位小姐,想让奴家怎么伺候您?” 寒月打了个冷颤,将她推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莲芳看她的样子顿时有些古怪。 好好的富贵人家的小姐,总不能要来跟她们抢饭吃? “小姐是有意中人了?”莲芳微笑。 “关你屁事!”寒月不想被人套话,怒道;“教就教,不教就把银子还我!” “教!”莲芳立即道。 “只是小姐,你我均是女子,教起来恐怕有些麻烦。”莲芳凑过来,轻声:“不如请一男子过来,你在一旁看着……” 寒月大怒:“这怎么行!”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莲芳耸耸肩:“我只是好意提醒,我们阁里的姑娘都是这么学的,要不然就凭姑娘空想,什么时候能学会?” 寒月犹豫半天,想到这里没人认识自己,最终还是同意了。 早点把段景蘅勾引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景王府。 宴蓉悄悄回了府,回头一看,丹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不会一整天都跟着我!”宴蓉喊道。 丹琴点头:“帮主……嗯……世子的命令,奴婢要随身保护世子妃。” 宴蓉只觉得生无可恋:“那我治病的时候你也在?” 丹琴道:“奴婢在屋顶上看着。” 宴蓉叹一口气,还有没有点人身自由啊! 第52章 我怎么舍得让你当寡妇 丹琴给宴蓉倒茶,态度很是恭敬。 宴蓉就算有火气,也不可能朝她发。想骂骂段景蘅,却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宴蓉一边喝着茶,眼珠子一转,她也倒了杯茶,悄悄将九转销魂香放在了里面。 她是从空间取出来的,凭空出现在手上,就算丹琴眼神再好,也不可能发觉。 香饵入水即化,无色无味。 “你也累了一天了,喝杯茶。”宴蓉稳住自己激动的心,迷晕了她,自己就可以跑路了! 丹琴果然没有半分防备:“多谢世子妃。” 说完,就喝完了茶。 宴蓉在心中倒数:“三、二、一,倒!” 却见丹琴狐疑的看着她:“世子妃还有什么事吗?” 宴蓉急了,就差脱口而出:“你怎么没事呀!” 丹琴疑惑的看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那杯茶,顿时就明白了:“世子妃是不是往茶里下了药?” 宴蓉背过身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丹琴露出一个微笑,道:“奴婢自小是被药大的,这世上的药,莫说是迷药,就算是一般的毒药,在奴婢身上也不起效果。” “世子妃要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丹琴说完,走出房间。 宴蓉内心惨叫一声倒在床上,整个人摊成了一个“大”字。段景蘅究竟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专业对口的人啊! 跑也跑不掉,药也药不倒,她不过就是想逃走,怎么就这么难呢! 段景蘅直到半夜也没回来,宴蓉猛地睁开眼,透过昏暗的烛光,看到门口守夜守睡着的丹琴。 她悄悄起身,小心翼翼的下床,又更加小心的打开房门。 丹琴呼吸悠长,明显是睡着了。 宴蓉轻手轻脚做贼一样的从她身边走过,没走两步,便听到一个声音:“世子妃去哪儿?” 宴蓉一惊,心中咒骂两声,脸上却带着笑:“起夜,起夜。人有三急,不能让我憋着不是?” 丹琴已经起来,脸上没有半点倦意:“我和世子妃一起。” 宴蓉:“我突然不想去了。” 转身,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丹琴在门外点点头,又睡了过去,呼吸仍旧是悠远绵长。 宴蓉气得想把段景蘅撕成八瓣喂王八,然而她一晚上都没等到段景蘅回来。 群芳阁。 天边已经现出鱼肚白,寒月学了一晚上功夫,脸皮子红的不能再红,好在她还记得趁着天亮之前回府。 被请来教学的那位男子看她走了,脸上的淫笑再也忍不住:“真是绝色啊!就那小身段,也不知是哪户人家!” 莲芳呸一声:“王二狗,那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身份可贵重着呢!你别想着打她主意!” “能有多贵重?”王二狗嗤笑一声:“我姐姐可是尚书府夫人!什么样的女子我不能碰?小爷就算强要了她,她也没处说理去!” “真是个美人胚子,下次她要再来,你还叫上我!”王二狗伸手在莲芳脸上摸了一把,也扔出一锭银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莲芳收了钱,脸上笑意不减,一晚上赚两分钱,谁不乐意呢? “你放心,她要还来,我一定叫上你!” 王二狗满意的离开群芳阁,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少啊!最近的花销是越来越不够了。 还得找他那有钱的姐姐再要点才行。 宴蓉睡醒之后,一看枕头边上,居然还是空着的。 狗男人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去了? 该不会死了? 嘿!他要是死了,自己刚好溜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袭白衣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落在她眼前。 段景蘅眼带笑意,眸子里仿佛装着星辰:“夫人想什么呢?” 宴蓉顿时心跳漏了一拍,没好气道:“想你什么时候死。” “哈哈哈哈……”段景蘅笑一会儿,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当寡妇?” 宴蓉翻个白眼,天作证,她巴不得当寡妇。 “你去哪?”段景蘅看她要走,问道。 “给你那个后妈请安去。”宴蓉叫丹琴进来梳妆,准备一会儿去找王妃。 她倒不是爱使唤下人,实在是她发现,丹琴梳妆的手艺可比自己好太多了。 等她趁着寒风走到王妃的院子,却被丫鬟赶出来:“王妃说了,世子妃身子不好,好好养着就行,往后不必来请安了。” 宴蓉咧开嘴笑:“好,告诉王妃,我十分挂念她!” 听到这话的王妃气得又摔了一个碗。 昨日宴蓉赚了九百二十分,照这个速度算下去,她只要再好好工作几天,积分又可以变成正的。看到了希望的宴蓉,对上班这件事提起了十足的热情。 好几天过去,宴蓉治好了最后一个负分病人,看着系统将她的药王空间变正常,实在是开心的不得了。 美好的生活啊,马上就要来临了! 齐国公府。 齐国公发现自己的小女儿每天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怄气,便也由得她去。只将大女儿寒蝉生产的消息让人告诉她。 寒蝉嫁入镇国公府二十五年,如今已经是第四胎,昨日落地,生了个大胖小子,镇国公今天一早就赶着人过来报喜。 齐国公高兴坏了,寒蝉在镇国公府的地位早就稳若泰山,他放心的很。就是这个小女儿,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非景王世子不嫁,这都好几年了,还在闺阁之中耗着。 齐国公原本也看不上那个病秧子,想着再过两年,等病秧子病死了,女儿也就该死心了。 这不冬天到了,听说景王府的病秧子缠绵病榻,床都下不了呢。说不定这个冬天就是他的死期。 夜,群芳阁。 “他奶奶的,每天看着那么个美人,什么也不能做,老子都要憋死了!”王二狗在房门外冲着莲芳叫嚷。 莲芳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仔细被人听到了!” “不是还有我吗?”莲芳试图安抚他。 “你?”王二狗冷哼一声:“你们群芳阁哪个女人能有她漂亮?我告诉你,你要给爷办成这事,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第53章 踹门而入 说着,王二狗从胸前掏出一张大额银票,莲芳顿时亮了眼睛,两千两! “二爷,您要真想呢,也不是不行。”她伸手朝银票抓去,王二狗一把把银票收了起来。 “二爷,您听我说。”莲芳凑到他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堆,最后道:“虽然不能破了她的身,但好歹也能让您爽爽不是?” 王二狗咽了口口水,道:“就按你说的!事成之后,银票给你!” 莲芳高兴的应一声,敲门而入。 寒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今天怎么这么慢啊!我出来一趟不容易,已经等了很久了!” 莲芳赶紧过去抚慰:“小姐别急,我们这不是来了嘛。” “小姐这几日学的也不少了,只是究竟效果如何,还是需要由男子亲自来验证不是?”莲芳哄骗道。 寒月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莲芳将王二狗拉过来,道:“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要是能让他满意,您就算是出师了!” 寒月大惊:“放肆!” 哪里来的丑男人,居然想让她伺候? 莲芳却并不着急:“小姐,咱把话说开了,您辛辛苦苦每晚来学习,不就是为了让您心上人高兴吗?但若没有实践,谁也不能保证效果如何,要是您心上人到时候不满意……” 寒月咬着唇,她连这么丢人的事都干了,还怕这一次吗? 反正这里没有人认得她,为了段景蘅,她就豁出去了! 王二狗看她那副咬唇的样子,又忍不住垂涎三尺,忙跟着附和道:“要是你心上人不满意,你不就白学了?你拿我练练手,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还能给你指出来!” 楼下。 “哟,这不是小公爷嘛!您可是好久不见了,牡丹可还合您的意?”群芳阁妈妈迎上去,道:“听说您夫人最近生了个大胖小子,怎么,您不在家看儿子?” 那男子已经四十多岁,被人称一声“小公爷”倒还很乐意:“儿子有乳母的,我有什么好看的!” “牡丹嘛,倒是不错。”男子道:“就是有些腻味了,我问你,你这里可有新的花魁?” 妈妈道:“这才一个多月,哪有那么快!不过有几个头牌还勉强能看罢了。” 男子又道:“都叫出来让我瞧瞧。” “您来的不巧,都有客人了。”妈妈有点为难,虽说小公爷她得罪不起,但好歹有先来后到,她也不想因此得罪了其他人。 “什么屁话!”男子一拍桌子:“难道让我白来一趟不成?” “您看看别的姑娘……” “怎么,花魁没有,头牌也不让见,已经打量着拿些滥竽充数的蒙我了吗!” 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想起莲芳跟她说过,她房里那位根本不是男子,而是来学功夫的。 既然不是男子…… “有,有的!”妈妈道:“您稍等,我把莲芳姑娘给您叫出来。” “在哪?我自己去!”小公爷说着,已经上了楼。 妈妈赶紧追上去,想着莲芳房里那位小姐,大不了就得罪了。反正她是女子,来此也肯定是瞒着家里人的,不敢声张,便给他指路:“二楼天字房第二间就是!” 门口,小公爷听着里面传来旖旎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实在悦耳。既然群芳阁的妈妈说了可以进,那他就不客气了。 房门被重重踢开,里面的人惊叫一声。 “玩得还真花。”小公爷冷哼一声,朝王二狗踢一脚:“给爷滚出去!” 王二狗不明就里,但他恰巧认得这位小公爷,知道自己惹不起,连忙带着衣服屁滚尿流的跑了。 寒月见到是他,顿时大惊,连忙将脸捂住,也要跑出去。 小公爷可看得清楚,刚才那么卖力的人就是她,当即拦住她,对莲芳道:“你也滚出去。” 莲芳不敢多说,退出去还关上了房门。这可不能怪她,只希望那位小姐自求多福。 不过她想的跟妈妈一样,她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绝对不会声张。 寒月低着头捂着脸,吓得心跳都要出来了,姐夫怎么会突然闯进来! 她可怎么办啊!她衣裳都没有穿好! 小公爷逼近她,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你就是这群芳阁的头牌,怕什么,陪爷好好玩玩……寒月?!” 他抬起面前女子的脸,顿时大惊:“你怎么会在这!” 他连忙背过身:“你你你!你简直不知廉耻!还不快穿好衣服!” 寒月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赶紧穿好衣服,被他大骂:“你怎的如此不知廉耻!我身为你姐夫,不便骂你,这就把你带到齐国公面前,让他好好管教于你!” “不要啊姐夫!”寒月哭着求他:“求你不要让爹爹知道!” 小公爷甩开她:“你难道还要把别人也招来吗!我告诉你,这里的人可都认得我,你一哭,所有人都知道齐国公嫡女在这里给人当,当……唉!” “跟我回去!”小公爷将她带走,马车上还骂了一路,寒月一句话不回,只是哭。 到了齐国公府门口,小公爷踹门而入:“岳丈!岳丈你别睡了!出大事了!” 寒月被他拽着进门,一路拽到齐国公的院子,又猛地跌倒在地。 齐国公听到他的声音,匆忙出来:“怎么了?是婵儿出事了吗?月儿!” “这是怎么回事?”齐国公看着他:“月儿哪里不懂事,招惹你了?” 小公爷趾高气昂:“我今日去逛群芳阁,看见她在里头给人,给人,唉!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进去的时候,她的肚兜还挂在那人脸上呢!” 可怜的齐国公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又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小公爷昂着头,看看,这就是齐国公府的家教。 居然还数落他天天逛窑子,他就是逛一逛又怎么了?他就是把头牌娶回去当妾又怎么了? 寒蝉都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他出去寻个乐子怎么了! 天天被寒蝉和老丈人指着鼻子骂,如今可算是让自己也踩到一回他们的痛处了! 第54章 齐国公府大乱 生怕齐国公没听清楚,小公爷又大骂了两句:“我这小姨子!您的好女儿!居然跑去群芳阁当妓女!” “我进去的时候,她就骑在那男人身上,孟浪得无法无天!”小公爷故意多说几句刺激他的岳父。 教出这样的好女儿,以后还有脸骂他吗? 齐国公指着寒月:“你、你……” 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 “父亲!”寒月连忙上前,慌张道:“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深夜的齐国公府突然亮起了火把,忙忙碌碌的人来来去去,煎药的煎药,善后的善后。 因为寒月的祖母病着,所以府里原本就住着大夫,总算没有闹到外头去。 “你说什么?”寒月的祖母,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原本就已经是风中残烛,听到自己的孙女婿来说这样的事情,当即瞪大了眼睛。 “我说,您最疼爱的孙女寒月,居然跑到青楼与人苟合!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小公爷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很快,屋里的丫头老妈子就都知道寒月去青楼了。 “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是这种人……”丫鬟们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闺阁寂寞了,等不到世子爷娶她,她就找别人去了?” “平日里可真看不出来!”小厮们说道:“早知她是这种人,便宜了我们多好!” 寒月一个人呆呆地跪在院子里,直到现在,她都是一片混乱的。 她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会把爹爹气倒了呢?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病重!”丫鬟们喊着,让大夫赶紧去看看老夫人。 寒月艰难的抬起头,只觉得耳边的声音一点都不真实,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也晕倒在地。 小公爷赶紧让人去镇国公府:“快去把我那夫人请回来!告诉她,一家三口都晕倒了!让她赶紧回来!” 而他自己,则让人给上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品着。 真没想到他那小姨子居然是这种人,想到当时见到她的画面,他居然有些后悔。 怎么就直接把她带回来了呢?该自己先试试才好啊!实在不行,把她也带回家当个妾。 唉,自己还是太正人君子了。 就是嘛,他多好的人啊,真是不明白寒蝉整天抱怨个什么。 消息很快就传到,寒蝉顾不得天寒地冻自己还在坐月子,连忙就坐着马车回了娘家。 在路上她就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听说了,妹妹去群芳阁接客,把父亲和祖母都气晕倒了。 寒蝉回到家的时候,齐国公已经醒了,正拿着藤条往寒月背上打!边打,口中还喊着:“逆女!我平日里对你太放纵,导致你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寒月痛叫着扑倒在地,眼里全是泪水:“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父亲别打了!” 而她的夫君,就在一边看着。 寒蝉顿时怒从心来,赶紧过去扑倒在寒月身上:“父亲别打了!小妹只是一时年幼贪玩,才做出这种事的!” 齐国公看着虚弱的大女儿,怕伤到她,终于停了手。 然而藤条握在手里,还是微微颤抖:“年幼贪玩?这些年纵着她,纵得她越发无法无天!我说呢,你每天日上三竿不起床,原来是夜里干这种勾当去了!” “要不是你姐夫恰好去了群芳阁,你还打算接多久的客!” 寒蝉看一眼自己的夫君,家里那么多小妾,一个花魁还不够,他又去了群芳阁! “我没有……”寒月哭得凄惨,她只是去学习而已,今日之事只是第一次,她原本也只是在那人身上做试验,后来不知怎的,就越发胆大起来。 “还敢说没有!你姐夫亲眼看见,你还想抵赖吗!”齐国公的藤条扬在空中:“寒蝉你起来!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天天宠她,宠成了什么样子!”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寒月怒道,她已经被打得没有力气,却还是道:“姐姐你起来,让他打死我!” “你!”齐国公捂着自己的胸口,不行,他又要被气晕了。 “父亲是怎么宠我的?”寒月咬着牙:“不过是给些好吃的好玩的罢了!我一心喜欢景王世子,你呢!无论如何不让我嫁!” “还要我祖母,说的是疼我爱我,其实呢?”寒月连老夫人一起埋怨上:“要不是你们拖了我这么多年,我至于现在还没嫁出去吗?我至于现在看着段景蘅和宴蓉亲亲热热,为了勾引他去群芳阁学功夫吗?” “女儿是不知廉耻!”寒月冷笑:“但若不是父亲和祖母一味的不同意我嫁过去,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齐国公的藤条再也忍不住,猛地打下去:“你个逆女,你在说什么!” 寒蝉被狠狠打一鞭子,痛叫一声。小公爷这才起身:“夫人啊!你快起来!她要挨揍,你护着干什么!” “你是埋怨我吗?”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过来。她听说儿子在打孙女,刚被救醒就拖着病重的身体来看看,结果却听到了寒月这样的话。 “因为祖母不让你嫁过去,所以你才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老夫人看着寒月,震惊到不敢相信。 寒月神情激动,大声道:“对!我若不是顾着您的身体,早就去嫁给世子了!也不至于现在看着他娶了别人!” “好,好!”老夫人瞪着眼睛:“好孙女。” 真是个好孙女啊,她不让她嫁过去,难道不是为了她好吗?段景蘅一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寒月还想当寡妇不成? 然而她一心为了孙女,到头来却遭到如此怨恨。 “你嫁,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了你,我也不想管……”老夫人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再一次晕了过去。 “祖母!”寒蝉连忙过去扶。 寒月也惊叫一声,眼泪再一次落下,她不是故意的,她真没有想过会弄成这样! 齐国公扔下手里的藤条,匆忙喊着:“大夫!大夫!” 第55章 女神医她来晚了 大夫赶紧去看,丫鬟们忙把老夫人抬进屋,看完后大夫一个劲地摇头:“齐国公,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老夫人身子底子原本就差,如今又气血攻心,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啊。”大夫将她的现状说了出来。 寒月哭得更加厉害了,是她,是她把祖母气病的。明知道祖母身子不好,居然还说那样的话。 “父亲,派人去请世子妃来!”寒蝉忽然道:“陛下封她为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她一定可以治好祖母的!” “不——”寒月猛地扑过来:“那个女人她心肠恶毒!她怎么可能救祖母,她巴不得祖母死!” 寒蝉叹了口气,道:“是啊,她与小妹有仇,也不一定会来。” “来人!派人去请世子妃!”齐国公哪里顾得上这些,他母亲马上就要没命了,宴蓉不来也是死,她来了,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不许去!”寒月跑过去,拦住要请宴蓉的人:“父亲!宴蓉她没安好心!你把她请来,不就是让祖母死吗?” “把她给我拖下去!”齐国公怒道:“我看你更想让你祖母死!” “父亲……”寒月愣愣地被人拖走,被她拦住的那人赶紧去世子府请人。 宴蓉正在睡梦中,忽然被吵醒。 “世子妃,齐国公府老夫人病重,请您去看呢,您去吗?”丹琴问道。 宴蓉揉揉眼睛,立即道:“去!现在就去!” 病重啊!积分啊!病重的人给不少积分呢!她现在只有一千三百七十分,离升级药王空间还早呢! 宴蓉麻溜的穿完衣服,赶紧就上了齐国公府的马车。 另一边,王妃和段景薇被吵醒,听说她去了齐国公府,都面面相觑。 “你说,她要真治好了齐国公府的老夫人,寒月还会跟她作对吗?”王妃有点着急。 这几日段景薇一直有事没事就去挑唆寒月,希望她能治治宴蓉。 段景薇凝眉:“那位老夫人病势缠绵,连宫中的太医都治不好,更何况宴蓉?要是她没治好,寒月会更恨她的。” 王妃顿时双手合十:“上天保佑,保佑老夫人早点升天……” 齐国公府。 “老夫人,老夫人?”大夫让人拿参片吊着命,等宴蓉前来,然而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老夫人的呼吸了。 “我祖母怎么样了!”寒月哭着问道。 大夫摇摇头:“请齐国公节哀,老夫人她已经去了。” “老爷老爷!”外头小厮喊:“世子妃到了!” 寒月大怒:“让她给我滚!滚出去!” 小厮一愣,看向齐国公。 齐国公没有说话,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 “愣着干什么,让她滚啊!”寒月摔碎一个琉璃盏,怒道:“那个女人根本就没安好心!她故意拖延时间,非等祖母过世了才来!” 寒蝉看寒月一眼,也没有说话。 小公爷看不下去了:“分明就是你拦着不让人去请,祖母也是你气病的,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呢……” “夫君!”寒蝉瞪他一眼:“你少说两句!” 齐国公没有心思跟这个女婿再废话,命令道:“今日这屋里的人,都是与齐国公府签了死契的,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几辈人老子娘的面子和性命,就都别要了!” 屋里的丫鬟听得心头发凉,纷纷跪在地上表忠心。 寒蝉知道齐国公的意思,宴府就是因为治府不严,这才让宴彤的事情传了出去。寒月可不能步宴彤的后尘了。 “寒月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齐国公只觉得心力交瘁,说完这一切,他便甩袖子离开,准备老夫人的后事去了。 寒蝉看一眼自己的夫君:“你也先回去,我就不回去了,府里大乱,需要有人镇着。” “行。”小公爷巴不得她不回家,没人管自己,便假惺惺地道:“你待多久都行,府里的事你不用管。” 寒蝉心中叹一口气,人人都说小公爷夫妻恩爱如初,举案齐眉,谁又知道她的痛苦呢? 为了表面的家庭和睦,自己的丈夫无论纳多少妾,都是以自己的名义办的。 寒月一言不发去跪祠堂,寒蝉也跟着去。 这个妹妹比她小二十多岁,从小便被捧在掌心里宠着,如今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能说全是她的错。 齐国公府祠堂。 寒蝉苦口婆心的劝着:“月儿,你也长大了,不能向以前一样任性了。” 寒月擦擦眼泪:“我没有任性!我只是想嫁给段景蘅,怎么就不行了呢!姐姐你是看在眼里的,从小我就喜欢他,可父亲和祖母偏偏不许……” 寒蝉擦掉她的眼泪:“他已经娶妻了,世间多少好男儿,哪个不能嫁?” 寒月又掉下眼泪来:“姐,我非他不嫁。” 寒蝉道:“你就算现在嫁过去,也只能做妾,难道你就甘心?” 寒月摇头:“景王府没有人喜欢她的,王妃和郡主都不喜欢她,她凭什么嫁给世子啊!她凭什么啊!” 寒蝉沉下眼眸,她怎么知道景王府没人喜欢宴蓉? “你别再跟段景薇来往了。”寒蝉道。 寒月一愣:“什么?” “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寒蝉道:“你少听她蛊惑,以后你不要跟她来往。” “可是……”寒月急了。 “就算来往,她的话,听一听也就罢了。”寒蝉道:“这事我来给你想办法,对段景薇,你什么都别说。” 寒月眼中终于露出了希望:“你说什么?你来想办法?” 寒蝉再一次替她擦掉眼泪:“你放心,宴蓉会死的。等她死了,把世子妃的位置给你腾出来,到时候,你再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如何?” 寒月猛地点头:“你真的能让她死?” 寒蝉沉着目光:“要救一个人很难,要杀一个人,可就太简单了。你记着,段景薇跟你再说什么,你附和着便是,千万别再踏入她的圈套。” 她有一种预感,这次寒月去群芳阁的事,多半也跟段景薇脱不了关系。 第56章 我只是尝尝鲜 齐国公府老夫人的葬礼在七日后举办,齐国公府两个在外赴任的男丁都告了假回家。 寒月被关了好几天的禁闭,直到哥哥们回来,一家人才终于吃了顿饭。 饭桌上,齐国公虽不再满脸怒色,却仍旧对寒月没什么好脸色。饭后,两个哥哥都来找她。 “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寒凛忧心忡忡道:“幸好这次的事没传出去,要不你以后怎么嫁人啊?想过吗?” 寒月哭得伤心:“哥哥不要再责骂我了!都怪那个宴蓉!要不是她把世子迷得鬼迷心窍,我何至于出此下策!” “说!那人是谁!”寒澈可没有寒凛那么好说话,他虽没有着盔甲,但即使回家奔丧,也是剑不离身,此刻猛地拔了出来:“是谁玷污了你!我去杀了他!” 寒月已经够羞耻了,哪里敢把王二狗再说出来?何况,她也不认得王二狗,只觉得他是个市井小人,哥哥要是去寻仇,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昭告天下? “哥哥别问了……”寒月将头埋在手中,她知道哥哥们都是为她好,但她真的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 寒澈气得猛一拍桌子,道:“都是爹爹平时忙于朝政,顾不上你,我这就找爹爹说理去!” 说罢,他将门踹开,风呼呼的灌进来,居然真的要去找齐国公说理。 寒凛叹一口气,又宽慰了寒月几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你也别想太多,拿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寒月收下银票,点点头。 这件事当然没有发生过,她可是要清清白白的嫁给景王世子呢。 另一边,寒蝉看向自己的夫君:“齐国公府的事情也算完了,明日我就跟你一起回家。” 小公爷这几日偶尔从窗户里看到寒月,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想起那晚的情形。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就把她直接带回来了呢?应该先享受一番才对。 “别急着回去。”小公爷一边想着,一边道:“小姨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得多陪几天吗?” 寒蝉想了想也是,于是道:“那你回去。”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这几日,辛苦你了。” 难为他肯帮着操办祖母的葬礼,倒是长进了一点点。 “不辛苦不辛苦,我身为姐夫,也得照顾照顾小姨子不是?”小公爷随口道。 寒蝉顿时起了戒心,不应该是帮衬祖母的丧事吗?怎么就变成了照顾寒月? “你该不会动心思动到我妹妹的头上了!”寒蝉惊叫一声。 “你说什么呢!”小公爷被她逼得后退一步:“我就是看寒月可怜,想着多照顾她一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寒蝉怒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你那晚去群芳阁是做什么的?家中那么多妾室,你把群芳阁的花魁都给带回去了!这些我都忍了,现在你居然要朝月儿下手,你还是不是人啊!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公爷被她这么一骂,也怒道:“亲妹妹怎么了!她是什么好东西吗?都去群芳阁给人做妓女了,我不嫌她脏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寒蝉捂着胸口:“好啊,你终于说出来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就绝不可能得到我妹妹!” 小公爷只觉得一口气上来堵得慌,道:“好啊,我这就把你妹妹在群芳阁做的好事都说出去!让大家都看看她,你们齐国公府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看看还有谁敢娶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小公爷骂完,又仔细盯着寒蝉:“你也是齐国公府的女儿,你该不会和她一样?” 他与她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她在那种事情上是什么表现,他可是一清二楚。 原本他还挺喜欢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屡次被她勾引,让寒蝉以四十多岁的高龄,还生了第四个孩子。 可是现在看看寒月,他忽然就有了别的想法。 她会不会和她妹妹一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从前的许多端倪也就都被重新翻了出来:“我说,你隔几日就要去尼姑庵上香,该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寒蝉一惊:“哪有的事!” 小公爷却眯着眼仔细回想:“我似乎听人说过,有人在那个尼姑庵见到过男子,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与别人私会!” 寒蝉被着突如其来的罪名惊呆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胡说什么!我为你生了四个孩子,你居然如此怀疑我!” 小公爷步步紧逼:“真的没有吗?要不要我派人去查一查,把那尼姑庵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寒蝉慌了,她确实与人私会,也确实背着他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凭什么他可以带那么多女子回来,自己出去寻个乐子就不行? “你要不把你妹妹让给我,我不仅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去,还要把你给休了!”小公爷冷哼一声:“你们寒家的女儿,一个个都孟浪的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寒蝉心底泛出一阵恐慌,忙道:“别,你不能休了我!我在镇国公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休我!” 小公爷见她眸中慌乱,心中一片欣喜:“那你说说,要是我族中长老们知道你寒家都是这种人,还会保你的位置吗?” 寒蝉紧抿着嘴唇,她的孩子都在镇国公府,她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如果被休弃回家,她还怎么做人? “左右你妹妹也不清白了。”小公爷逼上来,道:“跟别人和跟我,有什么区别?我还会对她温柔一些。” 寒蝉看着他,心中想的却是,尼姑庵那边的证据,无论如何要去确认有没有流出来。 “婵儿,你我夫妻多年。”小公爷将她扶起来,好言好语劝道:“月儿是你妹妹,我当然也不忍心毁了她。我答应你,就此一次,我也只是尝尝鲜,尝过了就罢了。” 寒蝉终于还是被他给说动了,寒月又不是什么清白之身,连群芳阁那种地方都去过了。罢了,这也是她的命! 第57章 被牺牲的妹妹 在寒澈找过齐国公之后,寒月的禁足终于解了。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只是能在府内活动,还不能出家门。 有闺中密友来探望她,只当她是没了祖母心情不好,宽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而寒月则一直催着寒蝉,要她早点下手杀死宴蓉。 这一日,寒月又来找她,寒蝉被她逼急了,道:“你知道,宴蓉是世子妃,背后又有宴府。要动她,恐怕不容易……” 寒月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反悔了?” 她拽着寒蝉的衣袖:“姐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一定要她死,我一定要嫁到景王府去!” 寒蝉摸摸她的头,眼神闪躲:“也不是不行,只是凭我一人的力量,还是有些难。你姐夫说了,他可以帮忙,只要……” 寒月眼睛亮了起来:“只要什么?” 寒蝉小声道:“只要你陪他一晚。” 寒月像是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寒蝉耐心解释道:“你姐夫这个人你知道,喜新厌旧。他一时看上了你……但是你放心,他只是要求你陪他一晚,绝不会强行要你做妾的。” “姐姐!”寒月大惊,猛地跳了起来:“你可是我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寒蝉也卖起惨来:“这不能怪我呀,谁让你去群芳阁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呢?他说,要是你不从他,他就把这件事说出去,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到时候,你还怎么嫁给段景蘅呢?” 寒月气得要摔东西,但提到自己的名声,提到段景蘅,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知道寒蝉说的是真的,她这个姐夫喜新厌旧的速度极快,就算是陪他一次,他也不会死缠着自己的。 况且,要杀了宴蓉,凭她自己,还真办不到这种事。 “月儿,”寒蝉又劝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陪他这一次,便可顺顺利利杀了宴蓉,嫁进景王府。我是你姐姐,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寒月愣了好一会儿,为了嫁给段景蘅,她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寒蝉也终于松一口气,自己的地位,算是保住了。 当晚,寒蝉便以自己的名义,请寒月一起睡,说是姐妹之间要说体己话。 齐国公没有丝毫疑心,撤了周围看守寒月的人。 寒蝉往房中送了一壶好酒,便自己退了出去,隔着一点烛火,她看到自己夫君那臃肿的身躯,实在是替寒月觉得恶心。 要不是为了巩固在镇国公府的地位,她也不至于……唉,连她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寒月啊? 隔着门,她隐约听到自己的丈夫在叫唤:“你那晚可不是这样木讷的,不卖点力,我就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寒蝉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心中充满了对寒月的歉意。 她一定会杀了宴蓉,替她完成心愿的。 第二日,寒蝉和小公爷离开齐国公府,径直去尼姑庵上香。 她常去的尼姑庵叫做菩提庵,在京城,属于香火旺盛之地。 很多世家小姐夫人都会来此上香,名誉极好。 寒蝉知道,她夫君只是起了疑心,真要查证据,是半点也查不出的。 她悄悄见了菩提庵地下庄子的管事者,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又找了一个人替她扳倒宴蓉,才又回到庙宇中上香。 菩萨高高立于大殿之上,寒蝉上了三炷香,保佑妹妹心想事成。 外头幽幽的钟声响起,似乎可以驱散人心中的阴霾。 她正要离开,却见到一个打扮素净的女子,双手合十在门口等着她。 寒蝉仔细看了那人一眼,似乎很是眼熟,等到她开口,终于想了起来。 “林夫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找您!”宴彤眼中带着些许雾气:“可否请林夫人借一步说话?” 寒蝉点头,镇国公府姓林,外人自然会喊她一声林夫人。 宴彤带她去往一间禅房,寒蝉一眼望过去,便看到这里桌椅简陋,显然,她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头。 宴彤给她倒了杯茶,声音忍着激动:“这里简陋,没什么好招待林夫人的,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寒蝉接过茶,并不饮,只是看着她,道:“宴家的女儿,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宴彤立刻跪下,拉着她的衣襟:“求林夫人救救我,亲自去一趟宴府,替我跟母亲说说,让她救救我!” 寒蝉道:“你自可以给你母亲写信,为何要我去呢?” 宴彤眼中愤愤:“林夫人不知道,自从宴蓉那个贱人害了我以后,我在这里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我也给家中去过很多信,但都没有回音。” “我是知道我母亲的,她要是知道我在这里吃不好穿不暖,连炭火都没有几盆,一定不忍心不管我的!”宴彤道:“一定是我的信都被宴蓉那个贱人拦住了!” 她丝毫不想一想,宴蓉人在景王府,是怎么有办法拦住她的信的? “我也不求林夫人为我多说什么,只希望要些过冬的炭火和衣物。”宴彤哭得凄惨,看上去果然是瘦了很多:“能让我撑过这个冬天!” 寒蝉这才轻轻抿了一口茶,道:“宴家四小姐,就这点出息吗?” 宴彤一愣,眼中的泪水更多,她咬着牙:“我能怎么办呢?父亲不信我的话,母亲收不到我的信,宴蓉那个贱丫头又在挑拨离间,我能活下去,已经是不易了……” 寒蝉看着她,心中浮起一丝冷笑。 真可怜啊,她还不知道,她如今的境遇,根本不是宴蓉造成的。 若是没有宴婉这个后起之秀,宴尚书发觉自己无人可用,当然会想办法把宴彤接回去。 可是偏偏,宴家出了个样样出彩的庶女,宴尚书如今宠她宠的不得了,别说想起宴彤,就连宴夫人也已经被责罚多次,恐怕自顾不暇。 不过寒蝉才不会告诉她这些,她的仇恨在宴蓉身上,倒是刚好可以替她办成一件事。 “若是有办法,能将宴蓉扳倒,你愿不愿意出一份力呢?”寒蝉道。 第58章 找人作证 宴彤立刻抬起头,难以置信:“您说,可以扳倒宴蓉?怎么扳倒?” 寒蝉轻声:“让她死。” 宴彤立刻擦掉眼泪:“林夫人请吩咐,只要能让她死,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些日子的痛苦都是宴蓉带来的,她一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宴彤还是疑惑:“您为何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恨意呢?” 寒蝉顿了顿,道:“自然是为了我妹妹。” 宴彤心下了然,从前她还很得宠的时候,京中的事情她当然也都很了解。 齐国公府的嫡次女寒月,一心爱慕段景蘅那个病秧子,只是因为被家人反对,才一直没能嫁过去,最后便宜了宴蓉。 她以为段景蘅娶了宴蓉,寒月就死心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宴彤打消心头的疑虑,道:“林夫人要我做什么?” 寒蝉一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你这茶确实有些苦,待我回去,定会给你送一批新的茶叶,再送些炭火给你,让你在这里过得好一些。”寒蝉道。 “对了,你不是有话带给宴夫人吗?”寒蝉道:“多说两句可好?” 景王府。 天边的星辰少了许多,宴蓉算着日子,再过两日,就又是十五了。 上次被齐国公府放了鸽子,导致她赚积分的速度又慢了一些,她掰着手指头算,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她还得一个月,才能赚到三万积分,将药王空间升级。 丹琴跟在她身后默默不说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样,宴蓉不开口,她就不开口。安静得总让宴蓉忽视了她的存在。 但只要她有任何要逃跑的迹象,丹琴就会突然出现。 可惜,系统里可以兑换的所有药物,恐怕都对丹琴没有用。左右跑不掉,只好多多赚积分,以打发无聊的日子了。 房间里,段景蘅听着一个白衣男子说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小时候还有这种蠢事呢?真没想到。” 白衣男子又要跟他多说些宴蓉小时候的事,远远的听着脚步声回来,便翻窗而去了。 宴蓉回到屋子,看到段景蘅,愣了一下。 “今儿怎么回来了?”宴蓉道:“世子爷不是每晚都要大事情要忙吗?今日不忙了?” 段景蘅带着笑意看她:“怎么,独守空房不习惯,想我了?” 宴蓉哼一声:“什么独守空房,你那个丹琴,看我看得比犯人还紧,我可一点都不寂寞!” 段景蘅知道她是在控诉自己让人看着她,但这又不能怪他,要是她不想着逃跑,自己能这样吗? 换句话说,他要是撤了丹琴,明儿就十成十见不到宴蓉了。 “放心,今晚丹琴不在。”他拉住宴蓉的手腕,将她猛地拽到自己身边来:“今晚,我亲自看着你。” 宴蓉没想到他会拉自己,一个身子不平衡,便倒在了床上,眼中倒映着他的双眸,一时间心跳个不停。 “呸!不要脸!”宴蓉推开他,翻个身背对他,这个瘟神,谁要他看着!她就是想逃跑而已,又不干什么缺德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宴蓉的睡相并不好看,通常等深夜熟睡的时候,腿和胳膊就翻来翻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几天段景蘅有事不在家,都快忘了以前半夜给她调整位置的时候了。 直到今日,睡得好好的,猛然间肚子又被一条腿压上来,将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段景蘅将她的腿放好,又拿被子掖住四个被角,仿佛封印一般,将她封印到床上,一边想着,他果然还是应该去外头忙着,回家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看着宴蓉那张睡着的小脸,他又觉得仿佛没有那么糟糕。 如果他打听到的宴蓉小时候的事,真的是她本人,那倒是还挺有趣的。 可是,那真的是她吗? 第二日,宴府门口,一个一身蓝衣的少年背着行囊,手持一张舆图,对着宴府的大门看了半天,口中道:“就是这里了。” 恰好门房出来,看他在门口不走,便过来喝道:“尚书府门口不得停留,去别处!” 那少年态度十分温婉,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找宴大人,若是宴大人不在,宴夫人也可。”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拜帖,让门房转交。 门房看到帖子,倒也不再轻慢,道:“你等着!” 宴大人上朝未归,家中管事的只有宴夫人,但这几日府中的风向变了,门房也知道宴婉受宠,想了想,居然直接将拜帖给了宴婉。 宴婉拿到帖子看了半天,笑道:“若是从前那位夫人的表亲,倒是不好不迎,不过,还得先问问夫人才是。” 说罢,她带着帖子去找宴夫人。 这帖子上的人,是前任宴夫人哥哥的儿子花明兮,也就是宴蓉的表哥。 如今来投亲,投的自然是宴大人,想必宴夫人看到这帖子,多半会不高兴。 宴婉心底一阵冷笑,得给宴夫人找点不痛快不是? 然而,宴夫人拿到帖子的态度,却让她有些失算了。 “是老爷的表亲?那得赶紧请进来才好!”宴夫人似乎很是欢迎,看着她,又道:“婉儿,你让人准备些茶点,我们先招待着,等老爷回来。” 宴婉点头,想着这人居然也变聪明了,知道不当出头鸟了。 “小姐。”婢女铃儿跟上去,小声道:“许是昨日林夫人来了一趟,跟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开窍了呢。” 宴婉道:“放心,王氏是个蠢的。就算被人点拨,也只是一时开窍。过两日还会原形毕露的。” 铃儿乐得开了花,小姐在府中默默无闻多年,如今总算出人头地了,也可以给姨娘报仇了! 宴夫人亲自去门口迎接花明兮,好一阵寒暄,将他客客气气的请了进来,刚要进门,就看见拐角处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么。 宴夫人一惊,赶紧跟门房道:“你先带花少爷去前厅,我随后就到。” 说罢,便出了门,走到那男子跟前:“王二狗!你又来做什么!” 第59章 亲的不能再亲的表哥 王二狗委屈:“姐,别人这么叫我也就算了,你可是我姐,怎么你也这么叫我呀!” 王二狗本名王仁,是光远伯独子,父母早亡,他被祖父祖母宠得不成样子。早早败光了家业,别人都看不起他,也就给了他一个王二狗的称呼。 久而久之,他自己都习惯别人这么叫了。 宴夫人怒道:“前两日才给了你三千两银子,你不会又花光了!” 王二狗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关心关心我姐姐,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了。” 宴夫人这才消了消气,道:“昨日我让人给你传信,让你找宴蓉庄子里的下人,你不去庄子里找人,今天又来找我干什么?” 王二狗一乐呵:“那当然是已经找到了呀!你弟弟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昨天下午连夜出的京城,半夜就把人给找着了,连夜回来,这会儿人都在客栈呢!” “大姐放心,什么时候需要人,我什么时候给你带来!”王二狗说着,又摊开手:“只是这衣食住行,你总给包了?” 宴夫人刚消了的气又回来了:“你银子不够吗?” 王二狗不满:“怎么能够,好几个人呢……你给的那点钱,还不够我一个人花……” 眼看有人朝她这里注意过来,她赶紧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行了你赶紧走!以后别再来宴府!有事传信就行了!” “唉!放心!”王二狗拿了银票,不跟她告别,屁颠屁颠的走了。 宴夫人顺了顺气,打发走了这个不成才的弟弟,才赶紧回去招待花明兮。 宴大人回来的时候,宴夫人已经跟花明兮有说有笑了。 “有客人?”宴大人见状,还以为是宴夫人的客人。 “老爷,”宴夫人起身,道:“这是花姐姐的侄子,花明兮,您可还记得?” 花明兮行礼:“侄儿给姑父请安,多年未见,姑父还是如此意气风发。” 宴大人顿时想起了花明兮。 当年他将宴蓉扔到庄子里,听说花明兮还跟着去住了一段时间,对她颇为照顾。 只不过没两年,花明兮就突然不知所踪,一直没再出现。想不到现在,居然来宴家攀亲。 应该是听说了宴蓉嫁到景王府的事情了? 对于这种攀亲的人家,宴大人一向不喜欢,但想到他与宴蓉那满是裂痕的关系,宴大人觉得或许可以借此机会修复一下。 再加上花明兮虽一身布衣,气质却格外出尘,连他一个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夸一声好。顿时也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是明兮啊,确实好久不见了,你这几年,过得如何?”宴大人又打发人给他准备些衣物和财帛,道:“既然来了,就住下,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 花明兮躬身一礼:“多谢姑父。” 宴大人亲自扶起他:“谢什么,想当年我与你姑母感情甚好,可惜她没福气,去得早。你家里人又觉得是我没将她照顾好,一气之下与我断了来往……” 宴大人说着,居然还抹出几滴泪来,道:“好容易你来了,可得多住几天。对了,你父母如今怎么样了?” 花明兮表情一沉,说出的话带着些许痛心,道:“不瞒姑父,我家中遭遇水匪,父亲母亲均已过世。侄儿没办法,才想着来投奔姑父……” 宴大人一愣:过世了? 这么多年没有来往,没想到他们居然过世了。不知怎的,他居然对宴蓉的生母也多了一丝愧疚。 宴婉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看着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冷笑。 不知道的,真以为他跟先夫人感情多好呢。 要是真那么在乎,怎么会连宴蓉这个嫡女,都被扔在庄子里不管不问这么多年? 好容易能回京城,还是替嫁给了一个半只脚已经在土里的病秧子。 “老爷,”宴夫人道:“既然明兮来了,不如就让蓉儿也回来,他们兄妹多年未见,想必也是互相挂念的紧。” 宴婉总觉得有些怪,她怎么会这么好心,让宴蓉和她表哥相见?不过想来想去,她也只是觉得,或许是因为林夫人的点拨,让她开窍了,知道不能再得罪宴大人了。 “就让姐姐回来。”宴婉也道。回来让宴夫人更加膈应一番。 花明兮听她们这么说,也有些心酸,道:“我与表妹从小一起长大,一别多年,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宴婉一笑:“表哥放心,大姐如今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景王世子很是宠爱她。” 花明兮点点头,这一番出尘的姿态,就连宴婉都有些看呆了。 这个花明兮,有长相有气质,真是位不可多得的翩翩公子。 于是另一边表面上睡到日晒三竿,其实暗地里去回春馆打工的宴蓉,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听丫鬟说,宴府又给她下帖子了。 自从宴彤的事情之后,宴府还没有主动叫她回去过呢。 一来是因为宴夫人自顾不暇,没空打扰她。二来,是因为宴尚书没理由叫她回去。 宴蓉打开帖子,一边觉得好笑,这次又是准备了什么陷阱等她钻? 好容易景王妃母女安分些了,宴夫人又坐不住了吗? 结果一打开,她被里面的内容给惊到了。 “表哥?”宴蓉瞪大了眼睛,花明兮? 她放下帖子,先让人把晚膳给上了,然后才捂着脑袋,拼命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寻。 其实倒也不用她多想,小时候她刚到庄子里的时候,那些恶仆们说她是被赶出来的,宴大人宠着夫人和四小姐,根本就记不得原配和女儿。所以各种欺凌她。 让她干重活不说,还克扣她的伙食,她那段时间差点饿死。 还是这个表哥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风声,知道她过得不好,专门跑来庄子里为她解围,还给她带了许多吃食。之后,更是陪她一起过了好几年,直到她八岁的时候,那些人也不再欺负她了,花明兮才离开。 算起来,这位花明兮,倒还真是原主的救命恩人。 而她之所以努力想了那么半天,是因为她记不得花明兮的样貌了。 第60章 青梅竹马 花明兮走的时候也才十二岁,那时候的相貌,就算她记得,跟现在也大不一样了? 宴蓉轻轻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要是花明兮问她为什么性格变了,她就说,人长大了都是要变的。 宴蓉让写了告假书,让丹琴给回春馆送去,看来明日自己得回去一趟了。 王妃的院子。 “母亲,你好歹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心思对付贱人不是?”段景薇不急不慢的给王妃盛了一碗粥。 王妃却半点吃不下:“你不是说要找齐国公府的小姐对付宴蓉吗?怎么到现在还没信!” 段景薇将粥送过去,道:“寒月不知怎么了,这几日我去求见她,连人都见不到。或许是家中有事。” “母亲您别急,这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段景薇道:“你放心,那位寒月小姐比我们更恨宴蓉,她巴不得早日嫁过来,肯定等不及的。” 连去青楼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别的? 段景薇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该不会自己怂恿她去青楼的事情被发现了? 真要是这样,齐国公府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说不定就是老夫人刚走,寒月忙着伤心,顾不上见她。 “再说了,齐国公老夫人刚刚仙逝,这笔账,不还得算到宴蓉头上去?”段景薇道:“母亲你就算再恨她,也不能不吃饭不是?不然小弟回来了,又该心疼了。” 景王妃叹一口气,为了儿女,终于肯好好吃饭。 “王妃,郡主。”小怡过来报:“世子妃收到了宴府的请帖,让她明日回府。” 段景薇纳闷:“宴府怎么想着要她回去了,知道叫她做什么吗?” 小怡摇头:“世子妃将请帖烧了,奴婢没看清楚。” 段景薇想了想,宴夫人如今自顾不暇,估计也不是她要对付宴蓉。没准就是宴大人想着借女儿攀上景王府,这才让她回去的。 “你好好盯着,有什么事及时来报。”段景薇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小怡喜笑颜开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宴蓉洗漱完毕,坐上景王府的马车,一路往宴府赶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些日子,一共去过宴府两次。 第一次是回门,第二次是赚积分。 两次都被人给设计了,所以这第三次,她本能的就有些反感。 然而她想到花明兮,觉得总该替原主谢谢他,便压下心头的反感,一路上看着外头的风景。 宴府早就备好了宴席,等宴蓉一回来,宴夫人便先领着她去见花明兮,打算互相寒暄之后再用膳。 花明兮已经换了一身华服,长长的头发用玉冠束起,比起昨日来,更添了一分光彩照人。 宴蓉一见到他,就惊艳了一瞬。 这哪里还是记忆里跟原主一起玩泥巴的表哥?这样小仙男一般的人,她简直不配做他表妹好吗! “蓉儿?”花明兮眼含笑意,看着她发呆,轻声喊道。 宴蓉回过神,收敛起神色。 不过段景蘅把她气得够呛,这位表哥可是原主的救命恩人,她顿时对花明兮产生了巨大的好感。 “表哥,好久不见。”宴蓉道。 花明兮柔声道:“何必这么拘束,多年未见,你如今过得可好?” 宴蓉听着他说话,脑子里在想,这是气泡音还是夹子音?她怎么会有这么仙人一样的表哥? “还好。”宴蓉道:“我挺好的,你呢?你怎么会回来?还有当初,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花明兮让她坐下,宴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退了出去,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门外,嬷嬷看着宴夫人,道:“林夫人好大的手段,居然能将她表哥给找过来!” 宴夫人点头:“可不是?花明兮现在落魄了,还不得狠狠朝宴蓉吸血?他长得那副狐媚样子,说不定宴蓉一个忍不住……到时候,我看还有谁替她撑腰。” 宴蓉背后撑腰的人,无非一个段景蘅。 段景蘅病了这么多年,每次都看着要死了,偏偏一口气吊到现在。 指望宴蓉成寡妇这条路明显不好走,但让她红杏出墙,可就没那么难了。 “世子再宠她,身子骨在那摆着,她也得为自己想想后路。”宴夫人对这个送上门来的表哥十分满意,又回头看了一眼室内,这才离开。 屋内,花明兮已经将事情跟宴蓉说清楚,宴蓉听说舅舅舅母死了,也一阵失落。 “表哥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宴蓉道:“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 早点来,或许舅舅舅母就不会死,她嫁妆那么多,分出来一点养活花家人也是可以的。 “不过表哥你放心。”宴蓉道:“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当年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 花明兮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激动,声音带着些许酸涩:“蓉儿,我们之间,就只有救命之恩吗?” 宴蓉一愣,又仔细想了半天,还有什么呢? 花明兮道:“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如今要是真的过得快乐,也就罢了。可段景蘅,他是个病秧子,有今天没明天的。” “他日段景蘅一命归西,你又怎么办?”花明兮看着她,目光灼灼。 宴蓉知道他是关心她,可是这股目光,到底让她看着很难受。 “还好啦……他只是看着严重,不会那么早死的。”宴蓉低声道。 花明兮摇摇头:“你不用骗我,让我安心。我早就已经打听过了,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这个冬天,恐怕过不去了。” 宴蓉刚要反驳,忽然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真是送上门来的表哥。 她正要逃离景王府,现在上天送个花明兮给她,不就是为了让她逃跑更加顺利吗? 丹琴看得住一个人,还看得住两个人不成? 何况这花明兮气息沉稳,下盘扎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但她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她到底和花明兮多年未见,他现在对她的好,是不是装出来的还不一定。 她得找机会好好试一试才行。 第61章 一探真假 试探是容易,机会却难找,更何况丹琴此番也跟着来了宴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便更难动手了。 但是要看他到底功力如何,难不成还能跟他打一架不成?自己这瘦胳膊细腿儿的,倒也不至于如此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有了! 想到此处,宴蓉计上心头,冲着花明兮道: “我与世子爷是皇上亲自指的婚,我自然得盼着世子爷的好。表哥初来乍到这京城,世子爷的事,咱们还是不要妄论的好。我来时小厨房便说饭菜已经备齐,这会子想必已经可以开席了。” 花明兮自然是知道她话里是什么意思,望向她的眼神稍稍有些受伤。 她一口一个世子爷,处处提醒自己与她避嫌,难道表妹已然将儿时的情谊都忘却了么? 花明兮无话可说,只好顺着她一同跨出厢房,往用膳的前厅走去。 从花明兮住的地方到前厅,要绕过一段偏僻的石子路,路中间还有一条绕府的河渠,前几日下了大雨,那河渠往日里便水量大水流湍急,这雨一下想必就更加湍急了些。 河渠上面有一座木桥,本就年久失修了的,若是此时从那桥上过河,一个不注意失足落水了也是有的。 宴蓉却装作一无所知一般,领着花明兮径直往那木桥处走。 天色将暗未暗,下过雨的石子路走着十分湿滑,宴蓉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在前面带路。 “雨天路滑,表哥可要小心些。” 宴蓉远远见着那木桥就在眼前,顿住脚步回身嘱咐了花明兮一句。 “前面的木桥好像有些破败,恐怕已经不能承人之重,这里可还有其他的路通往前厅么?” 花明兮看着那朽木造就的小木桥,又见着桥下奔涌着裹着浊黄细沙的流水,不由得气沉丹田。 “只有这一条路可去呢。不过是一座桥罢了,有何可惧?” 宴蓉一副虽然无能但又自信的模样,惹得跟在后面的丹琴一阵无语。 这桥先不必说她宴蓉一个千金小姐,就算是训练有素如丹琴都不一定能平安过去。 宴蓉将周围的环境一眼扫了一遍,寻思着从哪里掉下去不会太疼,便带着一腔孤勇一脚踏上那座木桥。 嘎吱嘎吱,宴蓉明显感觉到脚底的木头在阵阵发抖。 不上去踩一脚不知道,那木桥就像是一把骨质酥松还快要散架的老骨头,宴蓉都深怕踩上第二脚就撑不住一下子垮塌了。 这拱桥约摸有两丈高,底下咆哮起来的水流不时敲打着桥面,一些水溅在宴蓉鹅黄色的衣裙上。 靠!自己是脑子瓦特了才来以身犯这个险! 后悔归后悔,已然是壮士没有回头路走了,宴蓉眼一闭心一横,强作镇定步子轻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桥中间。 纵使如此,她面上仍旧自信且欢悦,转身招呼剩下的俩人道:“表哥!丹琴!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来呀!安全着呢!” 花明兮见状赶紧跟了过去。 他气沉丹田,将重心往上半身移动,使出轻功尽量不让重量承受在这破木桥上。 “啊——表哥救我!” 还不等他走近,就见着宴蓉一脚踩空,随着木片断裂咔嚓的一声,宴蓉也失足往桥上掉下去。 眼看着宴蓉就要掉进河里,丹琴脚尖点地正欲去救自家主子,不料早有一男子一只手扶着桥上的栏杆纵身跃下,一只手十分轻松的跟捞小鸡仔似的便将宴蓉给打捞起来。 还不等宴蓉反应过来,自己就毫发无伤地回到了对岸。 额……这英雄救美多少有些草率了…… 不过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花明兮伸手揽她的时候,宴蓉紧紧拽住他的手腕悄悄给他把了个脉,纵然是如此惊险的场面,他的脉搏依旧十分平稳,于半空中霎那间使出轻功将人救起,内力不可谓不深厚。 “咳咳咳……” 花明兮落了地,转身就伏在地上猛地咳嗽起来。 “表哥你没事?我给你把脉看看?” 宴蓉赶紧去查看他的情况,莫不是受了内伤?正好可以趁机再试探他的脉搏。 不等花明兮回复,宴蓉一把拽起他的手腕按在自己手里。 还真别说,花明兮长得就一副小仙男的模样,就连手腕都白皙又柔软,手感十分舒软。 “无妨无妨,就是呛着水了。还有,手臂疼。” 花明兮话里有话,宴蓉只顾着研究他的脉象,丝毫没有听出来。 倒是后面跟上来的丹青开了腔,道:“世子妃多虑了,表少爷只不过是趴在桥上拽了您一把,能受什么伤?” “确实,确实。” 花明兮忍住嘴角的笑意附和道。 宴蓉手指轻轻按压在花明兮的脉搏上,随着血液在血管里起伏传递出来的讯息,宴蓉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脸上也变了颜色。 她很快整理好思绪,松开花明兮的手腕。 “好啊你俩!一个个揶揄上本世子妃心宽体胖了是?” 宴蓉这下不懂也得懂了。 “奴婢可没说呢,奴婢冤枉。” “好啦好啦,赶紧去吃饭,饿死了。” 一路上宴蓉又把话匣子给打开。 “表哥住在府上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王氏母女没有为难你?” 宴蓉试探性问道。 “姑母对我尚好。” “表哥不必为王氏说好话,她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表哥眼下可有谋生的差事吗?不如我求了世子爷,同你在他麾下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过你在这里住着委屈你。” “如此甚好。” 花明兮嘴角微微扯起一抹笑意,小鱼儿是要上钩了么? 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前厅,宴席已经摆开了。 前厅那边,王氏唤丫鬟去请人,却不见花明兮和宴蓉的身影。 一嬷嬷正俯身跟王氏商议些什么。 “还不见大小姐和表少爷么?” “已遣人去表少爷的住处请了,确实不曾见人。” “啧,这年轻人倒是干柴烈火得很。这才初相见便避开人搞在一起了?” 王氏呵呵地笑起来,手绢一捏眼里露出些狡黠的光亮。 “那咱们还唤人去请么?” “请!怎么不请?正巧了来他个捉奸在床。” 第62章 谋害主子 “得嘞!老奴这就多带着点人去!” 嬷嬷连声应和着,转身出了门正好撞见宴蓉一行三人。 嬷嬷脸上的笑立马就僵住了,怔怔地看着衣衫完整的宴蓉和花明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哟,嬷嬷这是中风了么?歪嘴斜眼的?叫你们家夫人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可别拖成瘫子了。” 宴蓉捂嘴笑着,将那嬷嬷奚落一通。 “晚膳已经备好了,老奴是来请世子妃和表少爷用膳的。” 嬷嬷一张老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将二人引进前厅里。 宴蓉入座了,便径直坐下来只顾着扒拉着饭碗。 得趁此机会多吃一点,回了景王府又得面对一桌子下了毒的菜,想想就闹心得很。 “蓉儿这是饿着了,只是老爷还没来呢,哪里有晚辈先动筷子的理儿?” 王氏一句话打断了她。 席上众人的目光都纷纷望向宴蓉,眼神难掩玩味。 果然还是乡下庄子里的村野粗人,纵是嫁进了景王府也还是这般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宴蓉放下筷子,抿嘴一笑,道:“爹爹今日也回府了么?怎么不早告知蓉儿,若是早说了这道菜恐怕就上不了这桌面了。” “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弃咱们府上的饭菜鄙陋了,入不上您的眼么?” 先前被宴蓉奚落过的老嬷嬷插嘴道。 宴蓉忍不住朝她翻了一个白眼。 啧,这不摆明了要诬陷本小姐搞阶级对立么? 咱可是马克思主义新青年,岂能折在了这封建残余老嬷嬷嘴上? 宴蓉一个眼刀瞪向她,道:“难怪今日这宴席做得这般潦草,想必还是因着府中有这刁奴,目无主子,才敢如此怠慢罢了。” “大小姐可不能空口白舌就诬蔑了老奴清白!” 老嬷嬷仗着有王氏撑腰,愈发不将宴蓉放在眼里。 “世子妃今个儿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可是嫌弃我这个做主母的轻慢了你?” 王氏捏着手帕,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宴蓉只抿嘴一笑,道:“蓉儿可不是发火呢,蓉儿这是在帮您。” “帮我?” 王氏扑哧一声笑出来。 “特意备的家宴,这一则,第一道菜就被你先给吃了,待老爷过来见他人未至却席已开,岂非不责怪我这个当家主母掌家不周?这二则,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世子妃竟还嫌潦草了,想来就是景王府的人,咱们这小门小户怕是高攀不起了。” 王氏这一番拿捏,便将宴蓉不懂礼数嫌贫爱富的人设给立住了。 花明兮倒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端起茶杯饮茶。 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向来如此,嘈嘈切切,有意思的很。 其余众人便等着看热闹了,倒要看宴蓉这回该如何狡辩,就算是跳进黄河,这些指摘也是摆脱不掉的。 宴蓉倒是丝毫不慌,只慢条斯理道:“敢问一下夫人,我方才吃的那一道菜是个什么名字?” 王氏递了个眼神给老嬷嬷。 “回夫人的话,这道菜是红烧兔头。” 老嬷嬷赶紧回答。 “不过是一道寻常的家常菜罢了,有什么问题么?” 王氏只当是宴蓉在想法子胡言乱语胡给自己挽尊罢了。 “确实,红烧兔头着实是一道家常菜,但是您应当知道的,爹爹素来爱吃干姜,故而每道菜都会命烧菜的厨子多放一些,我见着那主位便有一小碟的干姜,想必是专供爹爹食用的了。” 宴蓉依旧慢条斯理,众人却被她越说越迷糊了。 这两者都是很常见的食材,二者又有何关联呢? “爹爹素日里确实是喜食干姜的。” 宴婉见状柔声回了一句,眸光落在了宴蓉淡定的脸上。 “好,那么这桌子菜品是由谁负责安排的?” 宴蓉的声音越发严肃起来,众人听着不由得如芒在背。 “正是老奴。” 老嬷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但因着王氏的背书,倒也不至于将宴蓉的话当一回事。 “医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第二十四篇有言,兔肉着干姜食之,成霍乱!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谋害主子!” 宴蓉站起来,伸手指着老嬷嬷,语气凌厉,颇有几分问责的意味。 “老奴冤枉啊!求夫人为老奴主持公道!” 老嬷嬷那里见过这个架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直喊冤。 “还不需逼你,你便迫不及待找你的主子救命去了。王姨娘啊王姨娘,我先行将这道菜吃了,难道不是在帮您么?” 宴蓉走到王氏的身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在了王氏的面前的碟子里。 “这不论是背后谁在指使,这奴才总归是您手下的走狗,您以为您又能摆脱掉干系么?” 语气里的威胁意味简直要呼之欲出。 王氏捏着帕子的手更紧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冲这宴蓉狠狠瞪着。 宴蓉只报以一个平淡的微笑。 “该怎么做,相信姨娘您自己心里有数。一会儿子爹爹来了,您恐怕就难脱身了。” 宴蓉复又坐回原位,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就等着看王氏的精彩表演了。 “夫人!老奴冤枉啊夫人!” 老嬷嬷跪在王氏脚边,手拽着王氏的衣角惊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滚开!” 王氏脸色铁青,一脚将那老奴才给踹得在地上滚了半圈。 “你还冤枉?这菜品不是你着人布置的么?传令下去,嬷嬷林氏,巧设相克之食,意图谋害主子,其心当诛!着今日剔除府籍,逐出尚书府!” 听了王氏的发落,老嬷嬷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正准备起身老老实实赶紧滚出府,却被宴蓉给叫住了。 “慢着——” 想要保住你的狗腿子?想得倒挺美! 王氏气得直翻白眼,咬着牙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意图谋害主子,这少说了也是个故意伤害罪,岂是一个逐出尚书府就可以免罪的?如此轻的刑罚,这要是传了出去,下人意图谋害主子,被抓着了也无妨,左不过一个逐出府邸罢了,又伤不着自己分毫,这日后若是真有人安了谋害主子的心,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岂不是人人趋之若鹜?” 第63章 乱棍打死 “是啊,这样轻的刑罚确实于理不合呢。” 席上其他人也议论开来,纷纷交头接耳说着王氏的不是。更有甚者,拿她的妾室出身说事,认为她没有当家主母的魄力。 “我府上的事,什么时候还要你一个嫁出去的外人插手管教了?” 王氏颇为不悦! 宴蓉轻叹一口气,颇为失望道:“是了,蓉儿是嫁出去的外人,这事儿传出去丢的可就不是我景王府的颜面,蓉儿着实是多管闲事了。” “夫人,世子妃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宴婉看见事态发展成这样,赶紧见机给王氏一个台阶下。 “那依婉儿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王氏将话头抛给了宴婉。 “回夫人的话,依婉儿的拙见,以下犯上者需乱棍打死再逐出府门。” 宴婉说话温温柔柔的,面相也是个好相与的,却不料行事倒蛮泼辣狠毒。 宴蓉不由得又仔细将目光落在了这个庶出的女儿身上。 宴婉感受到她的目光,只恬淡地同宴蓉回了个微笑。 “好,那就依你说的去。先把嬷嬷林氏给压下去,择个日子乱棍打死再驱逐出府,今儿莫要扰了老爷的雅兴。” “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主子!” 林嬷嬷哭嚎着被拖了出去。 桌子上那道红烧兔头也被撤了下去。 “我来迟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晏老爷才风尘仆仆从外面赶过来,朝服都还来不及脱。 “老爷今日下朝怎这样晚?” 王氏赶紧满脸堆笑,笑着起身帮他把朝服给脱下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常服给他换上。 “一时兴起和李大人多在朝中聊了几句,就忘了时辰了。” 晏老爷慈眉善目,看着倒不像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 他在主位坐下,见宴蓉坐的离他有些远,便冲她招招手邀道:“蓉儿,过来,坐爹爹身边来。” 宴蓉简直是瞳孔震惊! 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还是我的耳朵幻听了么? 五岁就将原主抛弃至乡下农庄寄养的薄情爹爹,今个儿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特地设宴请她吃饭便罢了,举止间倒真显得父女情深一般。 王氏在一旁看着,脸色稍稍有些难看了。 只有宴婉跟没事儿人一样,只顾低头等着开席。 “女儿习惯坐这儿。” 宴蓉直截了当地拒绝。 倒不是嫌弃晏老爷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恶心。 吃席可不能坐得离长辈太近,不然影响发挥。 晏老爷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复而又问道:“蓉儿今日可与你表哥见过了?” “见过了。表哥这几年度日艰难,蓉儿听着着实痛心。便欲将表哥带去王府,求世子爷赐他给讨口饭吃的差事……” 宴蓉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眼睛直愣愣盯着桌子中间那一盘色香味酱猪肘子。 宴老爷自然也看出来宴蓉的心思,拿起筷子夹了肘子里面最大最肥美的一块儿放进宴蓉的碗里,又面向众人道: “大家都别愣着了,快开吃。” 宴蓉看着鱼白的瓷碟儿里面赫然多了块酱肘子,反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动筷子了。 这老匹夫,如今在外人面前待我这般好,老葫芦里又是在卖什么黑心药? “你表哥的事情你自不须劳心。爹爹已经为他在尚书府上谋了个差事,就安心让他在这府上住下便是。” 晏老爷说着,顺手将另一块猪肘子夹到了花明兮碗里。 花明兮恭敬谢过,默默看着这父女二人斗法。 “那就多谢爹爹劳心关照了。” 出人意料的是宴蓉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宴老爷给的台阶就下了。 宴蓉看着花明兮的模样,想起方才给他诊脉,只诊出内力深厚,轻功应当是不错的,其他的就再也诊不出来了。 本想着轻功若是好些,带回王府逃跑的时候兴许还能拎着自己感受一把“自由飞翔”的快乐,只是这花明兮越看倒越像弱不禁风的模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白皙如玉的肤色倒也不像是天生,总像那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闷出来的白。 这副病态又和他深厚的内力形成了强大的反差,这个花明兮到底在藏些什么? 既然晏老头子有心,不如先将他安置在尚书府内静待其变。 花明兮在一旁将宴蓉的神态尽收眼底,嘴角轻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个小世子妃,果然不是寻常的女子,看来须得徐徐图之了。 花明兮没再说些什么,只顾着低头吃饭。 宴蓉酒足饭饱之后脚底抹了油一般就想开溜了。 晏老爷倒是嘱咐她要时常来府上探望探望这些娘家人。 花明兮倚在门边,柔声道:“阔别多年,只相谈这半晌,妹妹今后可要常来,莫要忘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才好。” 说得那叫一个委屈巴巴、我见犹怜。 “表哥在府上也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住着,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大可以跟爹爹说,爹爹不会薄待了你的,是爹爹?” 宴蓉直接甩锅给了晏老爷。 “蓉儿说得对,明兮若是哪里有不痛快的,老夫为你做主。” 宴老爷十分给宴蓉面子,连连点头安抚着花明兮。 花明兮笑得烂漫,那双眼睛总是似有若无含着春水一般,他一字一顿柔声道:“那便,谢表妹挂心了。” 丹琴在一旁看着他们表兄妹二人的寒暄,再望一眼那花明兮含情脉脉的模样,总感觉自家世子的头上好像多了点奇怪的颜色。 齐国公府。 “小姐,李家小姐求见你多回了,现在还在外边儿候着呢,您今个儿是见还是不见呐?” 门前传话的小厮又将话递给了寒月。 自寒月同她姐夫干了那苟合的事之后,便成日里瑟缩在屋子里轻易不出来见人,脾气也愈发暴躁起来,许多与她交情甚好的世家小姐邀她小聚她都一一回绝了。 寒月披头散发还未梳洗,目光呆愣愣地望着墙壁。 这李小姐算是她闺阁当中的发小,二人感情深厚,李小姐这番也是听闻了寒月的异常,心中放心不下故而才来探望的。 “李姣姣么?让她进来。” 第64章 出卖好友 “是是是!正是李小姐!小的这就去为您通传!” 这闷了有些日子了,自家小姐总算是愿意露脸儿见人,早前寒蝉就下了赏,说是但凡能让寒月露脸见人的便有重赏。 小厮见着那李家小姐,眼中只有银光闪闪的银两。 “李小姐,咱们小姐把自个儿闷在屋子里有一阵子了,那么多人求见都不曾露面的,您今个儿可要帮小的好好劝慰劝慰,小的在这里谢过了。” 小的在这里谢过李小姐帮咱挣赏银了。 李小姐道:“有劳你费心了。” 李小姐生得美丽,性情也温婉,当下便赏了一锭子碎银子给他。 小厮得了银两,脸上堆笑引着李姣姣敲开了寒月的门。 小厮乐呵呵正折身欲向寒蝉讨赏,寒蝉没见到只见着了在寒蝉房里的小公爷。 “奴才给小公爷请安。” 小厮赶紧行礼。 “哟,这么快就来讨赏了?” 小公爷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心中还在盘算那一身鹅黄春衫的妙人。 “小公爷都知道了?” 小厮心中有些忐忑,这要是借故不给自己赏银岂不是亏大发了? “是哪家的姑娘?” 小公爷玩着手中的两个永定球,斜斜地倚在榻上,惬意得很。 “回小公爷的话,是左侍郎家的千金。” “侍郎?小官儿。行了,你下去,这赏少不了你的。” “是!奴才谢过小公爷赏!” 小厮大喜,领了赏便出去了。 李姣姣推门见着寒月那一副颓废的模样,心中颇有些心疼的。 “我的好姐姐,多日不见怎么将自家折磨成这个样子?” 李姣姣倒是真心真意地为寒月心疼。 寒月只悠悠抬起头来,目光空洞,道:“怎么是我自家给自家的折磨呢?姣姣啊,你是不知道姐姐我这些日子遭受了些什么非人的折磨……” 寒月话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用手帕捂住嘴不敢再说话了。 这要是将自己和姐夫苟合的事情被外人给晓得了,自己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姐姐可是受了些什么委屈?姐姐尽管与娇娇说,哪里有些难处了娇娇为你想想法子。” 李姣姣心思单纯,自然没有听出来寒月的画外音。 “想法子?你又能有些个什么法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左侍郎的女儿罢了,遇见的哪个不是大官权贵,你能想出些什么好法子?” 李姣姣心里被稍稍刺痛了一下。 虽然寒月有时说话不过大脑总是刺人,她是清楚的,但是她心中还是对自己的出身颇为芥蒂,若是旁人这样说便罢了,可是连寒月也这样说自己…… 李姣姣一下子没有什么话好说,就愣愣地坐在一旁看着寒月发脾气。 但李姣姣向来是顺着寒月的,此时又不好不开口,想起寒月的仇人,于是讪讪开口道:“听说宴家那个,越发浪的不成样子,他们宴家的姐姐妹妹一路货色,又荡又……” “够了。”寒月将桌上的茶杯推倒,打断了李姣姣的话。 什么姐姐妹妹! 什么浪的不成样子! 这话句句戳了寒月的心窝子,寒月眼神逐渐冰冷。 李姣姣吓了一跳,眼见寒月动了真气,一时更不敢说话。 二人正焦灼着,门外响起来敲门声。 是镇国公那边的丫头,这几日寒蝉回门奔丧也带了些来,由于穿着打扮和本府的人不大相同,寒月一眼便认了出来。 并且这个丫鬟还是常常跟着小公爷的那一个。 寒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中顿觉不妙。 “你来做什么?” 寒月语气恶劣,正想将那丫鬟给驱逐出去,那丫鬟脚下却跟抹了油似的一下子溜到了自己面前。 “小公爷命奴婢前来给小姐捎句话。” 那丫鬟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丝毫不惧寒月这个主子。 “我同他能有什么话好说?” 寒月现在听见“小公爷”三个字胃里都直犯恶心。 丫鬟凑近了同寒月耳语了几句,寒月脸上的神情随着她轻轻柔柔的话语越发的惨白。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坐在一旁还一无所知的李姣姣。 “该怎么做,相信小姐心里有数,奴婢就不多嘴了,小姐好生保重身子,奴婢这就告退了。” “你下去。” 寒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快要没力气了。 “方才那丫鬟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这小公爷又是?” 李姣姣见寒月脸色不对,忙关心道。 寒月突然笑了起来:“这小公爷嘛,便是我姐姐寒蝉的丈夫,镇国公里的那位,也是个位高权重的。” “这镇国公姣姣倒是有所耳闻的,若是能结识了,想必对父亲的仕途也有助力的。” 李姣姣见寒月笑,便不要钱似的说好话。 “你若是有心,那姐姐我不妨就成全你这一回?” 寒月眼里的精光闪动,笑容里藏着怨毒。 不就是上门笑话她么? 不是号称她的好姐妹么? 那她寒月受的苦痛,李姣姣为什么不一起承担? 李姣姣漂亮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子,顺从地点了点头。 “秋儿,给本小姐梳妆,待会儿我带着李小姐去见见姐夫。” 寒月牵着李姣姣的手,却并不是往小公爷的住处走去,反倒走向了一个僻静的厢房内。 李姣姣环顾四周,越走人影便越稀少,进了这厢房更是一个人都见不着,四周除了一张床榻之外再见不着其他的物件。 李姣姣手心冰冷开始冒汗,她拽住寒月的手,战战兢兢问道:“姐姐,这……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寒月在她的手上拍了拍,笑着安抚道:“我的好妹妹,咱们可没走错地方,姐姐送你走的这一条可是富贵通天的坦途!” 李姣姣见着寒月的笑越来越诡异,不由得一阵背脊发凉。 “姐姐,我不见小公爷了,咱们走……” 李姣姣说着就想要往门外跑。 “这可由不得你!” 一道油腻粗狂的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 李姣姣感觉有人一把将自己从背后抱住,那人力气十分大,身材又臃肿宽厚,无论自己怎么挣脱都动弹不了。 一扭头就看见小公爷满脸横肉的一张猪头脸,那一双鼓起来的眼睛都快要掉出来,鼻子猛得在李姣姣身上嗅着,就好像画本子里面要吸食美少女精气的野猪妖。 “姐姐救我!” 李姣姣一双泪眼渴求般望向寒月,白嫩的小脸被小公爷给箍得红了一大片,她一边拼命挣脱一边拼命向寒月求救。 寒月只微微一笑道:“这是妹妹的福分,姐姐就不打扰了,秋儿,锁门!” 第65章 私会 寒月走时,听见里面男人熟悉的声音。 “想不到你还是个雏儿呢,你寒月姐姐可真舍得。” 她脚步顿了顿,回首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心一横便踏出了别院。 简陋偏僻的小屋里哀号叫了整整半晌。 “小姐就不怕左侍郎府上找上门来?” 秋儿给寒月捏着脚,管不住嘴多问了一句。 寒月一个眼刀子递过去,秋儿赶紧噤了声。 顿了顿,寒月才悠悠开口道:“能被镇国公府上的小公爷看上,那是她的福分,她的母家自然也会跟着享福的,左侍郎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找上门来?” “小姐高明,是秋儿愚钝了。” 秋儿赶紧奉承着,想了想便又问:“只是……咱们大小姐向来不允小公爷纳贵家妾的,咱们这一番将李小姐送到了小公爷床上,若是被大小姐知道了恐怕要怨恨上小姐呢。” “蠢东西!” 寒月恼了,一脚将秋儿给踹到地上,秋儿吃痛闷哼一声,赶紧爬起来磕头认罪。 “这事怎可能让姐姐知道?况且,是那李家千金为求她母家仕途才不惜下贱勾引小公爷,我作为她的好姐妹,苦口婆心规劝了,谁知,竟然劝不住呢。” 寒月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茶,呸地一声吐到了秋儿脸上。 “以后不会说话便不说,否则割了你的舌头拿去喂狗!” 秋儿眼睛一闭,茶水在脸上流淌,浑身颤抖着回答道:“小姐教训的是。” 菩提庵。 入夜了,菩提庵的门口迎来了最后一位香客。 香客由庵里的小尼姑指引着进到了大殿。 她脱下披风露出一张四十来岁的脸来,脸上脂粉虽然落得重些,但终归是上了些年纪,高龄产子又最为损耗精气,故而再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脸上的人老珠黄的气色。 脂粉堆积得多,反倒卡在了脸上皱纹的褶皱里,尴尴尬尬的惹人难堪。 小尼姑赶紧接过披风替她拿着,丫鬟将一炷燃好了的香递给她。 她将香捧在手心里,对着面前的佛像面前虔诚得参拜着磕了三个头,才将香给插进佛像面前的香炉里面。 “主子来了,还是老样子么?” 住在庵里的管事尼姑见着来了大客户,赶紧上前来迎接。 寒蝉拍了拍手,抖掉手上沾上的一点点烟灰,一张涂了口脂的嘴唇微微张开,道:“是的,老样子。” “您请跟我来。” 外界一直有谣传,说菩提庵是一个最为灵验的尼姑庵了,前来上香火的女施主们来了,无论来之前是怎样愁眉苦脸的,离开时就没有脸上不挂着笑走的。 外界人只当是神明灵验,殊不知这里面还大有玄机。 藏匿在菩提庵里面的还有许多面首,专供寒蝉这种世家大族的女子们游戏享乐,而寒蝉更是这里的老客户了。 老尼姑在前面领着路,丫鬟在一旁掌灯,绕过了菩提庵的主苑就到了偏房,这里只有一条通道,只许进不许出,位置也十分偏僻,平常没有人引着是进不去的,隐私方面做得十分完备,故而寒蝉常爱来逛上一逛。 “主子里面请,明公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好。” 寒蝉挂紧面纱,一个人推门进去,其他人规矩的退到门外守着。 屋里的香气浓郁,绕过屏风可以看见雕刻成小兽模样的香炉里面燃着瑞脑香。 屏风后有一软榻,少年如墨的三千青丝懒散的垮在白皙似暖玉的肩头,那人微微颔首,眸光落在松松垮垮地衣裳上面,一身水蓝色的绸缎被脱掉一半,只将将把上半身遮住一些。 “今日是个什么风,竟然把姐姐都给吹来了。” 少年的声音十分的清脆酥软,让人听了就从耳朵痒痒的一路挠到心里去。 “瞧你,才几日不见你便醋成这样。” 寒蝉一见他,面上也更加红润了些,熟练地抬腿走过去半躺半坐地倒在了少年怀里。 少年这才抬起他的脸。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黛眉斜飞入鬓,一双含情眼勾人得很,娇嫩欲滴的一点朱唇更是比女人的都还要漂亮许多。 此人正是白日里在尚书府同宴蓉大叙表兄妹之情的“花明兮”。 “是了,是明怀的错了。那姐姐可别来向我打听宴蓉的事,都来了这儿了,心里竟还想着别人!” 明怀将她胸口前衣襟的扣子一扯,谌笑起来。 他一笑,寒蝉的心魂就被他给拿捏住牵着走了。 “这菩提庵那么多面首,还是数你明公子最有手段,怎么样,那宴蓉已经拿下了么?” 寒蝉今日来,除了同明怀偷情之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问。 “只要是女人,就还没有能够逃得过我明怀的手掌心的。” 明怀说着,伸出好看的手指端详了一阵,再将手指根根合拢,捏起一个拳头来。 “说来也真是巧了,无意间晓得了那小蹄子竟然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又失踪多年的表哥,你此番乔装住进了尚书府去攀亲,定要想法子将那宴蓉拿捏在手掌心里,待她红杏出墙之日,便是她的死期。” 寒蝉一边笑一边摸着“花明兮”,对于明怀这种菩提庵的头牌面首,寒蝉对他是放一百个心的。 “哼,姐姐今个儿心里总装着旁的人,还来找明怀做些什么?” 明怀倒是有些不高兴了,佯装作吃醋恼怒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事后好多要些赏赐罢了。 “你呀你,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怎么连那小贱蹄子的醋都吃上了?那姐姐今个儿就好好宠幸宠幸你!” 寒蝉确实最吃得这一套,如此年轻貌美的头牌面首为自己吃醋,勾得人春心荡漾十分受用了些。 “这可是姐姐说的,待会儿受不住了可不许怪罪明怀!” 明怀搂紧了怀中的老女人,做出一副倾慕的模样,并忍着满脸堆积成山的胭脂水粉,陶醉地在她的脸上落下一吻。 春宵一刻值千金,门外的丫鬟都识趣得避得远远的,免得坏了里面贵人的兴致。 与此同时,寒府那边,寒蝉的丈夫更是急不可耐地行着鱼水之欢。 砰的一声,大门被彻底关上了。渐黑的夜色,将一切吞没。 第66章 一笔大单 傍晚。 “死东西,丧气成这样给谁看?” 小公爷从床上下来,整整衣衫,一脚踹开院落的门走出去了。 李姣姣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一双眼睛瞪得格外大,乍一看活脱脱一副死人相。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嘎吱一声被人从外边儿打开了。 寒月由丫鬟陪着,踏进了这间屋子里,来探望她这个患难之交的小姐妹。 “姣姣?” 寒月往榻前走去,见着李姣姣一动不动地躺着,仿佛是死掉了一般。 寒月心里咯噔一下,这李姣姣该不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寒月连着喊了好几声,李姣姣都没有回应。 凑近了一看,只见着李姣姣惨白着一张丧气脸,一双眼睛瞪得格外大,两行泪珠从眼角一路淌到枕头上,打湿了一大片枕头。 “娇娇,你也不要怪姐姐,这是小公爷的意思,也是你的福分,你应当感恩才是。从今往后在这朝堂之上,你母家也多有个照应和靠山,你说是不是?” 寒月耐着性子开导她,心里那股气渐渐顺了下来。 李姣姣只红着眼睛不说话。 “你好生活下去,你母家便能官运亨通;你若是因此寻了死,死在别处倒好,若是死在了咱们府上,给寒府和镇国公府引来事端,那你母家可就不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寒月说完这些话,便又由丫鬟陪着离开了此地。 李姣姣缓缓将眼睛闭上,原来姐妹情深,今日来探望也只是威胁自己不要在她府上寻死…… 回春堂。 宴蓉照常画了奇丑无比的妆容,又戴上了面纱,又悄悄去前堂坐诊了。 因着医术高超,宴蓉这回春馆神医的名号也传了出去,好容易等到宴蓉坐诊的日子,堂前的排队的人都从回春堂门口排到了城东头。 “大家不要插队,一个一个来!今个儿容雁大夫坐诊,大家排好队都有机会看上病!” 回春堂的小厮在门口高声喊着维持着秩序。 宴蓉看着面前的一个个病人便两眼放光,心中难掩雀跃。 这可都是行走的积分呀! “你这是寻常的风寒,我给你开服药就好啦。” 系统:积分+10! “你这不得了啊,你这是疟疾,得好生治治!” 系统:积分+50! “你这是伤到了胫骨,拿着这些药内服外敷一起用药,这样好得快些。” 系统:积分+30! 一晌午流水似地接诊着一个个的病人,人虽然多些,但都是些小病小痛的,积分涨得不多便罢了,倒是把宴蓉给累得够呛。 狗系统!这么小气!给这么点积分。 系统难得没有说话。 宴蓉捶捶酸疼的腰,暂时休息上半个时辰。 “咱们回春馆这阵子就没有个什么疑难杂症么?” 宴蓉忍不住问起旁边一同坐诊的同事。 “嗐,在容大夫面前,哪儿还有个什么疑难杂症这一说,这什么样的奇病怪症到了您手上,哪一个不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 额…… 宴蓉只好尴尬微笑,看来这职场拍马屁的优良传统在古代也毫不逊色呢。 宴蓉一只手托着腮望着前面乌泱泱的病人犯了愁,沉思片刻后,她将门口的小厮给唤了过来。 “传话下去,我时间宝贵,有急症重症的允许插队先来找我诊治,其余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先寻其他大夫诊治。” “是。” 接下来进来的病人,眼见着病症就要重上了许多,每接诊一个,系统的加分都是三位数起步的。 直到天色渐晚,宴蓉正准备收拾收拾下班的时候,倒来了一个病人。 那人一身黑衣打扮,头上戴着斗笠面纱,整个人裹得十分严实。 “您可是容雁大夫?” 来人怯生生开口,声音是有些沙哑的女声,想必是来看嗓子上的损伤的。 “正是在下。小姐身子可有不适?” 宴蓉眼光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从容答道。 “我……我……” 那人说话畏畏缩缩的,像是极为紧张不好意思开口。 宴蓉见着她这副模样,目光不由得往她的下半身移动,心中便大概有了两三成的底。 “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身上有什么不爽快的地方,医者仁心,我定当尽我毕生所学为您治病的,况且你我同为女人,有些话不妨大胆的同我说。” 宴蓉一再劝解她。 她多半猜想着,这人许是患上了花柳病,这病得将衣服脱掉查看病人的下半身,且不说是在这保守的古代,就算是在现代医院里,许多病人要想突破这道心理防线也是颇为不容易的。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坐在椅子上浑身都在颤颤巍巍发抖。 “您若是不方便说,那不妨让我来猜上一猜。您这几日是不是身上有处地方一直不爽?用手抚摸还会有刺痛感?平日里瘙痒难耐,身子骨也渐渐不好,总是头疼脑热体虚无力?” 面纱后面的李姣姣脸上一阵惊讶,这大夫果真是名医,自己还什么都未说,她便能够猜中了七八分。 “大夫说的没错。” 见那人开口了,宴蓉便继续劝解道:“此病症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要早发现早治疗,便很快可以痊愈,但若是放任不管,恐全身溃烂而死。” 全身溃烂而死?! 李姣姣又是一惊,她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手帕,指甲嵌进了手心肉里。 “这位小姐,这病您是治还是不治?” 宴蓉只想接完这一笔大积分的单子好赶紧下班! “我……我治!” 李姣姣咬咬牙道。 “治疗此病,还得细细查看病处的情况才好对症下药,请这位小姐随我来。” “是。” 宴蓉将人带到了别室,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让李姣姣往小木板床上一躺等着会诊。 “脱掉。” 宴蓉擦擦手,用自制的棉签往酒瓶子里面蘸了蘸好消毒。 “什么?” 李姣姣有些讶异,那一晚上被强暴的阴影立马从脑海里袭来,她瑟缩着窝在床脚,眼神惊惧。 “你得了花柳病,我不看看你的隐私之处,怎知病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花柳病?!怎么会这样?” 李姣姣又惊又恐,声音里带着哭腔。 第67章 跳湖自尽 宴蓉看她这副惊恐的样子,倒是也理解。 古代女子最注重贞洁,出嫁之时将处子之身看得比谁都重,这女子若是出嫁了倒还好,只消将病症治好,不让夫家发现就行。 若是还未出嫁就得了这种病,恐怕又要闹出一地鸡毛了。 宴蓉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慌张,我见你的精神状态,想必这病也是刚生的,仔细服些药便能好。只是以后行房事要仔细着些,莫要再惹上些脏东西。” 宴蓉边说着,在等待李姣姣脱衣服的时候便从药箱子里面捡了几样常用的药先给她配上几副。 “真……真的是花柳病么?” 李姣姣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她素来谨言慎行恪守妇道,只有过小公爷那一个男人,却还是被强暴的。 这事要是被传出去,自己在这京城哪里还有颜面活下去? “以我多年经验来看,确实是花柳病无疑,具体病态发展到什么境况,还得等小姐将衣裳解开,我好仔细查看。” 宴蓉说着一步步走向李姣姣。 李姣姣又惊又怕,她一个女儿家怎肯在外人面前脱下衣裳将隐私处揭开了供别人的目光打量? “我……我不治了!” 李姣姣猛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迈开腿就往门外跑。 “诶——” 宴蓉赶紧伸手将她给拽住,可惜只扯住了她的衣角,那人奋力挣脱丝毫没有回还的余地。 情急之下,宴蓉只好一把抓过桌子上配好的药物,趁乱塞进了李姣姣的衣袖里。 “好歹将药带去服用,否则……” 宴蓉话还没说完,李姣姣就一溜烟地跑远了,宴蓉追出去的时候天都黑了,半点不见人影。 “真倒霉,送到嘴边的鸭子还能跑了!” 宴蓉气得直跺脚。 幸好把药塞给了她,只要她能服下,病情好转了积分还是能到我手上的是? 系统:您说的不错,但是她若是不吃药,恐怕这一单子就落空了呢。 宴蓉倒是不太担心,道:“放心,她服药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这花柳病害病的时候厉害,她一个年纪轻轻花蕊一样的姑娘怎受得了那般苦。这积分啊,迟早还是得被本神医给拿捏住!” 系统:积分太少,仅够你不被灭杀。 宴蓉翻了个白眼,狗系统,不顶撞她不舒服似的! 李姣姣跌跌撞撞跑回了家,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彻底给烧掉了。 她害怕有人见着这衣裳找到她,那自己得花柳病去诊治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 衣裳烧起的火焰烫着她的脸,她跪在火盆旁边,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脸颊两边淌。 “您这是花柳病……” “不治疗的话恐全身溃烂而死……” “行房事的时候注意些,不要再惹上脏东西……” 她脑子里回荡的全是宴蓉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简单平常却又是那样的刺耳。 我李姣姣这辈子就这样完了么? 可是,可是我的清白也没了,现在还害上了青楼里面卖身的妓女们才会得的花柳病,我这一辈可不就是完了么! 我还能嫁给谁,又该如何活下去? 李姣姣越想越寒心,一步步走向后花园的湖边流眼泪。 晚上的风吹得她衣袂飘飞,一身素白的衣裳在月色惨白的晚上活生生像是来索命的鬼。 “爹爹,娘亲,孩儿不孝,今生不能侍奉您二老了,您二老今生的养育之恩,姣姣只有来世再报答了……” 扑通一声—— 李姣姣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来人啊,救命啊,小姐跳湖了!” 一旁正巧路过的丫鬟见着跳湖自尽的好像是自家的小姐,赶紧边惊呼求救跑上前去查看。 不久,李姣姣就被打捞了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便是躺在床上了。 “姣姣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要是死了要你爹爹同娘亲可怎么活?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孝啊!” 李母见女儿醒来了,张嘴就开始哭嚎。 她李家就这一个女儿,好容易养这么大,还养的这般美貌,就等着到了出阁的年纪嫁个好人家,好帮助李府的男人,怎可能舍得让她这样轻易的就去死了? “娘……女儿……女儿活不下去了!” 李姣姣沙哑着开口,话说一半就哭得不能自抑。 “你这孩子,哭什么哭?你一天好好的,锦衣玉食伺候着,还有什么活不下去的?呸呸呸!说这些晦气话!” 李母言辞犀利将李姣姣训斥了一顿,又问了李姣姣的贴身丫鬟:“这几日小姐可有什么异常?到底是受了些什么刺激?” 丫鬟赶紧跪下回答:“小姐自从前几日去寒府见了寒月小姐,回来便性情大变,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奴婢怎么劝也劝不听……” “姣姣,实话跟娘说,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为何要寻死?” “我……我害了花柳病……” 李姣姣瑟瑟缩缩还是将事情的真相给说了出来。 怎料李母听见“花柳病”三个字便炸开了锅,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李姣姣的脑门厉声呵斥道:“你这个孽障!你还未出阁就出去鬼混!如今你这样谁还敢要你!说,你到底都跟多少野男人厮混了?这花柳病只有妓女才会得,你简直是要将你爹爹同我气死!” “娘——” 李姣姣被骂得心寒,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我前几日得知寒月身子不好,便想着前去探望探望,怎料到了她府上,她却和她的姐夫,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勾结起来将女儿给强暴了!女儿对天发誓,女儿被那个畜生碰过,如此下流下贱的事女儿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如今女儿被小公爷强暴还因此患上花柳病,还请娘亲为女儿做主啊!” 李姣姣哭得也撕心裂肺,断断续续才将事情的经过给讲了出来。 她眼巴巴地望着李母,希冀于娘亲疼爱女儿为女儿做主,谁料李母听见这样的事脸上的神色却并不见愠怒,反倒像是在沉思些什么,心中又敲打起如意算盘来。 “你说的可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正是!娘亲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第68章 积分大涨 李母眼神躲闪着李姣姣渴求的目光,她只伸手拍拍李姣姣的肩膀,语重心长那般道:“姣姣啊,如今你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只有嫁给小公爷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轰的一声,李母的话在李姣姣听来有如晴天霹雳。 “娘亲?”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真的是自己的母亲所说得出来的话么? “你这丫头就是犟脾气!镇国公府在朝堂上是个什么地位?小公爷又是个什么身份?咱们这次可要抓住了机会,咱们李家兴旺发达可就指着这一桩婚事了!” 李母盘算着,心里越想越高兴,不由得笑得咧开了嘴角。 李姣姣见着她脸上的笑,心上更痛上几分。 “原来李家的兴旺发达,竟是要靠卖女儿求来的么?” 李姣姣声音冰冷,出言嘲讽道。 不料李母气急,啪的一声扇了李姣姣一巴掌。 李姣姣本就身子弱,这一巴掌把她连人给扇得倒在了地上。 李母伸手指着她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能嫁给小公爷是你福气!能为李家谋前程更是你的福气!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失了身又害了花柳病,有哪个男人还敢要你?不知好歹的东西!” 李母气急败坏地骂完,便怒气冲冲头也不回转身就离开了。 大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李姣姣躺在地上望着被关上的大门,想哭眼泪却也流不出来了。 “是我的福分……是我的福分!” “寒月这样说,小公爷这样说,竟然连生养我的母亲也这样说么!” 李姣姣越想越觉得心寒与痛苦。 是啊,母亲不问她身子,不念她心情,只一心想着李家的前程。 怎能不心寒? 怎能不痛苦? 好啊,好啊! 这些奸恶之人,既然让我李姣姣活下来,我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也让你们尝尝这享福的滋味! 不就是嫁人么,寒月、小公爷,你们的死期也就快要到了! 李姣姣垂下来的手攥紧成拳,眼睛望着李母离去的方向恨恨地盯着,似是要喷出怒火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从衣袖里掉落出一瓶药。 她这才回忆起来,这药好像就是回春堂容雁大夫塞给自己的。 她眼一闭心一横,将药给吞服下去。 景王府。 洗香香完毕刚躺在床上睡觉的宴蓉,就被系统的响声给吵醒了。 系统: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积分增加一千分! 我靠!一千分! 宴蓉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 “想必是那个患花柳病的人已经开始服药了!这药才刚吃了一副就增加了一千分,这要是被自己全部治好了那积分岂不是手到擒来么?” 宴蓉越想越高兴,越高兴就越睡不着,便将系统又给唤醒。 系统:您这个点儿是不睡觉么?让我加班得扣积分呢! 宴蓉白了它一眼,嫌弃道:“啧啧啧,加个班还讨价还价的,你一个人工智能难道还要加班费不成?想的倒是挺美,梦去你!” 系统:人工智能?不,我高级的多。 宴蓉叫停它的废话,问道:“说正经的,我要是将那女孩子的花柳病治得又快又好,那积分是不是又要多很多?” 系统: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系统的积分将会根据病症的难易程度给出相应的基础分,如果诊病和治疗的速度又快又好,法子新颖管用,会在原有的基础分上酌情加分的。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模一样! 宴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冲系统挥挥手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下班休息去!” 宴蓉也躺下将被子往身上一裹,想着病人的情况。 这花柳病的病人不让我查看她的隐私之处,又如何能够对症下药呢? 况且,这个花柳病还有其他法子能够诊治得更好么?这要是干好了少说也是一笔天价的大单,自己可不能就这样轻易将机会给放掉! 越是想着,脑细胞就越是活跃,脑细胞越活跃反倒就越清醒了。 只是这法子也想不出来,心中便更加恼火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躺着也怎么不得劲儿,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 宴蓉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起来。 她伸手往枕头右侧一伸,却什么东西也没摸着,落了一个大空。 手里空落落的,心上便也莫名其妙跟着空落落的。 宴蓉又伸手往身边猛地乱挥了几下,发现自己身旁确实有几日空着没躺着男人了…… 淦!该死的,我想那个狗男人干嘛? 错觉!一定是错觉! 宴蓉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只当是自己为花柳病忧心犯了愁才会分心去想起旁人。 只不过……那家伙好像也确实很久没有回过府了,要么就是他白日里回府上而她在回春堂坐诊,等她回来歇息了又不见了踪影。 夜晚深沉下来,四周都静谧得很。 还真别说,不同那个男人斗嘴了,便觉得这深夜也有些冷清了些。 想到这里,宴蓉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想他作甚?真没出息! 倒不如还是好好想想花柳病的事情,多少还能挣点积分! 宴蓉无奈叹了口气,脑子里思绪更加混乱了。 夜色里伸出一双纤长漂亮的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啧啧啧……想什么呢?离了为夫连被子都盖不好了,瞧你,再在床上打几个滚儿被子都要拖到地上去了!” 这熟悉的声音倒是让宴蓉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这?说曹操曹操到? 一扭头,正对上的果然是段景蘅那一张俊脸。 “想什么呢?” “花柳病!”宴蓉没过大脑,脱口而出。 段景蘅扯了扯嘴角,道:“花柳病?夫人可是怨为夫不回家?” “怨你个头!” 宴蓉翻了个白眼,有些窘迫,便翻身到另一侧不去看他。 “好好好,怨我个头。” 段景蘅笑了笑,将手中拎着的小食盒放在她枕边便离开了。 宴蓉竖起耳朵等到段景蘅走远了才转过身将那食盒子给打开。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她与段景蘅第一次出门一起吃的酥酪。 第69章 又见李姣姣 “哼,算这狗男人还有点良心!” 宴蓉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入口即化满口芳香。 吃了点心,宴蓉睡得十分安稳,以至于翌日宴府传帖子的小厮在门外等了三个时辰。 宴蓉伸了个懒腰,伺候的丫鬟立即上前传话。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宴蓉打了个哈欠,仍旧有些不清醒,不以为然道:“不就睡个懒觉么,昨个儿失眠没怎么睡觉,故而早上晚起了些。” 丫鬟道:“主子,晏府来了人传了请帖,说是府上新得了一只孔雀和梅花鹿,特地请您前去一同赏玩。” “啥玩意儿?孔雀和梅花鹿?这有什么好赏玩的?” 搞得跟谁没见过似的。 宴蓉还以为宴府又要闹出些什么幺蛾子了,原来竟然是开起了动物园么? “主子,这孔雀和梅花鹿,一个是北国的贡品,一个是南国的贡品,皆是世所罕见的吉祥物呢,前阵子尚书大人在圣上那里立了功,所以特意赏了晏大人一只孔雀和梅花鹿。” 丫鬟见宴蓉不以为然,以为是宴蓉从小被养在乡下没见过市面,便脱口给她解释着。 没想到这孔雀和梅花鹿到了古代竟然还金贵起来。 不过这鹿茸倒是一味金贵的药材,这几日挣的积分还不够换回药王空间,等药王空间置换回来,什么样新鲜稀奇的药材是里面找不着的? 与其去看动物园还不如抓紧时间上班挣积分呢。 “啧,竟然这么金贵么?那好,那我还是不去,你替我回绝了宴府来的小厮,就说我对那吉祥物没兴趣。” “是。” 待丫鬟一走,宴蓉便又乔装打扮进了回春堂坐诊。 今个儿的行情好似不大好,前来看病的人并不是很多。 宴蓉坐在医馆已经一个晌午了,前来治病的也就稀稀拉拉的几个,都还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宴蓉越坐越无聊起来,便寻了一旁的同事继续唠家常。 “王大夫,今个儿怎么不见什么病人呀?是不是啥特殊的日子,百姓忌讳来瞧病?” 古代的时候百姓出门大多都要看黄历,指不定今日就是什么忌医的日子。 若真是如此,倒不如早早下班去吃一口酥。 “哟,容大夫是不知道呀,昨个儿您来坐诊的消息布告出去之后,这附近有疾病的人差不多都前来找您诊治过了,故而每当您诊治过的第二天都没什么病人。” 王大夫拍马屁的功夫依旧是一流。 “原来如此。” 宴蓉只笑了笑,扭头托腮继续发呆。 过了晌午这阵子,下午来的病人倒是要多上许多。 只是左不过一些头疼脑热的,右不过一些风寒扭伤的,寻常的病积分都给得不算太高,越是如此宴蓉便越发想念起来昨个儿得了花柳病的女病人来了。 “王大夫,你说这花柳病可有其他诊治的奇方么?” 闲下来,宴蓉又同王大夫聊上了些药方子的事情。 王大夫倒是有些惊奇,平日里都是自己向容大夫请教,今个儿怎么容大夫还问起自己来? “这花柳病的话,对于容大夫来说不就是药到病除的事。鄙人才疏学浅,能有什么良方呢?” “虽说是用平日的药也能好,但是我最近在钻研一些其他法子,希望能把药效提高一些。” “提高药效?这鄙人倒是在上古的医书上看到过一些法子。” “什么法子?” “就是……” “容大夫!” 王大夫正要将偏方说给容雁听,前面就来了病人唤容雁的名字。 宴蓉抬头一看,黑衣黑衫黑面纱,这不就是昨个儿那个患花柳病的么? 开单了开单了! “你今日来可是想通了?” 宴蓉激动得两眼放光,幸亏面前的面纱稍稍将满脸的笑容给挡了去,不然病人见自己笑得这么开心,许是以为在嘲笑她呢。 “是的。生病了就得谨遵医嘱,还请容大夫原谅小女子昨日的冲撞,小女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李姣姣说着,向宴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宴蓉走上前去将她给扶起来,倒:“先随我到偏室去看看。” 李姣姣应声随她进去。 宴蓉照例关好了门窗,又将遮光的帘子都给拉上,方才叫李姣姣把衣裳给脱了去。 李姣姣这次下定了决心,一点点将下半身的衣物给褪了下去。 “还请容大夫细细为小女子诊治。” 李姣姣说话的声音倒不似昨日般怯生生的。 宴蓉总觉得这蒙面的女子好似变了一个人,说话嗓音沙哑鼻息不畅,应当是昨晚感了风寒。 只是这大好的晴朗天气,温度怡人岂会偶感风寒? 又见她身上浮肿,是溺水之症。 宴蓉手上越发仔细,这女子背后的隐晦恐怕不简单。 “你往床上躺着,腿打开一些。” 宴蓉见她还是有些放不开,有些影响自己诊病。 李姣姣倒是十分听话。 只是当她那私处一展开的时候,宴蓉望之一怔,手上拿着的药盒子险些落在地上打翻了去。 那地方红肿乌紫且伤痕遍布,全是伤疤,大腿处更是有很深的咬痕,像是人的牙印。 “你这……” 单凭她的伤口,便能想到她之前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容大夫,我这可还有得治?” 见宴蓉愣住了,李姣姣一下子慌了,莫非连容雁这样的神医都无法医治了么? 难道自己真的难逃死劫? “不是不是,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把衣服穿上。” 宴蓉有些不忍心再看。 “是,那就多谢容大夫了。” 李姣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对着容雁连声道谢。 “你的花柳病不算要紧,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照着服用上几个疗程便可以痊愈了。” 宴蓉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打发李姣姣穿好衣裳出去了。 宴蓉望着李姣姣瘦弱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叫住她。 “容大夫可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我晚些给你开一个祛风去寒的方子,你回去好好喝着,以后莫要想不开做那样的蠢事。女人还得自己心疼自己,只有活下来才有翻身的余地,回头再惩治了那些畜生也不迟。” 第70章 绿茶男 听了宴蓉的话,李姣姣不由得红了眼眶,哑着嗓音应道:“谢容大夫提点。” “你日后若是身子还有哪里不适,大可以来回春堂找我诊治。” 送李姣姣出了回春堂的门时,宴蓉又嘱咐了她一句。 天色渐渐晚下来,瞧着今儿也没什么病人,回头打算找王大夫交流病人的事情,可王大夫正好出门给张员外上门会诊去了,也扑了个空,宴蓉便只好早早地回了王府去。 景王府。 花明兮牵着一只梅花鹿,站在宴蓉的院子里等了约摸一个下午还不见宴蓉的人,下人们屡次三番来劝了劝,花明兮也仍旧不愿意走。 段景薇将将从府上回来,路过那别院便见着了花明兮。 一进了王妃的院子,坐下饮茶的功夫便问了句:“世子妃院子里怎么站了个男人?长得倒是怪标致的。” 丫鬟赶紧道:“回郡主的话,那男子自称名叫花明兮,手里牵着一只梅花鹿,说是世子妃的表亲,前来给世子妃送梅花鹿的,已经在世子妃的院子里等了一下午了。” 段景薇将茶杯给放下,做出疑惑的表情来,对王妃道:“哟,这世子妃原来还有个表亲呢。” 王妃白了一眼,心中很是不屑,回复道:“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破落户,失踪多年保不准是哪里攀的野亲呢。” “呵呵,女儿可是听说,世子妃这表哥可是和世子妃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呢。如今这痴情的郎竟然还上赶着找上了王府里来,母亲竟然放任着这种罔顾伦常的事情不管吗?” 段景薇啧啧了两声,眸光抬向了窗外那男人身上。 如此让人移不开眼的妙人,她就不信宴蓉对他还没有苟且之心。 王妃厉声道:“此等事情岂能妄言,没看见他手里牵着梅花鹿么?那梅花鹿是圣上前几日赏给晏大人的,这晏大人今个儿竟然就让花明兮给她送了鹿来,这个狐媚子,不知怎的又讨了她母家的倚重了。” “母妃多虑了,许是这花明兮和世子妃感情深厚,故意来讨她的欢心。宴府不过是来讨好王府。”段景薇故意当着数十个进来送绸缎的小丫鬟,说了这番话。 “话虽是如此,但是那梅花鹿是北国进贡的贡品,圣上都赏了尚书府去,本妃可听说,现在尚书府那边儿在圣上面前可是红人。” 徐氏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些忧虑。 二人正谈着,就看见宴蓉从府外回来。 “妹妹去哪儿逍遥快活了,可等苦了哥哥。” 见着宴蓉姗姗来迟,花明兮一开口便抱怨了一句,可偏偏将自己说得委屈得很。 宴蓉望了一眼花明兮那张仙气飘飘的脸,又听着他那番颇有些撒娇意味的话,咂巴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味儿。 “表哥?你要来府上做客,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快进来坐,外面风大仔细着了凉。” 宴蓉将他引进了会客的厅堂。 “哥哥想妹妹了,还不允许来看妹妹么?” 宴蓉差点儿没被他这一番肉麻的话给惊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额…… 卧槽这是个绿茶男啊! “花表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宴蓉捋了一把鸡皮疙瘩。 花明兮见宴蓉没怪他一个外男在院子里站半天,只当她是有心思的,便抿了抿唇,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含情眼,言语中满是懊悔道:“对不起,是我莽撞失言的。我只是想着,爹娘都去了,我眼下也只有你这一个妹妹还能说说话了,一时间情难自抑,便……哎,都是哥哥的不是,妹妹若是生我的气,我来与你送了这梅花鹿便速速离去。” 花明兮语气那叫一个恳切,听得一旁的丫鬟都纷纷觉得是自家主子言语带刺了。 嘶——这茶味儿真浓。 心中虽这样吐槽他,宴蓉面上仍旧是带笑的。 “表哥说的哪里的话?你能亲自来我府上送鹿,还劳神在院门外吹了这样久的风,我感激表哥还来不及呢,怎的还忍心责怪表哥?” 对付绿茶还是得用绿茶的方法,正所谓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花明兮脸色稍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笑道:“妹妹不要怪世子,世子病者,哪里能把什么都顾到呢?我受点风不打紧的。” 这他妈! 这不经典绿茶语录么? “呵呵···”宴蓉干笑了一声。 花明兮见宴蓉提都不提段景蘅,越发大胆起来,将鹿牵到宴蓉面前:“妹妹瞧瞧这鹿,我瞧妹妹的眼睛比这鹿的都灵动!所以特地送过来,给妹妹瞧。” “这梅花鹿不是我爹送我的吗?”宴蓉突然有些好奇,她要是一直不制止,花名兮到底能说出多少“经典语录”。 “是啊,晏大人跟哥哥一般,心疼你。”花明兮又往前跨了一步,裙上的玉佩打在了宴蓉的裙摆上。 宴蓉迅速跳出凳子外,盘腿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 猥琐!恶心! “妹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要是哥哥能像世子一样照顾你就好了,妹妹受苦了。”花明兮故作伤感,甚至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很可惜。 “你是一只羊吗?成天儿咩咩咩?”宴蓉实在受不了,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世子不论怎样,都不是你能妄议的,景王府不是吃素的,我劝你少点心眼儿。” 花明兮见着宴蓉变了脸,立刻垂下眼睫,道:“妹妹千万不要误会哥哥,哥哥只是担心世子爷的身子,毕竟他好了,你才能好。” 宴蓉道:“有劳表哥挂心,妹妹在这里替世子爷谢过了。只是今日我也有些乏了,恐怕不能留哥哥在这里用晚饭了……” “妹妹还是生哥哥的气了,好了,哥哥这就不打扰了。” 花明兮娇嗔嗔的说了这句,一双眼睛沉溺溺地将宴蓉看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呼—— 总算走了! 送走了花明兮,宴蓉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花明兮,一天废话可真多,哔哔赖赖的跟个绿茶婊似的。 与其浪费时间同他周旋,倒不如省下来多去回春堂诊几个疑难杂症,好涨够积分咱们一起跑! 若不是看上了他功夫了得,又敬他是原主表哥,她才懒得跟他废话这么久。? 第71章 送你一片绿油油 “世子妃近来在府上可好?” 段景蘅伏案处理完最后一桩公务,背靠在软椅上同站在自己面前的暗卫问话。 “回世子爷的话,属下这几日一直暗中跟随在世子妃左右,世子妃一切安好。” 暗卫拱手恭恭敬敬回答道。 段景蘅听罢点点头,随机便又觉得有些恼。 这丫头果然没心没肺的,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半点不担心她出门在外的夫君呢! “本世子这么多日都未回府上,世子妃她……她就不想念本世子?” 段景蘅嘟囔了一句,有些懊恼,懊恼这心绪怎么就净被宴蓉一个小女子给牵着走? “您同世子妃夫妻情深举案齐眉,世子妃自然是想念您的……” 见自家主子面色不悦,暗卫赶紧说好话。 “谁要她想念?冷心冷肺的。” 段景蘅摆摆手,示意暗卫退下。 暗卫却愣在原地,好像还有话要说。 “你还有什么事要禀报么?” 段景蘅问道。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今日有一自称世子妃表兄的人牵了一只梅花鹿到府上,说受要求见世子妃。” “表兄?” 段景蘅眸光冷了冷。 “是的。那人前几日在宴府攀了亲戚,今日送的梅花鹿便是晏大人新得的圣上的赏赐,晏大人原本下了请帖让世子妃去府上赏玩,被世子妃拒绝之后便直接叫那人牵了鹿亲自送到了咱们府上。” 暗卫又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最近宴府行事颇有些反常了。” 往常宴蓉在宴府多不受倚重,段景蘅是知道的。 “想必是宴府那边知道世子妃得您疼爱,所以生出了想要攀附咱们景王府的意思,故而待世子妃便要稍好些。” “这些都不重要。你说世子妃那表兄,进了府内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么?” 段景蘅直接了断将话题给引到了花明兮身上。 丈夫生着病,独自去探望人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表兄”看来居心叵测啊。 “那花明兮好似在年幼的时候对咱们世子妃有救命之恩,二人又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要不同一些。听说世子妃今日下午的时候不在府上,那花明兮便在府上站着吹了一下午的风硬生生等着世子妃回府呢。同世子妃交谈也一口一个哥哥妹妹的,语气颇有些亲昵的意味。” 暗卫对段景蘅不敢期满,只好将所见所闻照实说了一遍。 某世子爷垂下来的手不知不觉就紧握成了拳头。 “是么?那世子妃什么态度?” 段景蘅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世子妃自然是处处避险的,只不过她待那位表兄确实是要比旁人亲近些。” 比旁人亲近些?她宴蓉旁边能有什么人?不就是本世子么? “好了,你下去。” 段景蘅尽力压抑着嗓音里的怒气,将暗卫给打发走了。 翌日。 宴蓉好容易睡了个懒觉,起身只觉得屋子内部阴沉沉的。 “不应该呀,我这一觉起来少说都是中午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这屋子里怎的还这样暗?” 该不会自己一觉睡到了晚上?! 那岂不是平白损失一天的积分?! 想到这里,宴蓉赶紧将床帘子给拉开,这不拉不要紧,一拉便目瞪口呆。 面前是一堵两人高的草墙。 就是用一捆捆新鲜草料堆满了整个房间,宴蓉现在除了自己的一张床榻可以容身,其他地方寸步难行。 我靠! 谁这么缺德趁别人睡觉的时候搬这么多草料过来? 这草料又多又密,将窗户都给挡住了,难怪今日的阳光透不过来。 宴蓉越想越气,起身将面前的草料往后推,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勉强从草堆里面扒拉开一条路来,一路扒拉到门口,推开门才稍微透露透气。 “丹琴!丹琴——” 宴蓉扯着嗓子喊着。 丹琴闻声赶来,像是一早猜中了有此场面一样,脸上一片平静。 “世子妃有何吩咐?” “你快看看,咱们院里是不是进了贼了?大清早就堆了这么多草料在我房间里,差点儿给我憋死了!” 宴蓉忙说着忙喘了口气。 丹琴将屋子里的草料堆望了一眼,平淡道:“回世子妃的话,您这院里并没有进贼。这些草料是世子爷听闻您喜得梅花鹿,故而特意命人连夜给您送了些草料,当作贺礼。” 砰—— 脑子里简直有烟花在炸开! 宴蓉整一个就是被这个无语的大动作给石化住! 宴蓉望了望草料,又望了望丹琴那张平静的脸,有些目瞪口呆了,质问道:“这?这叫贺礼?谁送贺礼送草料的?这么些那鹿吃到下辈子都吃不完?” 丹琴依旧淡定,道:“世子爷还说,您若是喜欢梅花鹿,他大可给您搬个鹿园过来,不用劳烦些不相干的男人来送。” 宴蓉这下算是把话给听懂了。 行啊,闹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好,你自去禀报你的世子爷,就说这份贺礼本世子妃很是喜欢,本妃也一定会将表兄送来的梅花鹿养得膘肥体壮,定不负世子爷所托!” 宴蓉气冲冲甩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下将门给关住了。 这个段景蘅可真有他的,送这么多绿油油的草料过来是做什么? 难不成还怀疑我与花明兮还能有什么苟合之处么? 想到这儿,宴蓉却莫名心虚起来。 自己接近花明兮不过也是为了要哄骗他,以私奔的名义助自己逃出王府拜托丹琴的监视,段景蘅这怀疑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要远离的人,还想他做什么? 宴蓉的气消了些,想着眼下唯有挣积分跑路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便又乔装打扮去了回春堂。 回春堂的王大夫见她今日来得十分勤勉,一迎门便调侃她。 “容雁大夫今日勤勉,是咱们这些同辈的表率啊。” “哪里哪里,今个儿来这么早,还不是怕王大夫又跟昨个儿似的 第72章 积分达成 “容大夫这是哪里的话?” 王大夫听得云里雾里的。 “昨个儿真想要寻你问问那增长药效的方子,你便一不留神溜到了员外府上,可是刻意避着我呢?” 宴蓉面上带笑,同王大夫开了个玩笑。 “昨日您不是去接诊病人了么?放心,这方子我都给您写下了,您拿过去过目便是。” 王大夫说着将一张折叠好的处方纸递到宴蓉手上。 “有劳王大夫了,若是见效,必有重谢。” 宴蓉展开处方纸看了一眼,上面写的确实是一些能够增长药效的方子。 “容大夫哪里的话,咱们共事一场,这点儿小忙不足挂齿。” 王大夫客气地回绝。 “不瞒王大夫说,我过几日要出一趟远门,估计许久不会来回春堂坐诊了。这几日我想多医治一些疑难杂症的病者,不知王大夫手上可有此类病者?” 靠自己干等着估计是挣不到多大的积分了,于是宴蓉将主意打到了回春堂的这些个同事们的身上。 他们资历老人脉广,手中难免积压个一些重症患者还治不好的病例。 若是自己能帮他们给一块儿治疗了,自己能挣到高额积分不说,于那些同事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想必他们也不会回绝。 “容大夫此话可当真么?” 王大夫似乎很惊讶。 “自然。左不过我在这儿干坐着也尽不上什么心力,若是能为王大夫和诸位同事们分忧,也不算是白来这坐诊一趟了。” 宴蓉说这话提高了嗓音,周围其他的大夫也听见了。 “那感情好啊,我手上正有几个久病不愈的,还烦请容雁大夫指教一二呢。” “是啊是啊,我这里也有一些难以攻克的病症,还望容雁大夫帮着瞧一瞧。” 宴蓉的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其他大夫应和起来。 疾病久治不愈,对于那些大夫来说也是一个名声受损又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儿,不曾想这容雁大夫倒是个医者仁心心胸宽广的,正好借此机会也学上一学她诊病的医术。 面对如此天大的好事儿,同事们自然纷纷应和着,一个个都想赶在前面请容雁帮忙医治。 “大家不要着急,咱们按照病情的轻重缓急一个一个来。列位大可以先去将病人们请到回春堂,我再一一为其开药方。” 没想到反响热烈,宴蓉脸上乐开了花。 让这些经验老道的大夫都搞不定的病,定然能换不少积分呢。 同事们一一出动去请病人了,宴蓉就坐在诊台前翘首以盼。 那些病人大多数都是被下人们给抬在担架里面抬过来的,一看便症状十分严重,宴蓉见之脸上愈发笑得开心。 我滴个乖乖! 这哪里是重病不治的患者,这分明就是一夜暴富的好时机! “请大家排队稍作等候,我今日都会尽力为各位一一医治的。” 宴蓉将话一放出去,前来问诊的人又多了起来,个个都是疑难杂症。 宴蓉一个个瞧下来,虽说这些病症有些确实十分复杂,但是自己尚且医术尚佳,治疗这些难度是有的,但是只要仔细一些便也能治疗到根本;有一些也算不是重症,只是古代医疗水平有限,许多并抓不住根本诊不出个病因,一直拖着便拖成了重病。 宴蓉给他们一一瞧过,也一一开了方子,前面闻讯排队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 除了病人乌泱泱的嘈杂声,宴蓉只听得见一个声音,那便是: 系统:积分+500! 系统:积分+1000! 系统:积分+2000! 看着自己的积分数值一直噌噌噌地往上涨,一切疲倦便被一扫而空! 好容易结束了一整天的诊疗,回到了府上躺下,宴蓉才想起来好好清点一下积分,看看自己还得在回春堂打工多久才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系统系统,快查查我现在有多少积分了?” 宴蓉将系统给喊了出来。 系统:“正正好三万!您需要兑换药王系统吗?” “换!当然要换!” 宴蓉惊喜万分,果真还是今日这一通操作猛如虎,属实见效快,也不枉自己劳累了那么久。 系统:“好的,您已经成功兑换药王系统,耗费积分三万分,剩余积分零分。” 又是那道熟悉的光亮,药王系统一到手,宴蓉就激动得跑进去在里面左逛逛又逛逛,又在养药草的大片土地上打了个滚儿! 现在嗅到的哪里还是药草香,那全是积分的香味! 呼——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宴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主子,该用膳了。” 丹琴推门进来,正遇上宴蓉满脸开怀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啊?啊好,我知道了。” 宴蓉才回过神来,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 “奴婢还从未见主子笑得这么开心过呢,主子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丹琴觉得有些古怪。 这世子妃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傻乐些什么? “没什么,这不是表哥送的梅花鹿十分美丽,本世子妃见着便心生欢喜。” 宴蓉想起白日里段景蘅做的事,便气上心头,有心借着这由头膈应一下他们主仆。 “世子妃欢喜便好。” 丹琴知道了宴蓉还在气头上,便识趣地找了个由头退下了。 说是退下,只不过仍是在门外将她给守着。 宴蓉瞥了一眼门外丹琴站如松坐如钟的身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了。 且不说这花明兮愿不愿意带自己跑路,就是这个丹琴也蛮难缠的。 虽说是给花明兮把过脉,试探过他的武功,总归是没见过他同人真刀真枪地干过架,仍旧是担忧他的功力到底能不能将丹琴给干倒。 这些日子里花明兮无事献殷勤,有事没事就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宴蓉将他的心思也都看在心里,想着他与原主青梅竹马年少情深,宴蓉便也没太怀疑他对原主的真心。 何况这真心假意的,只要能助她跑路,都不重要。 这最重要的还是得看他和丹琴的武功到底谁要更胜一筹。 宴府。 “叫你递的请帖递过去了么?” 花明兮见着丫鬟回来,立刻盘问道。? 第73章 林间舞剑 “回表少爷的话,帖子已经递过去了,奴婢亲眼看着世子妃收下方才回府向您禀告的。”丫鬟恭恭敬敬答道。 “那世子妃看过之后可有说些什么?”花明兮挽了挽袖口。 “世子妃说,请表少爷好生养病,她明日晚些便来府上探望您。” 丫鬟学着宴蓉的样子把话给说了一遍。 “行了,办事还算得力,下去领赏。” 花明兮将丫鬟给打发下去,抽出一把宝剑在灯下细细观摩起来。 这些日子宴府请帖也下了不少,宴蓉一直避而不见,怎的今日见了自己的帖子便松口说要过来了? 想必这小妮子心中还是有本公子的。 花明兮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扯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只是那日在景王府上,小妮子还是对自己颇为疏远的,此番一定要将机会把握住了,便不怕她不对自己芳心暗许私定终身! 花明兮想着,又对着烛火将手中的宝剑擦得更亮了一些。 景王府。 丹琴送走了来下请帖的丫鬟,回了房有些不放心,便问宴蓉道:“这表少爷怎的好端端就卧病在床了?” 恐怕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宴蓉心中只感叹病得好! 病得实在是好得很!正纳闷怎么找个由头溜去宴府同花明兮“培养培养感情”,这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心中狂喜,宴蓉面上却仍装作疑惑,道:“是呢,表哥这次病发突然,我这个做妹妹的于情于理也应当去探望探望的。” 丹琴见她去意已决,便没好多嘴再说些什么。 翌日,宴蓉梳妆打扮了一番,在丹琴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宴府。 去的时候正值晚饭,晏大人见着女儿回府了,便生拉硬拽请了她一同用晚膳。 “前几日差花明兮送去你府上的鹿可还喜欢?” 晏大人仍旧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问些有的没的,宴蓉已经习以为常了,便敷衍道:“甚好。” 晏大人颇为欣喜,道:“蓉儿喜欢便好,那还是圣上亲自赏赐给爹爹的北国贡品呢。” 一旁的王氏见状,难免牙酸,道:“也是了,老爷总归还是疼爱嫡女的,就连圣上亲自赏赐的东西都巴巴地往景王府送,只是可怜了我的……” 王氏意识到自己失言,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晏老爷见状,自然知道王氏是在打什么主意,又瞧瞧宴蓉的脸色,便卖好儿道:“宴彤那是叫咎由自取,我宴府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以后谁要是再为那孽障求情,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晏老爷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王氏吓得立即放低了姿态,道:“妾身不敢了。” 宴婉看着眼前的一切,只顾着吃吃新的菜,并不去搅和浑水。 眼下宴蓉已经嫁到了景王府,从前最得宠的宴彤已经被发落了菩提庵,见着晏老爷今日这般发火,宴彤这辈子想要从菩提庵出来怕是难了。 宴蓉吃着饭,将目光落到了宴婉身上。 天时地利人和,宴婉这些年在府中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今日总算是熬出了头。 想到这儿,不由得想要嗤笑王氏的愚钝,眼下还想着给宴彤求情,恐怕再这样作死下去,这尚书府的后院可就要变天了。 一顿饭吃得是各怀鬼胎,宴蓉吃饱了也厌倦了,便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见表兄一同来用膳呢?” “听闻你表兄身子抱恙,早早喝了药睡下了,想着让他静养着,便没有再喊他起来。” 宴蓉正等着这一句话呢,便起身道:“表哥病着了么?那我这个做妹妹的应当要去探望的。” 宴蓉行礼后便离开了,由丫鬟引着去找花明兮。 “小姐请跟我来。” 丫鬟在前面引路,路过之前的河渠时发现木桥已经被拆除了,正在新修一座小石桥。 “这桥多年未修缮,怎么这会子想起来要修了?” 这石桥修缮了,便只能绕道走了。 “表少爷前阵子向老爷说了您上次从这里路过险些落水的事情,老爷便着了人来修缮一二。现如今只能从樱园绕过去了。” 丫鬟回答道。 宴蓉点点头,现在虽不是樱花绽放的时节,但樱园外有一片银杏,正是曼妙时节。一路走到了樱园,那带路的丫鬟不知怎的,声称腹痛难忍想要先去小解一下,让宴蓉在原地等她,便一路小跑着不见了。 “主子,会不会有诈?” 见那丫鬟举止异常,丹琴十分警惕。 “无妨。这毕竟是在尚书府里,应该无甚大碍。” 晏老爷近期对自己的偏爱这尚书府的人都看在眼里,谁也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自己的不痛快,故而宴蓉倒不是很担心。 只见一阵风吹落银杏叶,在落英缤纷的地界儿好似传来一阵利剑在林间挥舞的声音。 “主子,好像有人在前面舞剑。” 丹琴提醒道。 “舞剑?”宴府谁能提得了剑? 宴蓉足尖点地,阔步想着那银杏林子走去。 离那个林子越近,舞剑的声音便听得越清晰,声音利落清脆,感觉应该是一个练家子。 渐渐走近了,发现落英缤纷间有一白衣飘飘身段伟岸的男子在挥舞宝剑,月光落下来,花色和月色之间,那少年一侧头便露出那一张绝色的容颜。 宴蓉这才看清那人的脸,竟然是声称卧病在床的花明兮。 “丹琴,你觉得这人舞剑舞得如何?” 宴蓉眼珠一翻,心内有了主意,开口问丹琴。 丹琴仔细观摩了一阵,道:“一招一式都如行云流水姿态优雅却又不失力度,可在林间踏飞叶而起舞剑翩翩,轻功十分了得……” 丹琴后面说了些什么宴蓉都听不懂了,只在意这那一句“轻功十分了得”。 就算打不过,总能跑? 只要轻功了得,还怕逃不出这个小地方么? 宴蓉见着舞剑的花明兮,仿佛就看见了逃出生天的美好生活,不由得嘴角露出笑意。 丹琴见她笑得开心,以为是见着花明兮心中欢喜的缘故,不由得又为自家世子爷忧心起来。 这头上的绿草恐怕又要旺盛了许多。 第74章 私定终身 “你就此处等候,我上前去同表哥叙叙旧。” 宴蓉想将丹琴支开,但是按照她的惯性许是寸步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便只好叫她在一旁等候。 “可是世子吩咐过了,奴婢务必寸步不离保证您的安全……” “表兄难道还会害我不成?我且在你视线之内,你且在这里等着便是。” 见宴蓉有些恼怒,丹琴算着距离,只好妥协。 宴蓉迈着步子走到一旁的秋千架下,抬眼欣赏起花明兮舞剑。 一舞落下,宴蓉伸手鼓起掌来。 花明兮飞身在她面前落下,像是意料之外似的,惊喜道:“妹妹怎么来了?” “表哥生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岂有不来探望的道理?” 宴蓉笑着,说这话时望了一眼他手中的宝剑。 花明兮察觉到她的目光,赶紧将手中的宝剑给收起来,大有欲盖弥彰之意。 “让妹妹见笑了。” 花明兮脸上泛点红云,像是有些羞涩。 “表哥舞剑舞得甚好,只是我来时听人说你已经卧病在床不省人事了呢。” 宴蓉仔细盯着他藏剑的招式,仿佛已经瞧见逃离的快乐生活。 花明兮知道她的意思,便也不掩饰,坦然笑道:“我本以为妹妹不会来呢,前几日寄过去许多请帖,都不见妹妹来。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这尚书府举目无亲,心中郁闷便只能舞剑自娱,心中尚且会好受一些。” 花明兮说这话,脸上的神情隐隐的能够让人察觉出来委屈,但他面上总是带笑,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感。 宴蓉欣赏着花明兮那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一双含情眼总闪着盈盈的光,简直就是男版纯欲天花板。 这样好看又我见犹怜的男人,若是去做鸭子应当很招富婆们的喜爱。 “哥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哥哥生了病,妹妹岂能不前来探望呢?” 宴蓉特意将“表哥”换成了“哥哥”,虽是一字之差,但是给人的感觉却要亲昵许多。 “我……我真没想到妹妹能来看我……我以为妹妹是生了哥哥的气,不愿意来见哥哥呢。” 花明兮听了,面上欢喜,险些喜极而泣,活脱脱一个舔狗模样。 “哥哥生的是个什么病?爹爹有替你寻郎中来瞧瞧么?” 这花明兮舞剑身姿矫健,气息沉稳,身体好得很,一点儿都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样。 宴蓉不是想知道他能编出些什么理由,只是想勾他上套。 花明兮张了张嘴话却没有说出口,显得有些为难,仿佛是有难言之隐。 “哥哥可是有难言之隐?你我兄妹二人至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宴蓉自然知道他这招欲拒还迎的伎俩,便配合着给他一个台阶下。 “实不相瞒,郎中前来看了,说我这是……这是……” “是什么?” “是相思病。” 宴蓉仿佛要石化了。 正巧了,自己原本也是要引诱他同自己私奔的,这不正是“郎有情妾有意”么? “哥哥……” 宴蓉双眸含情,眼神痴痴地望着他,仿佛有些感动。 花明兮见她这副模样,想必已经是对自己动情了,眼下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妹妹,你终于想起来我们两个年少时候的约定了么?” 花明兮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语气中又是惊喜又是紧张。 什么约定?这才五六岁的事情我咋能知道? 虽然宴蓉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她只抬眸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便可,就算她不说,花明兮也肯定忍不住要说的。 果不其然,见宴蓉没反应,花明兮便开口道:“幼时你在田庄,那里的人因着你是宴府的弃子便处处欺辱你,是我每每救你于危难,我甚至还在你身旁陪伴了你好几年,直到你长大了些,那些人也不敢肆意欺负你之后才离开。” “这些蓉儿都知道的,哥哥对蓉儿的恩情蓉儿没齿难忘。” 宴蓉点点头应和道。 “你我在幼时相处中逐渐日久深情,当时我离开时你我二人便已经私定终身。只是此去经年你我二人便失去了联系,再见你时不料你已经成了景王府的世子妃……” 花明兮说到这里,仿佛十分心痛,眼角噙着半滴欲落未落的泪珠。 我靠,这原主果然同她表哥之间有点不寻常的关系! 这不是巧了么? 既然花明兮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那省得她再费力气。 “哥哥,这么多年宴蓉也思念你得紧。只是你也是知道了,是爹爹受了那王氏的蛊惑,逼得我嫁给了景王府那个病秧子……” 宴蓉也眨巴着眼睛挤出两滴泪水来。 “蓉儿,你难道真的要跟着那个病秧子一辈子么?他那个身子早就是日薄西山全靠药吊着命了,你难道当真就想当一个寡妇么?” 花明兮将话给挑明了,言语中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情深意切。 “哥哥,你以为蓉儿不想与哥哥长相厮守么?只是你现在也看见了,我整日被困在世子府,不让我出府半步,就连在府内世子依旧不放心,还特意找了个武功高强的婢女贴身监视我。蓉儿心中自然是爱慕着哥哥的,只是眼下只凭我一人之力,怕是很难逃出生天的。” 宴蓉说到这儿,一起私奔的话就呼之欲出了,就看花明兮顺不顺着台阶下了。 花明兮见宴蓉完完全全上钩了,非但已经对自己芳心暗许,竟然还想着同本公子一起私奔! 这私奔的蠢事他才不会去做,但是眼下只管先答应了她,骗她同自己上床才是真的。 花明兮便怒道:“没想到那个病秧子竟然这样待你!蓉儿,你若愿意同我相守一生,我且与你私奔,带你逃离景王府,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两人的地方,一起过我们的安稳日子!” “哥哥……” 宴蓉心下自然是感动,脸上简直是笑开了花,道:“哥哥,你若能助我逃出王府,那咱们俩就能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远远在一旁看着的丹琴早早运功,听觉十分敏觉,一字不漏的将那二人的情深意长私定终生都给听了去。 第75章 朝夕共处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一直隐在暗处的暗卫向丹琴传了句话。 宴蓉身边除了丹琴这一个明卫之外,一直还有一个隐在暗处的暗卫,丹琴被勒令远离宴蓉在原地等候,暗卫却依旧跟了过去,更是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了个明白。 “速去将此事禀告世子,由世子定夺。” “是。” 宴蓉那边,宴蓉同花明兮依旧欢欢喜喜地交谈着。 “我身边现在就只有丹琴,她一直跟着我,得想个办法把她甩开才是。” 宴蓉已经开始盘算起怎样私奔了,只要花明兮先将丹琴给干掉,现在她二人已经出了王府,尚书府出入自由,计划顺利的话今夜便可逃走。 花明兮听她的意思好像是今夜就要私奔,他本就无私奔之意,没想到宴蓉这么心急。 “妹妹是想今晚就私奔么?” 花明兮将目光朝远处的丹琴望了一眼。 那个婢女他之前也稍微接触过,是个身手不凡的,自己同她若是真打起来恐怕难分胜负。 宴蓉道:“今晚不正好就是最佳的时机么?若是待我回了王府,再想出来恐怕就难了。” 宴蓉见他有迟疑,又添一把火。 “既然如此,那妹妹今夜不如就留在尚书府过夜?你找个借口在尚书府小住几日,好留一些时间来规划逃跑路线,这京城你我二人都算是初来乍到,得先摸清楚形势,再想想怎么逃、逃去哪儿,只有思虑周全之后,方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妹妹觉得如何呢?” 宴蓉点头同意。 也好,用药王空间做点药,以备不时之需。 “天色见晚,妹妹今夜不如就留下同哥哥一起……”花明兮勾唇一笑,面上媚态尽出。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带着怒气的男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宴蓉赶紧转过身,一眼便看见了脸色铁青的段景蘅。 “世子爷?” 宴蓉慌张地看了看丹琴,又慌张地看了看段景蘅,这段景蘅天天忙的没边儿,突然来尚书府做什么? “怎么?不想看见本世子?还是怪本世子搅了你们的好事?” 段景蘅脸色铁青,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他一把将宴蓉拦腰揽进自己怀里。 宴蓉一下子小脸撞到他坚实的胸膛上,脸有些微微发烫。 “自……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宴蓉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赶紧解释着。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哪个意思?” 段景蘅声音里的怒气更甚,宴蓉一下子闭嘴,怕说多就错多。 “想必这就是传闻中的世子爷?在下是蓉儿的表哥,蓉儿难得回一趟尚书府,我与她方才在此处遇上了,感念至亲之情便寒暄了几句,还请世子爷不要误会了才是。” 花明兮倒是镇定,赶紧把自己给摘干净。 “是么?要入夜了,世子妃也该随本王回府了。” 段景蘅不理会花明兮,只一双眼睛盯着宴蓉,撂下这句话便把宴蓉拦腰抱起径直出了尚书府。 景王府。 “你放我下来!” 宴蓉被抱着,一路的丫鬟小厮下人们都把自己的热闹给看了个遍。 段景蘅并不放下她,只俯首在她耳边轻轻说:“夫人不是嫌弃本世子是个病秧子么?本世子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本王到底行还是不行?” 宴蓉压低了声音,慌张道:“那是我开玩笑的,你不是对外就立病秧子的人设么?你赶紧放我下来,别让那些下人们看主子们的笑话。” 段景蘅一言不发,径直抱着她一路进了别院,一脚将门踹开,将宴蓉给扔到了床上。 宴蓉心慌了一路,此时清醒起来。 靠! 我慌什么? 我又不是真的出轨! “段景蘅,你今天是发个什么疯啊?突如其来把我从尚书府掳回来做什么?” 宴蓉背部砸在了床上,一阵刺痛让她心中十分不快。 这狗男人这么几天都不见人影怎么就关键时候来了? 跟大姨妈一个属性! 真是无语她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世子妃不回世子府,难道还回尚书府不成?” 段景蘅依旧臭着一张脸,若不是他强行克制隐忍着,宴蓉都感觉他的一双丹凤眼里就快要喷出怒火来。 “那还不允许我回娘家吃顿饭么?” 宴蓉瞧他这副模样,想必也只是因着自己私自回尚书府才不快的,况且丹琴离自己起码有二里地远,自己同花明兮的密谋断是不会被人听见的。 想到秘密没有被泄露的可能,宴蓉心中稍微要坦然了一些。 宴蓉语气遂也逐渐软和了一些,拽起段景蘅的衣袖,道:“哎呀你就不要生气了,我这不是看你连日来都忙于公务不在王府,我闷得慌,尚书府那边请帖又一封接着一封地下,这不才过去吃一顿饭么?下回跟你报备就是了,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 “是么?” 见宴蓉仍旧死鸭子嘴硬,段景蘅气到说两个字都在咬牙切齿。 “这饭果真美味,吃着吃着便同你表哥吃到小树林里去了。” 嗯?段景蘅这番话怎么说得这么别扭? 宴蓉心下又紧张起来。 靠! 紧张毛线! 老娘又不是卖给他了。 宴蓉强行镇定下来,道:“对了,还没跟你说呢,花明兮是我表哥,小时候我在农庄被欺负的时候承蒙他多次相救,只是我们二人也许多年未见了。如今他父母双亡走投无路了才来到尚书府攀亲,今日我在花园里见他,其实是他在尚书府也遭受苛待,想求我给他在景王府找一个差事,好谋个生路。” 见段景蘅面色稍稍缓和,宴蓉赶紧说道:“我表哥也是个可怜人,要不咱就把他接来王府……” “让他住进王府,方便你俩朝夕共处密谋私奔是?” 宴蓉话还没说完,便被段景蘅生硬地给打断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冰冷,气得心胸处起起伏伏。 宴蓉直接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卧槽卧槽卧槽! 这丹琴耳朵这么好使的吗?我明明同花明兮说话那么小声,丹琴也隔了那么远,这耳朵是开过光?! 不应该啊这都能听到这不就卡bug了吗? 心中思绪繁杂,偏偏那段景蘅的眸光又死死地盯着她。 第76章 禁足 宴蓉只感觉他目光灼灼,被他盯着心虚得心里都快要烧起大火来。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本世子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是么?” 段景蘅见她不说话,便将她心中的话一并给说出来。 完蛋了,事已至此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必瞒你。我同表兄自小便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只是因着爹爹的逼迫和皇帝的指婚才阴差阳错嫁到了景王府。现在表哥来寻我想同我再续前缘……” “所以呢?” 段景蘅万万没想到,宴蓉竟然能够直接将这些肺腑之言都讲给自己这个丈夫听,是告诉了自己她赠送了自己一片青青草原,还得让自己成全是么? “你同我本就不是真夫妻,我跟谁在一块儿好像也用不着你管?我可只答应了不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可没说不允许我自寻良缘……” 宴蓉见段景蘅不松口,便提前来她同他先前的约定来。 段景蘅更是被气得差点儿呕血,冷笑一声道:“所以事到如今,你竟用我们之间的约定来威胁我?” 宴蓉见段景蘅脸越来越黑,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这……这他妈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发誓我一开始只是想说点儿什么话缓和缓和尴尬,怎么就硬生生沦落到了这一步? 算了算了,真是祸从口出,我不说话便是了! 宴蓉闭口不言。 段景蘅见她这副模样,原是连些搪塞自己的话都不愿说了么? 你我二人竟然就到了相顾无言这般地步? 段景蘅强忍心中怒火,冷着脸道:“我告诉你,我现在没有杀花明兮,是为了你,但是我现在就恨不得马上弄死他。你好好在这里待着自求多福,没有本世子的命令不许踏出王府一步。” 段景蘅甩下这句话,便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临了还叫丹琴贴身伺候严加看管不准离开宴蓉身边一步。 宴蓉见着段景蘅这般怒气冲冲,着实也被吓到了,愣在原地越想却越生气。 眼见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宴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捶着被子将段景蘅臭骂一顿。 菩提庵。 “怎么回事?” 寒蝉早先听了丫鬟来报,便匆忙赶到了菩提庵同明怀会面。 一推开门,见明怀仍旧云淡风轻地在饮酒呢。 “寒夫人何事这么着急呢?倒不如先坐下来喝一杯。” 明怀说着往寒蝉面前的酒杯里面斟酒。 “听说你今夜同宴蓉会面的时候被世子给抓了个正着?你倒是心宽,倒还有心思来这里喝酒呢。” 寒蝉举起酒杯小呷了一口。 “那又如何?表兄同表妹路上遇见了聊会儿天,有何不可?” 花明兮压根没把段景蘅当回事儿,叫他撞见了又如何,自己马甲没掉就万事大吉。 见明怀语气中十分淡定,想必事情还未暴露,寒蝉也稍微放宽了心。 “这么说来,你是算准了宴蓉已经上钩了么?” “你猜今个儿那世子府来尚书府找我所为何事?” 明怀卖起了关子。 “找你作甚?” 寒蝉懒得猜也猜不出。 花明兮扑哧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笑,道:“她来求我,让我想法子同她私奔呢。” 寒蝉听闻大喜,奉承道:“不愧是这菩提庵的头牌呢,拿捏女人属实是有一套。” “寒夫人说这话可就冤枉明怀了,明怀对夫人那可是情深意重,哪里敢有拿捏之意呢?” 明怀情商颇高,说话总让寒蝉心生愉悦。 “就你一张嘴贫得很。” “我的嘴可也厉害着呢。” 明怀说到此处,勾人的眼神渐渐往寒蝉的下半身瞅去。 寒蝉被她看得脸上泛起红晕,娇羞道:“来同你是商议正事了,少不正经。” 明怀扮作委屈,语气里颇带着点遗憾,道:“啊,原来寒夫人来此处只是为了利用明怀办正事呢,果然要远离你这样的致命女人,冷心冷肺的,一心就盼着我同其他女人上床。” 明怀少说也是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多年,区区拿捏一个寒蝉还是易如反掌的。 寒蝉哪里见得这样的绝色佳人委屈,便道:“好啦,晓得你这些日为我办事辛苦,京郊给你安置了一套宅子,事成之后这地契便是你的了。” 寒蝉将一张地契拿出来在明怀面前晃了晃。 “还是姐姐晓得疼我,明怀就在这里先谢过了。” 明怀瞅了那地契一眼,见着宅子位置和面积都算尚佳,脸色这才和悦起来。 “你同那宴蓉发展得如何了?” 寒蝉问道。 “那小妮子一心想同我私奔,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景王府还敢私奔,那小妮子胆子也是大了些。我只先顺着她的心意假意答应了她,她竟然当场就拉着我想要走,还好后面世子爷突然过来将她给带走了。” “看来那宴蓉对花明兮确实有旧情。” 寒蝉点点头,只要这宴蓉对花明兮还有情,日后岂不是就任由她拿捏了么? “有情又如何?左右是一个没脑子的乡野村妇罢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界,说拉着我要私奔就私奔的,殊不知小爷我只想和她上床,拿了她的清白,完成了姐姐交给我的任务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明怀瞧着那宴蓉不像是什么聪明人,嘴上对她自然也没几句好坏可以说。 “知道你自己的职责便好。” 寒蝉很喜欢明怀这样拎得清轻重的人,不误事。 “王府的人捎了话,说世子从尚书府回去之时便十分不悦,之后在屋子内不知同世子妃说了些什么,世子摔门而出并且下令让宴蓉禁足。既然今晚未能得手,恐怕还得另寻时机了。” 寒蝉想起段景薇差人传来的消息,将其一并告知了明怀。 “姐姐在景王府也有眼线么?” 明怀问道,属实没想到这个寒蝉手段倒是不少。 “自然。若是宴蓉出不了王府,咱们倒是可以直接去王府寻她。” 寒蝉说着又心生一计。 “这王府可不好进得很,上一回去了便生生在冷风里等了那小妮子一下午。” 第77章 小公爷要纳妾 明怀想起上回去王府那一番遭遇,心中颇为不爽。 “放心,这回我会同王府内的人知会一声,有了她的保驾护航,你在王府可谓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畅通无阻。” 寒蝉抿嘴轻笑,眸光深远。 “既然有姐姐的安排,那明怀明日便放心去了。” 明怀见寒蝉不愿直说在那王府内究竟有何眼线,便识趣住嘴。 毕竟有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便就多一分危险。 “这几日恐怕不可,这事情刚出,世子那边肯定看顾得紧。况且,你直截了当去王府没有个由头定是不行的,你先让尚书府下几次请帖,请不动宴蓉的时候你再借个由头过去便是。” “果然还是姐姐足智多谋,那便一切但凭姐姐的吩咐,但是在这床第间,姐姐还是得听我的才对。” 明怀说着眉毛轻挑,将寒蝉一把掳到了床上…… 翌日。 一夜春宵过后,寒蝉懒懒地从床上起来,坐在铜镜前由丫鬟伺候着梳妆打扮,便听见门口有丫鬟急切的敲门声。 “大清早的什么事这样急?一清早的好心情都被你生生搅了,半点规矩都没有!” 寒蝉让那人进来,劈头盖脸就将她辱骂了一通。 “主子,大事不好了,小公爷……小公爷他……” 丫鬟受了骂,说话越发紧张。 “死了?” 寒蝉瞥了那丫鬟一眼,猜测道。 “不是。” “那还能有什么大事?” 寒蝉冷哼了一声,继续对镜照着自己的脸。 “小公爷新纳了个小妾,打算在这月十六就抬进门了。” 丫鬟哆哆嗦嗦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忐忑着一颗心就等着寒蝉发火了。 “啧,咱们小公爷可是越发长本事了。这回娶的又是谁家的小姐?” 寒蝉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生气。 往日里小公爷要是纳妾,寒蝉少说都要跟他闹上一闹的,虽是如此,小公爷小妾还是一房接着一方的抬,唯有一点是寒蝉的逆鳞,便是不能让小公爷纳贵妾,其余的只是闹上一闹得了些好处便罢休。 “回夫人的话,纳的听说是左侍郎家的女儿,名叫李姣姣。” “李姣姣?这不是寒月的闺中密友么?也是个水灵人,李家为了自己的仕途,可真是舍得。” 寒蝉只是冷哼一声,可惜了那样一个一朵花儿般的人物。 “主子,梳妆好了。” 伺候寒蝉梳妆的小丫鬟适时提醒道。 “行,是时候该回府上瞧瞧咱们喜得新欢的小公爷了。” 主仆一行人离开了菩提庵,上了轿子一路抬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哟,这是什么喜庆的日子,国公爷这是又要纳哪家的女儿作妾,怎的都不告知妾身这个正室一声?” 一进了镇国公府,寒蝉开口就先嘲讽上了。 小公爷立刻满脸堆笑,起身请寒蝉坐下,巴巴地又递上去一杯清茶。 “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入不了夫人的眼。” 今个儿见寒蝉和颜悦色的,小公爷甚是惊喜,便巴巴地上赶着说好话。 “听说是左侍郎家的李姣姣呢,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怎生就要来镇国公府做妾?” 李姣姣虽说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好歹也是个官家女子,随便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做个正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还得感谢你的好妹妹寒月呢,若不是她从中牵线……” 后面小公爷说些什么,寒蝉就不大注意听了,她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寒月身上。 寒月为何要将自己的闺中密友送来给小公爷做妾? 她到底是想要报仇,还是想借李姣姣来报复我? 毕竟之前把她送上小公爷床上的人确实也是我这个姐姐。 寒蝉沉思了一阵,便借口托辞回了房间。 “去把寒月小姐请过来。” “是。” 寒蝉吩咐了丫鬟去请寒月,不多会儿寒月便跟着丫鬟过来了。 寒月近期面上稍微有了点颜色,不比往常那般死灰一般的白。 “姐姐这么着急唤我来,所为何事?” 寒月一进门行过礼之后,便开门见山问了。 寒蝉脸上挂着笑,招呼着寒月喝茶,道:“这不是许久未见,想念妹妹得紧,今日特意请妹妹过来一同饮茶叙旧。” “姐姐有心了。” 寒月不以为然,只端起茶杯喝茶。 过了半晌,寒蝉才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你姐夫要新纳美妾了?” “纳妾?姐姐刚刚喜得贵子,姐夫怎的就上赶着纳妾?这也太不把姐姐放在眼里了?” 寒月听了,有些惊讶,仿佛并不知道此事一般。 寒蝉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哎哟喂我的好妹妹诶,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了。这要纳的妾便是你的闺中好友,左侍郎家的女儿李姣姣,你怎可能不知道?” “李姣姣?” 寒月嘴里一口清查差点儿喷出来。 “哟,这是怎么了?这样大的喜事,你也合该替你好友开心才是。” 寒蝉见她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越发显得恶心,便清了清嗓子,厉声威胁道: “月儿啊,你既然已经做了便也别在姐姐面前演戏。我知道你因着我将你送上小公爷床上的事情怨恨我,但是你可想清楚了,一切的源头都是你自己去青楼闹出那档子事情来才被小公爷拿住了把柄以此相要挟。姐姐情愿帮你报仇雪恨,如今这世子妃很快就要身败名裂了,你可别再这个节骨眼上伤了咱们姐妹俩和气不是?” 寒月听得云里雾里的,怎么说得好像李姣姣嫁给小公爷是自己撺掇似的? “你还听不懂么?那李姣姣是你闺中密友,你将她送到国公府上同我争宠是为何?” “姐姐真是冤枉妹妹了。前几日李姣姣来府上探望我,不巧被小公爷看中了,以青楼那件事相要挟让我帮他把李姣姣强要了去,为此李姣姣记恨我还来不及,我连她要嫁进国公府的事都还是姐姐方才说与我知道的,又岂会同姐姐生二心?” 寒月说得有理有据,寒蝉却未打消疑虑。 “姐姐方才说宴蓉就要身败名裂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78章 再进景王府 “也就是在这两日的事情了,你敬候佳音便是。” 寒蝉轻轻抿了一口茶,嘴角的笑意颇有些猖狂了。 景王府。 花明兮借着尚书府的名义同景王府下了好几回请帖,景王府依旧不放宴蓉出来,花明兮便找了个由头亲自前往景王府去寻宴蓉。 一到了大门,看门的侍卫还不等花明兮开口,便厉声道:“世子爷有令,任何人无请帖不得进出景王府,要想进府可以,请出示一下请帖。” 花明兮哪里来的请帖,便道:“我是你们世子妃的表兄,晏大人向世子妃下了几回请帖都得不到回音,晏大人爱女心切特意托我前来王府探望世子妃,劳烦通传一声。” 侍卫听见他的名字,立刻警惕起来,道:“你真是花明兮?” “正是在下。” 花明兮嘴角微扬,这个身份倒还是蛮有用处,现在不怕这看门的走狗不让路了。 “咱们世子爷特意吩咐了,花明兮禁止入内。您是自己离开还是我们兄弟几个把您拖走?” 说话间两个侍卫就一左一右各持一个长枪挡在了花明兮面前。 花明兮束手无策之际,便听见王府内传来一阵女声。 “大清早的,何人在外喧哗?” 说话的人是段景薇的贴身丫鬟。 侍卫转身一看段景薇也来了,连忙放下长枪行礼。 段景薇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花明兮,近距离的看也着实是个长得好的,这寒蝉的眼光看来还真不赖,平日里想必是享乐不少了。 “你便是咱们世子妃的表兄?进来。” 段景薇开口为花明兮解围。 “可是世子爷……” 侍卫有些犯难,劝阻道。 “世子爷?天天一口一个世子爷,是不把咱们王妃、不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 段景薇直接一通臭骂,那侍卫便只好让路不再敢说话。 “多谢郡主。” 花明兮是个耳朵尖的,立马便从谈话间知道了眼前人便是景王府的郡主段景薇。 “不客气,随本郡主进来。” 段景薇将花明兮引进了门,提醒他道:“现在世子妃的院子里几乎是层层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若是要想见世子妃,便去后花园等着,我自会想法子将世子妃给引过去。” “多谢郡主提点。” 花明兮辞别了段景薇,便只身往后花园走去。 别院里,宴蓉一推开门便见着一排排的侍卫守着,又无奈地将门给关上。 “这下算是彻底出不去了!段景蘅算你狠!” 宴蓉被关得有些气急败坏,现在药王空间倒是到手了,但是却被困在这间屋子里面寸步难行,这下还跑个毛线啊!早知如此当初还费那个劲儿去回春堂坐诊做什么?还不是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宴蓉正骂着,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动静,宴蓉赶紧跑过去查看,隔着门只能听声音。 “大胆!我可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误了王妃的事是你担待得起的吗?” 仿佛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在同门口看守的侍卫们吵架。 “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世子下了令不让世子妃踏出房间一步,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侍卫们面露难色。 “啧,世子爷的命令是命令,咱们王妃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么?怪不得世子妃这么多日都不见去给王妃请安,原来是世子爷阻拦着不让呢,原来世子爷是此等不忠不孝的,这要是叫王妃知道了,你们可是吃罪不起!” “不是这个意思,世子爷万万不是这个意思啊,世子爷万万不会对王妃不敬不孝的……”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怎么个意思?拦着世子妃不让她去给王妃请安不就是不让世子妃孝敬王妃么?平日里便罢了,就连现在王妃亲自传唤都见不着世子妃的人,世子爷知道了若是怪罪下来,这挑拨母子情分,让世子落得个不忠不孝的罪名,你又担待得起么?” “小的们不敢,小的们这就放人。” 丫鬟说话的声音越发咄咄逼人,侍卫只好服软。 打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人正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 “世子妃,请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王妃见您近日都不曾去给她请安,颇为想念,便特意命我前来请您。” 徐氏寻我去做什么? 宴蓉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只要是能出了这牢笼便是好的。 宴蓉跟着大丫鬟出了别院,一路来到了后花园。 “世子妃,我好像吃坏了肚子,可能要先去小解一下,您是知道去王妃院子的路?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行你去。” 宴蓉表面淡定点头,内心狂喜。 正巴不得你走了,本小姐岂不是就自由了?哦耶! 见小怡走远了,宴蓉往花园深处走了一些,眼下走正门算是行不通了,不如就从花园的矮墙里面翻出去。 “表妹!” 宴蓉好容易寻了个恰到好处的矮墙,正打算要往上面爬,便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这声音怎的这般熟悉? 一扭头正撞上花明兮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 “表哥?!” 宴蓉惊讶地差点儿喊出声,意识到现在是在王府内,便连忙压低了声音。 宴蓉赶紧走到花明兮身边,轻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王府的?外面看守的人多吗?咱们快跑!” 还不等花明兮回答,宴蓉拽着花明兮的手就要跑。 花明兮却愣在原地不动。 “表哥,快走啊?” 宴蓉有些不理解,这厮站在这儿是想等着被捉奸么? “表妹,你可还记得上次在尚书府樱园里面我俩的约定么?” “记得啊,带我私奔啊,你特意赶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么?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趁丹琴还没发现咱们还没跟上来!” 宴蓉这边慌慌张张只想跑,花明兮却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 “蓉儿,这么多年哥哥真的好想念你,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花明兮张开双手,欲将宴蓉揽进怀里。 宴蓉有点恶心有点懵,她轻巧躲开开花明兮的怀抱,讪讪道:“这位表哥,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咱们得赶紧跑!” 第79章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后花园的仆人都撤走了没?” 段景薇听着丫鬟前来传话,站起来打开东边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后花园里的景象。 “回郡主的话,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您大可放心。” “做的不错,下去领赏。” 段景薇将丫鬟打发走,继续观望着后花园里宴蓉同花明兮之间的拉扯。 “原来妹妹心中并无哥哥,只是想借着哥哥逃出这景王府么?” 花明兮见她对自己的接触如此排斥,便装作委屈说些话来激她。 啊这? 自己已经表现得这样明显了么? 宴蓉不晓得花明兮此番是说的气话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计划。 “表哥,不是妹妹有心避开你,只是这后花园里耳目众多,被那些下人们看见了咱们两个就都跑不了了。” 宴蓉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却意外发现花园好像并没有仆人。 虽说平日里花园里的仆人是要少一些,但是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眼望过去四处都不见人烟的。 “被下人看见又如何?你同我两情相悦又是年少便定了终身的,我俩的情谊就如此见不得人么?你现在就遮遮掩掩的,恐怕我助你出了王府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花明兮继续发动言语攻击。 “表哥这是哪里的话?”宴蓉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里的话?莫非我说的不对么?你连个证明都不能给我,我怎敢轻信你是真的爱我想要同我共度余生还是你只是利用我?”花明兮说着就又要上手。 “你要怎么证明?”宴蓉也很想“动手”。 “这个简单。你今日只要把你的身子给我,只有这样你整个人都彻底属于我了,我才能相信你是真的爱我。”花明兮振振有词。 我靠这狗男人!三句两句都离不开要跟我上床? 这分明是馋我的身子! 左右他方才的举动已经有些激怒她了,宴蓉怒目圆睁,后退离他两步远,指着他道:“表哥这是哪里的话?我若不是同你情深,又岂会同你私奔?我都做到这一地步,你却还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反倒还一直对我动手动脚一副猥琐男行径!” 花明兮气恼,反唇相讥:“没想到我为你放弃前程、不要命地带你私奔,你竟然这样想我?人都迟早是我的,倒不如早早从了我!” 花明兮见软的不行便想来硬的,脸上那恬淡的小仙男气质顷刻间荡然无存,一步步朝宴蓉逼近。 宴蓉下意识想拔针,却又按下,算了,还是跑路重要。 “表妹,你就从了哥哥!” 花明兮嘴角扯起一抹奸诈的笑意,靠近她将她抵到墙角,脑袋往下凑想要强吻她。 说时迟那时快,宴蓉实在忍不了,反手从衣袖中抽出银针往他脖颈处的穴位扎去。 “啊——” 银针细长而尖锐,宴蓉手上用里颇深,银针刚扎进去花明兮就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刺痛,仿佛是脖子要被连根砍断一般。 他痛得双手抱着脖颈痛呼,十分狼狈。 “你竟然敢偷袭我!” 花明兮痛得失了心智,怒火中烧便一下子站起来,伸手就要往宴蓉脸上招呼一巴掌。 宴蓉正想洒下毒粉,树上不知何处下来一个人影,宴蓉胆战心惊瞧去,竟然发现那人是丹琴…… 啊这…… 这丹琴是什么时候来的?那自己方才同花明兮那一番骚话岂不是都得被她听了进去? 还不等宴蓉反应过来,丹琴就三下五除二便将花明兮伸过来的手给拽住。 “你……” 花明兮想要动弹,却发现手被她禁锢住,仿佛如来佛祖压下来的五指山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扭曲着一张脸瞪着她。 丹琴瞥都不瞥他一眼,手下用力将他整个胳膊给往反方向扭,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啊——” 花明兮又是一阵痛呼,场面十分狼狈。 “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咱们世子妃同这位清秀后生在嬉笑玩闹呢。” 宴蓉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讥笑声。 不好,被人发现了! 宴蓉猛地一回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见着王妃徐氏、郡主段景薇两人携着一大帮贵妇人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妃同段景薇都用捉奸在床的眼神将她和一旁的花明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那些贵妇人脸上的神情也十分生动有趣,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淦! 怪不得下人都被支走了,还说唤我去请安,这下竟然带着贵妇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宴蓉瞪了徐氏一眼。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世子妃同她的表哥呢。” 段景蘅见宴蓉那一脸的怨气,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添油加醋道:“母亲这还不知道呢,眼前这位俊俏后生是咱们世子妃的表哥,这二人从小就感情深厚着呢,不然今日也不会在后花园嬉闹成这样子,这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是咱们世子妃给世子戴了绿帽子,在同奸夫私会呢!” “原是如此呢,宴蓉啊,也亏得是你同你表哥兄妹情深,关系颇为要好些这样打闹也情有可原,只是下回还是要多少注意点分寸,否则让这些不知情的贵妇们见了,可是要被笑话了去。” 徐氏也十分顺畅地接过话题,同段景薇一唱一和的。 “是呢,世子妃同表哥着实兄妹情深,这旁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关系。” 其中一个贵妇笑得意味深长,也站在一旁帮腔。 段景薇听了,连忙拱火道:“是了,也就是咱们世子妃同她的表哥这兄妹情,放在整个京城都是都有一份的情深了,就连我同世子爷这个亲兄妹都不曾这般亲昵呢,嫂子啊,我可是羡慕你们呢!哎,只可惜我是不得这般好福气了。” 宴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们一行人浮夸的演技,胃里直犯恶心。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宴蓉冷不防冷着一张脸怼道。 段景薇暗自翻了个白眼,笑道:“啧,我这做小姑子的,岂能横刀夺了姐姐的爱呢?这福气还是留给嫂嫂同表少爷共享,我可是受不住。” 第80章 夜半捉奸 “景薇,怎么能这样跟你嫂嫂说话呢?他们不过是兄妹之间亲昵了些,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让这一众贵妇夫人们见了世子爷的笑话去?您说是不是啊张夫人?” 徐氏明着是在指责段景薇,话里话外可都是在暗示花明兮和宴蓉之间有一腿。 “是了,兄妹间应当和睦才是。” 那些贵妇人们自然知道其中深意,方才便远远见着二人这树下搂搂抱抱,这王妃同郡主这样替宴蓉打圆场,不就是明晃晃地欲盖弥彰么? 见徐氏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唱双簧,宴蓉直接了当打断道:“王妃既然知道我同表哥兄妹情深,您又向来是慈爱晚辈的好婆婆,何不留表哥在王府小住一阵子?他方才不知怎的扭伤了胳膊,想必需要静养才是。” 宴蓉说着,眼里淬了毒一般瞅向了花明兮。 花明兮被丹琴束缚着,想说话也不敢说出口。 徐氏脸上挂着笑,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和颜悦色道:“既然是远亲,到了府上便是客。那便叫人将前院给收拾出来给你这位表兄住。” 宴蓉也眼角带笑,乖巧行了一礼将徐氏一行人都送走了。 见那一群妇道人家全部走远了,宴蓉才转身瞪了一眼花明兮,吩咐丹琴道:“将表少爷好生送去前院歇着,既然身上有伤,切勿轻易出来走动,小心一个不仔细又闪着腰。” “世子妃的意思是要禁足表少爷?” 丹琴性子直,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我这是担心表兄的身子。” 宴蓉说着瞅见身上之前被花明兮触碰到的地方,十分嫌弃恶心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和污秽。 花明兮已知道事情不妙,脸上神情已经不复之前嚣张了,便什么也不说任由丹琴带走了。 等丹琴也带着花明兮回了前院,宴蓉也不着急回去,反倒是在花园里面逛圈圈赏起了花来。 她每走一步,便从袖口中悄悄洒下一些粉末来,来来回回绕了几圈,发现粉末像是有被其他高大威猛的脚印踩过的样子,宴蓉立马朝四周望了望却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啧,这病秧子世子可真够腹黑的。” 宴蓉立马明白了,原来除了丹琴这样的明卫之外,跟在她身边监视她的还有一些暗卫,平日里躲藏着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是自己却丝毫不能察觉,若不是那晚花明兮舞剑的事情被人泄露出去,宴蓉恐怕也不会心生怀疑。 “怪不得那晚病秧子来尚书府那样快,跟有千里眼顺风耳通风报信一样,长了翅膀似的突然就冒出来了。” 若不是今日这样一试探,以后自己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宴蓉边在心里自言自语着,边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的样子回了住处。 躺在床上宴蓉翻来复从睡不着,眼见着月上树梢,照得宴蓉一下子清醒过来。 既然药王空间已经到手,花明兮靠不住了,倒不如自己趁夜深人静时逃出王府。 夜长梦多,那样多的明卫暗卫监视着自己,病秧子恐怕早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此时再不抓紧时间逃走,只怕以后要想离开这个四面不透风的豪华监狱就难于上青天了。 宴蓉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思忖着要如何逃走。 门外把守着重重的侍卫,就连出这间屋子都是个难题,但是这个屋子却又是最安全的。 纵然病秧子段景蘅再怎么变态,也不会允许旁的暗卫宿在自己妻子睡觉歇息的房间内监视? 丹琴每晚也只是守在外边儿,并不会进来伺候。 这屋子一下子成为了最安全的孤岛,出去全是侍卫把守,还有暗卫明卫监视,但是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铜墙铁壁同笼中鸟雀又有何区别? “啧,这可该怎么办?真是伤脑筋。” 如若是在现代,手机wifi空调西瓜什么的制备全,自己在这里待个半年足不出户都是可以的,这漫漫长夜只能对窗哀叹,若是在现代,自己指不定就拿起平板看电影了。 电影…… 倒是有个叫《肖申克的救赎》的同自己的处境极为相似。 要不试试电影里越狱的方法——挖地道。 宴蓉下了床,在房间里四处搜寻着,看看有没有适合挖地道的工具。 正找着,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些人声的嘈杂声。 宴蓉凑近了门口一听,那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从前院传来的。 前院不就住了徐氏同段景薇么? 这大半夜的,她们母女俩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思忖之间,那尖锐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离宴蓉也越来越近。 只听得一声,“来人啊,给我打开这门,赶紧给我搜!” 大门就轰然打开,宴蓉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徐氏带着一众家丁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面前。 徐氏怒目圆睁,伸出她的兰花指,隔空指着宴蓉的鼻子厉声呵斥道:“你这荡妇,可怜我那多病多灾的儿还躺在病床上,你竟然就在这里偷男人!” 我他妈…… 宴蓉一阵无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气得脑袋嗡嗡的有些眩晕。 “这大半夜的,王妃深夜不睡就是为了来我这儿血口喷人的么?” 宴蓉不甘示弱,也反唇相讥了去。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死鸭子嘴硬!来人啊,给我搜!今天就算是把这个屋子给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奸夫留下的东西给我翻出来!” 徐氏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大手一挥那些奴才们就赶紧翻箱倒柜四处搜寻起来。 “这都是世子妃的私有物品,我看你们谁敢动?” 宴蓉的丫头厉声呵斥道。 “世子妃,对不住了!” 小厮们对于丫头的命令充耳不闻,只专心翻箱倒柜找东西。 一阵翻腾之后,有一人在床底下翻出来一双男人的长靴。 那小厮赶紧到徐氏面前邀功,道:“回王妃娘娘,找着了一双鞋子,同方才在前院花明兮那里找着的鞋子正好是一对!” 徐氏见着了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宴蓉道:“如今物证也翻出来了,你还敢狡辩?” 第81章 罚跪祠堂 宴蓉瞥了那靴子一眼,确实是花明兮今日脚上穿着的那一只。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想都错了,这王府内哪里能有安全的地方? 就算是在自己就寝的屋子里,都不知何时被何人放了一只男人的靴子来栽赃陷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今日王妃不惜兴师动众前来捉奸,硬生生搜出些我都不曾见过的东西来,宴蓉又能如何替自己申辩?” 宴蓉神情漠然,语气冷淡,并不似徐氏之前所料想的那样惊慌失措。 “今日物证都搜出来了,你竟然还死不承认,无妨,花明兮就在前院已经被押下,现在带你去同他当堂对峙便是!” 徐氏一早料到了宴蓉会死不承认,便令人将她先押往祠堂去听候审问。 小厮们得了命令,上前欲将宴蓉给擒拿住。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本世子妃的身子也是你们这等下人能动的?” 宴蓉一声呵斥住,那小厮就不敢上前了。 “啧,都同人通奸了,还在这儿表演什么自洁自爱的戏码。” 徐氏忍不住讥讽一声。 宴蓉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瞪了她一眼,徐氏瞧见了心中不自在。 “瞪我做什么?赶紧把人给我带去祠堂!” “犯不着王妃亲自动手,清者自清,我自会去祠堂找花明兮当面对峙!” 这徐氏如此来势汹汹,想必那花明兮也早已经被收买过要咬我一口了,虽然心中也没底,但是气势上便不能让人占了上风。 否则就算是清清白白的,也要被她们指认一个做贼心虚了 一行人到了祠堂,宴蓉远远见着祠堂不知何时也乌泱泱挤满了人。 这架势,今个儿徐氏该不会是请了一族谱的人来捉奸? 宴蓉远远瞧着,忍不住想要朝这一祠堂的活人们翻一个无语的白眼。 进了祠堂,正首上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人虽年迈但是看其衣着观其风貌便知道此人定不是一般人。 段景薇则恭恭敬敬站在那老人身边,言谈举止间对那人也是十分敬重的。 堂下左手边便是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花明兮,一只脚上的靴子还不见了,想必剩下的那一只便是在宴蓉屋子里面搜寻到的。 “今日咱们王府出了这等丑事,只得让景薇去请了皇室宗亲中的一族长老过来主持公道了。” 徐氏见了那长老,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命人将宴蓉带到了他面前。 长老年迈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将宴蓉上下打量了个遍。 随后再对徐氏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这便是在世子妃屋子里搜到的靴子,花明兮,你可认得?” 徐氏将靴子扔到花明兮面前,花明兮一见到这靴子,浑身颤抖了一下,供认不讳道:“这……这正是在下的靴子。” “那本妃问你,你的靴子为何会出现在世子妃的屋子里?老实交代,若是有丝毫造假污蔑冤枉了世子妃,你也是跑不了狠狠的刑罚的!” 花明兮更是战战兢兢,赶紧回话道:“这……这是因为前半夜我同世子妃在房内行苟合之事,不料被人发现,我慌忙逃窜之时这才将靴子给落下了。” 花明兮此话一出,祠堂里面简直是炸开了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开始斜着眼睛盯着宴蓉窃窃私语起来。 “哟,这世子爷虽是身子不大好,但是对这个世子妃可是宠爱有加的,不曾想这女人竟然还不知足在背后偷腥呢!” “就是就是!看那面向便是个欲求不满的荡妇!” “啧,竟然敢对自己表兄下手!我看那花明兮长得如此俊俏,想必是世子妃见色起意了!” “左右是个不守妇道的赢荡贱蹄子罢了,族中长老都来了,咱们就等着晚会儿看她受罚!” 议论声此起彼伏,宴蓉听之声声刺耳句句令人作呕。 又见那花明兮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好家伙,没想到竟然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宴蓉气急,伸手指着花明兮便是一阵痛骂:“放你娘的狗屁!本世子妃屋子外面那么多侍卫把守,岂能是你想进就进想跑就跑得了的?说!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今日再次扯谎布局污蔑本世子妃的清白!” 徐氏见了,开腔道:“花明兮,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讲清楚,莫要受那世子妃的威胁便对她多有袒护!” “小的万万不敢袒护世子妃啊!小的本是世子妃的远房表兄,家中父母双亡才来尚书府投奔远亲,不曾想被世子妃给看中,非要勾引小的同她私奔,还妄图同小的行不苟之事!今日在后花园里,王妃娘娘带着郡主也瞧见了,世子妃当时是要强行拽着小的私奔逃出王府,小的本就不喜欢她,便只好拒绝了她,不曾想她竟然唆使下人将小的的胳膊给打伤……” 花明兮说着抬起受伤的手臂展示给众人看。 旁观的人一见着这样俊俏的人儿被强迫受伤,纷纷同情起花明兮来。 “啧,原来这位俊俏小生竟然还是被逼迫的!” “也是了,就是宴蓉那样的面容,又是个有夫之妇,这男子怎会主动攀扯他?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啧啧啧,这荡妇果真是好淫威!” 花明兮见舆论都倒向自己,语气里便带着几分中气十足了,接着讲道:“待小的今日回了前院歇下的时候,世子妃又以姓名威胁非要强行同小的行那不苟之事,小的被逼无奈失身了,行事完毕之后我心中惊慌,便要逃走,又不慎被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了响动,匆忙间才将靴子遗落在了房内。” 长老慢吞吞发话问道:“此事可有人证?” 徐氏赶紧回道:“当时当值的侍卫可以作证,方才已经拉下去审问了,侍卫供认不讳,花明兮所言属实。” 长老缓缓点头,然而脸色仍旧凝重,又瞅了一眼宴蓉,那女子仿若怒火攻心,一双眼睛恨意满满,快要将花明兮给活吞了去。 便对宴蓉问话:“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82章 翻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宴蓉无话可说。清者自清,我同这花明兮从未有过任何苟合之事,我也从来没有对他心生过爱慕之情,还请长老能够明察秋毫,还晚辈一个公道。” 宴蓉尽量说些场面话,盘算着如何脱身。 花明兮仍旧是一副委屈屈巴巴的可怜模样,低着头并不去瞧宴蓉的脸,回避有可能与她对视的一切机会。 长老便又对着花明兮道:“花明兮,你对此又有何说法?” “小的对世子妃确实只有兄妹情谊,但是世子妃对自己单相思,曾经还赠过小的一方手帕作为定情信物,长老您请看——” 花明兮说着,从怀里摸索出一方手帕来。 “宴蓉,这可是你的手帕?” 宴蓉凑近接过手帕一看,这上面的绣花图案确实跟自己前几日丢失了的手帕一模一样。 “回长老的话,这手帕确实是我前几日丢失在尚书府的那一方,手帕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丢了也就丢了,所以当时也没有派人去寻,没想到竟被奸人拿作把柄来诬陷我。” 宴蓉眼底透出一丝不耐烦,这种小戏码··· “笑话!这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敢狡辩?” 徐氏在一旁听罢宴蓉的说辞,厉声开口将宴蓉的话给打断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贵妇们也帮腔道:“嗐,世子妃啊,你自己做下的事你自己便认下了,白日里后花园的事情咱们在座的各位可是都瞧着一清二楚呢,莫非咱们这么多双眼睛也要一起来冤枉了你不成?” “就是就是,这世子妃啊平日里就和花明兮多有来往,分明世子爷还卧床不起呢,这尚书府世子妃可是一趟趟的回得比王府都勤快,花明兮还没去尚书府住下的时候,咱们世子妃可是轻易都不回一趟尚书府的呢,这巴巴的上赶着去见谁,便不用咱们揣测了?” 见一片舆论哗然,所有的言论都指向宴蓉,长老是越听越来气。 段景薇也趁机向长老进言道:“长老,这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就凭这荡妇的一面之词是翻不了案的。这荡妇身在王府作为世子妃,竟然还勾引强迫自己的兄长行那苟合之事,可怜我那重病卧床不起的哥哥了,临了还要承受如此奇耻大辱!还请长老为咱们王府主持公道!” 长老望了望眼前的证物证物,觉得徐氏同段景薇说得在理。 便将那手杖往地上一杵,整个祠堂瞬间安静下来。 长老厉声呵斥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宴蓉,你还不乖乖认罪!” “晚辈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晚辈一直洁身自爱清清白白,没有同花明兮做过任何苟合之事。” 宴蓉不仅不慌,甚至有些想笑。 本以为段景薇手段能高级点,没想到这么粗糙。 这是谁的手笔? 齐国公府? 宴蓉脑海里突然冒出四个字,是啊,她和齐国公府还有一档子仇呢! 长老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你这大逆不道的孽障!铁证如山你竟然还敢狡辩!来人啊,把这妖妇给送去皇室祠堂罚跪!” 宴蓉正不想陪他们玩儿,突然听到皇室祠堂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 皇室祠堂?这岂不是要出王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见宴蓉扑通一声倒地,言辞恳切道:“我认罪认罚!” 她话说完,祠堂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包括长老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女人方才就这样改口认罪了? 半晌,徐氏半信半疑道:“你肯认罪了?” 宴蓉道:“是的,花明兮所说全部属实,晚辈自知罪不可恕,自请去皇室祠堂罚跪。” “方才不还拽得很打死不认么?这下怕了!早承认不就得了,费这么大劲儿!” 段景薇的丫鬟忍不住,站在一旁颇有些无语地讥讽了一句。 宴蓉也没有理睬她,只向长老道:“宴蓉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世子,且世子重病缠身卧床不起,今日我被带去皇室祠堂罚跪之事还请不要让世子爷知道,我怕他承受不住病情恶化;其二,我既已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错,自是无颜再做这世子妃,自然也不敢再有世子妃的做派,故而今日我一人去皇室祠堂,无需劳累丫鬟小厮跟随。” 且不论现在段景蘅是否在王府内,要是被段景蘅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她今日也走不出王府的大门了,又屏退了丫鬟随从,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宴蓉简直心里都要乐开了花,所谓富贵险中求,自由也如是。 长老听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道:“你这荡妇,先前不好信誓旦旦嘴硬得很么!犯下这样的丑事,简直是王府、是咱们宗族的奇耻大辱!老夫便成全了你,即可押入皇室祠堂,不许丫鬟随身伺候!” 说罢,又嘱咐徐氏道:“今日王府之事且不可外传,在座的所有人都给老夫把嘴捂严实了!若是被哪个舌头长的说出去辱了宗族颜面,那便不要怪族规无情!” “是。” 周围所有人都赶紧称是,丝毫不敢违逆。 长老一发话,立即便有侍卫上前来将押入给控制住,秘密送上了马车连夜赶往皇室祠堂。 丹琴站在原地,本想要跟上去,却被徐氏的人拿刀给挡住了。 “你是要随着你的主子一起去送死么?” 丹琴见自己抽不开身,索性还有许多暗卫跟在宴蓉身边,便也没有多做纠缠。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王府,坐在马车内的宴蓉简直要笑开了花。 这自由的空气她可算是呼吸着了! 待这马车行驶至偏僻小巷自己便悄悄跳车,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宴蓉密切注视着车外的情况,待马车一摇一晃行驶至一个阴暗偏僻小巷的时候,再贴近了马车的小窗。 一、二、三! 宴蓉屏住呼吸,眼一闭心一横,趁周围的侍卫们都不注意纵身一跃翻身下车。 不料宴蓉根本没有按照原计划落地,身子还悬在半空中时便被一个不知名的物体给凭空给打劫了去。 那人武功高超,抱起她轻松飞檐走壁几步就逃出生天。 第83章 深情告白 “喂!你谁啊?大半夜的强抢良家妇女啊你!” 本来自由就在咫尺之间,不料翻个车竟然还能被飞来一个蒙面男人给打劫了…… “你夫君。若是想平安落地,就先闭嘴。” 段景蘅抱着她使着轻功离开了这个这个暗巷子,宴蓉地头看了一眼,脚下小巷里面拉马车的车夫照常驾车,周围的侍卫也照常护送,丝毫没有察觉马车里面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宴蓉轻叹一口气,出逃是成功了,但好像也没完全成功…… 段景蘅带着她进了一间酒楼,定了间雅间住下。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宴蓉坐在凳子上,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解渴,语气恶劣。 段景蘅略有些无语道:“不带你来这儿,难道回王府自投罗网么?” “我当然知道不能回王府,我好容易要逃出生天重获自由了,你半道把我掳到这里来做什么?” 宴蓉心下越想越气,愤愤不平地瞪着段景蘅,捏着茶杯的指尖因为用力过猛憋得通红。 “你就这么想逃么?宁愿毁掉你自己的名声也要承认同花明兮通奸?他们明摆着就是要借着花明兮来致你于死地,你自己心里难得不清楚么?” “要是咬死不承认,本世子还可以想法子救你,为你洗刷冤屈,你可倒好,上赶着供认不讳了!” 段景蘅气得一阵输出,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死死地盯住眼前人。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却只顾倒水喝茶,对自己说的话充耳不闻,毫不放在心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段景蘅说话的音量稍稍大了些,尽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宴蓉捏着茶杯的指头更红了,抬起眼眸狠狠地盯着他,没好气地回应道:“我的事,就不劳世子挂心了。” “我倒是不想挂心!你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逃出那些人的魔爪么?死了一个花明兮就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花明兮,他们有的是招数来对付你!” 宴蓉一听他这副正经的模样,心中愈发的气不打一出来。 段景蘅见她根本不领自己的情,也气得险些说不出话。 “倒也真是枉费本世子半夜来救你一趟,早知如此倒还不如遂了你的愿去跪祠堂。” “你有没有搞错啊大哥?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会死抓着我不放么?” 宴蓉一听,气得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撩,茶水打翻在桌面上。 “你现在说得倒是好听得很,还说什么来救我?若不是你大办婚宴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将仇恨都往我身上拉,我现在用得着你救?你自己倒好可以装病躺平,他们不陷害还能陷害谁?真是可笑之极!” “段景蘅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们是要害我么?若我不是世子妃,若你不在公共场合三番两次表现得对我宠爱有加,你那些个仇人会把我当作你的软肋集中火力炮轰我么?怎么现在又说得好像是救我一样?” 宴蓉气急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忿全部发泄出来,可是越说越想便越气愤,直至半句话都不再想同他说,便坐在一旁椅子上生闷气。 段景蘅的眸光在她气呼呼的小脸上小心翼翼的打量。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屋子里仿佛灌满了水银,让人感觉沉重到无法呼吸。 段景蘅望着宴蓉,心中倒是自嘲起来。 可不是么,自己一开始不就是想借她来拖住所有人的目光,去办那些要紧的公务大事么?可是既然本就把她当棋子,废了也便废了,此前又为何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查花明兮?今日自己为何又要冒险前来救她? 自己对她的在意,远远已经超过自己的控制了。 脑子里思绪越来越乱,心间仿佛有个小人在不断催促自己,让自己看清自己的心意。 自己到底在气愤些什么? 段景蘅自问,左右也找不出其他借口,只能承认自己气的是她此前骗自己,让自己误以为她与花明兮情投意合,现在又是在气她承认与花明兮做出那等腌臜事…… “世子爷,您这是在吃醋呢。” 心中的小人一直在耳边念叨着这句话。 我真的……真的这么喜欢她吗? 想到这儿,段景蘅不由得又抬眼看着眼前人。 她生起气来,两腮鼓鼓的,可爱得像一只小河豚。 初见是的利落,在皇帝面前担保她的身份,允许她一次次闯祸··· 许多事,像是画卷一般,在段景蘅脑中铺开。 “宴蓉……” 段景蘅犹豫着开口。 宴蓉正在气头上,只朝他翻了个白眼,便扭过头不去看他。 段景蘅见了,心中难免受挫败,但仍旧道:“你还在为婚宴的事生我的气么?” “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我哪里敢生您的气?” 果不其然又被宴蓉给呛了回去。 “婚宴上我对你说的话,全是发自肺腑,绝无一字作假。你嫁进王府那日,是同公鸡拜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才向圣上求了这个恩典,想要补偿你,赠你一场圆满盛大的婚宴。” 宴蓉不说话,只心中好像有小鼓在忐忑忐忑地敲打。 他在发什么疯啊?怎么突然煽情起来? “我原本是个稳重自持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一见你便失了分寸,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都能轻易让我自乱阵脚。我会吃花明兮的醋,他送鹿给你我便送你鹿草,想来倒是孩子气得很。你不知道的是,当你那日同我说你和花明兮情投意合想要私奔的时候我有多难受,我没来由地生气,我气你同那样的人站在一起,我害怕失去你……” “直到今时今日我才正视自己的内心,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已经对你……情根深种……” 段景蘅声音稍稍有些颤抖,眼神炽热,看得出十分紧张。 宴蓉看了,竟然有一瞬间的将信将疑。 啊呸,宴蓉啊宴蓉,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要中了美男计! 多少次上当留下,怎么还不长记性! 宴蓉对上段景蘅眼里炽热饱满的爱意,冷声道:“倒也是难为了咱们世子爷说了这么些违心的话,竟然连喜欢我这种鬼话都能编出来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让堂堂世子爷不惜得用美男计来笼络我?” 第84章 畏罪自杀 段景蘅愣在原地,整一个石化的状态…… 美男计? “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段景蘅有些无奈。 宴蓉防备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样做我都不会信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放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原来你只是一心想跑。”段景蘅眸子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脸上的神情也瞧着难看。 “是,我做梦都想离开王府离开京城……”宴蓉轻哼一声,这狗男人不是废话么? “不用再说了。” 他没有回应宴蓉的要求,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听见那些绝情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拍拍手,一众侍卫从门外进来。 宴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大堆人,顿觉不妙,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看好世子妃,若是再让世子妃跑了,你们便提头来见本世子。” 段景蘅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地牢内。 花明兮躺在潮湿的茅草上,正睁眼看着天花板做他的千秋大梦。 宴蓉被连夜带走之后,作为和世子妃通奸的花明兮自然也没逃得了下大狱,旁人都讥笑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花明兮被押入大牢时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同寒蝉早就约定好了,此番被押入大牢本就是寒蝉联手王府那两位主子做的戏,他只需要进牢里走个流程,寒蝉自然会找个替死鬼将他给换出去。 到时候一出了这天牢,等着他的便是通天的富贵。 花明兮正想着盼着,牢门外便传来小捕快的通报声。 “喂!花明兮!起来,有人来看你了!” 听到狱卒的喊声,花明兮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扭头一望来人正是寒蝉。 他立即喜笑颜开,赶紧走到牢门跟前同她讲话。 “我的好姐姐,你可算是来接我了,可把弟弟一阵好等呢!” 花明兮习惯性地用着在菩提庵的那一套,说话间全是谄媚的神态。 寒蝉见他欢喜成这个样子,只轻轻抿了下嘴唇,仿佛心里藏着什么话不愿意说出来。 花明兮丝毫没有察觉到寒蝉的异常,只眼巴巴地盯着寒蝉身后端着东西的婢女。 寒蝉注意到他的目光,轻笑了一声,道:“瞧把你给急的,你帮了本夫人这么大的忙,答应了给你的赏赐肯定是少不了你的,喏,我这不就特意差人给你带过来了么?” 寒蝉示意婢女端着那些金银珠宝和房产地契给花明兮看了一眼。 花明兮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财产,两眼盯着那一堆东西直冒精光,完全挪不开眼了。 花明兮正要去伸手拿,被寒蝉伸手给他的手打开了。 “瞧你这猴急了,我这都还没把你带出去呢,你现在在牢里也出不去,这些东西给了你,你也无福消受不是?” “啊对对对,还请姐姐快些想法子将弟弟给接出去。” 花明兮连连点头,目光仍旧离不开那些金银珠宝。 “那是自然。我早安排了人来替你,就等这里的狱卒换班的时候,他便进去代替你,只是这人可以轻易换掉,容貌可难了,你让我从哪里去找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来呢?” “姐姐不是答应了我会保我平平安安从这里出去么?” 花明兮大惊,钱再多他得有命花才是啊。 “你着什么急呢,我这不就来给你想法子了么?”寒蝉轻蔑一笑。 “什么法子?” 花明兮将信将疑。 寒蝉轻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从拿一堆的金银珠宝里面拿出一杯酒来,道:“这是易容酒,里面有能让人改容换貌的蛊虫,这蛊虫分为子母蛊,我已经让替换你的人喝下了母蛊的哪一杯,现在你只要将这杯含有子蛊的酒喝下去,半个时辰之内你俩的容貌就可以互换,到时候你便可以大摇大摆从这地牢出去,也不会有官兵追杀你。” “这……这要是换过去了,我的容貌还能恢复么?姐姐也是知道的,弟弟这辈子可就指着这一张皮囊吃饭了。” 花明兮倒是十分舍不得他这一张漂亮皮囊,就算有金钱也买不来这天生的好皮相啊! 寒蝉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哎呦我的好弟弟啊,你大可放心好了,只要这换你容貌的人代替你被斩首,里面母蛊跟着死掉之后,你体内的子蛊也会死掉,这样蛊酒的效用不就没有了么?你俩的容貌自然也就换回来了。” “到时候哪个替死鬼一死,这花明兮从此便消失在这世上了,有的只是仍旧风度翩翩花容月貌的明怀,何乐而不为呢?” 寒蝉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一旁的丫鬟都心动了。 花明兮又哪里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又想起往日与寒蝉的厮混,想来这寒蝉也不舍得自己这幅容貌。 “还是姐姐疼我,为我筹谋得如此周到。” “快别谢姐姐了,赶紧将这酒给喝下去,晚了药效可就没现在这么好了。” 寒蝉伸手将酒杯递给他。 花明兮接过酒杯,眼睛盯着丫鬟手中捧着的金银珠宝,脸上喜悦万分,一昂首便将那杯酒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寒蝉看着他因吞咽而上下滑动的喉头,脸上浮起一阵诡异的笑意。 酒入肠道里,花明兮渐渐感觉腹部阵阵绞痛,他痛得用手捂住了肚子,有些惊慌地问道:“姐姐,这酒好烈,怎么我肚子这么痛?” 寒蝉只抿嘴一笑,道:“痛就对了,这正是那小蛊虫在起作用呢!为了前途财富喝自由,这点儿疼算得了什么呢?忍忍不就过去了?” “姐姐……好疼……” 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花明兮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喊着痛。 那张美貌的脸扭曲狰狞,嘴角也渐渐流出黑色的血水来。 死到临头,花明兮才晓得自己是中了寒蝉这个毒妇的奸计! “你……” 花明兮一双眼睛快要炸裂开来,恍然大悟的他瞪着寒蝉倒在了地上,死也死不瞑目。 寒蝉见他死了,将剩下的酒倒进了他随身带的小葫芦里,又将小葫芦放进了他的手里。 “通传上去,花明兮畏罪自杀了。” 第85章 镇国公府的脏 寒蝉前脚在景王府掺和着花明兮的事的几日,李姣姣便已经被抬进了镇国公府。 “夫人,这小公爷今日抬小妾,您作为正妻当真不去瞧瞧么?” 从地牢里出来,寒蝉的贴身丫鬟实在害怕,随便找了个话头。 寒蝉冷哼一声,不屑道:“小公爷哪个尿性你是不晓得么?何况还是个小门小户的,本夫人去了都是太瞧得起她,那本夫人以后在府上的威严还如何树?吩咐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么?” “夫人请放心好啦,上下一干人都打点过了。春花也在府上瞧着呢,不会让那小贱人好过的。” “行了,小公爷那边正在兴头上热闹着,咱们也热闹咱们的去,传轿子来。” “还是去菩提庵?”丫鬟属实没想到,那明怀还没凉透,自家主子就要去找新欢。 “到底是本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最知主子的心意。” 寒蝉会心一笑,乘上轿子便扬长而去。 镇国公府。 李姣姣被从偏门抬了进府,想着自己是个小妾,走偏门便也忍了。 她盖着喜帕,被人牵着下了轿子。 由于是纳妾,没有礼仪队也没有什么来祝贺的亲朋,全程只有丫鬟们带着李姣姣走一个流程,甚至连小公爷都不会出现,她只需对着正院磕三个头,再送入洞房等着小公爷的临幸即可。 来牵她的便是寒蝉身边的二等丫头春花,春花扶着她的手,柔声道:“哟,咱们的李姨娘可算是来了,跟着奴婢走便是。” 李姣姣被喜帕挡住视线,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任由她牵着走。 “这第一步啊,便是跨这喜盆,这跨左右脚可是很有讲究的,李姨娘可要想仔细了。您现在也瞧不见喜盆在哪儿,便听着奴婢的指令踏。” 新娘子进门要跨过一个燃烧着炭火的火盆,寓意红红火火吉祥喜庆。 李姣姣点点头,一步步小心谨慎向前挪动,直到脚边感受到火盆炽烈的温度才稍稍停下来。 “您可别停啊,这多不吉利,来,听我的,一大步跨过去。” 李姣姣没有生疑虑,跟着春花的指挥一脚迈了过去,谁知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稳稳落地,脚底反倒生了刺痛,像是被炭火烧灼一般。 “啊——” 李姣姣一脚下去,正踩在了火盆正中间,烧红了的炭火灼烧着她的脚,她慌忙抬开脚却不小心一脚将火盆给踹翻了。 火盆翻滚了几下,倒在地上满是灰烬,场面十分难堪。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诶,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就算您不愿意嫁进咱们镇国公府也犯不着这样诅咒咱们镇国公府呀,这大喜的日子打翻了炭盆,可是大凶之兆啊!” 春花夸张地尖叫起来,惹得四周看戏的下人们都议论纷纷起来。 李姣姣愣在原地,嘴角牵起苦笑。 没想到进这镇国公府,第一步就被人下套走得如此艰难…… “你呀你,这要是被小公爷知道了,你这辈子怕是在这镇国公府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春花佯装唏嘘着,算准了小公爷便要过来,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些。 果不其然,小公爷不知何时踱步到了这儿,正巧看见李姣姣一脚踹翻了火盆。 “小公爷到——” 跟着小公爷的小厮大喊了一声。 李姣姣蒙着喜帕,更加战战兢兢。 小公爷看了地上一片狼藉,怒道:“丧气娘们儿,进个府都进不好!别拜了,给小爷把这娘们抬到床上去,刮光了衣服好生等着爷!” 春花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道了声是便将李姣姣扭送进了房间内。 一夜蹂躏之后,李姣姣险些下不了床,下半身还未好全的病反倒愈发严重了些。 李姣姣从此便在镇国公府当了个隐形人,第二日去给寒蝉敬茶,任由那滚烫的茶水把手烫红了也不敢吱声。 寒蝉折磨了她几日,又将春花安排着去监视她,发现李姣姣确实是个软柿子,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影响,性子又怯弱无能,久而久之寒蝉便将心思从她身上移开,再度寻欢作乐去了。 小公爷也只是图个一时新鲜,有时传话要宿在李姣姣这里,每每都是李姣姣独守空房,李姣姣悄悄打发了人去寻,才发现小公爷常常逗留于秦楼楚馆,经常彻夜不轨,而寒蝉也是如此,原是这两夫妻都是各玩各的罢了。 李姣姣在府中谨小慎微,时常见着寒蝉去寒府探望寒月,寒月也常常来镇国公府,却不曾来见自己这个闺中密友,反倒小公爷每每见着寒月,那色迷迷的眼睛就几乎要把她活刮了一般。 每每此时,寒蝉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仿佛习以为常一般,一点不觉得这小姨子同自己姐夫这样眉来眼去有什么不妥。 李姣姣越观察越心梗,和着这寒月寒蝉都是一个货色,蛇鼠一窝供哪个中年油腻男玩弄,就她二人还不够,竟然也要拉自己下水,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若是说这府上谁还对小公爷真心,怕是再怎么也挑不出一个女子来了。 李姣姣这边哀叹着,伺候她的春花倒是态度恶劣,见着她不受宠便故意苛刻对待她。 由于心里不把李姣姣当回事,春花说话做事都要大胆些,正巧她同其他丫鬟抱怨什么,李姣姣路过正好听了个清楚。 只听见她同另一个丫鬟抱怨着:“不过是靠些下贱手段爬上小公爷的床才做了这主子罢了,同为女子,咱们又不见得比她差到哪里去了,凭什么她就能做那姨娘享尽荣华富贵?咱们就得做奴才伺候她?” “是呀,咱们春花姐姐这么漂亮,又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本来就合该被小公爷宠幸之后抬了做姨娘的,只可惜夫人防备得紧,硬是委屈了姐姐在这里做伺候人的丫鬟,真替姐姐可惜了这花容月貌呢!” “夫人善妒得很,还不是怕我抢了她的恩宠,才打发我来做这些粗活儿累活儿,我平日里连见着小公爷的面都难,又怎有机会做那事?” 一旁听罢的李姣姣嘴角轻扬,你没有机会那我便成全了你。 第86章 我不饿 是夜,春花做完了今日的差事之后回房歇着,刚吹亮了风灯,就见着李姣姣坐在桌子边儿面露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 春花捂着心口,被这大变活人的绝活给吓了一跳。 “我等你许久了。” 李姣姣缓缓开口,就面带着诡异的微笑,阴暗的光影打在她白皙的脸上,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闹鬼了一般,看着十分吓人。 “这个时辰李姨娘应该是在小公爷的床上伺候着?怎的悄无声息摸到我这个奴婢的房间里做什么?” 春花平复了受惊的心,这才将心中疑虑说出来。 “我是来帮你的。” “你能帮我什么?” 春花十分不屑。 “帮你爬上小公爷的床,从此做这镇国公府的姨娘,平步青云。” 李姣姣眨巴着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那眼睛会说话,吸引着春花的欲望。 春花心中大骇! “你……你瞎说些什么?我可没有这种心思,你可别害我!” 春花慌乱地掩饰着,眼神四处乱晃不敢真面看她。 李姣姣轻笑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也不必遮掩,今日你同那丫鬟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今夜小公爷确实要去我哪儿歇着,可是我已经到了你的房间睡下,小公爷去了我那屋子里,这黑灯瞎火的,床上躺着谁他不就是要睡谁么?” 李姣姣见春花神色开始变化,顿了顿又道:“你本就年轻貌美,若是这一回把小公爷给伺候好了,以后还用得着在这府上给寒蝉当奴婢呢?再者说,小公爷对你就没这个心思吗?” 春花被这一连串的疑问搞得有些飘飘然,她想过很多次,当上镇国公府姨娘的风光,可是夫人··· “你凭什么要帮我?”春花想起寒蝉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冷战。 李姣姣苦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寒蝉指使你如何针对我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与其在这府中孤立无援,倒不如咱俩抱团取暖不是?这为奴还是为主,可就在你今晚的一念之间了……” 夜色渐浓,李姣姣便在春花的屋子里歇下了。 酒楼内。 宴蓉一觉醒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翻来覆去地生闷气。 这已经被关在酒楼好些日子了,每天睁开眼便是这巴掌大的房间,别说出门,就算是趴在窗户边儿看看风景透透气都有一大堆侍卫将自己给盯死了,还有怎么也药不倒的丹琴。 几番试探逃跑都失败之后,宴蓉终于泄了气,明白自己这回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段景蘅的手掌心了…… 哎~早知如此,那还不如去皇室祠堂罚跪呢!起码不用落在段景蘅这个狗男人手里! 宴蓉就这样一直骂骂咧咧但是又毫无解脱之法。 丹琴推门进来,手里提着装着早点的食盒,便看见宴蓉单手托腮靠在桌子边儿上又开始数落段景蘅了。 “世子妃,用些早膳。” 丹琴将东西一样一样端出来摆在桌面上。 宴蓉抬起眼睛扫视了一眼,又是老几样,心情瞬间更加失落起来。 “真是倒霉透顶了,现在可好,出又出不去,享受也享受不了,就连个好吃的美食都吃不到,哎……” 丹琴还是老性子,只顾手上的活儿,并没有回应宴蓉的牢骚。 宴蓉见她是不像以前,跟个闷油瓶似的,便问道:“你们家世子呢?” “世子公务繁忙,临别前吩咐过让奴婢伺候您,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奴婢便是。”丹琴回答的中规中矩。 宴蓉无奈叹一口气,又抱怨上了。 “他倒好,我人是被救回来了,那皇室祠堂那边、宗族长老那边一堆烂摊子该怎么解决啊?真是想想就头疼,你们世子爷本就忙到头秃……哎呀这个狗男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丹琴听到这儿,再忍不住插嘴道:“世子妃,世子爷就算日理万机,也是将您的事放在心上的。他本就公务繁忙,做的事还都危险异常,可为了保证您的安危,此番他仍旧将身边最顶尖的高手都留在了您身边……您就算是对世子爷无情,也不该如此辱骂他的,尤其还是为了花明兮那种人。” 宴蓉下意识道:“我还不是担心他……” 话一出口,宴蓉顿觉不妥赶紧收了声。 我担心他做什么?分明是他害自己被软禁在这里的,要不是他自己早逃出生天逍遥快活去了,狗男人,哼! 门嘎吱一声响了。 段景蘅推门而入,见着宴蓉嘟囔着小嘴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模样倒是可爱得紧。 宴蓉随声扭过头看见他,依旧气鼓鼓一张小脸。 段景蘅见状,揶揄道:“世子妃知道担心本世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宴蓉扭过头去,赶紧否认三连。 段景蘅见状忍不住轻笑,提着食盒坐在她对面,道:“就知道你这只馋猫被关在这里又馋了,我特意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包子,还是咱们之前经常去的那家早点铺子的包子,喏,趁热快点儿吃。” 段景蘅说着将食盒打开,从中拿出一个白白胖胖香喷喷的包子递给宴蓉。 宴蓉瞅着那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忍不住吞咽起口水来。 可恶!这包子竟然该死的甜美! 只是自己方才才态度坚决将他辱骂了一通,现在又吃他抵来的包子……那自己岂不是“认贼作父”啊呸,岂不是吃了嗟来之食了? 醒醒啊宴蓉!你这一身浩然正气岂能被一个白胖包子给收买? 段景蘅见她愣着,复又拿着包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再不吃可就冷了啊!” 宴蓉朝着那包子翻了个白眼,强作镇定道:“我才不吃呢,我才不饿呢!” “咕噜噜……” 此时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人肚子饿得咕噜噜响了起来。 宴蓉低头看看自己饿扁的肚子,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是从自己肚子里传出来的。 救命啊苍天啊怎么能这时候肚子叫啊,这不正正好自己打自己脸吗? 段景蘅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将包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宴蓉一下懵住了,小脸涨得通红。 第87章 队友? 段景蘅道:“啊——张嘴!” 宴蓉鬼使神差跟着他的口令将嘴巴张开,段景蘅瞅准时机一下子将包子送进她嘴里,宴蓉条件反射地咀嚼了两下。 好,这就算是段景蘅求着我吃的,我的骨气还是在的! 宴蓉拿过包子,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你慢点儿,我又不跟你抢。” 段景蘅见状,老父亲般慈爱地叮嘱她。 宴蓉吃了一个接一个,段景蘅就坐在一旁时不时给她端茶递水,没有什么事做就撑着脑袋满脸姨母笑地盯着她看,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呼——真好吃!” 宴蓉摸了摸饱饱的肚子,舒服地感叹了一声。 段景蘅依旧嘴贱,道:“是啊,不知道是谁嘴上说着不饿,背地里将我带来的包子都给吃完了呢。” 宴蓉朝他翻了个白眼,回怼道:“本姑娘愿意吃,那是你的福分。” “啊对对对,是我的福分,你说的都对。” 段景蘅连连点头,一见着她,嘴角噙着的笑意就没有消减过。 “既然这位美丽的姑娘都愿意吃我的包子了,那这一碟桂花糖应该也会赏脸尝一尝的?” 段景蘅说着,又跟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碟芳香扑鼻的桂花糖来。 那桂花糖晶莹透明,是一种压成花瓣形状的糕点,透明的糕体内还洒着一些桂花花瓣,望之十分精致,活脱脱像是一件艺术品。 “啧,还算你有点良心!” 宴蓉见了这桂花糖,属实是被它的色相给收买了,心中便也不那么生段景蘅的气了,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来。 这段景蘅嘛其实也还行,某些时候还是有点儿中国好队友的样子。 宴蓉吃着香甜爽口的桂花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段景蘅聊起天来。 “听丹琴说你这几日格外繁忙呢,都出去和哪些小美人鬼混去了?” 宴蓉见不惯他那嘴贱的样子,便开始揶揄他。 段景蘅连忙否认道:“啊喂,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本世子可是有家世的人,怎么可能出去鬼混?” “啧啧啧,啊对对对,您呐就是男德标兵好。”宴蓉又塞了一口桂花糖。 “只不过我也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段景蘅也忍不住吃了一块儿,平时觉着甜丝丝的东西,今日怎地这么好吃呢?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宴蓉打断了段景蘅回忆口齿之间的清香。 “我刚刚进了宫,把那日惩治你的长老的嘴给封住了。” 段景蘅说得云淡风轻的,仿佛丝毫不废吹灰之力。 宴蓉有点疑惑,他明面上是个病的快死的人,暗地里的身份又不能用。难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宴蓉脑海里浮现出长老可怜段景蘅的样子。 “他要是不闭嘴,你洗刷不了冤屈,你可别忘了你我是由圣上赐婚的,你要是坐实了和花明兮行不轨之事,你这条命就要不得了。”段景蘅见到了宴蓉疑惑的脸色,随即解释道。 在这种君主专制的古代,君尧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还是自己作死? “那……事情这么严重,那长老肯听你的?” 宴蓉仍旧有些不放心。 “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你不用担心。只是让长老闭嘴也还不能洗刷你的冤屈……”段景蘅察觉到宴蓉的不放心,忽地想起宴蓉那句“谁知道你行不行?”赶紧开口道。 “你就那么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吗?” 宴蓉冷不防说问了他这一句。 明明自己之前亲口承认了自己要和花明兮私奔,为何段景蘅仍旧对自己如此信任,还一心一意要为自己洗刷冤屈? 宴蓉心中滋味纷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段景蘅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他望着她担忧的神色,眼神坚定地望着她,回答道:“我相信你。” “可是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要和花明兮私奔的……” “我什么都信你,但是你要和花明兮私奔我不信。” 段景蘅语气坚定,宴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段景蘅见她不说话,开始转移话题。 “好啦不说这个了,现在关键点是要给你洗脱冤屈。我已经让人去京兆尹递了状纸,告花明兮伪造身份,污蔑皇室清誉……” “什么?!” 宴蓉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状告花明兮伪造身份?意思就是说,现在这个花明兮是假的?你该不会一早就知道了?” “是的,因为真的花明兮一直在我麾下做事,他出现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他是假冒的了。” 段景蘅颇为自得的点了点头。 “什么?!” 宴蓉一瞬间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恼怒了。 合着这么久这狗男人明知道那个冒牌货刻意接近我陷害我但是一言不发,就坐在一旁看戏是么? 看谁的戏?看王妃他们不自量力?还是看我像只飞不出玻璃的苍蝇? 偏段景蘅这时候插了一句:“你先别激动……” “你要我怎么不激动?真正的花明兮明明就在你麾下做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戳穿那个冒牌货,还看着我一步步走进他们设好的陷阱里?你要是一开始就挑破了,现在我又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境地?”宴蓉一拍桌子,句句指责。 段景蘅见她情绪过激,先让她骂了自己一顿,再安抚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冒牌货,才没有急着揭穿他,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背后陷害你的主使这回是下了血本要致你于死地,就算是我戳穿了冒牌货,他们也会变本加厉用更多法子来对付你。我又不常在府中,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你要是出了个什么差错……” “所以你是要引蛇出洞?”宴蓉都气笑了。 “是的。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调查这个冒牌花明兮的底细,现在也查出了个大概了,才敢放心同你说。”段景蘅看见宴蓉的冷笑,有些心慌。 “啧,你倒是挺腹黑呀。”宴蓉没好气道。 队友个屁~ 有腹黑到队友身上的么? 亏她刚才还担心,阿呸·她没担心过。 那什么长老没准也是他段景蘅的人! 段景蘅见她宴蓉捏起拳头,活像个松鼠,那模样顿觉可爱,半哄半承诺道:“好好好,以后再有什么事我都不瞒你了,你是我的世子妃,我同你定坦诚相待,恩爱两不疑。” “滚蛋,谁要和你恩爱两不疑!” 第88章 击鼓鸣冤 段景蘅嘴上占了便宜,一阵窃喜。 宴蓉见着他笑得不怀好意,越看越像是一副老色批的模样,不由得朝他翻了个白眼心下更冷。 段景蘅见到她那小表情,只轻笑一声,道:“你稍后梳妆打扮一下,随同我去一趟京兆尹府上,届时你也是一场大戏中的主角之一呢。” 宴蓉罕见的没有与他在“骚话”上争锋,只随口道:“京兆尹府?这又是在演什么戏?” “你只需随我去便是,届时你便知道了。” 段景蘅卖关子就是不明说。 宴蓉冷然发问道:“好呀,我算是听出来了,合着又把本姑娘当工具人是?合着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又好言好语的忽悠我,就是要我陪着你去京兆尹演戏么?” 宴蓉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厉声质问道:“我就说嘛,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想用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拿走你这些桂花糖,难吃死了!” 宴蓉气得将装桂花糖的碟子朝段景蘅的一边推过去,她一使劲儿桂花糖跌落了几块到地上。 段景蘅赶忙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景蘅再被宴蓉可爱的模样“迷惑”也听出她的生气来了。 “你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宴蓉冷哼一声,突然觉得没意思的很。 “你听我解释……”段景蘅心里发慌发得厉害。 “又想编什么瞎话来骗我?我再听就是傻狗。”什么喜欢,什么表白,说开了不就是利用么? “额……” 段景蘅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愣住了,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宴蓉又白了他一眼,心中将他从头到尾痛骂了一遍。 这狗男人,合着还在利用我让我当工具人,我呸!好呀你个狗男人,既然你利用我,老娘也利用利用你,不就是工具人么,不给你谈谈条件还真当可以直接白嫖老娘的劳动成果了? “喂!” 宴蓉喊了段景蘅一声。 “你终于肯听我解释了?” 段景蘅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听你瞎编。既然你想利用我拿我当工具人,那行,那我也跟你谈谈条件。” “我真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段景蘅自己说这话都有些心虚,他一开始确实是利用,但今时不同往日。 “别废话,我跟你谈条件呢你跟我打感情牌?就说这个条件你谈不谈?” 宴蓉再次把段景蘅苍白无力的解释的话语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行,我跟你谈,你说,你要什么条件。” 段景蘅见解释无望,便随着她闹了。 “这样,以后王府的事我尽量帮你,王妃那头儿,其他人冲着你来的算计,我可以帮你挡下,但是我去医馆坐诊这个事儿,你也得答应我,不过可以让你的暗卫们跟着我。” 宴蓉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你什么时候事成了,就让我……” “就让我走”几个字险些就脱口而出,宴蓉赶紧半路急刹车把话给憋住了。 这个时候跟他说谈这个,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若是暴露了自己极力想走的意图,那这人岂不是得把所有的侍卫都拿来监视着我? 不行不行,此法不可取! 宴蓉想了想,道:“你什么时候事成了,就让丹琴他们别跟着我了,不然我上趟厕所都不方便,没隐私。” 段景蘅见她态度缓和,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京兆尹府。 天刚朦朦亮,京兆尹府门前的一面大鼓就被人重重敲响了。 一直连敲了九次,一次比一次重,一声比一声震天响。 京兆尹击鼓鸣冤的人极其少见,一般都是有了天大的冤屈那大鼓才会被敲响,故而这一次击鼓理所当然引来了一大批附近闲散的、想看热闹的市民们的围观。 京兆尹府当差的衙役将击鼓鸣冤的人带进了公堂,围观的民众也跟着进了公堂旁听。 京兆尹是个留山羊胡子的老头儿,一身官袍坐在上首主位上,他的头顶高悬一块牌匾,写着“明察秋毫”四个大字。 京兆尹将惊堂木一拍,衙役们开始“威武威武”地喊着,便算是正式开了堂。 堂下跪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望之年龄约莫二十出头,十分年轻,身着一身青袍衬得人气质格外清冷,虽是跪在堂下,仍旧身姿挺拔,让人望之觉得有一身贵气,想必不会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京兆尹发了话:“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青衣男子答道:“回大人的话,草民姓花字明兮,状告有歹人冒充草民的身份行招摇撞骗之事!” 花明兮话音刚落,周围庭审的衙役们都大吃一惊,忍不住要小声议论起来。 “这花明兮不是与世子妃娘家认亲的那位么?后来街上到处都再传他与世子妃通奸,让下了大狱,这怎么又冒出个花明兮出来?” “这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呀?” 京兆尹定睛瞧了瞧堂下的男子,见他面色冷静倒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又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师爷,师爷也看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得不出个结论。 “这……兴许是重名了也未可知。” 师爷小声提醒道。 京兆尹点点头,继续问道:“将你的身份详细道来!” 花明兮答道:“草民本是宴尚书的表亲,是景王府世子妃的表兄。前几日得知世子妃莫名同花明兮通奸并被关入大牢,草民方知是自己的姓名家世身份都被歹人冒名顶替了去,故而前来京兆尹府击鼓鸣冤,望大人可以还草民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堂上可谓是一壶开水炸开了锅,在场的人全部都骚动起来。 “呀!这是咋回事啊?” “你没听清呐?他那意思是说和世子妃通奸的不是花明兮……” “那和世子妃通奸的人是谁啊?” “这我哪儿能知道啊,接着看那人怎么说!” “肃静!” 京兆尹又将那惊堂木重重往桌面一拍,四周议论纷纷的人也识相地立马将嘴闭上了。 “你所言可有人证物证?虚假诉讼诬告他人可是要吃板子的,你且如实道来!” 花明兮仍旧镇定,道:“事关草民和世子妃娘娘的清誉,草民万万不敢有分毫作假。物证就在草民这里,这人证嘛还得等上一等。” 第89章 愿她闭嘴,人间绝美 段景蘅带着宴蓉回了躺景王府,特意沐浴梳洗了一番,这几日一直让宴蓉住在酒楼里,属实是委屈了她。 府上的小厮一见着宴蓉回了,纷纷都跟看见了还魂的死人一般吓得惊慌失措。 “啊这,这……世子妃不是在祠堂罚跪么?” “胡说,那边传出来世子妃不是中途逃走了么?” 几个小丫鬟瞅见宴蓉的身影,纷纷议论开来。 这几日关于宴蓉的消息传了许多个版本,都是越传越离谱,就连府上的王妃郡主都不清楚宴蓉的下落,故而丫鬟们也只能是在私下争论。 宴蓉一路走过来,总听见有人背后议论自己,停下来猛一回头想吓那些个下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议论的果然都纷纷被吓了个激灵,胆子小的直接嗷呜一声喊出来。 啧,不对劲儿! 宴蓉掐了一把身旁男人的胳膊内侧的软肉,段景蘅疼得嘶地一声。 “你做什么?” 段景蘅有点不理解宴蓉的行为。 宴蓉面露凶光,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质问道:“老实交代!你这几日都传了我多少谣言?她们怎么一个个见到我都跟见到鬼似的?” 段景蘅漫不经心道:“这几日若不是本世子把你藏起来,你可不就成了刀下冤魂了吗?哎呀当务之急不是这些,赶紧去梳妆打扮一番,好清清爽爽地去京兆尹府演戏。” 段景蘅拽着她的手就带着她往前跑,宴蓉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他拽得更紧了。 算了算了,他的手也还算软和,牵着就牵着。 宴蓉这样想着,被握着的手也不再挣扎了。 一阵梳妆打扮之后,宴蓉看起来整个人确实清丽了不少,倒是多多少少有一点世子妃的气质了。 “若不是你平日里太语出惊人,就这样做个哑巴,倒也算得上是本世子花容月貌的世子妃的。” 段景蘅见状,一边欣赏着宴蓉的美貌一边也不忘拿她打趣。 “我看你是找打!” 宴蓉说着就往段景蘅身上揍了几拳,段景蘅边躲闪着边绕着庭院逃跑,宴蓉就在后面挥舞着拳头追。 “其实咱们主子要是不会说话不会动,倒是也还蛮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的,配咱们王爷倒是也挺有夫妻相。” “确实确实,愿她闭嘴,人间绝美!” 丹琴因着昨夜宴蓉说了担心世子,便不再生气,此时也忍不住在一旁同暗卫揶揄着这小夫妻俩。 二人正打闹着,徐氏在一旁无意间经过,便瞧见了这番场面。 徐氏定睛一看,确认眼前追着段景蘅疯跑的人就是宴蓉之后,一颗心惊讶得咯噔一声往下坠,一是惊讶段景蘅的身子,不是说快死了吗?怎么还能跑?二是惊讶宴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出来?还出现在王府? “你去看看那人是不是世子妃?” 徐氏怕自己出了幻觉,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便叫了丫鬟走近一些看个清楚。 “回王妃的话,那人好像就是世子妃。” “你可看清楚了?” 徐氏面部渐渐狰狞起来,丫鬟见了吓得几乎没敢说话,怯生生答了句“看清楚了”。 “可恶!这都能让那小蹄子逃出生天!” 徐氏气得有些头晕目眩,就要上前拿人,早得了消息的段景薇,让丫鬟们赶紧扶着她回房歇息。 “母妃这是做什么呢,何苦气坏了身子反倒让那小蹄子快活?” 段景薇前脚踏进门槛,遥遥望着徐氏卧病在床那副丧气样子,就连连摇头无奈叹气。 徐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不知道呢?那小蹄子可是毫发无伤地从皇室祠堂回来了!我们不上前拿她,还容得她逍遥快活么?” 段景薇道:“早便听说了,府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呢,女儿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还能坐得住?赶紧想办法弄死她啊!” 徐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心中责怪段景薇这副淡然的模样。 段景薇没有理会,仍旧淡定道:“方才我还见着她出府了呢。” 徐氏大惊,质问道:“什么?怎么能让她出府呢?你还不赶紧让人去追回来?这下要是彻底被她跑了咱们可再想什么办法呢!” 段景薇心中忍住对自己母亲低智商的鄙夷,耐心解释道:“母妃,您怎么这么糊涂呢?” “你什么意思?” “您想一想,她这回可是从皇室祠堂里回来的,皇室那边都放人了,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去关押她?而且现在情况根本不明朗,咱们这样贸然动手只会惹火烧身!”段景薇解释着。 “是啊,长老都把她放了,咱们再说些什么又能有什么用呢?” 徐氏的心顿时就凉了大半截,心中更加慌乱起来。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万一事情有反转,万一花明兮把咱们那些事情全部都招供出来可怎么办?” 徐氏十分慌张,拽住段景薇的衣袖就不撒手。 段景薇连忙安抚她,道:“母亲不必慌张,花明兮早就已经被寒蝉给弄死了,只要他一死所有事情都跟着他的尸体一起带进了棺材里,咱们是不会被供出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但是宴蓉她现在出去做什么?去哪儿?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徐氏仍旧后怕。 “她方才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跟踪她了,一有什么动静会有人来通报的,咱们要做的只有静观其变,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自乱阵脚。” “好,一切都听你的。” 段景薇安抚了徐氏许久,徐氏才稍稍安分下来。 京兆尹府。 “大胆!这里是公堂,岂能任由你儿戏?人证有便是有,无便是无?什么叫得等一等才有?” 京兆尹气结,这小子简直是目无王法! “草民万万不敢戏弄大人。我这里有族谱一份,还有我花家的一些田产地契,以及我全家的画像一幅,可以自证身份。大人不妨先验一验这物证,再来看人证也不迟。” 花明兮不紧不慢地将准备好的物证都给拿出来。 “呈上来!” 衙役将花明兮手上的东西全部接过来,递给了京兆尹。 师爷在一旁帮着查验了一遍。 “这些物件确实没有造假的痕迹,花家家主早逝,名下田产全部留给了唯一的儿子花明兮,能有这份地契的,应该就是花明兮无疑了。” 京兆尹这才勉强信了花明兮一点,继续问道:“那人证呢?” 第90章 认亲 花明兮仍旧镇定,道:“这人证么,有两个……” 花明兮话还没说完,衙门外就又响起来击鼓鸣冤的声音。 围观的民众都纷纷侧目,只见从大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女人。 宴蓉只身一人走向公堂,围观的民众自觉给她让开了一条坦途。 京兆尹扶额,惊堂木一拍,瞧着脸戴面纱的女人怒声道:“堂下击鼓鸣冤者何人?” 宴蓉整了整被风吹乱了的衣衫,面色恬静,道:“我是景王府世子的世子妃晏氏。” 此话一出,堂下便又是一片哗然。 “这?这就是世子妃呀?” “她又来伸什么冤?莫非是因为她同她表兄通奸的事情?” “这堂上的人若真是花明兮,那也不能证明世子妃就没有跟那个冒名顶替的人通奸啊?” 民众们看着堂上的几个人,纷纷揣测起来。 京兆尹两眼发黑,这世子妃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他一直当那些话是谣言而已。一个肯给阶下囚医治 的女人怎么可能敢出那种事。 再说,皇家也没说什么。 “本妃今日来是为了洗刷冤屈的,请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还本妃、也还景王府一个清白!” 宴蓉义正言辞道。 “你有何冤屈?如实道来!”京兆尹顶着胆子说了一句,世子是快不行了,景王爷可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 “本妃状告明怀受奸人指使,冒名顶替本妃表兄花明兮,并刻意接近宴府,还自编自导自演污蔑本妃的清誉!” 宴蓉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言语间的愤怒显露无疑。 一旁的花明兮也跟着说道:“大人,草民所说的两位人证中,其中一位就是草民的表妹,世子妃晏氏。” 身旁的俊俏男人发话了,宴蓉这才知道这人便是段景蘅所说的自己的亲表兄。 京兆尹眉头一皱,道:“她如何知道你就是花明兮?她若是知晓又怎会被冒名顶替者蒙骗?” 花明兮对答如流,道:“草民这里有相认的办法。” “什么办法?” 花明兮转身望着宴蓉,眼神恳切,道:“蓉儿,你当真不记得哥哥了吗?” 宴蓉愣在原地,这他妈我咋能知道啊? 虽然段景蘅在自己来京兆尹府的时候就嘱咐了堂前这个就是自己的表兄,但是她脑子里关于表兄的记忆确实寥寥无几。 她愣了一下,佯装仔细地将花明兮浑身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很快又一本正经道:“你看着确实十分眼熟,和舅舅长相有七八分神似呢!” 花明兮有些激动,接着道:“你还记得否,小的时候你住的农庄被乡下那些恶嬷嬷故意放火,她们想烧死你,当时我正好赶到把你从地狱门口救回来了,当时我抱你出去的时候,你的左手手臂处被烧断掉落的火炭砸中留了一个疤,你因为嫌弃伤疤丑陋所以一直用衣裳遮盖,除了你我二人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宴蓉听着,猛然撩开左手手臂处的衣袖,那伤疤确实明晃晃地存在! “哥哥?” “妹妹!” 二人兄妹相认。花明兮装似激动,眼泪说来就来。 宴蓉在花明兮耳边小声嘀咕道:“哥,差不多演演戏就行了。” “好的好的。” 花明兮随即站得远了一些,抬手抹了抹了掉下来的眼泪。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问宴蓉道:“世子妃,您可看清楚了,眼前人是不是你的表兄花明兮。” 宴蓉也抬手抹了抹了并不存在的眼泪,道:“此人确实是本妃的表兄,本妃手上有烧伤的疤痕的事,确实只有表兄同我知道。” 花明兮趁机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是骨肉至亲,竟然被歹人传出如此恶劣的谣言出来,简直是罪无可赦!” 宴蓉立刻附和道:“正是!此举非但辱了本妃的清誉,也伤了你我兄妹二人之间的亲情,更是辱了景王府和尚书府的脸面,此等恶毒歹人不绳之以法难正朝纲,还请京兆尹大人秉公执法,莫要叫歹人为非作歹,好人蒙冤!” 宴蓉话里话外都提及景王府和尚书府,实则是拿两家的势力给京兆尹施压。 只要他敢徇私枉法,判得有半点差错,得罪的可就是景王府和尚书府了。 京兆尹自然是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本官既然坐在这儿,便是为了剪恶除奸,只要铁证如山,本官定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自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还请世子妃放心。” 京兆尹又问花明兮道:“那你说的第二个证人又是谁?” “第二个人便是那冒牌货明怀,只要提审明怀同我当堂对质,孰真孰假自然一验便知。” 京兆尹捏了捏山羊胡子,点头道: “来人啊,提审花明兮!” “是!” 京兆尹中途休堂,给宴蓉和花明兮赐座,等前去提审证人的衙役回报再开堂。 寒府。 门外小厮急急来报,跑得匆忙到了寒蝉面前直直地摔了一跤。 “急着投胎是么?急急躁躁的成何体统?” 寒蝉睁开午睡后刚醒的眼睛,一股子气恼劲儿冲上心头,逮着小厮痛骂了一顿。 “夫人,大事不好了!” “呸!说得什么晦气话?给本夫人掌嘴!” 寒蝉方午睡起来便见着这小厮嚎丧,自然是气结。 小厮被掌嘴之后,寒蝉才允许了他说话。 “说,什么事儿?” 小厮捂着肿胀的脸,磕磕绊绊道:“回夫人的话,方才尚书府的人来报,说是……” 小厮说到一半悄悄抬头瞧着寒蝉的脸色,生怕那一句话说错又是一顿毒打。 “说是什么?传个话都磨磨唧唧的!” “说是世子妃已经出了皇室祠堂,现在……现在正在京兆尹伸冤呢!” “什么?!” 寒蝉大惊,气得手中的茶杯直接往小厮的头上砸。 小厮躲避不了,只能受着。 “她竟然能活着走出祠堂?还敢去京兆尹伸冤?她是不要命了么?” 寒蝉大怒,又问道:“尚书府那边可有对策?” “回夫人的话,尚书府那边也想不出法子吗,这才差人来求夫人想想办法呢!” “那对母女就是个废物!” “娘娘,眼下咱们到底该如何是好呀?” “哭丧个脸干什么?花明兮人都死了,死无对证,那宴蓉还能翻腾到天上去不成?” 第91章 重获清白 寒蝉越看那小厮便越觉心烦,又将他痛骂一顿给逐了出去。 贴身伺候的丫鬟有点担心,提醒道:“夫人,咱们是不是得想个法子?” 寒蝉无奈叹气一声,道:“法子自然是要想,眼下恐怕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什么法子?” “你凑近来,我说与你听。” 丫鬟将耳朵凑过去。 “你现在出城一趟……” 京兆尹府。 众人等了许久,围观的民众脚都站麻了依旧舍不得走,就等着衙役提了冒牌货过来,好瞧瞧热闹。 还有些人抓住了花明兮话里的重点,哥哥妹妹,一同长大,那不就是青梅竹马?还烈火相救,那不就是情真意切? 所以传闻中的世子妃找下家,怕不是真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派出去提审冒牌货的衙役们匆忙从门外飞奔进来。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到衙役们身上,直到望穿了眼,也依旧没有看见冒牌货的身影。 京兆尹见状,忙问道:“叫你们提审的人呢?” 领头一个衙役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去了关押花明兮的地牢,但是没有见着人,出城去寻的时候那个花明兮已经死在了城外城一座破庙里。” 京兆尹有些惊讶,问答:“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之也十分哗然。 衙役答道:“回大人的话,经仵作验尸之后确定是服毒自尽,在尸体身上找出一封遗书,里面自陈其平生恶事做尽,其中包括冒名顶替冒充世子妃晏氏的表兄,依此行招摇撞骗之事,造谣诽谤世子妃与其通奸……等等。现在尸体正在运过来的路上,师爷已经验过,确实是亲笔所书。” “把在现场搜集到的证据呈上来。”京兆尹擦了一把汗,今日这事,这么一来就好处理的多。 “是。” 衙役们将搜寻到的遗书递上去,随后明怀的尸体也被抬了上来,为他尸检的仵作也跟随在一旁。 尸体被抬上来时,虽然已经中毒身亡,嘴唇乌紫面色惨白,但眉目间仍旧可以看出此人生前是如何的风神俊朗,纷纷感叹真是可惜了一副鼎好的皮囊。 京兆尹查验了证据和死者,又听了仵作的口证,死者明怀冒名顶替花明兮身份招摇撞骗和诬陷宴蓉私通之事已然水落石出。 宴蓉见机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大人能够还本妃一个清白。” “是啊,世子妃也太冤枉了,平白受了这份屈辱,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就是就是,这可是关于两个世家大族的颜面的!” 围观的民众也纷纷替宴蓉发声,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肃静!” “兹有世子妃晏氏诉明怀造谣污蔑一案,证据确凿,原世子妃晏氏与其表兄通奸系谣言,并非事实,故今本官当堂宣告晏氏的清白。” 京兆尹将惊堂木一拍,庄严宣告了宴蓉的清白。 “今日之后,若还有人乱传谣言,还请大人做主。”宴蓉行了个简单的拱手礼。 “世子妃大可放心,我朝律法严明,官府自会对不轨之人做出惩处,连同谣言所出,也会一并查明。”京兆尹安慰一通。 “那我便安心了。”宴蓉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震得刚刚心里胡乱猜测的百姓,也不敢继续猜测下去了。 一场官司结束,众人也纷纷散了去。 花明兮陪着宴蓉回了景王府,一路上寒暄了几句,许多年不见,宴蓉便留了花明兮在府上小住。 “听闻表兄现在是在世子爷手下办事?那便让下人收拾收拾客房,留表兄在府上小住几日如何?” “世子妃客气了,来之前世子爷叮嘱过,为了以防流言蜚语再次发生,望我同世子妃您暂时保持距离,尽量不在私下见面相处,以免再被有心之人拿住把柄。所以……” 花明兮恭敬地回答着,就差把拒绝二字写在脸上了。 宴蓉忍不住心中给段景蘅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现在是连真表哥也要防着了么? 面上以免双方尴尬,仍旧挂着笑意,道:“是么?那世子爷这样安排想必也有他的道理,那表兄就送到这里便是。” “好的,恭送世子妃。” 二人在景王府门口便分散。 宴蓉进了府,洗刷了冤屈一身轻松,走路都趾高气扬起来。 丹琴赶紧跟了过去,询问今天打官司的结果如何了。 “你主子啥事儿办不到?今个儿那就是一个纯纯的一气呵成的伸冤大动作,那冒名顶替的垃圾人被宣判的时候,民众们也都在为本妃欢呼呢!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宴蓉讲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激动得不得了。 算算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古代打官司呢,体验感还算是十分棒的。 丹琴见她见她讲得太欢快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忙开口打断道:“主子,世子爷还在房内等着您呢,咱们还是快些回院子里,在这儿吹了风容易着凉。” “哟,世子爷今个儿倒是挺悠闲。” 宴蓉揶揄着便阔步回了世子的院内,推门进了屋,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而咱们尊贵的世子爷正撸起袖子端着一盘凉菜往桌子上放呢。 见宴蓉回来了,段景蘅把袖子给挽回来,招呼她过来坐下。 “愣着做什么?为你接风洗尘呢!恭喜咱们世子妃重获清白!” 段景蘅笑得眉眼弯弯,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白皙一张小脸上沾满了乌漆嘛黑的锅底灰。 宴蓉盯着他的脸看,憋笑憋得很辛苦。 “你盯着我笑什么?” 段景蘅只疑惑了一秒钟,慢慢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似的,脸上莫名其妙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他颇有些得意又夹杂着三分娇羞的 道:“这个虽然本世子确实生得是有几分姿色,但是皮囊终究只是皮囊,世子妃欣赏欣赏便行了,犯不着盯着本世子一直痴痴发笑,咱们还是得多注重内在美,比如本世子文治武功都……” “哈哈哈哈哈——” 宴蓉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直锤桌子,眼泪都要笑掉了都没停下来。 段景蘅一脸懵,这个女人是打了场官司还把脑子打坏了么? 等宴蓉笑累了,才戳穿他道:“咱们世子确实是有几分姿色,但是就是脑子稍微有那么亿点点的不好使。” “你什么意思?” 段景蘅仍旧不明白他到底是在笑什么。 “我是在笑你脸上全是锅底灰哈哈哈……” 段景蘅:“……” 段景蘅又羞又恼,赶紧用手胡乱摸着脸,想将锅底灰给擦掉,但是因着没有镜子照着,反倒越抹越黑越抹越难看。 “瞧你,你那样能擦赶紧才怪呢!把脸乖乖靠近过来,我给你擦!” 第92章 有几分姿色 段景蘅顺从地将脸给伸了过去。 宴蓉拿出自己的手帕,沾了点儿水将手帕润湿,一点点地擦拭段景蘅脸上的锅底灰。 她的手法轻柔,带着檀木香气的丝绸触碰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又有些痒。 段景蘅从没有见到宴蓉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舒服的触感让他有些失神,若是时间在此刻停摆,就这样共度一生该多好? “好啦,擦干净了,把你这张有几分姿色的脸给挪回去!” 宴蓉豪迈地收回手绢,为了揶揄他,特意将“有几分姿色”几个字的字音咬得十分重。 “好好好,那就多谢夫人了!” 段景蘅也不愿意被这样平白占便宜,便将“夫人”二字的字音也咬得重重的。 宴蓉白眼一番,道:“滚蛋!谁是你夫人,咱们这叫契约夫妻,契约夫妻你懂吗?实在不懂,你理解为战略合作伙伴也行!” 夫妻?伙伴? 段景蘅只听见了这两个词。 她知道便好。 “尝尝,我亲自下厨做的。” 段景蘅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腊肉在她的碟子里。 “看不出来嘛,堂堂世子爷居然还会亲自下厨呢!该不会是黑暗料理?” 宴蓉看着这一桌子堪比满汉全席又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十分疑心,这小子该不会是点的外卖然后说是自己做的?诶不对,古代没有外卖,估计是他叫人去外边儿酒楼预定的菜。 段景蘅冷哼一声,颇为傲娇道:“瞧不起谁呢,这菜起码看着都色香味俱全好,哪里黑哪里暗了?” 宴蓉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是的是的,这菜肴就跟您一样,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兴许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你……” 段景蘅意识到自己又被她揶揄了。 “我怎么了?” 宴蓉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瞪着他,仿佛人畜无害一般。 “算了,吃菜!这么多美味佳肴都堵不住你的嘴!” 原来这男人是怕这种“纯情骚话”。 宴蓉笑眯眯地吃着菜。 翌日一大早,世子爷又不知道又跑去了哪儿,又为什么事情烦忧了。 宴蓉一整眼,嘴里还砸着昨晚晚膳的味儿。 有一说一,这“颇有几分姿色”的世子做的饭菜也确实是颇有几分美味的。 虽然一起床枕边人便不见踪影,多少有些空落落的,只不过段景蘅已经允许自己随时可以去回春堂坐诊了,倒是也比较好打发时间。 宴蓉伸了个懒腰,用完早膳之后便化好妆出门去回春堂了,特意找了一件男装换上,又戴了幂篱。 路上没有了丹琴的监视,走路的步子仿佛都要轻快许多。 若不是知道还有暗卫紧跟着自己,自己恐怕早就踏上了跑路的快船大声唱“再见了世子,今晚我就要远航”! 只不过暗卫总归是在暗处,不会像丹琴那样就站在明面上将自己死死盯着跟着,自己来这个世界之后都还没好好出来逛逛街赶赶集市,今日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宴蓉一边挤在嘈杂的人群里,一边又被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吸引住了眼睛,一个劲儿地买买买。 想到之前回春馆王大夫传授自己治疗花柳病的秘方,还未向他回礼表示谢意,这回也正好一并买了给她带去。 集市上十分热闹,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多少有些嘈杂。 宴蓉便进了一家收拾铺子,随意挑选了一支漂亮的金钗给王大夫的夫人,这男人啊有钱就得变坏,还是给他夫人买个礼物作为回礼比较好。 店小二给她把金钗给打发好,宴蓉领着礼物盒子踏出收拾铺子便往回春堂走去。 匆忙中有人将她绊了一下,还好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没有摔倒。 “实在是不好意思哈这位公子。” 撞她的人赶忙道歉。 宴蓉忙摆摆手说没有关系,见那人神色匆忙,好像在忙着凑什么热闹,便问道:“大哥这样行色匆忙,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还不知道呢?前面可有得热闹看!”那人自来熟的很,听了宴蓉一句大哥,便卖起关子来。 “大哥不妨也说给小弟听听?”宴蓉一听有热闹看,也来了精神。 “听说前面告示亭有人贴东西,我们也赶紧去看看,去晚了人太多就瞧不着了!” 大哥撂下这句话直接拽起宴蓉拔腿就跑! 早有听闻古代集市的告示亭就是一个八卦集散中心,宴蓉又见着这个人跑得那么匆忙,想必一定不是什么非同小可的八卦,说不定一说出来就足以石破天惊震碎三观呢! 宴蓉想着,腿也不自觉地跟着大哥往那告示亭走。 人还未到告示亭,老远就能见着告示亭周围已经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一群人都在唧唧咋咋地谈论些什么,场面十分壮观。 宴蓉好容易挤着进去了一点儿,便听见了民众们议论起来。 “啧啧啧,真是想不到啊,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 “是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能想到私下里竟然会如此混乱呢?” “哎,这富贵人家就是玩的开。” “就是就是,昨日那世子妃才在京兆尹府自证清白,今日这不是又被人平白打了脸吗?” “确实,当时我还情真意切同情过她被小人污蔑清白泼脏水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那世子妃还是个假立牌坊的小骚货!” 宴蓉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几乎快要石化了! 感情,自己看得是自己的热闹? 昨日不已经去演了那么一大场戏了么?怎么一夕之间这舆论又倒戈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宴蓉使劲儿往里面挤着,想看看上面告示贴着的白纸黑字上面到底写着的是什么,但是人实在是里三层外三层叠着太多,她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眼见挤不进去,她便同一旁议论的民众搭上了话。 “这位大娘,那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呀?我看大家好像义愤填膺的呢,只是我看热闹来晚了,现在挤不进去啥也没看着。”? 第93章 一波又起 那大娘虽然明显被宴蓉这一副乔装打扮给吓到了,但奈何八卦实在是太大,她只稍微镇定镇定,便回答道:“哎哟喂你是不知道,那世子妃晏氏昨个儿不才在京兆尹打官司么?” 宴蓉点点头,道:“确有此事,只不过那世子妃不是已经自证了清白了么?这眼下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事情不是出在现在,而是晏氏小的时候。晏氏小时候不是被寄住在乡下农庄么?昨日打官司不是去了她的一位表兄,名叫花明兮的?”那大娘仔细讲着。 “确有听说,但是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么?”宴蓉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现在这告示亭上面贴着的便是晏氏幼时农庄里面伺候她的下人们的口供,说是晏氏幼时便同花明兮同居一室,日日行那颠鸾倒凤之事,那花明兮一直住到了十二岁才走呢!十二岁啊,都是大姑娘了,再有两年就是该要出阁的年纪了,竟然还同她的表兄同居同吃,行那不苟之事!你说这富贵人家多有意思,生下女儿丢在庄子里不管,小小年纪就那帮浪荡,不定是靠什么手段回来的呢!”那大娘越讲越离谱,后面还加了自己的猜想。 宴蓉瞧着那大娘眉飞色舞的模样,感叹不论古今中外,这中老年妇女的情报组织能力,堪比中情局啊。 要不是这大娘说的是关乎自己的“情报”,她确实还想问问,此事大娘你怎么看。 周围看客明显也被大娘的语言组织能力打动,纷纷加入“情报议论分析会”。 “啧,真想不到世子妃这么赢荡,那世子爷也真是够惨的,本来就是病秧子一个,现在倒好了,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他被自己的大舅哥给戴了绿帽子了!” “哎,这世子爷的命确实是太苦了点儿!” “可不是嘛,听说那世子爷最近病情又加重了,兴许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被绿了,气的!” 宴蓉深吸一口气,再这么下去,她还赚什么积分,守着这么好的系统,白瞎了。 系统:宿主所说极是,已有半月未获得积分。 宴蓉听见系统的声音,三两步走向前,扒开人群,够着那布告栏,将上面张贴的大字报一把扯了下来。 “诶,你干嘛扯掉呀?” 围观的群众有些不满,纷纷指责她。 “没事,城边管的松,墙上都是,咱们也去撕几张回家细瞧瞧。”不知谁喊了一句,也无人再关注宴蓉的举动了。 宴蓉速速回了景王府,一路上都能听见街上有人议论此事,心中的无名火渐渐烧了起来。 段景蘅的仇家是没事做了吗?不去对付他,成天找她的事儿干什么! 丹琴见她一脸煞气地走进来,心中也是一惊。 她迎上去,关切道:“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宴蓉停住了脚步,皱了皱眉头,道:“无事。世子爷呢?” “世子爷晌午回来了一趟,现在想必还在屋子内午睡呢。” “行,你下去。” 宴蓉气冲冲捏着那告示就推开了段景蘅午休屋内的门。 段景蘅本就睡眠浅,听见推门声便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见着小脸都气鼓囊囊的宴蓉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张像是告示一样的东西,边看边嘴边骂骂咧咧的。 “你不是去回春堂坐诊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段景蘅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到她边上坐下。 “还好去了趟回春堂,否则我都不知道又要飞来个什么横祸!” “怎么了?” “你自己看!” 宴蓉气冲冲地将告示递给段景蘅。 段景蘅接过来仔细查看一遍,也基本上知道了宴蓉是在气什么了。 这告示损就损在,写的内容十分的香艳,各种细节对话都有描写,仿佛世子妃在同花明兮行房事的时候那些仆人们就躲在床底下偷窥一般。 “这帮小人。”段景蘅捏碎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一脸阴沉。 “就是,你看他们写得什么玩意儿。”宴蓉看段景蘅的脸黑得锅底一般,想说句,不至于这么生气,咱都知道这是假的,但想了想这样劝一个大家都觉得被绿了的男人,不太好,就换了一种口吻。 “委屈你了。”段景蘅突然有些自责,甚至想快点结束手头上的事儿。 他不愿让宴蓉总站在人前受气,他想将她护在身后。 宴蓉眼见段景蘅一脸委屈,心里有些发慌。 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他委屈什么呢? 于是接着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指着那告示道:“我哪有这上头写得那么拘谨。” 可是此话一出,并没有换来宴蓉想象中的笑。 段景蘅放在桌角的手,控制不住,桌角已经开始成瓣儿了。 这种事,她也能拿来开玩笑? 她是在怪他无能么? 段景蘅无比自责,想起过往,他自责每他将她推到人前的每一步。 他彻底忘了,一开始的试探,迎娶,都是利用。 宴蓉瞅着那可怜的桌子,又瞅了瞅段景蘅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道:“不是说好了,我帮你处理这种事儿么。你别生气啦,我明天就再走一趟衙门。” 段景蘅松开桌子,叹了一口气。 心想,她果然是在怪他无能。 不行,他要快点办完事,一定要再快一点。 让她不必如此辛苦。 宴蓉见他神色缓和了一些,跟着长长出了一口气。 出完气儿,宴蓉才缓过神儿来。 不对啊,自己不是回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这么卑微? 还跟着他的情绪走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宴蓉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你该不会是喜欢他?” 错觉! 一定是错觉! 宴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夺门而逃。 段景蘅望着宴蓉的背影,神色更加坚定。 翌日。 京兆尹府门前的大鼓又被敲响了,这一回衙役们见着门口站着的人又是宴蓉,结合着这几日出现的谣言,心中也差不多猜到了她要来说什么,便飞速跑过去同京兆尹禀告。 京兆尹迅速组织升堂,让宴蓉将冤情给讲述一遍,走了一趟立案的流程,便回了府。 不多会儿,京兆尹那边便传了信过来,说是散播谣言的人已经找着了。 “世子妃,请您再过去一趟。” 京兆尹府的衙役抬了轿子来请宴蓉。 宴蓉让丹琴陪着,一路又摇摇晃晃到了京兆尹府。 刚一进府,便见着堂前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乡下人。 宴蓉刚一进去,那中年妇女便疯了一样保住她的大腿,哭号道:“大小姐啊,您如今是麻雀翻身,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咱们这些小的时候伺候过您的,虽然不求您提携报答,但是您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呢!” 另一个男的见状也赶紧附和道:“是呀,您若是肯放咱们一条生路,咱们也不至于将您幼时做的那些腌臜事情说出来,如今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了!” 第94章 当堂对质 宴蓉听得津津有味,丹琴却忍不了。 这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一对狗男女分明是恶人先告状! 丹琴一脚将那民妇给踹开三米远,那民妇整个人背脊撞在堂前的石柱上,痛得她“哎哟哎哟”地哀嚎出声。 “大胆民妇,竟然敢对世子妃不敬!” 丹琴十分利落凶狠地将那民妇给唾骂了一顿。 京兆尹见状,咳嗽一声道:“既然世子妃来了,你们便当堂对证一下。” 这民妇是哪里来的,背后的人真是狗急跳墙,吃相难看的厉害。 要是没有那场公堂对质,这手段一闹,保不齐还真能给这位世子妃带着污点。 可公堂上都澄清了,皇家和景王府都没说什么,还来这一套······ 京兆尹有些头疼,想起景王妃对世子妃的态度,不敢再往下想了。 宴蓉冷笑一声,并不如上次那般好说话,道:“大人,那日公堂之上,本妃说的明明白白,他们是什么东西,配来与我对质?” “世子妃稍安勿躁,本府定会秉公执法的。来人啊,给世子妃赐座!”京兆尹见宴蓉脸色不对,立即转了口风。 他这京兆尹府,都快成了小衙门了,什么事儿都得处理。 “多谢大人。” 宴蓉随口道了谢,便坐下来,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人到底还能有什么花招。 话已经说的够明白的了,京兆尹是个聪明人,不会任由别人构陷她。 只是,这两颗老葱,是谁拔过来的?满大街的告示,又是谁贴上的? 京兆尹将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村夫答道:“我们夫妻二人是幼时在世子妃住的乡下农庄里面伺候她日常起居的一对佣人。” “大小姐,您可不能因为当上了世子妃就忘恩负义啊!咱们夫妻俩把你养那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是要翻脸不认人了么?” 村妇用惯了乡下撒泼的路数,指着宴蓉就开始哭天喊地。 宴蓉冷笑一声,道:“功劳?你们夫妻二人能有什么功劳?呵呵呵,本妃可算是想起来了!你们二人确实就是当年那一对狼心狗肺的家伙!” “本妃当时养在你们手下。你们狗仗人势对本妃非打即骂,什么脏活累活儿全部都丢给本妃做,大冬天本妃为了洗你们一家子的衣服,手都冻得毫无知觉,你们竟然吹毛求疵嫌弃衣裳洗得不干净便罚本妃在冰天雪地里饿着肚子跪了一整夜,本妃差点儿死在那个雪夜了!” 宴蓉越说越气,起身走到那对恶毒夫妻面前,居高临下道:“今个儿你们倒是也有脸来寻本妃,本妃都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是还自己上门来送死来啦!” 那一对夫妇眼神躲闪,自知理亏,气势上一下就骤减了一半。 “是啊,所以您前阵子才来报复我们夫妻俩,在乡下纵火烧毁我俩的农庄,我俩好容易死里逃生,所以我恨呐!恨你能够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竟然还不放过我们这些穷苦的下人!若不是您先不义在先,我们俩有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村夫仔细回忆着那人教自己背的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丹琴一听便听出来其中端倪,道:“放你娘的狗屁!世子妃昨日都还在京兆尹府,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如何去烧你的农庄?你在这里满嘴喷粪污蔑世子妃的清白,你倒还有理了是么?” 宴蓉拉扯了一下丹琴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太冲动。 那村妇继续道:“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把您和花明兮那些苟且之事给抖搂出来。世子妃您权势通天,却不知我们贫苦人家对家宅多看重。” “你们看重的不止是家宅,更是金银。”宴蓉轻蔑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丹琴道:“你来说。仔细说。” “是。”丹琴从袖中掏出一摞纸,缓缓道:“我们景王府一直在严查城中谣言之事,正巧也查到了这对狗···咳这对夫妇。这对夫妇本来有三个儿女,但是去的时候农庄确实已经被烧毁,他们的子女也已经不在农庄居住了。通过走访周围的居民得知,前几日有一个富贵人家去了他们农庄一趟,给了他们许多金银珠宝。那人走后,农庄便起了火。” ” “但是蹊跷的是,那对夫妇和子女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就将所有金银珠宝全部搬运一空,一家五口毫发无伤,去了城里购买了一处十分奢华的住宅。这里是他们购买时房主所留存的单据和附近村民签字画押的口供。”丹琴扬了扬手上的那摞纸。 宴蓉满意地眯起眸子,段景蘅派出去的人效率很高么。 “把单据和口供呈上来看看!” 衙役接过宴蓉手中的单据,递给了京兆尹。 师爷站在一旁仔细查看了一番,道:“确实是原来的单据,不是造假。上面的名字处也按了他们夫妻俩的手印。口供上所说的也和世子妃所说的一致。” 京兆尹将惊堂木一排,指着堂下那夫妇俩怒道:“你们二人对此有何说法?” 那二人瞬间如惊弓之鸟,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道:“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家产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哪里还有闲钱去购置豪宅啊!” “那你们的子女又作何解释?为何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啊这……” 两人很明显已经慌乱得编不出来其他的说辞了。 宴蓉继续补刀道:“他们的子女就在那宅子里面,现在已经被景王府的侍卫控制住了,只带大人吩咐,随时可以提审作证。” 见那二人死活不承认,师爷提议先上刑。 “先上刑。” 京兆尹一声令下,衙役们便抄上刑拘,将那二人先捆绑起来,再大刑伺候。 “啊——救命啊——” “啊——疼——” “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陷害世子妃的?” “啊——没有,没有人……” “还不老实交代?再打五十大板!” 板子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听来确实十分舒爽,整个公堂内都是那二人的呼号声。 “我招!” 终于,那农妇松了口。 “住手!” 京兆尹叫停了衙役,命人将那村妇提到面前,问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世子妃的?” “我招,我全部都招……” 第95章 狗咬狗 那村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这件事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京兆尹见她说话磕磕绊绊,厉声逼问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讲清楚,若是胆敢藏匿包庇,本府定不轻饶!” 村妇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又见自家男人晕了过去,顿时没了主心骨,赶紧从实招供道:“我们错了,错了。不该贪财!不,不是!那人逼我们来闹公堂,逼我们烧房子,一早将我们接到京城客栈住着,趁夜还带着我们四处贴告示。他还教我们怎么污蔑世子妃,那些话天天教我们背。” “指使你的人是谁?你可知道?”京兆尹从村妇混乱的话语里抓住了重点。 村妇猛然摇头,又重重点头“那人长什么样子记不太清了,只听旁的人唤他王二狗。” “王二狗?” 宴蓉听着这个名字分外耳熟,开口问道:“那人可是尚书府夫人王氏的弟弟?外号叫王二狗的?” 村妇听他这么一说,仿佛想起来什么,赶紧应和道:“是是是!他也说过,就算此时东窗事发也有尚书府为咱们夫妻俩撑腰的。” “岂有此理!来人啊,去把王二狗给本官捉拿归案!”不光京兆尹,京城谁人不知这王二狗是何许人也?是以京兆尹的惊堂木派的格外响,把这人抓起来也算给景王府一个交代,而且也惹不到尚书府。 “是!” 宴蓉又是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看一场好戏上演。 不多会儿,王二狗被衙役们给押了过来。 为了避免串供,京兆尹早早打发了方才那一对夫妇进了地牢,待王二狗把事情都吐出来再一一当堂对峙。 王二狗被押过来的时候,嘴上还骂骂咧咧。 “放开老子!不知道爷是谁吗啊?抓你二爷作甚?你知道尚书府吗?啊?快放开爷!” 王二狗死命不愿意动,被两个衙役一路又拖又扛扔到了堂下,抬头瞧见宴蓉和京兆尹,眼睛才瞪大了认清了情势。 “我……我没犯什么事啊?大人您抓错人了!” 王二狗安分跪下来,想要服软。 “堂下所跪之人是王二狗不是?”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 “是是是,小的正是尚书府夫人王氏的弟弟,王二狗。”王二狗吓得也不管外号不外号了,光呼天喊地的报着尚书府的名号。 “今日提审你,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小的冤枉啊,小的没有犯任何罪,小的是冤枉的啊!” 见王二狗死咬着不说,宴蓉笑骂道:“你还敢嘴硬?” 王二狗见了宴蓉,心中因着狗仗自己姐姐的势力的缘故,对她本就不甚忌惮,反驳道:“我能犯什么罪?再说了,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舅舅,这么说你舅舅合适吗?” 宴蓉有些被恶心到,直接下令道:“王二狗顶撞世子妃,掌嘴三十!” 京兆尹原本想制止,在这公堂上动私刑属实是不太好看,可不等京兆尹反应过来,丹琴随即上前,左右开弓一巴掌更比一巴掌重地朝王二狗的脸上扇去。 “哎哟!疼死了!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全部都招!” 丹琴才扇到一半儿,王二狗便受不住了,大呼求饶。 宴蓉冷哼一声,道:“果然还是个吃软怕硬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日当着京兆尹的面儿,你最好把你干的那些恶事全招了!若是胆敢有任何隐瞒,便不再是掌嘴这么便宜的事了!” 王二狗捧着肿得像个秋霜打过的柿子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招了,我全都招了!那城门口哑巴家的女儿是我奸污的;也在青楼白嫖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但是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那王家的铺子是我抢占的……” 王二狗一慌张,就把之前所有的勾当,只要是能想到的都交代了出来。 “住口。”京兆尹不想听他那些用钱打发的烂事,“世子妃在公堂之上坐着,你还不明白应当交代什么事情么?” “我哪里敢惹景王府啊。冤枉啊。”王二狗眼珠一转,心道这官府怎么查的出来谁散的那些谣言,装傻混过去得了。 “休得咆哮。”京兆尹眼见这王二狗比刚才的村妇还能嚎,只得骂了几句,又将刚刚拿到的单据和口供给他瞧了,见他见了那单据脸色开始发白,半诈半吓道:“你可知纵火烧宅,按我朝律法,可判斩首!” “那是他们自己烧的,不是我,不是我。”王二狗惯在市井装傻,哪里撑得住这么一吓,一听斩首,尿都要吓出来了。 “为了败坏世子妃名声,王二狗,你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呢,又是贴告示,又是给金银,又是烧房子的。”京兆尹知晓他好诈,便接着吓唬。 “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替我姐姐去接两个人,哪里想到有这么些事情。告示的事儿我更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那钱是我姐姐让我给的,说是尚书府感谢他们照顾大小姐那么久。”王二狗再次抬出了尚书府。 “这么说,污蔑世子妃一事,是你姐姐一手所为?”京兆尹一边瞧着宴蓉的神色,一边问了出来。 “此事确实是小人的姐姐,尚书府的尚书夫人王氏指使我做的,其余的我真的一概不知啊!我只是负责拿钱帮她消灾办事,大人您就饶了我这一回!”王二狗依靠他姐姐依靠惯了,什么事都往他姐姐身上推。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尚书夫人不是听说是个贤良淑德的么?怎么会这样陷害嫡女啊?” “你还不知道呢,这尚书夫人养出个那种女儿,给尚书大人气得病了好几天呢!” “那宴彤怕是连累了一家子姐妹的名声,所以这嫁了人的世子妃,才会三番五次的被污清白。” 宴蓉坐在一旁,捋了捋头发。 晏夫人啊,还用这招呢。 看来上次搭进去个宴彤,没长记性啊。 可以王氏姐弟的粗陋资源,能布出这样的局? 想害她的人怎么就那么多? 第96章 放长线钓大鱼 宴蓉思忖间,将指尖的头发折弯,眯了眯眼睛,忽的就想起来了。 同她结了梁子的似乎确实不止宴夫人。 想到那日在皇宫,寒月不管不顾指使下人推她入水,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场景。 那何止是结梁子,简直是深仇大恨。 只不过她这人向来以牙还牙,睚眦必报,既然人家都欺负到这份上了,自己不去还还礼总有些说不过去? 这么想着,忽然计上心来。 众人纷乱的嘈杂声过后,这偌大的公堂反而又安静了下来。 按理来说,案犯王二狗已经招认,也供出了幕后主使,把那尚书府宴夫人带来对簿公堂也就能结案。 可是此时,京兆尹看着世子妃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深觉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 “世子妃,既然王二狗已道出此案前因后果,不妨我派人去尚书府走一趟?”京兆尹试探着问,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在场围观百姓无一不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京兆尹大人这口气,是铁了心要将主犯捉拿归案,铁了心还世子妃一个公道,甚至不惜为此开罪尚书府。 大人好气魄!果真清正不阿! 见宴蓉沉默,京兆尹只当她是默许。 “来人,去尚书府……” “且慢!”宴蓉抬手制止,眼睛骨碌一转,“大人,既然此案受害者是我,那只要我撤状,是不是便不用再审下去?”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一脸“撤什么状,我们还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京兆尹眉头皱的紧,似乎是不太理解:“本朝律法严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绝不会犯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所以?”宴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世子妃,请恕本官愚钝,我办案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喊冤者无故撤状的事发生。” 见他加重了“无故”二字,宴蓉低低叹息一声,这大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板正。 “自然不是无故,大人可有听过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京兆尹定定与她对视一阵,两人都对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那么一丝丝不寻常的味儿来。 良久之后,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本府宣布,世子妃撤状,此案就此了结,将王二狗与那夫妇二人当堂释放。” 围观百姓:“???”贵人们打的高阶哑谜他们不配懂。 原本指望着看一场高门宅斗戏码,竟就被这样生生磨灭了。 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好事的话本子看多了,竟又开始引导风向。“看来这世子妃宅心仁厚,此前不仅为牢中犯人诊治,就是现在已经是尚书府嫁出去的嫡女,也不忍打从前主母的脸。” “女子能有世子妃这般胸襟,难怪世子爷一颗心全挂世子妃身上了。” “娶妻当娶世子妃!” 宴蓉:“……” 不,你错了,我一直都在打王氏的脸。 并且一直乐此不疲,还力图精益求精。 不过,现在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她和那病秧子世子伉俪情深? 段景蘅,你一定要把戏演得这么全套么? 此时,正在研究下属呈递上来的情报的某世子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 案情一结,公堂上的百姓纷纷散去, 京兆尹知道宴蓉想来应当是另有打算,默默给她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也还他一个,便带着丹琴离去。 路上,丹琴终是忍不住问道:“世子妃,就算您想放长线钓大鱼,但是这些下三滥这般污您清白,倘若您有这个需求,我也可以略施惩戒,保证手脚干净,天衣无缝……” “打住!”宴蓉听不下去了,凭这丹琴的功夫,她真的不难想象所谓的“略施惩戒”究竟是什么,万一不慎被她把人搞死了,最终那狗系统肯定又得算在她头上,一个人扣一万分,她可是刚兑换了药王空间…… 负分宿主伤不起。 “惩戒倒不用,那夫妻二人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王二狗亦是受钱财驱使,这样,你帮我个忙。”宴蓉示意丹琴附耳过来,耳语几句。 丹琴听完了然,眉头却紧锁:“可是,奴婢奉命保护世子妃,今日必须寸步不离。” 宴蓉想起那天王府围墙下的脚印,白了一眼,一脸“你别装”的冷嘲暗讽道:“你不是可以‘派人’过去嘛。” 丹琴讪讪一笑,看来世子妃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哈。 就是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担忧世子爷的处境。 尚书府。 今日京兆尹一出闹剧,虽然最后在世子妃推波助澜之下,草草结案,颇有狗尾续貂之嫌,但是由于四周围观百姓好事者居多,又添油加醋乱传一番,只花去半日时间,竟然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现在,哪怕是大街上随便找来一个垂髫小儿,也知道尚书府夫人王氏贤良淑德不过是表象,教出一个淫浪的女儿四小姐不说,现在还妄图和自己的弟弟串通起来,加害前夫人留下的嫡女。 当真……贵圈乱。 “夫人,您……喝口茶,啊!” 宴夫人王氏猛的一甩衣袖,将那奉茶的小丫鬟手中热茶掀翻在地,半碗热茶全撒在了她白皙细嫩的手腕,立马见了红,也只是跪在地上紧紧捂着手腕,一声也不敢吭。 夫人发难,正在气头上,做下人就是有一千个胆儿,也不敢在此时讨不痛快。 王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儿顺不上来差点就这么晕厥过去。 分明是个绝好的计策,原以为能够一举扳倒宴蓉那个死丫头,没想到还是让她成功脱身,景王世子……居然暗中搞了那么多小动作,把她给那夫妇置办的宅地都搜了出来,还派人控制着。 从前倒是小瞧了这个病秧子。 王氏越想越气,想喝口茶润润灼痛的喉,才发现那茶方才已被自己打翻,便更加烦躁。 偏偏此时,门口还传来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姐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哇!” 那声音粗狂难听,一个大男人哭哭闹闹着闯进来,好不难看,好不猥琐。 王氏定睛一看,岂不就是自己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便宜弟弟,王二狗。 第97章 休妻 还没等那王二狗靠近,王氏便上前训斥:“青天白日的,你高声喧哗成何体统,你可知这里是尚书府!” 她还是挺顾忌自己尚书府当家主母的面子的,万不能让旁人因这一个弟弟而把自己看扁了去。 那王二狗一听这话,嗓门更大了,哭闹的也更凶了。 “姐,我的亲姐姐啊!你可要为我做主,你交代我办的事我可是办的妥妥的,找那两土包子,教他们话,贴告示,一件不落,最后呢?什么也没捞着,宅子和地也被人收走了,你说这算个什么事?” 王二狗说着,懊恼的使劲拍大腿。 他这几句话正中王氏痛处,她才是真正的人财两空啊,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这大白天的,虽然京兆尹已经结案,王二狗却堂而皇之上门公然和她讨论这事,未免有些招摇。毕竟在尚书府,还是要收敛一些。 “自己办事不干净白白被人拿捏住把柄,还好意思来找我讨要说法”,王氏一边说着一边给身旁下人示意,“把这市井泼猴给我轰出去。” “啊,姐姐,你这是过河拆桥!事儿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你答应给我的好处却没了,今天你得给我钱,不然我不走!”王二狗见几个家丁朝自己过来,死死的扒住一棵桃树,就是不松手。 王氏见状,越发觉得不成体统:“你真是丢尽了我王家的脸,给我滚出去!来人,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给我掰开!” “是,夫人!”四周家丁一哄而上,便要掰他手指。 王二狗发出了比公堂之上还夸张几分的鬼哭狼嚎。 “你们在做什么。”内院门口忽的传来了一阵威严的声音,听起来还隐隐带着些怒气。 不,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气。 王氏内心咯噔一声,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这个声音,她总不会认错,那是她二十余年的枕边人。 宴尚书一身朝服还没脱,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这出闹剧。 王氏立马反应过来,清清嗓子,赶紧上前道:“来了个闹事的无赖,正让下人赶出去。” 开玩笑,若是让宴尚书认出王二狗,这次宴蓉的事就算了,倘若再牵扯出之前自己为他擦屁股而偷偷挪用的钱财和铺子,今日怕就废在这里了! 王二狗一听自家姐姐这样说自己,张嘴正要开口,却被王氏一个眼刀杀过去,只得乖乖闭嘴,颇为不满。 宴尚书信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王二狗,又看了一眼王氏,竟然笑了笑:“此人倒是颇像你那娘家弟兄。” 王氏被他看的如芒在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陪着笑。 “夫人。” 宴尚书悠悠唤她一声,继续道:“你可知,今日我下早朝回来,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那些孩童在传唱什么?嗯?” 王氏脸色刷的一白。 宴尚书猛的提高声调:“你这个毒妇!教出宴彤那样的女儿伤我脸面,现在还要把蓉儿逼上绝路,你就那么容不下她?” 宴尚书想想也是气,从前都不算什么了,现在景王府看重宴蓉,连着闹了几日的名誉案子,换了其他家早将宴蓉给他送回娘家了,景王府什么都没说,仍由宴蓉打官司。 这个蠢妇人,还看不出怎么回事么? 他是不在乎后宅女人的那些戏码,但是现在这蠢妇人要动他升官的筹码。 念及此,宴尚书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做了他十几年正房的妻子。 这才发现,以前把她扶正的时候有多宠爱,现在看着就有多恶心。 王氏被他看的心里面发毛,不禁往后缩了缩脖子。 不过还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老爷,你别听外面那些市井小儿胡说八道,这不是我做的,都是……都是我那弟弟王二狗,是他在外面惹是生非,还打着我的旗号……” 王二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这姐姐这么绝:“姐,你这是卸磨杀驴!” 王氏脸色煞白,吼他:“闭嘴!” 王二狗此刻有些上头,肯定不会听她的:“凭什么闭嘴,分明就是你指使我去找人污蔑那世子妃清白,结果答应我的好处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兑现……” “啊!”王氏被他气的胸中郁结,低低咆哮了一声,她怎么会有这种弟弟??? 宴尚书听闻王二狗这么一说,眸色一沉,看着王氏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王氏不禁打了个寒颤。 从前她在府中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仗着夫君的宠爱,以及他从不过问内院之事,现在宴尚书重新拾起威严,她才想到一个苍凉的事实。 毕竟这是尚书府,他才是主人。 “来人!把这只乱叫的狗给我扔出去!从此不许踏入尚书府一步!”宴尚书看也不看王二狗一眼,中气十足地下令。 王二狗毕竟有些怕尚书气势,也惊讶于他嗓音之中流露出来的暴怒,竟然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就这么惊呆着被尚书府家丁给拖出门去,直到被扔到门口摔了个屁股蹲儿才想起来开口,远远地又传来几声鬼哭狼嚎。 听着那声音,王氏可没时间心烦意乱,抓紧了袖子一角,内心无比忐忑。 “来人,备笔墨。”宴尚书沉声道。 “是,老爷。”下人领了命转身去办。 王氏不明所以,内心却腾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老爷,您要做什么?” 宴尚书踱步来到前厅八仙桌前坐下,冷冷开口:“休妻。” “什么?!”王氏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老爷不可!” 尚书府的下人这回办事效率极高,转眼间宴尚书已经拿起了毛笔,冷眼瞧着她:“许你作威作福毁人声誉,就不许我大义灭亲以正家风?”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王氏双腿一软,踉踉跄跄爬了过来,跪倒在宴尚书跟前,抓着他的大腿哭嚎,“我就是因为彤儿的事过于伤心,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这样,我就是心里面不平衡……” 宴尚书不为所动,已经提笔开始挥毫。 王氏内心更慌了,使劲又挤出挤点眼泪,打起感情牌:“老爷,纵使不念别的,就念你我二人这些年夫妻情分,念在我为你生儿育儿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 宴尚书冷冷道:“生儿育女?”随即又冷哼一声,“你生的那女儿,不如不生。” 第98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氏听这话扎心,正好戳中她内心的伤口,撇了撇嘴,但还是不死心,一方帕子按着心口,像是痛苦至极:“老爷,不管怎么说,彤儿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是您宠了十几年的嫡女啊!您如何忍心……” 宴尚书不耐烦地打打断她:“你别忘了,我尚书府的嫡女,可不止一个。” 王氏愣住,仿佛浑身脱力一般,一下子松开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这话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尚书府的嫡女,除了她的彤儿,那不就是现在已经嫁为景王世子妃的宴蓉。 那不就是个乡野丫头,她凭什么? 想起以前种种,王氏眼中翻涌起滔天的恨意。 望着王氏那怨毒的眼神,宴尚书心中倍感苍凉,随即低头在已经完工的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扔到王氏脚边:“把你的名字写上,再按个手纹,从此你就与我尚书府再无瓜葛。” 王氏看着这白纸黑字,只觉得眼前发黑。 她不明白,分明前一刻她还是尚书府最受宠的嫡系夫人,为何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下堂妻。 见宴尚书起身欲走,王氏忙跌跌撞撞起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老爷,自古休妻都要犯七出之条,不能无故休妻,这些年我兢兢业业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养育小辈,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您不能就这样休了我。” 宴尚书回头,睨她一眼:“教女无方,恶毒善妒,心胸狭窄,雇凶纵火,烧宅,污人清白,这些算不算?” 王氏抿嘴不说话。 宴尚书狠狠道:“方才我讲的这些罪名,按照我大豫朝律法,已经不是我家事能管的范畴了,蓉儿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但我身为尚书,仍然有权利将你移送官府,此刻休妻,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便是我最大的仁慈。” 说完便一把将其推开,那力道惊人,王氏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上,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心中正绝望,却又听见头顶传来一句:“签了名字,收拾好你的东西,即刻离开尚书府。” 尚书一走,府中下人纷纷散开,偶有一两个小丫鬟想上前扶一把王氏,但一看见那休书,又觉得她现在已经被休,按理来说不是尚书府夫人,似乎又有些不妥。 而且平日里王氏对待下人非打即骂,此时也得不了什么民心。 最后一个小丫鬟终于踌躇着离去。 王氏瘫在原地,一阵风吹来,更显凄凉。 她双目怔忡地抓起休书又看了一眼,一边摇头一边振振有词:“休书,休妻,啊哈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说完便起身,拿着休书踉踉跄跄回到自己房间。 离去的丫鬟听见这笑声,还以为夫人疯了。 尚书府,书房。 宴尚书念起过往种种,阵阵长吁短叹。 王氏在被扶正之前曾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多少肯定是有感情在的。 如今出了这种事,不免感慨。 正出神间,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爹爹,婉儿可以进来吗。”门外,是宴婉委婉可人的声音。 温柔雅气,听起来乖巧可人。听到这声音,宴尚书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 “是婉儿啊,进来。” 宴婉穿着一身水粉色裙装,面上轻描眉黛,哪怕是做着下人才会做的端茶活力,那仪态也是一丝不苟,端庄的挑不出半点错,颇有高门贵女的气质。 宴尚书眯着眼,又想起他这女儿那日在皇家宴会上出彩惊人的表现,心中宽慰少许。 从前怎么没发现后院养着的女儿中还有这样一个宝藏。 宴尚书端起茶,品了一口:“这茶……”不是普通茶。 宴婉福了福身子:“回爹爹,这是婉儿和后院老厨子讨教的方子调制而成的金银花露,有去肝火解躁郁之功效,还能清心明目,爹爹平日里公务繁忙,下朝之后都可以来上一盅,对身体比较好。” 说完又补了一句:“那婉儿这做女儿的,也就可以放心一些了。” 宴尚书喝了一口,点评道:“果然甘甜爽口,沁人心脾,不错。” 宴婉哪里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忙道:“爹爹若是喜欢,婉儿可日日为爹爹调制。” 宴尚书顺着她的话讲,有些犹豫:“端茶送水这毕竟是下人的分内事,你身为贵女……” “女儿为做父亲的沏茶,有何不可?婉儿忧心父亲身体,但是女子之身无法入朝为官替父亲分忧,只能做做这些小事,以尽孝道。” 宴婉看着自家父亲,一双眼透露出情真意切。 宴尚书久经官场,又看多了这豪门内斗,自然判断得出来她这举动里也有讨好和表现的意味。 但是眼下,想想自己的处境,两个嫡女,一个与人苟且败坏家族名声,被他发配至尼姑庵永生不得回府,一个外嫁王府正与他渐渐离心。 唯一体己贴心的,可不就是这还算懂事的宴婉了。 念及此,宴尚书可是越看这女儿越顺眼。便让他在自己身侧坐下,父女二人攀谈起来。 书房内一片其乐融融,府中却乱翻了天。 “老爷老爷,不好了!”此时,一个小丫鬟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听她如此仓惶,宴尚书也是被吓了一跳,喉咙里一口金银花露差点全吐了出来,又顾及形象强行咽下去,这要吐不吐卡在喉咙,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咳咳咳……” 宴婉拿过手帕递给父亲,回头看那丫鬟,抬头一见是王氏房里的,便沉下声呵斥:“你这丫头,真是不成体统,平日里夫人……那王氏没教好你规矩嘛。” 一听她替王氏,那小丫鬟眼睛瞪大了,霎时脸上哭成一包,说话也断断续续:“老爷,你快去,救救夫人,快去救救她……” 宴尚书放下手中的花露,悠悠道:“怎么了,她是要上吊还是跳河?” 小丫鬟咬着唇,哭的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 看她这模样,宴尚书饶有兴致:“割腕?” 那女人和他做了二十几年夫妻,他足够了解。哼!一哭二闹三上吊,妇人手段。 见那丫鬟只是哭,却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宴婉只得出声:“你别急,慢慢说,是不是夫人出事了?” 小丫鬟看着宴婉,忙不迭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婉小姐,夫人他上吊自尽了,等奴婢们发现把人救下来,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什么?!”宴尚书有些坐不住,腾地起身。 宴婉见状,眸色一暗,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99章 该死的妖孽 景王府,别院。 “世子爷,您最近不忙了?还有空陪我在这品酒?”宴蓉一边计算着自己的积分,看来近期一直在涨,一边悠闲地喝了口茶。 又猛然发现这些日子基本都在忙,这竟然是难得休闲的一个下午。 望着眼前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心情大好。 美景,美酒,还有美人。 美……美人? 脑子里忽的蹦出这么个念头,宴蓉眼神不禁往眼前人身上撇了撇。 “前日为夫偶然得此佳酿,故而想与娘子共享,怎么,不可吗?” 段景蘅定定地望着她。 却冷不防与宴蓉打量他的目光撞上,宴蓉有些心虚地干咳两声,随即有些咬牙:“不是不可,是不爽!我问你,所谓的共享,就是你喝酒,我喝茶?” 宴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而被她瞪视的某人可丝毫没有自觉,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又抿了口酒:“青天白日,女子慎饮酒,尤其是……”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忽而又把脑袋凑过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不知为何,被他这么看着,宴蓉内心的气焰就下去大半。甚至,还有些心猿意马。 段景蘅恍若能洞察人心一般,低低笑了笑:“嫁为人妻者。” 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刮了刮宴蓉的鼻子。a 行云流水,如此自然。 宴蓉的面上却腾地烧了起来,仿佛有一把火,从被他触碰过的鼻尖开始,一直蔓延到脑后,就连耳朵都有些发烫。 关键是,她还没出息地有些心跳加速。 这男人……平白无故生那么好看作甚? 当真是,该死的妖孽。 对没错,都怪他太好看了。 才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宴蓉抬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告诉自己要冷静。故作遮掩地清了清嗓子,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这才反驳道:“我竟从不知晓,大豫朝还有这么一条律法?” 段景蘅摇摇头:“不是大豫朝律法,是我景王府家规。” 说罢顿了顿,又道:“世子妃可是有所不满?” 宴蓉心里面一阵恨,又来了,这个狗男人又开始拿身份压她? 你不如问问,从头到尾,你做过什么事能让我满意? 除了利用还是利用,我的定位就是个工具人。 宴蓉越想越不舒服。 好啊,等她攒够了积分,多换点金手指装备,待寻个恰当时机,一定要甩掉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狗皮膏药,早点跑路! 武功高强又怎么样,她可是开了挂的现代人。 几仗开外,莫名其妙就成了狗皮膏药的丹琴:“……” 段景蘅看着宴蓉那面无表情但是却隐隐有气的脸庞,分明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几个字,但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果然是自家媳妇,越看越欢喜。 虽然目前她对自己似乎有诸多误会和偏见,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花时间和心思让她慢慢明白,慢慢接受。 想起前两天自己的真情剖白居然换来了她的不信任,段景蘅心中少有地露出一丝心痛,眸中有些黯淡。 不由得暗叹一声。 追妻之途,长路漫漫。 丹琴忽的快步朝这边走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宴蓉心下明了,许是尚书府那边有动静了。一想到这么大半天过去,也该是了。 果然,那丹琴过来之后,朝二人行了一礼,便把情况大致汇报了一遍。 当然,主要是朝着宴蓉汇报的。 段景蘅一早得了通报,知晓丹琴是授了宴蓉的意,这会儿是在复命呢。 不知为何,想到她从一开始的忌惮和防备,到现在开始愿意接纳并大大方方地用起自己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心里面竟有些暗爽。 不由得又喝了口酒。 那头宴蓉听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最后听到“休妻”,不由得啧啧感叹,看来她那“爹爹”,这次是真的气到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经历过上次宴彤的事情之后,王氏便不太得他青眼。这次京兆尹一案又在短短半日发酵得人尽皆知,恰恰触了这个好面子的尚书的逆鳞。 不搞她搞谁。 反正王家基业已经被那王二狗败个精光,等王氏一离开尚书府,正好让她体验体验原主在乡下庄子过的悲惨生活,也算是给原主报个仇。 这么想着,宴蓉不禁觉得大快人心。 可是丹琴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笑不出来了。 “尚书夫人拿了休书之后,一时没想开,回房间后立即上吊自尽,希望宴尚书能够回心转意。” 宴蓉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那老头子回心转意了没。” “噗。”听见她对宴尚书那毫不客气的称呼,段景蘅实在没忍住。 见宴蓉看自己一眼,他立马把双手举高,作投降状,用眼神示意你们继续。 一边的丹琴也憋着笑,调整好语气:“那老头……那宴尚书还是比较关心尚书夫人,正着手让大夫诊治,现在尚书府上下鸡飞狗跳,夫人还没醒,宴尚书还没表态。” 宴蓉冷哼一声,这还用想,休妻肯定是休不成了。 也罢,反正是个小角色。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和策划者。 那个站在王氏身后的人。 “世子妃,那人还要继续盯下去吗?”丹琴见宴蓉半天不出声,不由得问道。 “继续盯着。”宴蓉想也不想就道,以前是她懒得搭理,现在这些人反倒是都蠢蠢欲动了,那她就不能再继续静观其变下去。 更何况,这把枪,别人用得,她就用不得? “是。”丹琴虽领了命,却自始至终未曾离开宴蓉半步。就算是偶尔离得稍微远一些,也是在段景蘅授意之下才会如此。 就像方才,丹琴严重怀疑,世子爷让她站远一些,是嫌她妨碍了自己和世子妃。 见她动也不动,宴蓉无语:“……” 得了,又是派人去。 她有时候真的很好奇,段景蘅到底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条暗线,怎的用也用不完。 手底下人怎么多,怎么不派出去给她多找些病人来? 或者全部变成病人来让她瞧瞧病也行,宴蓉甩了甩脑袋,把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得发展成抖s,见着个人就盼着人家生病。 第100章 苦肉计 尚书府。 距离宴尚书风风火火地找来郎中,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那王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人已经晕厥了,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勒痕,看着还有些吓人。 “她怎么样?不是脉象平稳了么?怎的还不醒?”宴尚书急吼吼地朝郎中喊。 那郎中也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也是一脸不解:“夫人起初是因为喉咙受到压迫,一口气堵住才会暂时失去呼吸,现在顺开了,按理来说意识也该清醒了,不知怎的却……” 郎中哭丧着一张脸,表示他也不清楚。 “庸医,要你何用,滚远点!”经历了这一天的人仰马翻,宴尚书早已经心烦意乱,更何况又出这么一档子事,这王氏虽说他是气,是要休,但若是真论起来,还没到必须让她死的地步,毕竟这么些年夫妻情分尚在。 那郎中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内心暗暗道这一家子都是怪人,夫人醒了装睡不醒,尚书动不动就要殴打大夫,以后再也不来尚书府看病了,谁爱来谁来。 是的,那王氏就是在装睡。 “爹爹莫恼,喝口茶顺顺气。”见老爷发怒,一旁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宴婉不得不出声道。 宴尚书抬手正准备接过她端的茶,却听得床那边的人忽然有了动静:“咳咳咳……” 宴尚书立马收回接茶的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宴婉双手连同手中的茶杯一起,就那么冷不防地僵在了空中,很是尴尬。 她不在意似的收回了手,低垂下目光,看着谦逊,然而没有人知道,那双低垂着旁人看不清的眼睛里,尽是怨毒和不甘心。 见宴尚书这般模样,王氏看在眼里,知道他心里面还是有自己的,心中不由得欣喜,把戏做得更足。 “老爷,妾身犯……犯下大错,自觉无颜面对夫君,愧对宴家列祖列宗……不如……不如就舍了这条贱命,留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在世上……咳咳……” 嗓音极其嘶哑,这倒不是她装,毕竟这上吊虽然是做戏,为了让宴尚书回心转意,也是实打实的,确实是伤到了声带,每说一个字都痛到难耐。 “不要说胡话,大夫说你元气大伤,需要安心静养。”宴尚书看她说话艰难,便出声打断。 王氏一脸神伤:“静养……我娘家已经被弟弟败光,离了这尚书府,哪里还有妾身容身之处。” 一边说一边偷偷瞥着宴尚书,观察者他的脸色,那话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傻子都听得出来。 偏偏那宴尚书只是沉默,一言不发。 王氏见状,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只见她挣扎着起身,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就要下床,身旁的下人连忙去拦着。 她却不让,固执地爬下床,跪在宴尚书脚边,字字泣泪:“老爷,妾身不才,只为老爷生了彤儿一个,如今彤儿也离我而去,现在妾身孤苦无依,老爷索性也把我送去那菩提庵,眼下已经入秋,青灯古佛清冷地……就让妾身这样了此残生,自生自灭!” 见宴尚书不答,她又扯高嗓子:“求老爷成全!” 王氏说罢,不听磕头,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身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宴尚书却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她心里面渐渐绝望之时,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男人神明一般的声音。 “那你就在这养。” 说完,便不顾王氏惊讶的目光,亲自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在床上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唤来她的贴身丫鬟,嘱咐道:“好生伺候夫人,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我讲。” 几个丫鬟一愣,纷纷低头称是。 宴尚书已经远去,宴婉欠身施了个礼,也跟着离开。 偌大个屋子里,塞了好几个丫鬟,却没一个敢开口说话。王氏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虽然顺利留下来了,但是这一场,她输的很彻底。 老爷只是暂时不休她,往后自己在这尚书府地处境,只怕会越来越艰难。还有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 如今宴彤也不在,她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更是没有半点筹码去对抗,更何况,这府中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宴婉。 想起那妮子有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沉目光,她便浑身不自在。 这捉摸不透的人,才最可怕。 喉咙中又传来剧痛,王氏紧紧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咳,因为一旦牵动,疼痛会加剧百倍。此时想要开口却发现一个字也讲不出来,生生被痛痒的滋味逼出了眼泪。 这一场戏,差不多去了她半条命。 王氏紧紧攥着被角,想到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心里更恨。 恨不得立马就把宴蓉碎尸万段。 但是她知道,以眼下自己的处境来看,这一切,还得徐徐图之。 彤儿,你等着,娘亲一定早点把宴蓉那个小贱人收拾点,把你从那个破尼姑庵接回来。 这尚书府后宅的位置,永远是属于咱们娘俩儿的。 萧瑟的秋风一吹,京城气温骤降,出个门都得裹严实点,百姓们开始纷纷备上了冬衣。 这寒冷的天气,对于那些体弱之人来讲,恐怕最是难熬。 体弱之人有哪些?比如,那景王府上的世子爷。 市井上近来一直有传言,说景王府世子在参加一场王公世家宴会之时突然晕厥,回来之后便上吐下泻,卧床不起。 从前天气好时还偶尔能够见到世子坐着马车出门,现在便是白天也见不到了,俨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未出阁少女。 听说回春堂的大夫轮流都来瞧过了,纷纷摇头,说世子爷熬不过这个寒冬,让王府早日把寿材备好。 景王妃宅心仁厚,虽是后娘,对这个世子也颇为上心,第二日便忍着悲痛亲自到棺材店为世子定制了一口豪华大棺,日日派人前去督工,生怕轻慢了。 京城上下无一不在感叹,世子爷年纪轻轻就要英年早逝,而那些年轻女子感叹得最多的,便是可惜了世子爷那副花容月貌。 宴蓉百无聊赖地听着丹琴一条一条述说外界传闻,无语至极。 “娘子,这天香楼的猪蹄果真不错,难怪你从前那般爱不释手。” 没错,在她旁边对着一桌山珍海味大快朵颐的人,正是她那病秧子夫君,百姓口中花容月貌的“未出阁少女”,景王世子段景蘅。 第103章 长的招桃花 王府的马车在距离回春堂还有两个拐角的巷口处便停下了,一般为了方便,贵户人家的马车都会挂着可有独家标记的铭牌。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只能下车步行,还不忘提前把妆画好,将面纱给挂了上去。 丹琴一直跟在她的身侧,等到了回春堂,便悄悄找个地方隐匿了起来。 宴蓉知道,没了这个明卫的贴身保护,还有无数个暗卫,指不定她看诊的某个病人,就是段景蘅安插的。 “容大夫,你可算来了啊。”那回春堂赵大夫一看见宴蓉,便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恨不得上前去就将人给扣下,再也不放开。 但毕竟对方是女子,也怕太热情了直接把人吓走,只好强行端着,憋的很辛苦。 “这几日我不在,堂里几位大夫都辛苦多操劳一分了,改天我请大家吃饭。”宴蓉豪爽道。 “不必不必……”赵大夫看了眼她身上这大衣,不禁面露惊叹之色,“容大夫消失这几日是上哪去了,还多了件料子这么好的大衣?这是江南的织羽锦?似乎是贡……” “赵大夫!”宴蓉出声打断他,再让他说下去,自己迟早掉马甲,“您要不别行医了,回去开个裁缝铺,我看您对衣裳料子倒挺懂行。” 倘若让人知道了她景王府世子妃的身份,怕是这回春堂就别想安生了,到时候还怎么快乐赚积分。 赵大夫看她似乎是不喜欢聊这衣裳,只得讪讪陪笑:“容大夫说笑了,懂行谈不上,只是小时候家里面做过丝绸生意,略知一二。” 赵大夫说着,将宴蓉领到了内堂。里头的屋子窗明几净,环境很是清净,陈设很是雅致,很适合给一些重症病人看诊。 宴蓉迫不及待地坐到了看诊台上,她最喜欢看的就是重症病人了,积分都是三位数往上涨,若有一两个特殊病患,还能达到四位数。 说起这个,她忽的想起那位年轻的花柳病病人,似乎已经有一阵没见着了,不知现在怎样了。 那姑娘年纪轻轻,也不知是被什么歹人糟蹋成那样。但愿她有按自己的法子,好好调理照料。 心神飘忽间,回春堂的小厮已领了七八个病人在门口排队,赵大夫也回到了自己的台子上坐诊, 宴蓉再顾不得其他,专心看起脉来。 这第一个走进来的病人,眼窝深陷,眼眶发黑,走路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没睡好。 “失眠,盗汗,多梦,给他抓两副解郁安神的药方,平时多加强锻炼身体,提高身子骨的抵抗力,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多做做广播体操,啊呸……五禽戏,五禽戏知道吗?” 见那人茫然地摇了摇头。 宴蓉觉得,她好像又发现了一个生财大计,嘟囔着:“不会没关系,改天我给你们现场教学。” 古人就是太不注重身体素质,尤其是那些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天天挑灯夜战,一大堆近视还没有眼镜,造孽啊造孽。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小厮领了人,直带着抓药去了。 “下一个!” 系统:积分+50。 宴蓉看那人捂着心口和胃部,把了把脉,果然不出所料:“爱吃辣,川蜀一带人士?你从前酒喝太多,肠胃差,平时多忌口,尤其是辣的少吃。” “大夫,戒不了怎么办?”那人问。 “等死。”宴蓉冷冷道,写了张调理肠胃的方子,把人打发了,“下一个。” 系统:积分+50。 这都什么跟什么?都是50?宴蓉有些抓狂,说好的重症病人呢? 这下一个病人是一位年轻姑娘,迈着秀气的步子走进来,面色红润,含羞带怯。 这……宴蓉乍一看看不出什么毛病。 谁知那姑娘刚坐下,宴蓉才把手搭上去,便听她道:“大夫,我恐怕已经病入膏肓了。”言语间隐隐还有感伤之意。 宴蓉一听来了精神,无妨,她最喜欢治的就是病人膏肓的病人。 等等……脉象平稳,气息稳健有力,何病之有? “姑娘可觉身上有不适?” 女子捂着心口,作痛苦状。 “心脉受损?”宴蓉正想着要不拿积分和系统换个听诊器,又怕吓着这些见识浅薄的古人,却见女子摇了摇头。 “那是?” “我上回远远见着一俊郎男子,回家后便有些茶饭不思,尤其是这几日,听闻他病重,心中放心不下,症状就更甚。” 女子说完,又是低低叹息一声。 宴蓉悟了,原来是相思病。直接抬手示意身旁小厮:“送客。” 那女子疑惑道:“大夫,病还没看完呢怎么就送客了?您说我这病该怎么治。” 宴蓉头也不抬,低头练字:“你这病我治不了,你找媒婆去。” 没想到女子更怅然了:“段世子已经婚配,找媒婆也没用……” “谁?”宴蓉猛的抬头,“害你得相思病的人是段景蘅?” 女子更加含羞带怯。 哎不对,她怎么直呼世子名讳。 “你嫁给他做妾也行,世子妃不介意。”宴蓉低头继续练字。 “那怎么行”,女子赶紧道,“听说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感情好着呢,恐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唉,当真是羡慕嘛宴府小姐。” 宴蓉握笔的手猛的一抖,在薄薄的纸张上晕出一个墨点,很是刺眼。 你要是乐意当那王府的金丝雀,我倒是愿意换一换。 若为自由故,万物皆可抛。 终于打发走了那女子,宴蓉心中气结,千叮咛万嘱咐回春堂的小厮,往后来瞧病的人一定要提前先筛选一番,有病的带进来,没病的哪来的回哪去。 以后在大门口摆个分诊台得了。 “唉,系统,相思病也算病吗?”宴蓉一副哥俩儿好的语气擦系统问题给叫了出来。 “算。”这声音还是那么机械没感情。 “那相思病怎么治,人家心上人又不是我。”宴蓉不解,感觉这个也算病,就很莫名其妙。 “成人之美即可。” “成人之美?”宴蓉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她就坐诊看病一大夫,想治好病还得先开个媒庄成人姻缘,这算什么。 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狗系统果然不靠谱。 不过……想起方才那少女的怀春模样,宴蓉还是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这段景蘅桃花债还挺多。 那张脸的确招桃花。 平日里那么忙,不会都找着由头勾搭姑娘去了? 第104章 古代也搞医闹? 倘若让丹琴等手下洞悉宴蓉心中想法,怕是都要为他们主子喊声冤,在整个大豫朝,论敬业和拼命程度,他们主子排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拼命三郎,实至名归。 尤其是最近,可越发拼了。仿佛是想赶紧结束什么事一般。 宴蓉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是日落西山,夕阳渐渐下沉,将回春堂门外都染了一层暖,看的人十分惬意。 宴蓉正欣赏这人间美色,却听得外面一阵喧闹,隐隐伴随着争吵声,无情将这眼前的宁静打破。 宴蓉皱了眉头,起身出门查看。 这回春堂本就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医馆,在外名声口碑一直不错,经历方才那么一阵吵闹,门口已然围观了十几个看热闹的百姓。 宴蓉嘴角抽了抽,这吃瓜群众真是敬业,从市井到公堂,再到医馆,一处不落。 只见在回春堂正门入口的大堂处,正站了两个人,那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佝偻着身子,应该是前来看病的病人,而另一个稍年轻点的扶着他,正朝着对面破口大骂,怒气冲天。 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应当是父子没错。 在旁边听了片刻,宴蓉可算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中年男子多年顽疾不治,这才想着来回春堂试试,不曾想在随大夫抓药的时候却出了岔子,他那儿子硬说大夫给的药方是错的,能把他爹给吃了上西天。 而另一头,正是回春堂的大夫和负责抓药的小厮。 双方争的面红耳赤,也吵的不可开交。 宴蓉在一旁听得头大,忍不住上前,把药方从小厮的手中抽了出来,须臾,抬头看着那病人家属:“令堂这顽疾,可是由天气湿冷引发的骨痛之症?” 那年轻人上下打量宴蓉一眼,她虽蒙着面纱,但是从声音和身段也能看出来年纪尚轻,又是个女大夫,没想到竟有这种眼力见。 “正是,你又是谁?” 一旁的赵大夫见那年轻男子神情倨傲,语气不善,生怕他一个不慎就惹怒了宴蓉这尊大佛,忙上前打圆场:“这是我们回春堂的容大夫,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好,许多病人都找她诊治。” 一听是回春堂的大夫,那年轻男子冷哼两声,更加不给什么好脸色了。 赵大夫有些尴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宴蓉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她仔细看了一眼那张方子,药方是没错的,开这方子的大夫就是之前教她花柳病去除法子的老大夫,资历和经验都很丰富,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方才说这药方有问题,可是我仔细查验过,这药方是没问题的,你却为何在我这回春堂大声喧哗?” 宴蓉上前一步,颇有盛气凌人之架势:“还请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以你二人扰乱医馆秩序为由,讲你移送官府。” 那人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是也仍不甘示弱:“你们回春堂不仅胡乱给病人抓药,赚黑心钱,还要反咬一口。好啊!你现在就把我送到官府,咱们请知府大人裁决!” 他说着,便把手中小厮方才才抓好的药包给拿出来。扔在宴蓉旁边的柜台上,一一解开,露出了里面的十几个小药包。 像回春堂这种规模的医馆,对待病人的药都是一丝不苟,抓药的时候不会把所有的药混在一块,而是分开装。 那人把其中一个药包给打开,放在称上一称,拿给众人看:“喏,你们看,那药方上明明写的是一钱,结果你们给我抓了二钱,这药方里面的药每种都要严格按量,稍有不慎便能害人性命,你们这样做是何居心!” 宴蓉听着,过去又仔细比对了一下,还真是他说的那样,重量与药方所写不符。 此时,那抓药的小厮忙站出来为自己辩解:“我在回春堂做了这么些年,平时家里人头疼脑热我都是自己抓药,都算得上半个大夫了,怎么会出这种纰漏,你莫要血口喷人!” “你血口喷人?这药是你亲手给我抓的,如果不是你,难不成还是它自己飞过来的?”那人看起来真是气极了。 给病人抓错药,这件事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是回春堂理亏。 赵大夫身为回春堂掌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出来做和事佬:“这位客人,这几天当作是我们医馆的失误,不如这样,这药我给你重新抓一份,不收你钱,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如何?” 听了赵大夫,那人眼睛滴溜一转,总让人感觉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成,不成。” “那客人的意思是?”赵大夫好脾气地问着。 那人从一旁扯了把椅子过来,让他老爹坐下,自己则趾高气昂地看着回春堂众人:“从现在起,把我爹的腿脚治好,不许收一分钱。” “这……”赵大夫面露难色,他爹这是顽疾,每每遭逢寒凉天气便会发作,只能缓解,难以根治,倘若以后诊治都不收钱,岂不是相当于他们医馆要负责这个病人一辈子? 更何况,他儿子还是个这么不好相与的主。 宴蓉听到这里也是眉头一皱,她皱的点在于,这古代竟然也有医闹。 别人是吃霸王餐,他是看霸王病。 真是活久见。 “你们要是不乐意,那咱们就对簿公堂。我有的是时间奉陪!”那人见赵大夫良久不开口,知晓他的心思,便又加了一把火。 “别别别,此事毕竟非同小可,我也只是代管回春堂,容我们几位大夫私下商量商量,可好?”见他动真格的,赵大夫忙周旋道。 那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赵大夫抓紧这空当,转眼看着堂内的大夫们,问道:“此事,诸位可有什么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一番,总觉得拿不出好的解决方案,却又不甘心咽下这口气。 这人明显是来找茬的,但是没有证据就没有和他叫板的筹码,他们现在处于劣势。 “赵大夫,我有几句话想同病人家属讲。” 第105章 化解风波 赵大夫抬头看着挺身而出的宴蓉,眼中满是感激,此刻在他眼里这人就和活菩萨一样。 这容大夫向来聪明胆大,也许真有什么妙法。 得到了赵大夫的眼神授意,宴蓉也不拖拉,上前几步,直入主题。 只见她拈起那药包,抬眉问:“这味药可是紫苏?” 那病人家属和开方子的大夫都点头称是。 宴蓉直勾勾的盯着方才叫嚣的那人,继而缓缓开口:“方才这药包确实是小厮为你抓的,但是一下子十几种药材,一一抓好再包起来,人多手杂,保不齐这药是不是也被除了他之外的人动过。”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比如,有些人贼喊捉贼,你说呢?” 不知为何,那人一见宴蓉总有些心虚,仿佛她能洞察人心一般。 此刻被她这么一说,更是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你……你这样推卸责任在我身上,倘若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 宴蓉冷冷一笑,嗓门大就有理,当她吃素的? “如果说,我能拿出证据了?” “那你拿出来!”这人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豁出去了。 反正……反正方才他动手脚的时候别人都在忙,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周围的情况他看的真真的。 没错,那紫苏确实是他趁小二不注意的时候从托盘里抓取过来的,所以才会多出一钱。 宴蓉勾唇,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转头问小厮要了点碱粉,又让人端来一碗清水,把碱粉倒入水中,搅拌均匀。 碱粉,用途广泛,工业上可用于印染,治革,涂装层材料,艺术方面可用于绘画,生活中也能拿来食用,而在医学上,还能当药引子,有改善肠胃的奇效,现代胃药的成分大多也都是和碱相关。 所以一般大点的医馆都会备上。 从前学医的时候她一直是中西医双修,记得给她上中医课程的老师曾经说过,古代没有火碱,只有纯碱,就是现代人说的碳酸钠。 不过,纯碱更好,免得影响实验效果。 她看着回春堂的大夫们:“诸位行医多年,应当懂得紫苏遇碱粉化水会变蓝?” 赵大夫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围观的百姓纷纷踮起脚尖,探着身子往里头瞧,就好奇她到底怎么找证据。 宴蓉也不卖关子:“紫苏经晒干之后制成药材,触碰过的人手上极其容易残留。这药经过小厮之手,他手上肯定有,不用验。那么……” 宴蓉转过身,定定的望着那气焰嚣张的男人,用手一指:“只需要验验你身上有没有残留紫苏就行了,如果有,证明这确实是你做的手脚,与我回春堂无关,而你无故污蔑回春堂这件事,我们必然也会追究到底。” 见她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那人却仍死死挣扎,心想总不可能因为碰了一下就真的残留在手上,这么一想,心里面又有了胆儿。 “那倘若没有呢?” 宴蓉不假思索道:“倘若没有,我便答应了你方才的要求!从今往后,你老爹的老寒腿都由我们回春堂全权负责,不收取任何费用。” “一言为定!”那人见有这等好事,果断应承下来。 “容大夫!”赵大夫和一众大夫不禁惊呼。 且不说那病人药方里长年要用诸如天竺葵之类的好几种名贵药材,就是这事传出去,恐怕也要毁了回春堂的声誉,这样答应会不会太草率了。 宴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给了一个“一切放心”的眼神,众大夫就真的放了大半心。 她倒是心态好的很,万一真的是她想错了,段景蘅那么多钱,养个病老头应该也不成问题。 如此一想,她就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她伸出手,冲那人招了招。 “你上前来。”那人被宴蓉一招呼,大大咧咧就走了过来,方才得了宴蓉的承诺,此刻听话配合的很,“要我怎么做?” “伸出手,放进这盆里。”那盆里是她方才用水溶开的碱粉。 倘若这人碰过紫苏,把手伸入水中,这水就会立马变成蓝色。 那人在盆前站了站,迟疑片刻,快速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进去。 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盆水…… 没变蓝? 回春堂的大夫们已经不忍心再看了,外面的百姓也是大失所望。 只有那男子一脸得意。 然而宴蓉却是不慌不忙,对眼前的景象也视若不见,她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丝毫不避嫌地抓起那男人的左手,猛的摁入了水盆里。 顷刻之间,那水变成了暗蓝色。 跟变戏法一样快。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男子脸色蹭的一下就变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蒙面女大夫,说话磕磕碰碰:“你你你……你怎么……怎么……” 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宴蓉也很不耐烦,直接打断他道:“你是想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左撇子?” 那人楞楞地点头。 宴蓉放开他的手,悠闲地抱着胳膊:“很简单,惯用右手的人,都是右手先使力,所以在扶着别人的时候一定是往右边带,而你方才扶你爹的时候已经暴露了,本来我还不确定,但是我让你把手放入盆中时,你的左手下意识地动了一下,犹豫过后才换了右手。” 那人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外面围观的百姓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如此细致入微的洞察力,真的是一个年轻女大夫应该有的吗? 回春堂的大夫们眼中也齐刷刷露出赞赏之色,多亏了容大夫,免去了回春堂一场无妄之灾。 而宴蓉俨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面上波澜不惊,内心也正是突突突的跳。 其实方才她也有那么一瞬怕这个法子不奏效。 紫苏是一味花青素含量极高的中药材,而花青素遇碱会快速变成蓝色。 幸好……知识改变命运,唯物主义诚不欺她。 第106章 另有内情 “既然证据已清,说,你为何要污我回春堂之名?”宴蓉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处细微表情的变化。 “是啊,回春堂在外名声一直不错,为何要平白污蔑人家!” “就是,回春堂的大夫医术还那么高明,上次我姑母那头痛症就是容大夫治好的!” “还有那赵大夫!平日里也颇为和善呐。” “大夫行医救人,悬壶济世,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污蔑医馆和大夫,太没有人性了!” “他自己家里面老爹还病着呢,不对大夫心存感激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对啊,这种人就应该逐出京城!” 听着外头纷纷扰扰的声音,全是对自己的讨伐,一时心烦意乱,于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神情很是懊丧,没了半点方才的嚣张跋扈。 只低着头,一言不发。浑身甚至在微微发抖,看得出他一直在极力克制。 仿佛事情一旦败露,就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似的。 宴蓉眯了眯眼睛,莫非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医闹事件,背后还有内情? 这么想着,她审视这眼前男人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莫非又是什么买凶污人的戏码…… 她无语,这套路也太没新意了?能不能换个剧本。 此时,赵大夫也走上前来,看着眼前失了神的男子,踌躇着问道:“医者仁心,我看你这老父所患确实是顽疾,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也许我们还可帮你一二。否则,此事便只能公事公办了。” 那言下之意很明显,要么说出事情真相,要么去官府衙门走一趟。 那年轻男子破罐子破摔似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打算再不开这个口了。 “这……”赵大夫一脸为难,他回春堂毕竟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放狠话放得出来,倘若真要送人到衙门,好像又有些过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求助一旁的宴蓉,毕竟这风波是她化解的嘛。 宴蓉叹了一口气,来到那一直一言不发的患病男人跟前,打算换个突破口。 “老伯,您应当是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 那老者面上动了一下,仍是咬着下唇,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不肯开口。 “来人,到知府衙门请官差过来,就说有人在回春堂寻衅滋事,污蔑大夫!毁人声誉!讹人钱财!”宴蓉做事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是!”这答话的正是方才那被诬陷的小厮,原本心中正气,此刻洗刷冤屈,立马扬眉吐气起来,说话声音也大了。 “等等!”那老者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宴蓉。毁人声誉,讹人钱财……倘若回春堂有心想告,他这孩儿的后半生怕是就毁了。 当初怎的就选了这条路,糊涂啊糊涂…… “你有什么话要说?”宴蓉看着他。 “容大夫,赵大夫,我确实有话要说,但是,还请借一步说话。”他环顾四周。 宴蓉看了一眼,外头还围了不少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爹!”那年轻男人失声喊道。 “唉,儿啊,事到如今,瞒不住了。”那老者长长的叹息一声。 回春堂后院。 从前厅小门出来,绕过一条曲折的回廊,再往前走,便是一处假山,四周开满了这个季节的时令花草,香气扑鼻,外行人看不懂,这懂行的大夫一看便知,这里面好几味可都是名贵中药材。 宴蓉连声赞叹,没想到创立这回春堂的神医,倒是个妙人,一个小小医馆的后院都修饰得如此雅致。 就是不知何时有缘能够见上一见,倒是想同他讨教讨教医术。 假山后方是一处小池,池上修了道木桥,另一端与一座凉亭相接。 为了照顾那父子二人的感受,赵大夫把回春堂其他大夫都打发走了,宣布今日闭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就散开了。 现在除了这闹事的二人之外,就只剩了他和宴蓉。 “现在四下无人,你二人到底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赵大夫这待客之道端的还是很不错的,竟还泡上了一壶热茶,装于紫砂茶壶中,茶香四溢。 宴蓉端起茶杯,仔细闻了闻。嗯,不错,就是比王府的差点。 “今日之举实属无奈,求二人大夫开恩!”谁知赵大夫刚开了个头,那老者便拉着自己的儿子猛的跪在了地上,那方位正对着宴蓉的位置。 “噗!”她一口茶喷出了大半,此时已然顾不得形象,忙去扶那二人。 这老者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是打算让她折寿么? 她又不是这些古人,跪来跪去都习惯了。 “你别动不动就跪,你这是老寒腿,现在入秋了地上凉,对腿恢复不利。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一旁的儿子一听,立马把自家父亲从地上拽了起来,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他捂着膝盖。 宴蓉将这细节看在眼里,心想这人倒是个孝子。 “你说无奈,是可是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宴蓉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是谁?”赵大夫实在想不通,他们回春堂在京城的名声都是响当当的,一直致力于治病救人,也不曾开罪过什么人,怎么会结下仇家。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最终是那老者开了口:“回二位大夫的话,是德善堂。” “什么?德善堂?!”赵大夫失声惊叫出来,一个激动,差点不慎打翻手中茶杯。 宴蓉拿出帕子给他擦擦,不解道:“赵大夫,为何一听德善堂的名字就这般失态,有什么问题吗?” 赵大夫不语,那病人却继续道:“小民家贫,这顽疾便是年轻时做苦力留下的,大冷的天,去那冰天雪地里装卸货物,腿脚也不好了,腰也不好了。孩儿他娘也嫌家里穷,那个晚上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回来瞧过一眼,可怜我这娃,这辈子被我老头子这把病骨头拖累着,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唉……” 第101章 郎情妾意 只见他面色红润,四肢有力,一边啃猪蹄一边把一盘桃花糕推到宴蓉跟前。 这个嘛……宴蓉是不会拒绝美食的。 拈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吃着,至于为什么小口吃,那是因为方才她已经吃菜吃饱了。 隔。 宴蓉一边吃一边在内心腹诽,那些个百姓还真是见风就起浪,别的不会,传八卦倒是第一名,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病人膏肓的将死之人。 她以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名义起誓。 不过这人,为何连啃猪蹄都如此优雅?有悖常理。 “咳咳……娘子你说,为夫怕是真的撑不过这个冬天了”段景蘅语气忧愁且虚弱,手上吃东西的东西却没停,“倘若我去了,真的放心不下你啊,日后若是有人要加害你,我便不能再保护你了……咳咳。” 又来了……戏又来了…… 宴蓉恨的牙痒痒,但是想到外头王妃派来的眼线,也只能继续给他演下去,于是便深情款款道:“夫君,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放心,我一定精读医书,潜心研习医术,把你治好。” 段景蘅啃完了最后一块猪蹄,自暴自弃道:“娘子莫要安慰为夫了,你昨夜还背着我偷偷起来抹眼泪,我便知晓自己定然是时日无多。” 宴蓉已经不知该如何演下去了:“呵呵,夫君莫要说丧气话……” 谁背着他半夜偷偷起来抹眼泪了?又给自己加戏,这人戏怎么那样多。 丹琴觉得,自己在一旁憋笑真的很不易。 从前只觉得她们家世子爷最擅长的就是装病扮猪吃老虎,现在才发现,更有趣的还在后头。 而这些变化,仿佛都是从世子妃来了之后才有的。 好希望世子和世子妃能一直这样下去。 “喂,别演了。再咳下去真成肺痨了。”看着门外那只“耳朵”总算走了,宴蓉立马恢复正常语气,轻轻拍了段景蘅的手背一下。 段景蘅被她白皙软嫩的指尖接触,心头却是一跳,整个注意力都在回味方才的触感上,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娘子是在关心我?” 宴蓉扭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并没有,你病死了正合我意,那样就没人阻拦我跑路了。 提到跑路,还是要多赚些积分才行。 宴蓉脑子转的飞快,忽然又冒出这么一句:“我明日就回回春堂坐诊。” 段景蘅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这么急?在家就这么待不住?” “嗯嗯。”谁知宴蓉丝毫不给他面子,点头如捣蒜,一脸世子你真是善解人意的表情。 段景蘅嘴角抽了抽,又收敛了表情,不由得问道:“娘子,有个问题,为夫一直想问你。” 宴蓉眨了眨满是疑问的大眼睛,示意他问。 “你不缺钱,也不是那济世救人的菩萨,为何非得日日去回春堂坐诊?”段景蘅觉得,这其中定然是什么缘由。否则,按照他娘子这爱吃爱玩的个性,会甘心一辈子困在这回春堂坐诊? 王府都困不住她,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回春堂。 难道是被人胁迫了,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里,段景蘅神色凝重起来。可是日日让丹琴她们盯着,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不像是受制于人的样子。 还没等宴蓉回答,段景蘅心中已经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对于这个问题,宴蓉也很为难,我不缺钱,缺积分。 “这个……我虽然不缺钱,也不是那悬壶济世的菩萨心肠……等等……”说到这里,宴蓉回过味来,抬头瞪着他,“你内涵我是蛇蝎心肠?” 段景蘅一愣,有点惊讶于她这个脑回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见宴蓉气鼓鼓地不理他,便柔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卧室夫妻,你可是这王府的世子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讲,切莫委屈了自己。” 宴蓉坚决道:“这事你帮不了我,没人能帮我,你只需要让我自由出入这王府便可。”确实帮不了她,如果他真有病就好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丹琴可以跟着。” 反正她不说他也会让丹琴跟着,既然反抗不了,那确实不如接受。 见她意外地顺从,段景蘅挑了挑眉,眼神亮了那么一瞬,仿佛有点点星芒闪烁:“好。” 一旁的丹琴看着自家世子爷那眼神,觉得自己瞎了。只可惜她家世子妃就是看不见,满脑子就只有她的回春堂。 这在话本子里怎么讲的,郎有情妾无意? 此时,王府另一头。 “世子当真病重了?”王妃听着眼线的回复,欣喜问道,激动地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摔了。 那跪着的下人点头称是:“确实如此,小人在门外听得真真的,连世子妃都说救不了,世子还说自己死了很担心世子妃,怕以后护不了她了。” 王妃听得没开玩笑,连道了好几声好,正色道:“本妃知道了,你下去领赏。” 那下人便高高兴兴地去了。 王妃屏退左右,这才看着下方坐着的人,试探着问道:“薇儿,段景蘅病重,这是个好机会,咱们不如索性将宴蓉那丫头……” 她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意思不言而喻。 “母妃,不妥。” 段景薇脸上没什么表情,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为何?”王妃急了,“宴蓉那个乡野丫头,都在王府嚣张这么些时日了,还得了陛下的青眼,此时不除,以后再下去还了得?” 段景薇安抚道:“母妃稍安勿躁,女儿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是段景蘅病重,多事之秋,切不可有大动作,容易露出马脚。” 她虽然也看不惯宴蓉,更想早点把段景蘅身边的人都除掉,但是这件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那怎么办?我们就要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王妃不甘心地问道。 段景薇施施然一笑,摇头:“非也。方才那人传达的话提醒我了。” 王妃一头雾水:“什么话。” 段景薇卖了个关子:“母妃可还记得,他说,段景蘅怕自己死后护不了宴蓉,他倒是聪明,这个担心可不是多余的。” “你的意思是……”王妃好像隐隐有些懂了。 “等世子一死,世子妃还不就成了寡妇……”段景薇顿了顿,脸上灿若桃花,可吐出来的话语却比毒蛇还要恶毒三分。 “一个不成气候的寡妇,在这王府高门之内,还不是任由母妃您拿捏?” 王妃听了,眉头舒展。 第102章 男人心 次日,清晨。 念着今日要去回春堂坐诊,想到她那立马又能蹭蹭蹭上涨的积分,宴蓉感觉浑身都是劲儿,一大早便醒了来。 一睁眼,丹琴已经在偏室侯着了。 一听见里面有动静,便款款走进来,手中托着宴蓉的换洗衣裳。 宴蓉躺在床上,晃了晃神,心中不由得感叹段景蘅手底下的人做事果真滴水不漏。 比如这个丹琴,梳妆打扮描眉画眼打架收拾房间样样行,简直就是女子界典范,倘若。放现代相亲栏目上,恐怕要让一票普信男大喊“我不配”的。 只是不知道…… 宴蓉一边想着,一边好事地瞥了瞥旁边的人。 哎不对……年轻女子哪个不怀春?莫不是段景蘅是个变态主子,不允许手底下人谈恋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宴蓉有些自嘲,迟早都是要离开这鬼地方的,干嘛要为一个不大相干的人操这种心。 提起段景蘅,宴蓉又想起昨夜他似乎是在批阅什么公文,她就寝的时候见他蜡烛还没熄灭,模模糊糊中,灯火阑珊处只看得见一个忙碌的身影,她没管那么多,兀自睡去了。 此刻抬手摸摸身侧,床榻竟是凉的。 醒来也不见人影。这么早,是一夜未眠? 天天那么忙,他一个“快病死的世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宴蓉心中嘟囔了一句,突然想起补办婚宴那天自己无意间撞见的场景,还有听到的那些了不得的内容。 忽而明了。 好……忙也是应该的。 而她这温柔抚摸身侧床榻的模样,瞧在丹琴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丹琴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也没过多流露出表情,只是恭敬道:“世子妃是否要起床梳洗?” “要。”不等她过来伺候,宴蓉自个儿便翻身起床,身姿干净利落。 前世十几年都在跟着军队行军打仗,又是精心培养的军医,多少性格和举动也受些影响。 梳洗完之后,丹琴跟变戏法似的端出来一碗粥,放在宴蓉跟前。 “世子妃请用,这是世子特意吩咐的,说务必让您喝了粥再出门,说是倘若您每日晨起之后不进食就去坐诊,有损脾胃。” 宴蓉挑了挑眉,那人劝人用早膳的说辞竟还一套一套的,是要和她这个大夫比专业。 话虽如此,也用不着跟美食过不去。 丹琴适时地将粥推到自己的手边,她立马就闻到了清香,白米糯香和碎肉的鲜嫩混合在一起,再加上恰到好处的金黄姜丝搭配其中,正好解了肉的腻,再撒上嫩绿色的香葱点缀。 一个字,绝。 宴蓉赶紧端起碗,利落吃光。 两个字。真绝! “王府这是换了厨娘?这个味道之前没有尝过……”宴蓉话说到一半,只见丹琴正盯着自己看,目光如炬,动也不动一下。 宴蓉不禁摸了摸嘴角,她脸上粘饭粒了? “你看我作甚?” 丹琴倒是个老实人:“回世子妃,世子交代,务必看着您喝下去,还要观察您喝粥时候的状态,回头告知于他。” 宴蓉无言以对,什么叫她喝粥时候的状态,让他知道他的吃相有多随意粗俗,好来嘲笑她? 至于吗?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 宴蓉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那我方才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丹琴想也不想就道:“惊喜,享受,美味,很喜欢。”末了又补了一句,“看来世子的厨艺获得了世子妃的认可。” “什么?”宴蓉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段景蘅做的? 他哪来的时间煮粥?不对,他会煮粥? 好几个疑问同时涌上宴蓉的脑海,一时间脑中思绪有些烦乱。 见丹琴不置可否的模样,不禁更乱。 那男人这是,之前利用她不成,现在开始采取怀柔政策了? 还是说抓住了她吃货的本性,打算先抓住她的胃。 丹琴收拾好了碗筷,宴蓉换好衣裳,主仆二人便准备出门了。 在踏出王府大门前,宴蓉这才注意到丹琴手上多了一件衣裳。好家伙,还是件外披,看起来料子不错。 “丹琴,你平日里不是都穿短打,怎的换风格了?”宴蓉心情好地开始调侃起她来。 谁料下一秒,丹琴直接讲这披风系在了她的身上,郑重道:“这是主子给您准备的。说是入冬天凉,让您当心身子,切莫着凉。” 感受着身上暖和的温度,宴蓉心中一怔,回味起方才丹琴的话,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头。 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在心底某处挠了一下,很轻,却又不得不去在意。 突然又想起,月白色的外披,好像段景蘅那里也有件同色系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心,海底针。 宴蓉没有深想下去,却是一路无话。直到上了王府下人备好的马车,她不说话,丹琴也不会主动说话,小小狭窄的空间,显得格外压抑。 直到马车快到时,她才又看着丹琴,纠结着问出一句:“丹琴,你有心上人吗?” “嗯?”那一瞬,丹琴有点迷茫,一时没反应过来。 心上人?就是心悦之人?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回世子妃,没有。” 宴蓉抿了抿嘴角,又不说话了。 丹琴一脸纳闷:“怎么了世子妃?” “没什么。”宴蓉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天刚蒙蒙亮,街道两旁诸多小摊贩已经支起了摊位,一时间叫卖声和来往的人声响在耳畔,络绎不绝,也把她心中腾地升起的旖旎心思淡去大半。 不可否认,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突然萌生了想要好好了解段景蘅和他身边一切的想法。 也只是那么一瞬。 这个地方,总归是要离开的,肯定是要离开的。 前世的时候,她就是个孤儿,从小被作为战地医生来培养,习惯了枪林弹雨和朝不保夕,但是心态一直很乐观,极少怨天尤人。 偶尔也见过同行的战地护士看到的那些网络小说,什么怀春少女,霸道总裁,爱而不得。 当时她很不理解,大千世界多么美好,人活着本就不易,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个什么人放在心上,每时每刻,牵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太累了。 还不如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不香吗? 所以,别太在意一个人,别对这个地方有牵挂。 宴蓉,你要离开。? 第107章 白眼狼 “爹……”父亲提起这些陈年旧事,那年轻人有些不忍听下去,拉起父亲瘦骨嶙峋的手,安抚道,“孩儿宁可不娶,也要让您安享晚年。” “都是爹拖累了你啊……”老者把儿子的手压住,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水雾,回忆道,“那天,我们本来去德善堂看病,谁知那里的大夫把我们带到内堂之后也不诊脉,而是和我们讲了一件事。” 不用他说,宴蓉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了。 “就是教你们今天来回春堂唱这出戏?” 兴许是她说话太直接,那父子二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又想到是自己理亏,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你们为何会听德善堂的?”这才是赵大夫最关心的问题。 “那人与我们说了,我这病再治个十年二十年的也不见得能痊愈,只能不断靠药物维持,保养,按照小民这家境,消耗实在太大,说回春堂是个大医馆,到时候闹这么一出,后半辈子的医药钱就有着落了,我儿也是忧心我的病,家里面又拿不出这个钱,才答应了他们……” “现在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两位大夫莫要将我儿送至官府衙门,我们会向外界澄清,还你回春堂以及众大夫声誉,如果有什么损失,我们再去做工,赔偿给您!” 那病人说着,低垂着目光,有些没脸再看赵大夫和宴蓉。 一旁的儿子听了,眼眶也是红红的。 宴蓉给赵大夫递了个眼色:“赵大夫,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裁决。” 赵大夫面无表情道:“纵使有再多苦衷,你们也不该平白污蔑旁人清白。” 那父子二人一听,心下一沉,当下便认为他是要追究到底了,认命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绝望二字。 “不过……”赵大夫斟酌片刻,又道,“念你二人亦是受人唆使,且非出自本意,我们回春堂,就不追究了。望以后洗心革面,好生过日子,莫要再重蹈今日之覆辙。” “恩人!多谢大恩人!恩人放心,我们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父子二人很是激动,见他们这架势,似乎又要跪,赵大夫忙阻止,末了又连连扶额。 这对父子也是个耿直的,心眼实,难怪会轻易受人煽动。 打发走了二人,已经是日暮黄昏。 宴蓉也不急着走,还坐在凉亭里和赵大夫唠嗑。 “方才赵大夫听见这件事乃德善堂所为,似乎很是……惊讶?” 赵大夫容色一僵,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容大夫的眼睛。” 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叹息道:“我和那德善堂的秦大夫原本是同门师兄弟,拜在师父门下修习医术,他自幼性格顽劣,经常开罪其他同门,我护他比较多,后来大了却喜欢争强好胜,渐渐与我离心,我年长他几岁,所以先他几年下山,几经辗转来到京城,从神医手中接手回春堂,后来慢慢又出了个德善堂,后来才知道管事的大夫姓秦,便是我那师弟。” 宴蓉眉心一跳,原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同行竞争恶意陷害事件,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渊源。 “那他这岂不是恩将仇报?”宴蓉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赵大夫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想必是还念着几分同窗情谊。 “大概是心中对我有怨。” “怨什么?”宴蓉翻了个白眼,“怨你当初对他太好?” 赵大夫摇了摇头,只是一种直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宴蓉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赵大夫,这世间少的是有情有义的真性情,多的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依我所见,你也别把你那师弟想的太好了,日后伤心的还是自己。” 都说医者仁心,做大夫久了,还真的修了一颗圣母心圣父心。 对于大夫而言,这世上,只要没死,身体都能救,可心一旦被污染,没法救。 见赵大夫不语,宴蓉便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赵大夫支支吾吾道:“这个……我再想想,再想想……” 宴蓉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说出的话也很无情:“您慢慢想,平日里多注意,别把神医留下的回春堂给搭进去就行,咱们一伙大夫都指着它活呢。” 尤其是她,她还指着它赚积分呢。 想到这里,宴蓉偷偷看了一眼积分,发现自从换了药王空间之后,林林总总也赚了几千,顿时心情又不错起来。 “赵大夫,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看病方面的优惠政策?” 赵大夫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优惠政策?” 他也无暇顾及为何宴蓉用的是“你们这”,只是听着这词有些新鲜。 “这个……就是……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宴蓉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些思想封建保守的古人解释诸如“医疗保险”之类的词。 于是便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京城里像那父子二人一样平日里看不起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医者父母心,看着这些病人有病不能治,着实难受,倘若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 赵大夫心下了然,越发觉得她虽为一介女流,这胸襟格局却实在令人佩服:“朝廷的钱每年都要拨往边疆戍守军队,江南水患带,西北干旱带,还有水匪,山匪……虽然江湖上那个神秘的漕帮会帮着剿灭一些,但开支还是很大。” 所以没有多余的钱来支撑穷苦老百姓看病这些民生问题。 宴蓉叹了一声,虽然她不管身在何处,一心只想吃喝玩乐,但是见多了这种事,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到糟心。 “容大夫年纪轻轻便能心系天下,实在令赵某佩服。”赵大夫朝她拱了拱手。 宴蓉仍是一脸愁色:“赵大夫莫要再说了,我这是空有怜悯世人之心,却无济世救人之力,都是空谈,空谈罢了。” 说完还自嘲一笑。 赵大夫想了想,道:“虽然朝廷没有政策,但是……咱们做大夫的却有一个权利,兴许可以解决容大夫心中忧愁之事。” 第108章 朱门酒肉臭 “是什么权利?” “不收费的权利。”赵大夫笑了笑。 “你是说……义诊?”见他点头,宴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对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虽然回春堂是个大医馆,但是大的医馆,一些穷苦人家肯定望而却步看不起病,然而穷人又是最容易生病的,自然就会遗漏掉很多病人。 毕竟这么大个京城,可挖掘的病人市场还是挺多的,光王府里那么点和回春堂那么些,可远远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如果一旦开设义诊,没了钱的顾虑,那岂不是病人就是蹭蹭蹭变多,那她的积分也会蹭蹭蹭上涨。 想到这里,宴蓉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接着,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赵大夫,友善提议道:“赵大夫,咱们医馆日后开设义诊怎么样?每月逢七的日子,全馆义诊。这样一来,每个月至少有三天的义诊日。” 赵大夫也正有此意,遂点了点头:“那我明日让人贴张告示在门口,以回春堂的声望,应该马上就能传遍全城。” 宴蓉也附和道:“是啊,把咱们回春堂大夫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给树立起来,以后就不怕那德善堂再从中作梗了。德善堂德善堂,他可真是对不起这个名字。” 赵大夫苦笑着,不予评论。 宴蓉知晓这是他心结,也不想做那老是揭人伤疤的恶人,多少有些缺眼力见儿了,便不再提这事,只是与赵大夫又探讨了些医术上的事。 最后又聊到闫统领府中那位性格温柔的小姐,得知她用了自己的第二张方子之后,现在身体渐渐有所好转,都能出府了,不禁莞尔。 宴蓉在心里算着日子,到时候再把第三张方子送过去,再调理上十日,等着三个疗程一过,人也就差不多好了。 像这种重症,估摸着能累积不少积分。 想到这里,她随即眉开眼笑起来。 “布谷,布谷……” 此时,回春堂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鸟叫。 赵大夫咦了一声,放下手中茶盏,暗暗称奇:“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会有布谷鸟的声音?” 而且,布谷鸟好像也很少傍晚叫唤呀。 宴蓉心里面清楚是怎么回事,眼皮一跳,面上不改,只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悦,起身告辞:“赵大夫,今日天色已晚,我先撤了。” 说罢,转身便快步便外头走去。 内心暗暗叫骂,催催催,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不就是忘了时间么。 该死的段景蘅。 大步跨出回春堂大门,宴蓉抬头,却没瞧见丹琴的身影,有些疑惑。 还不等她多作思考,只见头顶忽的降下一抹白影,连看清的机会都不给她,那人连地也没落,长手一勾,便揽住了她的腰肢。 立马让宴蓉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 这刺激来得太快,宴蓉心脏咚咚咚狂跳,锤了那人一把:“大胆狂徒,赶紧放我下去,你可知我是景王府世子妃,我那夫君……” “玉树临风,爱你如命?”抱着她的那人轻声笑了笑,语气透着三分无奈,“娘子,你下回看清楚人再捶行不行,你捶的为夫胸口好痛。” 猛的抬头一看,那人可不就是段景蘅。 宴蓉:“???” “一日不见,可有想我?”男子一双凤眼轻轻上挑,眉目间尽是风流之姿。 可惜,他遇上的是个不解风情的宴蓉。 她冷冷道:“放我下去。” “别急,待为夫给你寻个好地方,现在放你下去,怕是要粉身碎骨的。” 这话听的宴蓉心头一跳,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只感觉四肢发软,心跳如鼓,下意识便攥紧了身边人的衣裳,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他身上,这才稍稍找到了一些安全感。 亲娘呀……好高! 耳畔是徐徐清风,怀中是温香暖玉,段景蘅搂紧她,无声笑了,暗暗放慢了施展轻功的速度。 “娘子,到了,可以睁眼了。” 感觉到耳朵被人轻轻吹了口气,宴蓉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面上,于是恨恨地抬头看着段景蘅。 后者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丹琴呢?”宴蓉双手叉腰,瞪眼看他。 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是不用看也知道,那张脸此时肯定又是气得圆鼓鼓。 可爱。 段景蘅心里面想笑,面上却还得端着,正色道:“我让她先回了,你今日坐诊辛苦,我带你先吃了饭再回王府。可好?” 宴蓉:“……” 虽是商量的语气,但那一脸“我已经安排好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宴蓉转身一看,果然,身后一张硕大招牌迎接而立。上书“天香楼”三个大字,在猎猎秋风中,很是醒目。 “好嘞,二位客官,您要的菜和点心都齐了。有什么需要您再喊小的。” 知道她喜欢看热闹,对用膳的环境又极为挑剔,所以段景蘅特地在二楼临街的的位置选了一个雅间,菜品立马上齐。 “这天香楼的小二手脚倒是那里,也最是有眼色的。”段景蘅说着,给她夹了满满一块子松鼠桂鱼,顺带看了一眼方才小二出门的时候带上的门。 宴蓉相当自然地接过他夹的菜,冷哼一声:“怕是因为你戴斗笠,我戴面纱,怕人家给吓着了,以为咱们是什么在逃的江洋大盗,不敢惹,这才麻溜点溜了。” 对于她这个想象力,段景蘅哭笑不得:“娘子,你莫抢了城南说书先生的饭碗。” 宴蓉专心吃菜:“没兴趣。” 也不知道他这斗笠是何时戴上的,反正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戴上了。 宴蓉纳闷,明明要维持病秧子世子的人设,还是即将病死的那种,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个劲儿出府,戴个斗笠哪里麻烦,真就为了带她吃顿饭? 宴蓉低头默默吃饭,脑子里却在盘念着自己的积分何时才能上它个几万,又想起方才和赵大夫商量的义诊,想来距离上万应当是不远了。 不过说起这义诊……唉,她看了眼眼前的菜肴,这一大桌子珍馐,得值多少钱。 有人一年到头看病都要愁,有人坐在宅子里招招手就有人把饭送嘴边,这真的是…… “娘子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段景蘅只顾着给她夹菜,自己却不动筷子。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诗。”宴蓉闷闷的说了一句。 “哦?什么诗?”段景蘅来了兴致,他这世子妃言语举止向来散漫,倒不像是喜欢诗词歌赋的。居然吃个饭也能念起诗来,倒是让他有些好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段景蘅:“……” 第109章 宴尚书的秘密 看着她不停地戳着碗里的饭菜,也不往嘴巴里送了,这泄愤如孩童般的动作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幼稚,在他眼里看来就……很是可爱。 这大概就是那些说书先生讲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念及此,段景蘅盯着她摘了面纱的脸,不由得出了神。 随后,又悄悄红了脸。 “咦……那是?” 宴蓉突然也不戳碗了,就只盯着对面一座惹眼的小楼看。 段景蘅敛了心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禁眯起眼睛。 对面那座楼有三层那么高,前庭的装潢并不十分奢华,却极尽高调之能事,大门口房梁处张灯结彩,细细的飘带随风轻轻晃动。 台阶上站了几个衣裳单薄的女子,举止轻浮,正媚眼如丝地看着街上来往男子,时不时还招招手,有些胆儿大的,还会上手拉一拉。 “来啊大爷,里面请,咱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包您满意……” 那被姑娘拉了的年轻公子作书生模样打扮,应当是头一回来,忙摆手推辞:“只是路过,路过,就看一眼……哎呀!你别拉我!” “一回生,二回熟,来公子!” 宴蓉在心里默默为那公子点了根蜡烛,心想,这花街柳巷里的姑娘,若是去参加拔河比赛,怕是无人能敌。 “咳咳。”见她看得入神,段景蘅轻咳一声,他差点忘了,这天香楼对面,便是京城最大的秦楼楚馆,鸳鸯楼。 起个这般诗意的名字,不知忽悠进了多少附庸风雅的穷书生。 “娘子?”段景蘅忽的发现异样。 “嘘!别吵。”宴蓉看也不看他一眼,“喏,你看那里。” 段景蘅挑的这间雅间,基本方圆半里的精致都能一览无遗,此时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在那鸳鸯楼东侧小门,有几个人鬼鬼祟祟。 其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看那里头露出来的衣裙,以及举止神态,应当是这鸳鸯楼里的姑娘。 只见她被两个小丫鬟簇拥着,小心翼翼地上了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而吸引宴蓉注意的,并不是她。也不是她身侧那两个丫头。 此时,段景蘅也瞧出了些猫腻。 “咦,那前面驾车的小厮,似乎是岳丈府中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宴蓉。 后者将手中的碗筷放下,那马车已经缓缓驾驶出去,却走得极为缓慢和小心,仿佛那马车里的人有多么金贵似的。 “那不是小厮,是尚书府的管家。”也是整个尚书府中,宴尚书最宠信的心腹。 段景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扇子,看戏一般摇了摇,啧啧称奇:“这就怪了,岳丈让府中管家装扮成小厮模样,接个青楼女子回去作甚。” 纵然行事再神秘,也还是有风险的。朝廷三品大员,竟连脸面也不要了么,大白天的公然接娼妓回府中去……去…… 段景蘅气着气着,把自己红了脸。 文武百官这般德行,难怪会让那弹丸小国总是有机可乘。 当眼整个朝堂,也不知道真正还有多少人能为圣上分忧。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宴蓉看着那马车行驶的速度,心想,倘若只是接人回去嫖,断然没这个必要,宴尚书乔装打扮一番过来,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认得出。 而且就算要接人回去,大白天的,应该快马加鞭才对,怎么会这般慢吞吞? 让管家亲自出马,搞得好像还挺重视? 前几日,那宴尚书本来差点将王氏休去,后来被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却忽的作罢,还让人好生照顾,前后态度转变着实太快。 莫非是存了别的心思? 想到某种可能,宴蓉呵呵一笑。 看来接下来,王氏的日子也不好太好过。 宴蓉顿时心情大好,当即决定再多吃一碗饭。 半个时辰后。 “嗝~”宴蓉打着嗝被段景蘅“带”着回了景王府。 段景蘅无奈摇摇头,眼神中却尽是宠溺,吩咐丹琴给她去拿点消食丸。 看来天香楼的饭菜还是很合她胃口的,以后可以常去。 这头,二人各怀心思,其乐融融,另一头,有人却是无尽憋屈。 齐国公府,内宅。 寒蝉收到信件后就匆匆往娘家赶,草草拜见了自家爹爹,又往寒月的屋子赶去,见那前来通报的小丫鬟面色不佳,脚下更是不敢怠慢,提着裙子走的脚下生风。 好不容易走到寒月屋子外头,却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似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很是清脆。还有女子愤怒的嘶吼,看来是被人摔碎在地上的。 那声音是寒月。 寒蝉眸色一紧,赶紧往里面冲,刚推开门,就看到寒月抱起一个天启年间的青花瓷,就要往地上摔,神色一急,连忙上前阻止。 “月儿!这是祖母在世时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疯啦?!” 寒月原本就在气头上,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什么话,拼尽了全力想去挣脱,就是要摔,仿佛这样做就能抵消心里面的恨似的。 寒蝉紧紧箍着她,环顾四周,想找个人搭把手儿。然而旁边的丫鬟们都吓坏了,看着这姐妹俩儿,一个也不敢上前帮忙。 寒蝉只好用尽全力抱着自家妹妹,在她耳边吼:“寒月!你冷静点,别拿东西撒气,就算你把整个齐国公府都砸了,你讨厌的人也不会消失啊,还不是白白让别人看了热闹!” 寒月听到这里,终于停止了挣扎,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倒在地,寒蝉担忧地望过去,只见她已泪流满面。 “你们先出去,把门关好,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寒蝉拈起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朝身旁的几个丫鬟吩咐道。 “是,大小姐。”丫鬟们看小姐发了半天彪,又劝不住,正愁没地方躲,此时听寒蝉这般说,更是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当下动作麻利地就离开了。 待人都走光,寒蝉起身确认门外无人偷听,这才又转过身来,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寒月不说话,一直哭。 第110章 非他不嫁 寒蝉替她擦眼泪都擦湿了好几块,心疼的紧。 “好妹妹,你要是难受就哭出声音来,姐姐在这里……” 寒蝉话还没说完,寒月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糊在一块,脸上的妆都花了。 寒蝉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姐姐,你不是说一定能把那个贱人从世子身边弄走,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还好端端地住在景王府?!” 寒月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寒蝉捂住了她的嘴巴,心里也慌得很:“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这大白天的,可是在齐国公府,当心隔墙有耳。” 寒月稍稍降低了一些声音,眼神中却满是怨毒:“姐姐,我好恨,我真的好恨!这些日子我忍辱负重,我失去了清白,我委身于别人,付出这么多,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把宴蓉从世子身边弄走,可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有变!” “月儿……”寒蝉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安慰她。 很多事情,就连她现在也想不通。 之前安排明怀去假扮花明兮勾引宴蓉失败就算了,毕竟真的花明兮被段景蘅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找出来了。 但是后面让尚书府夫人去办的那件事也能办砸,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样一来,又让宴蓉那个贱丫头逃过一劫。 可怜了她的妹妹。 “没关系月儿,我们来日方长,以后姐姐再慢慢帮你想办法弄死她。” “姐姐,我真的恨死宴蓉了,如果不是她,世子妃这个位置合该就是我的,我喜欢世子哥哥那么多年,我从小就喜欢他,呜呜呜,世子哥哥明明还给我留了玉佩作信物的,结果现在却病重只能躺在床上,肯定就是宴蓉这个女人克的!自从她进了景王府,世子就没有一天好过过!” 寒月拉着自家姐姐,又是哭又是闹的,把心里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寒蝉听着,越发揪心了。 说起那世子的病,她也很头疼。 寒月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能对外界的情况了解的还不是很多。 她可是听说,那段景蘅病的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大夫都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王妃连寿材都备下了。 这样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指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寒月还怎么嫁? “月儿……”寒蝉犹豫着,实在不忍心让她一门心思就这样落了空,毕竟牺牲这么多,“那景王世子身子骨实在是,你跟着他以后也不会幸福的,要不你就放弃……” “不可能!我是不可能放弃的!我这辈子就嫁他!姐!我就要嫁给他!姐姐,你帮帮我……姐姐……好不好……” 没想到寒月一听她这样说,反应这么大,仿佛魔怔了似的,寒蝉也被吓了一跳,忙安抚道:“好好好,姐姐答应你,我帮你想办法,你先冷静一点。” 寒月缩在她的怀里,点了点头,小声抽泣着。 看她这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寒蝉心里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她这妹妹怎么就那么死脑筋,非要嫁那么个病秧子,想办法,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人都快死了,能想什么劳什子的办法去? 但是如若不答应,寒月也只是一味闹,还不如先把人稳着。 “月儿,姐姐都答应你会帮你了,你看你刚刚都哭花了脸,姐姐帮你重新梳妆打扮一下好不好?” 见寒月不置可否,却也没反驳她,寒蝉心下一喜,重新给她梳了发,又让下人打了热水进来。 一个时辰后,寒月的脸又重新化上了精致的妆容,除了那红肿的双眼能够透露出她情绪不佳外,根本就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儿,我方才听丫鬟说,华裳阁新进了一批江南的丝绸和西南的蜀锦,华美的很呢,要不,姐姐带你去看看,买几身新衣裳?” 寒月摇着头就想拒绝,寒蝉却抓着她的手,用她那唯一的软肋劝道:“姐姐知道你没心情,但是你看啊,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屋子里头,早晚会闷出病来的,而且……而且你也希望等世子好了,让他看到一个漂亮的你,是不是?” 听到她提起段景蘅,寒月那如死灰一般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生气。 寒蝉见有戏,心中欣喜,忙试探着问道:“那我让丫鬟去备马车?就坐齐国公府的马车去,今日姐姐不是什么镇国公府夫人,我是齐国公府大小姐,就专门带我妹妹去采买玩乐。” 寒蝉说着,把她搀扶着往外走,招呼了两个丫鬟一起,神采飞扬地说着近期发生的一些新鲜事儿:“还有那挽翠坊的发簪子,到时候姐姐给你多备几根,保准世子看了更欢喜。” 京城,闹市街。 “呸!没钱还来吃面!晦气!” “就是,吃霸王餐的都不得好死!快滚,否则让我们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一家面馆门口,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被人扔了出来,听着那动静,应该是因为在里头吃面不给钱而遭人嫌弃。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心想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吃霸王餐。 只见那地上的人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往路人跟前吐了口唾沫:“呸!你二爷爷发达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待着呢!现在不过是暂时落魄了,就开始来看我笑话!” 说罢,又看了一眼那面馆,举起手竖了个中指:“不就是家破面馆,有什么了不起,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哭着来求二爷爷原谅你们!” 没错,此人正是王氏的弟弟,王二狗。 原就出了那档子事,现在王氏又被宴尚书禁足在家,已经做不了他的大树,财路就这么硬生生给断了。 王二狗内心再有不甘,也只能憋着,那可是当朝尚书,他一介平民可对抗不起。 坐在面馆门前长吁短叹了一阵,王二狗狠狠地掰断了嘴巴里叼着的那根草,这才站起身,打算去城西的贫民窟转转,看看能不能从乞丐碗里抢点碎银出来。 “让开让开!齐国公府的马车!谁敢拦路!” 第111章 另谋财路 那王二狗刚起身便听得前方高声喝道,似乎是有人嫌弃他挡了道,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今天这气运还不顺了是?一个两个都来给他找不痛快。 王二狗转过身,当场就想发飙:“拦路?你二爷爷我今天不止要拦路,我还……” 马车绝尘而去,压根没把他当回事。王二狗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后半句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他愣愣站在原地,盯着那马车远去的方向。 方才转身那一刹那,马车恰好与他擦肩而过,马车的帘子也被吹起。 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马车里的人,那是两个女子。 那稍微年轻的一个,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些日子的小妮子么? 想起在鸳鸯楼与她共度的那半日时光,又隐隐回忆起了那令他销魂蚀骨的滋味。 王二狗只感觉口舌有些干。 他舔了舔嘴角,又想起一件事,既然姐姐王氏不能再给他依傍了,那他不妨另选条财路。 齐国公府,果真是世家大族。看着排面,指不定还是个嫡系女。 想到这里,王二狗越发觉得前途光明,踩着马车远去的痕迹就追了上去。 “吁!” 齐国公府的车夫一路驾车狂奔至华裳阁,这才勒马将马车停下。 寒蝉和丫鬟搀着寒月从马车里头出来,生怕把人给摔了似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这华裳阁是全京城最大的裁衣制衣铺,不过,说它是个铺子,那还是小瞧了它。 刚踏进去,入眼便是琳琅满目的各种衣裳料子,绸缎,云锦,川绣,应有尽有,高处挂着满满的成品样衣,颜色和款式都是时下小姐夫人的心头爱,只看的人移不开眼睛。 饶是寒月心情不佳,此刻也不禁抬头瞧了瞧。 寒蝉见此情景,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恰在此时,华裳阁的老板之一云娘也朝二人走了过来。 之所以说是老板之一,是因为当初这华裳阁的创立者一共有三位,都是女子,三人情同姐妹,又都喜欢制衣和裁衣,便相约来到京城开店,一点点做大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三位老板各司其职,把这偌大的华裳阁打理得风生水起,赚到盆满钵满,令人好不羡慕。 “这是什么风把二位贵人给吹来了?”这云娘虽是半老徐娘,却也风韵犹存,面上端的是待客之道,令人舒心,暗地里一双精明的眼却把来人都已经打量了一遍。 衣着华贵,举止不俗。是块肥羊。 云娘的眼睛立马变的亮晶晶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更甚了。 寒蝉端的是一副贵府夫人的架势,把寒月往前一送:“今日带我妹妹出来采买,听闻华裳阁新进了一批料子,给她挑两匹时兴的颜色,做两身女儿家爱穿的漂亮衣裳。” 云娘的目光在寒月身上流连,原来这才是今天的贵客,很快就懂了:“请二位随我上来,咱们华裳阁的衣裳料子,包您满意。” 几人随着云娘来到了二楼雅间,聚精会神都在听着云娘滔滔不绝的介绍,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尾随的一个贼眉鼠眼的身影。 二楼雅间。 云娘吩咐小二给几个客人倒了茶,又派了点心,再陪着聊会儿,寒暄几句,伺候周到了才问:“新进的一批金贵料子都在回廊尽头的库房,几位要不先随我去看看,甄选甄选?” 寒蝉忙起身,拉着寒月就要去看,却被后者摇头淡淡拒绝。 “姐姐去便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寒月说这话的时候没太大表情,语气也不是很有波动,想来心情应该还没缓过来。 “这……”云娘有些为难,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那我和老板娘去帮你选选,让丫鬟在这陪你可好?”寒蝉提议。 “不用”,寒月回绝道,“你们都去,我正好在这一个人静一静。” “月儿……”看着她这般模样,寒蝉有些不大放心,咬了咬唇,犹豫道。 “无须担心,你们去,我能照顾好自己。”寒月说罢,拿起桌上摆着的点心,自顾自说着,不再看在场三人,那意思很明显。 寒蝉无法,低低叹息一声,只得随着云娘去了。临走时,让丫鬟轻轻带上了门。 隔着门,寒月听着楼下戏台唱的一出天仙配,有些心神飘忽。 世人总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做神仙不如做眷侣,可是她只是想要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怎的也这般困难。 为何上天就不能成全? 景蘅哥哥,总有一日,我一定要嫁你为妻。 一出戏很快唱完,这雅间隔音好,外头瞬间静得连人声都很难听见,寒月收了心思,瞬间又觉得有些无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桌面。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响动。 寒月皱眉,还没来得及多作反应,只听得“嘭”的一声,是她所在雅间的门被人强行推开了。 她吓了一跳,起身后退一步,心想能出入这华裳阁的人大多都是在这京城有些身份的夫人小姐,怎么这般举止粗鲁? 瞬间有些发怒,她刚要出口呵斥,一看到来人,微张的双唇立马僵住。 “你!”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小美人?见到我很惊喜吗?话都说不出来了。”王二狗淫笑着上前,上下打量着她,口水几乎都快流下来。 他搓了搓手,目光贪婪:“不想我?你二爷爷可是想你想的紧呢。” “你……你给我滚出去!”寒月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在这里会碰见这个人,只是这个人让她想起了在鸳鸯楼的不堪经历,这个人,也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 倘若不是自己一念之差,一时失身于他,最后也不会又被她姐夫占了便宜。 想到这里,寒月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王二狗摸着下巴上前,一步步将寒月逼到墙角,狞笑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咱们也做过一回夫妻,你怎的这般无情待我?莫非,是上回在鸳鸯楼我没让你满足?” “你!你这个……”寒月毕竟是从小家教严格的嫡女,虽然已经历经人事,但毕竟还未出阁,此时听到这般孟浪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一味地瞪着眼前这狂徒。 第112章 抓住了把柄 王二狗被她这么一瞪,瞬间更加有感觉了。他原本的生活就是日日流连花丛,但是那些青楼女子全都是训练有素,一味地曲意逢迎惯了,偶尔遇到这么个极品小辣椒,还当真是有些对胃口。 “你若是嫌不够,我们现在也不是不能做。嗯?要不要啊,小娘子。”王二狗说着,下流地往前伸了伸腿,眼神也慢慢往下移。 “你这个登徒子,你走开啊!”寒月退无可退,只是扯住了一旁的窗帘,紧紧地护着自己。 “躲什么躲!你那天不是挺主动的吗?自己脱肚兜自己来,你那肚兜都是香的,那味道我到现在还忘不了……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哪家姑娘,没想到,竟然是齐国公府的嫡女,我可真是捡到宝了,哈哈哈哈……” “别说了!闭嘴!你给我闭嘴啊!!!”寒月被他说的恼羞成怒,仿佛那日的场景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连日来的痛苦回忆和内心的煎熬折磨交织在一起,在听到他讲“齐国公府嫡女”的时候顷刻爆发,逼得她大喝一声:“啊!” 这一刻,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竟然猛的朝王二狗冲过去,大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那王二狗心头虽然惊讶,却也不是吃素的,见寒月自己主动朝他扑过来,也只是侧身稍微躲了一下。 寒月的身体则由于惯性力猛的往门口倒,王二狗趁机伸手一捞,抱住了她的腰部,顺势又将她的身子调转了个方向,两个人一起直直往地上倒去。 这样一来,寒月便被他整个人死死的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寒月仍是瞪着他,拼命挣扎,眼睛里却并不恐慌,有的只是愤怒。 王二狗腾出一只手来,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嘿嘿一笑:“你动啊,拼命动!我就喜欢看你挣扎又逃不掉的样子!” 寒月气红了脸,这下才真正有些慌了。 方才王二狗进来的时候把门给锁上了,现在自己又被他一个壮实的男人给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他说的对,她根本逃不掉,任凭怎么挣扎都逃不掉。 寒月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小声呜咽着哀求道:“我求求你放开我,等下我姐姐他们就要回来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高门贵女就是不一样,明明处境已经这般恶劣了,还是死不知悔改。 这还真是,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王二狗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今天来,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 “要我怎么?”寒月听他这么说,心里面燃起了一丝希望,忙问。 “给我封口费。”王二狗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寒月瞪圆了一双美目,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你威胁我?” 王二狗露出无赖的笑:“我就是在威胁你,谁让你……有把柄在我手里呢。嗯?” 说着,右腿便狠狠地往下踢了一下。 哪怕是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觉到那猥琐的念头。 寒月被他这个举动弄的又羞又气,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倘若现在不答应他,恐怕他真的会……而且,还会将自己与他那点事散步得到处都是,那爹爹肯定会打断她的腿! 想到这里,寒月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 她一定不要这种事情发生。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答应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见她突然妥协,王二狗却有些半信半疑:“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使诈怎么办?” 寒月脑子转的飞快,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这镯子是圣上御赐的贡品,我都没戴过几次,你先拿去,还有我身上值钱的首饰,都给你……” 见他仍在迟疑,寒月小声道:“我出门没带钱,暂时就这么多。” 其实王二狗早已经被那玉色的镯子给吸引了注意力,一动不动地看着,垂涎三尺。 见此情景,寒月也极为识相地把镯子取下来,连同手上的一些饰品,一股脑儿塞到他的手里。 “你可以起来了吗?” 金银首饰在怀,哪里还管什么美人小妞儿。只要有钱了,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鸳鸯楼里面多的是。 这么想着,王二狗便快速从寒月身上起来,开心地将首饰都揣进了自己的衣裳中。 寒月也忙爬起来,抬头咬着下唇看他。 王二狗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这次算你识相,等着小妞儿,下回,我再找你!记住了,乖乖听话,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那点破事儿写在告示上,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寒月忙不迭点头:“我一定听话……” 他说完,拔腿便跑了。 寒月看着他猥琐离去的身影,眼中迸发出深深的恨意。 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哥哥一刀结果了他。 门外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接着,寒蝉和老板娘嬉笑的声音传来。 寒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整理好衣裳和头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寒蝉走了进来,多少看出些异样,担忧地问:“怎么了月儿?” 寒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方才听到了楼下那出戏,唱的有些触景伤情。” 寒蝉知晓她定然又想起那景王府世子了,回头瞪了一眼云娘,真的是,唱什么天仙配,以后华裳阁统统给我唱刘海砍樵。 莫名其妙被迁怒的云娘:“?” 寒蝉和丫环选好了衣料,付了定金,和云娘约定好了取衣裳的日子,主仆三人便离开了这华裳阁。 这京城中,多数极负盛名的场所,大多都是奢华至极,张扬至极。 按理来说,像华裳阁这般颇受那些贵夫人和豪门小姐青睐的场所,是很难掀起什么风云暗涌的。有的,怕也只是那来往客人身上一股子脂粉味。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有时候,真相往往都藏在看不见的角落。 比如,寒月被贪财好色的王二狗以肮脏事威胁,整个华裳阁竟无一人目睹。 却在旁人看不见的某处,被景王府黑衣护卫听了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是如此。 第113章 宴夫人怀了? 是夜,尚书府。 “大夫,夫人的身体如何了,何时才能恢复?”尚书夫人房内,一名矮个子丫鬟正看着一旁问诊郎中,容色焦急地询问着。 那郎中诊完脉,捋了捋胡子:“夫人这是外力施与,加上用嗓过度导致的喉咙肿胀,外加声带受损,待我给夫人写张方子,服用几日便可慢慢痊愈。” 那丫鬟千恩万谢地给郎中拿来笔墨纸砚,待人写完方子,又听他叮嘱完一些诸如“三餐要吃流食”“不可扯嗓子说话”之类的注意事项,这才殷勤着把人送走,又吩咐小厮领着送出尚书府。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丫鬟送完郎中回来,看见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王氏,差点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探她脉息。 见鼻间尚有气息呼出,胸口也微微有些起伏。 活的。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王氏抬眸,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大夫叮嘱了不可多说话,现在一开口讲话嗓子便有灼痛感,她倒是想起身好生训斥这死丫头一顿。 她调整了片刻心情,抬起了手,示意丫鬟将她扶起来。 丫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照做。 王氏脚步虚浮地踱步至窗边,望着天空皎洁高耸的圆月和外头黑漆漆的夜色,不禁悲从心来,不由得问:“这两日,老爷就没来过一趟?” 那丫鬟咬着下唇,知晓这是个送命题,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也只能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谁知王氏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梅林那头波光粼粼的湖面,嘶哑的嗓音开始喃喃低语起来:“果然如此,他已经渐渐厌倦我了……” 二十几年夫妻,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因为宴蓉那个死丫头离了心?不,她不甘心。 没想到,这蠢钝的王氏到现在不知,真正让她夫妻二人离心的,却并不是自己的恶行,也不是她恨了许久的嫡女宴蓉,而是她不可救药的愚蠢。 从前便罢了,现在宴蓉在景王府如此受重视,又得了圣上“第一女神医”的称号,开罪开到景王府和皇帝头上,妇道人家,坏他仕途。 丫鬟听着王氏那神伤的话,很是为难,主子这般,她一个做下人的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安慰,只能暗暗焦急。 眼神乱瞟间,忽然看见外头迎面走来一人,猛的眼前一亮。 “咦……”那身形,那走路的姿势,再看看身上的暗色官服,可不就是她家老爷? 小丫鬟惊喜万分,搀着王氏的手都不自觉收紧:“夫人,您看……” 王氏本来正黯然神伤,却突然被打断,心头正气,刚想罚这丫鬟冒失,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整个心里堵的气都没了。 “那是……老爷?” 王氏顾不得多想,满目欣喜地去开了门,门外凛冽的寒风一吹,喉咙便又开始刺痛起来,她却顾不得这么多,只是看着眼前的宴尚书。 见他朝服还没脱,一路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里一暖。 这是下了朝就忙不迭来看她了? “老爷,我就知道,你心里面还是有我的!” 她太过欣喜,全然没有注意到宴尚书在看见她那苍老憔悴面容和听到那嘶哑衰老的嗓音之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排斥。 “可好了?”想着此次自己也是抱着目的来的,宴尚书只能先行压下心中的反感,耐着性子问道。 王氏忙把人迎进去坐下:“好了好了,再多不好,看见老爷也好了。” 说完,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仿佛屋子里的丫鬟不存在一般,那行为举止中的殷勤讨好之意很明显。 宴尚书舒展了眉头,本无意承这些,但此时也只能先忍受。 “老爷今日公务不忙么?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他难得来一次,王氏自然要多找些话题,尽量淡去前日发生的那些不痛快。 “公务也忙,就是想来看看你。”宴尚书喝了口茶,说着最贴人的话,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也亏那王氏还把这话语当宝,跟个怀春少女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劳烦老爷了。” “你我夫妻,不必如此见外。”宴尚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继而看了眼旁边伺候的丫鬟,关切问道,“屋子里的人,用的还习惯么?” 见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王氏愣了一下,心头更暖,忙点头。 她就知道,夫妻之间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谁知宴尚书却摇了摇头:“我见这丫鬟年纪小,身形也有些瘦小,一个人照顾你怕是吃力,还有你原先房里那几个,听说总是伺候的粗手粗脚的,惹你生气……” 王氏心头咯噔一声,心想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在乱嚼舌根了,老爷这样说,怕不是想给她安个恶妇的罪名? 不怪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真是被日前那封休书吓出阴影来了。 见王氏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宴尚书这才笑了,安抚道:“你莫惊慌,可放轻松一些,我今日并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 王氏有些难为情,不过却是真放松了不少。 “那老爷今日是来……”真单纯只是看看她? 宴尚书道:“你现在有伤在身,身子骨又弱,我放心不下,给你找了个大夫来看看。” 宴尚书说着拍了拍手,门外便走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郎中,在他的授意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来到王氏跟前就开始诊脉。 “可是老爷,半个时辰前才有大夫给妾身瞧过……” “恭喜老爷,夫人这是喜脉!”王氏话还没说完,那郎中便跪在地上大喊。 王氏:“???” 丫鬟:“???” 王氏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喜脉?她又不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新嫁娘,她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清楚?哪里可能是喜脉。 这郎中怕不是庸医。 不仅王氏本人,就连丫鬟也纳闷的紧,身为夫人身边的人,她可是最清楚不过,这些时日宴尚书从不曾在夫人房中留宿,倘若真是怀了孕,那可真的是见了鬼了。 况且,夫人这把年纪,还能怀? 王氏和丫鬟风中凌乱,宴尚书却爽朗一笑:“夫人,看来老天爷注定了你要给咱们宴府添新丁啊。” 王氏:“???”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此刻特别想探探宴尚书的额头。 看他烫不烫,发没发烧。 第114章 自己送上门来 王氏心中很是迷惑,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爷,妾身看这郎中年纪稍大,须发皆白,诊的脉像是否……是否……” 是否老眼昏花,胡说八道了? 后面的话,王氏没直接讲出来,不过懂得人应该都懂。 她轻轻叹息一声,自己倒是想怀,说不定真能再给老爷生个一儿半女,最好是个儿子,这样尚书府女主人的地位可是稳坐不动了。 毕竟世人皆知,宴尚书虽然底下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儿,但是却膝下无子。 这也是他心头的一块病。 谁知那宴尚书悠闲自在地喝了一口茶,也随着那郎中一同“胡说八道”起来:“夫人糊涂了,这郎中乃是京城明医,怎么会诊错,在我尚书府,饶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说完,还不忘眯着眼睛笑了笑,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故而,接下来你便放宽心养胎,多余的事便不必操心了。” 郎中已经离去,王氏简直一头雾水,被他说的都有些自我怀疑了,内心仍在挣扎,不太懂这到底作的是哪一出:“可是……” 宴尚书迅速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把你房里的丫头都叫过来,让我看看伺候的好不好。” 王氏听后,只好依言照做。 等丫鬟们都到齐,宴尚书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冷淡下令道:“都是些粗使丫头,笨手笨脚,你现在身子重,恐照顾不周,我给你换批人。” 此时此刻,王氏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只好陪着笑:““老爷,这几个丫头伺候的还可以的,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您了,妾身自己安排就好。况且,这些丫头要换到哪里去?” 她才不会蠢到认为老爷真的只是担心才会这样做,就算真的担心她,也不至于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管。 宴尚书不喜欢搭理后院之事,向来不过问,她这是知道的。 “调去前厅伺候,还有樱园那边的花花草草也该打理了,再不济……”宴尚书顿了顿,又道,“找管家拿了卖身契,再去库房每人领个十两银子,送回老家也行。” 王氏一愣。 在场的丫鬟一听,也不知卡她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让老爷忽然这样安排,只是一听到“送回老家”这几个字就慌了神,连忙跪下求饶:“求老爷开恩,千万不要把我们送回去!” “我们留在尚书府做什么都行,就算是去伙房做事也可以!” “是啊老爷,奴婢力气大,就是留就在这府中和家丁一样搬运货物也可以!” 有两个甚至一着急,连自称奴婢都忘了。 也不怪她们,毕竟能卖身到京城中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在家里普遍都是不受待见,父母甚至在重男轻女,对她们非打即骂,把她们当做摇钱树,倘若离了尚书府这个避风港,回去之后指不定就被好赌酗酒的老爹卖给村口老光棍了。 后半辈子的凄惨,可想而知。 她们打死也不要这样。 宴尚书看着王氏,悠悠道:“夫人,既然这几个丫头都这样说了,想来她们也是自愿调去别处做事。你应该也没有异议了?” 王氏心中无语一阵,这种情况,除了同意,她还能说什么? “是是是,那就全凭老爷做主。” “你们几个,现在就收拾了东西,以后两个负责去前厅招待,两个负责去樱园打理花木。” “是,多谢老爷开恩,奴婢们以后一定尽心尽责,努力为尚书府做事!”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丫鬟忙磕头谢恩,说了些场面话,便起身拉着另外几个小丫头离去了,不再在这碍主子的眼。 打发完下人,宴尚书又道:“夫人,这几个丫头太粗笨了,我给你带了个手脚麻利的人过来伺候,好让你能早日痊愈。” 说罢,便朝着外面拍了拍手:“进来。” 王氏此时的注意力全然没放在他说的话上面,反而是觉得有些奇怪,前厅,樱园……为何全是远离她这住处的地方? “咏荷,快来见过夫人。” 宴尚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王氏这才回神,便见门外走进来一年轻女子。 那女子来到跟前,却站在了宴尚书身侧,便她施施然行了一个礼:“咏荷见过夫人。” 王氏皱着眉打量她。 这女子虽梳着府中丫鬟的发髻,穿的也是丫鬟的粗布衣裳,脸上脂粉味却重的很,脸上自带一股子傲气和张扬,再看那纤纤玉手,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眉目流转间又尽是勾人的风情,这哪里是丫鬟的模样? 真当她瞎的。 王氏毕竟上了年纪,也见得多了,大概也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心里面虽然有些介怀,但是也看得开,毕竟这些个京官可没几个不偷腥的。 在外面乱搞归乱搞,只要别影响府中嫡夫人地位正房也不会过多插手。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别人都是偷着藏着,这宴尚书不仅不防着她,还大大方方把人给带到府中给她当丫鬟,到底意欲何为?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王氏此时清醒了大半,方才心里头涌起来的情愫,已经差不多都没了。 宴尚书大言不惭:“以后,就让咏荷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她为人向来细致周到,有她在你这,我也放心些。” 王氏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咏荷却抢先道:“多谢姥爷,咏荷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说完,竟旁若无人地上前搂着宴尚书脖子撒娇,甜腻腻地蹭了蹭。 宴尚书沉下声音道:“注意分寸,丫鬟们都刚走,别被人瞧见。” 嘴巴上这样说,手上却也没阻止她。仔细一听,那语气里竟还有几分纵容。 王氏:“我瞎……” 真当她不存在了这是。 但是男子三妻四妾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官家老爷,她这做正房的总不能连这点事都容不下。 她压着心头的怒火,道:“这咏荷姑娘,妾身瞧着也不是会伺候人的主,老爷确定要把她放我这?” 王氏心头已经盘算着一百种折磨这贱人的法子,就等着宴尚书一句话。 好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谁知宴尚书下一句话,让她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第115章 李代桃僵 “咏荷已有身孕,是我尚书府之后,她的身份不便公开,你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事事要以我宴家香火为重,把她放你这,我放心,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倘若有半点闪失,我拿你试问。” 宴尚书说着,也不去看她脸色,只顾着将那咏荷搂在怀里,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宴尚书的这番话再加上眼前这一幕的冲击,让王氏措手不及。 整个人怔在原地,恍若石化。 她前面一晚上觉得自己接连着受了好几个刺激,却万万没想到,最大的刺激是在这里。 什么京城名医,什么怀孕,什么丫鬟粗笨伺候不好给她换个麻利的……分明都是借口! 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欲盖弥彰! 表面上说担心她,遣人照顾她,对外宣称她怀孕,实则是找个理由把她屋子里的人全部换走,好掩人耳目,再把咏荷暗中送进来。 明面上是咏荷伺候她,实际上是她伺候咏荷。 孩子有个闪失还要拿她是问……王氏露出一个苦笑,难怪要把她屋子里的丫头调去那么远,原来就是为了怕人发现事实。 这一招叫什么?李代桃僵? 咏荷是李,而她是那个桃。 “老爷,妾身若是不同意呢?”王氏冷冷道,她才不是那种受人拿捏的主,别人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哦?”宴尚书眸色一沉,就那么看着她。 王氏猛的起身,指着咏荷大骂:“她一个娼妓!竟然堂而皇之入住我尚书府,怀了种又怎么样?我才是这尚书府嫡夫人,绝不会下贱到去伺候一个贱女人!” 那咏荷听了她这话,眸中闪过那么一丝丝恶毒,却又很快转为柔弱,扑在宴尚书怀里求安慰:“呜呜呜……老爷,我就说了姐姐不会待见我和腹中孩子的,您还是把我送回去,让我和这孩子自生自灭,怪我们娘儿俩福薄……” 宴尚书本就不满王氏所作所为,若不是她还有点用,也不会好声好气和她说话,此时见她竟然这样蛮横跋扈,还把怀了孕的咏荷骂成这样,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安抚了咏荷两句后,便拍案而起,大声呵斥。 “王氏!你身为主母这般容不下我的孩子,成何体统!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嫁进来多少年,又为我抚育过几个儿女,现在咏荷好不容易怀孕了,乃是全府上下的大事。此事你不办也得办,别忘了,那休书我还留着。哪天要是惹我不痛快了,你就去上面签字画押!” 宴尚书说着说着,自己也动了气,双目通红地看着她,把王氏吓了一跳。 原想再说点什么挽挽尊,但是念及他方才那番话,才想起现在自己还在过错反省期,又没什么立场去说,只好颓丧地坐回了椅子上。 她,还有什么筹码去争? 她看不起娼妓看不起小妾,可是,她自己也是因为前夫人离世之后,才从侧室被扶正的。 男人的宠爱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了你。 咏荷现在怀了孕,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万一哪天真生了个儿子,自己岂不是地位不保? 王氏咬着下唇,不行,眼下不能再和老爷离心,先按他的意思去做,后期再做打算。 “哎哟,老爷您莫气,放心气坏了身子,咏荷瞧着可心疼呢。”咏荷大惊小怪地给他顺着气,那做作的模样看在男子眼里却极为受用。 “你瞧瞧,人咏荷年纪比你小,出身确实没你好,但是比你懂事多了!”这两个女子两相对比之下,宴尚书越看王氏越发不顺眼。 王氏哪里再敢发作,只好点头称是:“老爷教训的是,是妾身一时情急失言了,以后我一定尽心竭力地去照顾咏荷妹妹,保证她能够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宴尚书冷哼了一声,还是不给她什么好脸色,仿佛这就是她理所应当该做的似的。 而转头看着身侧女子之时,却又是换了一脸的含情脉脉:“咏荷,日后在这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让夫人给你安排,尽量不要拿重物,一定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看顾好了,我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咏荷乖巧地点了点头,作娇羞状:“老爷放心,咏荷一定会照顾好孩子,也会和姐姐好好相处。” 宴尚书又好生叮嘱几句,这才离去。自始至终,都未曾看王氏一眼。 宴尚书走后,看着咏荷凶相毕露的脸,以及看着她时那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王氏恨不得上前把她的脸撕烂。 “哎呀姐姐,我有些口渴,孕妇不能喝冷茶,麻烦您重新给我换一壶茶。” 虽是用着敬称,那动作和语气和一点儿也不尊敬。 王氏气得几乎要把牙齿磨碎,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照做。 不行,要忍,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机。 王氏一边默默去给她泡茶,一边在心里头暗暗诅咒她。 咏荷……还有宴蓉那个贱人,一个两个都是狐媚子,把我害成今日这般地步,待我寻到时机,一定要你们好看! 翌日,景王府。 宴蓉念着回春堂的坐诊,又想到自己的积分,再次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抬头,却是满脸怨念。 不远处,段景蘅已经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不想起就再躺下休息休息,反正那赵大夫又没给你规定坐诊时间,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说话间却是有些皱了眉。 虽然知晓她定然是有什么由头才会去那回春堂坐诊,但是一想到她每日都要这般勉强自己,心里面不禁还是有些……心疼。 段景蘅轻轻咳嗽几声,面上忽的有些不自在。 从前瞧着那些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故事,只觉得腻歪矫情,毕竟那时自己一心只有大豫朝江山,平生心愿就是帮助圣上肃清乱党,匡扶大业。 如今轮到了自己头上,才发现那些话本子并没有骗人,甚至有时还更深了些。 段景蘅面色很快便恢复正常,不知怎的,身为男子,都不愿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自己较柔弱的那一面,哪怕是情感也不可。 身为男子的脸面和自尊,该端着还是得端着。 不过,他的担忧着实有些多余,宴蓉的洞察力有时可用不对地方。 “工作靠自觉,没听过吗……咦,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春堂管事的大夫姓赵?” 段景蘅面不改色地答道:“不止,我还知道德善堂管事的姓秦。” 第116章 麻烦你去死一死 宴蓉淡淡瞥了他一眼,正对上他好不心虚的“真诚眼眸”。 只觉得无语,这男人现在是伪装也懒得伪装了?这等同于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的暗卫事无巨细的监视。 小气的男人,这是醋上了?不就是昨天和赵大夫处理事情外加喝茶忘了时间么,至于记到现在,还频频故意和她提起。 不过嘛,他手底下人这严丝合缝的敬业态度有时候倒是也很值得嘉奖。 比如,昨夜丹琴给她带来的那个消息,就真的挺劲爆的。 倒是可以顺势利用一下。 “哎,段景蘅,我跟你说……”想到这里,宴蓉一骨碌从床上翻腾起来,把碍事的被子给踢到一旁,丝毫不顾及自己世子妃的形象。 段景蘅倒也习惯了,见怪不怪,反而觉得她这副随性的模样有些动人。 “是关于寒月的事?” 段景蘅把漱口水给她递了过去,率先开口。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子,活了这么些年,向来都是旁人伺候他,被人伺候惯了,没成想有朝一日动手伺候别人,竟也做的挺好。 宴蓉动作极为自然地就着他递过来的漱口水简单漱了个口,这才惊讶地抬眸:“你改行卜算了?” 竟有未卜先知之奇能。 段景蘅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她,仔细一瞅,宴蓉觉得,那表情仿佛是在审视一个傻子。 正想发作,才想起来他会这般看自己似乎也是有缘由的。 毕竟,丹琴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那丹琴派去的人,最后定然也是听命于他。 也就是说,所有递交到她手中的情报信息,必定会先经一遍段景蘅的耳朵,段景蘅让她知道的她才能知道,段景蘅要是不想让她知道,丹琴就不会说给她听。 这是队友? 是个得儿! 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又有些不爽了怎么办。 段景蘅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刻间,宴蓉心里面早已经百转千回,只当她是愣住,便笑了笑,双指夹着一块碧绿色的绿豆糕给她递过去。 宴蓉接过,掰开一半塞到嘴巴里,这才听他道:“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嘲笑你。” 宴蓉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的,看着他,心里面有气,立马更鼓了。 我都不提了,你还提! 正想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男人几句,一开口发现嘴巴里全是糕点,讲话也是含糊的很,压根听不清。 段景蘅心里头明白她的意思,面上却铁了心故意要逗逗她,整个人直接凑过来,咧嘴一笑:“娘子你说什么,为夫听不清,大点声。” 宴蓉:“……” 麻烦你去死一死。 等她终于把那糕点咽下去,内心的气也消了大半。 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美食的种类不够丰富,色香味不够俱全。 宴蓉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记正事。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么世子你不妨给我出个主意,寒月这事,我该怎么办?” 段景蘅一愣,他这小娘子那日的恨意可是大着呢,他使劲拦着才饶了寒月一命,如今,她竟问他怎么办? “娘子心中,定然胸有成竹。”段景蘅瞧着宴蓉的脸色,应和了一句。 宴蓉翻了个白眼,最烦他这个娘子夫君的称呼了,总觉得……肉麻得紧。 可是如若平时大半晌听不到,还怪有些想。 等等……这不正常! 宴蓉把内心“不正常的想法”给甩了出去,却脱口而出:“哎呀,我这不是怕下手太重了,伤了咱们世子爷的心。” 宴蓉说完就后悔的紧,这话搞得好像她多在乎段景蘅似的。 果然,段景蘅一听这话,贱兮兮的凑了过来。 原来,她还是会在乎的。 她在乎就好,她有心就好。 “那么久的事,还记得?”段景蘅一眼不错地盯着宴蓉的眼睛。 宴蓉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虚道:“也倒没有很久,不就是上次宫宴之后的第二日,你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了话头,一脸“你有病”地看着段景蘅。 “我记不记得是重点吗?你那令人发指的行为才是重点?” 寒月那女人存了心想害死她,派婢女推她下水,她不过躲了一躲,破系统就扣她五千多分,那时候她那么需要积分,稍有不慎,系统转手就是一个灭杀。 这能忍? 当时气炸她了好吗? 最不能忍的是,她想还手推寒月出气,他竟然拦着! 见她真的动了气,段景蘅脸上立马堆起了讨好的笑容来。 “娘子莫怪,当时情急,为夫也是没办法,才会拦着你。” 虽然这小娘子醋起来的模样让他心生欢喜,可不能把他的小娘子真气坏了。 宴蓉继续不给他好脸色,撇过头,挪着身子那起床头的茶,大大喝了一口,哼道:“你心上的小情人都要落水了,确实挺情急的。” 听到“小情人”三个字,段景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只见他忽然正色,低声道:“蓉儿,我心中的情人,可只有你。” 这个低音炮……宴蓉听的心头一跳,当下就有些小鹿乱撞,忙捂着胸口。 什么蓉儿,我不是你的蓉儿谢谢。 见她不语,段景蘅继续道:“当时宫中大乱,内有叛徒,外有奸细,陛下下令严查宫中一切大小事,当时我若不出手,恐怕被查的就是你了。”何况······ 说罢,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见无异常才继续道:“皇宫重地制造血案,娘子,你可是太会给为夫找事做了。” 这话听起来不像责怪,倒像是无奈。 “更何况,那寒月确实不算什么,但她父亲可是两朝元老,开国重臣,你也知道,当今圣上是位明君。当时我那番举动,只是为了保住你。就连后面求圣上赐你第一女神医的称号,也是想着你这性子太过于跳脱,日后怕是容易树敌……” 敌明我暗,有个御赐的名声在外,必要的时候,好歹是个保命符。 “等等……你说什么?”宴蓉忽的打住了他,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第117章 娘子可是吃味了 段景蘅瞪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 宴蓉重复了一遍方才他说的话,像是确认一般:“你刚刚说,我这第一女神医的封号,是你跟圣上求来的?” 段景蘅眸光一闪,笑意盈盈:“娘子这是什么话,凭借你的医术,称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实至名归,上次皇宫的浩劫确实是靠着你才得以化解,为夫不过是替圣上做个顺水人情,帮你坐实了这封号。” 宴蓉撇撇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竟从来不知,原来这封号是这样来的。 “怎么?感动了?”段景蘅见她半晌不语,赶忙凑近了过来,“要不要以身相许?” 宴蓉瞪他一眼:“你是堂堂世子爷,我是堂堂世子妃,还要怎么以身相许。” 从前还没发现,这人原来这么没正形。 “不是这种以身相许……”段景蘅展了摇扇,轻轻扇了扇,又抵在鼻前,颇有些遮遮掩掩之嫌,“比如,一夜六次什么的。” “一次一分钟?”听他这么说,宴蓉又开始点燃了自己的骚话技能,下意识便接话道。 段景蘅不解,虚心求教道:“一分钟是多少时间?” 宴蓉想了想:“按照你们的时间来讲,嗯……大概是……一刻钟的十五分之一?” 段景蘅不满,皱起眉头:“娘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为夫的时长毕竟关系着你后半辈子的幸福,你这是在诅咒为夫,还是在诅咒自己?” 宴蓉抬手,不堪其扰似的堵上耳朵,只当他方才什么也没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好了,寒月的事,你想作何处理?”段景蘅也不再逗她,正色道。 谁曾想宴蓉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阴阳怪气:“你不心疼了?毕竟人家身上还挂着你娘胎里带出来的信物,天天招摇过市。” 段景蘅一愣,她连这个都知道? 宴蓉哼哼两下:“那块玉佩你从新婚之夜就一直戴着,从未离身,那天救了她之后才不见的,而且我听丹琴提起,后来你去皇宫御池边找过什么东西。没找到,再过来却又不了了之了。” 段景蘅眯起眼睛,了解的倒是很详细。 “既然你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了,应当知道我对寒月真的没什么心思,知晓那玉佩在她身上之后,我便再也没找过。毕竟恶心。” “你没找过,人家可是天天当宝贝一样挂着。” 这话题似乎绕不过去了。 段景蘅兴致上来,干脆把话挑明:“娘子,为夫可否问一句,你这是在吃味儿?” 宴蓉呸呸两声:“吃什么味儿,我就是看那寒月不顺眼。” “不要不顺眼了”,段景蘅又给她夹了块点心,柔声哄着,“把柄都落你手里面了,你说怎么做,为夫定当奉陪。” 他当真是摸清楚了她的习性,美食当前好说话。 果然,宴蓉嘴巴里尝到了甜头,就真的好说话许多。 “她不是不惜被人威胁,拼了老命也要把那件事压下去,既然这样,咱们就给她添把火儿,送个大惊喜给她。” 段景蘅很快就懂了她的意思,立马殷勤道:“可需要为夫帮忙?” 宴蓉递过去一个“你莫不是在废话”的眼神:“给你那些暗卫找点新鲜活儿干干。”每天监视应该挺枯燥的? “呵呵……”段景蘅讪笑着,每次提到这事,他总是不太占理。 宴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再找几个好事的,去鸳鸯楼走一趟,拜访拜访之前教学的那位姑娘。” 三日后,城西酒楼。 京城西接洛安,益阳两地,所以南来北往的客商经常齐聚一堂,做一些物品倒卖的生意,大到丝绸布匹,小到孩童玩具,胭脂水粉。 说是整个京都最热闹的街市,并不为过。 而这酒楼便是位于城西闹市中央,四周都是大些的铺子,两旁的楼道建筑鳞次栉比,将其簇拥,看起来很是有排场。 这酒楼已经有些年头了,而若是说起究竟有多少年头,似乎又谁也说不清。 只是听说酒楼的主人当初是来着京城某户权贵人家入赘的,后来权贵受谋逆案牵连,一夜之间轰然倒台,那女婿也没过河拆桥,而是带着那家小姐来到这里,东拼西凑的,再加上自己仅剩的钱财,从一家小酒馆开始做起。 也是那女婿慧眼识金,竟看重的是一块宝地,几十年风风雨雨过去,两边的铺子换了又换好几茬,这酒馆不仅丝毫没受到影响,反而还越做越大。 这不,已经从多年前的小酒馆,变成了现在城西最大的酒楼。 不过,这城西酒楼总是能够宾客满席,也是有它一定的缘由的。 每一个慕名而来的客人,只要踏进了酒楼里头,便会知晓这其中玄机奥妙。 “娘亲,今天的好戏是不是就要开场了?我还能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吗?” 高朋满座中,传出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 一旁的母亲听了这话,连忙将其嘴巴堵住,低声训斥:“嘘!不要影响别人听戏,不然明日就让知府衙门的捕快将你抓走!” 此话果然奏效,那小孩一听,立马闭紧了嘴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那高出半尺的戏台之上。 再偷偷瞟一眼,这才发现四周的客人聚精会神,只盯着戏台看,生怕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似的。 没错,这便是城西酒楼揽客留客的手段之一,搭建戏台,请戏班子演出唱戏。 花一分钱就能吃饭看戏两不误,恐怕是个人都不会拒绝。 果然,只见戏台上方一个小二模样的人提着一面锣出来,在上面砰砰砰地敲着,那发出的声音颇有节奏感,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各位客官,各位南来北往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欢迎大家又来咱们城西酒楼赏脸,今儿,咱们给各位带来一出好戏,您可瞧好了!” 场面话说尽,那人又敲了几下锣,这才飞速退场。 上头幕布合上又拉开,霎时,只见台子上方挂了好几个大红灯笼,暖粉色的光芒顷刻间照亮了半家酒楼,也照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第118章 一出好戏 就连背景的轻纱帘幔,竟然也是充满了暧昧气息的粉红色。 随即,从戏台的左侧,缓缓走出一个浓妆艳抹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面色桃红,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衣,香肩半露,要脱不脱,风情百媚地朝底下的观众看了一眼,缓缓来到场中央置放的椅子旁坐下,对镜梳妆。 台下众人纷纷有些愣住,这……这唱的是哪一出?这场景莫不是青楼? 片刻之后,门外似乎是有人敲门,一个老鸨形象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冲这梳妆的姑娘耳语了几句,只见后者脸上微微有些诧异,眼神却一亮。 约摸是来了什么出手阔绰的客人。 少倾,又有一位着男装打扮但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人走了上来。 浑身透着贵气,容颜巧丽,正对着房屋四周的陈设左顾右盼。 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和这烟花之地八竿子打不着的名门闺秀,偏偏却出现在这种地方。 就是这充满诧异的情节,让台下的宾客心中那好奇的小猫都唤醒了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上头表演的人,就连眼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顾不上了。 台上老鸨已经退出去,只剩下那风尘女子和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 只见二人又是一阵低语,那闺秀双颊忽的变得透红,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之后,二人达成了什么共识。 很快,幕布又被拉上半截,酒楼中的伙计纷纷上台也不知在忙活什么,台下看客都知道,这定是戏台布景,但就是好奇接下来的剧情,一个两个都等得有些心痒难耐。 旋即幕布又被拉开,赫然出现在戏台中央的,是一块硕大的屏风,直接遮住了半个台子。 在那屏风后面,两个皮影小人摆出各种各样交缠叠绕在一起的姿势,战的难舍难分,幕后的口技者不停地发出各种声音。 通过屏风和风光的效果将其投影放大,再配上那声音,在台下的看客眼中,这就是一场活春宫。 “娘亲,上面的两个人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声音,我的孙悟空呢……” 随着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旁人这才如梦初醒,台下顿时一阵哗然。 “这都是演的什么东西……” “就是啊,教坏小孩子……” 台下的观众嘟嘟囔囔,却都忘记了离开,只有少数带孩子的妇人将孩子的耳朵捂住眼睛蒙上。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风尘女子竟还指着里头的画面,一边给旁边女扮男装的女子说着什么,后者脸色红的滴血,却一脸好奇的模样,正点头学得认真。 学? 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后头的情节就略显无聊了,基本都是一直重复这个场景,搞的台下观众都以为这城西酒楼的老板莫不是被什么春宫图的画师收买了。 直到有一幕的场景忽然变了。 那着男装的闺秀终于换下了男装,却只穿着贴身里衣,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进了那屏风后。 台下众人大惊。 这是,学了这么些时日,总算要亲自上阵实践了? 果然,接下来的剧情也证实了众人眼中的猜想。 那屏风后又传来一阵不雅的声音。 就在许多听众纷纷都觉得有些伤风化,打算悄悄带着孩子离去之时,忽的台上画风一变,传来一阵粗暴的踹门声音,那屏风后的声音自然也戛然而止。 台下听众纷纷屏住了呼吸,都有些好奇那突然闯入的人是谁。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台上灯光骤然熄灭,屏风撤去,扮演者依次谢幕,偌大的舞台,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宁静。 众人:“???” 这就没了?连后续都没有讲清楚,当真是狗尾续貂。 此时,一个说书先生来到台上,很快搭建起了一个说书台。 “诸位,方才那出戏,可看明白了?” 见台下人只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答话。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又道:“可是看得云里雾里,心中仍有不解?” 台下人正憋着气,此时听他这样问,便齐刷刷道:“废话!” 那说书先生也不恼,只是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这就是一出没有结果的戏,因为这戏……” 他恰在此时顿了顿,卖足了关子才开口道:“前不久才刚刚发生,这戏里的角儿,此时的生活也正发生着改变……” 这话一出,更让人迷惑。 不过倒是透露出不少东西。 首先,这戏里花钱去青楼看活春宫,学习怎么勾引男子的大家闺秀,必然是某位京城贵女。 其次,这里头的青楼,自然也在这京城之中。 那么,是哪家青楼?那去青楼的小姐又是哪位? 台下人急得恨不得上去将说书先生暴揍一顿。 说话说一半,出门遭雷劈。 那说书先生正要答话,只见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还伴随着一个大吼大叫的声音。 “来人啊来人啊,都来看好戏了!” 什么好戏?还有哪出戏比今天城西酒楼这场更劲爆的吗? 谁料,下一句话,竟直接抓住了所有人的胃口! “有人把刚才那出戏写成了话本子,现在外面告示上贴的到处都是!把主角是谁都讲到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 一些好事的百姓已经顾不得矜持,拨开人群,拔开腿就跑了出去。 看着从城西酒楼翻涌而出的人群,早已经被丹琴带着一个飞身躲避到安全地带的宴蓉,正抱着双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世子妃,其实您大可不必亲自来一趟,这种事,交给奴婢来做就好了。” 丹琴看了一眼她的装束,皱着眉头:“尤其是,您还打扮成了这种模样……” 看着前面一片人仰马翻,宴蓉乐的不可开支,不太想搭理她:“穿成这模样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身上轻快。再说了,我又没有穿着去出入烟花之地,已经很成体统了。” 宴蓉说着,掏出腰间佩戴的折扇摇了摇,往前大步流星迈去,配上那一身男装,眉宇间竟然也多了几分犹如男子的风流。 第119章 推波助澜 丹琴默默不说话。 不得不承认,世子妃穿这一身也挺好看,但是以她的身份来讲,穿成这样走在大街上,着实是有些不成体统。 更为重要的是,她还是瞒着世子爷出来的。 想到自己的这两个主子,丹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主子们何时才能意见统一一些,他们夫妻二人知不知道做下属的真的很为难。 自从穿越来到这里,宴蓉还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过。 这大豫朝乃是礼仪之邦,最注重的就是繁文缛节,女子在外必须礼数周全,尤其是像原主这种名门贵女。 嫁人之后也要梳妇人发髻,那些个发饰首饰戴一堆的,累人。 就是她化名容宴出来的时候,为了隐藏身份,也没有这般轻快过。 今日才发现,着男装是真的方便,也是真的自在。 毕竟前世她作为随行军医,都和战士们一样穿戎装,一辈子也没几次机会穿裙子。 说到底还是习惯了。 见宴蓉已经走远,丹琴不敢怠慢,只好快步跟上。 这城西酒楼外头是一块比武场,许多大户人口都喜欢在这里比武招亲,为家里面的适龄小姐挑选合适的夫婿。 是以视野开阔无遮挡,场地够用的很。 简单来说就是很适合散布消息。 这不,方才从城西酒楼里头涌出来的百姓们,此时纷纷站在了那面硕大的墙面前,看着上方的告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宴蓉侧耳听着,听着听着就心情大好。 “鸳鸯楼?这鸳鸯楼可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青楼呐,怎么会……” “可不是呢,大地方是非多,更何况是这种花街柳巷,尤其是里头的群芳阁,那可真是千娇百媚,争奇斗艳……” “哦哟哟你小子,莫不是常客?”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年轻男子双目通红地瞪着方才说话那人,仿佛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 “哎呀你们别吵了,这小五是个惧内的,就别拿他开涮了……你们瞧,这后头更是重头戏呢!” “齐国公府嫡次女找鸳鸯楼群芳阁里的花魁娘子莲芳姑娘学艺,意图勾引男子,后面按耐不住春闺寂寞,找人实践,被……” “被自家姐夫,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当场抓包,接回了齐国公府,直送至齐国公跟前!”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唏嘘。 “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呢?那齐国公两朝元老,怎的生出这种女儿?” “嫡次女?好像尚未婚配呢,想来真的是春闺寂寞了。” “这些个贵女也需要去青楼学艺吗?” “哼,什么青楼学艺,这也就是那些读书人的文雅说辞,倒不如说是去学习怎么勾引男人。” “这样说倒是也贴切……” 宴蓉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很快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诸位,就是不知这告示上说的是不是符合事实真相,万一有人从中作梗,扰乱视听,平白污蔑那齐国公府声誉就不好了。” 丹琴皱眉,有些不知道这世子妃自导自演这一出是为何,这不正是主子要的结果? 她这一开嗓,在场的人又开始琢磨。 “这位公子说的也是,倘若真是有心人在这其中推波助澜,那我等岂不是就成了造谣者?” “齐国公在外何等威名,堂堂齐国公府,岂是旁人能够随意污蔑的?” “对啊,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既然有人传,那定然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实。” “可是,我们无人亲眼所见,也没有人证……” 此时,在场一群老爷们齐齐犯了难。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齐国公府的嫡次女啊。 宴蓉也叹了一口气,一脸苦恼道:“那齐国公府上的寒月小姐,我倒是有幸在街上见过那么几回,前几日还见她去了华裳阁,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就是……”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可有人认识鸳鸯楼里群芳阁的那花魁娘子,找她求证,一问便知,哎,她叫什么来着?” “莲芳姑娘,去找莲芳姑娘问问就知道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声叫着。 “怕是你想去鸳鸯楼了?” “你给老子闭嘴,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件事吗?” …… 宴蓉转身,趁那些人七嘴八舌吵闹间,没人注意到她,悄悄退出了人群。 “丹琴,群芳阁那边都打点过了吗?” 此时在外头不便透露身份,听她这么一问,丹琴也没行礼,只是拱手点头道:“按照世子妃的吩咐,已经找人对质过了。也给了银两,相信一切都会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她此时才明白,方才世子妃和那些人说那一番话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引着他们亲自去鸳鸯楼找人证实,这样一来,就真真是铁证如山了,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满城风雨了。 “做的不错,回头我重重有赏。” 丹琴客套地说了句谢,眼睛里却并没有太强的欣喜之色。 宴蓉来了兴致,不禁有些好奇,挑眉问道:“丹琴,平时你们主子给你们赏赐吗。” 丹琴一愣,如实相告:“奴婢们是虎贲,不缺这些,只要能跟着主子即可。” “虎贲?”宴蓉脑子里转的飞快,“就是你们讲的死士?” 丹琴点头:“这样说也并无错。” “那些暗卫都跟你一样?” “正是。” 这段景蘅,原来还有这种手段,手底下死士这么多。 “那你们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世子?”不为财不为名,这些死士图什么,莫非是家里人被威胁了? 想到这里,宴蓉面色有些凝重,虽然她不是那种圣母心泛滥的人,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段景蘅有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感觉心里面跟被泡过似的,有些酸酸胀胀的。 丹琴见她不解,便解释道:“世子妃有所不知,从前朝以来,虎贲便被划为军队的一种,只是行事作风比较隐蔽。每个虎贲大多也是孤儿,要么就是家境贫寒被父母卖掉,从小受秘密训练,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并且各有所长。” 宴蓉了然,听着还挺厉害。 第120章 冰山一角 “所以段景蘅能够统领你们,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 丹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宴蓉更加疑惑了:“那是?” 丹琴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想着对方是世子妃,是主子心尖尖儿上的人,应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在心里面组织了一阵语言,便道:“景王是因为军功才被册封了王爷,是异姓王,按照大豫朝的律法,世子只是承爵,并无实权。” 说句大不敬的话,除了身份尊贵点,在朝廷中真正的权力可能还不如一个从三品官员。 这点宴蓉能够理解。 毕竟那病秧子段景蘅在世人眼中真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脸好看点之外一无是处。 倘若不是为圣上暗中谋划的那些事,让宴蓉知道他其实暗中有自己的势力,在外人眼里看来确实没有什么权力。 “那你们为何听命于他?”宴蓉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 既然决定开了口,丹琴便也就不隐瞒了,却只说了两个字,极为简洁:“过关。” “什么?”宴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都是他们这种死士之间才会知晓的说法,旁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想到这里,丹琴进一步解释道:“虎贲军中有个规定,京中权贵,名下想要获得死士者,需付出同等的代价,才有统领资格。” “什么是同等的代价?”宴蓉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丹琴言简意赅:“就是把所有虎贲受过的严苛训练全部过一遍,挨住了就行。” 宴蓉新下了然,心想难怪称之为过关。 “所以每一个死士才会对主人这般死心塌地。”不求名不求利,只愿终生至死相随。 毕竟,那是以血为代价换来的心服和忠诚。 宴蓉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忽然又睁开,看着丹琴,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丹琴,你曾经……都受过些什么训练?” 丹琴眼中划过疑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思绪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想起年少的残酷时光,总觉得有些模糊。 “在荒漠从食人蚁群中逃生,在雪山与野狼撕咬,独自一个人穿过沼泽地,为了夺食和十二个成年男子厮杀……” 说着说着,丹琴停了下来,抱拳请罪道:“世子妃恕罪,其他的,记不大清了。” 其实她并不是记不清了,没有任何一个虎贲会忘记自己曾经受过的酷刑和折磨,那是在梦中仍无法释怀和抹去的印记,终其一生都将受其影响。 至于方才为何会停下来,是因为看见了宴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们世子妃惨白着一张脸,双眼通红又有些无神。那表情简直比大白天见了鬼还吓人。 宴蓉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颤抖着双唇问着:“你刚刚说,主人会把你们受过的酷刑全部受一遍,是真的?” 丹琴点头:“千真万确,而且越高阶的虎贲越难统领,真想要,就必须付出更高的代价。”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宴蓉紧紧咬着下唇,说心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从前只觉得,段景蘅这种出行必定备马车的金贵世子爷公子哥儿,又是大众跟前的“病秧子”,怎么看都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种,还以为他手底下能调动这么多人仅仅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 没想到……没想到背后曾经历过这些。 而她所听到的,只是他承受过的冰山一角。 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后娘一心只想要了他的命,就连他的世子妃也容不下。 自己一边装病一边还给圣上守江山,这种节骨眼儿,他为这劳什子的江山付出这么多,旁人却只以为他快病死了。 这么一想,段景蘅其实还真是有些可怜。 宴蓉忽然感觉心里头闷闷的,还伴随着一丝丝钝痛感,方才因为计划成功得来的喜悦,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其实这时的她并不知晓,这种情绪,名为心疼。 “世子妃?”见她半晌不语,丹琴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我们走。” 宴蓉把心里面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压下去,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 “敢问世子妃,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丹琴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回春堂。”今日是回春堂义诊日,可不能错过了这赚积分的好机会,她是托人给赵大夫送了个口信才得了空当,溜到这边看戏的。 宴蓉的负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谁让她上辈子是军医,随军打仗见得多了,恢复能力自然就快了。 “那……咱们怎么去?”若是走路回去的话,怕是等到了就得明天早上了,她也可以去为世子妃备辆马车,不过真等到了也得是傍晚了,那会儿回春堂早收工了。 可是……如若用轻功,她记得世子妃好像有些畏高,不喜欢旁人用轻功带她。 上次世子就是…… “丹琴”,宴蓉忽然问她,“你的轻功如何?” 丹琴一头雾水,只好如实相告:“尚可。” “那你带我回去。”宴蓉大大方方道。 丹琴有些不敢置信,只是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世子妃,您当真没问题?恕奴婢多言,若是赶不上今日的坐诊,明日再去也可。” 倘若这世子妃有个什么闪失,她这做下属的可担待不起。 宴蓉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一般,爱上了双眼,一脸慷慨:“来!” 丹琴默默无语,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觉得自己活像个刽子手。 稍稍离地的那一瞬间,宴蓉还是没忍住,再次眼欠地往下瞥了眼。 那种不停远离地面,越来越高的失重滋味,还是让她心头生理性地难受了那么一下,心跳又开始剧烈加速起来。 她好担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得心脏病。 从前做军医那会儿,什么心理障碍都克服过,不知为何,就是这恐高,一直就没怎么适应。 偏偏来了这古代,身边还总是环绕着这么一群喜欢用轻功带人的高手。 第121章 不爱姻缘爱美食 “那世子妃,您可抓紧了。”丹琴一手揽着她,一边控制速度,气息沉稳有力,整个人依然稳如泰山。 宴蓉被噎了那么一下。 为什么别人就那么稳?旁人受得,她就受不得? 还有段景蘅…… “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一刻,宴蓉心中的畏惧之感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撼动的某种决心。 回到回春堂的时候,也不过才正午时光。她不禁在心里面感慨,这丹琴说自己的轻功“尚可”,当真是谦虚了。 此时回春堂的大夫们刚用了午膳,恰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着开始下午场的义诊。 宴蓉又挂上了她常用的面纱,把原本束起的长发放下来,让丹琴给她随意挽了个发髻,用簪子斜插着,随意而又不失风情。 幸好她今日选的是一身白衣,模样并不十分扎眼,也轻便,是男女皆能穿的样式。 把头发一改,倒也不是十分突兀。 丹琴照例在回春堂不远处暗中保护着,并没有随她进去。 看到她来,还是那惯会控场的赵大夫先开了口,见她这副模样,瞧着跟往日里还有些不同,不禁打趣道:“容大夫这是今夜……佳人有约?” 宴蓉一脸懵:“赵大夫莫要取笑我了,今日不是回春堂的义诊日么?我就算是有约,也是和咱们的病人约。” 天知道,她多么想和这全天下的病人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尤其是重症病人。 这样一来,她就有源源不断赚不完的积分。 一个字,爽。 这么想着,宴蓉便来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摆开了架势,投入到工作中去。 此时,她旁边正好有一位年轻些的大夫,看年纪上应该是虚长她几岁,便友善地提醒道:“容大夫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咱们这京城每逢季节交替更迭都会举办隆重的花灯节,对月祭祀,祈福,而在那护城河边上的摘星寺啊,经常有青年男女去求姻缘呢。” 宴蓉确实不知道京城还有这种习俗,不禁一愣。 那大夫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家娘子出门前还叮嘱我,让我今日收了工早些回去,当初我和她便是在摘星寺认识的,那时她扔的姻缘牌掉进了我采药的框里……” 后面他讲了什么,宴蓉已经渐渐有些听不清楚,只是一下子思绪飘出很远。 护城河,摘星寺……印象中似乎离这里不远。 姻缘什么的,她不感兴趣,不过若是有些什么别致吃食,倒是可以前去一探。 午休的时间很快过去,回春堂“暂休”的牌子一揭,几个大夫捏了捏发酸的胳膊,给自己松松筋骨,立马开始问诊。 宴蓉听着身旁一阵阵“卡擦卡擦”的骨头活动声,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自从回春堂放出义诊的消息,这还是迎接来的第一个义诊日。 “各位病人,请大家不要着急,不要慌张,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大夫都会尽力为你们诊治……” 回春堂的小厮尽心尽力地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宴蓉越来越觉得有开设分诊台的必要了。 大夫们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乌压压的人群排了一个长队,几乎看不到头,把对面的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 好几个大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和疲惫。 只有宴蓉卷起袖子,那摩拳擦掌的模样很快透露出了她内心的狂喜。 积分……都是积分…… 问诊很快开始,听着脑子里系统不断发出的机械提示音,都是关于涨积分的。 有那么一刻,宴蓉忽然觉得,这系统也变得有些可爱了,声音听着也不那么烦了。 宴蓉快乐地问诊了一下午也不觉得烦,甚至还很愉悦,一旁的几位大夫也不禁纷纷开始感叹年轻真好,精力就是旺盛,不像他们几个都是老胳膊老腿。 往天边看了一眼,发现那火红的夕阳不知道何时已经沉下去大半,又看看下方零星站着的十几个病人,宴蓉心想,看来今日又是无法按时收工了。 想起自己上次“拖堂”,段景蘅火急火燎过来接她去天香楼吃饭的场景,宴蓉竟突然莫名地有些忧心。 “这位大娘,您是否腿脚不便,来,请随我到这边来!好嘞,您慢点。” 一个年轻人搀扶着一个摔了跤的大娘前来瞧病,直到走到宴蓉跟前,她才觉得有些眼熟。 不是这病人,是那年轻男子。 他虽穿着回春堂小厮的衣裳,却并不是这堂里的人。 里里外外忙活的人就那么几个,那几张脸,她倒还是认识的。 抬眸定睛一看,好家伙:“你不是前些天……”来这里闹事的那个? 没错,正是上次带着来看病的老父亲一起污蔑回春堂大夫抓错药的年轻人。 后者咧嘴一笑,见她旧事重提,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 “容大夫,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您呢。” “谢我什么?”宴蓉嗤笑一声,“谢我拆穿你?” 这话倒不是挖苦,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当初费尽心思想要败坏回春堂的名誉,今日却跟个小厮一样在这忙前忙后跑来跑去。 “嘿嘿。”没想到这年轻人不作妖的时候,笑起来竟有些憨厚的可爱。 “容大夫啊”,此时赵大夫走了出来,朝她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哇,今日义诊,本来上午的时候就挺忙的,多亏了有小华在,反正先前那事过去了,他父子二人也是受人唆使,自有苦衷,所以我破格让他来这回春堂干活,你看这手脚麻利的,也勤快,不比柳子差呢。” 柳子是回春堂里年纪最轻却也是最勤快的小厮,也就是那天被污蔑抓错药的那个,此时竟听到赵大夫把自己和“仇人”比,瞬间大感危机,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地位不保,于是在门口吆喝的更卖力了。 宴蓉扶额,再这样下去,回春堂怕是开成酒楼算了,让他去做前台,段景蘅来掌勺,估计生意不会比天香楼差。 第122章 病弱美少年 想到这里,宴蓉也是一愣,怎么又想到他了? 这个男人一天不在自己身边,也要在她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冒出来刷存在感。 可恨。 “多亏了赵大夫,把我留下来,以后带爹看病也更方便了。”那叫小华的年轻人看着赵大夫,诚挚地感谢道。 既然是赵大夫的决定,宴蓉也不想多管,而且看着这小华,确实也是个踏实的,只要他以后别再鬼迷心窍,留下做个帮手也无妨。 这么想着,宴蓉便让眼前的大娘把手伸出来,手腕搭了上去,专心诊脉。 “大娘,你这就是简单的摔伤,不过有些脑供血不足,容易乏力和头晕,所以才会摔,这是多年恶疾,我给你开两副方子先回去调理着,一个月之后再换。” 宴蓉说话间,便把方子写好了,小华赶紧接了过去,帮忙抓药。 那大娘却坐在椅子上不动。 宴蓉皱眉,抬头道:“身上可是还有其他不适?” 只见那大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眼神让宴蓉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可是有个不妥……” “姑娘,你婚配了吗?”还没等宴蓉说完,大娘忽然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宴蓉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妇人竟是个媒婆。 更没想到的是,这媒婆就连看病都不忘给人说媒,敬业程度令人钦佩。 宴蓉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手指头抽出来,那动作不动声色,淡定回复:“如您所见,我整日带着面纱,无非是因为相貌丑陋,所以这把年纪了还不曾婚配。” 那话语中透露着一丝苦笑,仿佛真的是因为长相太丑嫁不出去而苦恼似的。 那妇人果真面露遗憾之色,死死的盯着宴蓉藏在面纱下的脸,因为隔着厚重的面纱,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门门道道来。 于是她不死心地追问道:“容我斗胆问一句,姑娘这脸,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宴蓉语气低沉,作悲伤不能自已状,“我幼时便醉心于医术,学那神农氏尝遍百草,可惜学艺不精,错吃了毁容的药草,后面发现的时候便已经晚了,尝试了很多法子都没有用,渐渐的,也没什么人乐意同我说亲,我便也乐得自在,想着日后不如就治病救人,了此残生了……” 说着说着,语气竟还有些哽咽。 那妇人听完,连连叹息。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身段,怎么偏偏就是个醉心医术的,若是个容貌正常的女子,放在她手里面,定能成就一桩美好姻缘。 不过,她毕竟是做媒出身,向来也懂得察言观色,见宴蓉说完之后便面色戚戚,不大高兴,便安慰道:“容大夫医术高明,医治好了那么多病人,行善积德的善人,老天总不会亏待你的,不必因为容貌轻视自己。” “多谢大娘宽慰,容雁明白。” 打发走了那妇人,宴蓉心里面暗暗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大夫们还是头一回听宴蓉说起自己的经历,从前只疑惑为何她一个年轻女子医术会这样高超,原来竟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的,难怪她整日以面纱遮面,不愿意揭下来。 背后竟有这样的隐情。 纷纷为她的精神所动容。 不过,这群人当中,肯定不包括赵大夫。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宴蓉真面目的人,那样的相貌,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可是她聪明狡黠的性格,再搭配上那双桃花眼,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美人了。 此时听她信口胡诌,赵大夫心里头一阵无语。 不过想着她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在外面行医,估计确实有诸多不便,女儿家嘛,喜欢说几个玩笑话也是人之常情,不要当真就行了。 反正这容雁以后说不定还是他们回春堂的门面,万万不可得罪了。 想到这里,赵大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拆穿她,只做好自己旁观者的本分。 又诊完了几个病人之后,此时,回春堂门外只剩了最后一个病人。 宴蓉优雅的伸了个懒腰,小华殷勤地招呼那病人上前来。她如同往常一样诊脉,余光中蓦地瞥见一切白皙细嫩的手腕。 可……这是个男人? 宴蓉抬眸,便撞进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 那样黑那样深,仿佛有一股摄人魂魄的力量。 怎会如此? 宴蓉打量了他片刻,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容貌清秀程度却不弱于女子,皮肤有一种病态的白,却偏偏爱穿黑色衣裳,这一衬托,就更显得病弱了,乍一看,那白几乎至透明。 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眼神,宴蓉瞅着,颇有些过于炽热了。 是错觉吗? 宴蓉皱皱眉,也没想太多,例行看病。见这病人只是普通风寒发热,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让小华领着就下去开方子抓药去了。 可是,那人却没起身。 难不成又是个想给她说媒的? 只见他不发一言,却一直盯着宴蓉看,仿佛要把她这个人看透了,钉在自己的骨血里似的。 直到宴蓉都有些恼了。 不是她小心眼,但凡是个人,都不会乐意被人这么盯着看。 并且,她觉得这人的眼神并不是十分友好。 然而,宴蓉眉目一横,正欲发怒,那人又突然收回了目光,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随着小华起身抓药去了。 宴蓉心里吃了憋,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可是她一个大夫,总不好无缘无故对着病人发脾气。 只好先行忍下。 可是,那双眼睛总觉得有些眼熟,是错觉吗? 问诊结束,宴蓉收拾了问诊的台子,心里面还念着这件事,便拉赵大夫过来询问:“老赵,今日我诊的最后一个病人,你可有印象?” 赵大夫吃了一惊,反问道:“容大夫,他是个风寒患者,因为体弱,风寒经常好了又犯,犯了又治。前面几次过来都是你给他诊的,我还以为你记得。怎么,你没有印象了么?” 宴蓉的眉头皱得更深,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确实想起了这么一个人。 第123章 谢绝拉帮结派 可是……可是印象中,那少年是个怕生的,连抬头看她一下也不敢,今日这是中邪了? 难怪她会觉得陌生又熟悉,原来是因为今天的眼神太不一样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就是个病人,和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此时,宴蓉还不知道,就在回春堂打烊之际,距离回春堂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此刻还盯着这个方向。 而那个眼神悠悠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渴望,嗜血而又贪婪,却又多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残忍。 你是这世上第一个不嫌我,不辱我,不欺我,还待我如此温柔的人。 以前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不敢看你。 后来才知晓,原来你竟和我一样,内心也有鲜为人知的伤痛。 无妨,谁让你我天生一对。哪怕世上没人要你,也还有一个我。 “我一定要得到你,你只能是我的……” 那人魔怔了似的低声呢喃。 他一身黑衣,手中提了一包药材,上面写着回春堂三个大字。 夕阳的阴影中,他躲在墙壁后的身体谨慎地露出半张脸,白皙而柔弱。 正是方才宴蓉诊的最后一个病人,赵大夫口中那名常患风寒的少年。 片刻之后,便又神秘地消失在这黄昏的夜色之中。 关了门,回春堂的大夫们相互间告别,尤其是白天提起花灯节的那位,此时更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去,陪自家娘子共度良宵去了。 于是被其他几位大夫好一番取笑。 宴蓉一踏出回春堂的大门,丹琴便在远处侯着了,见她出来,忙将手中的披风又递了过去,系在她的肩膀上,将人裹得严丝合缝。 这是世子爷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万万不能马虎。 宴蓉内心有感于她的周到,却不曾想到这竟是她的夫君所安排的。 “世子妃,接下来是不是该回……” 丹琴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因为她瞥见一个人,正踌躇地望着这边,仿佛想上前搭话,却又在犹豫着什么。 丹琴眸中瞬间寒芒竖起,下意识就上前一步挡在宴蓉跟前。 后者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拍了拍人的肩膀,朝她所关注的方向看过去。 便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 又过去一会儿,那小丫头似乎是见被“窥探”的人也发现了自己,咬了咬牙,提着裙摆一路一路小跑着就朝这边走来。 丹琴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袖子下藏着的暗器,静观其变,蓄势待发。 “请问,是容雁容大夫吗?” 那小丫头走了过来,模样看着怕生的很,说话却很流利,并不结巴。 宴蓉眯着眼打量她片刻,发现从这丫头身上也察觉不出什么危险信息,这才抬手拨开丹琴护住自己的胳膊,安抚性地按了按。 “是我,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只见那小丫头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来,一直来到宴蓉跟前,这才掏出了怀里揣着的东西,递上前,郑重其事地道:“这是我家主子要交给容大夫的,说是感谢上次容大夫倾力救治之恩,请容大夫务必收下。” 躺在那小丫头手心里的,是一个古朴精致的楠木盒子,上面装饰着复杂的图案和花纹,似乎是有某种代表意义。 看得出来,这主人应当是很用心地对待盒子里面的东西。 看着那小丫头的模样也不像是恶人,宴蓉便伸出手去,正要接,丹琴却先于宴蓉一步将那盒子接了过去,还递给她一个小心为上的眼神。 宴蓉收回了手,好,她是死士,她能理解。 丹琴将那盒子拿得稍微离远了些,然后将盒子开口的一面反转过来,背对着二人,这才轻轻将盒子打开。 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面对可能藏有暗器机关的盒子时才会用的开盒方式。 只听见“啪塔”一声,一阵细小精巧的机括声传来,那盒子便被打开了。 等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动静,丹琴才轻轻将盒子调转过来。 一时愣住了。 宴蓉低头一看,见那和自己竟然是块通体碧玉,价值不菲的玉佩,在三人的注视中,泛着翠荧的光泽,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比较令人在意的是,在那玉佩底下,竟还压了一张叠好的字条。 “贵主人这是何意?”宴蓉蹙了蹙眉,那玉佩怎的看着好似还有些熟悉? 那小丫头福了福身子,看起来对宴蓉极为尊敬,应当是背后的主人有特别交代过。 “主子说了,容大夫展信一看便知。”那小丫头老实答道。 丹琴于是将那叠好的信纸从盒子里的玉佩底下抽了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上下掂量了,确认没有藏毒的可能之后,才递给宴蓉。 后者惊讶于她的细心谨慎,不过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个人跟在身边,倒是还挺有安全感的。 宴蓉全然忘记了段景蘅才开始将这人放在她身边时,她是如何苦恼。 这才过去多久,苦恼竟慢慢变成受用了。 宴蓉将纸条打开,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遭逢大难,死里逃生,承蒙相救,贵人之言,当终生铭记。今后所有需要,可凭此物寻之。” 此物,说的是那块玉佩? 宴蓉拿起玉佩轻轻摩挲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一抹一样突然划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随即展眉一笑,将那信纸和玉佩都放回了盒子里,飞快地将盒子关上。 “多谢贵主人好意,还请代我通传一声,治病救人乃是吾辈本分,不必挂怀。我现在日子安稳幸福,暂时也没有什么需要相助的地方。”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给她送来这些,但是这很明显是属于拉帮结派,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一来二去,以后怕是说不清的。 她在这个地方,要的就是无拘无束,自在逍遥。况且,在这个京城,倘若还有堂堂景王府解决不了的事情,那怕是得找皇帝了?找别人又有什么用。 这么想着,宴蓉拒绝得心安理得。 第124章 求姻缘? 见任务没完成,那小丫头一下子就急了:“请容大夫再好生考虑考虑,我家主子是真心实意托我来送东西的。” 宴蓉坚决道:“不必再考虑了,这就是我的意思。”她也是真心实意拒绝的。 “可是……”那小丫头还欲再说什么,丹琴上前一步,冷目凝起,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威压,差点没把人小姑娘当场吓哭。 一张脸几乎皱成了包子,眨巴眨巴眼睛,那眼神中竟还有些委屈巴巴。 宴蓉叹了口气,总感觉丹琴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嫁不出去。 那段景蘅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下面人的? “好了丹琴,就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小丫头,不必为难她,怎么走。” 宴蓉说着,施施然转身,不再理会后面依依不舍的目光,把自己的立场摆明得很淋漓尽致。 “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丹琴省去了平日里的敬称。 “容大夫,主子真的只是想报恩,并无他意,还请大夫……” 宴蓉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将那一声声呼喊给扔在了后头,旁人听见几声,纷纷驻足回头,还以为是她欺负人家小丫头了,在那指指点点。 见此情景,丹琴有些皱眉,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踌躇片刻,便问道:“世子妃,可要奴婢去处理一下?” 宴蓉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摇头道:“不必,无关之人罢了。” 丹琴眉头皱得更深,看方才那幅情景,怎的也不像是无关之人呢? 万一后期再来骚扰可是不太好。 宴蓉一边走,心里面想着方才字条上的那句话,顷刻之间,脑子里已经将先前接触过的病人挨个过了一遍。 遭逢大难,死里逃生……字里行间里头都是感谢她的话,背景来头听着也不小,总归不会是个没身份的人。 符合以上条件的,就只有之前那个年轻的花柳病病人。 先前她把自己裹成粽子来瞧病,倒是也看不清楚容貌。 还知道专程来报恩呢。 宴蓉勾唇一笑,虽然没接受,对这姑娘倒是也不反感。 不过,她也是身为大夫,作个举手之劳罢了。想到当时那姑娘的处境和遭遇,不禁感慨女子不易。所以就没想着承她的恩。 “世子妃,这可不是回王府的方向……”丹琴警觉地望了望四周,似乎是有些诧异她为何选了这么条路。 一条不宽不窄的小巷子,两旁都是白墙绿瓦,从高墙里头透出淡淡的桂花香,闻的人倒是舒心雅致。 可这巷子前头黑漆漆,一眼望不到头。在这日暮时分,只平添了几分诡异。 宴蓉胆子倒是大的很,毕竟从前在战场上,见得最多的就是徘徊在鬼门关跟前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面对诸如鬼神之说,是不太信的。 “我问过赵大夫了,他说去摘星寺从这条小路,能省一半的时间。” 宴蓉也有些看不大清前方的路,脚下却走得生风。 丹琴无奈,也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火折子出来,“擦”地一下点燃了,替她照亮着前方。 宴蓉回头,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主仆二人这才继续往前走。 有了火光的照明不一样,两人走得颇为顺唱,也因为宴蓉内心记挂着那摘星寺,故而走得比平日里都要快些。 约摸半刻钟,便来到了护城河。 河面上微光粼粼,密密麻麻的河灯顺着水流漂泊而下,不知是载着谁的思念。 在那河对岸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塔楼,时不时传来杳杳钟声,想来就是那用来求姻缘的摘星台了。 宴蓉指着那个房子,朝丹琴使了个眼色:“我们去那边瞧瞧。” 说着也不管后者是否答应,自顾自就迈开步子跨了上去。 丹琴一路沉默的跟着,不太懂这世子妃为何突然想要去求姻缘,她在想要不要把这个“重要情报”说给世子听。 还没到摘星寺门口,就看见一堆年青的男男女女从两旁的街道来到这座姻缘寺,或相伴同行,言笑晏晏,或孤身一人,略显寂寥。 宴蓉便知晓自己定然没有走错。 这么一想,不禁脚下更加迈快了步子。 这摘星寺果真气派,一座座装修相差无几的殿堂到处分布,殿堂前头的绿色乔木又种的雷同,引人混淆。 直看的人眼花缭乱。倘若不是前方有人流带路,恐怕进来之后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宴蓉踩高了脚脖子张望着,四处搜寻“目标”。 看来看去,四周也只是有几处小贩在卖冰糖葫芦和画糖人,要么就是卖些现成的小点心,除此之外,毫无出彩之处。 宴蓉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很是纳闷。 既然是年轻男女最爱求姻缘的场地,又赶上这么个绝好的日子,没几样像样的美食真的拿得出手? 难道古人里就没有吃货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非常想念前世那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夜市小摊儿。 “姑娘可是要求姻缘?” 宴蓉心中失望,无聊间正打算离开,却忽然被一个声音拦住了去路。 宴蓉摆摆手:“不求不求……” 那人见她要走,却并不着急,只是又笑了笑:“倘若不求姻缘,求些别的也可。” 说完又补了一句:“也是灵验的。” 宴蓉这才抬眸看他。 那是一个浑身透露出仙风道骨气质的老者,身上那副打扮,让他想起道观里捉妖的道士。 宴蓉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人在寺庙里做生意,不怕被撵走? 见他手里写心愿的牌子和那姻缘树上面的如出一辙,宴蓉打趣道:“这姻缘树本是求姻缘的,你怎么说也可求别的?” 还拍着胸脯说灵验,活脱脱欺负消费者。 被宴蓉这么一刁难,那老道竟然不急不躁,将手中的木质牌子放了放,这才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姻缘树,从前乃是叫因缘树。” 宴蓉一头雾水:“有何区别?” 那人淡淡一笑:“区别很大。” “哦?愿闻其详。”宴蓉挑了挑眉。 那人继续道:“一个是喜结良缘的缘,一个是因果机缘的缘。” 第125章 相思病 宴蓉了然,从因缘到姻缘,区别倒确实是大的。 “不过,我并无所求。” “你有。”那人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死死的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 宴蓉被这目光影响了,但也不过是一瞬,她很快恢复理智。 “你怎么知道我有?”她底气十足地反击了回去。 下一刻,那人忽然凑近,在她耳畔说了一句什么,将宴蓉整个人都震惊的天雷滚滚。 那人说:“这不是你的归途,何不远去?区区异世之魂,异想天开。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宴蓉在原地怔了片刻,瞬间怒了。 什么天道不天道的,倘若这世间真有什么狗屁天道,她倒是想问问,为何天道会带她来到这里? 自己来的莫名其妙就算了,争取下后半生的自由都有错了? 这装神弄鬼的神棍! 宴蓉这么想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同那人理论理论,再抬头时,却见人已经不知何时没了影。 她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阵,仍是没看见半点影子。 侧目看一眼丹琴,只看见后者眼睛里也是有着一丝丝茫然。 显然也是不大理解那老道怎么一下子就消失无影了。 宴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能在丹琴这种高手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也罢。 宴蓉向来也不是会纠结太多的性子,既然是还没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庸人自扰之。 心中暗暗道一声无趣,将方才那人递过来的木牌泄愤似的给扔到了那姻缘树的另一头,拉着丹琴就要回去。 却听得那方传来一阵闷哼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她扔的木牌砸到了什么人。 宴蓉心里一惊,随手一扔就是精准打击,她还有这技能? 不过,这总归是她的责任,于情于理也该和人家道声歉。 宴蓉潇洒地绕道树后面,来到那个被她砸中的人跟前:“这位兄台,实在抱歉,方才是我不慎砸到了你,你看你身上可有什么不适,我是大夫,可以帮你……” 宴蓉说着说着,忽然就发现不对劲。 眼前这人长身玉立,却穿了一身黑色短打,身上粗布麻衣的模样,再配上那刻意乔装过后的面孔,早已没了平日里的俊美无双,纵使如此,那身上的贵气和风采却怎么也挡不住。 可不就是那景王世子段景蘅。 宴蓉愣在原地没说话,段景蘅倒是很给面子,勾唇一笑,接过她的话道:“我身体尚无大碍,就是近来我那娘子总是下了工不回家,害我犯了相思病,敢问大夫,这个也能治?” 宴蓉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他总是时不时冒出的土味情话,只是默默无声翻了个白眼。 治不了,等死。 丹琴上前拱手行了一礼,见段景蘅这副打扮,想来应该也是有要事在身,并没有作过多言语和动作。 宴蓉也看着他,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打扮成这样?”那脸再涂黑点就可以上台去唱一出包青天了。 “为夫说是特地来此偶遇娘子的,你可信?”段景蘅似笑非笑地道。 宴蓉瞪他一眼,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这种鬼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哪一次他莫名其妙的行动,背后不是都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么。 更气人的是,还总是拿她当挡箭牌! 见她存了气,想起上次补办的那场婚宴,应该是让她心中留了心结,一直没散。 自知理亏,段景蘅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娘子,无论如何,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再说。” 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宴蓉心想事情也许并不简单,毕竟段景蘅每天活在他那恶毒后娘和精明继妹的严密监视下,能让他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乔装溜出来的,必定不是寻常事。 宴蓉自认还是比较识大体的,至少不管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当拖后腿和搅浑水的那个。 于是同意了段景蘅的要求。 约摸一刻钟之后,一行三人来到了摘星寺外面一处隐蔽的茶馆内。 段景蘅倒是很自觉,知道宴蓉心中有疑问,直接开门见山:“我今夜来此,是为了追查一个人的踪迹。” 宴蓉眉目不动,和她先前猜测的差不多:“是和你们的大计有关?” 段景蘅点头。 “是乱党?还是奸细?”宴蓉斟酌着话语问道。记得之前听他和属下提起过,那个叫衍朝的弹丸小国,除了在京城中安插了眼线之外,还利用各种手段或收买或威逼利诱豫朝中人,甚至已经染指了豫朝的权力中心。 段景蘅言简意赅:“后者。” 宴蓉有些不解:“饶是如此,一个小小的敌国奸细,也用得着你亲自出马?” 段景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还真的需要我亲自出马才行。” “为何?” 宴蓉不是很能理解,都说了是个弹丸小国,怎的有本事在堂堂大豫朝掀起这么大风浪。 当今圣上也是个明君,又不是不理朝政,给了贼人钻空子的机会。 所以,究竟是为何?现在居然还需要段景蘅亲自出马。 据她所知,他手底下能用的高手应当不少,而且个个身怀绝技。 段景蘅默了半晌,最后也没讲清楚,只是用一句“此事说来话长”来敷衍她。 宴蓉倒是干脆:“那就长话短说!” “那人是个易容高手,擅长用蛊,也擅长用毒,我也是从前不久开始才开始,我与他之间,似乎有某种羁绊和联系,只是现在有些细节还不大确定……”说到这里,段景蘅忽的一顿,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善用毒,某些羁绊和联系……”宴蓉还没来得及仔细掂量他这话里的意思,便被他突然虚弱的模样给抢占了注意力,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手便下意识就搭了上去,替他诊脉。 见她行动如此迅速,段景蘅如惊弓之鸟般,猛的将手抽了回来。 感受着他的脉象,宴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第126章 一入王府深似海 气息怎么会这么乱?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她还是诊得很清楚,隐隐感觉到段景蘅体内有两股气息在冲撞,应该是两种药性相克的毒。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同时身中这两种剧毒,但宴蓉心里头很清楚,这两种毒,不管是哪种都可以要人性命。 不过这两种毒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着。 强行压制? 宴蓉忽然反应过来,从前她也替段景蘅诊脉过,但是都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原来竟是这个原因,脉象早就被人强行改变过。 看来,这人身边也有医学圣手。宴蓉心中很快激发出一股子的好学欲,就等着那天见着人了能有机会互相交流学习一番。 宴蓉抬头,正想从段景蘅嘴巴里套点话,便感觉出了不对劲。 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指关节泛白,青筋暴起,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一直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哪怕是隔着他那涂成了黑炭的脸色,宴蓉也能看得出来他面色苍白,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已经忍耐克制到了极限。 宴蓉试探着唤他:“喂,段景蘅……” 才开了个口,他便猛的抬起头来,双目猩红的模样让她有片刻失神。 双目猩红……这个模样的他,似乎记忆中也出现过一次? 就是在皇宫水池旁她被寒月和她丫鬟害的那一次,想起前几天段景蘅和自己解释十说过的话,脑海中把这几个画面来来回回闪过了好几遍。 宴蓉忽然觉得,兴许先前自己真是错怪他了。 想起之前因为那个事情牵扯出来的种种误会和小心思,宴蓉忽然就有些无地自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人,居然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 此刻,她甚至有些自责没能早点发现他的异常。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体内的毒,绝非偶然,肯定由来已久,只是他一直瞒着。 这么想着,宴蓉掏出随身携带的医药包,从里面取出几根大小长短都不大一样的银针来。 接着,她一手按着段景蘅的手腕,轻轻按摩,尽力让他放松镇定下来。 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飞速精准地在他身上找到了几个大穴,稳稳地扎了进去。 段景蘅这才慢慢地恢复如初。 宴蓉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是这个法子需要施针者绝对集中精力,不能有半点分心,方才她要是手上慢了点,一点点误差都有可能导致段景蘅丧命。 这古代可没有镇定剂…… 想到这里,宴蓉眼前一亮,古代没有镇定剂,可是她有医药空间和灵泉呐! 回头和系统沟通沟通,按照系统唯利是图的尿性,应该没有积分换不来的金手指。 此时,系统若是听到她心里面的想法,肯定要弱弱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是导人向善的杏林系统,不贪钱…… 这头,段景蘅虽然慢慢镇定下来,整个人却也是浑身无力,半个身子都靠在木桌边。 看着他这副真“病秧子”的模样,宴蓉也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要是在这里晕倒了,她可扛不回他去。 这么想着,她用先前商定好的暗号,将外头一直守着的丹琴给叫了进来。 丹琴的动作也是利落,出奇的快,转瞬之间便出现在二人身侧。 “世子这是怎么了?”丹琴看着要晕不晕的主子,心内大惊。 若不是这些天和宴蓉朝夕相处,知晓她的为人,她怕是要怀疑段景蘅是被她暗算的了。 毕竟除了装病时刻,主子从未在人前表现过柔弱的一面,像这样旁若无人地病晕更是绝无可能。 看到她眼里的不可置信,宴蓉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她摊了摊手,郑重其事地道:“丹琴,给你个艰巨的任务。” 丹琴拱手道:“您请讲。” 段景蘅交代过,要她无论如何听命于世子妃。当然,肯定是在和他的命令不相违背的前提之下。 “把你主子扛回去。”宴蓉指了指此刻已经彻底晕过去了的段景蘅,淡定指挥道。 “……” 饶是教养好如丹琴,此时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景王府。 入夜,更深露重,夜渐微凉。 卧房内,让丹琴打来了热水,宴蓉顺带将一方巾帕扔了过去。 “丹琴,给你主子擦擦。”方才在外头出了太多汗了。 宴蓉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子,睡梦之中竟一直低声细语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那人正是段景蘅。 当然,最后他并不是由丹琴扛回来的,而是丹琴经过权衡之后给其余暗卫传了信号,自己从旁协助,暗卫们才将其带回来的。 丹琴抱着巾帕怔在原地,上前也不是,退后也是,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宴蓉。 后者朝她努努嘴:“你怎么了?这副表情看着我,他不是你主子么?照顾一下不过分啊。” 丹琴沉默了片刻,道:“世子妃容禀,世子他……平日里从不让属下们近身。” 宴蓉不解地皱起眉头,不让下人们近身伺候,那他这病秧子人设是如何顺理成章地维持这么些年的? 还有,平日里他偷偷溜出去的时候,那景王妃和郡主又在监视谁,当真不会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宴蓉忽的想到了某种可能,瞬间又觉得不大科学。 今日段景蘅和她提起过的一直作对的敌国易容高手,还说自己身上的毒也和他有关。那这样想来,段景蘅身边有那么一两个会易容术的也就不稀奇了。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了为何他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王府,原来早有后招。 不过……宴蓉皱起眉头,若他不喜欢让人亲近,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点她穴道,箍着人一直将她送回迎亲队伍,这仇她可没忘呢! 还有新婚那日,他也故意同她亲近的很。 难不成这圈套不是二次婚宴才有,而是从初见开始就下上了? 这些个王公贵族,考虑太深。难怪人家说,一入王府深似海。 宴蓉越想越气,一时间就有些不太想看这人的脸。 第127章 诱人采撷 她扭头瞥了一眼,哪怕是涂黑了的也不行! 心里想着,脚下就要迈开步子离去,丹琴眼疾手快地伸手将她拦住。 “世子妃,请不要让下属为难。您应当知晓,虎贲是绝对不能违抗主人命令的,哪怕是主人在昏迷状态下也不行。” 宴蓉扫了她一眼,撇撇嘴。这人嘴巴听着恭敬,行动上可一点都不恭敬。 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她默默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不必和一个病人计较。 更何况这病人还是自己救回来的。 就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愤愤不平地接过巾帕,在热水盆里浸湿了,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又不情不愿地将帕子放了上去。 左右比划了几下,宴蓉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后看着他那黑炭一样的脸,打算先给他卸个妆。 三下五除二将他脸上的黑粉擦去,因为存了些气,手上不自觉就动了力,于是待黑粉褪去,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立马多了几个红印子。 这样一个衣裳半褪的病美人躺在跟前,眉头恰到好处地皱起,一张白皙俊美的脸还透着几分红光,口中不停梦呓,那模样仿佛是诱人采撷。 呸呸呸……什么诱人采撷!当真是虎狼之词! 不知道为什么,宴蓉平日里常自称“行走的骚话机”,此时此刻用在段景蘅身上,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禽兽了起来。 仿佛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只要再往深处些想,就能把她挠得耳面通红。 而这种滋味她是真的不喜欢,毕竟也是真的不好受,仿佛是被人拿捏住了一样。 难怪古人常说美色误国,宴蓉低声叹了一下,开始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当即撸起袖子给他擦拭,不敢再拖。 宴蓉本着为人医者的本分,将他衣裳领口处的汗水全部擦去,又将他的掌心仔细擦了擦,确认人没有大碍后才把帕子递还给一旁站着的丹琴。 “方才我只是怕他汗液黏在身上,回头再着风寒。他身体底子好,现在把汗擦掉,应该是不会了。” 丹琴也点了点头,看着段景蘅渐渐缓过来的模样,像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心里面不禁由衷地佩服起这个世子妃的医术来。 “属下再去遣人换人热水来。”丹琴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那帕子有些凉了,也不等宴蓉回应她,便勤快地退了出去。 宴蓉点点头,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和段景蘅两个人。 段景蘅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此刻正是眉头紧锁,方才才擦干净的汗液又渐渐涌出来少许,还是那样细细密密的,看的人有些焦急。 “喂!姓段的……”宴蓉见他状态不大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嗯……拍得有些重了。 此时,恰好他一只手抬起来,在空中胡乱挥舞,毫无章法,却并不是漫无目的,仿佛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那东西又正在飘然远去。 宴蓉直觉,此时此刻,他的梦里肯定出现了很重要的人和事。 那被噩梦缠身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生怜惜…… 看着看着,宴蓉面色有些不忍,有那么一刻,全然忘记了之前他的谋划,他的算计和利用,下一秒,竟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给贴了上去。 贴在了他的掌心里。 说来也奇,当宴蓉的手贴上去的那一刻,睡梦之中的段景蘅仿佛是得了什么安慰一般,难耐的低吟声渐渐弱了下去,随后,消失不见。 宴蓉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将他的手给塞回被子里,便眼尖儿地看见他的嘴巴又在开开合合,说开开合合其实有点过分了,因为按照他昏迷不醒的状态来说,只能叫动了两下。 既然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就只能从根源上解决了。 宴蓉无法,只得低下头,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嘴巴边。 还是听不清,治好再贴近一些。 宴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已经做好了听到什么国家机密的准备。 谁知道下一刻,当她听清楚他到底一直在叫唤的是什么的时候,瞬间石化在地。 他说的是:“娘亲……” 宴蓉:“???” 敢情方才抓着她的手不放是因为把她当娘了? 想到这里,宴蓉半晌默默无言。 想着想着,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反正这会儿他也不放手,自己也动不了,不如就把他真的当个病人,她做个本分大夫就好了。 宴蓉于是便观察起他的脸色来。 又想起方才他在梦中喊的那一声“娘亲”,不由得思绪就飘得有些远。 段景蘅的母亲,景王府第一任王妃? 宴蓉在脑子里根据原主的记忆搜寻了一圈,再结合嫁过来之后了解的一些七零八碎的情况,对这位神秘的王妃也只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并不是很完全。 听说她原本是个江湖女子,家门名声显赫,但具体有多显赫,到底是出自哪位名家名门,市井传闻中却从未提起过。 虽是江湖中人,却也才貌双全,当时也是名震天下的美人。 美人么……宴蓉不由得瞥了一眼床上那人。看到段景蘅这张脸,她倒是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听说第一任景王妃是在生世子的时候难产而死,也就是说,段景蘅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母妃。 也难怪他会在梦呓之时还在念叨自己的亲娘。 娘亲么…… 想起自己上辈子自幼也是孤儿,不知怎的,向来对待亲情比较淡薄的宴蓉,此刻竟还有些共情。 宴蓉将被他紧紧握着的那只手,连同他的一起塞进了被子底下,接着又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又轻声哄着:“乖,赶紧睡,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她的声音仿佛是有某种定人心神的神奇魔力一般,伴随着这刻意放低了的娇软声音入耳,仿佛是一阵阵细流淌入段景蘅的心田,令在他毫无意识之间尚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128章 活色生香 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额头也不再渗出汗来,他在梦中无声轻笑,沉沉睡去。 他倒是睡得舒服了,宴蓉现在却很想骂人。 手一直被他这么箍着,只要稍微一动就箍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手指骨节折段,可叫她怎么睡? 宴蓉苦恼地抬起那剩下还能活动的一只手,扯了扯头发,也罢,先将就一晚。 她打了个哈欠,也在段景蘅的旁边趴下。不一会儿,胸口便有规律地轻微起伏着。 整个屋子静得只充斥着二人均匀的呼吸声,绵长而悠远。缓缓飘出,又缠绕交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过了一阵,丹琴才端着热水盆进来。 “世子妃,热水已经……”待看清楚房间里的景象,丹琴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丹琴止步,也没敢再往前,生怕打扰了眼前这温馨美好的一幕似的。 难得主子在别人跟前也能安睡,这是她心头第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所以丹琴决定,先让两位主子安生休息休息。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了手中的盆,往后退的时候脚上用了个巧劲儿,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退至门口,还极为贴心地把门给关上。 此时,景王府内一片安宁,京城内某处却早已经炸开了锅。 鸳鸯楼。 秋风萧瑟的时节,夜晚本就没有太多行人,哪怕是花街柳巷也一样。 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再怎么美妙,也少有人会在冬天的深夜狎妓。 而今夜,似乎尤为不同。 这鸳鸯楼外边吵吵闹闹,老鸨在小厮带领下出门查看,发现一楼门口进来处竟站了好几个身上沾着露水的人,眸中星光点点,四处张望,眼里头却并没有半分贪婪好色。 反倒是,充满了探究欲。 见全是些大老爷们,毕竟来者是客,老鸨还是耐着性子上前招呼。 “哎哟,几位爷这是约好了的?请问可有中意的姑娘,我给几位安排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并没有接话。 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才道:“我等愿请群芳阁的莲芳姑娘出来一叙。” 老鸨面上笑着,赶紧差人去把人给叫下来,内心却隐隐觉得蹊跷。 这莲芳虽说是鸳鸯楼的花魁娘子,但也只是在群芳阁出名些,算是群芳阁的半个门面,从前看着也不是特别出彩讨喜,怎的现在变真的抢手货了。 难不成还能是下一个摇钱树? 想到这里,老鸨不禁咧开嘴笑了,这一开心底下人办事效率也快,瞬间便把莲芳给请到了客人面前。 这莲芳一出来,老鸨刚要开口问要不要开个雅间,一下子来这么多客人,也不知道是他们哪个点名要莲芳,总不能是一起? 谁知那些人一见莲芳,便普通饿狼见了猎物……这比喻可能不大妥当,就比如见到了什么香饽饽一般,纷纷冲上前去。 莲芳见到这阵仗,瞬间差点吓得花容失色,但毕竟也是花魁娘子,见过大世面,倒不至于太失态。 她强自镇定,稳了稳心神,这才施施然行了一礼,道:“不知道各位是想听我弹琵琶曲,还是跳霓裳舞,亦或是舞文弄墨?” 这几样可都是她的拿手绝活,从前那些恩客,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冲着这其中一样来的。 就算是青楼女子,但是像鸳鸯楼这样的规模,又是群芳阁里头的头牌,定然是要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因为来往的客人里,指不定就会有一些达官显贵。 然而眼前的人显然并非什么达官显贵,因为那为首的人一开口,便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莲芳姑娘,我们今日来,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 莲芳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也没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位客人请讲,莲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奇怪,不过也想到了前两天突然来找到自己的神秘人,当时那人还给了自己一笔钱财,说倘若有人来问起她关于“那件事”,万万不可有所欺瞒,只管说事实便是。 此时,莲芳心头也隐隐有了答案。 看来,之前来青楼学艺的那位小姐,应当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这是铁了心要坏她名声。 那些个好事的男子纷纷挤到前头来,七嘴八舌地却谁也讲不清楚。 最后,还是为首的那男子示意众人别说话,自己才开口阐明来意:“今日京城中一直有传闻,说那齐国公府嫡次女不知廉耻,曾来这鸳鸯楼找过群芳阁里的花魁娘子学艺,而那花魁娘子,据可靠消息称,便是你莲芳姑娘。所以……” 他顿了顿,又道:“我等今日前来,便是想一证此事真伪。” 莲芳心脏突突地跳,心想果真是为了此事而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竟见上面的楼层不知何时也站了许多姐妹和恩客,正看好戏似的往这边瞅着,脸上透露出的都是兴致。 “记得多传些人出去,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想起那神秘金主的吩咐,莲芳在心底盘算了一阵。自古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人之常情。 反正先前那位来学艺的小姐,哦……应该说原来是齐国公府嫡次女,走了之后也没给她缄口的钱财。 所以,这实在怪不得她。 这么一想,莲芳便清了清嗓子,高声朝众人道:“诸位,这并非什么市井传闻,而是铁证如山的事实。”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看他众人的反应,莲芳很是满意:“数日前,的确有一位扮成男子的金贵小姐来到我群芳阁,当时我们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没想到竟然……竟然是来学艺,学习怎么在床笫之间取悦男人!” 虽然流连风尘多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把这些淫浪话语讲出来,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此时,一些入行较晚和性格含蓄些的青楼女子,也和莲芳一样纷纷红了脸。 “竟然还真的有这种事?莲芳姑娘,你能详细说说吗?”倘若说当时看到告示时只是感觉震惊,那么此时就是不可思议了。 第129章 造的什么孽 “对啊,齐国公府的嫡女,那齐国公可是两朝元老,他家的小姐好歹也是京城贵女,何必要委身到青楼学艺哇?” “是啊,这着实令人费解!” 莲花咬了咬下唇,作出一副为难样:“那位小姐没有明说,不过看她年纪尚小,能想出这种取悦男子的办法,多半也是为了讨心上人欢心。” “心上人?”在场的人更为震惊,顺着这个思路理一理,赫然发现一个事实。 那……那齐国公府家的小女儿心中一直爱慕的,可不就是那景王府的病秧子世子? 又想起那世子前不久才娶了新的世子妃,听说虽然身体抱恙,但是和世子妃感情甚笃,日日……日日都要做那事,有时还一晚上六七次。 看来那景王世子对这位世子妃,可谓是极尽恩宠了。 看来那齐国公府小姐,应该也是听了这些,觉得那段世子喜欢床笫功夫厉害的女子,才会想方设法到群芳阁学艺,讨人欢心。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 毕竟世子和世子妃是成亲拜了堂的正经夫妻,人家夫妻两个只要不伤天害理,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而对比之下,这国公府小家的行为,就有些出格了。 “莲芳姑娘,你说的这些话,可有人能够证明吗?”若是宴蓉在场,免不了要赞上一句,这些人还真是八卦到底,这严谨认真的态度,着实精神可嘉。 莲芳倒是不慌不忙,将所有牵扯进其中的人物都搬了出来:“鸳鸯楼的老鸨,我贴身伺候的丫头,还有住我隔壁的两个姐妹儿,都能证实这一点。” 此话一出,被她点到的几个人就跟早就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地走上前来。 “莲芳姑娘说的没错,我们都能证明”,那老鸨站出来道,“当时那小姐还是我亲自领进来的,她着男装,还以为是什么特殊客人,没想到竟存着这样的目的,莲芳姑娘也是我给她推荐的。” 丫鬟也点头附和,看了一眼莲芳,叹息一声:“对啊,那几日,我们小姐光教学,平时都不接客了。好几位常来的客人每回来见不到人,都颇有微词。” “是啊是啊,那教学可真的是卖力,没回我们在隔壁都有些难堪,接客这么些年,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事。” “就是,我记得最后那回,好像那位小姐自己还亲自上阵实践了,当时那个场面……” 最后,那住莲芳隔壁的两个姐妹儿也跳出来添油加醋一番。 看来,丹琴派过来的人办事极为牢靠,将整个群芳阁上下都打点了一番。 “亲自实践?”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那位小姐可真是齐国公府家的小女儿?” 莲芳摇了摇头:“这种事,人家定然不会透露身份。不过……”她作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实践那日,当时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来此……来此办事,那姑娘见了小公爷之后,很是慌张,也确实唤他姐夫。”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世人皆知,齐国公府的嫡长女早在前些年就嫁与镇国公府小公爷为正妻,能唤小公爷姐夫的,可不就是齐国公府的女儿。 莲芳此话一出,鸳鸯楼众人早已经炸开了锅,开始议论纷纷,一些知晓些内情的,恨不得原地就写个话本子,附带春宫图的那种。 “那可不,当日小公爷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想来妻妹出了这种事,应当是极为痛心的。” “对啊,我听说当日小公爷推开门,小姐和床上男人都没l来得及整理衣裳呢!” “那岂不是什么都让自家姐夫看到了???”总有人关注点清奇。 “何止啊,听说当时教学了好多日,实践之前原本百般不愿,可真到了实践的时候,却是花样百出,尝试了好多呢!” “此事当真?名门贵女也这般放得开呢?” “当真不当真,你问问莲芳姑娘不就知道了。” 此时,所有人都盯着莲芳看,只见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副不愿再说的模样,但是光她的表情,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句句属实。” 莲芳的这四个字,如一把重锤一样锤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把他们雷的外焦里嫩,脸上的表情丰富至极,真可谓一出精彩纷呈的好戏。 在场也有几个画师,已经提笔跃跃欲试,打算将这些个场面描绘成活春宫,拿到黑市去卖了换钱了。 向来宫闱秘事,权贵丑闻,都是百姓脍炙人口的所向,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事要真的是成了,那不得大赚一笔啊。 今夜,鸳鸯楼里热闹非凡,鸡飞狗跳。 次日,清晨。 齐国公府家的丫鬟小厮正打算如往常一般,上街采买。刚推开西侧门,便被一个强壮的黑衣男人一左一右给捂住了嘴巴,拖到巷子里。 “好汉饶命,好汉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别杀我!” 两个人刚被送开,稍微能喘上气,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黑衣男人:“……” 为什么每次都被当作劫匪,他们暗卫难道看起来那么缺钱吗? 于是乎他冷冷开了口:“我不要你们的钱,只需要你们帮忙办件事。” 地上的两人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的:“大侠请讲,我们一定尽力办到。” 不怪他们,主要他这个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求人办事。反而像是在说,你们不做,我就杀了你们。 那男人也不多做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扔到二人跟前:“就按照这上面说的做,看完了,吃下去。” 二人哪里敢怠慢,赶紧三下五除二把上面的内容看完,又在心里暗暗记了一遍。接着,也不等他催促,那小厮自己就把纸吃了下去。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将他们从巷子里扔了出去,随手将一张银票扔在他们脚边儿,这才飞身离去。 “老老实实办事,不要耍花招,不然我有很多种方法弄死你们。” 第130章 加了把火 人虽远,威压却还在。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 当下马不停蹄地冲到市井,半点不敢怠慢。 东市。 炊烟缕缕,人声鼎沸。 吆喝声,叫卖声不停在耳畔回荡,时不时传来小贩和买菜的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置身于其中,方能体会到什么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才是过日子。 故而,这大概整个京城是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 “卖肉了卖肉了!早上现杀的猪肉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赶紧来买了!” 卖猪肉的小贩扯着嗓子叫,可能因为本身就是屠夫,所以叫喊起来中气十足,嗓门也比旁人的大,一下子将周围所有小贩的气势都比了下去。 “老板,你这猪肉新鲜不新鲜呢?”此时有位大娘走上前来,抬手翻了翻猪肉,不客气的问。 都说屠夫脾气大,这卖肉的小贩见她态度恶劣,瞬间就火了,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我刚才都说了,早上现杀的,你存心找茬是不是?” 那大娘平日里惯会欺压一些年轻摊主,此时被他气势一吓,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说话。 可是她今天也是认真想来买猪肉的,现在弄成这个局面,着实有些尴尬。只是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时突然有人站出来当和事佬。 “这位大娘,您就别挑剔了,干脆利落买了就行了。这肉再怎么样,也肯定比齐国公府家的小女儿新鲜。” 其余人:“???” 这是什么比喻法?开罪齐国公,不想活了? 只见那人淡定道:“你们这副表情做什么?此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京城也不是什么消息闭塞的地方,肯定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别说之前寒月去青楼学艺的事情,就连昨天晚上那些人去鸳鸯楼找莲芳求证的事,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此时也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这件事是真的吗?我看外头都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也有了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此时,有人眼尖地瞥见两个人,指着他们道:“你们不是齐国公府的人么?你们来跟大家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被指着两个人,正是先前在齐国公府门口巷子里被威胁的丫鬟和小厮。 若是放在以前,身为下人,肯定不敢编排主人的不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那黑衣男人不仅威胁他们,还给了他们可能在府里当一辈子下人都赚不来的财富。 怎么选,傻子都知道。 只见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地走上前来。 那小丫鬟一开口就放了个重雷:“京中传闻都是真的,那天小公爷把二小姐带回来的时候,是我……是我亲眼所见。” 众人都往前凑了凑,仿佛这语无伦次的小丫头所讲的话,比那说书人的话本子还好听。 “当时二小姐衣衫不整,脸上妆都哭花了,小公爷领着她一路带回来,到老爷跟前对质,府中很多丫鬟和小厮都看见了,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 那小厮也道:“对啊,我家二小姐生得那是花容月貌,没想到却便宜了不知道什么乡野莽夫,当时府里的很多人都愤愤不平。” 有个人搬了个小板凳坐着,催促道:“……那天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们具体跟大家伙说说。” 丫鬟和小厮回忆了一阵,道:“那天,听说小公爷去群芳阁,恰好撞见……” 随着两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四周的人几乎都听得入了迷。 正午,景王府。 痛,浑身说不出来的痛。 段景蘅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走在悬崖边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个地方,只知道有什么东西逼迫着他必须去走。 他只要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只要分心片刻,便是钻心入骨的疼。 那种滋味,让他想起了幼时受训的情景。 那一回,训的是毒性耐受度,训师往他身上扎了根烈火毒针,半个时辰内即毒发,浑身如同放在火柱子一样烤着难受。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训师却又给他喂了颗冰凉的药丸。紧接着,火毒和寒毒药性相冲,毒性却又不融合,于是,炽热与冰寒在他体内交织,蹿来蹿去,把人折磨的紧。 那种冷热交替,蚀骨焚心的滋味,给他扛过一个个失眠难熬的夜晚。 他都快痛习惯了。 有时候,段景蘅想,其实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至少受过这些,换来的是助圣上稳固江山,大豫朝百年基业繁荣昌盛。 “嗯……”段景蘅闷哼一声,这种滋味,仿佛有人将他从中硬生生劈成了两半,慢慢地又给他合上。 紧接着,却又将他身上的痛苦一点点剥离。 他的手心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那么热烈,诚挚,而又温暖。 令他心安。 那是一个女子模糊的笑脸。 “是……什么?”段景蘅低低呢喃着,脑中一阵钝痛,悠悠醒转过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熟悉的床幔,意识到现在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回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下意识就要举起自己的右手查看。 “嗯?”好像有点重,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段景蘅又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他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而是他紧紧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而看清了那个“人家”的脸之后,段景蘅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起初是有些不自在,后来就几不可闻地红了红,然后轻轻咳嗽一声,用以掩饰尴尬。 宴蓉……她怎会在这里? 分明记得昨夜他追查那个神秘人,一路狂奔至摘星寺,线索却断在那里,然后,便很巧合地碰见了宴蓉。 差点忘了,他的世子妃是顶爱凑热闹和猎食的。想来,在那里碰见也不稀奇。 然后他们一起离开了摘星寺,在护城河边的茶馆里他突然毒发,此刻出现在自己屋子里,应该是丹琴他们把自己带回来的。 第131章 何为自由 可是眼下的场景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宴蓉有床不睡会睡在旁边?她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为何他会紧紧拽着宴蓉的手不放? 等等……这两件事之间似乎有关联,好像是因为被他拽住了手她才没法去床上睡。 这么一想,段景蘅心里头惭愧的同事又有些窃喜和感动。 这些日子,他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准备御寒的衣物,让丹琴贴身照顾她的安危,他知道这些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是……心头总会有那么一丝丝动容的? 不然何至于为自己这样? 想到这里,段景蘅脸上露出了点笑意。 他坐直身子,轻轻地掀开被子,打算将宴蓉的手给抽出来。 却又愣住了。 没想到,这一次变成了宴蓉紧紧捏着他的手不放。 段景蘅哭笑不得,看着自家一心沉迷于睡梦中的世子妃,只觉得煞是可爱。 丹琴听到动静一进来,便看到主子眼底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又看看两人握得难舍难分的手,瞬间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段景蘅也没责怪她,为了不吵醒宴蓉,只是朝她无声打了个手势。 后者会意,放下手中的洗漱用具,就这么退了出去。 等她关上门,段景蘅则从床上翻身起来,因为顾及到自己还被宴蓉紧紧握住的右手,动作不似往常那般利落,反而多了几分笨拙。 只见他轻轻下床,左手穿过宴蓉的肩膀下方,右手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勾住了她的膝弯,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 嗯……没有想象中的重。 段景蘅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则在一旁坐下。 此刻,两个人的角色立马调换过来。成了她躺在床上,他坐在一旁看着。 想到她就这样让他握着她的手,陪了自己一整夜,段景蘅眼波一转,只觉得心底无限柔软。 那手就算是被她捏的麻了,心里面也是甜的。 这一觉,宴蓉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适应过来当下的这个环境,眨巴眨巴几下之后,赫然回忆起自己睡着之前的情景。 她不是在陪着毒发昏迷的段景蘅么?怎么变成自己躺在床上了? 那段景蘅……惦记着他身上的毒,和先前那烫人的体温,宴蓉心头一紧,匆忙寻找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还被人紧紧握着。 “娘子醒了,可要用点早膳?”头顶传来的声音温柔又好听。 宴蓉抬眸,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那俊美无双的风采,可不就是她方才心念寻找的人。 哦不对,是病人。 段景蘅话音刚落,丹琴便端了饭菜进来。宴蓉大心想,他们习武之人耳朵都这么好使么? 丹琴放下了托盘,又给两位主子布了菜,把碗筷也放在一旁齐齐摆好,转过身来就要扶宴蓉起床,将人照顾得细致入微。 宴蓉忙摆手拒绝,倒不是处于别的,不过是不太习惯被人当成残废一样照顾。 没错,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大习惯。 或许是因为从前做的是随军医生,生活自理能力太强了。 “我自己来,丹琴你把漱口用的物品替我拿过来就好。” 宴蓉说着,自己就已经起了身,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才发现她的手还和段景蘅的交缠在一起,根本挪不大动。 然而她方才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一时间并没有发现这层束缚,此刻受到阻力,觉得颇为奇怪,于是扭过了头,一脸迷茫。 直到她将那两只交握的手举了起来,段景蘅才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宴蓉默默将手松开,面色不改。 段景蘅倒是也没打算逗她,十分配合地就放开了。 他的世子妃陪了她一整夜,现在腹中可是还空空如也呢。 他可不舍得。 因为担心他的毒,所以宴蓉是早上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故而身上衣裳也没脱,起床之后只简单梳洗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桌边,对着一桌子的菜肴,眼放绿光。 “你要招待客人吗?”宴蓉抬头看着段景蘅,心想两个人能吃的了这么多? 后者一怔,哑然失笑。 “娘子说笑了,我大豫朝自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在卧房里招待客人的习俗。实不相瞒,这当真是有违礼数。” 宴蓉一听就放心了,拿起筷子开始吃菜,漫不经心地道:“什么礼数不礼数的?那都是俗人自设的枷锁,在我看来,倘若这一生无法随性而活,不得自由,那活着就没有太多乐趣了。” 听了她的话,段景蘅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自由……所以她是觉得,在这王府之中没有自由么?所以才会一直想逃离这里? “那娘子觉得,什么才算是真正的自由?”段景蘅坐下,却并不动筷子,只是看她吃菜。 宴蓉也不管他,自顾自吃着。反正看他此时面色红润,行动自如,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 “那当然是人身由己,没有琐事缠身,能够随意吃喝玩乐,潇洒快活,那才是真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段景蘅心下了然。 原来她内心真正所求,竟是如此简单。 那,等他助陛下完成平定天下,安邦定国大业,他一定陪她…… “你一个病人,别整日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要记住,好心情是所有疾病的良方。来,赶紧吃块蔬菜补补。” 宴蓉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蔬菜,打断了他的思路。 段景蘅盯着碗里的菜发呆片刻,不自觉舒展了眉头,也低头吃起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宴蓉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着丹琴问:“现在外头局势如何了?” 连日来的朝夕相处,丹琴已经和她培养出了默契,听她这么一问,不用想也知道指的是哪件事。 “现已满城风雨。” 人尽皆知,不可收拾。 宴蓉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情大好地夹了一块肉。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极致的体验在舌尖绽放,冲击着她的味蕾。 第132章 过河拆桥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逢喜事胃口也好。 “世子妃可有下一步指示?”见她问了之后就没吩咐,丹琴不由得追问道。 宴蓉摇摇头,示意不必再做。 “事情既然已经发酵到这种程度,那便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就好了。” 反正是无法收场了,便没必要多浪费那力气。更何况,段景蘅目前手头所有的势力都是隐藏的,为这些事情用的太多了,她担心他的实力就会暴露,那样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想到段景蘅身上的毒,宴蓉有些担忧。 看着她突然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段景蘅递过来一个不放心的目光:“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宴蓉收回心神,缓缓摇了摇头,又看他半晌,这才道:“你体内中的毒,是什么?” 段景蘅被她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件事, 片刻之后,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幼时是好几种毒药留下的余毒未清,后来又混合了其余的毒,尤其是最后一种来自衍朝的毒,很是刁钻古怪。大夫说,现在也难以判定成分。不能根治,只能控制。” “那你平时都服用些什么药?”宴蓉心想,久病成医,都这么些年了,他手头总该有些药方,从里面的药材应当也能探出几份究竟,说不定她能研制出什么新的特效药来。 段景蘅倒是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一般,只淡淡答道:“就是些压制毒性的药,不足为奇。” 见她的表情似乎是不信,段景蘅又补了一句,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的一名随行大夫配的,在没有探清毒药成分之前,服用什么都是枉然,只能缓解,无法彻底清除,你就算知晓了药方,大抵也是没太大用处的。” 宴蓉皱眉,比起被他看穿心思,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随行大夫?她怎么没见过。 不过,听着段景蘅的话,宴蓉陷入了沉思。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倘若想寻这天下明医也是寻得的,更何况背后还有皇帝在暗中支撑。 可是,竟然到如今都未曾找到解毒之法,想来这毒应当是真的霸道。 这么想着,一抹忧愁不禁染上她的眼底。 见此情景,反倒是段景蘅这个“中毒之人”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随即还安慰她:“娘子不必过于担心,这毒不至于危及性命的,这么些年我不也是就这么过来了么。” 宴蓉抬眸,望见他眼角眉梢真染着浅浅的笑意。 不由得就怒了。 “什么叫不必担心,不会危及性命?你是没看见自己毒发时候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来就来,把身边人吓个半死,自己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 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宴蓉越说越气,气得她饭也不想吃了,差点把眼前的桌子掀翻。 这种滋味,就好像是大夫看见一个口腔溃疡上火严重的病人不遵医嘱忌口,反而天天乱来顿顿火锅麻辣烫似的。 对,她会这般生气,只是因为来自医者的原则,是因为她有一颗照拂病人之心,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谁知,她这番话,倒是让段景蘅眼前一亮:“娘子的意思是,为夫毒发的时候,你被吓个半死,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内心非常担忧我?” 撞见他眼中暗藏的期待,宴蓉忽的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自然担心,我的每一个病人我都担心。” 将她的不自在举动都看在眼里,段景蘅眉眼舒展开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何曾是你的病人了?” 宴蓉瞪他一眼,倒是理直气壮:“才刚照顾你一整夜,醒了就开始过河拆桥?” 段景蘅眯眼一笑,摇了摇头:“不敢不敢。娘子莫气,还是多吃些菜的好。” 说着便又给她夹了块肉。 方才的怒气渐渐压下去,宴蓉重新又拿起碗筷,慢吞吞地把菜往嘴巴里面送,心里面暗暗盘算着研制解药的事。 一定要找机会查清楚他的毒究竟是什么。 易容术,用毒高手,死对头,衍朝……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堆砌在一起,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宴蓉心头有些烦躁,心想也不知道景王府有没有什么藏书阁之类的,看来有空要去恶补一下这个国家的历史,也许能够从来龙去脉之间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也只能如此了。 见她不说话,段景蘅也低着头默默吃菜,面上不语,内心却也是百转千回。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为人医者,她那般要强,从不会让自己手下没有医治不好的病人。 性子即便那般洒脱,嘴巴上总是说着不在意,只顾着自己快活,一心只为求自由,可每每遇见弱小之时却又那般心善。 比如对他。 一部分是发自内心的担忧,一部分也是行医者的良善。 他都知晓。 可是他这毒由来已久,这副身体多年恶疾缠身,正常些时候还好,一旦毒发,他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何种状况。 父亲远在边关,王府被那早年就被掉包冒牌的假王妃把持,而这便宜后娘和继妹还虎视眈眈,还有他那随父出征的“弟弟”,边关战事并不告急,指不定何时就回来了,到时又要搅起一股浑水。 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虽然这其中许多人他并不在乎,以目前的形势,也能够稳住。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从前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管怎么做都无所顾忌。但是现在,他有了想要珍爱一生的女子,便想处处护她周全。 可眼下的处境,纵使他步步为营,也仍然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嫁与他,已经让她十分受累,他实在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如此操心。 毕竟这毒,前些年尚能用药物缓解一二,克制毒发的时间和次数。 但是最近这几个月以来,不知为何,这毒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更要命的是,这毒发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更何况,近来京中局势紧张,风云暗涌,诡谲莫测,圣上处境危矣。 第133章 积分又没了 万万不可在此时出乱子。 两人各怀心思,主子不说话,无事丹琴也不会贸然开口。 所以这顿饭的后半程,吃的极为安静。 段景蘅有伤在身也不忘处理手头的事务,宴蓉虽然并不知晓他每天到底做什么,反正一天到晚就是很忙就对了。 只是在人临走的时候,没忘记叮嘱人一句“当心身子”。 而这一句职业病般的叮嘱,竟惹来段景蘅嘴角扯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走之前还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看得宴蓉恨不得把方才那句话收回。 看她被自己逗的又是一副咬牙切齿模样,段景蘅有些心虚的同时,竟又有些愉悦,于是乎,心情大好地哈哈笑了两下,整整衣摆便离去了。 留下宴蓉一个人在原地暗暗生闷气。 她实在不明白,这人不是挺忙的么? 干嘛总是闲着没事就拿她开涮,还故意说些暧昧不明的话,反正都是利用,都是圈套,都是做戏,有必要做到这般地步? 这个男人当真可怕,宴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了一句人生信条。 珍爱生命,远离段景蘅。 见宴蓉表情变幻莫测,丹琴猜想她也许是心情不好,本来主子的事,做下人的不好说什么,可是又想起自家主子私底下叮嘱过的“倘若她生气或是对我有所不满,务必要替我讲些好话”。 于是她想了想,便道:“世子妃莫气,世子心里头还是挺在乎你的。” 宴蓉一听这话,愣住,莫名其妙道:“我为何要因为他在不在乎我而生气?” 反正这王府她是迟早要离开的,要不是身边有丹琴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她早就得逞了好嘛。 想到这里,她极为幽怨地看了丹琴一眼。 后者被她这么一瞧,也不大能悟得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安慰人的技巧没有拿捏好,又想起她反问的那句话,正在思考该说些什么应对的好。 宴蓉一看她这副模样,便有些头大。 分明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侍卫,非要来做这感情调解的活儿,能成就怪。 宴蓉心中暗暗腹诽一阵,在丹琴嘴唇开动之前把人推到了门外。 “丹琴,本世子妃突然有些口渴,你速速去给我沏壶茶来!”想了想,又补了句,“要凉的!” 后者被她三下五除二就给推了出去,丹琴心里虽觉得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只要世子妃还在这王府,便走不出她的视线范围,于是也不去想太多,转身泡茶去了。 待丹琴一走,宴蓉赶紧把门锁好。 方才特地叮嘱了茶要凉的,估计会多花点时间,应该够她和系统沟通了。 想到什么就要赶紧去做,宴蓉想来是个行动派。 “喂!系统系统!”宴蓉内心疯狂呼唤系统。 系统自然也听见了她的传唤,却仍然姗姗来迟,似乎故意让她急。 就连那机械的声音都是有些慵懒和倦怠:“杏林系统为您服务,请问宿主出什么事了?” “出事!出大事了!” 宴蓉焦急万分的语气让系统十分摸不着头脑,赶紧调出了自己的数据库查看积分涨跌记录,自言自语:“你又杀人了?没有啊,我这里没有任何记录,难不成你把系统黑掉了……” 宴蓉:“……” 能不能盼她点好。 算了算了,这种紧要关头,宴蓉并不想和它浪费口水,只想着速战速决。 “我没杀人,系统,我问你,我现在已经兑换了药王空间,怎么才能解锁它里面的功能?比如,灵泉怎么使用,还有里面不是能种植珍稀药材,具体怎么操作?” 虽然系统将药王空间的功能说的千好万好,但是现在药王空间没有种植任何稀有药材,再好也等同于一片沙漠,她觉得,时候让其发挥价值了。 “原来是这事……”听它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失落,系统用一副带着哈欠的语气道,“这个简单,你的药王空间是积分兑换的,自然里头所有的东西的功能都能用积分来解锁。” 宴蓉心想原来如此,便又问道:“灵泉能治些什么病?” 系统想了想,如数家珍地道来:“时疫,风寒,外伤,皮肤病……普通的刁钻的病都能治。” 宴蓉忙追问:“那能解毒吗?” “解毒?”系统问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需要……” 宴蓉眼睛立马亮晶晶的:“需要什么药材你说,我一定给它种出来,多少积分都换。” 系统道:“这不是积分的问题,而是灵泉的一个致命破绽,就是使用之人必须知晓中毒者中的是什么毒,才能用灵泉为其解毒。” 听见这话,宴蓉眸中的光却又黯淡了下去。 这什么鬼设定……她要是知道是什么毒,还用得着低声下气求系统? “那这灵泉岂不是没什么用……”宴蓉低声不满地嘟囔着。 系统叫唤着为自己辩解:“话不能这样说,它好歹能省去你自行配置解药的过程,只要知晓是何毒,哪怕毒性深入骨髓,侵入五脏六腑,照样能给你从鬼门关抢回来……” 宴蓉不想再听它絮絮叨叨,忙打断道:“那极品稀有药材怎么种?多少积分能兑换。” 系统也是爽快人……不,也是爽快机,干脆利落地报出了价格:“解毒功效极强的,喏,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基本上都是1000积分兑换一颗种子。” 宴蓉随便瞥了眼,这一看,眼睛便移不开了。 好多珍稀药材!不是名贵,是珍稀! 系统看她如此心动,发出一阵提示音:“1000积分兑换一种,温馨提示,宿主目前有7200积分。” 看着这么多天材地宝,宴蓉咬了咬牙,狠下心买了七种解毒功效最强的药材种子,又将其种在药王空间里,用灵泉浇灌,只见银光乍现,那小小的种子竟齐刷刷地冒了芽,在灵泉的滋润下,闪着莹莹动人的夺目光泽。 宴蓉也是看得奇了。 按照这种速度,药材应该很快就能成熟了。 兑换完成,系统正准备下线,宴蓉叫住了它,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系统,你能不能替我查查隔壁那个弹丸小国,叫什么衍朝的,有没有谁是比较擅长易容术和用毒的?” 第134章 去青楼听故事 系统难得地沉默了,半晌才道:“宿主,你在为难我这个系统。” 宴蓉也知道为难,但她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于是继续和系统扯理:“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 系统极力辩解:“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见宴蓉一脸鄙夷,系统折中道:“你肯定不能把我当搜索引擎用,况且有些事情,就算我们系统也没有探听的权力。而且我这还是分领域的。” 宴蓉白了一眼:“感情你这破系统就只会阻止宿主自保和让宿主救一些该死的人?” 系统极力挽回自己的正面形象:“我可以帮你找找衍朝的医书来看,需要点时间,请宿主准备好积分。目前拥有积分数,200积分。” 说完就下线了,任凭宴蓉怎么叫它都不理人。 呸,这系统,居然见死不救,解锁个新功能都天天喊她要积分,真是道貌岸然自私自利,还导人向善呢,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伪系统。 在心底里咒骂了一阵系统,宴蓉才解气,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得到。 丹琴端着茶水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隐隐带着怒气的脸,当下默默为自家主子哀叹了一下。 看来世子妃这气性,有点大啊。 “不喝了,丹琴,备马车,送我去回春堂坐诊!”宴蓉心里清楚的很,赶紧多赚点积分解锁药王空间新功能才是王道。 而丹琴并不知晓实情,这副模样,在她眼里看来自然便成了另一番光景。 几日后,鸳鸯楼。群芳阁内,二楼。 “姑娘可是累了?”一个丫头模样的年轻女子正看着倚靠在栏杆上的人,关切问道。 那人转过头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尽是无奈:“那可不是嘛。” 只见她眉如粉黛,脂粉轻施,以团扇遮面,露出半张脸来。 正是莲芳。 自从前两日那些人来此找她求证之后,加上听说齐国公府的小厮和丫鬟都纷纷在何处散播当日情景,添油加醋地传播一番,那齐国公府的寒月小姐来群芳阁学艺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消息散出之后,才过去几天时间,现下,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 而这偌大个京城,好事者总是不少的。 这几日,总是有人借着各种各样的名义,非要点她接客,一掷千金,却不是为博美人一笑,一亲芳泽,也是为与之共赴云雨巫山,更不想听她弹琴唱曲。 只是为了听她讲那名门贵女来青楼学艺的故事。 莲芳每每总讲得口干舌燥,客人还不满足,总是要拉着她追问各种细节。 更气人的是,竟然还有那坊间摆摊的卖画本子的和说书的来找她听这故事。 那些达官显贵的客人把她当说书先生用,常以此津津乐道,而这些个下三滥干脆直接把她当作了取材地,甚至还以此大赚了一笔。 听说现在市面上关于那寒月小姐青楼学艺的画可是卖的不少,原本没什么人知晓她的容貌,但是这世间,少不了天赋异禀并且想赚钱的画师,凭借几分描述和想象便能画个八九分真。 她曾看一个客人带来过,那画的确实极为相似,饶是她这个见过真人的也不禁暗暗叫绝。 不想接待这些可笑的人,可是人家又是花了钱的。会有哪个风尘女子跟钱过不去呢。 “唉。”莲芳低头叹了一口气,所以这几日她为了推掉一些身份不太尊贵,得罪了也无甚影响的客人,常常对外称病,闭门谢客,惹得老鸨怨声连连。可她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这不,刚叹息完,门外又传来了有客人点名要她陪的消息。 莲芳苦笑一声,身旁的小丫头倒是个机灵的,忙推道:“莲芳姑娘身体抱恙,请客人改日……” 那头忙高声打断:“哎哟喂你个死丫头,平日里推掉品味茶楼的老板就算了,好歹那是个和善的,今日你是胆儿肥了还是活腻歪了,连这么个贵人你都敢推?!”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正是鸳鸯楼的老板娘。 老鸨看了莲芳一眼,有些气急。可她如今已经是花魁娘子,不可随便打了,打坏了客人又要找麻烦。 于是只好把目标转移到她旁边的小丫头身上,一边骂着一边手就上去拧她耳朵:“还有你这个死丫头,是谁给你借的胆儿,天天在这助纣为虐,什么人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敢在这儿推……” 可怜了那小丫头,青楼里伺候姑娘的,年纪小,没什么地方,饶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发声,只能紧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惹人心疼。 “够了!”毕竟是照顾了自己多日的丫头,人乖巧机灵,又没什么坏心思,莲芳总归是有些不忍,出声呵斥道。 那老鸨总算停下手来,看着她,一半催促一半威胁道:“还不快去,回头再让客人等久了!” 莲芳起身整了整衣裳,就要往外走。 一般能让老鸨这么气急败坏,还亲自过来叫人的,那客人肯定非富即贵。 莲芳倒是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鸳鸯楼是整个京城最大的秦楼楚馆,群芳阁又是这里面花魁聚集地,个个都是美貌动人,她见过的权贵,也不在少数。当官的,就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也见得不少。 “是哪位大人?”临走时随口问了一句。 老鸨没好气的道:“还能是哪位,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莲芳一怔,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寒月小姐的亲姐夫,那日,正是他亲自把寒月从群芳阁带回去的。 眼下这种情况,他来这里做什么? 小公爷已经年过四十,身材魁梧,性格脾气也不太好,一向手段是出了名的厉害,不少姐妹每次伺候他,回来之后身上便是青青紫紫的,常常叫苦不迭。 可人家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小公爷,可开罪不起,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想到这里,莲芳不敢怠慢,匆匆补了妆容,按照他的喜好换了身衣裳便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第135章 春宫 见到小公爷,忙低头见礼。 男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有些焦急,催促她弹首曲子来听听。 那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耐心,莲芳倒是面上一喜,忙让侍女去取了琴来。挺开心的。 是真的开心,毕竟这是这几日来,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想听她弹曲子。 莲芳弹琴的手艺是老鸨请了教坊的师父亲自指导,悉心栽培,从小练的,像鸳鸯楼这种规模的青楼,里头的头牌花魁都得会些才艺才行,否则很轻易就会失了排场。 是以她指尖灵巧翻转,美妙的音符便倾泻而出,让听到的人都会瞬间为之失神,纷纷感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一旁的小丫头也听得有些呆了。 只除了那小公爷。 只见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很快见底,仍嫌不够,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丫鬟见状,上前就要替他倒酒,却被他喝退。 接着他可能是嫌杯子太小喝的不尽兴,竟直接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猛的就往嘴巴里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清亮的液体顺着嘴巴下滑,一直流进了衣领,直到将领口濡湿一片。 青楼的姑娘最会察言观色,莲芳一边弹琴,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将他这一番举动看在眼里,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开心,却不知道是为何。 小公爷灌下了一大壶酒,内心郁结之气却终不得散去,又松了松领口,眉头皱的紧。 他当然不开心。 近来发生这么多糟心事,他如何能够开心得起来? 先是寒蝉因为寒月的事情天天不给他好脸色看,端着一副齐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架子,在家也不大给他面子,总说寒月现在这副模样有他一份功劳,着实叫他心里面憋屈。 后来又是寒月那个小贱蹄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把她去青楼学勾引男人那点破事散布得全京城都是,现在大街小巷上随便拉个人,哪个不知晓她齐国公府千金寒月小姐的大名,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可笑,可笑。 结果因为这事,寒蝉更加给他气受了。夫妻多年,他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做派。 嘴巴上把自己妹妹当做宝贝,还不是转个身就把寒月送到他床上来了? 天天说他在外面流连花丛,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两面三刀? 小公爷越想心里头就越不是滋味,这些日子为了避风头,他都尽量不来这鸳鸯楼了。 但是今日心中实在烦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就是来了这趟又如何? 来了便来了,可非要点群芳阁的姑娘,才不枉此行。 小公爷这么想着,把头缓缓抬起来。方才饮酒太多,此刻有些头晕,加上耳中一直传来旖旎的琴声,瞬间将他的魂儿勾去了大半。 果然温柔乡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看着眼前的美人,方才心中的怒气已经消去了大半。 青楼里的焚香一般都会有催情作用,尤其是饮酒之后,这作用便会散发出来。 所以当小公爷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向莲芳的时候,只感觉下腹一阵灼热难耐。 一靠近莲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味,那股子灼热仿佛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般,双手攀了上去,嘴巴就往前送。 莲芳闻见浓浓的酒气,心中一阵反胃,却也只能假意逢迎:“哎呀小公爷,您……讨厌,今日怎的这般猴急呀?” 语气中自带三分娇嗔。 这下小公爷哪里受得住,忙半哄半催道:“美人,赶紧来,我等不了了。” 莲芳象征性地推拒一下,也没真的推,顺势就躺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小公爷立马欺身压上去。 一旁站着伺候的小丫头见了,忙低身退了出去,给二人把门关上。 “美人……来,快脱衣裳……”小公爷正扯着怀里娇羞美人的衣裳,忽然眼角瞥到一个什么东西,立马停下了动作。 莲芳心下奇怪,抬头问道:“爷,这是怎么了,你怎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生生止住了后半句话。 只见那床脚处扔了一幅画,画技虽谈不上出彩,但是印记清晰可见,画上的人物也是刻画得生动形象,活灵活现。 只要多看一眼,便可让人脸红心跳。 没错,那是一幅春宫图。 画上是一对叠在一起的男女,男人躺在下方,露出健硕的胸膛和猥琐的脸,脸上流露出贪婪的表情,而在他的上面,正骑了一个女子,极尽挑拨引逗之能事,在他身上卖力翻腾。 一件衣衫几乎全脱,要掉不掉地挂在一边肩膀上,又滑到胳膊处,遮住了一半诱人肩。 欲遮还羞,平添几分勾人的媚色。 而那女子的脸上,尽是虔诚与探索,略显稚嫩和青涩的容颜美得倾城,一丝不挂的身子却又显示出女子身段的天生魅力。 对于久经欢场的男人来说,这是最为致命的勾引和诱惑。 不得不说,这画师很懂男人心。 一下子就把小公爷勾得眼睛都看直了。 因为,不仅仅是这画技高超。还是因为那画上面的人正是寒月! 莲芳也是一惊,心头一跳。心想这画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该死,这些画师画出这种画就算了,偏偏画的还是寒月小姐,偏偏不知道哪个不知死活的,还把画留在了她的屋子里! 这……莲芳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上方的男子。 这按照常理来推断,寒月毕竟是小公爷的妻妹,沾亲带故的,让人姐夫看小姨子这种画,终归是不合礼数的。 倘若这小公爷发怒了,她们群芳阁岂不是……别说群芳阁,她现在还跟人在床上被翻红浪呢,如果真怒了,恐怕最先遭殃的就是她! “爷,是莲芳疏忽大意,没注意,要不我先让人把这画处理了?” 小公爷没说话,莲芳心跳如擂鼓,还当他是太生气了才会如此。 可是……莲芳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小公爷看见小姨子被人画出这种画来编排,怎的脸上一点也不见生气,反而眼底的血色和墨色更重了,仿佛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第136章 禁足 这种时候,还能克制什么? 莲芳低头往他身下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惊。 这小公爷竟然对寒月小姐,他的小姨子……有那种心思? 接下来的事情,莲芳没时间多想,因为下一刻,那小公爷便低吼了一声,将她猛的压住。 这一回,他的动作狂野而原始,如同一头发了情的野兽,开始了最原始的掠夺。 几番云雨之后,小公爷趴在莲芳的床边低喘,胸膛上下起伏,莲芳则已经起床穿着衣服,香肩半露,脸上汗水还未干,整个屋子里都是甜腻腻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方才发生过什么事。 后者娇羞且风情地朝他抛个媚眼。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扑上去压着又要把人要一回,这次却愣了愣,脑子里有片刻失神。 莲芳妩媚勾人,也惯会用技巧伺候他。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太风尘,哪里比得上良家子的青涩来得有味道呢。 比如他那个只采撷过几次的小姨子,虽然当时也不是很放的开,但是那个蚀骨销魂的滋味,他一直都没忘记。 这些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子,才是他的菜。 尤其是方才看见了她的春宫图之后,他曾试图把身下压着的人幻想成她的模样。但毕竟是尝过,那种滋味是怎么也代替不了的。 不管怎么弄怎么幻想,都不得尽兴。 若是……若是能再与她共赴巫山,便好了。 身为姐夫,小公爷此时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对小姨子的龌龊想法有什么不妥。 毕竟,齐国公府嫡次女淫浪无度,人尽可夫,在外头都已经传烂了。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他这个姐夫不是? 半个时辰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小公爷醉醺醺地离开了鸳鸯楼,看来是酒还没醒。 小厮早在侧门在等着,见人一出来,赶忙上前殷勤问道:“爷,咱们去哪儿?” 小公爷红着有些无神的双眼,大着舌头道:“不回镇国公府,去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是小公爷的岳家,先前有事无事也常去拜访,小厮不疑有他,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扶着他上了马车,就开始驾车去往齐国公府的方向。 此时,齐国公府,正门口。 “哎,你们几个,上哪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大门口,趾高气昂地朝里头走出来的两个小厮大声呵斥道。 那两个小厮平日里本就活在这些个管家老爷的欺压之下,此时被他这么一喝,便如同受惊的鸟儿一般,不禁瑟缩了脖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管家,现下已经入冬了,夫人让我们给府中小姐少爷们去外头采买些冬天的物事,免得到时……” 管家一愣,皱了眉头,赶紧打断:“夫人让你们去的?这老爷昨日才刚下令,即日起没有老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你们一个两个都当成耳旁风?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 那两个小厮无比委屈,弱弱地辩解道:“可是夫人吩咐过……” 管家厉声喝道:“那我问你,在这齐国公府中是老爷说了算还是夫人说了算?”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道:“自然是老爷说了算。” 管家翻了个白眼:“那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赶紧给我滚回去,没事别出门乱跑,还嫌外面不够乱吗?” 那两个小厮被他这么一吓,连滚带爬地就转身回了府中,再也不敢出门去了。 赶回了那二人,管家胸口一起一伏的,看来是气得够呛。 他能不气么? 这种紧要关头,上到主子,下到府中下人,看着竟没一个着急的,老爷刚下了死命令,还要大摇大摆地出门,是嫌不够丢人。 想到这里,这大冷的天,管家硬生生急出了一身汗。 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心里头叹了口气,想到这几日外头的风言风语,心想这真是活见鬼了。 他自幼跟着齐国公府,府中的小姐少爷们都是看着长大的,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更何况寒月小姐还是最受宠最被重视的女儿,难怪老爷会这般生气呢。 毕竟齐国公府总共就两个嫡女,大小姐寒蝉已经嫁去了镇国公府,虽说已经为小公爷生儿育女,可稳固地位,但是那小公爷迟迟不承袭爵位,而且大小姐渐渐有年老色衰之势,小公爷又极为好美色,日后在镇国公府的处境怎么样还未可知呢。 老爷上了年纪,一个前代国公,倘若日后失了帝心,自然是要有些势力依傍的。 当初在寒月小姐身上倾注了所有心血,为的就是能够盼她嫁个好人家,凭借夫家之力能够稳固岳家的地位。可…… 可没想到这二小姐寒月极不让人省心,前两年先是一意孤行非要嫁给景王府世子,家里人不让只得作罢,那段世子娶了尚书府乡下接回来的嫡女,寒月小姐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偏偏还不知道安分,现在又搞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老爷的多年心血付之一炬,怎能不焦急上头。 想起昨日在书房,齐国公和自己讲掏心窝子话之时连连叹气的模样,管家的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这豪门宅院出身的小姐不好做,平日里端的是一个礼数周全,色艺双绝,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时不时还要为了父兄仕途,舍弃个人利益,哪怕终生的归宿。 想起自己家中尚有未出阁的小女儿,管家虽有时羡慕主人富贵的生活,此时却又有些觉得,生在小门小户也挺好的。 至少至亲之间没有那么多利用和算计。 这头管家还在感慨着,另一头,却眼尖地瞥见两道人影正焦急地往这边赶来。 定睛一看,那前头的一个,可不是大小姐寒蝉? 后头的年轻女子挽着妇人发髻,面容看着倒是有些熟悉。待人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左侍郎家的小姐,名唤李姣姣。 从前与他们家寒月小姐还是闺中密友呢。 不过现在也有了新的身份,乃是镇国公小公爷府中的侍妾。 所以正妻回娘家为何要带着一个刚过门的侍妾?管家心中纳闷不已。 第137章 草木皆兵 寒蝉一心担忧着寒月和齐国公府的状况,自然没人给他解答心中疑问,只是急匆匆上前一问:“父亲和月儿可都在家?” 管家点了点头,犹豫着开口:“老爷这两日心情不大好,寒月小姐……她被老爷禁足了。” 寒蝉也没觉得太奇怪,方才看见管家站在大门口心里面就晓得了个七八分,既然堵不了京城悠悠众口,那就堵了这国公府。 像是她爹的做派。 “姣姣,我们走!”寒蝉朝后头的人招呼了一句,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快步走了进去。 管家忙行了一个礼,心头大惊。 姣姣?何时变得这般亲厚了。 后宅之事,妇人之间的斗争,他果然不是很懂。 走在去内院的路上,寒蝉心头也在想事情。 方才她是出府的时候恰好碰见李姣姣的,对方听说了齐国公府的事情,说明来意,比较担心,说是也想随她一起去探望探望曾经的好友寒月。 起初寒蝉也有些狐疑,但是联想到这些日子李姣姣的表现,发现并没有值得怀疑的点。 没错,当日小公爷突然娶妾进府,娶的还是寒月从前的好友,当时她还只当是寒月任性,经历过这多番变故之后,起了报复之心,故意把自己的好友送到小公爷床上,嫁进镇国公府与她争宠。 后来寒月说因为李姣姣被小公爷看上,自己只是从中牵线,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同意嫁入国公府做妾。 然而,不管这件事是寒月设计的还是李姣姣自己的意思,她都不得不防。 所以自从李姣姣嫁进来,她前后也找了很多法子去试探,后来发现李姣姣真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侍郎千金,怯懦,胆小,不与人争。 她也派了人去左侍郎府中打听,才知晓她当初失身于小公爷之后,也曾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后来被母亲一劝说,也就认了命,才会嫁入镇国公府。 种种迹象表明,这李姣姣当真不足为患。看来是她这些年同人明争暗斗,就连自己的夫君都要防,算计惯了,所以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意识到这点,所以现在渐渐的,她对李姣姣也放下了一些戒备心。 故而方才她提出要与自己一同过来探望寒月,她也就默认了。 毕竟再怎么说这二人从前也是无话不谈的密友,又年纪相仿,但愿她能开到月儿一二,别再执迷不悟下去,遭人诟病了。 想到了寒月如今的处境,寒蝉心急如焚,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一路上遇到不少齐国公府的下人同她见礼,她也来不及顾上自己的嫡长女形象,准确来说,连驻足应上一句的功夫也没有,只是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就往寒月的屋子里头赶。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寒月屋子跟前。 这座小院本是除了齐国公的卧房之外,整个府中最大的一处院落,正对着湖心亭和九曲回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足以窥见寒月的受宠程度。 不过,那也只是曾经。 寒蝉一段时间没回来,上回回府,还是因为针对宴蓉的计划失败,她大闹特闹之时。 那时寒月把家里头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闹出好大一番动静,着实让她头疼。 此刻,重新又站在这座小院前,感受着里头的静谧与幽凉,她倒是宁愿寒月大吵大闹呢。 有点动静,总好过这死一般的寂静,只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见过大小姐。”寒月和李姣姣走近了才发现,院子外头竟还守了两个魁梧的护院,一见到二人,便不客气地将人给拦住。 她这才想起来,大门口的管家曾说过,寒月现在已经被禁足了。 莫非连探望都不行了? 寒蝉横眉冷竖,朝那二人训斥道:“大胆,你们知道我是大小姐,还敢拦?” 那二人忙道:“属下不敢。” 寒蝉继续冷着一张脸,气势上丝毫不减:“那就赶紧给我让开!” 那两个护院一点也不慌乱,只是道:“我们是奉老爷的命令在此看着二小姐,不能让她出来,也不能让人进去探望,就连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还请大小姐莫要让我们二人为难。” 两人说着,便朝她见了个礼,面上倒是恭敬的很,让人想发脾气都找不到破绽。 “你们!”寒蝉气急,却又拿眼下的情况没办法。谁都知道她爹爹齐国公是个暴脾气,还是头倔驴,饶是她这个长女也不敢私自违抗父命。 此时,一旁的李姣姣道:“夫人不必太过着急,现在硬碰硬也不实际,不如先去找齐国公说说情,通传一番,取得同意之后再来探望,毕竟是亲女儿,总不至于那么狠心。” 寒蝉一想她说的有道理,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却又放心不下寒月,李姣姣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仗义执言:“夫人且放心去,我在这里守着,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寒月。” 寒蝉点了点头,感激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地就去前厅寻自己父亲说情去了。 李姣姣一脸温顺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内许久,才缓缓收回了目光,眼底的笑意和温柔渐渐散去,变得极为冷血和陌生。 这周身突然冷下来的气场,将旁边的两个护院都震得一愣,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个女子和方才那个真的是同一个? 良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带着男人醉醺醺的喝骂声。 听着这声音,李姣姣皱了皱眉头,一旁的丫鬟神色也有所动容,吓着下唇,迟疑地叫了一声小姐。 这丫鬟是李姣姣从娘家带到王府的,从小与她一同长大,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情同姐妹,对她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而她所受的一切,丫鬟心里面也全部清楚,是以方才听到那个声音之时,心里难免有些排斥。 因为那个声音,正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丫鬟心里存了气,暗暗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小公爷来齐国公府做什么。但是她能确定一点,有他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第138章 声东击西 李姣姣面色不改,示意她别出声,拉着丫鬟悄悄躲在一旁的花丛后面,偷偷观察这边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果然看见小公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个镇国公府的小厮,是平日里出门常带的那个。 尤其是去什么鸳鸯楼,群芳阁,这小厮总是给他驾车。 结合这一点,再看着他这一身的酒气,李姣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去了什么地方。 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子恶心。 “见过小公爷!”那两个护院朝他行了个礼。 “我……我来看看寒月小姨子!你们两个给我……给我……闪开!”看他酒应该是喝的不少,说话听着还有些大舌头。 两个护院心头正纳闷,这夫妻二人可真有趣,一前一后来看寒月小姐,偏偏都是这个节骨眼儿。 于是将方才对寒蝉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小公爷可没寒蝉那么好说话,毕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再加上本身意识就不大清醒,脑子里尽是那些旖旎心思和对他们拦路行为的不满,此时哪里会管他们说什么,一心只想见寒月。 “都给我滚开!要是热闹了小公爷我,有你们好果子吃!” 两个护院自然明白惹恼了他的后果,但是自家老爷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亦是不敢违抗,于是仍旧横在大门口,挡着不放人。 小公爷见状,醉醺醺地就要往里面冲,打算硬闯。两个护卫也不是吃素的,齐国公既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二人,找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护院,而是两个练家子,站在中间把小公爷一挡,后者便被弹开几步远。 身后的小厮赶紧扶着他,这才让人不至于摔的太狼狈。 “爷,您可当心着点!要不咱们先回去?改天再来拜访寒月小姐。” 见此情景,下人诚心诚意地建议道。 小公爷猛的推开小厮,今日是铁了心要见寒月,自然不会听。 “你给我滚开,我就要看看,今日他们到底放不放我进去……”说完又要往前冲。 几番僵持之下,小公爷也讨不到什么好。那两个护院心想,也不能任由他一直这么闹下去。可是小公爷乃是镇国公府的嫡系传人,又是齐国公府的乘龙快婿,总不能直接将人撵走。 于是二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打算去通报给老爷,让老爷定夺。 李姣姣思忖片刻,心生一计,在丫鬟耳边低声讲了几句什么,后者一脸会意的模样,点了点头,朝她做了一个“小姐放心”的手势,提着裙摆便绕到了寒月院子后头。 前门的两个护院才达成了共识,打算由一个人先去通传,留一个人在此看守,还未行动,便听到院子后方传来一阵慌乱而惊恐的呼救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帮忙!” 那两个护院一听,心里大惊。 这寒月小姐的院子地势极好,四周都是齐国公府很多重要陈设和院落,甚至他们老爷最爱的藏书阁和府里的库房都在这附近,可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万一怪罪下来,可不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这么一想,二人也顾不得太多了,正要去帮忙救火,可是心里面又记挂老爷吩咐的事,回头看了一眼内院,左右为难。 此时,小公爷身边的那小厮机灵地上前,诚信建议道:“你二人若是信得过我,可放心大胆去,我在此替你们守着,绝对不会坏了齐国公的规矩。” 眼下那护院也没什么更佳的方法,朝他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只匆匆留下一句“那便有劳你了”,就撒腿跑到屋子后头去了。 “刚刚是谁在喊救命?哪里走水了?” 此时,一个小丫鬟衣袖尽湿,捂着半张脸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哭哭啼啼道:“两位大哥,是藏书阁……和寒月小姐的院子连在一起的,你们快去……快去帮忙救火……” 还没等她说话,两个人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 藏书阁,那还了得? 然而,才跑出没几步远,二人便嗅到一阵清香,随即,只感到铺天盖地的卷意袭来,两个人眼睛一翻,原地晕了过去。 李姣姣目送着小公爷走进寒月的院子里,接着,那个小丫鬟也回来了,便问道:“如何了?” 后者点头道:“小姐放心,都办妥了。这香是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求大夫特地调制的,只要控制好用量,轻则致人头晕或昏迷,重则可令人发疯。按照方才的用量,他二人没两个时辰估计醒不来。” 李姣姣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寒月屋子的方向,随即垂下眼眸,再不说话了。 再说这头,小公爷在自家小厮的助攻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寒月这座小院。 初冬时节,院子里的几棵大树上方也早已经慢慢泛了黄,金黄的叶子飘飘荡荡地落下。 在这了无生气的院子里,更显凄凉。 不过小公爷并不是来伤春悲秋的,也无意欣赏这里的美景。 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猛的来到屋子跟前,也顾不上敲门,猛的一脚便将房门给踹了开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就好像是一头饿极的野兽在寻找自己的猎物一般。 最后,这目标锁定在了某一处。 他犀利地望过去,便撞见寒月小鹿一般失了神的一双眸子。 那么空洞,那么惊讶,却又那么澄澈。 就是这个感觉。 小公爷被她这么一看,不禁更兴奋了。转身把房门给关上,快步就朝她走了过去。 寒月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是乍一看见是他,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当下心里面就是止不住的厌恶和排斥,于是指着门口开始下逐客令。 “你来这里干什么?给我出去!” 对于她这般态度,小公爷倒是也不生气:“寒月好妹妹,这些日子以来,哥哥可是想你想的紧,你怎么一见面就要赶我走?” 第139章 自命清高 说着便摸着下巴看着她,眼神上下打量着,格外下流。 “呸!谁要你想了?我不需要你想!”寒月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接着猛的站起身来,充满了戒备地看着他。 “我当然想你啊,不想你想谁啊?你知道吗,没有你,就算是群芳阁的花魁娘子,玩着也是无甚味道,比起她们,还是你在床上更带劲……” “你闭嘴啊!”寒月抓起床边的一张手帕便朝他扔过去。 小公爷顺手接过来,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一脸陶醉:“和你的味道一样好。” 寒月瞪大了双眼。 小公爷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到后来者硬生生将她堵在了床边,两个人之间近得已经空不出多余的距离,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爹爹给她安排的护院都去哪里去了?他是被谁放进来的? 小公爷淫笑着将她一把抱住,又压在床上,一瞬间,他身上铺天盖地的酒气顺着呼吸传到寒月的身上,引来她一阵战栗。 寒月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小公爷近在咫尺的脸,这才真正慌了。 “你这个小妮子,可真是磨人的紧,见着真人了,可比那春宫图香多了……” “你说什么?”寒月怒视着他。 这几日她自然知晓了外头的传闻,也知道有人将她的事情画成了春宫图,到处散播,这也是爹爹禁足她的原因。 看来,小公爷也是看过她的春宫图的人。 可是,这人怎么能够…… 这个曾经以威胁的方式染指了她的人,如今还要变本加厉玩弄她。 想到这里,寒月眸色一暗,眼眶立马变得血红,仿佛是触发了某种心情一般,让人看了心惊。 不过,她这副模样看在小公爷眼里,也只当她是自命清高,当了那什么还想立牌坊。 于是,小公爷嗤笑一声,道:“你在青楼都跟人做了,还装什么装?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那点破事了。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齐国公府家的小女儿,那可不是一般的孟浪淫荡,外头好多人都想着与之云雨一度呢……” 他越说,寒月挣扎得越厉害,那字字句句都说在了她的痛点上,如针一般扎着她的内心深处。 她轻轻呜咽着,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身上男人看了更加兴奋,欺身将她压得更紧,身下坚硬如铁的声音隔着几层衣料就那么戳着她。 寒月猛的抬头,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恼,两道泪水都惊讶得贴在了脸上,忘记了躺下。 “不!你放开我!”她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 小公爷狞笑着伸出手,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几乎将全身都摸了个遍:“你尽管叫,外面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来的。” 听到这话,寒月彻底绝望了。嘴巴上没叫,行动上还是在挣扎。 可是她的力气哪里会有喝了酒的小公爷大。 男人魁梧的身躯整个压在她的身上,直让她感觉喘不过气。身上的传来的压力重,内心的感觉却更加窒息。 直到身体因为他的动作而传来疼痛,这种窒息的滋味才更加明显。 在她心如死灰一般的表情中,渐渐被放大,十倍,百倍,千倍。 “叫啊!你怎么不叫了?”小公爷一边动作一边挑衅她,“你不是挺会勾引男人的吗?寒月,你没必要怨谁,是你自己当初去青楼学艺走错了路,后来又亲手把你最好的姐妹送上我的床,有今天的下场,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寒月的眼角落下泪来,一报还一报……么? 可是,她好恨啊,她不甘心! 明明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够嫁给景蘅哥哥,哪怕只是做个妾也好。为何到了今日,她的身子被其他男人一个接一个染指,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她的丑事,而宴蓉那个死丫头……她最恨的人,却还好端端地当着她的景王府世子妃! 只要一想到她以后还会和景蘅哥哥共度一生,她就好恨!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憋了一路的小公爷好不容易找到宣泄口,此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存了心想要刺激她,便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说寒月啊,事到如今你也别再惦记什么段景蘅了,那不就是个病秧子,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还不一定呢?哪里好了,在床上还是我能让你快活,你不如从了我,做个妾,不然按照你现在的名声,整个京城以后怕是都没人敢娶了。” 寒月紧紧咬着嘴巴,眼眶红红的,不吭声,但是小公爷说的话,她每个字每个句子都听得见。 就是因为听得见,才更加不想说话。 她只求这一刻发生的事情能够快些结束。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上终于没了动静。小公爷在她床上穿衣裳的时候,嘴巴不停嘟囔:“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个两个都是一副死尸样,晦气!” 寒月迷迷糊糊的,听见这句话突然清醒过来。 当时她设计把李姣姣送给小公爷的时候,他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姣姣……原来这就是她当时的心情。 她懂了。 寒月哭的更凶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公爷冷哼一声,只看了她一眼,深感此地不宜久留,便走出了这间屋子,快速离去。 寒月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动也不动。半晌,门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开门关门的动静,她此时心如刀绞,也不想起来去看看门外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此生她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寒月姐姐。” 那样甜美,那样温柔。 却再也没有了那种熟悉感。 寒月知道,这是被她亲手断送的情谊。 她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全然忘记了身上撕裂的疼痛,看着来人,喃喃道:“姣姣……” 李姣姣冷冷的看着她:“你别这样叫我。” 寒月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此刻看着她,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李姣姣道:“这个亲昵的称呼,只属于我的寒月姐姐,可是寒月姐姐,在她把我送上小公爷的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第140章 被选中的世子妃 这话正中寒月痛处,她的心痛已经超越了身上的疼痛,捂住自己的嘴巴,指尖却还是慢慢流泻出一丝丝痛哭声来。 那声音,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却不包括李姣姣。 她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就那么静静的,久久的望着她。寒月也缓缓抬起头,同她对视。良久,李姣姣才道:“寒月,现在的你,当真就像个笑话。” 说完,寒月便浑身一震。在李姣姣那如同审判者一般的目光中,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啊,很可笑。 她原本是齐国公府嫡次女,娘疼爹宠,享尽荣华富贵,曾是京城多少名门贵女的典范,多少说亲的媒人将她家门槛踏破。 可是几年前,她对段景蘅一见倾心,发誓此生非君不嫁,却气得爹娘反对,奶奶大病一场,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病秧子。 她不明白,她只是喜欢这个人而已,身体差一点怎么了。世人总他是个病秧子,这么些年过去了,不也活的好好的么。 他们不让她嫁,后来,她的景蘅哥哥便娶了别人。 还是宴蓉那种没见识的乡野丫头,姿色平平,粗俗无礼。 凭什么配她的心上人? 听说情郎喜欢那方面厉害的,她便委身去青楼学艺,就此失身。事情败露却还是因为自家姐夫,结果还因为这事成了把柄被姐夫威胁再次失身。 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小公爷看了张她的春宫图发了情,便能大摇大摆来到这齐国公府将她玷污。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人么? 寒月想着,竟真的笑出了声。 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呵呵……”她像是在笑自己,又不像是在笑自己。眼神虚空地盯着某一处,却半点没有见聚焦,状若癫狂。 李姣姣一直注意观察着寒月的模样,见她这般,心想是时候了,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很快将其点燃,扔到了寒月跟前。 “人善被人欺,从前我不懂这个道理,后来才慢慢懂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李姣姣。旁人欠了我的,我一一都要拿回来。就连你寒月也是一样。有今天,你怪不了别人,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景王世子不喜欢你,你便要喜欢他的旁人都去死。幼时你为了得世子亲眼,害得林小姐断了腿,与你同样喜欢世子的方小姐,你就不怕她来索你的命么?何止世子爷?你得不到的一切都要抢。这些年我助纣为虐,跟着你做那些脏事,也没落得好。被你送给你姐夫,是我的报应,今日你的下场,更是你的报应。” “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我之间,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说完,李姣姣深深看她一眼,便转了身。 寒月缓缓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却只望见一个清冷的背影,眸中划过片刻的迷茫,随即又消失不见。 接着,便只剩下了满屋子的异样清香,萦绕身侧。 这清香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作用,寒月只感觉自己走过的这短短小半生的时间忽然变得遥远起来,很多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回放,尤其是那些她最不愿意直视和面对的隐秘伤痛,也生生地凌迟着她的心。 意识渐渐清明,又渐渐模糊。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为什么在这里,也忘记了自己从哪来,要到哪里去。 她,该记得什么吗?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记得了。 寒月起身,魔怔了一般来到镜子前,为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仿佛方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而在她的脚边,方才李姣姣扔下的火折子里面,那股子异样的清香不断从其中散发出来,越发浓郁。 李姣姣走出院门口的时候,脑子里不停回荡着丫鬟给她讲的话。 轻则晕倒,重则疯癫。 既然都已经癫狂了,那就再给她加把火。 “小姐。”见自家主子脚步虚晃地从里头走了出来,那小丫鬟赶紧上前去把人扶着,“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你还好吗?” 李姣姣摇了摇头,问道:“小公爷他们走了?” 丫鬟点点头。 李姣姣抬头看看天色,算计着时辰,道:“那我们也走,等下你去后头把那两个护院叫醒,穿上这件披风,别叫他们发现是你,我在外头等你。” 寒蝉半天没回来,想来应当是跟父亲没谈拢,就算她要过来见寒月,也是不实际的。 丫鬟也是个机灵的,领了命称了声是就过去了。 留下李姣姣一个人往外走着,一边走,内心又在盘算着其他东西。 等这次寒月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基本上就没多大用处了。 反倒是她姐姐寒蝉,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这段时间自己忍辱负重,扮猪吃老虎,查到的一些线索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就比如上次她探查到的那个地方,跟寒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菩提庵……总给人感觉不太简单。 小公爷自己也不大干净,这俩夫妻,还真是绝配,难怪能貌合神离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么些年。 只可惜她现在也只是孤军奋战,手握再多情报也没有用武之地,她现在人微言轻,又势单力薄,必须找到一个可靠的人才能将情报托付出去。 而且,还得寻找一个合适的情急。 不然站在这种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不仅是她,可能会连累整个家族。 那么,到底谁比较适合。 只可惜,回春堂的容大夫不肯承她的情,不然,她肯定不会这么吃力。 想到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心善女大夫,李姣姣的眸光中才多了一丝丝温柔,心底也变得有些柔软。 那是让她重新拾起希望活下去的大恩人,是她教会她,哪怕是女子,也有为自己谋福的权利,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并且要感激的人。 不过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 既然如此,便只能再找其他合适的人。 先前,她私底下也零散查过几个人,仔细分析过。一时间,脑子里闪过这么几个人的名字。 像是诸如京畿统领闫如海,京兆尹林祁之流,为人高义,刚正不阿,行事却差点灵活,面对宵小之徒定然不会姑息,但是行事做事也容易打草惊蛇。 景王,当朝唯一的异性王爷,一生忠勇,高风亮节,深知百姓疾苦,可惜常年驻守边关,京城的事,他手再长也不可能够得到。 当朝三皇子,如今风评最好的一味皇子,之前宫中一直有传闻,说储位悬空,这位皇子将来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很大。可是那般尊贵人物,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景王世子,段景蘅,病秧子一个,存在感太弱。 那么,便只剩下……寒月寒蝉她们一直针对刁难的那个人。 景王世子妃,宴蓉。 第141章 病人的示好 这头宴蓉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还在回春堂乐呵呵赚她的积分。 “喏,就是这个方子,连吃一个月,包你药到病除,脸上的疤以后拿放大镜看都找不到,小华,带人过去抓药! 宴蓉又诊完一个病人,听着脑子里系统响起一阵“叮!积分加50”的提示音,笑的真心实意。 虽然小华和那病人都听不懂放大镜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对大夫说的话不疑有他。别的不说,毕竟宴蓉的医术在这回春堂那也是公认的好。经过这些日子的发酵,许多人都慕名而来,点名请她医治。 宴蓉不在意名声,她只在意积分。 药王空间里头那么多天材地宝,得赶紧赚点积分换取种子去种,加上灵泉的滋养浇灌,应该很快就能长大成熟。 她一定得赶紧把解药炼制出来,不然段景蘅那厮真成病秧子了。 这人真是的,好端端的做什么不好,非要给自己立这种人设。 宴蓉无声翻了个白眼,回过神来时,却见小华刚领过去准备抓药的那位病人,一晃神被柳子半道截了胡,带到抓药的大夫身边之后,还回头朝小华挑衅般地一笑。 小华站在原地没动,方才扶病人的双手还尴尬地僵在半空,只好抓着后脑勺笑了笑。 宴蓉默默扶额,心想这柳子小小年纪,倒真是个记仇的,都过去这些时日了,还处处针对小华呢。 看来改天让赵大夫给他上堂思想教育课,好好给他灌输些为人君子品行和处事的宽容待人之道,教化一番。否则二人天天共处一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日日针锋相对,可怎么好。 虽然似乎只是他一人针锋,对方没有相对。 那也挺伤和气,不利于后期的工作。 想到这里,宴蓉突然愣了一愣。 她在做什么?竟然开始关心起身边人的人际关系来了? 宴蓉啊宴蓉,别忘了你是要带着嫁妆卖钱跑路然后到处游山玩水的人。 眼光长远点,志向远大点,你的格局啊,格局不能那么小。 宴蓉在心底默默念了好几遍格局,确认自己一开始定下的大方向没有发生偏差之后,才调整好心态,继续诊治后头的病人。 “容大夫您好,麻烦您给看看,我上次按照您开的方子服用了一个疗程,这腿脚倒是好了些许,身上却出现了奇怪的红斑,时不时还有些瘙痒,您给看看这又是什么病症?” 宴蓉抬头瞥了一眼,她记得这个病人,据说是城东刘员外家的小公子,继承了父亲刘员外经商的宏图大志,在这方面也颇有些天分,年纪轻轻名下就已经有好多庄子了,偏偏为人还比较和气亲人,在普通百姓面前也很少摆架子,就连看病都是自己亲自前来,从不让自家小厮来请大夫出诊。 不过,之所以对这人印象深刻,并非是因为他家有钱,也不是因为他是个商业天才,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上次替他开了药之后,系统给她加了800积分! “是刘公子啊”,宴蓉脸上堆起笑容,尽职尽责地替他分析病情,“上次不是和您讲过了吗?你年轻时走南闯北,在江南一带住久了,江南湿寒,又不注意保暖,就落下了病根,这是陈年旧疾,可你经商又不能长住京城安养,所以我给你开的是烈性药,你这是过敏了……” 刘公子倒是个好学的,皱眉道:“过敏?恕在下见识浅薄,没听过这个病。” 宴蓉心想,不是你见识浅薄,是古人没有这个概念。于是继续絮絮叨叨:“就是每个人身体条件不一样,对某些药物会有特殊的反应,你吃了药起疹子便是如此。” “那可有应对之法?”刘公子道。 宴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朝他点头道:“那肯定是有的,小问题,待我给你写张方子,回去喝个两三天,身上的疹子自然就消失了,也不会再有瘙痒症状。” 刘公子脸色一喜,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诚挚感谢道:“容大夫当真是妙手回春,治好我多年顽疾,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是我春天去西南做生意带回来的特级虫草,就当是谢礼了,还请你务必收下。” 虫草?还是特级的?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大手笔哇,想不到这刘公子为人还挺实在,对待治病的大夫都这么阔绰。 不过她身怀药王空间,区区虫草,对她来说也没太大用处。 更何况她行医救人的原则就是不拿病人一针一线,只赚积分。 开玩笑,日后她可是要怀揣宝藏浪迹江湖的,跟这个京城说拜拜之后,自然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扯上什么干系。 牵扯越多,恩怨越多,恩多怨多,日后又哪里说得清呢。 而她,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 于是宴蓉摆了摆手,婉拒了。 刘公子虽然年轻,但毕竟经商已久,最会察言观色,拿捏人心。 见她推辞,便也不再勉强,而是拿出一块写了“刘”字的别致牌子放在桌前,倾力一笑:“既然如此,那日后容大夫若是有任何需要,可以拿着这块牌子到城东刘府找我。这块牌子,算是我赠与你这回春堂的一个人情。” 宴蓉撇撇嘴,没说话。 他倒是聪明,知晓若是单独赠与她,她定然又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拒绝,可带上这回春堂去讲的话,她再拒绝倒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于情于理,她也没法代表整个回春堂去拒绝。 见二人僵持着,一旁的赵大夫忙又出来打圆场:“那老朽便代回春堂上下,收下此物了,感谢刘公子好意了。” 刘公子忙道客气,让小厮去抓了药,便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又深深看了宴蓉一眼,那意味似乎意有所指:“他日容大夫若是得了空,可来我府中做客,某定当扫榻以待,恭候到来。” “刘公子客气了。”见他这么正式,宴蓉也起身,回了个礼。 刘公子微微一笑,这才带着小厮离去。 第142章 只能看我一人 待他们一走,赵大夫便悄悄踱步到宴蓉边,小声提醒:“这位刘公子,据说还未曾娶妻。” 宴蓉面前此时已经重新坐了一位客人,将指尖搭到那人手腕上,专心诊脉,只漫不经心地回他一句:“他娶不娶妻关我什么事?” 赵大夫冲她暧昧不明的笑笑:“你二人年纪相仿,他又对你百般示好,你莫非看不出来吗?” 宴蓉诊脉的手一抖。 她自然看得出来那刘公子对她有些不一样,可是她日日以面纱遮脸,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像刘公子这种富甲一方的大户,会喜欢她这样的“丑女”。 宴蓉抬起袖子遮住嘴巴,也小声提醒赵大夫:“刘公子是聪明人,就算要娶,也得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方便日后家族生意往来,于情于理都不会看上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 赵大夫悠悠看她一眼,半晌无言。 关于她真实的容貌,旁人不知道内情,不了解真实的情况,难不成他还不知道? 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倘若她这般医术叫没见过世面,那么恐怕他整个回春堂的大夫都可以说是不学无术了。 宴蓉低着头只顾诊脉,也不过多去看赵大夫的脸色。 单纯感激也好,另有所图也好。 反正不论那刘公子是出于何种原因向她示好,她也不会去过多理睬就是了。 赵大夫那边也有病人要看,没顾上和她聊太多,便匆匆回到自己台子上去了。 二人各忙各的,看病高峰期,正是回春堂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 是以谁也没发现,那隐藏在病人队伍长龙之间,那不起眼却又极为独特的一抹人影。 说他不起眼,是因为他浑身披着黑色的斗篷,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很是阴沉和压抑。 说他独特,是因为他露出来的一小截皮肤白的不似常人,见到的人都会下意识以为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压低帽檐,整张脸藏在阴影之中,抬头的时候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过分白皙的皮肤衬得那双眼珠子黑漆漆的,透着一种不可测的神秘,却又引人忍不住探究。 他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前方某处,目之所及的尽头,是宴蓉正在为前方病人诊治的前景。 京城的寒冬,冷风凛冽,她却似毫不在意一般,不停地把手指搭在每个病人的手腕上,看病抓药叮嘱,面面俱到。 那些病人得了救治,不停朝她投去或感激或仰慕的目光。 宴蓉只是淡淡一笑,淡的就好像……仿佛这些事并不是她做的似的。 这淡泊名利一心只为救人的模样让那些病人更是打心底里佩服和感激,激动之下还会紧紧握着她的手,恨不得原地磕三个头。 幸好回春堂也有些粗壮的小厮,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保护大夫,不让病人过多近身。 两个小厮上前一步,吆喝道:“诸位看完了病的病人麻烦赶紧让一让,这大冷的天,后头的病人还等着看病呢!你们要是想感谢容大夫,回去遵医嘱赶紧把病养好,就是对大夫最大的感谢!” 此话一出,那些个病人真的就不挡道了。 小厮们趾高气昂地站在一旁,仿佛自己做了件多伟大的事。 宴蓉在心底默默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递过去一个默契的眼神,继续专心看起病来。 这一幅幅场景,都落在了下方那披着斗篷的黑衣少年眼中,他紧紧攥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掐出道道血痕都浑然不觉。 为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对他们每一个人笑,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那么自在地同你攀谈,而我却做不到? 那些病人,那些小厮,那些大夫,他们每一个人都能近你身,而我…… 尤其是那个什么刘公子!看你的眼神简直不能忍,让人想上去撕了他! 少年眼底忽然涌上滔天的恨意,还夹杂着几份不甘和怨怼,让他的双眸变得血红。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眼里只能看见我一个。永永远远,都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再也不能看别人! “阿嚏!”宴蓉诊着诊着,一阵凛冽的穿堂风忽然陡面而来,她鼻头一痒,竟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差点把里头抓药的大夫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抖落几片白芨,心疼的他直叹息。 幸好还有小华这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在,替他宽慰几句,那大夫倒也不计较了。毕竟回春堂这么大个医馆,也不缺这几片药,掉地上不能给病人服用了,那捡起来自用也是可以的。 宴蓉颇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一时间感慨万千,百转千回。 当初医闹事件时就觉得这小华是个孝子,没想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后,也是如此这般顺眼,况且在回春堂还能发挥这么大的价值。 这赵大夫的圣父心,有时候也真是用对了地方。 这么想着,宴蓉轻轻咳嗽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在病人之间忙碌穿梭个不停地赵大夫。 后者:“???” 宴蓉递给他一个比方才还复杂不明的眼神,并没有过多解释,随即转过头来,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因为,就在她转身看赵大夫之时,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灼热的视线,令人很是不适。 宴蓉眼神往下方排队的病人齐齐扫了一眼,都是些之前常来的病患,并无任何异常。 接着,又往四周可能藏人的街头巷角,房屋楼顶都快速地查看一番,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有的,只有这冬日里偶尔呼啸吹过的寒风,掀起外头几阵零星凄厉的鸟叫。 莫非是她多心了? 宴蓉有些自嘲地想着,都是那个该死的段景蘅,在外面树敌太多,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从王府内到王府外,那么多人想要她的性命,竟然连累她现在也成了惊弓之鸟。 “你好这位病人,请问身上有什么不适?”宴蓉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给病人看病的时候想起段景蘅,免得分心。端着大夫的姿态,抬头用职业化的口吻问道。 谁知,刚把头抬起,她整个人便愣了一下。 第143章 自我攻略 眼前这个黑衣白肤的少年,脸上略略带着些羞涩,望向她的时候,眼睛里含着如同小鹿一般的光芒,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乍一看上去比少女还要温柔多情,偏偏又是个少年。 是他,上次那个白的有些不正常的病弱美少年。宴蓉又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内心腹诽道,还当真是喜欢穿黑衣。 “这次来是有哪里不舒服?”中医之道,擅用“望闻问切”,有些资历深有经验的大夫,也不一定会遵循这个顺序。而像宴蓉这种当了半辈子现代部队随行军医的,自然也是。 她凭经验,完全没看出这少年身上有什么明显病症。就连之前反复发作的风寒,现下也已经痊愈了。 难不成又是个让她治相思病的? 想起上次那个为了段景蘅害了相思病的娇羞少女,宴蓉心底一阵恶寒。 只见那少年轻轻咬着下唇,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 面上的羞怯和眼睛里的炽热形成一个鲜明的反差,让宴蓉当下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她只当这病人也是跟先前那个花柳病病人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当即决定为他专门开个房间,单独诊治。说不定,这就是她的积分大户呢! 宴蓉打了个响指,将远处忙碌的柳子给唤了过来,朝他耳语吩咐几句,后者会意,将那少年领了进去。本来他看着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听到宴蓉朝他安抚似的道:“你先进去等我,我随后便来。” 就也随着人去了。 宴蓉当下心情大好,况且也惦记着自己的积分,三下五除二就把狗头棘手一些的病人诊完,然后把剩下不太棘手的都分给了旁边的两个大夫,请他们帮忙治治,千恩万谢之后便飞快地去了里头的屋子。 那里有积分等着她! 宴蓉脚下生风地来到门前,又迫不及待地把门推开,和里头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少年看着宴蓉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脸上愉悦的表情藏都藏不住,要命的是,她还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这…… 砰砰砰。 少年突然抬手按着胸口,感觉到胸腔里心跳如擂鼓,随即,鼻头一热,两股温热的东西立马就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咦,你流鼻血了?”宴蓉皱眉,掏出帕子上前为他止血,丝毫不顾及男女有别。 在大夫眼里,从来不分男女,只有病人。 宴蓉专心致志地替他止血,身为大夫,自然能够做到心无旁骛,但是这番行为和举动,在少年眼里看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宴蓉专心致志为他止血的模样,两个人的气息离得这样近,不由得悄悄红了脸庞。 而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痴迷和疯狂爱意,却在宴蓉抬头的时候,消失不见,又变成了那小鹿一般的无辜眼神。 宴蓉不疑有他,将他唇角和鼻尖的血迹都一一擦拭干净,动作温柔而严谨。 从前在战地医院训练的时候,为了让士兵能够保持最好的状态恢复战斗,以最快的效率治好病而又同时做到不把病人弄疼,可是她的必修课。 “好了。”宴蓉抬头看他一眼,心里在琢磨着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体质。 这大冷的天还会流鼻血,时常受冷热风寒困扰,浑身白的近乎透明,气息不稳,血气不畅,应当是有些贫血症……莫非,是现代说的白血病。 如果真是,那可就糟了。 白血病在现代只有骨髓移植一个手术途径才有可能治愈,且不说这配型极难寻找,就是在这古代,手术难度也是相当大,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啊。 对了……医疗设备?她不是有药王空间吗? 那少年一门心思都扑在宴蓉身上,自然是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都看了去。 见她先是沉思,后是惋惜和心疼,最后眸子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医治他的方法。 感受着她这一连番跟走马灯似的的情绪转换,少年的内心大为震撼。 从来没有哪个人会因为他而情绪这般丰富过,他从小到大所接触过的人里头,哪个见了他不是喊一句“怪物”,接着,目光里流露出的嫌恶如同利刃一般,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他从前的族人是,这偌大个京城,也是。 除了她,只有她。 除了她不会厌恶自己,还肯为他治病,每次诊脉看着他时那真心实意盼他痊愈和康健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的手指是那样柔软,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 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好想把这个眼神永远留住,好想把她永远绑在自己身边,好想……让她眼睛里只能看他一个。 除了他之外,任何与之亲近示好的人,都应该不复存在! 宴蓉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肖想到这种程度,因为少年利用外面的优势而恰到好处的伪装,也让她发现不了那眼底深藏的情绪。 宴蓉只是让他坐下,细心为他诊脉。 嗯?这个脉象……很慢,慢的不像常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强行拖住一般,手腕也和上回一样,冰得跟死人一样,如果不是这少年唇红齿白地坐在她跟前,宴蓉都要以为这就是具行尸走肉了。 莫非他皮肤这般白皙,也和这脉象有关? 想再多也没用,还是想问问看。 “你最近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少年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夜晚总是失眠多梦,盗汗,还经常……” “经常什么?”宴蓉还以为这后头会是什么关键线索,急切追问道。 少年有些羞涩:“经常梦到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宴蓉理解,毕竟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很容易对童年时光念念不忘:“是想念父母了?” 那少年垂下眼眸:“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 宴蓉一怔。 原来是和她一样的孤儿么? 宴蓉望着眼前这看起来岁数还没她大的少年,突然就有了一种看弟弟的亲切感,而他身上透露出的那种破碎感,只让人感觉他满腹委屈,当即心里就生出一股怜爱之意。 第144章 弱柳折风 于是她抬手,跟摸小孩子似的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道:“没关系,我跟你一样,也是孤儿。” 那少年猛的抬头,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小鹿似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震惊,还有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心中朝思暮想不敢上前与之亲近的人儿,在方才竟然就那样亲昵地触碰了他,还那样温柔地与他说话。 而且,居然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么。 少年心底忽的有些窃喜。 他从出生起就带着诅咒,为族人所不容,导致天生体白,性格阴郁。 而她年少时误吃毒草,容貌尽毁,现在只能带着面纱遮面。 她和他合该就是一对。 这些年一个人浮沉漂泊,他真的累了。 纵使脚下一步步踩的是泥泞道,他也要邀她一同涉这淖泥。 两个人一起瑟缩抱团取暖,好过他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 对,没错,就该是这样。 “我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宴蓉并不知晓他内心百转千回的心思,见人不搭理自己,便皱了皱眉。 想来这少年应当是被幼时之事留下太重阴影,才会在提起之时这般失神。 少年抬头,“啊”了一声,看她一眼,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眶,似乎是为自己方才的不礼貌行为而感到羞愧和不好意思。 宴蓉“噗嗤”一下笑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方才说,没有父母陪伴,更要自己把自己照顾好,我给你开几服药,回去吃上几天,夜晚就能睡个好觉了。下次若是还有不适,再来找我。好不好?” 少年心头一震,忙不迭点头。 她朝自己笑了,笑的好甜,她诊病的时候不会摸其他病人的头,果然她对我是有些不一样的! 看着他的反应,宴蓉内心很是满意,这就领着人去外头抓药。 出门的时候,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问他:“对了,我是容雁大夫你应该知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被她问及名字,那少年有些受宠若惊,愣了愣才木木地回道:“我叫折风。” 宴蓉也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自己的名字说的那么没有温度,没有灵魂的。不注入一丝丝感情,就好像那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想来他前半生应当过得很苦,没人教过他名字对于自己而言的含义,才会这般不带感情。 宴蓉无声叹息,心想,果然有些病人还是需要细心呵护才行。 这么想着,宴蓉回头,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人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名字是一个人的代言词,是从你出生到谢世都伴随着你的,下次同别人说自己名字的时候,还要再郑重一些。” 那少年,不,是折风此刻心脏狂跳,满脑子都被“她牵自己手了”这个想法充斥着,一时间有些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又怕人生气,只好胡乱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宴蓉一路牵着人来到外头铺子里的药柜旁,吩咐里头忙活的小厮替他抓药。 那小厮答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看那伶俐的模样,正是回春堂里最会来事的柳子。 见抓药的是他,宴蓉也放心。只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去,继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诊。 谁知,这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便听到耳畔突兀传来一声:“叮!恭喜宿主积分+1200分!当前积分2300分。” 宴蓉吓了一跳,一时间顾不上高兴。 她只是很疑惑,这药才刚抓着,正式的治疗都没开始呢,怎么会涨分? 而且,再看这涨分的数值。 自己忙活了这大半天,诊治了那么多病人,也才赚了几百积分,怎么给这少年治个失眠,一下子就能涨个1200? 简直离大谱。 莫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喂,系统!”宴蓉悄悄将系统叫出来,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脑内交流,“你服务器坏了?” 片刻之后,系统机械的声音传来:“宿主无故诅咒系统,此举被系统判定为言行不端,扣除积分……” “停停停,打住!”宴蓉赶忙阻止,不满抗议道,“我问你,什么时候说错话都要扣几分了,你不是杏林系统吗?” 系统没说话,竟然冷哼了一声。 宴蓉:“……”才一下午不见,脾气见长啊。 她也不想与系统对话,直截了当道:“我问你,方才那个少年患的是恶疾吗?为何一下子积分涨了那么多?他还没服药呢。” 系统道:“涨分机制由系统判断,宿主无法干预。这名病人肤色白皙不似常人,自然得的不是一般病。先前他来了几次治的都是风寒,所以你的积分都是正常涨。” 宴蓉内心一喜,原来还真的是积分大户。 “那他患的是什么病?”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谁知,这系统突然高冷起来了:“诊断问题应由宿主一人解决,系统不予干预。” 干预你妹…… 涨分扣分不让宿主干预,诊病自己又不干预。说白了,活都是她干,系统就负责看热闹。 宴蓉恨得牙痒痒,忽然又想起一点:“既然是肤色上的问题,那应当是皮肤病之类的,用灵泉会有效吗?” 系统还是那副不愿多说的嘴脸:“系统不知道,宿主可以自己试一试。” 如果可以的话,宴蓉此刻真的很想把这系统卸载了,换个20,碾压它。 把系统打发回去,宴蓉便抬头寻找那少年的身影,却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拿着药离去了,她的视线追过去的时候,便只留下一抹黑色衣角消失在街尾。 大意了,但愿他还能再来回春堂找她看病。不然,回头看看回春堂有没有登记病人信息的名册,查查那少年的住址。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下午又零散诊治了些病人,今日差不多也就收工了。 宴蓉在收拾自己台子上的东西的时候,赵大夫兴冲冲地跑过来同她讲了件喜事儿。 第145章 段景蘅虐待你们了? “容大夫,上午你没来,我忘了同你讲。闫统领家的小姐服用了你的药方子,如今身子已经有了明显好转,说是这几日想必就可以痊愈。统领府派了人来,想请你过去赴宴,说要感谢你呢。喏,这是统领府管家今天亲自送过来的名帖。” 宴蓉点点头,顺带问道:“上次我留的那最后一道药方,你可有给统领府的人?” “这么要紧的事,自然是给了,容大夫尽管放心。”赵大夫说着,便讲一封红色拜帖送至她的跟前。 宴蓉伸手接过,这掐掐手指算算日子,闫小姐的病确实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展开信帖看看上头赴宴的日子,心里头有些惆怅,她是真的不想去赴什么宴,只想安安心心待在回春堂治病救人,积攒积分。 不过闫统领毕竟是掌管京城治安,也是个看得过去的官儿,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无名女大夫,不是大豫朝第一女神医,景王府世子妃,倘若不卖这闫统领面子,怕是整个回春堂上下都要遭殃。 看来,这一趟还是得去。 宴蓉低了口气,将那名帖合上,和回春堂的大夫们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告辞离去。 丹琴照例躲在一处巷子里,见宴蓉从回春堂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给她披上那件月白色的厚披风。 自从上次被赵大夫揶揄一阵过后,她便再也没穿过这件披风去回春堂。不过丹琴也是真执拗,每次出门非要给她带上。只要人一出来,先没见着脸,披风倒是先压到肩膀上了。 宴蓉无奈,丹琴给她系披风扣子的时候碰着了她的下巴,触感冰凉至极,让她不禁颤了颤。 丹琴系好披风带子,退后一步,请罪道:“丹琴粗手粗脚,给世子妃带来不适,还请世子妃恕罪。” 宴蓉摆摆手,将她的手给按了回去:“你天天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危,我坐诊的时候你还在外头守着,已经够辛苦的了,我哪里还能怪你,你也真是的,带了披风为什么自己不先穿来御御寒呢?” 丹琴固执地摇头:“世子妃万万不可,这是世子命属下给您准备的,属下怎可逾矩。” 宴蓉皱眉,瞥了眼她一身利落的打扮。是真利落,也是真单薄。 “就算如此,你日后出门多穿些,好歹能抵御风寒。” 谁知,丹琴却是摇了摇头:“属下出门不可多穿,这是规矩。” 宴蓉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怎的?你们做死士的,还有自虐倾向?还是世子虐待你们了?” 丹琴恭敬地行了一礼,解释道:“并非是主子的问题,也不是属下有自虐的癖好,而是因为身为虎贲,职责之一便是时时刻刻守卫主子的安全。如若穿太多,身上的皮肤被厚衣裳裹着,便会觉查不出靠近的危险。” 宴蓉听得惊奇,突然又想起在现代,战士们有时雪天作战或者外出侦查,都会刻意穿比较少衣服,就是为了保持清醒和警惕。 当时她还有些不理解,现在却是都懂了。 宴蓉撇了撇嘴,深深看了丹琴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冰,想必都已经冻僵了。 本来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忽然被覆上一片温暖,丹琴先是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就有些无所适从。 她后退一步,就要将手抽回,宴蓉却紧紧抓着她的手,改握为牵,用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不许放手,这是命令。” 丹琴还想挣脱,宴蓉继续道:“你主子让你听命于我,你自然也不能违抗我的命令。你要是再继续挣扎,我就去他面前告你状。”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威胁真起了效果,丹琴听了过后,犹豫片刻,当真停下了动作。垂着手,默默无言,就那么让宴蓉牵着。 宴蓉心情大好地拉着自家属下继续往前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上了景王府的马车,坐着马车转过两条街,宴蓉掀起车帘子,看到外面有一家卖羊肉汤的馆子,便招呼车夫道:“停下停下,赶紧停下来!” 那车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马勒紧缰绳,长“吁”一声,将马车给停了下来,回头殷勤地问道:“主子,可是马车巅太快了不舒服?可要我慢点?哎主子您怎么……” 宴蓉利落翻身下车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车夫的话头,她颇为豪爽地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示意他在此等待,然后带着已经跟了下来的丹琴走进那家馆子里。 “二位客官,您要点什么?”见宴蓉衣着不俗,周身气质也不太一般,看着就不似普通人,有眼色的小二立马迎了过来,弯着腰问道。 宴蓉来到桌边坐下,示意丹琴也坐,后者本来想开口推辞,但是耐不住宴蓉那双眼睛里暗藏的意味,似乎是在说“某个死士又不听命令”,只好妥协,也随着她坐了下来。 宴蓉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才抬头看着那小二,吩咐道:“来两碗肉汤,要热的!凉了不给钱啊。” 那小二愣了愣,似乎是少见女客人会这样说话的,赔了笑,拍拍胸脯给她保证:“二位放心,本店的羊肉汤都是由高汤熬制,连汤带肉都是新鲜的,热度自然也是能够保证的。这大冷的天,绝不会让您二人给凉着了脾胃的!” 小二说着,一边快步走向厨房,一边高声喊着:“2号桌的客人要热腾腾的羊肉汤两碗!”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宴蓉抬眸打量了这小店一眼,虽然店面不大,收拾的倒是也干净利落,环境尚可。 一旁的丹琴看着有些坐不住,几番纠结之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世子妃,世子吩咐过,天黑之前必须回家。您看这天色都……” 宴蓉抬手打断了她,用一副不耐烦的语气道:“眼下世子不在,我就是最有话语权那个。所以现在,你得听我的。” 丹琴想了想,发现她说的还真没错,自己还真是没法反抗。 二人交谈间,那店小二手脚极为麻利,很快便把菜上齐了。 第146章 不一样的主子 宴蓉从托盘里接过其中一碗羊肉汤,推到了丹琴跟前,说道:“喏,赶紧喝口热汤暖暖身子,你那手在马车上那么久都没缓过来,是不是还僵着呢?” 见丹琴还愣着,宴蓉着急地“哎呀”了一声,自己上手将她的双手给贴在了那盛着热汤的碗边。 刚放上去,又低声命令道:“贴好了,赶紧暖手,不许放下来。” 丹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紧紧扣住掌心触碰到的陶瓷碗。 仿佛那不是碗,而是这辈子视若珍宝的财富,是那稍纵即逝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 丹琴说不出来这一刻内心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很奇妙,也很……不可思议。 她作为死士,从小受的都是些严苛的训练,从小便被人告知,像她这种人,生来命贱,命不是自己的,命只能是主子的。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违抗。 哪怕主子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得上,并且义无反顾。 主子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只能认。 所以,自从成为一名死士的那一天起,她便也是这样告知自己的。 可是,她的世子妃照样贵为主子,却从没有因为她们这些人是下属而不把她当人看,从来没有对她发布过什么危险的命令。 唯一的那么几次强势,竟还是因为顾及她的身子。 堂堂世子妃,为了一个婢女,如此纡尊降贵不说。马车走了这么一路,竟还惦记着她受冻的身体,特地让车夫停车只为她点一碗羊肉汤。 她何德何能,今生能碰上这样的主子,能得主子如此相待。 “是。”丹琴只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捧起羊肉汤,猛的灌了一大口。 温热的肉汤进到嘴巴里,顺着喉咙口流进腹中,缓解了身上的寒冷。 丹琴忽然想起当日明怀假扮世子妃表哥花明兮,二人被王妃和郡主设计在王府围墙下“捉奸”那一次,她在墙外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世子妃说她想逃离景王府。后来她所做的种种,也都表明是有这个打算。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对这个世子妃都是防备的,后来相处下来却渐渐发现,这个主子虽然自带一股子聪明劲儿,有时说话待人也凌厉,却只针对居心叵测之人。 私底下相处时不仅想法单纯,对待身边人亦是从不设防,就是待她们这些下人,都能做到真心实意,处处关心,为其考虑。 这当真是一个日日夜夜盼着离开王府的世子妃吗? 丹琴觉得,也许从前是她格局小了,不应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已经被人在心底不动声色地奉为“君子”的宴蓉,此时浑然不觉,只是看丹琴如此乖觉地默默喝汤,只觉得颇为满意。 自己则百无聊赖地胡乱扫视四周,见远处跑来几个喧闹的孩童,嬉笑声不绝如缕,只听见其中一个道:“娘亲娘亲,我要吃冰糖葫芦!你给我买冰糖葫芦!” 那被孩童拽着的妇人赶忙拉紧了小孩子的手,训斥道:“这大冷的天吃什么冰糖葫芦,你那刚长出来的牙又不想要了?赶紧跟娘回家!” 那小孩紧紧盯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目光虽依依不舍,但是听了娘的话,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了自己换牙时的惨痛经历,最后也只好忍下,随母亲回家。 反观之,另一个孩童倒是乖巧,只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仰起头来,脸上尽是天真。 “娘亲娘亲,今年何时才能下雪啊?我想打雪仗,堆雪人!去年咱们去了外祖家没见着雪,今年一定要在京中过年,我要玩雪!” 被他拽着的和蔼妇人轻轻揉了揉孩子的头,轻声哄着:“好,今年一定让你打上一场雪仗,只是这雪何时下……”她无奈笑了笑,“娘又不是那钦天监里的官儿,怎会知晓这其中奥妙,要不明天带你去观音庙拜拜,求求雪可好?” 那孩童更天真地问:“可是我听大人们说,观音庙是求子的。” 娘亲噗嗤一声笑了,刮了刮他的鼻子,唤了一声小傻瓜,牵着他的小手继续往前走。 那街上的两名妇人相视一笑,牵着各家儿子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宴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有趣。 她从小无父无母,也不曾有过这样欢乐无忧的孩提时代。 毕竟这一身医术得靠多花时间心思,勤学苦练,也不是白白来的。 大了之后就入军营,天天和一群大老爷们朝夕相处,唯一见过的年轻女性,也就只有战地医院那些实习的小护士。 此刻方知,原来小孩子是如此的天真烂漫。 此时,另一个小孩却慌慌张张地朝二人奔了过来,一边跑,口中还一边大喊大叫:“小时,大壮,你们赶紧跑,前面有个疯女人!娘亲说疯女人要抓小孩子,拿去煮了吃的!哇,我不要被煮了吃……” 那小孩说着说着,竟不管不顾地举了起来。 此时,其中一个妇人一把将其拦住,忙问:“春生,你娘亲呢?怎么回事,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疯女人。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这下宴蓉便知晓了,原来那要吃糖葫芦的孩子叫大壮,要打雪仗的叫小时。 那名唤春生的孩子哇地一下哭得更凶了,忙不迭摇头:“我没有,是前面,真的有一个疯女人,她要来吃我了……你看,她来了!” 那妇人见孩子也是被吓得不轻,毕竟为人母,也不大忍心,于是一把将两个孩子都护在自己后头,然后抬头看着另一头的动静。 就是方才春生跑过来的那个方向。 此时,宴蓉也注意到那边的异常。咿咿呀呀,确实十分吵闹。 仔细一听,还能听到路边小贩摊子被人推翻之后的喝骂声,路人被撞到的惊呼声,还有街道众人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声音。 宴蓉不禁皱了眉头。 段景蘅不是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京城治安应当很好,天子脚下,这大白天的,还有人敢当街闹事?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人敢。 第147章 寒月疯了 因为那头的吵闹声已经越来越明显,闹出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 宴蓉侧目,便看见人群尖叫间,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子正张牙舞爪地朝这边冲过来,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看那模样和身形,应当是十分年轻,身上的衣饰也不便宜。 按照这样推算,应该是位名门贵女,不知为何竟当街喧哗,做出如此疯闹行为。 她记得,宫中祭月节那次,宫中有些声望,排的上号的名门贵女基本上都去了,说不定也曾见过呢。 于是仰头去看,咦,这么一听,这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耳熟到……一听就有点讨厌。 宴蓉心中顿时兴起一阵猜想,想到了某种可能,又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等那女子走近了,她才确认下来。 的确是她。 寒月。 这是承受不住最近京中的传言,所以疯了? 见她这般疯癫模样,宴蓉倒不至于圣母到去心疼敌人,她可没忘了在宫中秋风湖旁边,她曾和丫鬟联手想置她于死地的心狠手辣。 只不过感慨一句罪有应得的同时,也是有些唏嘘。 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就别老是去想着算计别人了。本本分分做自己不好吗? “你们看,我真的没撒谎!就是那个疯女人!啊……她过来了!” 方才叫春生的孩子抬起手指着寒月,大声叫道。 一旁的妇人赶紧把他的手给扯了回来,老实地放在身后,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不过,饶是如此,这边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寒月的注意力,此时她正掀翻了一个包子小贩的摊子,白花花的包子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那小贩叫苦不迭,刚想要上前发作,便见寒月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家丁模样打扮的人物,看起来像是这疯小姐的仆人,便硬生生忍住了,没把脏话说出口。 这时,后面的齐国公家丁上前,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给他,小贩这才作罢,没有继续追究。 寒月掀翻了包子摊之后,又朝方才大喊大叫的春生那里冲过去。 那妇人紧紧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紧紧地转了个身,将背部朝向危险。 谁知寒月来到几人跟前,却并不继续往前。 只是呆呆地盯着眼前妇人的后背,先是嘿嘿傻笑两声,然后猛的拽住了她的胳膊,吓得那妇人浑身一跳,还以为她要和自己抢孩子,瞬间散发出一阵母性的光辉,大叫一声,便将寒月的手甩了开来。 寒月见自己扑了个空,脸上失神了一瞬,随即竟低声呜咽了起来。 妇人察觉到不对,忙带着两个孩子跑到小时娘俩儿那边躲避。 寒月见她走了,整个人直接蹲在地上,哭的更凶了。 身后跟着的丫鬟赶忙过来要将她扶起来,寒月哭闹着,就是不配合。 一旁的家丁见状,只好去驱散四周围观的百姓。 可他们毕竟只是家丁,并非护院,力量有限,人数也少,根本就挡不住这些看热闹的人。 四周的路人纷纷指指点点,都在猜测这是谁家的小姐,怎会当街做出如此疯癫出格的举动。 难不成,做个名门贵女压力这么大的吗?都能把人给逼疯了。 “哎,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哭得这么穷?大街上的,礼数规矩全没了。” “不知道哇,我瞧着好像是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此时,已经有几个常去鸳鸯楼的人认出了寒月的脸,猛然反应过来:“咦,你们看,这不是那些画师画的春宫图上的齐国公府小姐吗?” 此话一出,在场好些男子都纷纷认出了寒月,因为都是些看过寒月的春宫图的人。 “还真是齐国公府的寒月小姐,你看那些家丁穿的衣服就是齐国公府的统一着装。”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谁知接下来,寒月一开口,又将他们杀了个猝不及防:“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月儿不想玩这个游戏了……月儿错了……月儿真的错了……我不该去青楼学艺,求你别把我送到姐夫床上……别让他那样对我……呜呜呜……” 什么?这寒月小姐不仅去青楼学习如何勾引男人,在青楼与人苟且,竟然和自己的姐夫也…… 而且听这意思,还是她姐姐牵的线搭的桥。 “姐夫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挣不开……”寒月继续哭着,一边又断断续续道,“姐姐,你可是我的亲姐姐,为什么要帮着夫君玷污你的亲妹妹……一次两次还不够……他还一直威胁我,用以前的那些事不停折辱我……我很害怕……” 身边的百姓听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早年,齐国公府就和镇国公府联姻,齐国公府的嫡长女寒蝉嫁与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为妻,当时只当是天作之合,这么些年,夫妻二人也是恩爱有加,生儿育女,琴瑟和鸣。 莫非,都是表象? 不然,小公爷又为何会流连花街柳巷,又“碰巧”将他那胡来的小姨子从鸳鸯楼带回齐国公府。 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不止如此,听寒月小姐话里的意思,看来这小公爷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小姨子身上,自家夫人还帮着他奸淫自己妹妹。 好家伙,两家国公府的密辛,今日全被他们听了去。 这高门贵府之间的恩恩怨怨,还当真是说不清楚。 不止他们,宴蓉在馆子里也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在听到寒月说的话的时候,内心也是颇为震惊,翻江倒海了那么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虽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是上次在皇宫祭月节远远看过一眼,给人的感觉也不怎么舒服。 肥壮的外表,没想到内心更是油腻,居然以这种无耻方式去要挟自家小姨子委身于他。如此猥琐恶心之人,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小公爷。 虽然对寒月有所不满,但是在这件事上宴蓉是真的替她惋惜。 宴蓉正出神,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齐国公府的管家骑着马来寻人了。 第148章 咎由自取 只见寒月此时已经从地上起了身,当街抓住一个路人,高声喊道:“姐姐,姐姐……求求你不要把我再把我送给姐夫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话……” 那路人是个年轻些的女子,看发髻和装扮,应当是还未出阁,此刻看她疯疯癫癫的,也被吓了一跳,当即把人双手甩开来,寒月立马被推倒在地。 那女子看着面色有些不忍,但是被寒月的模样吓到,也不敢上前去扶。 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尴尬。 不过,她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寒月马上又爬起来,对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大吼大叫:“姐夫!姐夫!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别把我的事捅出去……求你……不能让世子知道……” 宴蓉皱了皱眉,这寒月都神志不清了,居然还惦记着段景蘅呢。 虽然她和段景蘅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两人之间也有契约,但是自家白菜被人惦记上了,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更何况,这惦记的人还和自己有过节。 哪个女子能忍? 那被寒月拉住的男子本来就只是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祸水却一下子就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生怕旁人误会了什么,赶紧将寒月的手给甩开,然后道:“我不是你的姐夫,别认错人了,疯女人!” 寒月被他推开,茫然四顾,突然呢喃自语:“那姐夫呢?他来了他来了,不……” 说着说着,她忽然在原地慢慢转了一圈,仰天笑了一下,接着,眼角便落下泪来。只是脸上的表情颇为稚嫩,开口也是一副傻气。 “姐姐,姐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月突然手舞足蹈了起来,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她跑到一个人跟前,在那个人耳朵边耳语一阵,片刻之后又离去,到下一个人跟前继续说。 如法炮制,周围一圈百姓都被她咬了耳朵。 虽然听不见说的什么,但是从那些人脸上或红得滴血,或不忍直视的表情中依稀可以判断三分。 定然都是我些龌龊事。 “哈哈哈哈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都知道我是个残花败柳……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在青楼被混混玷污,在自己家中还被姐夫玷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月笑着笑着,眼泪却是更凶了。 此时,管家终于下马,正好听见了寒月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差点把手中的缰绳都扔了,赶紧过来拉住寒月:“哎哟我的小祖宗哇,你问的跑到这大街上来了?老爷不是说叫你待在家中吗?” 管家看着身后一圈的小厮丫鬟,大声斥责:“你们怎么不看好小姐!是不是小命不想要了!待我回去禀明老爷,每个人打二十大板!” 那些个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开始一个劲儿磕头求饶:“管家!求管家开恩!不要让老爷处置我们!” 他们身为齐国公府的下人,自然知晓那齐国公是出了名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倘若让他知道是因为他们看管不力,才让小姐跑了出来,在大街上这样败坏自己和齐国公府的名声,那等待他们的何止是二十大板,估计连小命都不保了! 这么一想,他们哭得更厉害了。 管家听着这声音,也很是头疼,一个挥手让他们起来,又招手叫来了两个丫鬟,让她们配合自己一起将寒月连拖带拽地带到了一旁停着的马车上。 寒月自然是不肯,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猛的挣扎着,就想把禁锢着自己的人给摆脱掉。 “小姐,您就别再挣扎了,赶紧随我回去,家里人还在等您呢!” 看她这副不配合的模样,又想起临行前齐国公府那张暴怒的脸,和那句“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人给我带回来”的命令,管家也是心急如焚。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主从之分了,咬着牙说了一句“小姐,得罪了”。 然后叫来了一名看起来强壮些的小厮,叮嘱了后者几句什么,只见她点了点头,悄悄绕到寒月身后,高高扬起手,往她脖子后方一用力,寒月哭闹的声音立马戛然而止。两眼一闭,就这么朝后倒了下去。 管家和丫鬟适时地将人扶住,才不至于让她倒在街边。 管家顾不得太多,吩咐下人把人抱起就往马车上送,自己则亲自驾车,马不停蹄地往齐国公府的方向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一气呵成。 宴蓉看得心中都有些暗暗吃惊,心想这国公府的管家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手段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主子,要属下派人去齐国公府看看吗?”说话的人是丹琴。 宴蓉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不必。现在这齐国公府和镇国公府都快成京城头条了,想要打探消息,何须那么麻烦。”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丹琴“嗯”了一声,不卑不亢地将手中的碗放下。方才她虽然也陪着世子妃看了出好戏,但是并没有耽误世子妃交代给她的“喝汤任务”。 甚至她还邀功似的给宴蓉看看自己手中的空碗。 宴蓉十分给面子地配合着看了一眼,满意地赞赏道:“不错不错,下次继续保持。” “奴婢遵命。” 宴蓉起身,拍了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回头狡黠一笑:“有丹琴,这好戏看完了,咱们也该撤了。” “是。”丹琴利落地叫来店小二,结了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外头看好戏的百姓已经散去,但是宴蓉路过的时候,还是时不时会听到那么几个嚼舌根的。 看来这件事,从现在开始便是真正的满城风雨了。 说起她和寒月的初遇,就不大愉快,因为实在是对这个小妮子的言行没什么好印象,后来更是对自己起了杀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这是宴蓉的行事准则,不过说真的,她从未真正把寒月当回事,也没把她当成过对手,如今走到这般地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一步错,步步错。 宴蓉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迎着远处夕阳的余晖,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攀上了马车,依然觉得这个冬日过于寒冷了。 第145章 段景蘅虐待你们了? “容大夫,上午你没来,我忘了同你讲。闫统领家的小姐服用了你的药方子,如今身子已经有了明显好转,说是这几日想必就可以痊愈。统领府派了人来,想请你过去赴宴,说要感谢你呢。喏,这是统领府管家今天亲自送过来的名帖。” 宴蓉点点头,顺带问道:“上次我留的那最后一道药方,你可有给统领府的人?” “这么要紧的事,自然是给了,容大夫尽管放心。”赵大夫说着,便讲一封红色拜帖送至她的跟前。 宴蓉伸手接过,这掐掐手指算算日子,闫小姐的病确实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展开信帖看看上头赴宴的日子,心里头有些惆怅,她是真的不想去赴什么宴,只想安安心心待在回春堂治病救人,积攒积分。 不过闫统领毕竟是掌管京城治安,也是个看得过去的官儿,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无名女大夫,不是大豫朝第一女神医,景王府世子妃,倘若不卖这闫统领面子,怕是整个回春堂上下都要遭殃。 看来,这一趟还是得去。 宴蓉低了口气,将那名帖合上,和回春堂的大夫们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告辞离去。 丹琴照例躲在一处巷子里,见宴蓉从回春堂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给她披上那件月白色的厚披风。 自从上次被赵大夫揶揄一阵过后,她便再也没穿过这件披风去回春堂。不过丹琴也是真执拗,每次出门非要给她带上。只要人一出来,先没见着脸,披风倒是先压到肩膀上了。 宴蓉无奈,丹琴给她系披风扣子的时候碰着了她的下巴,触感冰凉至极,让她不禁颤了颤。 丹琴系好披风带子,退后一步,请罪道:“丹琴粗手粗脚,给世子妃带来不适,还请世子妃恕罪。” 宴蓉摆摆手,将她的手给按了回去:“你天天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危,我坐诊的时候你还在外头守着,已经够辛苦的了,我哪里还能怪你,你也真是的,带了披风为什么自己不先穿来御御寒呢?” 丹琴固执地摇头:“世子妃万万不可,这是世子命属下给您准备的,属下怎可逾矩。” 宴蓉皱眉,瞥了眼她一身利落的打扮。是真利落,也是真单薄。 “就算如此,你日后出门多穿些,好歹能抵御风寒。” 谁知,丹琴却是摇了摇头:“属下出门不可多穿,这是规矩。” 宴蓉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怎的?你们做死士的,还有自虐倾向?还是世子虐待你们了?” 丹琴恭敬地行了一礼,解释道:“并非是主子的问题,也不是属下有自虐的癖好,而是因为身为虎贲,职责之一便是时时刻刻守卫主子的安全。如若穿太多,身上的皮肤被厚衣裳裹着,便会觉查不出靠近的危险。” 宴蓉听得惊奇,突然又想起在现代,战士们有时雪天作战或者外出侦查,都会刻意穿比较少衣服,就是为了保持清醒和警惕。 当时她还有些不理解,现在却是都懂了。 宴蓉撇了撇嘴,深深看了丹琴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冰,想必都已经冻僵了。 本来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忽然被覆上一片温暖,丹琴先是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就有些无所适从。 她后退一步,就要将手抽回,宴蓉却紧紧抓着她的手,改握为牵,用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不许放手,这是命令。” 丹琴还想挣脱,宴蓉继续道:“你主子让你听命于我,你自然也不能违抗我的命令。你要是再继续挣扎,我就去他面前告你状。”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威胁真起了效果,丹琴听了过后,犹豫片刻,当真停下了动作。垂着手,默默无言,就那么让宴蓉牵着。 宴蓉心情大好地拉着自家属下继续往前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上了景王府的马车,坐着马车转过两条街,宴蓉掀起车帘子,看到外面有一家卖羊肉汤的馆子,便招呼车夫道:“停下停下,赶紧停下来!” 那车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马勒紧缰绳,长“吁”一声,将马车给停了下来,回头殷勤地问道:“主子,可是马车巅太快了不舒服?可要我慢点?哎主子您怎么……” 宴蓉利落翻身下车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车夫的话头,她颇为豪爽地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示意他在此等待,然后带着已经跟了下来的丹琴走进那家馆子里。 “二位客官,您要点什么?”见宴蓉衣着不俗,周身气质也不太一般,看着就不似普通人,有眼色的小二立马迎了过来,弯着腰问道。 宴蓉来到桌边坐下,示意丹琴也坐,后者本来想开口推辞,但是耐不住宴蓉那双眼睛里暗藏的意味,似乎是在说“某个死士又不听命令”,只好妥协,也随着她坐了下来。 宴蓉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才抬头看着那小二,吩咐道:“来两碗肉汤,要热的!凉了不给钱啊。” 那小二愣了愣,似乎是少见女客人会这样说话的,赔了笑,拍拍胸脯给她保证:“二位放心,本店的羊肉汤都是由高汤熬制,连汤带肉都是新鲜的,热度自然也是能够保证的。这大冷的天,绝不会让您二人给凉着了脾胃的!” 小二说着,一边快步走向厨房,一边高声喊着:“2号桌的客人要热腾腾的羊肉汤两碗!”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宴蓉抬眸打量了这小店一眼,虽然店面不大,收拾的倒是也干净利落,环境尚可。 一旁的丹琴看着有些坐不住,几番纠结之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世子妃,世子吩咐过,天黑之前必须回家。您看这天色都……” 宴蓉抬手打断了她,用一副不耐烦的语气道:“眼下世子不在,我就是最有话语权那个。所以现在,你得听我的。” 丹琴想了想,发现她说的还真没错,自己还真是没法反抗。 二人交谈间,那店小二手脚极为麻利,很快便把菜上齐了。 第149章 最后的王牌没了 第149章 最后的王牌没了 齐国公府,后宅。 “老爷,管家他们带着寒月小姐回来了!” 经下人这么一通报,齐国公总算是停下了不停踱着的步子,赶忙把手中茶盏一放,由于着急了些,不慎将那茶盏里的水倾洒出来,溅在手背上,很快便见红一片。 寒蝉见状,拿了帕子就上前道:“父亲,您的手烫伤了……” 后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因为齐国公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那眼神可怖得仿佛马上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寒蝉不禁缩了缩脖子,咬着下唇站在原地,终究没说话。 “老爷,我把小姐带回来了!”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大冷的天,也真是难为了他。 齐国公也顾不上寒暄下人,上前就着急问道:“人呢?在哪?” 管家朝后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丫鬟搀扶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寒月,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等到人终于走到跟前,齐国公看了她一眼,不禁心下一沉。 那原本好看的眸子里尽是懵逼,再也不见了往日的清明。而他最引以为傲的嫡次女寒月,也再没了往日的风采。 如今,有的只是一个残花败柳,只会败坏齐国公府名声的女儿。 名声都臭了,日后还怎么嫁人攀亲。 想到这里,齐国公的心更沉了。 但毕竟是宠爱了多年的幼女,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只见他抬手,屏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只留下管家和寒蝉,还有两个伺候人的丫头。 这才上前,伸出手在寒月面前来回摆了摆:“月儿,还记得父亲吗?” 寒月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也来回转动了几下。 齐国公心中大喜,只感觉黑暗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火光,于是紧紧扣着寒月的肩膀,郑重地问她道:“月儿,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当下,又是何种处境?” 寒月怔怔地抬头,半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他,不停傻笑。 “嘿嘿嘿,这个老伯是谁啊……姐姐呢?我要姐姐,她说姐夫要和我玩游戏……” 寒月说着,目光茫然地四顾。 齐国公仿佛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将手从寒月肩膀上拿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管家,忍着内心的愤怒,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出去这一趟都发生了什么?” 管家似乎是觉得不便直说,便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将寒月上街逢人就说自家姐姐帮着姐夫玷污自己,闹得现在满城皆知的事,都一五一十给讲了出来。 他讲得越清晰详细,齐国公的脸色越黑。 “你说什么?这个不孝女!” 齐国公说着硬生生捏碎了掌心的茶杯,尖锐的瓷器碎片嵌入手心,流出鲜血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身体气得一直在发抖。 看见这一幕,寒蝉不能再坐视不理,拿着手帕上山来,将他的手心包起来:“父亲,先把血止住,来人,去把府中最好的大夫叫过来,要快……” “不必。”齐国公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开口说话之时,仔细一听,那声音竟是没有一丝丝温度,冷的让人听了就如坠冰窟。 齐国公紧紧捏着寒蝉的手,又看了一眼寒月,心中憋了一堆气没处撒。 “你告诉我,外头那些市井传言,和寒月所说,都是真的?” 寒蝉怔愣着,心想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事到如今,也已经不可能再撒谎,便挣扎着点了点头。 见齐国公脸色不好,她又解释道:“爹爹息怒,这件事追根溯源,都是因为那个景王府世子妃,是她不知廉耻,这才误导了妹妹,倘若她不去青楼,就不会有后来的那许多事……” “你给我住口!”齐国公气极反笑,大声呵斥着她,“就算是寒月被人所误,年纪小做了错事,你也不该帮着小公爷做出那等不伦之事,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呐!” 他就纳了闷了,当时寒月刚出事的时候分明精神还是好的,怎么后来会越来越封闭自己,不喜见客,原来当时竟还受了要挟。 偏偏她这两个女儿一个都不让人省心,一个铁了心要嫁景王世子,把世子妃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另一个到现在还想把责任推卸给世子妃,说是她误导的。 世子妃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圣上亲封的“大豫朝第一女神医”,诽谤竟然敢诽到世子妃头上,这是嫌命长? 齐国公越想越气,他一生精明能干,忠君爱国,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两个荒唐又愚蠢的女儿。 那头寒蝉被自家父亲数落一顿,虽然理亏,但是仍要据理力争一番:“父亲,当时的情景实属无奈,我和小公爷并非想害寒月,再说,这一切的源头真的是世子妃那宴蓉……” 齐国公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一个巴掌狠狠地就扇了过去。 寒蝉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虽说是自己的父亲,但她也是一把年纪为人母亲的人了,当着下人的面被打还是头一回。 齐国公怒不可遏:“你再说一句话,就给我滚出齐国公府!” 寒蝉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齐国公又来到寒月身边,看着她那副痴呆的模样,又想起这姐妹二人做的事,心中越发厌恶。 不过,这可是他唯一剩下的一个嫡女了,也是他最后一张王牌。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呢? “把二小姐关到她院子里,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放出去,也不允许任何人去看望她。” 管家领了吩咐,点头称是。 “那老爷,倘若小姐逢人就讲……那些事,该当如何?” 齐国公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药瓶,递过去,仿佛是下了某种莫大的决心一般:“给她服下,这几日……好生照料着。” “是。”管家接过了药瓶,虽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但是光看老爷的脸色,他也能过猜到几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管家正把那药瓶往寒月嘴巴里灌的时候,寒蝉突然反应过来,脑子里闪过方才自家父亲的那抹不忍和决绝,心里咯噔一声,大声喊着:“不!” 第150章 恨之入骨 她上前一把抢了那瓶子,猛的往地上一摔。 瓶子已空,那药已经给寒月灌下去了。 寒蝉扭头,怨毒地瞥了一眼管家。后者倒是不心虚,就那么看着她,任她看。 寒蝉猛的扑到寒月身侧,拍着她的背:“月儿!吐出来,快吐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寒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现在可吐不出来了。 寒蝉缓慢地倒退一步,扶着寒月,慌张道:“月儿,可有感觉身上哪里有什么不适?” 寒月迷茫地望着她,似乎有些想不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她说话,便也张了张嘴巴,想要回应她。 可是,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寒月自己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又用力去讲话,也只能发出一丝微弱的“嗯啊”声,旁人压根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寒蝉心中一凉,她终于知晓了那药的用途。 此时,齐国公已经离去,一声令下将寒月软禁在她的院子里,管家便让人将寒月不管不顾地拖走。 寒蝉伸手想去拉她,却扑了个空。 寒月哀求地看着她,眼泪横流,嗓子嘶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寒蝉看着远去的妹妹,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和寒月年纪相差较大,幼时便是她照顾妹妹比较多。自从嫁人后,虽然往来不多,但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妹妹,心中自然是疼着的。 若不是她出了青楼的那件事,自己也不会被迫帮小公爷助纣为虐。 更加不会被最敬爱的父亲用毒药毒哑。 毕竟寒月可是曾经在整个齐国公府最受宠的孩子了,从小色艺双绝,父亲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并不会比任何人差。 如今却落得了这种下场,让她怎么能不恨。 恨?她又该去恨谁? 对,是那个世子妃!是宴蓉! 倘若没有她横插一脚,又在外放出那些乌七八糟的风声,妹妹也不会这般疯魔偏执,走上青楼学艺这样的极端道路,便不会有那后来的诸多悲剧。 寒蝉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顷刻间,眸中凶光乍现,无人能挡。 宴蓉,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叮!宿主,系统发来一条消息,请宿主查收!”宴蓉刚踏入景王府大门,便听到脑海里传来一个讨打的声音。 宴蓉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道:“聒噪。” 不过,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还是打开系统空间瞥了一眼。哦,是之前系统答应替她找的衍朝的历史和医术方面的资料。 办事效率还算快。 宴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全神贯注地将那些书籍在自己的脑子里铺陈开来,又飞速地扫了一眼每本书的书名,发现这资料找的还是挺全的。 既然这样,今夜也无事可做,便将这些书都仔细研究一番。 从小到大,除了那些患上绝症的病人,在她手里还从未有过败绩。这个不败神话,她可不能让段景蘅给她打破了。 毕竟她曾经可是最厉害的战地医生。 没错,只是因为不想放弃每一个病人。 从头至尾,宴蓉一直坚定这一点。 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宴蓉咬咬牙,从自己所剩无几的积分里面又拿出2000,将那些书籍资料全都兑换了下来,还特地吩咐系统别忘了给她换成实体。 不然倘若让旁人撞见她日日在自己屋子里发呆,尤其是那位虎视眈眈的景王妃,怕是又要以为世子妃得了什么痴呆症,又要出去胡乱造谣了。 于是,等段景蘅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抱着一本书认真研读的景象,仔细一瞧,手边还放了两大摞书。看那厚实程度,还有那股子认真劲儿,活像明日就要进京赶考的秀才。 男子走上前一步,心中暗暗称奇。 平日里让她念会儿诗文她都百般不情不愿,怎的今日竟然这般奋发图强起来了。 “娘子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宴蓉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听到熟悉的嗓音,抬头见是段景蘅,这才又稍稍放了心。 “你怎么直接就进来了?也不敲门!” 不过,宴蓉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宽大的衣袖手忙脚乱地遮挡着桌案上的医书,那动作极为不自然。 段景蘅早已经将她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尽收眼底,此时对于她背着自己偷偷摸摸看书的行为背后的目的更加好奇了。 就在这时,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到了某种可能,段景蘅微微有些脸红。 应当……不大可能? 见宴蓉狐疑地盯着他脸上的红晕,段景蘅亦是将手握成拳,放在嘴巴轻轻咳嗽一声。 这有些刻意的动作,和方才她言行间的欲盖弥彰,可谓是如出一辙。 不过幸得宴蓉内心也是正虚着,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探究这背后究竟。 于是段景蘅极自然道:“娘子这就说笑了,这是为夫的房间,怎的来不得?” 宴蓉瞪大了眼睛,反驳他也不是,不反驳他也不是。瞬间体验到了什么是进退两难。 她差点忘了,这里是景王府,他毕竟是景王府的世子。他二人的婚房,从前便是他的卧房。 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莫名有些不爽是怎么回事。 段景蘅在宴蓉身侧坐了下来,直带起一股湿意,后者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他。 发现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上午出门时穿的那套衣裳,头发也刚刚洗过,头顶只是半干,发梢底下还挂着水,随着他坐下来的动作不停地往下滴。 宴蓉瞪他一眼,上手抓了一把那头发:“你方才回来就去沐浴了?” 段景蘅只是笑着看她,没答话。 在外头才经历一场恶战,不想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见她,自然要先沐浴了再来。 不过这些,她并不需要知晓。 不等段景蘅回答,她又起身去衣柜里拿了条软缎出来,重新回到了身侧坐下。 这是上回段景蘅让人从段景薇带回来的江南特产里挑选出来的珍品,特地给她送来,本来想着让她做件衣裳。 第151章 世子戏多 不过宴蓉想着,自己也不缺衣裳。又看那料子不错,柔软棉嫩,最重要的是吸水性还很强。 便吩咐丹琴将其裁成了小块,当擦头发的毛巾来用。 不然古人的头发这么长,女子的更是,又不能随意剪掉,每次洗头沐浴之后还真是挺麻烦的,湿漉漉的滴着水,有了这个可方便多了。 都说懒人改变世界,关于这一点,宴蓉一定要把她作为现代人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别动。”宴蓉不由分说地命令着,将段景蘅的脑袋扯下来一些,发现还是有些够不着,顿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人吃什么的长这么高。 她认命似的站起来,绕至段景蘅身后,拈起一缕发丝轻轻替他擦拭起来。 本想速战速决,可是望着这一头墨色的长发,宴蓉发现,她竟下不了这个狠手,越发小心翼翼去擦拭,动作便越发缓慢。 而被她这样“服务”着的段景蘅,却有些坐不住了。 方才宴蓉将那块绸缎帕子拿出来的时候他便诧异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妙用。 当她绕至他身后,拈起他发丝的那一刻,仿佛有一种什么特别的滋味“腾”的就升了起来,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很是坐立不安。 更遑论现在,宴蓉擦拭发丝上的水珠时,纤细柔软的手指还时不时会蹭到他的脑袋,葱白的指尖轻轻剐蹭着头发,竟带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被心爱之人用心温柔对待带来的悸动,加上这股子异样的情绪,在心底糅合在一起,变成一种他自己也讲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此刻,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希望头发上的水珠永远擦不干,希望时间能长久停在这一刻。 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好了。”宴蓉把头发擦干,将手中的帕子放至一旁晾着,这才又重新来到他身侧坐下。 谁知屁股刚挨到椅子,只堪堪瞥了一眼,便对上他一双惊愕不已的眸子。 宴蓉一愣,仔细一想,方才他刚进来的时候二人之间分明还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现下自己二话不说便替他擦拭发丝。 这般莫名的亲密行为,着实是有些暧昧了。 不过,宴蓉是何许人也,人称行走的骚话机,心理素质必须过硬。 于是她推了一下段景蘅的胳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堆了笑,用一副哥俩儿好的语气道:“发什么呆?” 感受着身侧柔软的娇躯,段景蘅没忍住,脸红了。 宴蓉突然感觉,自己这个行为似乎也不大妥当,可是此时若是将手收回来,岂不是更加欲盖弥彰吗? “我说世子,你好歹是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老动不动就脸红?” 段景蘅被她这么一讲,也有些尴尬,不过毕竟是世子,脸红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抬头望着宴蓉,眸子里尽是温柔,一开口,又是他往日里调戏自家夫人那副语气:“夫人待我这般情深义重,为夫怎能不感动?一感动,想到夫人对我竟是一往情深,这般深情加身,仔细一想,便有些害羞了。” 宴蓉:“???” 情深义重?一往情深? 世子,请你不要戏多好吗? 吐槽着吐槽着,宴蓉忽的回过味来,顺着段景蘅的目光看过去,也低头一瞧,心中暗道不好。 那医书被他瞧见了,大事不妙。 宴蓉赶忙把胳膊放上去,遮住那些书名,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试图蒙混过去。 段景蘅看着她这般做派,有些哭笑不得,好心提醒道:“我方才已经都看到书名了,娘子不必遮了。” 宴蓉觉得自己遮书名的胳膊都麻了一下,暗自懊恼,你怎么这么手欠呢?这么快就搞出动作,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看到就看到了,我是个大夫,看医书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了你有意见?” 段景蘅摇摇头,老实道:“娘子所言极是,不敢有。” 片刻之后,又道:“不过,既然娘子看医书是理所当然的事,那方才为何要遮遮掩掩,怕我看见?” 宴蓉脑回路转得飞快,没好气地道:“我怕你偷师,抢我饭碗。” 段景蘅一愣,他堂堂景王世子,还需要偷学医术抢人饭碗。 不知为何,这么蹩脚的借口在她嘴巴里讲出来,竟有些另类的可爱。 虽然被她呛了,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失落。 “娘子,你看得懂衍朝文字?”段景蘅还是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谁料,这话反而让宴蓉愣了愣,反问道:“这是衍朝文字,上面的字和你们……和豫朝的不是一个样子的吗?” 段景蘅笑笑,原来她并没看出区别。也是,本来就不是个爱读书的人。 他捧起一本医书,放在她的跟前,细细解释:“你看,衍朝的字,这里是直接勾陈过去的,倘若是用豫朝的写法写这个字,则会多添上几笔。” 段景蘅一边说着,一边在书本上无声地划着,灵巧的指尖流转间,倒是个称职先生,让宴蓉这种不爱学习的学生也一下子看懂了。 “那这不就是简体字和繁体字的区别……” 宴蓉小声嘟囔着,她就说怎么自己没去过衍朝,看起衍朝的医书却感觉比豫朝的文字还轻松,原来竟是因为衍朝的文字更简化,有点接近现代的白话文。 “简体字和繁体字?”段景蘅听着她又说了自己听不懂的新鲜词,不会仔细一回味,仿佛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禁失笑。 “豫朝的字比衍朝复杂,是因为当初衍朝创立之时,没有自己的文字,实力不如豫朝,又不甘心以无名小国自居,从我豫朝盗取了文字过去,又删删改改地变成今天的衍朝文字。” 段景蘅说话间,语气尽是不齿。 宴蓉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真正偷师的,是那衍朝。这不要脸的行径,倒是让她想起了后世的某棒子国和某岛国。 瞬间对这个所谓衍朝的印象更加不好了,赶紧撇清关系。 第152章 见不得人间疾苦 “这个字就是简单好认一些,你书房里那些书我看着费劲儿。” 段景蘅摇头道:“娘子若是有空可以多看看,看习惯了就好了。豫朝的字体写法方能呈现出大家笔力。那简体字何来书法之说?” 宴蓉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这个迂腐的古人探讨这种跨时代的问题。 段景蘅不知她为何不发话,但是隐隐能够感觉出人有些不开心,随即又起了逗她的心思。 “不过,今日能得知娘子的一番用心良苦,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段景蘅望着她,一双眸子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宴蓉简直受不了他这个眼神,猛的摇了摇头,抬手一摆,赶紧和他撇清关系。 “世子别自作多情了,我看医书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医术,方便日后更好的行医救人罢了,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段景蘅悠悠道:“为夫方才可没有说,你是为了我才看的?”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方才我还不大确定,不过现在已经很确定了。” 她就是为了他才看的。 居然又被这个男人摆了一道,宴蓉内心气的牙痒痒。一时无话可说,索性不说。 段景蘅低头又看了一眼那些书,发现不仅有衍朝医书,还有衍朝的历史类书籍,一时间心头有些感慨。 上次不过是同她略微提了一嘴,说给自己下毒的人是衍朝一名易容高手。 这么草率一个线索,也值得她大费周章又看医书又看史书? 这个小傻瓜,就算是这样看下去,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呐。 他不忍心打击她的做事热情,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病无药可治,索性便由她去了。 可笑先前他还怀疑过她是不是衍朝派来的奸细,倘若真是衍朝的人,还需要专门找来史书了解? 这么一想,段景蘅越发觉得愧对于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把玩着她垂在肩侧的发丝:“你有时间便看,不想看便不看了。改日你跟回春堂请天假,我也腾出天时间来,带你去近郊赏雪可好?” 宴蓉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好。” 她没时间赏雪,她一心只想赚积分。 见段景蘅脸色不佳,她便问:“我只是说,别定这么早。况且,你知道何时能下雪?” 见她也会关心自己的内心感受,男子一脸不悦这才渐渐消散了些:“陛下特地请钦天监算过的,差不多就是年关这阵了。” 钦天监?那不就是古代版天气预报了? 宴蓉敷衍道:“那就等日子到了再说,你现在和我预定,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到底能不能腾出空来嘛。” “好。”段景蘅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在意她的敷衍态度。 只要她肯松口,没有直接一口回绝他,便是最大的进展。 而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去弥补,慢慢去打通她的心防,一步步让她去接受自己。 “对了,你手底下那些人,除了丹琴都是男的吗?”宴蓉突然问。 段景蘅见她神色如常,只当她是单纯好奇这个,便道:“大部分是男子,怎么了?” 宴蓉撇撇嘴,看着有些不满:“现在天凉了,让他们多加些衣裳,一个两个武功那么高,监视人于无形,哪里用得着为了保持警惕而在这冬日天天穿夏衣,实在是摧残人!” 段景蘅审视着她,没说话。 宴蓉见他不语,又絮絮叨叨地说道:“还有,丹琴下次再护送我去回春堂,你让她随我一起进去,别再外面守着了。” 男人不解道:“不是娘子你说怕暴露身份,带着人进去太招摇了,才不让她跟你进去的么?” 宴蓉不容置喙地道:“我改变主意了嘛!就这么说定了,你记得啊,和她去讲讲。” 她是发现了,表面上丹琴有时虽听命于自己,但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她还是得经过段景蘅的同意,毕竟他才是真正的主子。 “好。” 联系起她方才的话,段景蘅知晓她肯定是不想丹琴在外受冻,才找个借口由头把人带进去避寒。 原来她的娘子一心只想游戏人间只是假象,其实在她的内心里头,毕竟为人医者,还是有着一副菩萨心肠的。 她也是个不愿见人间疾苦的人。 想到这里,段景蘅忽然想起了七岁那年的夏天。 那一年,父亲又去了边关打仗。 临走前给妹妹景薇和弟弟景洪选了教书先生,这两个小的就差一岁,教起来正好一块了,倒是也不费劲儿。 那个时候,豪门宅院之间还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弟弟妹妹尚且年幼,还是只会抱着他的腿咿咿呀呀喊哥哥的年纪。 那一年,恰逢和他同岁的三皇子生辰。圣上在宫中设宴为其庆贺,宴请所有王公大族适龄子弟进宫,陪三皇子玩乐。可见圣上对其宠爱程度。 那时他还小,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几回皇宫,被叔辈牵着来到宴席旁,左顾右盼。 一个和蔼些的妃子见了他,看着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心生欢喜,赶紧将人扯到了自己怀里,捏他的小脸。 彼时段景蘅已到了知事的年纪,明白什么是礼义廉耻,在大庭广众被人这样揉捏,不由得双颊微红。 圣上倒是个通情达理的,见状忙道:“这便是景王家的嫡长子?那可是段小世子了,嗯,不错,瞧着颇有些景王年轻时的风采。” 段景蘅知晓自己是被天子夸了,从妃子怀里挣脱下来,郑重行了一礼。 皇帝被他逗乐,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名唤景蘅?景蘅,家中礼数都是谁教的?” 段景蘅站得笔直,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老老实实答道:“是父王请了城里私塾先生教的。” 皇帝笑了:“一样的教法,朕瞧着其他孩子,倒不像是礼数这么周全的。” 段景蘅知道这话不好接,接了就是公然与其他贵子为敌,只好颔首一礼。 后来,陆陆续续又看了几出大戏,还观看了烟花戏法,段景蘅都觉得有些无聊了,心想这宴会何时才能结束的时候。 第153章 世子妃又被告了? 皇帝突然命内侍端来了几个盘子,朝众人宣布:“诸位爱卿,今日大家都带了幼子进宫,与朕的皇三子一起庆贺,为讨个彩头,朕给每人赐一件礼物。” 底下人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皇帝又道:“只是这礼物需要各位贵子自己挑选,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便不干涉了。” 在场的幼子们听了,顿时来了兴趣,可以自己挑选想要的礼物,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呀,不禁摩拳擦掌,纷纷都有些跃跃欲试。 段景蘅百无聊赖,第十八次忍住了打哈欠的动作,也象征性地随着那些孩子往托盘那边一瞥。 他这一瞥,不禁愣住了。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不少孩子都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想要的礼物,后又对圣上一一谢恩。 后者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礼物,神色没有任何异样。 大多数孩子都是选了翡翠手串,玛瑙长命锁,玉制拨浪鼓,有那么一两个好学点的,拿了黑玉笔筒,狼毫笔。 都是些平常物事。 等那些孩子都拿完,最后只剩下了段景蘅,只见他缓缓走上前,来到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伸手,抓了一个东西过来。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看见,段世子他……居然抓了一个白面馒头?不对,似乎并不是白面,那上面还沾了些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好歹是王府大院里出来的名门贵子,来宫宴上讨个脏了的馒头回去,这是多没见过世面? 一时间,四周人眼里尽是讥讽,尽数等着看他笑话。 只有皇帝眸中有些异样:“景蘅,能否解释一下,你为何选了此物?” 段景蘅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眼中尽是情深意切:“回陛下,我近日有些思念远在边关的父亲,方才看见这馒头,便想起父亲临行前与我提起过,边关凄苦,他在军营中最喜爱吃的食物就是白面馒头,每每我在王府中顿顿鱼肉,便念及战场上的父亲,念及那些边关吃不饱饭的老百姓。方才圣上让我们选,我便觉得,这就是最珍贵的事物了,别的都比不上。民以食为天,百姓不懂金银玉器文房四宝,他们只在乎肚子饱不饱。” 四周的小孩一脸不屑,大人们心中暗暗惊叹,圣上却露出欣慰的笑,颇为赞赏地望着他。 一个养在王府中却小小年纪就深知百姓疾苦的世子,多么难得。 若是自此培养起来,或许可以做得掌棋之人。 段景蘅还不知道,自己才经历过了一场考验。 当夜,圣上便微服来到景王府,也是在这个房间内,忧国忧民的天子对着他郑重道:“景蘅,大豫百年基业,是万万人的付出堆出来的,你父亲母亲,都是大豫的好儿女,你也不差。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你可要听好了……” 自那之后,他便成了那“病秧子”世子。 这十几年来,步步凶险,差点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却从未停歇。 “喂?”宴蓉见眼前这男人突然走神,半天不理人,只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眼前蜡烛的火光被一只手割裂成两截,段景蘅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对上她眼睛里的疑惑,内心柔情更甚。 从前陛下说他面冷心热,是真正心系百姓的人。他便义无反顾,真心实意想助陛下稳固豫朝两千,诛尽那些宵小之辈,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做到。 现在,他找到了和自己一样心系天下的人,多么幸运。 “蓉儿,你会站在我身边的,对吗?” 段景蘅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二人的未来。 宴蓉被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着,差点就没忍住,一个“对”字就要脱口而出。 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逼回去,最后,也只是找了个借口开溜。 段景蘅本来也没指望着她回答,但是不得不承认,有被她这个反应可爱到。 三日后,京兆尹府。 “咚!咚!咚!” 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正对着那击鼓鸣冤的人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夫人呐,穿着如此华贵,怎的也来喊冤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高门宅院里头,是非可多着呢,指不定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二人还没耳语完,便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声给打断了。 “何人在此击鼓鸣冤?”那时京兆尹府的一个捕快,看衣裳颜色,品阶应当是不低。 彼时,那击鼓鸣冤的人总算停了下来,她把手中的棒槌一扔,冲上去就哭嚎道:“我是齐国公府嫡女,镇国公府小公爷之妻!” 齐国公府的面子,那人也不可能不卖:“齐国公府寒蝉小姐,请问你有何冤情?” 寒蝉的目光中尽是怨毒,声音猛的拔高了几个度:“我要状告景王府世子妃,尚书府女,圣上亲封的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宴蓉。” 此话一出,场外集体哗然,不少百姓直接炸开了锅,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又是这个景王府世子妃?听说她一手医术十分了得,又是个菩萨心肠,治病救人都不收钱呢!” “对啊对啊,我听说世子妃连下人都治,从来不在意身份之别。” “你们都是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听说这个世子妃行为放浪,在嫁入王府前就与自家表哥不清不楚,来了王府之后更是没个收敛,你看世子爷那副身子,都快熬干了!” “对对对,我听说的也是这样的!” “我还听说,世子妃之前被尚书府扔在乡下不管不问,如今才回京城几个月,便已经进了两次京兆尹的公堂了,怎的这次又被人告了?” “啧啧啧,镇国公府小公爷妻,景王府世子妃,看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 捕快很快将人给领了进去,打算先请状师写好状纸再说。 状师磨了墨,提笔看她:“状告何人?因何而告?” 寒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状告景王府世子妃宴蓉,身为世子妃,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应当以身作则,作京城女子表率,结果飞非但不端正自己的言行,还放浪形骸,误导一众京城幼女学她做派,误入歧途。” 第154章 加大监视力度 那状师握着笔,打官司这么些年,头一次有面对状纸居然下不了笔的感觉,很是怪异。 “这……”状师抬头,颇为无奈地看了寒蝉一眼,“夫人,那可是陛下亲封的第一女神医,你这状纸一旦写下去,状告就算正式开始了,你可莫要后悔。” 寒蝉咬着牙,眼神坚定:“我绝不后悔。” 她既然选择来打这场官司,肯定是提前做足了准备的,这三天的时间,她可是一天都没闲着,现在手上掌握了不少“证据”。 不仅如此,她还派人连夜赶去两位弟弟寒凛寒澈赴任地岭南,将这件事告知于二人,他二人作为寒月嫡亲的兄长,从小倍加疼爱于她,对于这件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尤其是寒澈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她倒要看看,宴蓉以后会不会有好果子吃。 既然她的妹妹不好过,那小贱人也别想着能好过! 状师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自己就是个握笔杆子的,只管写字,回头这些个神仙打架,只求莫要殃及池鱼的好。 这么想着,状师很快就写好了状纸,将上头盖上京兆尹府的大印,再着人去清了京兆尹林祁林大人过来,这案子便算正式开始了。 林祁听完寒蝉的诉状,再低头看了一眼那状纸上所写内容,当下就皱了眉头。 又是这个世子妃宴蓉?这是树敌太多?怎么天天被人告。 不过,外界都传京兆尹林祁清名在外,可不是空穴来风,既然状纸已经写上了,那么如今就很有必要请那景王府世子妃过来走一趟,当堂对质。 林祁合上手中状纸,朗声道:“来人,派人去将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带至公堂。” “是!”两个捕快上前一步,应了声,便转身离去,到底是练家子,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景王府。 这几日无人作怪,宴蓉享受了几天的平静生活,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日日都去回春堂坐诊看病,猛赚了一波积分,眼瞅着都要上万了。 可是……宴蓉瞥了一眼那些还等着她兑换的天材地宝和那些至今尚未解锁的新技能,内心叫嚣着:还不够! 一个称职敬业的宿主,是永远也不会嫌积分多的。 上次那个积分大户少年,不对,是叫扶风?自从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搞得她这几天积分总是几十几十的涨,慢如蜗牛,急死个人。 看来,来日真的要寻个时间去登门拜访一趟了。 于是,当丹琴在门外敲门询问她今日要去何处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答道:“回春堂!” 丹琴了然,转身给她备狐裘大衣去了。 先前那件月白色的轻披,她穿了几次就不再穿出门,段景蘅只当她是不喜欢,所以后面命人又给她换了一件,将那件给收了起来,与自己之前那件月白色的挂在一处,不许人碰。 宴蓉瞧着没什么,段景蘅瞧着倒是觉得很登对,每每拉开柜子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心情大好。 宴蓉回头,便看见他嘴角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不禁纳闷:“你今天不出门了?” 段景蘅甚至连衣裳都没换,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外头罩了一件外衫,理所当然道:“快过年了,王妃加大了监视我的力度,门外可都是她的眼线呢。她好糊弄,段景薇可不好糊弄,为避免节外生枝,我近来还是少出门的好。” 宴蓉十分不解,追问道:“快过年了,为何要加大监视你的力度?” 难道她们私底下也请钦天监算过,段景蘅会在过年前一命呜呼,想亲眼看着他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宴蓉被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自从知晓段景蘅身中奇毒之后,她便不要再将这人的名字和“死”这个字联系在一起,心里面下意识地就会排斥。 所以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个“不可能”的想法给扔的干干净净。 在她的医治之下,段景蘅可是要长命百岁呢! 段景蘅解释道:“快过年了,王府里的人都要回来过年”,说罢,眸色突然又暗了下去,但也只是一瞬,“除了我父王之外。” 听出他话语间隐藏的伤感,宴蓉想起近日来在回春堂坐诊听到的一些传闻,心下了然。 听闻边关战事告急,那些个胡人可不兴过年,我军主将决然不可缺席,所以景王自然是回不来的。 那么,王府回来的人还能是谁? 估计就只有他那个便宜弟弟,段景洪了。 据她所知,段景洪和段景薇一样,都是现任王妃所出,和段景蘅不是一个娘胎生的,自然和她母女二人同气连枝,恐怕这人若是后期回来了,也是个搅屎棍。 那到时候,段景蘅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更何况还要私底下替皇帝办那些事。 想到这里,宴蓉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加紧搞清楚他体内毒药的成分,将解药研制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有人特意不想让你我二人清净。娘子,准备接戏了。”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段景蘅突然用极轻极快的语气说道。 接着,还不等宴蓉多想,只见他握拳放在嘴边,猛烈咳嗽了几声,连眼眶都哭红了,接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夸张地喘道:“娘子,为夫……咳咳,为夫感觉身子总是冷,你给我再抱两床棉被来。” 宴蓉无语,又是这招。 心中腹诽着,但还是听话地给他抱来了棉被,并且像上回一样,细心地替他把被角整理好,直到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举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某处穴位按了一下,让人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病弱一些。 段景蘅吃痛,眼眶更红了,看着倒是真像个病弱公子。 宴蓉默默翻了个白眼,每一个病美人的内心撕开,都是黑色的。 在心里一下一下地数着时间,数到第十的时候,果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接着,段景薇“甜甜”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155章 南海神医 “哥哥,嫂嫂,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宴蓉很想回一句有,还是硬生生给止住了。 段景蘅重重咳嗽两声,恨不得将肺都给吐出来,嗓音总算听着嘶哑了些,他喘着气道:“是景薇妹妹呐,外头天寒地冻的,快先进来。” 话音刚落,段景薇便推门而入,宴蓉严重怀疑无论他们让不让进,她都已经准备进来了。 见床上二人仍旧“如胶似漆”地黏在一块儿,段景薇嘴角不可见地抽了抽,很快神色就又恢复如常,毕竟是心性不一般,和那沉不住气的王妃不一样, 她来到二人跟前,见这夫妻俩也没招呼自己的意思,只好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宴蓉来了一句:“夫君病重,我心中甚是忧虑,无暇照顾妹妹,桌上有热茶,妹妹就自己倒哈。” 说的那样理所当然,段景薇暗暗咬牙,有些不齿她这般的傲慢无礼,却也无处发作。 毕竟榻上的段景蘅看起来极为虚弱,脸色苍白,眼眶发红,那躺着都要粗喘气的模样,看的她心情大好。 段景薇依言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是担忧地望过去:“前面几回我来,侍女都说哥哥缠绵病榻,见不了人,在外头听着咳嗽声,可是心疼,还以为这几日应当好些了,怎么竟越发严重了。都怪外头那些市井小儿,天天胡乱传播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来,竟真把哥哥的身体坑害成这样了!” 宴蓉无声冷笑,在心里补了一句。哪来的什么市井小儿,你哥的身体不就是被你和你娘坑害的么。 不过为了段景蘅的要事,这话肯定不能当面说。 “妹妹不必过于忧思,你哥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扛过这道难关,而且当下也已经有些眉目了。” 段景薇脸色一变,不禁揣测起她这话来:“嫂嫂的意思是?” 宴蓉面不改色,只笑着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段景薇尴尬一笑:“恕景薇愚钝,不太懂嫂嫂这话的含义,还请嫂嫂明示。” “之前宫里发生时疫的时候,我因为忧心夫君的身体,曾和太医院的太医深入探讨过,有一位太医在入宫之前曾是一名游侠……游医,就是四处游山玩水顺带行医济世的那种。他同我说……” 说到这里,宴蓉故意卖了个关子,勾得段景薇内心更想知道了,赶紧追问:“他说了什么?” 宴蓉勾唇一笑,话语间高深莫测极了:“郡主似乎比我夫妻二人还关心这个问题呢。” 说完,便定定地望着她,七分疑惑,三分审视。 段景薇一怔,一旁的段景蘅适时咳嗽了几声,倒是缓解了一丝丝尴尬。 她抓住了这个空当,讪笑道:“嫂嫂说笑了,兄长病危,身为妹妹,我自然是忧心。现下听嫂嫂说了可能有什么医治的法子,那定然是好的。只是那位太医不知道是哪位?倘若他真有办法,我景王府就是倾尽全府之力也要请他来,倾家荡产也要将哥哥的病给治好。” 开玩笑,好不容易等段景蘅病入膏肓,人都快死了,倘若真让谁给他救活了,那自己和母妃努力这么久,岂不是白忙活么。 倘若那太医真有治段景蘅的办法,一定要在他救人之前之前,杀无赦。 段景薇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此时,心里面已经闪过好几种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一个太医的方法。 她豪气干云的样子差点把宴蓉逗笑,故意说这么大声,不就是想让外头的奴婢们都听到,好树立树立她母女二人如何善待这病重的世子么。 道貌岸然。 还有,什么倾全府之力,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哥哥,搞的好像这王府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似的。 左右不过是个郡主,这还有个世子躺在这呢!真把自己当王府主人了,哪来这么大话语权。 一瞬间,宴蓉自己也没发现,她竟然因为这么个小事,因为段景薇这么一句话,在替段景蘅鸣不平。 “妹妹若是想知道,嫂嫂告诉你也无妨。”宴蓉出声道。段景蘅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收着点,戏别太过,给人瞧出了破绽就不好了。 宴蓉却是对他这提醒置若罔闻,继续道:“我啊,听那太医讲,他年轻时也曾见过夫君这种病症,并不罕见,只是夫君自幼体质不好,治起来稍麻烦些。他当初在南海之地曾见过一名神医治好过一名这样的病人,只是年代稍有些久了,他也记不清,只答应说会替我托人问问。” 南海神医? 段景薇心头一跳,当真是要去寻什么治病高人了。 “所以嫂嫂已经派人去寻了么?”这个才是重点。 宴蓉点点头:“带着那太医的信件,出发也有一些时日了,不知道为何至今音讯全无。”她说完,脸上还配合着一些淡淡的忧伤。 段景蘅越发咳嗽得剧烈,这一次真不是装的,是被宴蓉的演技和想象力给震惊到的。 宴蓉也臣服在自己精湛的演技中,被他给这么一吵,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转头给他拍背顺气。 “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那南海神医给寻来,替你把病治好的!你的福气在后头!” 段景蘅接不上话,反而是咳嗽得更厉害了。 这夫妻俩各演各的,那头段景薇心思玲珑,内心已是百转千回。 好啊,南海神医是?她就让这神医这辈子也进不了她景王府的大门。 段景薇眸中猛的目露凶光,却又在一瞬间消逝。 “我此番是按照母妃的吩咐来给哥哥送补品的,喏,都在这了,是从库房里千挑万选的贡品,以前圣上赏赐的,希望嫂嫂能够早日寻得那神医,将哥哥的病给治好。” “你有心了。”段景蘅一直咳嗽,只好断断续续的朝她道着谢。 得了个这么重要的情报,段景薇眼下是再如何也坐不住了,就要起身离去,朝二人告辞:“那我就不打扰哥哥和嫂嫂了,哥哥这病,本应静养才是。我会嘱咐外头伺候的下人们平时轻手轻脚一些,尽量不要吵到哥哥。” 第156章 打探虚实 “多谢妹妹,咳咳……”段景蘅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人设拿捏得死死的。 “那我们就不送你了,妹妹你且先自行离去……”见她终于表现出要走的意思,便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谁知,话头却被外头的敲门声打断,那敲门声听着稳准狠,一听就是出自丹琴的手笔:“世子,世子妃,门牙京兆尹府的人求见。说是要请世子妃去一趟。” 宴蓉皱眉,京兆尹府?奇了,又是这个地方,每次那京兆尹林祁派人用轿子请她去,最后总没好事。 段景蘅的眉头皱得比她还深,心里暗道他这世子妃看来没少比他树敌,上回花明兮那个事情才消停几日,又来告了? 段景薇也是颇为惊讶,都告到京兆尹府去了,那可是有命进没命出的地方,看来这京城盼着宴蓉死的人可不少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 宴蓉让丹琴进来,好歹先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去。 “丹琴,京兆尹府的人可有讲清楚是怎么回事?” 丹琴垂眸道:“奴婢问过了,听那大人说,是镇国公府小公爷嫡夫人上京兆尹告状,告世子妃行为不端,带歪了京城幼女,酿成大错,说世子妃枉为世子嫡妻,愧对陛下亲封的第一女神医名号。故而告之。” 宴蓉眼角突突的,无语至极。 这年头,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些人为了告倒她,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了。 镇国公府小公爷之妻,不就是那寒月的嫡亲姐姐,寒蝉。寒月刚疯完,听说抓回去之后被齐国公毒哑,这才过去几天,就迫不及待向她“寻仇”了。 虽然她也惊讶于齐国公的狠心程度,但是那寒月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关她宴蓉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辜,什么第一女神医,干脆改个名字叫“背锅专业户”算了。 不过,这锅背着背着,她也就习惯了。毕竟也不是头一回。 于是,宴蓉整了整衣裳,起身朝着丹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走一趟,可不敢让林大人久等了。” 段景蘅抓住了她的手,眸色呈现出的尽是担忧。 “娘子,为夫陪你一起去。” 宴蓉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他现在拿的是病秧子世子剧本,怎么陪她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可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在段景薇面前路出马脚。 安抚性地按了按他的手指,宴蓉贴在他耳边道:“你又不是状师,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就在外头,必要的时候还能帮我搜集搜集证据什么的。” 段景蘅凝眉,终究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别担心,你难道忘了吗?我每次去京兆尹都能化险为夷的。对了,记得帮我向回春堂请个假,看来今天又得旷工了。” 宴蓉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就想逗他开心,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过去,就随着丹琴出去了。这样看来,仿佛二人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段景蘅目送着她离去,内心藏不住的情丝此刻不断翻腾。 从前没发现,自己对她竟这么在意。一旦发生点什么事,不能陪着她,只要他不在身边,便会焦急万分。 这镇国公府和齐国公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敢动他的人。 这两个府自己都不大干净,好意思给别人泼脏水,真是大言不惭。 他记得,从前帮着皇帝去查朝中大臣的时候,寒月无意间发现过一些别的。 段景蘅在心里琢磨着,心想得赶紧去安排接下来的事。 段景薇则是默默退了出来,眼底挂着不易察觉的笑。 宴蓉随着丹琴一路走出王府,一直来到大门外,果然见京兆尹府的人等在外头,旁边赫然停了一辆马车。 那两个捕快都是骑马而来,那马车是给谁准备的,自然不用说。 “见过世子妃。”那二人应当是先前见过宴蓉,这礼数倒是端得周全,面上也很恭敬。 宴蓉抬手阻止:“不必拘礼,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先走。” 两个捕快没想到堂堂世子妃没给他们摆架子,而且居然如此配合,都有些惊讶。 直到宴蓉上了马车,不解地看他二人:“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两个捕快齐齐摇头,翻身上马,车夫喊了一声起轿,便抬起宴蓉往京兆尹府的方向去了。 丹琴则骑着景王府的马一同前往,毕竟有外人在场,她暗卫的身份不能暴露,不便在人前显露轻功。 听着外头哒哒的马蹄声,宴蓉觉得,到京兆尹府还有一段路程,急也急不来,索性轻轻闭上了眼睛,打算在轿子里先闭目养神一阵。 那副样子要是叫别人瞧见了,恐怕会以为她只是去赴宴,而不是去京兆尹府跟人打官司。 再说那段景薇,出了屋子之后,一路来到王府之中一处假山景致背后,那里竟等了一人。 “薇儿,如何了?” 那假山背后走出来的人,正是景王妃徐氏,她看着段景薇,脸色满是焦急。 段景薇暗暗皱眉,道:“母妃,您怎的性子这般急,不是说了在房中等我回去吗?” 徐氏表情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笑笑:“我这不是……担心出什么岔子嘛。” 段景薇叹了一口气:“还当真是出了些岔子。” “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徐氏更着急了。 “方才我带了补品,说是母妃送过去的,趁机去他们房里探听虚实,段景蘅确实病入膏肓,朝不保夕了,看宴蓉的表情和他的气色,不像作假。” 徐氏松了一口气,先是大喜,后又疑惑道:“那这不是挺好的吗?正中我们的意思,你说的出了岔子又是什么意思?” 段景薇神色凝重道:“那宴蓉分明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先前据说是软弱好拿捏的性子,不知怎的现在变得这么泼辣厉害,而且还有了一身好医术,回头我得让人好好去查查。而且,方才听她说……” 第157章 三进公堂 “她说了什么?”徐氏追问道。 “她说宫中太医曾与她道,南海有位不出世的神医,曾经医治痊愈过一个和段景蘅病症极为相似的病人,所以派了人去南海寻人,已经有些时日了。” “什么??”徐氏大惊,“什么时候派去的,怎么都没听说过,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狐疑地道:“薇儿,她该不是随口乱说的?宴蓉这个死丫头,咱们都见识过她的手段,狡猾的很,不是那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底细的人。” 段景薇点点头:“小心无大错,还是不能大意了。此事真假确实有待考究,回头咱们派人去查查就知道了。” 徐氏没说话,一脸的忧心忡忡。若是真让她找到了什么神医,把段景蘅的病给治好了,那他们的计划不就全部都泡汤了吗? 不行,这以后景王府,只能是她的鸿儿的。 段景薇见状,忙安慰她道:“倒是也不必过于着急。左右,她现在官司缠身,也分不出心来管别的事。” 徐氏大喜:“官司,她又惹上什么人了?”她简直想给那人烧柱高香感谢。 段景薇道:“母妃还记得先前一直喜欢景蘅哥哥,一心想要嫁给他的那个齐国公府小女儿吗?” 徐氏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我从前瞧着那姑娘还不错,她不是与你关系挺好的吗?听说最近闹出不少传闻,弄的满城风雨的。” “她疯了。”段景薇言简意赅。 “什么?”徐氏打理王府内务,现在又多了一条斗宴蓉的行事准则,自然是对于外头的传言知晓得并不全面。 段景薇继续解释:“寒月忍受不了流言蜚语的打击,精神失常了,跑到大街上到处讲自己的丑闻,被齐国公捉回去,灌了毒药,就此哑了。她姐姐寒蝉气不过,便去了京兆尹府告状,说这一切都是宴蓉放浪名声在外,导致寒月学了她的做派,这才走上歧途。” 徐氏听完前因后果,越听越开心,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告得好,真是叫人大快人心!这样还不够,再给她多找几条罪状的好!” 段景薇登了她一眼,不满道:“母妃,这可是在王府,你小点声。” “是是是,母妃知道了。”徐氏压低了声音,又道,“那南海神医的事,你打算怎么去查?” 段景薇道:“此事简单,咱们后面只需要这么做……” 徐氏听完之后也很是满意,不由得想给她这个聪明的女儿竖个大拇指。 “这些事儿赶紧解决了,等年前你弟弟景鸿肯定是要回来的。他才是景王府真正的嫡子,不能再让那个病秧子碍着他的路了!” “女儿晓得。” 京兆尹府。 轿子一路摇晃,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来到京兆尹府跟前,丹琴才刚替宴蓉掀开帘子,她便瞧见前方正侯着的京兆府尹林祁。 穿着一身官袍站在房檐下,颇有几分威严。 宴蓉下了轿子,林祁朝她行了一个礼,恭敬道:“下官见过世子妃。” 宴蓉知晓这林大人是个正直的官,也不大担心,便回了一个礼,给足了他面子:“林大人不必客气,只要是上了这京兆尹府,林大人便是最大,这里没有世子妃,只有平民宴蓉。一切按规矩办事就好。” 不愧是打过交道的,相互之间都已经很熟悉了,但是她给这般给自己面子,此时,林祁对宴蓉这为人处世真是半分挑剔都无。 “多谢世子妃体谅,还请世子妃随本官来。” 林祁亲自将人带进了公堂,宴蓉心中感慨万千,仔细算起来,她也算是第三次来这个地方了。 丹琴随着众人进去,但是毕竟跟本案没有牵扯,照例说是不能进去堂审的,只好目送着宴蓉进去,在外头和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起站着。 反正她耳聪目明,轻功极好,里头的人倘若敢把世子妃怎么样,她就赶紧冲进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绝不让这些人伤到世子妃分毫。 “威~武~”林祁坐到了上方的官位,两旁的捕快高呼威武,他猛的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台下何人,状告景王府世子妃又是所为何事?” 寒蝉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喊冤,结果在这坐了大半个时辰的冷板凳不说,看那京兆尹大人对宴蓉的态度还极为恭敬,内心很是不满。 于是便冷嘲热讽道:“听闻大人清名在外,不畏权贵,臣妇这才来京兆尹府喊冤,希望求一个公道。好歹我也算个原号,大人在这公堂之上对被告宴蓉这般毕恭毕敬,就不怕落人口实么?还是说,大人觉得我齐国公府不如景王府家室显赫,有意巴结?林大人这副样子,我很难相信你能喝秉公办案。” 宴蓉听着听着,越发觉得这寒蝉说话荒唐。 上这京兆尹府告状的人,怎么还没开始打官司呢就挑起林大人的错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林祁心正,又掌握无数京城秘案,哪里用得着他去巴结权贵,权贵巴不得都来巴结他好不好。 这寒蝉莫不是被寒月的事情打击到有些降智了。 你这样子说话,人家堂审官能爱听就有鬼了。 果然,上首的林祁面色有些不悦,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世子妃是景王府的世子妃,景王府那是皇亲,在案子没有了解之前,世子妃都是世子妃,难不成夫人认为,下官遵循礼数都是错的了?” “你……”寒蝉气极,又不甘心未开场,人先败,赶紧找他话里的漏洞,“倘若按照你这么说,那我还是齐国公府的嫡媳妇儿,你不应该以礼相待?” 林祁反问:“那夫人是觉得,方才在等待世子妃的过程中,我命人给你看茶看座,还拿点心招待,是为礼数不周了?” 寒蝉被噎住,一时无话。 林祁冷哼一声:“夫人今日既然是来喊冤,那便请赶紧陈述冤情,倘若怕本官无法秉公执法,出门左转,御史台,恕不远送。” 第158章 一摞证据 听他竟然在公堂之上明目张胆地下起逐客令,寒蝉整个人都呆住,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才开始后悔。 她方才真是被寒月的事给刺激到,又看宴蓉跟没事儿人一样悠哉悠哉地过来,还享受那么尊贵的待遇,才会一时口不择言。 此时细细想来,当真是不该。 倘若这林祁当真把她从公堂赶出去,已经在京兆尹府立了案的案子,又怎么可能拿到御史台去审。而且,这中途必定会耗费许多时间,她一刻也不想那个小贱人好过! 宴蓉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林祁林大人看着正直古板,却是真正的仗义执言,看不惯寒蝉的做派就要直接赶人走,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宴蓉清了清嗓子,好心地站出来解围:“这位夫人,还请你搞清楚状况,不要对堂审官出言不逊。毕竟,你是国公府的媳妇儿,我是景王府的媳妇儿,那自然不是一个等级的,不可同日而语。故而就算是旁人区别对待,那也情有可原,你说对不对啊?” 寒蝉给她气的最都歪了,在这公堂之上却又无法发作。 毕竟宴蓉说的也是事实,景王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唯一一个异姓王,乃是皇亲,等同于宗室,她不过是一个国公府的儿媳妇,这么一算,身份地位确实不如她。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这样甘心被她欺压。 寒蝉上前一步,道:“启禀大人,我要状告景王府世子妃宴蓉,身为世子妃,皇上亲封的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却从未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行为不端,言语轻浮,举止放浪,就连在世子小姐都参与的宫宴上亦是如此,不仅害得景王世子疾病加重,还连带其他京城幼女都将这做派学了去,闹出不少风波,我妹妹寒月就是被她挑唆的!还请大人明鉴!” 宴蓉越听越无语,她是比较爱说骚话,举止也不端庄,可是那些个京城贵女都已经成年有自己的意识了,谁会闲着没事学她啊,再说了,她何时教唆过寒月了? 近日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林祁自然是有所耳闻,心想怎的那齐国公家小女儿的事,也和这世子妃扯上关系了。 “如你所言,此事兹事体大,涉及世子妃和其他京城贵女的清誉,你可有证据?” 寒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出来,高高扬起:“有!这些都是证据!” 林祁朝旁边的衙役吩咐道:“呈上来。” 宴蓉眉心突突地跳,这种事她还能搞出证据来?不禁有些期待到底是什么证据,那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丝毫没有身为被告者的自觉。 随着林祁将那些纸摊开,从宴蓉那个角度大概可以看清,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仔细一看,似乎每张纸上面写的字迹还不一样,应当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呈上了证据,寒蝉颇有底气地道:“大人请看,这些都是这几日京城一些贵女亲口所写所述,讲她们是如何受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影响,如何误入歧途,做出错事,每一件事都记录得详细至极,大人若是对笔记存疑,可以找书写者来进行比对。” 宴蓉冷哼一声,她竟然敢这样说,铁定了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这字迹定然不是造假,而那里面的内容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可就不一定了。 林祁粗略扫了几眼,叫来一旁的状师,吩咐道:“你来念。” 状师应了一声,上前接过拿着纸,对着第一张念起来:“刑部宋侍郎千金,宫宴上听闻景王府世子妃竟然是因为深谙房中术,才讨得了世子欢心,命下人从小市搜集了许多春宫图,夜夜观摩学习。” 接着又翻开第三张。 “丞相家的幺女,在宫宴上见了景王府世子妃亲手射下宫灯,从此醉心于骑射,无心女红和琴棋书画,现在出门天天穿短打,大摆擂台挑战武林高手,世家小姐端庄仪态全无。” 第三张…… 等全部的稿子都念完,宴蓉极为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咦,没了? 这不够啊,咋不再多编点啊。 状师念完之后也是半晌无话,这案子不复杂,却很是棘手。将纸张都放回了案台上,退至台下,等着林祁定夺。 林祁思索片刻,问宴蓉:“世子妃,你可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宴蓉朝他拱了拱手,摇头。 林祁皱眉,这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认罪了? 寒蝉心中大喜:“林大人,既然世子妃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行,那你是不是可以判……” 宴蓉冷声打断她:“本世子妃何时说过要认罪了?嗯?” 她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沉下声说话的时候,那气势当真冷峻得有些吓人。 “那世子妃是何意?”林祁问道。 宴蓉朗声道:“大人明鉴,方才我不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这些事,压根就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又何来辩解之说?那些个京城贵女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分不清是非黑白么,我只不过随口说几句话就能把她们影响成这样?再说,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看重的是我的医术,和我的仪态端不端正,说话得不得体,又有什么关系?饶是旁人再怎么抹黑我,那也改变不了我以一己之力解决宫中时疫问题的事实!你们想动我这个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可是要公然和圣上,和皇家作对?” 一口气说完这么些话,宴蓉很是解气,扭头,凌厉地望着始作俑者。 “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寒蝉被她这么一瞧,心想这小妮子的嘴巴当真了得,不过她也不甘示弱。 “哦?”宴蓉挑眉,饶有兴致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强的是哪里的词,夺的又是哪里的理。倘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这就是诬告。” 寒蝉怒了:“就是因为你言行不端才会导致误人子弟,这些纸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现在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想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诬告。宴蓉,你好狠毒的心呐!” 第159章 心狠手辣的老女人 宴蓉嗤笑一声。 “说起这些纸,我倒是有个问题很想问问这位夫人,你是如何说服那些个小姐亲自把自己的丑闻写到纸上的?” 寒蝉脸色刷地白了。 这上面有些确实属实,但有那么一些也是她杜撰的,只是光从笔迹上看不出罢了。 没想到宴蓉直接把这个问题捅出来,倘若林祁揪着这点不放,怕是就不好告了。 不过她也不怕查,她找的这些贵女好几个都是多少有些喜欢段景蘅的,剩下的几个也是看不惯宴蓉的做派,不想让她好过,在被问话的时候自然都会挑着不利于她的去讲。 于是她绞尽脑汁开始想说辞:“这些小姐都是父母爹娘的掌上明珠,在发现自己误入歧途之后,决心痛改前非,自然是想把罪魁祸首好好惩戒一番,这才甘心写下全部实情。”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暗暗加重了“实情”两个字。 宴蓉冷笑一声,没说话。 林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觉得没自己这个京兆尹什么事,但是多少也听出一些端倪来。 “既然原告与被告各执一词,那今天就先行退堂,待本官命人核实了这纸上上所写内容是否属实之后,再行开堂审理此案。” 寒蝉冷哼,似乎是对今日结果颇为不满,她倒是小瞧了宴蓉这个小妮子,无妨,就先让她再蹦跶两日。 比起她的急躁模样和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宴蓉倒是表现得不急不躁,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下摆,朝林祁拱了拱手:“有劳林大人了,那些个证据,还请林大人妥善保管,日后务必秉公处理此案。” 林祁起身也恭敬道:“世子妃言重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一定慎重。” 宴蓉朝他点了点头,给寒蝉递过去一个七分示威三分挑衅的眼神,把她气得够呛。 宴蓉也不再看她,一面往外走一面心想道,气,再气点,多急点,等到狗急了跳墙,就会露出马脚来了。 到那时,看她怎么反击回去。 最近这是一个两个的都来给她找不痛快,还不消停了是? “世子妃。”丹琴一直在门外侯着,一见宴蓉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宴蓉朝她点了点头,两人就要往外走,林祁暗中派了个衙役追出来,问她要不要派人送,宴蓉微笑着拒绝了。 “那我去给您准备辆马车……”丹琴说着就要转身,宴蓉及时将她拉住,“你不是骑马来了吗,我与你同乘就行了。” 还没等丹琴说话,宴蓉便大踏步走出了京兆尹府,来到大门口侧方停着的那马匹前,拽着马鞍就要上去。 丹琴忙追了上去,见此情景,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生怕一个不慎就给人摔了。 宴蓉回头,朝她粲然一笑:“没事,我自己来。” “世子妃小……”丹琴出声提醒,只是“心”字还没说出口,便见宴蓉一个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比起她们这些习武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丹琴愣了那么一瞬,原来世子妃竟是精通骑术的。之前看她那般恐高,还以为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没想到骑射功夫如此厉害。对于之前他们世子妃在宫中秋月祭上射下宫灯而大出风头的事,她可是早有耳闻的。 见宴蓉已经上马,丹琴也赶紧坐了上去,双手绕过宴蓉的腰身,将她圈在怀里,握着前方的缰绳。 丹琴道:“得罪了,世子妃。” 宴蓉却不在意这些,只是一味催促:“快走,不然把我冻死了你负责。” 丹琴知晓这是主子特地给她缓解尴尬呢,当下心里一暖,拉紧了缰绳,策马向前。 “架!” 感受着耳畔吹来的阵阵寒风,宴蓉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心中盘算着寒蝉接下来可能会支的招儿。 这个老女人,虽然算不上太聪明,但是心狠手辣,也有一些手段,还是要防一防才行。 罢了,回去和段景蘅商量商量再说,毕竟他长居京城,对于里面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说不定会比她更清楚。寒蝉拿出的那一摞“证据”,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是旁人从中推波助澜而成。 又或许,这里面还有段景蘅的仇家,说不定只是想借寒蝉这把刀杀人,不知不觉中她又被当枪使了。 事实上,宴蓉并不知道,这并非是段景蘅的仇家,而是他的情债。 还是单方面的那种。 这时的宴蓉还领略不到,有时候,这男子长得太风流英俊了,若是太招桃花,也挺愁人的。 待这主仆二人策马远去,并没发现在后头立了一道人影,正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握紧了双拳,影子在下午的眼光里被拉得长长的。 那人套着黑色的长斗篷,看着宴蓉的背影,眸中带恨,正是方才与之对簿公堂的寒蝉。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到四肢都有些僵硬了,终于还是不敌四周寒风摧残,这才转身进了一旁等候已久的马车里。 “夫人,咱们去何处?”马车外,她的贴身丫鬟恭敬问道。 寒蝉想了想,近来真是烦心事颇多,这一腔离愁别绪的心思无处安放,也无人诉说,便想着去散散心。 “菩提庵。” 外面的丫头得了命令,冲车夫道:“夫人要去菩提庵上香,天色已晚了,你们赶紧的,动作麻利些,不然到时候都快关门了,误了夫人的要事,拿你们是问!” 那丫头跟了寒蝉许久,玲珑心思,也是个机灵的。 这恐吓当真很有用,那车夫一听,应了声是,拉紧了绳子就往前冲,心想又得保证速度,同时还得保证里头的贵人能坐得舒服,做他们车夫的可真是不容易。 马车一路疾驰而去,很快便来到了位于近郊的菩提庵。 山上偏僻,四面风凉。 寒蝉刚下马车,便在身上又裹了一件厚披风,不让寒风灌进来一丝一毫。 菩提庵的主持是位面容平和的师太,见是位常来的贵客,两人只稍稍交换一个眼神,便懂了,赶忙领着人到树林深处的偏院去了。 第160章 黄雀在后 显然,寒蝉此番并不是来上香的。而她真正来此的意图,片刻后便见了分晓。 只见那主持派了一个小尼姑来接待她,将人引到了一间僻静的禅房之后,便轻轻扣响了一边的墙壁。 “啪塔”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重的闷响,墙壁突然发生了移位,露出后面藏着的一个硕大地洞。 洞口处一排整齐的楼梯,蜿蜒而下,一时间看不见底。 一个引路的小尼姑在前面掌灯,寒蝉随着人下去,到底的时候,入眼竟是通火通明,一个俊秀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长了一张青涩纯洁的脸,一副无害模样,端的却是一股子风尘做派。 “好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他上来,站在寒蝉身侧,极富技巧地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寒蝉身子有些软,娇嗔一瞪:“没个正形。” 嘴上抱怨着,心里面却很是受用,任由他揽着自己走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 此时,禅房外,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趴在墙院外头,一直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等亲眼见着寒蝉走进了这间僻静无人的禅房之后,却再也没出来,眸色深沉了几分。 随即从高墙上跳下来,轻轻落在地上,踩在了枯枝败叶上,却只发出轻微的树枝折断的卡擦声,可见是个练家子。 原来秘密在这里。 镇国公府,偏院。 “小公爷安。”庭院里,一名容色怯懦的小丫鬟看着突然闯入的肥壮男人,吓了一跳,忙急匆匆上前去行礼。 她是在几日前才被派来伺候李姨娘的,只管院子里一些洒扫工作,基本接触不到内院,此时看着眼前这怒气冲冲的小公爷,是真的有些懵了。 “闪开!”见是个干瘪瘦小的丫头,小公爷一把将其推开,将人推倒在地,丝毫不怜香惜玉。 那小丫头的手掌在地上摩擦出几道血丝出来,面对主子的暴怒,她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默默咬牙忍着。 小公爷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胸中是一腔愤怒。这几日,寒蝉因为寒月的事与他离心,总是给他摆脸色,就连他去一趟岳家齐国公府,那边的人也对他不是从前那般毕恭毕敬了。 不就是玩儿了个寒月么?怎么了?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那小贱蹄子能有今日,还不是怪她自己放浪!凭什么一个两个都把气撒到他身上了? 小公爷从小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一把年纪了也从没谁敢给过他气受,这几日内心可真是憋屈,只觉得满腔愤怒与怨恨无处发泄。 恰巧,方才正好踱步来到了李姣姣门前,便走了进来。没想到这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居然敢上来拦他,真是气人。 “小公爷,您这是……”此时,一个身材娇小的灵巧丫头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小公爷气势汹汹地往里冲,忙问。 小公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见是李姣姣的陪嫁丫鬟,这么看着也颇有几分姿色,便道:“你家李姨娘呢!快让她出来陪我!” 丫鬟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回小公爷的话,小姐身体抱恙,染了风寒,前阵子去了齐国公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咳嗽不停,郎中来瞧了,说要静养,受不得风。” 小公爷皱了眉头:“风寒?怎么突然就染了风寒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完才想起来,自从娶了李姣姣进门,外头便流言蜚语祸事不断,似乎很少来她院子里。仔细算起来,也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一听她也是去了齐国公府之后才染了风寒,联想起寒月的事,这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越发觉得晦气。 又听那小丫鬟说李姣姣染了风寒之后一直咳嗽,担心是肺痨之类的传染病,有些怕惹火上身,于是转过身,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待他走远,那丫鬟神色立马就冷了下来,来到庭院里将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安抚道:“没事?除了手上的伤,别的地方可有事?” 那个小丫头摇了摇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清儿姐姐,你好厉害,几句话就把小公爷打发走了。” 名唤清儿的丫头淡淡一笑,朝她怀里塞了一瓶金疮药:“日后在这府中,要记着四个字,谨言慎行。还有,这是主子赏赐你的,记着了,以后见着小公爷,尽量绕着走,撞上了就是你的劫。” 那小丫头听清儿这么说,想起方才令人后怕的场景,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不过,清儿姐姐,你方才为何要骗小公爷,李姨娘分明没有生病哇……” “嘘!”清儿忙捂住她的嘴巴,无奈扶额。 才和她讲了谨言慎行,敢情都听到肚子里去了是?都吃过亏了,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 “方才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小姐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用意。” 清儿一双冷眸扫过来,把眼前这胆子不大的小丫鬟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地称是。 她从小跟在小姐身边,早已经和小姐情同姐妹,心里面真正敬重爱戴小姐,而对于小姐的终身大事,她在心中也一直有所憧憬。 幻想过小姐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公子少爷,才配得上小姐这么个妙人儿。 谁知,还没等来小姐和哪家公子情投意合,就等来了小姐性情大变,跳湖自尽。 接着,便莫名其妙嫁到了这镇国公府。 小公爷又怎么样,终究是嫁给了一个四十出头的猥琐男人,还是做妾。 她真的替小姐鸣不平,虽然不知晓其中缘由,但是总感觉一定和小公爷有关。 所以内心仿佛是存了气,哪怕是入了镇国公府,在她心目中,小姐永远是小姐,从来都不是什么李姨娘。 所以这称呼她从来都没改过。 若是宴蓉在场,肯定要诧异,这气场全开的丫头竟和那在她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可怜儿是同一个人。 怪哉,怪哉。 “行了,你回自己的房间擦擦药,剩下的活我让别人替你干。”清儿把人打发走,又四处看了看,直到确认庭院外面没人了,这才转身回了屋里。 第161章 她酷似恩人 内屋的房间光线很暗,窗户上挂着厚重的布帘子,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层层纱帐过后,置了一张床榻,透过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床榻上躺了一个人。 李姣姣脱了外衫,只着中衣半躺在榻上,上半身靠着床头,腰间搭了条棉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捏着一块绣着白玉兰花的手帕,轻掩唇齿。 这副模样,只消她再咳嗽两声,就是方才小公爷当真闯进来了,也会信了清儿的话,只当她真的是在生病了。 清儿将放中层层叠叠的纱幔一一分开,分别系到了旁边的柱子上,终于露出了榻上女子的全貌。 李姣姣身子骨越发瘦弱,原本娇俏可爱的白皙面庞,比起嫁入镇国公府之前,少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一双眸子里却又多了几分深沉,低头垂目的时候竟是黑漆漆的,叫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在这镇国公府吃穿不愁,享进荣华富贵,可是,清儿每每看见自家主子这副形容,便觉得心如刀绞。 “清儿,人回来了吗?”李姣姣方才似乎是在出神想着什么事情,此时见清儿走进来,方才拉回她的神思。不过也是因为光顾着发呆,一个时辰前给她端进来的茶,到现在都没动过,以至于开口之时嗓音尽是嘶哑。 清儿走到她的跟前,确认窗外无人偷听的迹象之后,便俯身在她耳边道:“回来了,小姐,镇国公府高门大院,护卫森严,不便出入,故只收到了一封传书。” 清儿说着,将手中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巧信纸给递了过去。 李姣姣接过来一看,不禁冷笑:“又是这个地方?我嫁入王府才不足三月,可是她都去几回了?这夫妻俩可是有趣的紧,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清儿垂眸站着,不予置评。 “小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姣姣想了想,命清儿拿了个烛台过来,将那信纸放在烛火之上,“刺啦”一声,信纸瞬间划为灰烬。 “你先跟我说说京兆府的情况。” 清儿将脑子里打探来的情报理了理,这才开口道:“夫人因为嫡妹的事情备受打击,心中对景王府世子妃宴蓉怀恨在心,故将其告上公堂,两人公堂对簿,还罗列了一摞证据,京兆府尹林祁林大人决定暂时休堂,等核实了证据之后再行决断。” 李姣姣沉吟道:“那京兆府尹林祁,从前听父亲提起过,听说他清名在外,倒是个光风霁月的好官儿,应当不会冤枉无辜。” 顿了顿,又皱起眉头来:“不过,那景王府世子妃宴蓉不是刚回京城不久么,这是什么气运,竟然三番两次遭人告上公堂。” 清儿没搭话,此事她自己也觉得颇为神奇,但那毕竟是权贵人家,自己也不好妄议。而且,印象中自家小姐似乎对这世子妃的印象还挺好的。 于是便试探着问:“小姐,你从前是不是与我提过一嘴,有关于这个世子妃的,眼下,要帮帮她吗?” 李姣姣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你速速想办法去一趟景王府,将线索给人送去,务必当心,不要被人发现了。” 清儿心道果然如此,可是内心一下子也有许多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清儿能多嘴问一句么?” 李姣姣挑眉,看着这个从小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丫头,眼睛里并无太多生疏与冷意。 虽然在遭逢大难之后她曾性格大变,不过那多半是因为经历了好姐妹给她下套,还有父母不顾她的感受,用她的后半生去换父亲仕途顺利。是因为一下子体验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才会如此。 而身边这实心眼的小丫头,算是身边少有的真心实意盼她好的人了。 望着自家小姐投来的询问一般的眼神,清儿清了清嗓子,道:“奴婢不太明白,小姐似乎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景王府世子妃,颇有好感?” 素未谋面么……李姣姣仔细想了想,上回秋月祭圣上在宫中设宴,那时她生病在家养着,却是没有见到人,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嫁入镇国公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无缘见面。 不过,虽是素未谋面,不知为何,听着外头那些人传颂这位世子妃的事迹,便让她有一种心生向往的感觉。 这位世子妃,虽也是王府大院里长出来的女子,却是随性洒脱,无拘无束,自在而活。 她这般行事作风,不知为何,总能让她想起自己的那位救命恩人。 那回春堂的容大夫,当日也是这样告诉她的。没人对你好,你就要学会自己对自己好。待日后强大了,方能去惩治伤害你的人。 像,真的像。 不过,一个是堂堂世子妃,一个是市井医馆小小大夫,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之间,定然不会有什么联系。 纵然如此,她会这样帮着宴蓉,想来还是存了爱屋及乌的心思的。 “两个原因,第一,我在这镇国公府的处境不佳,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第二,她与恩人这样像……恩人不接受我的,便回报在她身上,也是一样的。” 这几日,京兆尹林祁都在忙着彻查寒蝉递交上来的那些罪证,也是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最主要的是,平日里若是随仵作去验个尸,去命案现场提取个证物之类的,他京兆尹府都还信手拈来。 可是这涉及女儿春闺秘闻,还都是些豪门宅院,加上本就有人从中作梗,一时间很难判定其真假,也不好定论。 调查完涉事者,又去查其接触过的人,身边伺候的小厮和丫鬟,甚至平时来往的闺中密友都要从头到尾查一番。 查来查去,还是一团乱麻,可快把林祁给愁坏了。 不知道为何大事小事,大家都喜欢上他这来告。 愁坏了林祁,却快把宴蓉给闲坏了。 本来她想着凭借林祁的办事效率,说不定京兆府第二日便会再请她过去,便直接给回春堂告了假,免得到时候麻烦折腾,再把自个儿的身份给暴露了。 第162章 次数有些频繁了 没想到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个消息,让段景蘅派暗卫去打探打探,方才知晓这位清官神断也遇上了难题。 瞬间表示理解,这毕竟不能怪他,是寒蝉告人的角度太过刁钻。 就连她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终于,到了第三天,宴蓉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想了想,还是先回回春堂坐诊,趁这个空当多赚点积分才是正事。 吩咐丹琴去备了马车,又把平时坐诊常用的面纱给拿在手里,正准备出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虚弱”某人。 宴蓉想了想,过去抓起他的手腕,专心诊起脉来。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将段景蘅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清楚拉着自己的手的人是谁之后,在怔愣之间便红了脸。 “娘子,为夫只是装病,你没必要天天给我诊脉的。” 见宴蓉拿审视的眼神瞧他,忙道:“毕竟这大清早的,娘子娇躯温软在怀,为夫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挺容易擦枪走火不是。” 宴蓉愣住,好啊,和她比说骚话对? “那不正好就应了外头说的传闻了,我太过于放浪,将你的身体都熬干了。毕竟一晚上六七次就算了,早上再来一次。”着实是有些频繁了。 “咳咳咳咳咳咳……”段景蘅原本专心看手中的一封密信,此时却被她的话给呛到,这回可是真的咳嗽了,不是装出来的。 宴蓉忙给他顺顺背,叹了口气,道:“听话啊,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要随便同别人比拼说骚话技能。”尤其是遇上她这种说惯了的对手。 段景蘅讪讪一笑,说句实话。若论起这方面的技能,他确实比不上自家这个娘子。 宴蓉诊完脉,发觉他并没有毒发的迹象,除了体内真气有点混乱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异常。 宴蓉放了心,收回了手,见段景蘅眉间一直爬着一抹忧愁之色,不禁好奇打趣道:“怎的了?这是遇上难事了?” 这人平日里不管在外面多忙,面对她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仿佛有用不完的时间和精力来逗她,何时会像现在这样,把事放在脸上,莫非是真的遇上什么难题了? 不过,想起段景蘅平时做的那些事,不禁更担忧了。毕竟,如果放在段景蘅身上叫难题,那于整个国家而言,兴许就是灾难了。 宴蓉探究似的看着他。 段景蘅定定地也回望着她,片刻过后才笑了笑:“娘子聪慧过人,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方才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其实不是他表现明显,而是宴蓉现在越来越下意识地去在意他身上细微的变化了,包括微表情也是。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宴蓉追问。 段景蘅粲然一笑:“也不是多大的事。喏,娘子一看便知。” 段景蘅把手中的线报给宴蓉递了过去,见她呆愣着没接,还极为自然地直接给她塞到了手中。 宴蓉一边把那叠好的信纸打开,一边平复着内心的震惊。 这是他的情报?这么重要的情报他居然堂而皇之地给她看? 不是把她当奸细么?不是对她只有利用么? 宴蓉一边读信里的内容,一边想,这个男人她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而段景蘅想的就不如她多。 不可否认,在宴蓉初入王府之前,因为她与传闻中极其不想符合的跳脱性格,还有她那一身非凡的医术,和总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不明动机,的确让他曾深深地怀疑过她。 怀疑她入王府目的不纯,怀疑她居心叵测,甚至怀疑过此人是敌国掉包的奸细,毕竟这也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当他发觉到自己已经慢慢对这个女子动心的时候,甚至还一度陷入煎熬与自责,纠结之中。 不过后来才渐渐发现,这个凭一己之力叩开他心门的女子,有时候实在是……傻得可爱。 倘若真是那衍朝派来的奸细,会这么明显地路出马脚来让他发现? 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消除了她并非敌国奸细的这层顾虑之后,他便可以放心地喜欢这个人了。 先前还觉得,自己做的事太危险,不想让她去涉足,后来才慢慢觉得,本来这个傻丫头就以为自己对她只有满腹利用,压根看不见他的一往情深,那么,想让她彻底相信自己的方法,就是让她看到自己最大的诚意。 反正该知道的她也知道了,不在乎这些了。而且有自己的人时时刻刻贴身保护,她左右也安全。 等宴蓉看完的时候,段景蘅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也就是说,你们目前只查到那衍朝在密谋一件大事,而且他们在京城都有一个掩人耳目的窝点,但是你们根本没法查那个窝点在哪里?” 宴蓉理清了上面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重点。 段景蘅点点头:“是的,衍朝人太过狡猾,又心狠手辣,而且常常剑走偏锋,行事作风找不到半点规矩,这方面根本无从查起。” 宴蓉疑惑道:“不至于,好歹是天子脚下,就真的没办法查么……有没有试过地毯式搜索?” 段景蘅皱眉,不解道:“地毯式搜索?这又是何解?” 虽然听不懂,但是再一次从她的嘴巴里听到新鲜的词儿,他觉得甚是有趣。 宴蓉嗯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解释:“就是挨家挨户搜查。你不是说那是个掩人耳目的窝点吗?一个国家既然能安插内奸在另外一个国家搞事情,这个窝点必然不会小,加上掩人耳目这个特点,完全可以排除普通民宅。这样一来,把整个京城所有的秦楼楚馆,茶肆酒楼,戏园子这些全部查一遍不就行了吗?” 段景蘅摇了摇头:“不妥。” 宴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润润唇,继续道:“哪里不妥了,反正快过年了,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去查就行了,百姓肯定也不会起疑心的,就像你们上次借着太行巨盗的由头去搜查一样,这招挺好使的呀。” 第163章 来送线索的 段景蘅有些赞赏地望着自家娘子,心想她一个女子,心思缜密程度有时都快超过他手底下那些个能人异士了。 “娘子有所不知,正是上次借太行巨盗查敌国奸细,才让他们加强了戒备,导致于现在搜集情报的难度更上了不止一层楼,现在我们是万万不能再打草惊蛇了。而且马上就到年关,万一当中有谁走漏了风声,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到时候内忧外患,就更加不好收拾了。” 宴蓉点点头,心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被动,只能等着敌人来打?” 段景蘅摇了摇头,一边思索对策:“目前为止,只能先让密探再去查查。你说的地毯式搜索也是有用的,只是不能光明正大了,可以暗中进行。” 宴蓉下意识就道:“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想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她只是个挂牌的世子妃。 而他,是景王府实打实的世子爷,将来是要袭爵的,手底下还掌握和几方势力和一群死士,名和权,一样也不缺。 横竖怎么看,都没有需要她帮上忙的地方。 不知为何,宴蓉一时间有些沮丧。 见此情景,段景蘅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娘子莫急,你只要把自己保护好,每天吃好睡好,就是对为夫最大的帮助。窝点的事,到时候我可以再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查查。” 宴蓉被他一把揉得老脸一红,侧身躲开,随即又纳闷了:“你何时又认识什么江湖上的朋友了?” 他一个养在王府大院的世子爷,从小立的又是病秧子的人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那深闺小姐还要宅家,这是跑的哪门子江湖,又是认识的哪门子朋友。 当然,面对宴蓉的疑问,段景蘅不可能一一给她解答清楚,只是淡淡一笑,给她留了一句极其欠揍的话。 “为夫朋友挺多的,娘子放心,你是我唯一的世子妃,日后有机会,我会一一介绍给你认识的。” 宴蓉无语,她并不想认识谢谢。 又想那丹琴怎么去备马车去了那么久都不见回来,心中忧愁她在回春堂的那些病人,正想起身出去看看,便听到段景蘅在她耳边低声“嘘”了一下,接着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此时,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紧紧挨在一起,宴蓉只要稍微一抬头,便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那感觉,有些热,又有些痒。 让她不自觉想要逃开,但是心底却并不讨厌。 片刻之后,段景蘅便放开了她,神色如常地冲着外面道:“进来。” 接着,便听见门外恭恭敬敬地传来了一声是,那是丹琴的声音。 宴蓉不明所以地抬头,就看见蒙着面纱的丹琴走了进来。 准确来说,是丹琴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宴蓉还来不及问丹琴为何要蒙着脸,便听到她朝二人道:“世子,世子妃,这人在王府外面鬼鬼祟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属下特地把她捉到主子面前,听候发落。” 说着,丹琴便把手中那个“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的人按到了地上。 地上那人战战兢兢地抬头,正是李姣姣派来送信的清儿。 只见她如受了惊的小鸟儿一般,小鹿似的眼睛里尽是纯洁无害,虽然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瞧着是个机灵的,不过本质也是个小丫头。 小姐说让她小心,可是没想到小心也有错,一不小心便被旁边这个很凶的侍卫姐姐给当作居心不良的刺客捉了回来。 宴蓉瞧着有些眼熟,哦,是回春堂外面那个替主人送信和信物的小丫头。 上回没同意她主人,怎的这次还追到王府来了? 嗷不对,之前她蒙着面纱,她应当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身份才对。 宴蓉这才反应过来了,为何丹琴要蒙着脸把人带进来,心里面暗暗佩服她的自信。 那,既然不是冲着“容大夫”来的,肯定就是冲着世子或者世子妃来的,又是段景蘅的仇家? 宴蓉审视着眼前这小丫头,着实很难将之与“段景蘅的仇家”这个特征联系起来。 宴蓉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努了努嘴:“哎,这人,你认识吗?” 段景蘅“虚弱”地咳嗽一声,瞥了她一眼,摇头:“为夫……咳咳咳,不认识,咳咳。” 宴蓉极其配合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他顺气,就听到下方那小丫头跪下磕了一个头,道:“您是景王府世子妃吗?世子妃,奴婢不找世子,奴婢是来找您的!” 宴蓉吓了一跳,心想,莫非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便听那小丫头又道:“奴婢清儿,我家主人知晓世子妃遇上了一个大难题,特地命我来送上线索。” 难题?宴蓉皱了眉头,她一直对说话故作高深拐弯抹角的人没什么好感,一般这样说了,要么是要挟,要么是想索取点什么。 宴蓉看了一眼段景蘅,后者一听跟她没什么关系,竟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一边喝还一边给她递过去一个“你自己处理,我负责看戏”地眼神,把宴蓉气的够呛。 于是宴蓉没好气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贵主人有什么线索要提供给我。” 那小丫头抬眸,望了一眼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欲言又止。 宴蓉一句话打消了她内心的顾虑:“自己人,你叫清儿是?清儿,你但说无妨。” 清儿这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主人让我告诉世子妃,您想对付的那个人,菩提庵里藏着对方的秘密。” 宴蓉细细品味,理出这句话隐藏的信息来。 她想对付的人……她现在最想搞定的不就是和寒蝉的官司? 而菩提庵……那似乎是个接近于皇家佛地一般的存在,里头的主持德高望重,寺院随时香火鼎盛,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尼姑庵,听说好些个京城贵妇都很喜欢去呢。 而且不少人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 第164章 我现在是病秧子 当然,这些内容和信息,是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 不过,菩提庵里能有寒蝉什么秘密? 宴蓉盯着这叫清儿的小丫头看了一阵,似乎是在审视她话里的真假,良久无言,半晌,只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敢问贵主人身份?” 清儿咬着下唇,低头沉吟。 先前过来的时候,李姣姣不是没有嘱咐过她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毕竟还不清楚这世子妃宴蓉究竟如何,没有与之相处过的朋友,需得观望观望,还是不便提前暴露身份的好。 想到这里,清儿道:“我家主人只是因为立场才会给世子妃提这个醒,世子妃若是愿意听,大可去一探究竟,倘若不愿意听,就当清儿今日没来过。背后牵扯诸多,恕清儿不便将主人身份告之。” 宴蓉挑眉,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说话倒是有几分伶俐,想来她那主子也是个妙人。 不过,在对对方身份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接受这个线索,也绝非她所为。 “可是,倘若对贵主人的身份一无所有,那么此事,未免也太莫名其妙的些,叫我从何查起?” 清儿咬了咬牙,心想这世子妃可真是难缠,难怪外头关于这位的传言那般多。 “若是蒙混不过去,她再继续问,你便适当透露一些,不可直说,且看她悟性。” 幸好小姐有提前教会她怎么去说。 “回世子妃的话,我家主人既然能手握镇国公府密辛,必然是与之有关的人,但立场并不与之相同,此番世子妃官司缠身,对手便是镇国公府小公爷嫡妻,所以奴婢才说主人与您立场相同。” 清儿说完便站在原地,自然垂眸,大有一副“我都说了,任尔听之采之”的姿态。 宴蓉上下审视她片刻,忽而笑了,刚要抬头去看段景蘅一眼,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一床,嘴里咳嗽个不停,一副“我现在是病秧子,你别问我”的模样。 宴蓉无语,抬眸看了一眼丹琴,冲她道:“劳烦回去通传一声,贵主人的好意,本世子妃心领了。镇国公府凶险,步步为营,与虎谋皮,还望小心,珍重。送客。” 最后两个字是对着丹琴说的。 清儿闻此,猛的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世子妃,您……” “这位姑娘,请。”既然自家主子都说了是“送客”,丹琴面对她的态度比起先前好了不少,就连赶人的时候,都要先做一个请的手势。 清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宴蓉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一望,眼眶就红了,脸上还有那么几分动容,那悸动的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碰见了什么失散多年的亲人,将宴蓉看得莫名其妙的。 直到丹琴利落地捉着人,将其远远的送出王府。 宴蓉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头看上榻上仍旧“气游若丝”的人,不禁翻了个白眼。 “别装了世子,赶紧起来,来活儿了!” 段景蘅一听她这话,利落地翻了个身下床,姿态潇洒地来到她跟前坐下。 “娘子的意思是,你相信那丫头说的话?” 宴蓉嗤了一声:“倒不是说相不相信,对方连真实身份都不愿透露,咱们还是要有所忌惮的。只不过,她说的对,信不信,真不真,咱们派人去那菩提庵走一趟就知道了。况且,她没明说身份,无非是因为怕引火上身。从那丫头的只言片语,我们未必推断不出来她背后的人是谁。” 段景蘅疑惑地“哦”了一声,宴蓉继续道:“与镇国公府有关,立场却与镇国公小公爷及其妻室对立。何解?无非透露出两件事。第一,这人极有可能是小公爷的妾室,所以为主母所不容。第二,此人并非自愿嫁与小公爷。” 段景蘅摇了摇手中折扇,点头道:“娘子所言极是,那你可能推断出那人具体是谁?据我所知,镇国公府小公爷惯是纨绔做派,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府中小妾成群,那没有二十怕是也有十七八呢。” 宴蓉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面纱,另一只手轻轻叩击桌角边,像是自言自语道:“倒是也不难,那小公爷风流归风流,府中小妾却一大半都是风尘女子,剩下的有几个都是品阶较低些的官员之女。那背后的主人能教出来清儿这样进退有度的丫鬟,想来不会是什么出身寒微的青楼女子,只要查查近三个月内,小公爷可有纳了什么官家女子做妾便可。” 段景蘅听完,颇为赞赏地看着她,只是有些不解为何是她如此笃定一定是三个月以内的,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他便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宴蓉也没打算瞒着他:“倘若我没猜错,她应当是我三个月前医治过的某位病人。” 见她只是粗略一提,并不说是什么病以及具体情形,段景蘅也没过多追问,只是随着她的话语略点了点头:“既然娘子想查,那为夫帮你查便是。” 宴蓉想了想,看着他又道:“你在京城这么些年,有听说过关于菩提庵的任何一点风声么?” 宴蓉实在无法理解,这么大个佛门重地,倘若真的有什么腌臜事藏匿其中,多少年了,就真的没人会发现? 段景蘅仔细搜寻着自己过往所获取的所有有用信息,笃定地摇了摇头。 接着,便有些忧心起来。 正是因为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才更叫人脊背发凉。如此说来,倘若那菩提庵真的有问题,想必背后的势力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不然怎么能够做到只手遮天? 这些年一直同陛下与那敌国暗中斡旋,真是把他也搞得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不过,小心总无大错。 这菩提庵,是该好好查。 那头,段景蘅有段景蘅的忧思,这头,宴蓉也有宴蓉的心事。 只见她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时,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看着段景蘅道:“那镇国公府小公爷若是看上谁家姑娘了,会不会用强的?” 第165章 刘公子摔断了腿 段景蘅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自己从小扮作病秧子,与京城那些个纨绔子弟之间,本就甚少往来,对这些府门密传自然不大了解,只好凭借外头的一些风评朝她讲述一二。 “这个我不大清楚,不过外界传闻,这小公爷的确不学无术,风流好色,市场用一些强硬的手段逼迫女子。凭着国公府的名声和地位,威逼利诱的,妥协的也就多了。” 宴蓉听着听着,有点上头。 尤其是想到当初那个年轻的花柳病人来看病时一身的青紫虐待痕迹,和她那面如死灰的眼神,以及后来还差点轻生又突然间好转的态度,她觉得这里头肯定不简单。 倘若真是先前推断的那样,那始作俑者,多半就是小公爷。 将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摧残成那副模样,最终还被迫委身于他,只能以这种方式与自己暗通消息。 可恨! 这官司她打定了!这证据她找定了! 宴蓉思索片刻之后猛一转头,看着人的模样忽然变得神情激愤,将段景蘅逗得直乐呵,当下就派人暗中查那神秘的菩提庵去了。 宴蓉则继续去回春堂坐诊,既然这边的事情有段景蘅操持,她也用不着操那个心了,赶紧看病救人赚积分才是要紧事。 这么想着,她悄悄看了一眼药王空间内长了一半的珍贵草药,这种类远远不够丰富,得赶紧再多兑换一些才好。 回春堂。 本来还指望能去回春堂遇上几个重症病人,好好拯救她这上不去的积分。可天不遂她愿,不知晓是不是因为年关将至,气温骤降,前来看病的全是一些风寒病人。看着积分几十几十地往上涨,宴蓉简直想原地捶墙。 “小姐,需不需要给您泡壶茶下下火?”不得不承认,丹琴是个极为知眼色的下属。 宴蓉抬头看了一眼她那刻意被伪装过的脸,内心叫苦不迭,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无语。 上次同段景蘅提过一嘴之后,没想到他还真让丹琴陪自己入堂了。 只是这称呼就得改了。 旁人问起,就说是从小陪着一起长到大的丫头。 而且,丹琴毕竟是世子妃的贴身侍女兼保镖,之前同她大摇大摆出入过众多场合,贸然露面肯定是不大合适,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每次来回春堂必定给她乔装打扮一番,遮去本来容貌。 虽然没有先前宴蓉首次来坐诊时满脸黄皮麻子那么狠,只是将皮肤涂黑了一些,特地擦了两坨胭脂般的高原红,比起她本来的那副容貌,也称得上是天差地别了。 不知为何,这么一看,就忽然觉得很……乡土气息很浓重! 宴蓉想笑又不能笑,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身子一抖一抖的,不知道的人远远一看,还以为她在哭。 偏偏丹琴这个“罪魁祸首”,本着死士最基本的素养,从头到尾愣是没露出过半点不和谐的表情,这副反差萌,在宴蓉眼里看来,却是越发有意思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下午,赵大夫同另外几个大夫都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大中用,这么一个一个地诊下来,纷纷都有些力不从心。 宴蓉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忽的冒出一个什么想法来。中医的望闻问切和西医的听诊器心电图其实是差不多的原理,只是后者是另一种改良和升级罢了。 倘若她赚到了更多的积分,用积分去兑换空间里那些五花八门的现代医疗器材,单是给每位大夫配备一台听诊器,怕是都会大大提升现在的工作效率。 若是旁人问起东西来源,就随便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来历好了。 反正古人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世界也就她一个穿越者,别人就是想找什么把柄,那知识也得比她过硬才行。 宴蓉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太过专注,连身边人唤她的名字都没听到。 最后,还是一旁的丹琴碰了碰她的胳膊,才将人的思绪拉回来。 “小姐,赵大夫在同你说话。” “嗯?”宴蓉终于回过神来,咳嗽两声以掩饰尴尬,这才抬头看着一旁的人,“是赵大夫哇,何事?” 赵大夫神色焦急,指着下方不知何时停在此处的马车道:“容大夫,这是刘府的马车,说是刘公子策马上山游玩,不慎摔断了腿,想请你赶紧过去看看呢!” 宴蓉暗叹,原是刘府的马车,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这出个门马车排场不比咱们景王府低。 等等……景王府什么时候成“咱们”得了?宴蓉咋舌,有些不满,她现在居然下意识便把自己当作了景王府的一员,这思想有些危险。 宴蓉,别忘了你的远大抱负。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不被凡尘俗世所累所牵绊。 世间山水美景,才是你的归宿。 暗暗给自己洗了几次脑,宴蓉才同赵大夫告别,继而随着刘府的家丁上了马车,上车的时候还不忘记问:“这位小哥,请问这里到刘府,大概多远?” 那小厮一边扯了缰绳,一边道:“倒也不是很远,过去约摸一个时辰的路程。” 见她面色隐隐有些忧虑,小厮忙宽慰道:“容大夫放心,老爷吩咐了,等看诊结束了,一定会把容大夫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宴蓉摇了摇头,她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 只是这一去,等到看诊结束再回来,估计又要耽搁些时候,倘若不和段景蘅那边讲一声,估计到时候他又得借题发挥,一气之下在她身边再多安插两个像丹琴这样的高手都是有可能的。 她可不想吃喝撒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着,虽然现在也是这样,但好歹那些都是暗卫。 于是,宴蓉放下车帘子前,暗中给丹琴递了一个眼色过去,让其记得和段景蘅那边通个气儿,不要到时候又胡乱问责。 丹琴毕竟跟了她一阵子,此时很快会意过来,而她自己,自然是跟着宴蓉前去。 马车一路颠簸,果然如刘府小厮说的那般,准时准点到达了刘府大门口。 第166章 有点棘手 刚一下马车,宴蓉便被眼前的高墙绿瓦给惊艳到。 刘府也真是给足了宴蓉面子,派管家亲自出来迎接不说,还将大门早早打开,就等着她来呢。 管家一见马车到了,只看一眼那带着面纱的人就知道是宴蓉,脸上赶忙堆了笑迎上来,眼底却是深深的担忧,想必也是为自家少爷的事儿愁的。 “我在此已恭候容大夫多时了,还请大夫速速随我前去看看公子伤势。” 宴蓉点点头:“那是自然,此番我也是为了贵府少爷的病前来,还请管家带路。” 进了刘府大门,行过厅堂,再拐个弯儿,便看见一座挺大的院落,四周的房屋楼阁假山鳞次栉比,四时精致错落有序,叫人惊叹。 宴蓉也是进过尚书府和统领府的人,她可以担保,这刘府,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个王府大院差。 比起景王府,那也大差不差了。 古代都讲究个阶级秩序,士农工商,商贾末流。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富可敌国的财富,倘若不加以打压,再加上滔天的权利和地位,岂不是要翻了天? 这在君主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社会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照她看来,做个商人也挺好,没地位无妨,有钱就行了,至少自在逍遥。 思忖间,管家已经领她来到了刘公子卧房外:“容大夫,到了。” 宴蓉抬头,见那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便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管家忙跟上:“老爷夫人去夫人娘家了,府中少爷的两位哥哥又不在,也不知好端端的怎的出了这事,真是苦了我们家三少爷。” 管家说着说着几乎就要老泪纵横,宴蓉没那闲工夫安慰他,这种时候她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所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刘公子床前,见他双眸紧闭,眉头深深地皱起,额头上一片汗水,脸色苍白,上半身一直不安地扭动,似乎是在梦呓。 下半身却动弹不得,两条腿绷得笔直。 管家上前,轻轻唤他几声:“少爷,少爷,我给您把回春堂的容大夫找来了……” 宴蓉抬手制止他:“请问,贵公子这样有多久了?” 管家细细算着时间:“从下人把少爷扛回来之后便一直这样,再到去回春堂把大夫请回来,约摸了有快两个时辰了!” 宴蓉皱眉,探了探他脉息。体内气息混乱,呼吸急促,身上冒汗不断。 应当是疼晕过去了,身上又发了高热,才会不断梦呓。 宴蓉看着他身上那件料子考究的衣袍,此刻全然没了那副华贵风流的模样,衣袍被山上的荆棘割裂出无数个细小的窟窿,而藏在那些窟窿底下参差不一的伤口,一一渗出鲜红色的血,将他此刻趁得更为虚弱。 细看之下,那伤口上似乎还浮着些金色的粉末。 “这是……金疮药?”宴蓉凑近闻了闻,好东西,这在王府都是稀有药材,记得在她的药王空间里都要好几千积分才能兑换呢。 管家点了点头,答道:“少爷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这些伤口一直血流不止,不得已这才请了府中的大夫潦草止了血……容大夫,可是有何不妥?” 宴蓉盯着他身上全是血污的衣裳,眉头皱得更深。 不妥,自然不妥,处理身上到处都是伤的病人,第一是止血,第二就是卫生。 这件脏衣裳怎么能穿几个时辰都不换下来。 “管家,给你家少爷把身上那身衣裳给换下来,用热水把身上擦洗干净,记得找个细心的,避开身上的伤口,我开两副方子,先给他去去寒。” 管家办事周到,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宴蓉很快将方子写好,管家赶紧让人拿了去药铺抓药。 过了一会儿,刘公子那边也收拾妥当了。 宴蓉这才起身去查看他腿上的伤势,她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一按,床上那人便发出凄厉难耐的喊叫,额头上青筋暴起,想来应当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宴蓉拿捏着手上分寸,手指轻轻往上移,一边做动作一边观察刘公子给的反应,又不情不愿地捏着他膝盖骨和小腿骨的位置,半刻钟之后,她停下了动作,眸色凝重。 怎么断成这样?他骑那马是发狂了? 管家看着她算不上好看的脸色,不禁担忧道:“大夫,公子这腿,还能治吗?” 宴蓉精准评价道:“黑玉断续膏估计都够呛。” “什么玉什么膏?”管家没听太清楚,还以为她说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没什么。管家莫急”,宴蓉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公子这腿不是没得治,是不太好治,只不过需要尝试,我从来没用过,得看看这法子奏效不奏效。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家少爷究竟是如何摔成这样的。” 管家忙道:“公子这副模样,也只有请容大夫拼力一试了。不管什么法子,一定要搏一搏!”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公子为何会摔下山崖……据说是得了个什么消息,突然一时兴起要去后山游玩,骑着马一个人就走了。小厮们在外面拼命追,见他一路策马上了山顶,直来到悬崖边儿才发觉不对。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少爷就在小厮的惊呼声中,连人带马一起摔下了山崖。” 宴蓉越听越发觉不对劲:“那,可知刘公子是得了什么消息?” 管家摇头,也是一脸茫然:“并不知晓。按理来说,这大冬天的,公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个人策马奔至山林里头玩儿呀,本就不是那玩性大的人。” 此事确实有蹊跷,不过宴蓉也不是来查案的,眼下还是先将刘公子的腿伤给稳住比较要紧。 将手指又搭在刘公子的手腕上,宴蓉假意诊脉,其实已经唤出了系统,暗暗用神识与它交流。 “叮,系统上线,请问宿主有何吩咐?” 宴蓉忽略掉它那个花里胡哨的出场特效和烦人的bg,直入主题:“系统,有没有可以接骨的药?”末了,又加了一句,“粉碎的那种。” 第167章 另一个声音 虽然系统不是真人,可宴蓉能够很真实地感觉到它翻了个白眼:“宿主这病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少废话,赶紧说有没有!再废话信不信我回头把你程序给你砸烂了!” 碰上个这么凶的宿主,系统无法,只好委屈道:“有是有,但是这接碎骨神药乃是珍品,按照宿主目前的积分,远远不够兑换……” “那怎么办?”宴蓉急了,“你的意思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病人失去双腿?从此不能再行走?” 宴蓉着实不忍心,好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这刘公子又是个商业奇才,年纪轻轻的,倘若就此陨落,也是商界的一大悲哀呐。 更何况,这刘公子若是单论人品,也算得上是个君子。大好的年华,不应该就此葬送。 系统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宿主可用灵泉先替他擦拭断骨的位置,先养着,擦上个四五回,待宿主多赚些积分,再慢慢去兑换那接骨的药就行了。” 宴蓉嘴角一抽,心在滴血。一千分兑换一次的灵泉,要擦上个四五回…… 不过,向来秉承着病人大于天这一原则的宴蓉,最终咬咬牙,还是同它换了。 接着,就听到系统欢快的提示音传来:“叮,扣除一千积分,恭喜宿主获得灵泉使用权一次!系统下线,宿主有事可再行传唤,祝你好运!” 系统话音刚落,宴蓉便感觉到怀里有个鼓鼓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个药瓶子,想必这里面装的东西就是灵泉了。 “容大夫,这是何物?”管家见宴蓉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药瓶子,觉得很是惊奇,不禁问道。 宴蓉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这是我独门研制的正骨水。” “正骨水?”一听是独门研制的,管家仿佛看到了名为希望的火光,下意识瞪大了眼睛,道,“容大夫的意思是,将这正骨水一用,少爷的腿便能好了?” 宴蓉哭笑不得,心想这些古人能不能有点医学常识,真当她是大罗金仙,她手里的药都是灵丹妙药? 于是她耐心解释道:“刘少爷的症状有些严重,腿骨断裂,外伤颇多,又发着高热,不可一下子给他用太烈性的药材,这个正骨水起着安养的作用,先把上个四五回,再用接骨的药,把骨头一接,便可好了。” “感谢容大夫,容大夫就是我们刘府的贵人呐!请受我一拜!”管家一听,大喜过望,激动得差点就要给她跪下,被宴蓉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行医救人乃是吾辈本分,管家切莫这样讲,您这要是拜下去,那可就是折煞我这个小辈了,更何况……”宴蓉扭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某人,“等刘少爷完全治好了,再说谢字也不迟,现在毕竟……” 毕竟她的积分都还没赚够呢。 将灵泉给刘公子擦了过后,他悠悠地醒转过来,此时汤药也已经熬好,宴蓉立即吩咐府中下人给他服下。 “咳咳……”许是因为长久昏迷,刘公子一碰那汤药,便觉得喉咙干涩,灼烧般难受,此时竟然将口中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宴蓉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干净,又嘱咐道:“可有蜜饯儿,蜂蜜糖之类的软糯甜食?去弄一些来让少爷含化了,滋养喉咙之后再行喂药。” 下人忙照做。 一碗汤药顺利喝下去,刘公子脸色总算好了些许。一恢复了些气色,便朝宴蓉投来感激的神色:“多谢容大夫了,是我骑马不慎,还要劳烦你走一趟。救命之恩不言谢,大夫权受我一拜。”说着便要起身给宴蓉行个大礼。 宴蓉真是怕了他了,要不怎么说这些个经商的端的就是个礼数周全,礼尚往来间最重为人处世和口碑,都这般时候了还没忘这些虚礼。 忙按住他的肩膀,宴蓉道:“刘公子言重了,容雁本就是个大夫,这是我该做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能一下子将你根治,还需要慢慢调理。刘公子若是真的想答谢,等着身子骨完全治好了也不迟。到那时我承你这谢,也才心安理得不是?” 刘公子被她这幽默话语逗得一乐,眉头舒展:“容大夫说的极是,有劳了。” 原本以为自己摔下山崖,这双腿算是废了,那一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看见了未来的路是个什么样,一个失去了双腿的商业巨子,便如同蝼蚁,此后,恐怕就和废人无二了。 谁曾想,这容大夫的到来,倒是又给了他点希望。而且,她的医术,他也信得过。 这如何能够不感激。 宴蓉观察着他的脸色,看来确实好了些许,又看他疼的满脸发白,心想上次问过了赵大夫,这个时代似乎没麻沸散,回头去空间里头兑换一些出来,再按照配方研制一些,广推下去,便能解掉病人不少疾病疼痛之苦。 想到这里,宴蓉内心有些雀跃。 “刘公子,你这会儿感觉身体如何,方便说话吗?我有事想同你单独聊聊。” 刘公子一怔,一时间没想到这个关头她还能有何事同自己说,但撞见她眼中郑重之色,还是点了点头,屏退众人。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了二人,宴蓉也不磨叽,直截了当道:“刘公子,你平日也不是个莽撞的,怎么今日这大冷天的,会策马去那危险的山崖边上?”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嘴巴里,估计会觉得是讥讽和嘲笑,但是由她的嘴巴讲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一番探究真相的心思。 是以,刘公子也不闹,只是将经过如实相告:“晨间我用了膳,左右无事,打算到府中在城里开的铺子去瞧瞧,谁知这刚出门,便听到一个声音同我指引方向,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不知不觉便去了山上,等我想拉缰绳的时候,那马儿却有些不受控制……” “等等……”宴蓉打断了他,抓住了那话里的重点,道,“你是说,在你出门的时候,有人给你指了错误的路?” 第168章 第二个穿越者? 刘公子蹙眉,一时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是自己都有些迷蒙,苦恼道:“那确实是人声,不过并非是路人在给我指路,倒像是……像是从我的脑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什么?”天下间还有这种事?饶是宴蓉这个穿越者都觉得稀奇。 从脑子里与人对话的,倒是有点像她的系统…… 她死死盯着刘公子的脸和眼睛,要不是看他并没有撒谎的迹象,她都要以为此人是不是也是和自己一样身怀系统的穿越者了。 见宴蓉皱着眉头,深受苦恼的模样,刘公子倒是挺释然,还反过来安慰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只是我近来过于劳累,出现幻像了也不一定,只是日后出门多带些随从便可,容大夫不必过于担心。天色已晚,我差人送容大夫回去。” 宴蓉敛了神色,眉间隐隐还是透着些不解和忧愁。 虽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但是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想来,就感觉疑点太多。 刘公子刚出府便策马欢快,府中下人追都追不上,一路狂奔至山崖边儿,马儿都不受控制,想来是受了别的什么控制……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区区巧合和幻像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不过,这件事倒也不急,等先把他的腿治好,后面再慢慢调查便可。反正他腿已经这样了,也不可能再独自出府了,应当不会再遇上什么危险。 离开刘府的时候,宴蓉“八卦”地同管家打听了些刘公子的人际关系。 了解到他是典型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式家庭,而且在生意场上也是人品颇佳,从来都是让利于别人,从未有过什么商业不良竞争。 不是豪门纷争,不是商业经营,莫非,是情敌寻仇? 宴蓉摸着下巴,想起刘公子那一副清俊模样,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 管家见宴蓉对自家少爷的事这般上心,又见她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了然,轻咳一声,友善提醒道:“容大夫,我家公子整日忙于生意上的事,这些年来四处奔波,至今都还无暇顾及自身的事。” 管家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宴蓉,心想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行医,虽说此举不妥,想来这容大夫家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瞧着身段,还有容大夫的人品,倘若她日后真能替少爷保住一双腿,看少爷瞧着她也欢喜,保不齐也能成就一段姻缘。 门第不门第的,他们做生意的,也不会太在乎门第。 宴蓉不知道管家看着她,已经将她和刘公子成亲后生的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只是看他那像是在菜市场挑选大白菜的眼神,觉得很不自在,也知道他是误会了,赶忙找借口告辞,走之前还不忘记叮嘱近日府中加强防护,莫要让刘公子一个人独自待着。 又让管家误会了好一波,那眼神暧昧得都要出水了。 吓得宴蓉赶紧推辞掉了刘府驾车的小厮,改口让丹琴送自己回去。 她在想,下次来刘府诊治的时候,要不要摘掉面纱,再化个黄皮麻衣脸的妆容来。 到时候争取让刘府管家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兴许就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奇怪心思了。 宴蓉和丹琴离开刘府一阵,见暮色降临,忙让后者带着她,用轻功将自己带回景王府了。 刘府管家见已入夜,忙差人点亮大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将大门关上,插上门栓,又小跑着照看自家少爷去了。 此时,京城某处民宅。 一名墨眸少年猛的睁开眼睛,止不住地喘息着,昏暗的烛光里,映出那双眸子里滔天的不甘和恨意。 他缓缓地抬起手,送开紧紧握拳的手掌,只见掌心躺着一枚碧色的琥珀,晶莹剔透的琥珀内里镶嵌着一直栩栩如生的小蜘蛛。 他死死的盯着那蜘蛛,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怒气,蜘蛛颤抖似的缩了一下,在琥珀里游了一圈,最终又不情不愿地回到了本来的位置。 那琥珀里的蜘蛛……竟是活的。 “为什么……”少年喃喃自语,眼睛里渐渐染上些疯狂,“我不惜冒着被族人发现的风险也要发动秘术,只为了要他性命,侥幸让他逃过一劫就算了,左右还能断双腿,让他再也没法勾搭你,可是你又……” 少年顿了顿,眸中尽是恨意:“不过都是病人,他对你而言,当真这般不同?你回答我啊!你回答我!”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便只有满屋子的冷寂与黑暗,自然没有回答他。 “好,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少年将那琥珀紧紧捏在掌心,袖口一抬,带起来的风竟硬生生将屋子里的蜡烛熄灭,整间屋子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仔细一听,只能听到一名少年人的呼吸声。 带着仿佛不死不休的决绝与快意,那般急促而绵长。 “我便杀了他。” “你不能看别人,你不该看别人的……只能是我……只能有我……” 半晌,黑暗的屋子里已经没了方才那股子冷意与决然,少年如同瞬间脱去了坚硬外壳的野兽一般,只余柔软的肉体,似乎在无声控诉着什么。 竟是低低的呜咽声。 景王府,暗阁。 早在当年得了皇帝授意装病之后,段景蘅便暗中派人在自己的卧室里建了这间暗阁,暗阁与卧房连通,只用一排书架隔开,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没办法,外界流言蜚语众口难调,府中王妃郡主又是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若是不想些掩人耳目的法子,怕是这王府就再也没个干净处让他议事了。 而此时,段景蘅便是坐在那暗阁之中,在他的正前方,正跪了一名侠客模样打扮的年轻人。 “属下参见少帮……帮主。”那人说到一半又改口,似乎是极为不习惯这个称呼。 段景蘅倒是大度,也没计较他的失态,而是亲自上前将其扶起。 第169章 菩提庵里的避火 “镜哥客气了,左右也无外人,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虽然母亲早丧,不过我及冠之后才正式接手的本帮,刚过去没多少时日,你们会不习惯也是正常。倘若顺了口,继续叫我少帮主也是可以的。” 见他这般亲和,鹤云镜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虽然他是帮中最大分舵舵主之独子,但毕竟对于帮主的恭敬是天生的,不可随意更改。毕竟,两人的身份,也和幼时不一样了。 自己也是授了他的命令,这才从江南一带将势力迁过来,蛰伏在京城帮他。天子脚下,消息毕竟灵通多了。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亲自授意自己出手。毕竟,光他手底下那些死士,就够这位世子爷用的。 回想起十几年前初相见,他还只是一个奶娃娃,比自己还小上那么几岁。穿着华贵的服饰,被老帮主牵着来到众人跟前,连站都站不稳,却半点不怕生。 如今一晃十几个春秋过去,他变了,自己也变了。 只有在这种无人打扰的深夜,方可在对方的眼中瞥见那么一点点儿时的熟悉感与亲切感。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可越界。 是以,鹤云镜也只是站起身,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道:“帮主所命,属下已经查到了,这是关于菩提庵的全部线索。” 段景蘅看着他这办事效率,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一边接过来一边道:“不愧是镜哥,回头我请你喝茶。” 鹤云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别说凭借段景蘅现在“病秧子”的模样,压根不可能随他出府喝茶,就是他能出去,自己也是万万不敢喝帮主请的茶。 “帮主过奖了”,鹤云镜汗颜片刻,过后又正色道,“这菩提庵虽是京城佛院重地,在太祖那朝时还差点成了皇家寺院,可是这上百年下来,香火已经大不如从前。不过,就在这任住持十年前上任之后,庵中的香火却渐渐鼎盛起来,奇就奇在,去的打都是些京城贵妇,其中好几个还都是在诰命在身的……” 段景蘅一边翻着手中文书,一边听他讲解,倒是也并不突兀。 “当今圣上本就尊崇佛教,讲究胸怀天下,以渡苍生,所以,世人都当那些个达官显贵是让自家夫人刻意效仿,诚心礼佛,以讨得皇上欢心,这么想来也并无不妥。早晨得了帮主命令,属下便派高手前去查探。属下知道,像这种地方,倘若真有藏污纳垢之处,定然不可被表象迷惑。便尾随了一名贵妇,没想到发现了这些东西。” 他说到这里时,段景蘅恰好翻到了最后几页,此时,手中的一叠轻飘飘的纸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差点就让他当着下属的面把这堆纸扔出去。 “这……好端端的尼姑庵,竟有这种东西?” 那纸上画着一对对交缠叠绕成一团的人,每一张纸都呈现出不同的姿势,花样百出,而上面还用彩色的颜料标注出每个姿势的名称,技巧,以及各种逗弄手法。想来,应当是让男子学习如何取悦女子用的。 那么用它之人的身份,便只有一种了。 小倌儿。 可是菩提庵乃佛门重地,怎会有小倌儿呢? 鹤云镜面不改色道:“这些图册都是从菩提庵搜集而来,被封锁在机关精巧的暗门之中,似乎极为重要,咱们的人发现之后,当即就将上面的内容拓印了下来,又给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段景蘅扯着嘴角笑了笑:“镜哥手底下的人,办事确实如你一般细心。如你所言,这藏在菩提庵深处被妥善保管的春宫图册,和那些常去上香礼佛的京中贵妇有关?” 鹤云镜点了点头:“帮主圣明,我们的人跟踪的那名贵妇,被菩提庵中人领至一处地下之后,便被一名文弱美貌少年拥着进了旁侧的房间,想来,这些贵妇去这菩提庵焚香礼佛是假,暗通款曲才是真。” 暗通款曲? 段景蘅冷笑一声,他镜哥用这个词,倒还真是委婉了。 这京城之中,多少个豪门老爷贵妇的,竟无一人可用,无一人可信,逼得圣上来找他这后生共谋江山,想来,并不是无人可用,而是这些人的心思完全没放在对的地方。 老爷少爷流连花街柳巷,纵情作乐,贵妇小姐门也是变着法地给自己找乐子,总是为的就是这一己私欲,还有多少人心中是藏着江山与社稷的? 想到如寒蝉之流的那些个贵妇,一个两个脸上涂再厚脂粉也着不住眼角眉梢的皱纹,膝下还有那么好些个孩子,还去菩提庵这般……段景蘅心中一阵恶寒。 其实,最让他生气的,是寒蝉那老毒妇,不仅纵容丈夫戕害嫡妹,现下就连自己也品行不端,还好意思反咬一口,平白来诬告他的世子妃。 真是活腻味了。 等他把这件事查清楚捅给刑部京兆尹大理寺御史台,给京城的各个刑案司一个两个都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看这毒妇如何狡辩!还拿什么诬告他的蓉儿! 真是可恨! 段景蘅越想越气,几乎捏碎了手中那堆纸,鹤云镜不明白自家帮主的怒气为何这么重,于是又开口道:“帮主,属下还查到了一些关于那住持的线索。请您过目。” 段景蘅将东西接了过去,那是一小块树皮,应当是新剥下来的,上面还带着些树脂的独特清香。 而令他在意的,并非这清香,而是上面的图案。 半面圆形的底,中间略有突起,内藏半头狼身,野狼仰天长啸,兽口大张,像在宣示主权。 在狼的头顶,悬挂了一轮明月。 鹤云镜道:“这住持……似乎有些不简单。” 段景蘅冷哼一声:“何止是不简单。” 半圆头狼,对月长啸。 这分明是衍朝的皇室图腾! 相传,衍朝祖上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衍朝的开国皇帝就是在打猎途中寻了一处牛羊成群,水草肥美的宝地,这才在此地建立国都,赐国号“衍”。 第170章 替世子解围 而那处风水宝地,则被命名为厥阴城,也就是现在的衍朝国都。 衍,寓意就是希望衍朝可以时代繁衍生息下去,万世不绝。 段景蘅不屑,什么风水宝地,不过就是个弹丸小国而已,若真是风水宝地,还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地翻腾我大豫江山? 文字偷豫朝的,文化礼仪也偷豫朝的,现在连国土也想偷了? 这些个无知蛮夷,现在居然连菩提庵这种佛门寺院都染指。 段景蘅摩挲着手中刻上了敌国图腾的树皮片,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困扰他这么久的敌国窝点藏身处的问题,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得到了解决。 “帮主,眼下我们该怎么办?”鹤云镜抱拳道。 段景蘅将那树皮和信纸放至一处,手中微微用力,催动内力,信纸无风自动,片刻之后,那些东西便尽数化为了粉末。他手轻轻一扬,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盯紧了菩提庵,尤其是那个住持,我会将此事上报陛下,你们,切莫暴露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鹤云镜领命,告了礼,正欲离去,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呼唤声。 “段景蘅,段景蘅,你在哪里?奇怪,侍女们不是说人已经回来了吗?这是什么情况,人间蒸发了?” 段景蘅:“……”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帮主……”鹤云镜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这种情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段景蘅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压了压,叮嘱道:“无事,等下你与我一同出去。” 鹤云镜微微有些惊讶,心想和这位世子妃这么不用见外的吗? 见段景蘅脸上尽是淡然,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他便也没说什么,应了声是,跟着他出去了。 当看到两个大活人从卧房书架后面“穿墙而出”的时候,宴蓉表示她真的是生人遇上鬼——活见鬼了! “你你你你你你……”宴蓉放下手中茶杯,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就这么给呛了出来,站起身来,一根手指指着段景蘅,“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段景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摇了摇,此时又是一副风流世子的模样:“方才我听见娘子喊我,为夫便出来了,怎的?一日未见,娘子想我不曾?” 宴蓉刚想翻白眼,却见他身侧还站了个“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的年轻人,当即便明白过来他二人方才半天不出来是在里面做什么。 又有关于江山社稷的国家大业要商量了呗。 看那人的打扮,看来之前段景蘅说的认识一些江湖中的朋友,不是忽悠她的。 不过,这卧房里居然还藏着这样大的一个密室暗阁,他也不和自己讲,狗男人果然到现在都防备她! “段景蘅,我方才叫你老半天,你怎么不理我?”宴蓉气不打一处来,哪管那么多,上来就朝他骂。 鹤云镜大惊失色,他的帮主,对外是景王府尊贵的世子爷,对内,是他们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帮主,这么些年,他可从没见过哪个人敢这样朝他大吼大叫的,尤其是女子。 莫非,这位世子妃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果然,被自家娘子当着下属的面抱怨,段景蘅面色一点儿也不见恼,言语间反而尽是宠溺:“是为夫错了,光顾着正事,没注意到娘子回来了,该罚,该罚。”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给自家属下使眼色。 “哼!”宴蓉气鼓鼓的,却听到旁边那年轻男子开口说话了:“在下鹤云镜,见过帮……见过世子妃。” 幸好段景蘅这眼色给的及时,也是有赖于他二人相识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 鹤云镜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这个属下除了办事做任务之外,还能有给主子解围这个妙用,真是奇了。 初次见面都这么有礼貌,反倒是宴蓉不好意思了。她再怎么生气,都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难段景蘅,毕竟这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这位鹤……大侠有礼了。”宴蓉也是不敷衍地回了他一个礼。 鹤云镜和宴蓉打了个照面,便同段景蘅拱手一礼,道:“世子,那我先告退了。” 段景蘅微一点头,朝他感激道:“有劳鹤兄。” 接着,鹤云镜便飞走了。 好家伙,又是一个轻功了得的! 敢情段景蘅结交的朋友都会轻功,不会轻功的都不配和他做朋友是? 可是,为何她感觉方才段景蘅说“有劳鹤兄”的时候,这位仁兄似乎抽了抽嘴角呢?是她的错觉吗? “娘子可是口渴了?为夫给你倒茶。”段景蘅拉着宴蓉坐下,真的给她倒了一杯茶。 宴蓉下意识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不得不说,她还真是有些渴了。 “那刘公子的病如何?”段景蘅极为自然的问。 宴蓉一边吃点心一边点点头:“无甚,多医几回便好了。” 段景蘅醋劲儿上来了,一语双关道:“娘子的意思是,那刘府,你还要多去几趟?” 宴蓉莫名其妙道:“那肯定啊,刘公子伤的是腿,走不了的,只能我去他府上。” 这次换段景蘅气鼓鼓,只见他咬牙切齿道:“娘子魅力大,你的病人中,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还真不少呢!” 他特地加重了“病人”两个字,将宴蓉说的更加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刘公子对我哪来什么非分之想。再说了,其他的病人也没有,哪里来的不少了?” 段景蘅看着自家这个“傻”媳妇儿,无声叹息。 “那娘子就莫要再责怪为夫了,我也只是去完成娘子交代的任务去了。看来事情已经取得了不错的进展的份儿上,媳妇儿消消气。” 宴蓉满心被他的话吸引,便不再计较他的称呼,眼睛亮了一瞬,追问道:“你是说菩提庵?快说快说,你的人都查到什么了?” 段景蘅让她附耳过来,低声道:“那菩提庵私底下养男倌儿,为京城贵妇提供……提供乐子。” 第171章 尼姑庵=牛郎店? 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了这么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宴蓉瞪大了双眼看他。 段景蘅朝她点了点头,笃定道:“娘子放心,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此时看着她的脸,段景蘅忽然想起了许多之前遗忘的细节,上次那个突然冒出来假扮花明兮的明怀,姿容艳丽,身怀绝技,想必也是…… 看来上次那场局,也是寒蝉布下的了。这个毒妇。 宴蓉此时却被雷得五雷轰顶,重点是有没有证据吗?重点是菩提庵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尼姑庵,守清规戒律的,私底下却是在做皮肉生意,还是个地下牛郎店,这叫她如何能淡定? “所以那给我传信的人说菩提庵藏着寒蝉的秘密,也就是说,寒蝉也是经常光顾菩提庵的贵妇之一?” 段景蘅点了点头:“娘子放心,待为夫将此事禀明圣上,去菩提庵取了证据,届时抓住那毒妇的把柄,她便不能再诬告你了。” 宴蓉不置可否,既然那菩提庵佛光普照的表象之下藏着这般肮脏的事,那朝廷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于是,段景蘅便直起身来,在宴蓉肩膀上安抚似的按了按,叮嘱道:“那稍后便让丹琴伺候你歇下,为夫现在速速进宫一趟。” 宴蓉忙随他起身,扯住人衣袖,不解道:“用得着这么着急吗?明天早上再去就行了,你这会儿去,陛下怕是都就寝了。” 段景蘅回头,朝她露出一个清越的笑容:“娘子怕不是忘了,明日就是你和那寒蝉的官司公堂开审的日子,倘若今夜不加紧将事情通报上去,岂不是又叫你被她拿捏了去?不行,为夫如何忍心。” 宴蓉扯住他衣袖的手一顿,低头不语,这心里头却是暖暖的。 但仍然有些担忧:“可是你这么晚出府进宫,万一被你那后娘母女俩儿发现了……” 段景蘅示意她噤声,两根手指轻轻压住她的唇,动作并不霸道,却透露出一股不由分说的味道。 不得不说,很有效果地止住了宴蓉刚到嘴边的话。 段景蘅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让她放心:“她们不会发现的,别担心,你早些休息,我去去就回。” 宴蓉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只是在目光触及那双深不见底却又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眸子之时,忽的也来了信心,立马就与他同气连枝了。 “那你早去早回,一切小心。” 皇宫,养心殿。 入夜,宫人刚掌了灯,映出四周颠龙覆凤的鎏金柱子,上头镶嵌的各色宝石和精美非凡的纹路,都能看出这不是一所寻常宫殿。 在在内殿书案中央后方,大豫朝的皇帝正坐着,面前摆着一捆刚批阅完的奏折。 奇怪的是,奏折已经处理完,圣上却并不急着唤宫人来服侍就寝,反而命人灭掉几盏灯之后,屏退左右,只留一名心腹太监六安在旁随侍。 而自己则静静坐在书案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宫门外的方向,那模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边等一边时不时按按眉心和太阳穴的位置,眉头紧皱,看起来并不好受。 也是,皇帝膝下已育有多名皇子公主,这般年纪还为国事劳累至此,自然身体是要有亏损的。 “陛下,已经快亥时了,怕您身子扛不住,要不奴才先扶您进去休息,等人来了奴才再去通传?” 这位也不愧是大豫朝百年来第一明君,饶是心腹太监这般劝了,也只是摆了摆手,虽然没说话,皇帝的威严自然便散发出来。 六安从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着他,这点主仆默契定然是有的,很快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便默默退下,到偏殿给他换了一壶新茶,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避免夜半喝了凉茶,损身。 “六安。” 不知道换过了几巡茶水,六安昏昏欲睡之际,忽的听到首座的人叫自己名字,不禁来了精神,上前道:“奴才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指了指殿门口:“你去外头守着,记着,让养心殿的侍卫都离远一点。” 六安得了命令,行了个礼,应了声是,便走出去了。 因着皇帝提前疏通了路,段景蘅从进入皇宫之后来到养心殿,一路竟是畅通无阻。 “安公公。”段景蘅朝守在门口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圣上可睡下了?” 六安摇了摇头,道:“未曾,世子殿下,陛下一直在等您。” 段景蘅道一声“有劳”,看了看四周并无任何异常,这才推开门进去,而六安仍旧守在外头。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段景蘅一进门,便看到案座旁一身明黄衣袍的君王,他摘下了身上夜行衣的斗篷帽子,这才露出自己的脸,行了个礼,撩起衣裳下摆就要下跪,却被上首的人阻止:“景蘅,不必多礼。夜深了还要你乔装成这样进宫,辛苦了。” 段景蘅称了声是,道:“能为陛下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若能保我大豫朝江山永固,景蘅值得。” 说完便恭敬地站在下首,等候吩咐。 看他这般模样,皇帝眼中赞赏之色明显:“你今日派暗卫送来的信报,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与朕说说。” 居上位者,就是说话行事果决,直入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 说起正事,段景蘅飞快地梳理了一下来龙去脉,便开口道:“让陛下久等了,我也是今日才得来的消息。先前我们的探子查到,那衍朝中人,个个狡猾狠毒,就连衍朝皇室都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深入我豫朝都城内部,现如今这座京城,早已经有衍朝皇室潜入。” 皇帝点了点头,自从上一次他们能在秋月祭上下毒让整个皇宫的人都中了毒,他就明白,这些人拉拢的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 说不定,就连他身边某个最为亲厚的人,也都已经被降服了。 想到这里,皇帝不敢再想下去。 第172章 君威难测 “关于衍朝在京城的窝点,你先前不是带着暗处的势力在查么,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任何进展,怎么,如今这是有眉目了?” 见段景蘅点了点头,皇帝心中一喜,而他一开口,更是令帝君龙颜大悦。 “不止是有眉目,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 皇帝眼中一亮,语气都急得快了几分:“是何处?” 段景蘅不疾不徐,道出三个字“菩提庵。” “你说什么?菩提庵?”皇帝震惊之余,差点失手打翻了案前的茶盏,这番动静加上他过于惊怒的语气,惹得外头的六安也是一惊,忙凑到门前问:“陛下,发生了何事?可需要奴才……” “不需要!里头无事,你给朕好好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皇帝声音中隐隐藏着怒气,虽然刻意压制了,还是震得六安心头一跳。心想这段世子才进去,怎么就把皇帝惹成这样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仍旧战战兢兢地守在房檐下。 段景蘅站在殿内,没说话。 也无怪皇帝奇怪,那菩提庵曾受太祖皇帝赞誉,一度风光无限,也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佛家寺院,虽然名唤菩提庵,但里面不仅有尼姑,在上一任皇帝那朝,也是出过好几个高僧的,他们圆寂后所化舍利子,至今还存放在太学里,福泽庇佑本朝学子。 如今……如今竟说这样一个地方,是那敌国宵小日日商议如何吞并他大豫朝这些腌臜事的所在? 叫他如何能不气。 贵为天子,都说天子脚下,鼠辈宵小不敢闹事,可是别说那鼠辈宵小,就连敌国皇室中人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若不赶紧铲除,怕是他豫朝江山就此危矣。 “哼!这些个衍朝中人当真诡计多端,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魅惑人心的妖术,从景王妃到朝中重臣,现在就连菩提庵也被他们……” 说到这里,皇帝再也说不下去。 段景蘅拱手道:“陛下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彻查菩提庵,端了那敌国窝点。” 皇帝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很快便恢复如常,身为帝王,对于自身情绪的控制能力还是挺强的。 “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派谁去查?” “京兆府尹,林祁。” “林祁?”皇帝眉目一挑,定定地望着他,忽然间懂得了这人大半夜还亲自前来同自己商议此事的真正意图,不禁啧了一声,“景蘅啊,外头的那些传闻,朕最近也听了不少,听说你那世子妃,近日可是惹出了不少祸端。” 段景蘅站得不卑不亢,这种时候还没忘了为自家媳妇儿辩解:“圣上明鉴,蓉儿并非惹出祸端,而是有人嫉妒她刚入京城便名声大臊,蓄意陷害。” 皇帝一愣,反而失笑:“你这犊子倒是护得明显。” 段景蘅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蓉儿确实千好万好,所以树大招风。” 皇帝被这小夫妻两个逗乐了,哈哈一笑:“难怪皇后说你二人是天作之合,说你这喜可真是冲对了。景蘅啊景蘅,你之所以想让林祁去查这件事,也是想中断宴蓉这个案子?你这世子妃,还当真是由不得人欺负啊。” 外头的六安听着圣上这喜怒无常的表现,越发觉得自己太难了。 段景蘅语气淡然,又给皇帝扔了一个重磅消息:“陛下,我确实有私心,不过那菩提庵,除了是敌国窝点,还秘密训练小倌儿供京城贵妇享乐,那寒蝉……也是其中的贵妇之一。” 皇帝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也是头一回听见这种事:“小倌儿?寒蝉就是同宴蓉打官司的那个?朕记得她也是个有诰命的?这些个酒囊饭袋当真是气人,享受着朝廷给的俸禄,却不为百姓考虑,不为君分忧!竟荒诞至此!” 私底下生活作风这般混乱就算了,竟还试图用各种手段染指他亲封的第一女神医,也真是苦了宴蓉了。等此事结束,再给她些赏赐作为补偿。 段景蘅忙道:“此事确实荒唐,案子牵扯极大,还复杂,所以派京兆府尹去查最为合适,换做普通的衙门恐怕没有震慑力。” 皇帝点点头:“按照你这意思,宣旨的人也得派个有身份的?” “正是。”段景蘅不知皇上这一句“按你的意思”是不是怪他心大,竟能做皇帝的主,却也硬着头皮答了。 不料皇上确实没那么多心思,只不过这档子事一直是交由段景蘅管着,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段景蘅瞧着皇上并无怪罪的意思,才按下心去思索。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发现,他如今竟为宴蓉至此地步,侍奉皇上的谨慎全然没有了。 派谁比较合适?这倒是个问题,若是派个宣旨太监去,不足以彰显案子的重大,恐怕京兆府也很没排面。 可若是派个朝中重臣,又容易打草惊蛇。而且,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谁才是他的好爱卿,若都如陈副统领之流,早已经被敌国收入麾下,那不是相当于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了么。 那就只能……想到这里,皇帝抬头看了一眼段景蘅,从他的眼中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二人异口同声道:“皇子。”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毕竟这个位子日后都是要传到他们身上的,总不可能帮着那弹丸小国来瓜分自家的江山。 “圣上属意哪位皇子?” 这话若是旁人问,兴许皇帝还要治他个揣测圣意的重罪,狠狠罚一把,但是放在段景蘅身上,他信得过此人。 皇帝低头思忖片刻,继而道:“朕的好几个皇子都是早早就封王置地,眼下都在封地待着,自古无召不得回京,除了几个年幼的,便只有三子和七子可用了。” “我听闻冬至那日三皇子为了救驾被恶犬咬伤,不知现下可养好了?”段景蘅突然问。 宫中每逢重要的节气日子,总会举办宫宴,用以庆贺。上回举办冬至宴的时候,正是段景蘅在世人眼中“病重将死”之际,那时王妃都替他将寿材备下了,自然不可能拖着“病体”入宫赴宴。 所以,对当日的情形并非亲眼所见。 只是听说设宴当日,歌舞正兴时,却不知从何处突然飞奔出一头恶犬,无人防备之时忽然冲向皇帝,危急关头三皇子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躯替皇帝拦下了那致命一咬,大半个身子都染了血,休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好。 第173章 当局者迷 皇帝为了嘉奖他,不仅赏赐了大批的珠宝金银和绫罗绸缎,还给了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宫门的特许,羡煞旁人。 而关于这次没头没尾的恶犬伤人事件,整个皇宫里喜欢养狗的就一个六皇子,从小天赋极佳,人又聪明,深得帝后喜爱,有大豫朝第一神童的美名。于是皇帝破例允许他在宫中养狗,可谓是威风八面。 后来经过查证,那恶犬确实是六皇子所养,但是这狗早就已经驯化,而且为了安全起见,训狗屋一直远离皇宫正殿,还有层层御林军把手,距离办宴会的宫殿也不近,是怎么跑到宴会上来咬人的?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任凭六皇子怎么狡辩也是讲不清楚的。圣上只好罚了他半年俸禄,禁足三个月,贬为郡王,在西南那边给了块封地,怕是年后就要去赴任了。 皇子一旦给了封地,此生便再也没有了继承大统的可能。 这件事一出,究竟是对谁更有利, 提起这件事,皇帝不禁连声叹息:“六皇子的狗向来都是拿重铁链锁着的,平日里不会出来胡乱伤人,那天是看守狗舍的宫人疏忽了,至于老六……众目睽睽之下,朕不得不一并治了他的罪。” 那语气间尽是惋惜。 也是,好好的一个神童皇子,搁谁身上不得叹息。 这事,段景蘅一听就感觉有猫腻,恶犬伤人,祸及皇子,原本宫中呈现三足鼎立的局势,如今一个六皇子倒台,剩下的便只有三皇子和七皇子。 毕竟剩下的皇子年纪尚幼,不成气候,甚好拿捏,不足为惧。 那么此举,究竟是谁所为? 段景蘅收敛了神色,这件事不管是哪位皇子所为,或者是意外也好,那也只是皇子之间争权夺位的戏码,饶是皇帝处在这个位置当局者迷瞧不清,他们做外臣的也没有资格去妄议。 这种事情,一句话说不准,便是掉脑袋的大事,按照他手头的势力和两人间达成的共识,皇帝必然会忌惮,不会轻易拿了他的性命,但是君威难测,还是慎言的好,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 反正现在太子之位尚且悬空,皇子之间的争斗是不可能消停的,也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够阻止的,没了这个皇子斗,还有旁的皇子来斗。 “倒是苦了老三……”皇帝似乎也是回忆起了当日的情景,目光中尽是柔软的光芒,脸上的表情此刻才真正体现出做父亲的慈祥来,“他的身子骨也养得差不多了,这圣旨,就让三子去传。” 反正现在宫里宫外都传说他现在最宠的就是皇三子,如今让他去做这件事,更显得有些分量。 段景蘅点头,不置可否,只是出言提醒道:“陛下,此事还需提前封锁消息,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任何人,都不可。” 皇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暗暗赞叹段景蘅的心思缜密程度,于是道:“那朕明日到时辰了再同老三去宣旨,圣旨用火漆蜡封,再传个暗谕,只有在见到京兆府尹林祁的时候才能拆开。” 段景蘅俯身行了一个礼,也放心道:“陛下圣明,如此便可保证万无一失了。” 小心无大错,倘若一切顺利的话,那菩提庵明日就会被查封,这件事确实越少人知道越好。 衍朝的奸细可是无处不在,不然他怎么知道身边的哪个人是不是就是。万一真提前泄露出去,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同皇帝又商议了些别的,关于京城中查到的敌国奸细和本朝叛徒名单,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连禁卫军统领都能收买,其他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只是为人君者,被他们当着聋子瞎子一样玩弄,自己的朝廷被弄得乌烟瘴气,内心余些愤怒罢了。 “闫如海那边下令加强部署,其他的几个副将每个人各司其职,马上到年关,京中人口流动量极大,让他们务必把这个节骨眼儿守好了!” 寒冬腊月的,那衍朝尚且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等到了后头就不一定了。 “是,景蘅知道了。” “景蘅啊……”皇帝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心中无不感慨,“自从当年王府一见,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几个春秋,你也替朕,替这大豫朝,替黎民百姓装了十几年的病。朕心中于你有愧,也甚为感激。” 段景蘅后退一步,行了一个极郑重的礼,像是当初皇帝亲自驾临景王府时那般。 “陛下言重了,这是景蘅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将衍朝奸细通通赶出去,以正朝纲,还我豫朝江山海晏河清,让百姓安居乐业,吾辈当万死不辞。” 皇帝也有些触动,眸中似湖水般水光潋滟:“你有此心,是黎民百姓之福。只是你可知成大事者,莫要过于拘泥儿女私情。” 段景蘅心头一跳,抬头望着皇帝:“陛下……”只唤了这一句,竟是良久无言。 皇帝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看来应当是相当在乎那位世子妃了,于是颇为和善地笑了笑:“你不必过于紧张,朕不会将你的世子妃怎么样,好歹,她也是朕亲封的大豫朝第一女神医。” 段景蘅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罢,帝王正色道:“但是,朕只能说答应你,只要你不要因为这么个女人,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决断,坏了大事,朕永远不会动她。” 段景蘅握紧了双拳,皇帝的这话很明显,反过来也成立。倘若日后他一旦因为宴蓉而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恐怕这么些年的信任,便就尽数崩塌了。 皇帝可以花十五年的心血培养一个他,同样也可以弃了他,再去培养别人。 他景王府享受无尽尊荣又如何,毕竟是个异姓王,真是无情帝王家,便不会在乎那一点点情意。 段景蘅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自认活得比谁都理智。 为圣上,为朝廷做事,自然竭尽全力,万死以赴。毕竟抛开这层世子的华丽身份,他也算是大豫朝的子民。 第174章 她是我的铠甲 只是一定要记得,皇恩浩荡,皇恩,有时也难承。 而对宴蓉……他承认确实有超乎想象的喜欢,这件事可以说完全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即便如此,他亦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坏了大事。 因为他相信,他的世子妃不是给他拖后腿的,生来就是为了成就他的。 想起每次宴蓉说话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还有她永远镇定不慌的聪明劲儿,段景蘅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朝上首的人拱手行了一礼,郑重道:“景蘅明白陛下心中顾虑,世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真碰上了,那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有了在意的人,便是有了软肋。但是请陛下放心,她不是我的软肋,她会是我的铠甲,给我所向披靡的力量。” 这江山我护得,她,我也护得。 感受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芒,皇帝觉得有些惊奇,故而笑了。 “朕自是信你的,不过景蘅……你这个样子着实少见,宴蓉那丫头就这么好?” 上次宫宴之后全宫上下齐齐中毒,也算是见识过这世子妃,医术,人品都不在话下,若论起出身,尚书府嫡女的身份,也够看了,品貌也尚可。 就是那性子……过于随性散漫,没有半点世家小姐的端正矜持。 他本想着,段景蘅的婚事,待一切结束,尘埃落定之时,再给他赐个宗室女做正妃的。 先前让他那般草率地做了尚书府女婿,还怕委屈了他。如今看这人春风得意的模样,似乎倒是没半点委屈。 提起心上人,段景蘅笑得眉眼都弯了,轻柔道:“在我眼里,蓉儿样样好。” 皇帝嘴角一抽,得,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操心过头了。 “既然如此,你便疼好你的世子妃,等事情都结束了,朕再下令替你们补一场盛大的婚礼。先前两次婚礼,一次和公鸡拜堂,一次是为了掩人耳目,恐怕,她心里面也觉得委屈?” 段景蘅一怔。委屈吗?定然是有的,不然也不会上次撞见他与下属合谋之后便铁了心想要逃出景王府,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对她的喜欢和爱意。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可以向她慢慢证明。等到那时,二人之间的芥蒂慢慢消失,横亘在他们之间心结也能真正打开,再为她许下十里红妆,便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段景蘅俯身谢主隆恩,面色不改,心里面却想着二人日后举办盛世婚礼的模样,心中不禁微动,脑海里浮现出宴蓉的脸,内心竟似那少年人一般,也体会到了小鹿乱撞的滋味。 待天下真正安稳,他一定会补偿她的。 来日方长。 议事结束,段景蘅拜别了皇帝,重新披上那身黑色夜行衣,将帽子又扣了上去,确保无人认出之后才行出养心殿,同殿外一直守着的大太监六安打了个照面,道声辛苦。 接着足尖儿点地,在六安的惊叹声中一跃而起,来到了养心殿房顶之上,很快便跃至另一处宫殿,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他远去,大太监六安这才整了整衣角,转身将走远的御林军都唤了回来,继续守卫着这座皇帝寝宫。 谁也不会发现,在这皇宫中,在这个夜色深沉的夜晚,有一位世子曾经悄然而至。 次日,京兆尹府。 三日之约很快过去,今日就是林祁定下的公堂重新开审的日子。 这三日,对于宴蓉而言,倒是挺快活的。在家吃吃喝喝,去回春堂看病救人赚赚积分,要么就支使自家夫君帮忙查查线索找找证据。 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哪怕是此刻站在这公堂之上,宴蓉也未见半分慌乱与紧张。 她确实不慌。 昨晚段景蘅去了一趟皇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她等他等不住,自己便先睡了,等天亮时看着自己身旁合衣躺着的男人,若不是那脸还是熟悉的轮廓,段景蘅又适时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差点将王妃的眼线都给喊来。 接着,那男人便神神秘秘地同她说,这事稳了,娘子你尽管放进去,那毒妇作不了什么妖,为夫在家等你好消息。 宴蓉自然知晓是什么事,不过看着段景蘅眼底那几乎占据了小半张脸的黑眼圈,也知道他定然是去见了皇帝,此事既然有皇帝出面,自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望着他眼底的笃定之意,脸上也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为何,宴蓉竟也感觉到一阵心安。 突然就有些心疼地让人赶紧躺下补眠,这才让丹琴陪着来到了京兆尹府。 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乖乖听话补眠,不过按照他那工作狂的个性,每次都是她躺下了他还没睡,她刚睁眼他便起来洗漱完毕用早膳了。 怕是不会听话的。 想到这里,估计是大夫的本能在作祟,宴蓉有些气氛。 这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就喜欢自己作死的,别说她医术好,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好啊。 她是军医,又不是真的神医。 不遵医嘱的病人真的不是好病人。 这三天,对于寒蝉而言,就不那么好过了,不仅不好过,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毕竟她日日夜夜盼着宴蓉死,就连做梦梦见的都是宴蓉的一百种死法。多拖了三天,相当于又是让其多活了三天,叫她如何不着急。 京兆尹府外的百姓还在议论纷纷,京兆府尹林祁手中的惊堂木一拍,肃静二字一喊,堂外便没了声音。 宴蓉不经意般往外头瞥了一眼,却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子身影。可惜只是一瞬,便又隐入了人群之中。 接下来,宴蓉也没什么时间再探究竟,因为寒蝉又开始在她喊冤了。 “林大人!实在是有冤情,还望大人做主!” 林祁此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寒蝉呈上来的那些罪证,本该荒诞至极,可是他去查证之时,那些个官家世家小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纷纷一口咬定就是宴蓉害他们误入歧途,那些笔迹也找不出任何端倪。 第175章 三皇子 既然写下这些内容的本人都这么说,那这件事,当真是退无可退了。 他早就暗示过世子妃,倘若有什么新的证据大可以来找他,可是这位世子妃似乎不慌不忙,听说这几日都是在景王府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一点儿也没有大难临头的样子,仿佛那被告了好几次的人不是她似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林祁内心暗暗叹息一声,正色道:“堂内莫要喧哗,关于此案,本官已经查明,原告寒蝉所呈证据皆为属实,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对京中幼女确实有恶意教唆之嫌,世子妃,关于这些罪行,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宴蓉但笑不语。 寒蝉急了,大声道:“林大人,你这是什么审法,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那些小姐自己都亲口承认了,为何还要听宴蓉辩解?” “堂下不得喧哗!”林祁瞪了她一眼,寒蝉立马噤声,眼底却都是不甘。 看着宴蓉的模样,林祁也很是为难。一来他多少有些怒其不争地心理,二来,此案就算定案,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判才好。 行为不端? 可是她世子妃又没有犯七出之条,更没有打家劫舍烧杀抢掠,行为如何个不端法?倘若仅凭借仪态是否端庄符合身份来判定贵家小姐品性,那也不符合本朝律法。 教唆幼女? 虽然寒蝉的“罪证”准备得很充足,但是世子妃毕竟没有直接当面去教唆那些个小姐必须要学她,而且这上面的很多事情,就连她本人也没做过。 想来想去,似乎定哪条罪行都不合适,再说,就算定了,后续如何处理?难不成将世子妃送去刑部大牢么? 且看闹了这么几场,王府,尚书府可有厌弃这位? 那断断没有啊。 这么大的动静,便是皇家也没有说什么,各种赏赐都有这位世子妃的。 他难不成还能代替皇家判她个不修德行么? 林祁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大人不必为难,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宴蓉站在堂前,冷然道。那模样颇为淡定。 林祁内心很绝望,就是因为你不辩解,这案子才不好审。 “大人明鉴!”寒蝉上前一步,拱手道,“世子妃宴蓉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这其中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京中多少小姐为此失了清誉,失了风范,尤其是我那可怜妹妹,求大人重判!” 寒蝉内心叫嚣着,赶紧判!判个流放!判个贬奴!判去当军妓!什么都好! 只要别让她再在京城作威作福,让她尝尝千人踩万人踏的滋味。 宴蓉望着她眼底藏也藏不住的意图,不禁冷笑。 那不好意思,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呢, “林大人,你这京兆尹府,近来甚是热闹呢。”此时,京兆尹府门外忽然传来一名男子声音,清越绝尘,听来如同让人置身于朗朗晴天之中,颇有如沐春风之感。 宴蓉却觉得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此时,门外适时地响起一声:“三皇子驾到!” 那通传的太监嗓音尖利,将这个信息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在场每个百姓的耳中,四周哗啦啦跪了一片。 “拜见三皇子!” 林祁赶紧从堂上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官礼:“下官见过三皇子,不知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三皇子顾云深生得丰神俊秀,不说话的时候,眉目流转间总给人感觉心思深沉,可是开口间却是一副温润君子模样,据说三皇子酷爱诗词书法,经年累月的,这一爱好,倒是给他周身都染上了书卷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举止得当有礼,进退有度。 这样的一个人,与之相处时,不经意间就会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宴蓉记得,上次宫宴之时见过一回这皇子,那时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 不过当时他也就说了一句话,仅仅凭借一句话来判断一个人,可能确实有些草率。 顾云深淡淡一笑,并不责怪他的怠慢:“林大人客气了,你身为京兆府尹,京城一大半的案子都是你经手,日日殚精竭虑,劳心劳力,是真正为父皇分忧之人,我又岂有怪你的道理。起身说话,大家都起来。” “多谢三皇子。”林祁直起身来,等候吩咐。四周的百姓也跟着站起来。 虽说这案子才审理到一半,但是三皇子身份尊贵,自然也是要卖他这个面子的。 总不能把这突然驾临的皇子扔在一边,不闻不问,那无疑是不给皇家面子。 林祁虽正直无私,但是这基本的做人之道还是会的。 所幸,这三皇子看起来不像是一时兴起突然来他这京兆尹府串个门,只见他往堂内扫了一眼,在看到宴蓉时,神色一亮:“这位不是段世子家的……景王府世子妃,您怎会在此?” 宴蓉见了礼,心想我为什么在此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肯定是打官司啊! “被告了。” 林祁嘴角一抽,这位世子妃还真是行事独特,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宴蓉这样说其实是故意的,她故意不用尊称,故意敷衍这位殿下,她倒是要看看,这三皇子的好教养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谁料,顾云深一听,先是一怔,继而一愣,这才道:“言简意赅,突出重点,世子妃还是如初见那般心直口快,落落大方。” 宴蓉默默翻了个白眼,口无遮拦就口无遮拦罢,硬是找了这么些个词来变着法夸人,给她找个台阶下,属实修养很好了。 看来先前当真是自己草率。 “三皇子过誉。” 顾云深眯着眼笑了,同她攀关系:“说起来,我与段世子也有些交情,七岁那年我过生辰,父亲宴请所有同岁的世家小公子入宫赴宴,不过,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赴我生辰宴,此后身子骨便……” 说到这里便停了,让人只当他是在自责。 “世子近来身子可还好?” 面对他灼灼目光里表露出来的关心,宴蓉找不出半分破绽,当即就想安慰几句说世子挺好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局面不太符合段景蘅的人设,他装病的事情整个京城除了皇帝,旁人应当是不知的,她自然不能帮他露了这个馅儿。 第176章 彻查菩提庵 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又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来:“有劳三皇子挂念,我家世子现如今尚算安好,就是近来天寒,咳嗽得越发厉害了,都很少下床。” 顾云深面色哀戚,也没忘了安慰她:“世子妃不必忧心,景王府受皇恩庇佑,世子他又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借三皇子吉言。”宴蓉礼貌回了一句。 顾云深突然又正色:“那我便不同世子妃叙旧了,今日我也是有要事在身”,说罢,也不等她回应,便冲着林祁道,“林大人,手头的案子审的如何了?” 林祁如实相告:“证据已足,尚未判决。”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判决。 顾云深点了点头,拿起手中一道明黄色的巾帛,朗声道:“圣旨在,京兆府尹林祁听令。” 林祁没想到这三皇子前来竟然是带着圣旨的,想也没多想,赶紧撩开官袍下摆,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所有的捕快衙役和百姓也都跪了下来,也包括宴蓉等人。 顾云深将圣旨上蜡封的火漆给撕开,这才摊开手中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神秘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京兆府尹林祁,即刻彻查菩提庵,钦此。” 顾云深念完将圣旨合上,眸中异光闪动,捏着圣旨的手指都不禁攥紧了几分,却是很快又恢复如常。这副模样,在旁人眼里看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片刻之后,朝下方跪着的人道:“林大人,起来接旨。” 林祁这才起身,接过那明黄色的圣旨:“臣林祁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这一道圣旨着实下得有些没头没尾,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其概括了,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林祁也被弄得云里雾里的,于是大着胆子问:“殿下,陛下可有说是所为何事?这菩提庵是犯了什么事了?” 顾云深摇头,一副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样子,叮嘱道:“既然圣旨是这样讲的,那林人按命令行事便可。” 林祁想了想也是,圣上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理由,那菩提庵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恕林祁不奉陪了,三殿下,下官先走一趟。来人!备马,清点人手,去菩提庵!” “是!”京兆尹府不同于其他衙门,所有的官兵和捕快都是随时待命的,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所以,很快便将人马集结完毕。 下头的百姓一看这阵仗,纷纷让道,生怕这些个官爷身下的马蹄,一不小心将自己踩个稀巴烂。 唯独一人例外。 只见她冲上前去,追着已经上马的林祁,大声控诉:“林大人!林大人!我的案件还没审理完呢!” 林祁头也不回道:“圣上命我等即刻彻查菩提庵,既是御令,此事刻不容缓,故此,京兆尹府所有案件,通通往后押。我们走!” “是!” 一队人马由林祁带领着,声势浩大地往前头去了。 寒蝉愣在原地,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宴蓉也挺替她觉得费劲儿的,精心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眼巴巴等了这么多天,以为可以扳倒自己,没想到状况百出,一拖再拖,现下又半道杀出个没法拒绝的程咬金。 着实……倒霉到了极点。 宴蓉想着想着就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安抚”道:“这位夫人,皇命难违,既然林大人有要事在身,顾不上这边,那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便放一放,我都等得,难道你等不得?” “你!”寒蝉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宴蓉又给她送来一波一波的刺激,“再说了,圣上亲自下的令,那必定事关国祚,夫人身怀诰命,竟连这点心胸格局都没有么?为了私人恩怨将国家和百姓弃之于不顾,若是让镇国公他老人家知道了,该有多汗颜呐。” “你,宴蓉你……”寒蝉没想到一时间自己竟被她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又想到菩提庵里藏着的那些事儿,更是心乱如麻。 她现在想的不单单是能够扳倒宴蓉了,或者说,能不能扳倒宴蓉已经不重要了,而是她如何能够从京兆尹的搜查中,全身而退,更何况,这背后还有皇帝操刀。 寒蝉瞬间如临大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菩提庵的那些事私底下秘密运作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出过事,为何皇帝会突然下令彻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菩提庵住持不可能,京城其他贵妇不可能,大家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至于那些小倌儿,更不可能。 莫说菩提庵的地下密室构造精巧,机关重重,那些弱柳扶风的小倌儿不可能从重重把守中逃出去报信儿,就算是偶有那么一两个像明怀那般功夫高强的,侥幸逃出去了,也走不出菩提庵的大门。 按照菩提庵住持的手段,一定会将之弄死,不可能让他们带着秘密出去。 更何况,这些小倌儿大多身世凄惨,孤苦无依,菩提庵和那些京城贵妇,是他们唯一傍身的筹码。 谁会那么蠢,平白断送了自己的活路。 那么,究竟是谁? 寒蝉百思不得其解,事实上她也不愿再探究这背后的真相。眼下,赶紧想法子脱身才是正事。 事到如今,她只能暗自祈祷陛下派人去查菩提庵并非因为私底下养小倌儿,而是因为别的,祈祷菩提庵的事不要被发现。 若是菩提庵的秘密和她的那些事儿真的被抖出来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来人,回府!”寒蝉不敢再多作停留,高声唤来了随侍的丫鬟和小厮,赶紧回去想应对的法子去了。 看着她狼狈离去的模样,宴蓉心中一乐。 这就叫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做尽亏心事,稍有一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 段景蘅果然靠谱,说给她解决就给她解决了,只是,不过是查个小小的菩提庵,圣上竟然派堂堂三皇子前来宣旨,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 第177章 掩人耳目 不管如何,这么一看,于情于理,她倒是该感谢这位皇子。 可是这该如何感谢,想起方才三皇子宣旨那自己都惊讶的模样,她总不可能和他讲,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今日不过是来京兆尹府演出戏? 不行不行,那样子太把皇子当傻子了。这些个身份尊崇的,最好的就是面子,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自己被当做猴耍了的微妙心理产生,定然是不妥的。 于是宴蓉决定,还是先打个招呼回府去,段景蘅还在家等着她呢。 然而,还没等宴蓉开口,那三皇子顾云深便开口了:“世子妃等下可有事?” “无事。三皇子有何吩咐?”宴蓉虽被他这一句话问得不明就里,只好先实话实说。 谁料他下一句话却让宴蓉有些吃惊:“既然无事的话,可要随我去那菩提庵凑个热闹?” “啊?” 见她有些不解,顾云深解释道:“左右无事,去看看也无妨,父皇这圣旨来的急,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宴蓉默默无言,审视他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明意味。 主要是三皇子你……不像是这么八卦的人啊。 而且相信我,这件事,你我肯定都帮不上忙。 菩提庵。 宴蓉跟着顾云深赶到的时候,林祁已经带着人闯入了菩提庵,看样子是刚和那住持沟通完。 菩提庵的住持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尼姑,本来一开始住持还不大乐意让他们查,把太祖皇帝都搬了出来当挡箭牌,可是当林祁在场掏出圣旨的时候,那住持也不得不闭了嘴,乖乖让他查。 虽然菩提庵已经被林祁带来的兵给围得水泄不通,不过,那住持还是一脸和善地带着众人进到内院,一间一间禅房地搜查。 宴蓉心想不对劲儿,倘若这菩提庵当真藏污纳垢,那住持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是最后的操盘者,而且她怎么看这个住持,都觉得不简单。 那双和善的眼睛底下,总好像藏着什么似的,叫人看不清。 这样的情形,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慌不忙地让他们去查? 宴蓉趁着在场人多脚杂,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林祁身侧,附耳提醒道:“林大人,这种木质禅房,表面上很难看出端倪,小心看不到的地方。” 宴蓉听段景蘅讲过,自然知道那些小倌儿都藏身在地下,但是她也不可能直接给林祁提醒地道这个词,那样太明显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 林祁也是断过不少案件的,一听宴蓉这样说,便留了个心眼儿,每查一间禅房的时候,都会让人仔细检查有没有什么机关密道,就连每个床榻死角都不放过。 如此,那住持才真正有些慌了。 宴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道虽然这种搜查的方式耗时了些,但是外头都被林祁的兵给包围了,里头的人逃不出去,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每查完一间,住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宴蓉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住持身上,全然忽略了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脸色也很难看。 终于,当林祁的人来到其中一间较为幽静的禅房之时,那住持才变了脸色,仿佛是生怕什么事情败露一般,藏在宽大尼姑服袖子里的手也微微有了动静。 宴蓉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终于按捺不住,忙指着她高声道:“快将她按住!” 林祁带来的兵也不是吃干饭的,在他们大人一个眼神示意之下,眼疾手快地将那住持制服,双手反绑至身后,一左一右押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林祁心想,这住持反应这么大,那猫腻应该就出在这间禅房了,一定要小心查验才是,便带着人进去,仔细检查。 可是,当所有人都往房间里面走的时候,宴蓉却在那住持脸上发现了一抹此时不属于她应该露出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要知道,她从前在战地任职军医之时,除了给人医治外伤内伤各种病症,偶尔有时也会兼职做做心理医生,主要对象除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杀人的我方士兵,还有就是俘虏来的敌方特务。 这些个罪犯可是狡猾,一个眼神,一个举动,甚至一个微表情,可能都透露出巨大的信息。 方才那住持有个微表情,就让宴蓉很是在意。 她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个表情是……窃喜! 宴蓉跟着众人冲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当下脑中警铃大作,见一个士兵已经将手伸到了书架上的一个机关,正打算扭开。 “叮!宿主,救人!快救人!他们就要中毒了?” 此时,系统也冒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更加证实了宴蓉的猜想。 “别碰!”宴蓉高声阻止,厉声喝道,“别动,都退出来!快!” 林祁手底下的人都面面相觑,虽然宴蓉是个世子妃,但毕竟没什么实权,这种时候,自然还是京兆府尹说的话更管用。 宴蓉急了,哀求似的看着他:“林大人,赶紧让他们都退出这间禅房,快,等下我再和你们解释!来不及了!” 林祁见她神色焦急,不像作假,于是一声令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世子妃,这间禅房有什么猫腻吗?”看着他们大动干戈地进去又大动干戈地出来,三皇子顾云深不解地问。 宴蓉顾不上回答他,等所有人都撤出来,又让他们离远一些之后,道:“三殿下,请您先把身上的方巾浸湿,捂住口鼻。” 说罢,再转身冲林祁他们嘱咐道:“林大人,让你们的人也照做。” 等所有人都用湿的步巾将口鼻捂住,宴蓉从一旁的花坛里拿出一颗小石子,对准了禅房里书架上的那个机关,精准打击。 只听见“啪塔”一声,那机关立马绽放出像是花朵一般的形状。 众人等了片刻,毫无反应,只当是世子妃眼拙判断错了,正欲继续搜查。 宴蓉扬手制止道:“别动!再等等!” 第178章 深藏不露的机关 果然,她话音刚落,便见眼前的禅房发出奇怪的“咯吱”声,像是木头剧烈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众人正欲探究,便见眼前的禅房忽然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一番动静之后,只听见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音,这偌大的坚固禅房,竟就这么在他们面前,崩塌了。 没错,崩塌了…… 许多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纷纷用眼神询问在场可能是唯一能给他们答案的人。 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宴蓉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只见她上前一步,不过因为脸上蒙着湿巾,不是很习惯,开口就差点被呛到。 “银钩吻,这可是个稀罕物件啊,住持大人,你为了将我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宴蓉这话一出,当事人还没开口,在场的捕快们却炸开了锅。 “钩吻?这禅房里居然有钩吻?那可是剧毒啊!” “我就说方才进去的时候怎么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原来是钩吻花香。” “老尼姑当真歹毒,方才若是碰了那机关,就算不被突然塌下来的房子压死,咱们也得被毒药熏死!” “这钩吻可是被称为第二断肠草,若方才没有世子妃,咱们兄弟几个就折在里面了!多谢世子妃救命之恩!” “多谢世子妃救命之恩!” 所有人都朝宴蓉拱手行了一个礼,眼中尽是感激的神色,再看那住持时,难免就多了几分怨毒。 住持微微一笑,装傻充愣:“世子妃说的是什么,老尼不知道。” 宴蓉也不生气,只是冷笑:“等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叮!恭喜宿主,积分加300x18!当前积分9999!” 呃……9999是什么鬼?多给一分凑个万会死? 宴蓉恨不得给系统翻个白眼,开始了和它讨价还价的日常:“系统,这可是超大致死剂量的钩吻,还有那塌房,倘若方才不是我制止,这一院子人就全死了,你才给我每人三百?我警告你,做人……不,做系统不能太过分!” 系统道:“宿主冤枉我了,虽然你救了他们,但是他们毕竟还没中毒,你只是救了一些不是病人的人,本系统的原则是行医救人才有分拿,你没行医就救了人,我给你加分已经很为你考虑了。” 这番话真是说的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以它一个机器都能说出这般精彩绝伦的论调出来,听得宴蓉真是想当场给它鼓个掌。 鼓个锤子掌! 宴蓉在脑子里叉掉了眼前旁人看不见的对话框,虽然系统给她加了分,但是眼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藏小倌儿的窝点还没找到呢! “林大人,这间禅房设计得如此巧妙,定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样看来,真正藏着猫腻的地方,应当就是它隔壁这间房了。” 此时,林祁旁侧的一个捕快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出声提醒道。 说的对,宴蓉简直想给他点个赞。 林祁也点头:“我们一路进来兵分三路,另外两批人马目前都没有消息传来,想来这一片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走,去看看。” 林祁让人押着住持进去,三皇子和宴蓉赶忙跟上,来到禅房前面时,众人有了经验,此时纷纷抬头看着宴蓉。 她会意,忙主动请缨道:“大人,在长中只有我一人识得药性,不如让我走在前面。倘若再有什么机关陷阱也好及时通知大家。” 林祁摇头:“不可,且不说世子妃千金之躯,下官怎可让你一介女子以身犯险,挡在我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前头。” “简单”,宴蓉大方地摆了摆手,手指一点,挑了两个看起来身手不错又机灵道,“等下就麻烦这两位捕快大哥为我护法了。” 那被钦点的二人自然乐意为之效劳。 就这样,众人走近了这间禅房。 令人失望的是,这禅房四面都是墙,除了床榻,桌案这些物品之外,连个书架都没有。 看起来就真的只是一间普通的禅房,要真说它有那些特别,那可能就是特别寒酸。 “世子妃,是不是咱们的思路错了?”此时,三皇子顾云深也不禁问道。 宴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容我再想想。” 林祁则是来到了住持跟前,用审犯人的姿态道:“菩提庵住持,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快说,机关在哪里?” 那住持不言不语,铁了心要和他们耗着。 宴蓉道:“没用的林大人,像这种穷凶极恶之辈,别说审问了,你就是将人捆起来严刑拷打,也从她的嘴巴里撬不出什么。” 住持挑眉,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宴蓉,那眼神中竟是饱含深意。 宴蓉故意装作没看见。 “诸位,大家觉得,倘若你要在一间屋子里放置一个不那么突兀引人注意,但是又方便打开的机关,你们会选择哪里?” 既然一个人想不出来,那便集思广益呗。 “墙上!放在古画后面!” “床底!” “柜子底下!” “烛台底下!” …… 捕快们众说纷纭,说的最多的两种答案无外乎都离不开墙壁和地面。 可是这禅房四面都是墙,也没有字画之类的装饰物,倘若要设置一个机关,恐怕容易一眼让人看出破绽。 这么说来,最大的嫌疑就在于他们脚下的地板。 宴蓉想了想,叫来了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捕快,让她随着自己在房间里的每一块地板上都重重踩了一遍,然后叫林祁他们在旁边观察。 “可有什么不同?”宴蓉停下来问。 众人皆是摇头,其中一个捕快道:“就是世子妃在走的时候步伐轻盈,大壮走的时候地板都颤了颤,带起来一层灰。” “你小子……”那叫大壮的魁梧捕快瞪了他一眼。 没有区别?宴蓉拧着眉头,不可能啊,这房间里已经没有可以安置机关的地方了。 此时,也不知道是谁抱怨了一句:“这么小个房间,连个机关都找不到,真是见了鬼了,不在房间里,难不成是在房间外头啊!” 第179章 脂粉味 房间外头?这话仿佛是一个提示,宴蓉抬眸,同林祁对视一眼,二人极其有默契地往房间外冲了过去。 这间禅房外是处雅致的竹园,但是因为是冬日,所以显得有些寂寥。 园中置放了一处石桌,旁边有四个石凳,林祁命人上山查看,几乎将石桌和石凳都翻出来了,还是没发现什么机关。 这就奇了。 林祁下令让在场的捕快都在院子里随意走动,看看哪里能不能置放机关。 捕快们领了任务,立马开始动了起来。 宴蓉和三皇子则坐在坐在石凳边,思考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便看见其中一个捕快不知道是不是有左右对称强迫症,将门口原本摆放在一处的两个盆栽给分了开来,左右各放一个。 放完之后,竟还露出了舒心的笑。 “噗嗤!”宴蓉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想起身和他们一起寻找。 就在此时,屋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林祁赶紧带着人冲进去一看,果然方才还严丝合缝的墙壁,此时就在正中间的位置突然往后移了三尺,露出底下一个黑乎乎的地洞来。 “行啊你小子,平日里还嫌弃你这个臭毛病娘们兮兮的,没想到这次竟误打误撞让你把密道找到了,不错不错!”先前调侃大壮的那个捕快似乎性格极为活跃,拍了那小捕快一下,夸赞道。 后者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被他一个大力拍得脚下踉跄,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 宴蓉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原来那两个盆景的摆放位置就是机关口。不过先前段景蘅同她说起时,机关应当是在墙壁处的,这会儿怎的还换了?看来,这菩提庵住持还挺狡猾。 宴蓉抬头,再看那住持,只见她的眉头紧紧锁着,袖子底下的双手不禁收紧握成拳,脸色已经没了方才的淡定。 林祁命人找来了火折子,点燃开来,手指一点,随手点了几个人,朗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在上面守着,其他人,把这住持带上,密切关注好她的一举一动,随我下去查探”,说罢又看了看宴蓉身侧的两名捕快,叮嘱道,“你们两个,务必保护好世子妃的安全!” “是!”捕快们齐刷刷高声应是,气势如虹。 众人很快下了这狭窄逼仄的密道,因为空间太小还多花了些时间。 等到所有人都下来之后,几个捕快暗暗称奇。 没想到这密道看着狭窄,但是下头还挺敞亮的。 紧接着,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众人心头皆是一跳,几个反应快点的赶紧将方才已经摘下来的湿巾又重新戴了上去。警觉了一阵,纷纷回头看着队伍里唯一的大夫。 宴蓉适时地走上前来,看见他们这副模样,赞赏地点了点头,中肯地评价道:“嗯,诸位防范意识不错,但是莫要惊慌,这并非毒药。”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都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味道:“世子妃,那您跟大家伙说说,这香气是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呀?” 宴蓉环顾四周,无声叹了口气。这在场除了她就只有个老尼姑还勉强算得上是个女性,也难怪这群大老爷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是三皇子顾云深见多识广,毕竟从小养在深宫,身边接触的最多的就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和一众后妃,对这个味道自然也不会陌生。 “脂粉味。”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阴暗潮湿黑不见底的密道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脂粉味。 宴蓉倒是清楚得很,风月场所嘛,不是脂粉味还能是什么。 林祁也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赶紧带人到前头查看。谁料这小小的菩提庵地下竟别有洞天,这密道下面所有的房间加起来,足足有二三十个那么多。 对待这种待彻查的地方,自然动作不会温柔到哪里去,捕快们一脚一个把房间门踢翻,惹来里头一阵阵带着娇味儿的惊呼。 那房间里头的,竟是两三个穿着轻薄衣裳的俊俏公子,衣裳料子看起来很是服帖,腰间只系一根细软带子,就那么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配上他们此时一脸惊慌的表情,看起来竟别有一番风情。 “怎么今日不接女客,改接男客了么?” 林祁和手底下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小少年如受惊的鸟儿般,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抬头天真地问方才开口的那名男子:“哥哥,男客人怎么伺候,我……我还不会……” “够了!”林祁头疼的扶额,饶是他再怎么迟钝,此刻也清楚了这些衣衫不整的美艳男子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竟然还有这么小的少年,这菩提庵当真是…… 林祁没法再细想下去,他大喝一声,捕快们已经将其他房间都查探清楚,他下令将所有男子都聚集到一处,一一清点下来,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下面的每一个房间都有专属,只不过是根据每个人的名字来命名。 “这位爷,你们这是要……”方才先开口的那名男子看起来稍稍年长些,胆子也更大些,此刻捏软了嗓子说话,听起来有一股苏苏入骨之感。 不过很可惜他碰上的是全京城最不解风情的一群男人。 林祁亮出了自己的令牌,道明来意:“京兆尹府查案,奉命彻查此处。你等只需配合,我不会为难你们。” “京……京兆尹府?!”他们虽然常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但是平日里也会听那些贵妇唠唠京城趣闻,自然知晓这京兆尹府是干什么事的。 那处理的可都是疑难大案! 他们不过是被逼着在此处卖个身,不至于? 林祁看着眼前这些少年,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圣上突然下令彻查此处,他绞尽脑汁想了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这佛家重地竟然暗藏这种事。 第180章 是被毒死的 “你们全部过来站成一处,看看身边人,有没有少了不见的?”原本只是例行公事问一问,毕竟这些人后头都要带回京兆尹府审问,总不能出什么差错。 没想到这话一出,这些个千娇百媚的少年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看着眼前一张张花容失色的脸,宴蓉心中暗觉不对,忙上前提醒林祁:“大人,恐怕事情有些不妥。你让下属再把四周仔细查探一番。” 林祁点头,扬手发布命令。 等众捕快四散开来,宴蓉小心而专注地观察着这些小倌儿脸上的表情,发现他们脸上的惊恐神色不减,反而还多了几分慌乱,其中好几个,眼神还总是似有若无地暗暗瞥某一处。 那是……? 宴蓉顺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和一旁的林祁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后者也发现了这一端倪,大声喝令:“去仔细搜查尽头的房间,看有没有别的暗格。” “是!”毕竟是京兆尹府训练有素的捕快,刚领了命便飞速往尽头的房间跑过去,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片刻之后,那头果然传来了侍卫的惊呼。 “大人,这里面有好几具尸体!” 众人忙跟了过去。 刚走进那房间,便看见地面绽开一个巨大的方形口子,深约两尺,此刻景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 准确来说,他们是被人扔在这里的。 作为心理素质超强的战地军医,宴蓉前世见过的尸体数量,并不比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少。 于是当她看清了地洞里的尸体,便自然而然地走了近,撸起袖子就给其中一具尸体翻了个身。 旁边的男人们:“??!” 虽然对于世子妃第一女神医的名号早有耳闻,方才在上头被她巧合救下,也让他们对于她的医术深信不疑,但是就算医术再好,本质怎么说也只是个瘦弱的女子,翻尸体的动作竟然如此娴熟? 她是个大夫,不是仵作啊。 宴蓉前世见惯了尸体,自然不怕,但是她直接当着这些大老爷们的面直接将尸体翻开,还是让周围的人有些接受不能。 谁料,宴蓉却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反应,一边检验着尸体身上的痕迹,一边将自己的发现道出:“七窍流血,嘴唇乌紫,这几个人都是中毒而死的。面色尚且红润,体温尚存,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那不就是在林大人刚刚带着人来到菩提庵的时候就死了?怎么会这般巧合?”顾云深皱着那秀气的眉头,说罢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从这些人的服饰判断,应当和外面那些年轻男子是一体的。” 宴蓉看着他,暗想,不愧是皇子,素质方面拿捏得死死的,用词就是比较委婉。 林祁显然也认同这一点,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有这个本事能在我们进入菩提庵的时候就把地下的这些人毒死,这些人又是犯了什么错,要把他们毒死?” 倘若只是为了掩盖菩提庵地下藏着的丑陋面目,那么当其余活着的小倌儿被发现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此一举,白白背负几条人命? 林祁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圣上让他查这菩提庵,背后的确大有隐情。圣上是个明君,不可能让他堂堂一个京兆府尹兴师动众地上门搜查,只是为了抓几个小倌儿。 那么,究竟这隐情是什么?圣上竟如此重视。 宴蓉皱着眉头,没说话。任谁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被毒死的尸体,而且个个还都是花美男,都不会开心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大概只有那个菩提庵主持能够给出答案。 捕快将住持连拖带拽地“请”了上来,她却紧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是一遍一遍地转动手中的念珠,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念起了《南五妙法莲华经》。 事到如今,面对眼前堆成小山的尸体,却是连装傻充愣都懒得了。 那样子,不知道是抵死不从,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住持,你还是招了,究竟为何要弄死这几个男子?你说出来,本官尽可能为你留个全尸。”林祁看着她,有些悲哀地道。好好的出家人,为何最后走到了这般境地,又是逼良为娼又是杀人灭口。弄到这一步,不死都不行了。 “全尸?”那住持看着他,反问了一声,冷笑道,“这就是豫朝法律的仁慈?” 林祁往前一步,声音自带三分威严:“我朝律法在恶人面前,向来说一不二。” 听完他的话,住持笑得更放肆了,片刻之后,索性两手一摆,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 “既然如此,你们倒是好好想想,我这恶人究竟为什么要杀他们?” 看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林祁无法,只好将外头的小倌儿堆里为首的那人给叫了进来。 那男子也是害怕得不行,手脚都在发抖:“草民,见……见过大人!”说罢,竟然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也是,毕竟只是个娇滴滴的少年,看着这么多尸体如何还站得稳。 “起来说话”,林祁有些不耐烦地三两下将人拉扯起来,指着地上一堆尸体道,“我问你,他们是被何人毒死的?” 少年惊悚地摇头,似乎是一听到“毒死”两个字,就已经魂飞魄散,当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于是,再度噗通一声跪下去,不停向眼前的人磕头求饶:“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了!我不想被毒死!” 林祁看着眼前这一幕,无言以对。 这幅情景,怎么这好像成了他才是那个恶人似的? 他方才可是唯一一个见着这么多杀气腾腾的捕快还保持镇静的,倘若连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旁人更是不用再抱希望了。 一旁的住持还在低头念她的佛经,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都没什么关联似的。 一筹莫展之际,宴蓉凝神听着,却见她那转动佛珠的手势,有些怪异。 第181章 衍朝奸细 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因为她在拈动佛珠之时,无名指和小手指一直紧紧攥着衣袖末端,仿佛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宴蓉皱眉,半截袖子而已,有什么好遮的? 难道…… 这么想着,她猛的朝住持冲过去,掏出了一把白粉撒了上去。 那住持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攻击,本能地抬起袖子去挡,整个人被粉末呛到,差点咳出了泪。 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宴蓉却眯着眼睛,啧啧感叹:“住持大人,深藏不露啊。” 开玩笑,方才她撒出去的,可是她当初为了逃跑亲手炼制的销魂散,连段景蘅武功那么高身体带各种奇毒都能放倒的,如今对这住持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看着纹丝不动的住持,宴蓉深深怀疑自我的同时,也感觉受到了打击。 不过,这一撒也并非全无所获,至少,让她看清了她的手腕。 那住持的血管,剧烈凸起,竟然全都变成了血红色! 一旁的林祁和众捕快自然也看见了,还从没见过这般诡异状况的他们,下意识就将身边的顾云深给护在了身后。 毕竟是皇子龙孙,发生了危险自然要优先保护的。当然,先前那两个捕快也将宴蓉护在了中间。 宴蓉却抬手将他们扯开,淡定道:“诸位莫慌,放心,此时这人倒是没有杀伤力的。” 说罢,似乎是为了证实这一点,宴蓉莲步款款地上前去,一直来到了住持身边,捉住她的手腕查看。 “世子妃小心!”捕快们惊呼,正要上前拉回她,没想到那住持猛的抬起手,猛的抓住宴蓉的胳膊,手臂却从她的身上无力地滑了下去。 众人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宴蓉却仿佛意料之中似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查看那手腕处的痕迹,见血管颜色更甚,似乎已经快要蔓延至全身了。 “这是血煞契?” 住持吐出一口血,冷笑道:“景王府世子妃?没想到,你还当真有点道行,是我小瞧了你。” 血煞契,是以自身血液为媒介催动的一种杀人咒术,一旦与用契之人联契,只要对方发出死亡的指示,哪怕身处于千里之外,也照样能够杀人于无形。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些坑里的少年们都死得那么“及时”,定然是因为住持催动了血契,胁迫他们吞下了毒药。 不过这种血煞契极其难联结,需要反复试验方可成功,而且一旦中契之人死亡,那下契者也将会受到牵连,大多都是命不久矣,所以这住持得血管才会变成红色。 两两相连,同气连枝,所以在中原一带也叫子母蛊。 与这么多人联契,这住持得是有通天的本事啊。 “世子妃,你是如何知晓这血煞契的来历,为何下官从来没听过。”林祁毕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杀人的法子,所以哪怕听完了宴蓉的解释,也是一头雾水。 宴蓉轻笑,原本她也不知道,倘若不是她前阵子为了给段景蘅找解毒的法子,“凑巧”看了些从前没看过的医书,恐怕她也是不知道的。 而那些医书,大多来自衍朝。 宴蓉没直接回答林祁的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住持道:“我有个疑问,方才你同林大人讲话的时候,为何要用‘豫朝的律法’这样的说法?” 住持笑了一下,反问:“敢问世子妃,这样说有何不妥?” 宴蓉笑得比她还深:“这样说自然没什么不妥,就是有些奇怪”,她顿了顿,道,“倘若你是豫朝人,大可不必以本朝名来称呼本朝,那么……倘若你不是豫朝人,这件事便说得过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住持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慌乱感,反而还颇为赞赏地看了宴蓉一眼:“精彩,这番推理当真是精彩!” “只可惜啊只可惜,世子妃,饶是你猜出了我的身份又如何,知晓秘密的人,已经死去了”,她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尸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宴蓉嗤笑一声,为何?不就是易容术和找人顶替么,衍朝惯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段景蘅说过,景王妃,还有很多人,都是这么被他们掉包的。 菩提庵十年前可还不是这个样子,可想而知,这个住持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不一样”的。 听着二人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其内容堪称是精彩绝伦,听得人忘记了动作,林祁首先反应过来,瞳孔一缩:“衍朝?来人!将这衍朝奸细给我拿下!” 三四个捕快立即上前将人捆住。 此时,住持的嘴角已经渗出黑血,在被捆住的那一刻,还不忘抬头大声道:“主公和伟大的草原狼王!我将永世为你们效劳!” 说罢,又转头朝林祁他们那边的方向狠狠看了一眼,在宴蓉怀疑她是否要和这么多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她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豫朝的子民和他们的皇帝一样愚蠢,永远被看得见的事情蒙蔽着双眼,天佑我大衍,这片土地,一定是属于衍朝的。” 这话说的倒是平淡,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深意。 蒙蔽?被什么蒙蔽? 宴蓉往他方才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的确没什么不同啊,还是刚才进来的那些人,没有同一个也没有少一个。 那么,她伏法就伏法了,还要用那种眼神看一眼林祁做什么?总不可能是真的在意林祁方才同她承诺的全尸。 林祁并没有给宴蓉太多思考的时间,当下就下令:“传我命令,严查菩提庵,搜过的房间全部再搜一遍,尤其是住持的房间,看看有没有衍朝奸细之物,小心机关暗格。都给我看住了,这菩提庵里的人,不管是谁都要查清楚,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是!那大人,这个住持怎么办?”有捕快问。 林祁铿锵有力道:“押入大牢,等候圣上裁决!” “是!”捕快们抱拳,押送着住持离开。 第182章 那些贵妇们 其余大部分人纷纷离开了这地下密道,对菩提庵重新展开了严密的搜查。 林祁又派了几个捕快带着自己的令牌去皇宫通报给圣上,毕竟也算是大事,刻不容缓,自己则带着剩下看起来沉稳些的几个善后。 将地下的尸体都处理完毕,宴蓉发现顾云深面色不佳,遂上前关心:“三皇子可是累了?是否要先行回去休息?” 宴蓉记得,她和这人一起过来之时,似乎留了内侍在外头守着的。 顾云深回过神来,眼中仿佛有一抹异样的神色划过,却在宴蓉还来不及捕捉判别真假之前,就恢复如常。 只听他长叹一声:“我只是觉得,父皇花费这么多心血守护的江山,竟在看不见的角落涌入了这么多狼子野心之辈,实在是可气可恨。” 身为皇子,又能有这样的国家荣誉感,宴蓉心里慢慢有些认可这三皇子了。本想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又有些于理不合,容易招人闲话。 于是改成弯腰行了个礼,道:“三皇子不必过于忧虑,这些不过都是些鼠辈宵小,像我豫朝这么大的基业,在圣上的英明统治之下,一定会棉泽万世。” 虽然这话听起来挺场面,不大走心,但是顾云深一扭头看见她眸子里亮晶晶的,宛若星辰,瞬间也打算卖她这个面子。于是一脸“有被安慰到”地朝她拱了拱手,以示感谢:“多谢世子妃,豫朝正是有你这样的人,才是父皇之慰,万民之福。” 宴蓉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此时,轮到林祁头疼了。 看着眼前穿得花花绿绿又极为单薄的美貌少年们,他犯了难。 尸体好处理,中了毒的,把尸体烧了,骨灰拿出来埋掉,再立几块无名碑就完事了。 可是,处理完尸体,这几个活着的该怎么办? 此时,先前吓傻了的那个略年长的公子,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见林祁为难,生怕自己会被抛下,于是立马带头跪下:“求大人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被迫接待那些京中贵妇,已经没了自由,没了尊严,所愿所求,无非只是这一身躯壳能够苟延残喘于世。如若……如若诸位大人不嫌弃,也可带我等回去……回去伺候大人们。” “荒唐!”这都是什么淫词浪语?林祁狠狠地一甩袖子,他身后的捕快们早已经瞠目结舌。 而那跪在地上的人一听林祁这暴怒的声音,立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心里暗暗在想自己会不会弄巧成拙,这大人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就地正法可好? 这么想着,脸上渐渐露出面如死灰的表情。 宴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常年在京兆尹府任职,每日不是穿梭于变态杀人犯就是江洋大盗之间,恐怕还是平生头一次被一群男子自荐枕席。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忙上前打了圆场:“林大人莫怪,我想,这位……后生也不是无心的,常年在这种鬼地方待着,看他们的年纪,应当是幼时就已经来此了,想来恐怕是没有人教过他们礼义廉耻和三纲五常。更何况,真正作恶之人也早已经伏法,和他们计较也没太大用。” 听着她的话,林祁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一方面,宴蓉是景王府世子妃,两人又有数次公堂“合作”的情谊尚在,那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另一方面,方才他也并非真的生气,只是平日里说话就带威严,又被那男子震惊到,才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暴走的感觉。 此时,宴蓉出来打圆场,自然是恰好给了他顺脚的台阶下:“世子妃所言极是,那依你之见,眼下该放处置这些人?” “简单,让他们将功折罪即可。从现在起,不可有半点包庇和隐瞒。”宴蓉看着他,笃定道。 两人毕竟有些默契,林祁被她那么一瞧,立马就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 方才这少年郎说,他们被菩提庵住持强行困在这里,就是为了取悦那些京中贵妇,做她们的禁脔,供人享乐,那么这些贵妇究竟都是那些人?贵妇背后牵扯的乃是京中权贵,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盘根错节的势力,恐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能够应付的。 林祁搜寻一圈,目光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恭敬行了一个礼,道:“三殿下,您觉得此事应当如何?”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如何? 顾云深方才也是认真听了二人对话的,林祁之所以把这个难题扔回给他,无非是看重了他这个稍稍尊贵些的皇子身份,还能有那么几分话语权。 倘若是由顾云深之口亲自发号施令,那么将来就算他得罪了权贵,那些人也会忌惮顾云深的身份,不会公然与皇家为敌,如此一来,也就没林祁多大事了。 就算日后真惹到了哪个不该惹的,要秋后算账,林祁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宴蓉暗暗咋舌,心想谁说林祁林大人正直不阿,是京城最耿直的官了。 再怎么正直的人,一旦久经官场了,也必然要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 什么清名在外,不畏权贵,大概不过是一个噱头,自从上次林祁去景王府处理王府的“家务事”,她就看出来了。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真实。 又聪明,处世又圆润,还能顾全大局,最主要的是,能保持秉公办案。 无外乎别的,堂审官能做到这个份上,于百姓开始,足矣。 顾云深朗声道:“既然如此,便让他们写下那些来过的贵妇的名字,届时上报朝廷,交由父皇定夺。” 宴蓉想给他鼓掌叫好,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林祁让地上跪着的人起来,把那些个少年都叫到跟前,大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菩提庵乃佛门重地,却私藏男宠,私养禁脔供贵妇玩乐,败坏京城风气,天子脚下,属实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是为大不敬,藐视大豫朝律法,是为大不忠。” 第184章 令阳侯家的 “要么就是在少不更事的年纪被歹人连哄带骗给带走,只有那么几个是出身富贵人家,因为相貌生得太好看而被那住持掳来。喏,就是他们几个了。” 他指的就是宴蓉身旁的那几个小后生。 宴蓉也有些称奇,没想到这几个看着年纪顶小,字也不大会写的,出身竟然不凡。 不过,只说是富贵家庭,那菩提庵住持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官家子弟都不放过的程度?本就是个敌国奸细,他是哪来的胆儿敢动官员之子。 在林祁的授意之下,一名捕快来到几人跟前,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和善地道:“请问这几位小公子,你们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的家在哪里?” 然而毕竟是京兆尹府出身的,再怎么伪装柔声细语也掩饰不了那粗狂汉子的本质,反而越矫揉造作,就越成了一个四不像。 把那几个年纪小些的吓得嘴巴眼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想哭又不敢哭,场面很是滑稽。 而宴蓉毕竟是在场唯一的女子,虽说是个敢徒手翻尸体有时候比男子还要胆大的女子,但好歹这个唯一不假。 于是,捕快朝宴蓉投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宴蓉无法,在袖子里左翻翻右翻翻,终于翻出一把什么东西,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将拳头放在几个人跟前,放柔了声音道:“来,姐姐请你们吃糖。” 几个小少年定睛一看,在宴蓉手掌心静静躺着的,还真是一把五彩缤纷的糖果。糖纸这般好看,应当是很甜!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这糖果吸引住,一时间,什么害怕什么伤心,纷纷都被抛到脑后了。 按理说,十几岁原本已经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但是这些少年郎幼年便被掳走,没了父亲母亲的陪伴和关爱,像是这种糖果,最能勾起儿时回忆和亲人情感了。 宴蓉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 果然,当他们每个人都从宴蓉手中拿了糖,撕开包装纸放入口中之后,神情看着都有些触动,慢慢的一颗糖含化,几个小少年都报出了自己的来历。虽然大多记不清家里面具体住哪条巷子,但是有线索基本上就能查到,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堂堂京兆尹府。 至于那些有家回不去的年纪稍大些的男子,林祁还是让人问了他们每个人的姓名和住址,有的人都已经及冠了,好歹先给人送回去,至于后续怎么处理,那就是他们和家里人的事情了。 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少年,一直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不肯上前来。 这是?看着年纪也不大,怎的这般安静自闭。 宴蓉收起了手中的糖果,走上前去。她很有自知之明,这一看就不是个她能用糖果哄好的孩子。 “这位小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少年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居然透着一丝丝不耐烦,仿佛她正破坏了他什么兴致一般。 宴蓉活这么大头一次在小孩子面前吃闭门羹,心头只感觉很是怪异,却并不生气。 宴蓉再凑近一些,这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少年额头上都是细细蜜蜜的汗珠,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眼神还是有些迷蒙的,根本就聚不了焦。 看来,方才他并非是无礼,也不是高冷,只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之中。 宴蓉心下一沉,这副模样,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于是二话不说,两指搭在手腕上,为他诊脉。 这……脉搏怎的跳得这么慢?呼吸也太平稳了,不仔细听就跟没有似的,这么小的年纪,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正出神,眼前的少年却突然失去了重心,直愣愣地往前倒去,宴蓉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去接着他。虽然孩子看着人瘦弱,但毕竟也是个少年人,实打实的一个身体重量压下来,让宴蓉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折了。 “世子妃,有何不妥吗?”林祁已经处理完了其他的公子们,此时看宴蓉这边似乎出了点状况,忙上前问。 宴蓉疼得龇牙咧嘴,双手腾不开,只好用眼神指了指怀里的小少年,有些吃力道:“这个小公子体质差些,似乎是先天性的心脉受损,眼下碰巧发病,估计我得马上带他回去看看,这菩提庵没有药材,不好处理,拖得越久容易出问题。” 林祁一愣:“世子妃的意思是,回哪里?” 宴蓉笃定道:“景王府。”肯定不能回京兆尹府那里也没有药材。景王府好歹是个王爷府,里头的天材地宝也不少,不行她回去再和系统兑换些出来用。 宴蓉半抱半搀着那少年,回头一看林祁等人还在原地,便道:“林大人,劳烦你家捕快去寺院门口知会一声我那侍女,就是叫丹琴的那个,就说这里需要帮忙。” 需要她搭把手。 想起丹琴那几乎出神入化的轻功,想必将这少年人带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请求,林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赶忙派了人去叫她的侍女。 等候丹琴的空当,宴蓉和一旁的林祁聊起了天:“哎,林大人,你瞧着这孩子可眼熟?不知为何,我看他倒是隐隐有些贵人之相。” 林祁默默摇了摇头,他这些年一心断案,确实不眼熟这名少年。不过,这少年看着也就比世子妃小那么几岁,怎的世子妃的称呼却像是差辈了似的。 此时,三皇子顾云深忽然凑上前来,定睛看了片刻,神色犹豫:“世子妃,实不相瞒,这少年郎……眉眼间和令阳侯嫡夫人有几分相似。” 宴蓉心头一跳,不禁问:“令阳侯?那这位也是个世子了?” 为何要说也?莫非她同“世子”当真就这般有缘? 顾云深摇了摇头:“令阳侯府中已有世子,已至弱冠之年。” “那三殿下方才这样说是为何?”宴蓉表示不解。 林祁仔细琢磨了顾云深的话,似乎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三殿下的意思,下官应该猜到了。” 顾云深挑眉:“那大人不妨说说。” 第185章 宴彤 林祁略一点头,以表恭敬。 “听闻令阳侯家有两位嫡子,一位是现如今已经被封世子的,而另一位,在六年前有一次奶娘带着出府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林大人,敢问那时令阳侯家的小公子失踪时,大约是多大年岁?”宴蓉倒是没听过这事,那可是侯府嫡子啊,竟然一连能失踪六年。 “正好十岁。”林祁回忆了一下,那时恰好也是他刚到京兆尹府任职的第一年,对仕途满怀期许,所以对于那一年发生的事印象都很深刻。 那今年大概就是十六岁,和怀里这个少年的年纪相符。只是,仅仅凭借这些,还无法证明他就是侯府公子。 “大人,这小公子病情耽误不得,等下我先带他回景王府去调养,劳烦你再差人去令阳侯府一趟,让老侯爷派人过来瞧瞧,看何时把人接回去验验。” 不论如何,亲缘关系就是最好的认证方式。 林祁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甚妥。毕竟看这名少年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倘若真是侯府嫡子,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他可是担待不起的。 如此一想,便朝宴蓉拱了拱手,道:“那便有劳世子妃了。” “大人客气。”宴蓉也朝他颔首。 二人对话间,丹琴恰好一个飞身来到这座小院子里,风姿勃发间,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人惊叹不已。 “世子妃呢?世子妃?我家世子妃出什么事了?” 宴蓉:“……” 见着这一幕,三皇子顾云深则是很给面子地啧啧感叹:“这一场轻功当真是精彩至极,没想到世子妃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都这般身怀绝技,就是不知这侍女是何处寻来的?我瞧着比起皇宫里的那些带刀侍卫,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三殿下过奖了,不过是略会使些功夫,平日里照顾我的安危,定然不能找个娇滴滴的侍女。”宴蓉尴尬一笑,这顶高帽子给她戴的,我说这是用性命的代价换来的忠心死士,殿下你信吗? 那头,丹琴定睛一看,见宴蓉还好端端地站在禅房处,只是怀了抱了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那少年身量与她相近,却采用的是几近抱孩子的方式,看着颇有些违和。 丹琴知道刚刚是她太着急了,一听捕快说里头急召,世子妃有事,真以为是主子出了什么事,还没听完后头内容便施展轻功闯了进来。 丹琴跟没事人一样踱步来到宴蓉身边,道:“奴婢在此,世子妃有何吩咐?” 宴蓉将怀里的少年往她身上一塞,咦?推不动?怎么回事? 她低头仔细一瞧。 好家伙,这少年在睡梦之中紧紧皱着眉头,却把她的一条胳膊箍得死死的,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宝贝似的。 “乖,你先松开哈,这是姐姐的手,不是蹄膀,不能啃。”宴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在他耳边安抚道。 听说,人在睡眠状态下潜意识是会受四周的声音影响和支配的。 谁料,那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了,紧接着撒娇似的“嗯”了一声,将她的胳膊锁得也更紧。 宴蓉:“……”怎么今日遇到的都是大无语事件? 宴蓉看着四周看热闹一般的人,有些尴尬,讪讪一笑,然后对丹琴道:“没法子了,丹琴,你能一次带俩吗?” “倒是没问题”,丹琴犹豫道,“不过奴婢怕伤了主子,不如还是奴婢去备辆马车?” 宴蓉心想,这也不是不可行,不过这菩提庵四处都是荒郊野岭的,上哪里找马车去? “世子妃倘若不嫌弃,可坐我的马车回去。”此时,顾云深突然出声道。 宴蓉抬头,看着眼前及时雨一般的三皇子,心底很是感激,可是倘若公然拿了对方的座驾,她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子。 于是她满脸纠结:“这……三殿下,恐怕不妥?那您岂不是就回不去了。” 顾云深眼角露出浅浅笑意,令人看了如沐春风。 “世子妃不必担心,我看这小公子情况危急,你尽管拿去用,届时我让亲卫再送马车回来就行,无非多花一些时辰,无妨。” “那便多谢了。” 同三皇子和京兆府尹道别之后,宴蓉便让丹琴帮忙托着那少年的身体,三个人相互搀着,以一个怪诞的姿势往前走。 这幅情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宴蓉咬了咬牙,少年因为箍着她的胳膊,所以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是真的重! 幸好善解人意的丹琴适时地将其扯过去一些,但也只是减轻了重量,宴蓉身子骨也有些瘦弱,又不像丹琴一样是个练家子,还是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心里面只祈祷能赶紧去到大门口坐马车。 “宴蓉?!” 此时,一声破了音的惊呼突然闯了进来。仔细一听,那声音带着七分惊讶,三分恨意。 宴蓉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满脑子都是这少年的病症,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直到一名身穿尼姑服饰的少女朝她冲了过来,宴蓉眯着眼睛瞧了一阵。尼姑?还是带发修行的? 那张脸不是那谁吗? 宴彤冲到她跟前,辨认了片刻,眼中的恨意更甚,看着她怨毒地道:“真的是你,宴蓉你这个贱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今日菩提庵的事情也是你搞出来的?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狠吗?” 宴彤说着说着,竟然要上手打人。 然而,宴蓉就不是那任人欺凌的性子。 更何况,有丹琴在,还能让旁人动她一根手指? “哪来的泼妇!世子妃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尼姑可以乱叫的?你可知在豫朝,平民冲撞王族,还意图打人,以下犯上,要判什么罪?” 丹琴握住她的手腕,手上使了些巧劲儿,表面上看不出来,却让宴彤疼得龇牙咧嘴。 丹琴还想废她一根手指,宴蓉却出声制止道:“丹琴,放开她。” 第186章 太蠢了 丹琴虽然心有不甘,但主子都发话了,也只好乖乖将人放开。 宴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妹妹”,有些恍惚。 她差点忘了,宴彤在尚书府出事之后便被她那便宜老爹发配到了菩提庵,在这个地方带发修行。 怎的,如今菩提庵出了事,这是要连人一起带走了? 林祁带来的人闹出的动静还挺大的,毕竟是窝藏敌国奸细这种大事,想来,这菩提庵里头的每个人都要好好查查。 “宴小姐,那些个捕快老爷方才才把我们盘问完,好不容易林大人现在松口放人,在这个节骨眼儿就莫要再生事端了!” “是啊,咱们赶紧走!” “妹妹,你就听姐姐们劝……” 此时,宴蓉方才看清楚,原来在宴彤跑过来的那个方向,不止站了她一个人,而是有好几个穿着尼姑袍的,却都是带发修行。 和那些自幼清苦的尼姑不同,这几个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隐隐透着一股子金贵。虽然现在形容破败,但是依然掩不住旧时风采。 宴蓉皱了眉头,既然宴彤是犯了错才被罚到这菩提庵带发修行,那么后头那几个,定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其中有几个看起来已是妇人模样,竟也被罚至此处。 虽然那几个年长些的都在劝宴彤赶紧走,但是倘若她听劝,也就不是宴彤了。 “我不走!我凭什么要走!你们知道吗?就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宴彤冲身后那些女人大吼大叫了几声,紧接着又回过头来看着宴蓉,眼中恨意滔天泛滥,“宴蓉,你把我害得好惨!” 不过,奈何宴蓉旁边一直有个武功高强的丹琴在,饶是她再怎么气焰嚣张,也讨不到半点好。 真是可气! “妹妹,好些时日不见了,怎么,这段时间你过得不好?怎的一见姐姐就要对我大动干戈呢,让姐姐好生伤心。”偏偏宴蓉一脸无辜地说着,存了心要让她不痛快。 宴彤果然还是那个给套就进,给坑就跳的性子,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张牙舞爪地又要上来。 还是丹琴办事利落,这次直接折断了她的手腕骨。 “啊!”宴彤疼得龇牙咧嘴,鼻子嘴巴全部都拧在一块,这模样看着,全然没了尚书府小姐的端庄。 而在内院里头,林祁和三皇子正瞧着外头这出闹剧。因得角度问题,宴彤等人看不见他们,他们确实把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方才林祁命捕快将闲杂人等盘问完毕之后,原本是想把她们先赶到空闲的禅房里等候安排的,毕竟这些人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奸细或者乱党分子。 太蠢了。 没想到却在这里出了岔子,那年纪轻些的,竟是尚书府嫡四小姐,宴彤,看起来跟世子妃还有些纠葛。 他好歹和世子妃算是有些交情的,正在想要不要上前去处理一下,一旁的三皇子顾云深却出声道:“林大人不必担忧,那女护卫有些分寸,不会真的断了她的骨给自家主子找麻烦,女子纠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另寻去处?” 顾云深审视一般看了眼丹琴,内心隐隐有些觉得,她的身份并非一个小小的侍女。 功夫太高,轻功太好,做事冷静。太练家子了。 看来这景王府也有些藏龙卧虎。 林祁一愣,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堂审官,面对这种情形,大抵也是有心无力的。既然如此,不如趁早远离。 于是乎,二人交换了一个极为默契的眼神,林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座小院子。 院子内里空空,而外头,气氛仍旧剑拔弩张。 宴彤被丹琴毫不留情地捏断了手腕骨,疼痛难忍之下,又开始借题发挥,将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宴蓉的身上,于是破口大骂。 “宴蓉,你这个毒妇!竟然对亲妹妹都下这种死手,你……你一定会遭天谴的!我诅咒你!诅咒你!” 宴彤疼得话都说不利索,就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宴蓉无所谓一般地摆了摆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亲妹妹?呵,我的好妹妹,你当初设计害我千方百计要我死的时候,可有顾虑过我还是你嫡姐?嗯?如今的你,不过是作茧自缚!” “谁害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把我害到了这里!现在还要来给我找不痛快,你好狠的心!”她觉得宴蓉不过是呈口舌之快,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证据,是以气焰更加嚣张起来。毕竟眼下的情况,在尼姑庵里受苦受难的确实是她。 宴蓉冷笑一声,没见过这么会颠倒黑白反唇相讥的。她忍着被那少年箍着胳膊拉扯的疼痛感,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那好妹妹,虽然由于姿势原因,看起来比她矮一头,但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半点也不输给人,隐隐还有压制之气魄。 “哦?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将你的罪行一条一条地讲出来给你听?把罪证一个一个地拿出来给你瞧?”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宴彤打了一个寒颤,内心咯噔一下。菩提庵清苦,她身上的衣裳本就单薄,此刻被她这么一说,竟是觉得更更冷了,身子都不禁抖了抖。 “你……你胡说八道!你哪来的罪证?”说罢,还心虚地往后缩了缩肩膀。 宴蓉冷笑更深,心道,随便套套话吓唬几句就差点原形毕露了,这么蠢,也学别人玩宅斗,当真是不自量力。 “怎么,怕了?” 宴蓉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谁……谁怕了,宴蓉,你别太得意!”此时的宴彤,就像只垂死挣扎的刺猬,分明身上的刺都快掉光了,还嚷嚷着给你好看。 “丹琴”,宴蓉忽然道,“你说,一个老百姓,直呼世子妃名讳,还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丹琴同她主仆相伴多日,毕竟颇有默契,立马回道:“此女对世子妃出言不逊,还妄图伤害世子妃,应当重罚,断其手腕!” 第187章 世子妃菩萨心肠 “嗯,不错。” 宴蓉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还空闲的那只手来,轻轻握住了宴彤的断手,只见手腕那里果然没了支撑,纵然被她举起,此时也只是耷拉着垂下。 “啧啧,原本多好看的一只手,当真是可怜儿。” “宴蓉,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可怜我!你放开……嘶!” 宴彤看着她那眼神就害怕,一阵阵寒意禁不住从心底里冒出来,怎么敢让她握着自己的手不放。然而刚才被丹琴捏断的手,哪里禁得住她这般动弹,很快便扯痛到断口处,钻心蚀骨的疼痛传来,让她额头上直接就冒了冷汗。 瞬间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妹妹当真是糊涂了,你手腕断了,不能乱动的。”宴蓉眯着眼笑,温柔叮嘱道。 说罢,又转头看着丹琴:“丹琴,还记得圣上给本世子妃的封号是什么吗?” 丹琴哪怕抱着那少年人,也不忘记抬起手来拱了拱,恭敬道:“回世子妃,奴婢当然记得,当初世子妃诊治宫中疫情有功,陛下龙颜大悦,赐予世子妃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封号。” 宴蓉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那么……你说说,我这个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可能见死不救,见伤不医吗?” “世子妃宅心仁厚,有这菩萨心肠,断然是不会的。”这话丹琴说的真心实意,宴蓉骨子里的善良,她这个做下人都是亲身体验过的。 “很好……”宴蓉突然狡黠一笑,继而转向了一旁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的宴彤,道,“所以,好妹妹,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替你接好这断手的。” “什么?”宴彤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见她加重了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瞳孔骤然缩紧,“不要!不要!你别动我!不!” 随着她凄厉的呼喊,宴蓉“喀嚓”一声,将她的手腕拧得更错位,骨头断得更彻底。 然后又是“喀嚓”一声,那原本已经几乎分离的骨头,又恢复了原样。 宴彤赶紧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抱着手腕疼得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蜷缩着。 看着这一幕,宴蓉冷笑,接骨的方式有很多种,作为大夫,她可以选择最疼的那一种。 自然也最折磨人。 偏偏这世上还真是有那么一些人,不识好歹。 “恭喜宿主!替人医治断手成功!积分+500分!” 宴蓉奇道,居然没扣断手分,系统你开始做人了? 接着,系统又出声:“不过断手是因宿主而起,而且也是宿主让伤更重,所以扣除300积分!恭喜宿主!最后结果是+200分!” 宴蓉咬牙,恭喜个锤子。看着,宴彤的目光里不满地神色更明显了。不仅给她找不痛快,害她连积分都不能好好赚。 可恶。 “你与其费尽心思这般对付于我,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让你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宴蓉俯身,嘴巴凑在她的耳朵边:“宴彤,因为……你是真的蠢。” 和她那娘一样蠢。 “丹琴。” “世子妃,奴婢在。” “这菩提庵污秽腌臜,不宜久留,我们走。” “是。” 二人的对话结束,人影也已经远去。 宴彤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宴蓉的背影,恍惚了那么一阵。接着,也顾不上疼痛,狠狠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眼中是藏不住的恨意。 宴蓉,你给我等着…… 今日之辱,我不会忘记! 宴蓉坐了三皇子那里借来的方便马车,因着马车旗帜上方大大的“深”字和那环绕四周的环形四爪金蟒纹饰,在入城的时候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皇子的车架,整个京城恐怕还没人敢拦,而且上午三皇子顾云深确实有驾车出去,他们也是知晓的。 所以,不花一个时辰,宴蓉一行人便回到了景王府。 谁知,宴蓉刚下马车,便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王妃徐氏。 堂堂王妃,这青天白日的,竟然跟没事人一样一样站在王府大门口,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见过王妃。”宴蓉路过时随意唤了一声,只因为身上还带着那磨人的少年,不方便,无法见礼。 不过,景王妃徐氏最擅长的就是添油加醋和借题发挥。一看她这副模样,定然又要编排她我行我素目无尊长。 “大胆世子妃宴蓉,你见到当家主母兼婆婆,礼数不周全也就罢了,竟然在大白天的公然带个男人回来,还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宴蓉被她那尖厉的嗓音吵得心烦意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满地掏了掏耳朵。 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救个人,给这少年治治病,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来给她找茬? “王妃有眼睛啊,这眼睛也没瞎,看不出来我现在不方便行礼?再说了,王妃的意思是,青天白日不行,我在深更半夜公然半个男人回来,就妥了?” 饶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风格,向来就是随意不堪,此刻再听到,徐氏还是被气到。 “大胆!”徐氏怒喝一声,“宴蓉,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是世子妃吗?这是你该说的话?还有廉耻心吗?” “呵呵……”宴蓉浅浅笑着,“王妃不是向来都知道的吗?廉耻心这种东西,我没有。” “你!”徐氏被她的厚脸皮气得说不出话来。 “人命关天,劳烦王妃让一让,别在这挡路。”宴蓉旁若无人一般继续往前走。 王妃知晓她身边那丹琴是个武功高强的,自己也拦不住,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进去。 这几日,她虽然足不出户,也没让段景薇来找宴蓉的麻烦,但是她往京兆尹府四周和京城何处都派去了很多人打探消息。 她分明听说京兆府尹林大人派捕快去调查此案,结果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宴蓉这罪名分明是坐实了。 她今日在这大门口等着,就是想亲眼看看宴蓉被五花大绑抓住大牢的样子。 结果她不仅没有被五花大绑,反而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叫她如何能不气! 第188章 他醋了 还有,她带回来的那个少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作为景王府世子妃,平时再怎么出言不逊就算了,竟然在这大白天带男子回家,还是以那种搂搂抱抱的方式,当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王妃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打算还是先回去和自家女儿商量商量再说。 “世子妃,这少年人,将他送去何处?”路上,丹琴出声问道。 宴蓉想了想,虽然她和段景蘅的卧房大概才是整个景王府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这少年再小,毕竟也是异性,去卧房不太合适。 景王府西苑是女眷所在,东苑是招待客人备用的厢房,既然这样,还是先带去东厢房较为妥当一些。 “去东苑。” “是。” 景王府客房定期都有专人打扫,床套被褥都是新换的,上头还散发出清新的味道。宴蓉用鼻子嗅了一下,没有感觉到灰尘和霉菌,便放了心。 心脏不好的病人多数都是呼吸道疾病,自身抵抗力也弱,所以医治时四周的环境很重要。 二人将少年扶到了床上,他还是保持着那个箍着宴蓉胳膊的姿势。宴蓉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又使劲儿用力掐他的虎口处,压根没任何反应,看着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不禁叹了口气。 这少年是哪里冒出来的,真是个冤家,像是要来同她讨债似的。 这副样子,她可怎么替他医治。 “丹琴,你去找找看这里有没有笔墨纸砚。”没办法,只好让丹琴先代劳了。幸好她还有张嘴。 基本的用品和书籍一般客房里都会有备用的,丹琴很快便找到了。 宴蓉两指搭在少年手腕上,看着他脸色发红,时不时还有些癔症的表现,虽然抓着她的时候很用力,但是浑身又软绵绵的,仿佛就像是生怕被什么人抛下似的。 倘若他真是什么侯府少爷,在爹娘的疼爱和万千仆人簇拥之下快快乐乐地生活了十年,被歹人掳走之后,一夕之间却成为了禁脔,过着受尽屈辱的生活。 这得给孩子留下多大的阴影呐! 难怪会一直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了。 唉。宴蓉又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咦,手感还不错。 “丹琴,我不方便写字,等下我给你念药材名字,你帮我写张药方子。” “是,世子妃。”丹琴已经将纸张铺到了桌面上,研好了墨。 宴蓉回想了一下这孩子的症状,判定是心脏供血功能不足造成的末端血管回流困难,一般这样的,体质都会偏弱些,这几年过得还惨兮兮,看着脾胃也有些虚弱。 好好的少年郎,还会气血不足。 而这样的,还不能直接补气血。 先拿几味药性温和的温补药材,稳住症状,再慢慢把缺失的营养找回来。等着少年郎醒了,再给他扎扎针。 如今这身子,只能是慢慢养了。 “嗯……丹琴你就写……我想想,党参,白芨,黄芪……” 宴蓉一边说一边思考有没有其他要交代的或者要掺进去提升药效的药材,不一会儿就念完了。 “就这些,写好了吗?里头好几位都是名贵药材,你别去药铺里面抓,贵,好多还没有,就去王府库房里面拿,要是王妃不给钥匙,你拿世子的令牌去……” 而那头,丹琴却没了动静。 宴蓉觉得有些奇怪,不禁扭头问:“嗯?听到了吗?咦……” “听说娘子要借为夫的令牌一用?这不,我就给你送来了。” 宴蓉一转头,就看到段景蘅有些阴恻恻地笑容。 她发誓,今天在菩提庵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的感觉都没有现在这么恐怖。 这段景蘅是吃错药了?走路没半点动静,还突然冒出来吓她。 宴蓉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多谢你了,赶紧让丹琴拿着令牌去抓药,事态紧急,这个少年他……” 还不等她说完,段景蘅便大步流星地来到床跟前,低垂着眼睛,视线落在她的左手胳膊上。此时,那条胳膊正被床上的少年死死箍着,看起来颇为亲昵。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眼神,宴蓉莫名就有些心虚。 不对,她心虚什么她心虚?她干嘛要心虚?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再说了,她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若她真和别人有些什么又怎么了。 宴蓉记得,上次有这种心情时,还是她那个冒牌表哥,“假”花明兮出现,她为了逃离景王府假意与之交好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的她,似乎比之前还心虚。怎么回事? “那个……他有病,昏迷了,一直抓着我不放,我扯不开。”宴蓉讪讪一笑,解释道。 段景蘅沉默了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少年是哪来的?” 宴蓉老实回答:“菩提庵里头的。” 段景蘅瞪了瞪那双好看而狭长的凤眸:“你就是这样一路把人带回来的?” 宴蓉“嗯”了一声,细如蚊呐,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这不能怪我,他晕得太突然了……” 段景蘅没等她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了令牌,一手扔给了丹琴,简洁道:“速去抓药。” “是。”丹琴利落地接过令牌,转身走出了房间。 接着,段景蘅也坐在了床跟前,伸手抓住了那少年的手腕处。 宴蓉大惊,心想他该不是气坏了想废人胳膊?难不成丹琴断人手腕的本事是和她主子学的? 一腔疑问还没得到解释,就见段景蘅在少年手腕处重重一摁,然后不知道在什么穴位处点了几下,只听到少年吃痛地皱了皱眉头,饶是在睡梦之中也痛呼了一下,然后手指一松,果然右手就瞬间无力地从她的胳膊上滑了下去。 咦,宴蓉抬手扭了扭自己被捏得差点要麻的没有知觉的胳膊,活动了几下,觉得颇为神奇,段景蘅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将他的手松开的。 “你怎么做到的?” 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原本应是赏心悦目的画面,段景蘅内心却很是不爽,反问道:“怎么?难道你还不舍得松开了?” 第189章 验明正身 宴蓉皱眉,摇头,嘟着嘴巴抱怨道:“怎么可能,他都快把我的手捏废了。” 见段景蘅无动于衷,她还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撩起袖子送到他的跟前:“喏,你看,都红了。” 段景蘅低头一看,果然见那白皙细嫩的胳膊上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小块。 那艳丽的颜色呈现在葱白的皮肤上,反而还有种别样的美感。 段景蘅看着看着,脸上爬起两抹狐疑的红晕。 看见宴蓉投来探究似的目光,他才恢复神色,继而轻轻咳了咳,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玉瓶子,轻轻握着宴蓉的胳膊,将玉瓶子里头的药膏扣了点出来,涂抹在上面,慢慢晕开,动作轻柔得让她察觉不出一点痛。 “谢了啊。”宴蓉心里一暖,他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从小过的应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会这般照顾人呢? 想起他还为自己做过几次饭,第一次做的时候还把那张好看的脸熏成了花猫。 宴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像,这一路走来,她这个世子夫君为她所做出的改变,还真是不少。 段景蘅给她涂完了药膏,见她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忙问:“笑什么?” 手都被人捏红了,还笑得出来。 “没什么,咦,你怎么会身上常备伤药的?”她敛了神色,正色道。总不能说她是想起了他第一次做饭的样子,才会笑的。 段景蘅叹息一声:“家中有位不让人省心的夫人,自然要有些准备。” “你可拉倒。”宴蓉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起这人有随时随地在自己身侧安插暗卫的毛病,心想该不会在菩提庵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段景蘅捂着胸口,作伤心状:“娘子同旁人都是和颜悦色,帮了又帮,还有默契。为何对待为夫就是这般疾言厉色?” 看着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宴蓉觉得自己真是个负心汉,当代陈世美。 等等,她又是同谁和颜悦色,帮了又帮,又有默契了? 不过仔细想想今日连番的遭遇,似乎…… “哼,三皇子殿下性情温和有礼,是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才第二次见面,你对他谈笑风生的时候,不是和颜悦色吗?” “娘子你天天去回春堂坐诊,还不收人钱,每每望闻问切,势必低声细语,有时还要上门问诊,尽心尽力,不求回报,不是帮了又帮吗?” “娘子三进公堂,同那京兆府尹林大人打数次交道,今日二人联手断下菩提庵奇案,日后怕是要青史留名,你同他,不是默契十足吗?” 他指了指床上躺着人事不省的人,一脸醋意:“还有这少年……” “打住!”宴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做了个停的手势。 虽然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怎么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感觉不管怎么听哪里都奇怪呢。 “哼。” 宴蓉咬牙,这人真的是蛮不讲理,她都不计较他天天派着人盯着自己,所有大事小事悉数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她没半点自由,他倒是反而跟自己生起气来了。 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醋不要吃得莫名其妙的,倘若我接触过的人你都要吃醋一番,再算上我那些病人,估计你要吃到下辈子去了。”也不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 谁知她提这个,段景蘅更有话说了。 “你那些个病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看看那个刘公子,腿断了还要劳烦你走一趟,还有那个总病殃殃的少……” “你等等……”宴蓉又打断他,解释道,“我说世子爷,你好歹是个世子,气量能不能大一些?那刘公子是真断了腿,他走不了路那不是只能我亲自去他府中看了吗?还有,什么病殃殃的病人,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里面就你看着最病殃殃!” “你……”段景蘅都被她气笑了,这女人当真是不知道真有人惦记着她呢。 宴蓉等着他开口,没想到他半天不说话,头一次,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方才她说的理直气壮有理有据的,但是毕竟先前那种心虚的感觉还在,导致她刚刚说了个淋漓尽致,现在再开口,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蓉儿……”半晌过后,宴蓉耳边忽的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缓缓执起了她的手,眼中尽是担忧,“以后不要再以身涉险了,我当时,并没想到你会亲自跟着去菩提庵。” 宴蓉被他这突然的温柔给吓了一跳,方才不是还吃着醋要找她理论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样了?男人的脸真是说变就变。 不过,感受着他眼底真真切切的担忧和慌乱,宴蓉的心也软了下来,犹豫了片刻,有些不自在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别担心了,你看啊,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其实那菩提庵,也没什么危险的。” 她说着又心虚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的暗卫有没有和他讲塌房和钩吻的事,哦,还有地下密室的那些中毒而亡的年轻公子们,那一堆堆尸体。 嗯……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小事,应该不会都讲了? 段景蘅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宴蓉拼命想把菩提庵的事情描述得轻松一些:“哎呀,你不要用这副模样看着我啦,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又能蹦又能跳的……” 宴蓉说着,就要站起来转两圈,给他验明正身。 谁料,刚起身才转个半圈,就被仍拉着她手的段景蘅猛的一扯,她控制不住平衡,身体前倾,自然而然就跌到了他的身上。 而段景蘅更是伸出手臂顺势一捞,就将人抱在了怀里。 捞的时候还转了半圈,这样一来,宴蓉便呈现出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上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的姿态。 “娘子,当心些,别摔了,幸好我接住你了,否则为夫会心疼的。”段景蘅嘴角一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回过神来的宴蓉尝试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挣开。好你个头,宴蓉暗暗咬牙,他好了,她不好。 第190章 他是故意的 “你这人怎么强词夺理,方才若不是你突然扯我一把,我会支撑不住摔倒吗?什么叫你接住我了,跟我这邀功呢?你不过是在把我弄摔之后再顺势而为接住我,顶多算将功折罪。” “娘子莫恼呢。”段景蘅突然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冬天衣裳穿的厚实,哪怕是隔着好几层布料,她仍旧听得见他胸腔里发出的那心跳如擂鼓一般的节奏。 这是…… 宴蓉实在想不通,这人每次和她相处的时候瞧着都那么淡定,调戏撩拨的话张口就来,跟个情场浪子似的。 怎的抱一下就小鹿乱撞成这个样子? 巧合,一定是巧合。 宴蓉正暗暗给自己洗脑,没想到头顶上方忽的传来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差点让她酥了骨头。 “为夫不是突然扯你一把,而是故意扯你一把,我就想……就这么把你抱在怀里,日日夜夜都在想。” 这声音好听中又透着些魅惑,像是炎炎夏日里熟透了的樱桃,透着一股诱人的香甜,邀人采撷。 “段景蘅……”宴蓉被他的话感染,呆住,说不出再多的话,半晌,也只是追寻本能一般,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段景蘅将她的身子带离一些,那张俊脸近在咫尺。他捧着她的脸,自上而下看她:“乖,多叫几次,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真意切。哀求,渴望,殷切……一时间,宴蓉从里头看出了无尽的情思和期待。 终于,她如他所愿,又唤他一声:“段景蘅。” 见她这么配合,男子心中一喜,眼睛也亮闪闪的。 “娘子?再叫几声。” “叫什么叫!你发什么神经?赶紧把我放开!”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质疑和怒喝,将段景蘅彻底从期盼和幻想中拉了出来。 他抬眸,对上了宴蓉眼睛里的不由分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放开了她,眼神哀怨。 这一刻,宴蓉尽量让自己忽视那双满怀魅力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抬手探了探那床上少年的额头,发现他也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离开了床头,来到案前相对坐着,宴蓉用眼神指了指床上的人,道:“你老实告诉我,方才对他用了什么手法,人是不是晕过去了?” 段景蘅挑眉:“娘子,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你刚刚不是已经探过他脉息了么。” 宴蓉自然知晓他没晕,就是对段景蘅的手段太好奇罢了。 “那他怎么会突然松开手?” 段景蘅道:“娘子有所不知,这是习武之人才会的手法和穴位,能够短暂打击他手腕处的力道,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无非就是醒过来之后可能会有些麻,缓上半个时辰便好了。” “是吗?”宴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段景蘅自然是不怕她看,笃定道:“那是自然。” 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结本就没有意义,宴蓉点了点头,也没再继续追问。又想起今日在菩提庵的所见所闻,一时之间有些感慨万千。 “你知道吗?今日圣上突然派三皇子来宣旨,我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没想到竟是那菩提庵窝藏敌国奸细,看来圣上早就已经知晓了,宣旨的时候没有明说,恐怕是怕打草惊蛇。而且那三皇子……” “三皇子如何?”段景蘅那模样,像是来了兴致,但是又隐隐透着些不愉快。 宴蓉白他一眼,就那么容不得她提起旁的男子么? “就是三皇子他好像也不知道圣旨内容,宣旨的时候,他似乎神情有异。” “你看得那般仔细?” 宴蓉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她也不想那么细致入微,奈何医生就是个细活儿,没办法。 “圣上说了,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太过声张,所以这整个京城,除了陛下和我,恐怕是没有第三个人提前知晓的。” “什么?”这个男人,他既然提前知晓了! 不过仔细一想,那夜他去皇宫,确实待得久了些……而且和那个叫鹤云镜的在密室里商量的行为,也很有些诡异,倘若只是关于菩提庵私下开牛郎店,似乎也没有必要。 她早该发现异常的,都是被寒蝉那个老女人作的乱子扰乱了心神。 不过,虽然明白也是怪自己没有提前发现,宴蓉心中还是对段景蘅没有同她讲清楚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瞒着她,什么都不说。 “你既然知晓了,为什么不和我讲一下?哪怕给个线索提示也好。” 不仅不说,还让她跟个傻子似的和京兆尹府的人一起去那菩提庵探查。 而且这圣上就没想过,但凡那林祁憨一些,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秘密怎么办? 谁知,段景蘅倒是很有自信:“我和圣上都相信林大人的本事。更何况,就算他最后没有查出来,我们也有别的法子。” 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公堂之上众目睽睽,又要了结宴蓉的事情把林祁弄走,又要不惊动围观百姓,造成恐慌,圣旨上自然不好说太多。 宴蓉又翻了个白眼,什么别的法子,心想若不是当时她也跟着去了,那京兆尹府的人恐怕就全员丧生了。 段景蘅不解地看着她:“不是让你先回来么?娘子后来怎么会跟着一起去菩提庵?” 提起这事,宴蓉自己也觉得很玄幻,摆了摆手道:“起初我也不是很想去,是那三皇子邀我去的。” 段景蘅皱着眉头:“邀?” 宴蓉点头:“嗯呢,就是邀,他用一副去凑热闹的口吻说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好歹是个皇子,总要给他些面子。” 段景蘅没说话,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你这样瞧我做什么?”宴蓉怒了,他这个眼神,仿佛她不是去菩提庵查案,而是刚刚和人去菩提庵幽会回来似的。 段景蘅沉默片刻,道:“娘子辛苦了,等此事了结,我会奏明圣上,替你要些赏赐。” “别!”一听到赏赐,宴蓉就觉得浑身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第191章 娘子是在关心我? 上回她医治宫中时疫有功,段景蘅一声不吭就给她要回了一道圣旨,从此头上多了个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名号,同时却也惹来了不少风波。 就连这次被人告上公堂,那个莫须有的罪名,也和这个名号有关。 所以,什么是皇恩? 这不是荣耀,是夺命的刀呐!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也许是宴蓉的反应太强烈,将段景蘅都吓了一跳。他没说话,只是朝她投来一个探究似的眼神。 宴蓉轻声咳了咳,小心措着辞:“我本就是景王府世子妃,后来又受圣上亲封,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这个第一女神医,如此殊荣,我已经很满足了。倘若圣上还想封,我是真承受不住了。” 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 哦,说文雅一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段景蘅眼睛里忽然有一丝光芒闪过,他瞧着宴蓉,眼神是那样炽热:“娘子方才说什么?” 宴蓉莫名其妙,她才说完啊,这人是鱼的记忆? “我说倘若再来个什么别的封号,我承受不住了。” “不是,上一句。” “第一女神医已经很满足了。” “也不是,还在前面的。” “我说我原本就是景王府世子妃……” 说到一半,宴蓉的声音软了下去,气氛也渐渐偃息下来。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个奸诈的男人,竟然在给她下套。 段景蘅笑得眉眼弯弯:“嗯,你是我的世子妃。” 换言之,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宴蓉险些承受不住他话语里的直白情感,和那几乎要喷火一般的热烈眼神,毕竟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前半程穿梭于枪林弹雨救死扶伤,后半程只想吃过喝玩乐的潇洒人生,统共也没正经谈过恋爱,遇到这种情形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索性绕开话题。 “嗯,那个……倘若圣上要赏,就赏我些金银珠宝,没别的要求,值钱就行。” 段景蘅知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也不恼。他近期表明心迹确实频繁了些,她再怎么随性奔放,与众不同,好歹是个女子,也是要一些矜持的,他还是悠着些,不能把人吓到了。 “娘子,这景王府里头,珍奇古玩也不少,你若是喜欢,都可以拿去换钱财。再不济,去钱庄支些银票也可,那个用起来更方便。” 宴蓉单手支撑着下巴,苦恼道:“景王府的东西有几样是我敢用的?再说了,那再多的奇珍异宝,也都在库房里,库房的钥匙在谁手里?” 还不是在你那后娘手里。 凶悍的跟个母老虎似的,天天想着法子对付她,方才回来的时候还给她找不痛快呢,她可不敢手伸那么长。 段景蘅沉吟片刻后道:“原来娘子担心的是这个,那为夫知晓了。” 等等,你知晓什么了? 难道要去明抢库房钥匙吗? “那个……”宴蓉看着他,忐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先前从尚书府坑来……呃,要来的东西还多的,我不缺银子花,你莫冲动,你现在还装着病,你后妈在王府耳目那么多,不要露馅儿,回头再坏了大事。” 段景蘅抬眸看她,满眼都是温柔:“娘子是在关心我?” 这一次,宴蓉倒是没有否认:“废话。” 好歹在这个危机四伏景王府,段景蘅确实是她可以信赖的人,别的不提,这个战友情总不是假的。 “先不说这个了,总之你别冲动啊”,宴蓉看他不说话,忙又提醒了一遍,又想起菩提庵的事,颇觉头疼,“圣上有没有说怎么处置那些贵妇?” 京城去青楼寻欢作乐的达官显贵倒是也不少,却都是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像镇国公府小公爷那种没有官职在身的,才敢光明正大。 而且,只要别弄出大乱子,上位者也不会多管。 但是,私底下找小倌儿的贵妇……嗯……按照律法,不仅犯了七出之条,还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加上菩提庵的敌国窝点这个噱头加成,倒是够她们喝一壶的。 就是不知道寒蝉后面还会不会继续作妖,比如狗急跳墙什么的。 “虽然圣上并没有明说如何处置,但此事非同小可,恐怕不会轻饶,而且,那些个贵妇也是有夫君的,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是有身份的,不可能会善罢甘休。娘子不必担心,为夫既已经让你出了公堂,便不会让你再进去。”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段景蘅道。 听他这么一说,宴蓉就放心了。 她自然是不在乎那些污名加身,反正日后都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只是,这些个破烂事儿,太影响她行医治病,影响她赚积分了啊喂! 仔细一算,就因为跑公堂,她生生错失了多少积分。 心痛到无以复加。 不过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也就可以继续回去坐诊了。她的积分,她的天材地宝…… 想到这里,宴蓉突然记起自己要换的天材地宝是干什么用的,扭头偷偷看了一眼段景蘅,见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 “你最近还有毒发过吗?” 段景蘅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了,见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老实答道:“未曾。”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宴蓉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二人初次想见的场景。 那时他清俊无暇,一身风姿本应该不染纤尘,身上却带着一身伤,那些个黑衣蒙面杀手,肯定和他做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跨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纷争,得了天子信任和嘱托。无异于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一步步走下去,一定是凶险万分。 “菩提庵里发现敌国奸细,这件事背后肯定不简单,皇帝后面还会让你继续去查吗?” 至少,先让她把解药研制出来再说。 说起这件事,段景蘅也是忧心忡忡。饶是他也没想到,菩提庵这个地方竟然会是敌国窝点,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个住持身怀衍朝皇室图腾,来历肯定也不简单,届时还得好好审审去。 第192章 来头不小 不过,这一次捣毁菩提庵,也算是给对方有力一击,至少衍朝不管有什么计划,肯定都得搁置,只要加强防范,后面的事,大概也不需要他出马。 而且就算是要调查,他手底下又不是无人可用,并不需要亲自出马。 于是段景蘅摇了摇头,温柔而爱怜地看着她:“娘子放心,我会尽量多抽空陪伴你。” 宴蓉猛的抬头,满目震惊,心想这个男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她方才那样问又不是因为想要他多陪。 看着宴蓉眉间的忧愁之色总算消散不少,段景蘅也心情大好,此时看床上那少年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还随口问了句:“你把这小公子带回来做什么?” 宴蓉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治病啊。” 段景蘅忍不住又打量一眼,不禁皱眉:“那菩提庵里头的,都是年纪这么小的?” 宴蓉点点头:“大部分是,也有大一些的,一水的年轻俊美俏公子。” 段景蘅眯了眯眼,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阴阳怪气道:“那可是,上回那个假花明兮,不就快把娘子你的魂儿给勾走了。” 居然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宴蓉已经懒得搭理这个乱吃飞醋的男人,反正他吃习惯了,她也就习惯了。 “好了,跟你说正事。”宴蓉忽然正色道,段景蘅看她表情严肃,也敛了神情,回道:“何事?” 宴蓉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道:“据林祁推断,这小公子应该是来头不小。” “哦?什么来头?” 宴蓉言简意赅:“令阳侯。” 令阳侯?段景蘅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了一下这个人,就是那个虽然只是个爵侯,却和圣上亲如兄弟,听说势力特别广,但总是神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侯爷? 宴蓉继续道:“你在王府装病这么多年,对于京城的事想必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六年前,令阳侯府嫡次子跟随奶娘上街游玩,却被贼人拐走,至今下落不明。” 段景蘅点点头,听说当时圣上还下令封锁全城,四处搜查,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竟是被藏在城郊外的菩提庵。 当时菩提庵有太祖皇帝皇恩庇护,又远离京城,自然是被排除在了怀疑之外。 真是造化弄人。 “能确定吗?”段景蘅狐疑道。 宴蓉老老实实答道:“不能,所以我托林大人派了人去请令阳侯过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段景蘅挑了挑眉:“令阳侯寻子心切,你若是放出这个消息,定会亲自前来,怕是我景王府要准备设宴款待了。” 宴蓉“害”了一声,哥俩儿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狡黠一笑:“这个你放心,我早就已经让丹琴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你那后娘的耳目了,估计这会儿她已经在做准备了。忙也是她忙,不是你忙。别忘了你还在生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段景蘅笑了笑。 他这位娘子,可真是个宝藏。 如此善解人意。 见段景蘅会意得这么快,宴蓉也省心了,赶忙站起来道:“那你赶紧把脸色弄得再苍白一些,别到时候路出马脚。我先出去一趟……” “你做什么去?”段景蘅“腾”地一下跟着她站起来。 宴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脸的莫名其妙,只是呆呆道:“去让人还三皇子马车……” 毕竟上面的旗子上面还写着三皇子名讳,总不好一直停放在景王府门口,让外头的人一瞧,被那些好事者有心人一传,怕是又要说景王站了三皇子的队。 自古以来,皇位争夺,皇子纠纷,莫要参与。 更何况段景蘅还是皇帝的人,若是离了心,稍有差池,便是九死一生。 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但是这些,她不会同他说的,免得这个男人嘚瑟,还以为她多在乎他呢。 这么想着,宴蓉转身欲走,谁料下一刻,却是半点步子都挪不动了。 低头一瞧,原来是段景蘅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许去,我马上派人送去,不用你亲自跑一趟,我的人办事效率很快。” 宴蓉暗暗咋舌,被他这个动作和语气惊道。明明她也没说自己要亲自去啊,只是说让人把马车送回去而已。 “好。”反正他那些暗卫每天就知道监视她,也没别的什么事做,去跑跑腿也好。 此时,王府的另一头,王妃卧房中。 “你说什么?世子妃抱回来的那个少年是谁?”景王妃徐氏失声叫着,激动之余,差点掀翻了桌布,将桌子上的茶盏里的茶水也带得溅出了好些。 “是……是令阳侯府的小公子……” 徐氏向来苛待下人,那地上的小厮看着年纪小,此时被她的凌厉模样一下,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母妃,你这是做什么?能不能收着些,大老远就听到你那声音了。” 门外,传来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 徐氏回过神来,向门外一看,便看见了一袭粉色衣裙的段景薇施施然走了进来。 “薇儿,你来了,赶紧过来,娘有事同你说。” 段景薇眼神示意地上那小厮一下,后者便心领神会,起身行了个礼就退下了,还贴心地给这母女带起了门。 段景薇倒是气定神闲,坐下来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母妃要同我说何事?” 徐氏让她附耳过来,拉低了声音:“今日不是宴蓉上公堂的日子么,我特地派了人在府门口等着看她笑话,没想到人好端端地回来了,还坐了三皇子的马车座驾……” 听到这里,段景薇忍不住打断:“娘亲说什么?三皇子的马车?怎么会是他……” 徐氏附和道:“是啊,不仅如此,她还和一个少年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就回来了。” 段景薇收敛了心思,挑眉:“少年?在府门口?”她这嫂子,还真是越来越放浪形骸了。 “那可不是嘛……”徐氏继续道,“主要是,那少年似乎还大有来头。” 段景薇又喝了一口茶,不急不躁道:“在这京城,身份能比咱们景王府尊贵的,只有皇室宗亲了。” “哎呀,大差不差。那可是令阳侯府的嫡次子!” 第193章 早做准备 “令阳侯府?”段景薇皱起眉头,沉吟片刻道:“他们家的小公子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失踪了,怎会突然出现在此?母亲你莫不是搞错了?” 她一脸不敢相信,毕竟当时那件事确实闹得太大,圣上下令彻查整个京城,轰动一时,最后都没找到人,却是不了了之了。 倘若当真是侯府公子,那么他同宴蓉有何渊源,又是如何出现在景王府的。 景王妃徐氏摇了摇头,笃定道:“错不了,听说那少年不管是年纪,长相,都很是符合侯府公子的身份,又是京兆府尹林大人亲自盖了章的,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令阳侯可是寻了爱子六年,他们可派人去通知了?”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宴蓉那一头。 徐氏点头道:“听她身边那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说,是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恐怕要请侯爷夫人亲自过来鉴定方可。” “那是自然。”毕竟是亲生的骨肉,所以关于这一点,段景薇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眼睛里有一抹光一闪而过,想了想,忽而又道:“母亲,既然这样,我们可要早做准备了。” “你附耳过来。” 徐氏听话照做,母女二人耳语一阵,徐氏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看着自家女儿的时候就有一种越看越聪明的莫名成就感。 不愧是她生的。 菩提庵。 大半日的时光转瞬即逝,距离宴蓉和侍女带着那疑似是侯府公子的病弱少年回去,已有足足一个半时辰。 而京兆府尹林祁和三皇子顾云深,自然也在菩提庵喝了一个半时辰的茶。 直到皇帝的圣旨再次传来,这才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林祁凝神听了片刻,圣旨中讲,将菩提庵所有相关人等投入大狱,等待审判。其余闲杂人等,则暂时就地软禁。 着京兆府尹林祁即刻将人带回,审问刻不容缓。 林祁听完了圣旨内容,心想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听完圣旨后,便整了整衣裳起身接了旨,叩谢皇恩。 转头又和顾云深道别:“三殿下,下官还有事在身,恕下官无法随侍三殿下左右。这就告辞了。” 顾云深负手而立,看着他笑了笑,大方地摆了摆手,既给足了他面子,也没失了皇子的风度。 “林大人客气,从前不曾与你有这般机会接触,今日交谈一番,倒是教我有些后悔前头那二十年光阴,恨不得早与你相熟几年才好。林大人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实在是令人佩服。” 林祁谦逊道:“三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今日恰好能在殿下面前献上一丑,若要真正高谈阔论,比起殿下的才学,下官这些还远远不够看。” “是林大人太过自谦了。” “那下官先告辞,待他日有机会再来瞻仰殿下风采。”林祁说完,便行了一个正式的官礼,留下一批捕快在此安抚善后,自己则带着手底下人离开了这菩提庵。 顾云深站在原地,望着林祁渐渐远去的背影。许久之后,那背影开始变得模糊,直至后来直接看不见踪迹。 顾云深原本清澈温润的眸子,此刻忽的染上一点墨色。看起来深沉且幽邃,仿佛只消令人看上那么一眼,便会直勾勾地陷进去,根本出不来。 他静默片刻,也没有多作停留,抬手招来随从:“新的马车可准备好了?” 随从恭敬道:“回殿下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动身?” 顾云深颔首,随从便将人给请到了院落外头,一边又吩咐其他人赶紧去把马车牵过来,莫要让主子久等。 等着下属把马车牵过来的这个空当,顾云深站在菩提庵外头的房檐下沉思。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他回头,便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半遮着脸站在红色柱子后,想看这边却又一副躲躲藏藏的模样。 皇家诲人提倡的都是行事作风务必光明磊落,常年身居高位的皇子,哪里容得下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当下便沉了声道:“什么人?出来!” 那柱子后头的人似乎也不意外被他发现,只僵硬了片刻,便慢吞吞地将身子移了出来,缓缓走上前,同时也放下了挡着脸庞的宽大衣袖。 “小女子宴彤,见过三皇子殿下。” “是你?”顾云深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尼姑装束和素雅服饰。 而从宴彤的角度,抬起头来看他时,彼时正是夕阳西下,恰好逆了光,看不大清面容和表情。 “是我……”宴彤似乎是因为觉得他还记得自己,多少有些欣喜,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神采飞扬了起来,“三殿下,多日不见了,你……你近来可好?” 顾云深深情淡漠,开口说话竟是温和有礼:“有劳宴小姐记挂,我挺好的。倒是这菩提庵地处见外,夜间寒凉,你可要多多当心身子。” 宴彤在这菩提庵受苦受难多时,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曾经相熟的人,唯一见过的恐怕就是寒蝉和其他几个贵妇了,如今听丰神俊朗的三皇子这样关心自己,自然是喜极而泣。 于是她竟真的挤出了几点眼泪,抬着衣袖轻摸,泪汪汪呀地瞧着人,那姿态怎么看都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多谢三殿下,殿下有所不知,自从来了这菩提庵,我确实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有家不能回,想娘亲了也只能暗暗躲在被子里哭泣。这边没有碳火可以烧,夜里睡不着,白天还要早起劈柴干活……呜呜呜……” “你受苦了。”顾云深听着她这些凄惨处境,诚诚恳恳地说了一句。 宴彤赶忙用衣袖将脸上胡乱一擦,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泪痕尽数抹去,用力朝他挤出一丝看起来很勉强的微笑,准确来说是苦笑。 耐人寻味的是,这苦笑中,又带了几份羞涩。 “殿下言重了,饶是在这菩提庵经历再多苦难。在我看见殿下的那一刻,便全部烟消云散了。殿下是天子之子,龙子皇孙,有天然大气运加成,能为万民带来福报。” 第194章 勾引三皇子 顾云深挑了挑眉,虽然她这话颇有些恭维的成分在里头,但是对他这个皇子确实很是受用。 “宴小姐也是个伶俐人,不必太过于自伤于当下处境,父皇已经下令彻查,待京兆尹府那边出了结果,相信你们自然也有去处。” 宴彤心下一凛,他用的是“你们”,就代表在这个皇子眼里,她和那些同样是因为犯了错而被罚到这里思过的小姐夫人们没什么两样。 不,宴彤在心里拼命摇头,他待她这样温柔,肯定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尽力一搏。哪怕是赌一把也好,这菩提庵里头真不是人待的啊。 见宴彤低着头不说话,顾云深也不好多作停留,转身欲走。 宴彤一下子急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就这样白白放手任其溜过? 于是,行动先比大脑作出反应,她快速上前,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顾云深的腰。 “三殿下……殿下……我在这里真的是待不下去了,求求你带我走,哪怕是给我一条活路也好!我求你了!” 顾云深看着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任由她抱着,没做出任何动作,亦未曾开口说话。 宴彤见他没拒绝自己,还以为是有戏,心中一喜,放柔了声音。 “殿下,从前我还在宴府的时候,您是知道的,虽说称不上色艺双绝,但是在这些京中小姐圈子里,也是能够排的上号的,后来哪怕是沦落至此,从前的那些,我也都没忘。我只求你带我走,您要是看得上,收了彤儿做个妾室也好,再不济,留在身边做个奴婢,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宴彤说完,更加动情地哭着。面色不动,却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虽然只是做个奴婢,但是只要进了三皇子府,就不怕没机会上位。 总比待在这个鬼地方强,她现在一心只想离开。 “宴小姐……”顾云深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嗯?我在……”宴彤一听他唤自己,便大胆了起来,忙热情地回应。 忍着脸上红得滴血的冲动,宴彤抱着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松动,反而越抱越紧,胸口似有若无地轻轻蹭了几下男人结实的背部,引得自己都有些燥热。 紧接着,双手如同水蛇一般攀上他的肩膀和颈部,左右缠绕,在他耳侧吐气如兰:“只要殿下愿意,彤儿的一切,任凭殿下做主。” 顾云深悠悠地瞧着她,撞见她眼底那一丝丝渴望和期许,忽然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之后,缓缓朝她靠近。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宴彤的心脏跳得飞快,砰砰砰的声音差点让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索性,最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一幕并没有等来。 顾云深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只有两个听得见的声音道:“宴尚书教出来的女儿,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到了你宴四小姐这里,竟然都学会自荐枕席了?不错,不错。” 宴彤猛的睁开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却在看见他眼底的嘲讽和不屑之后,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三殿下,我……”她朱宏了一张脸,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知该如何继续。 “宴小姐。”顾云深将她的手臂给扯开,用不容分说的语气说道,“你为何会来此,大家都心知肚明,莫非你觉得,以你今时今日的处境,向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自荐枕席,并无不妥?” 宴彤往后退了一步,咬着下唇,没说话。 顾云深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从前我是瞧着你不错,去年宫宴上你弹的一手好琵琶也曾入了我的眼。但是你听好了,我是皇家子,哪怕只是娶一房侧室,也必须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 宴彤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只可惜眼前的男子并非那怜香惜玉的多情郎,饶是看着这幅场景,内心也仍是不为所动。 二人对峙良久,宴彤还是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猛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三皇子,殿下……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说……我当时是被陷害的,我……” “宴小姐。”顾云深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请你清醒一些,重点不是你怎么失了清白,而是你已经失了清白。你要知道,在这个前提之下,就算是我有心要收了你,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同意的。” 宴彤大脑飞速运转,尽力地想着他能够收下自己的理由:“对了,你们不是正在查菩提庵的事吗?虽然我不知情,但是之前寒蝉和那几个贵妇来这里的时候,我见过几回,可否……可否需要我上公堂作证?” 现在,只要能离开这里,不管用什么法子,她已经顾不上了。 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好。 谁料,她话刚说出口,顾云深竟是神色如常,悠悠道:“查案寻证乃是京兆府尹林祁林大人的本职,我今日不过是过来传达圣旨罢了。你既然这么说,那便在此等候京兆尹府的传唤。倘若他需要你出堂作证,定会上门来寻。” 宴彤一愣,他这番话,就差把“与我无关”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女子眼底一片死灰。 顾云深再次将她的胳膊推开,这个动作毫不留情,仿佛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一并扯碎。 “所以,你的事,恕本殿下无能为力。” 宴彤站在原地,脸上一点点爬满绝望。 二人继续那么对望着,直到顾云深的随从赶了马车出来,这才犹豫着打破二人间这诡异的沉默:“三殿下,马车已经备好。” “回宫。”顾云深转身,温声吩咐之后,便在随从的侍候下上了马车,车帘子一掀一放间,马车缓缓远去,人便没了踪迹。 “主子,可要属下去解决一下?” 三皇子的随从不知晓宴彤身份,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尼姑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勾引他们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往后头看了一眼,见那女子还是一脸痴迷且失落地望着这边,不禁提议道。 第195章 都被她看见了 顾云深摇了摇头:“不必,无事。你且离远一些,我想先歇会儿。” “是,属下遵命。” 那人策马离远了一些,在保证能够保护殿下周全的前提下,在马车后方远远跟着。 顾云深四周总算落了个清净,索性阖了双眼,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这一闭眼,方才宴彤哭着央求他的画面便闯了进来,挥之不去。 方才他对着宴彤说的话,其实都是千真万确。 那时觉得这宴府四小姐颇有些才艺,模样也不错,宴尚书在朝中虽然无甚地位,但是毕竟为官多年,也比较吃得开,倘若娶了他的女儿,收做个侧室,也算给他尚书府一项殊荣,有了这层关系,算是给他添加一道助力,日后确实也方便得多。 谁料,天算不如人算,后来宴彤出了那件事,从此名声尽毁,他便了没了那心思。 皇家顾及得是面子,皇室自然不得有半点丑闻。倘若他真收了宴彤,为了一个小小的宴尚书闹到和父皇母后离心的地步。 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么想着,倒是也不觉得遗憾。没了这山,还有那山。他顾云深承天命而生,日后自然要承天命而上。在这条路上,他永远都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后方,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宴彤心底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希望一点点破灭,继而转为无望。 她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坚硬而锋利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她死死咬着嘴唇,仿佛感觉不到痛。 猛的想起,方才他离去之时,那般决绝无情,那般泰然自若。 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多去看她一眼。 此时,顾云深方才的话还萦绕在她耳边,消散不去。 “从前我是瞧着你不错……” “宫宴上你弹的一手好琵琶也曾入了我的眼……” “但是哪怕我只是娶一房侧室,也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女子……” 清清白白的女子…… 换言之,他不可能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呵呵呵呵呵……”宴彤捂着眼,忽然发出一阵凄厉而诡异的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是流得更凶了。 分明他也对自己动过心,明明她还能有一个大好的前程,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这一切的一切,就只是因为她失了清白。 她原本是尚书府最受宠爱的嫡系小姐,原本风光无限,无上尊荣。 此时却只能憋屈地待在这个出了事的破尼姑庵,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甚至还要在这里了此残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失了清白。 而她为什么会失了清白……宴彤想着想着,眼底忽然迸发出巨浪一般的恨意,盛势滔天。 她抬手,猛的捂着自己的手腕,因为太过于用力了,指骨节都要泛白。 都是因为她!是宴蓉! 倘若不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小贱人,她也不会被一个下作的仆人破了身子,还被盛怒之下的父亲给罚至此处思过,不闻不问就是小半年。家里人不管她,那些贵妇不肯帮她,现在就连三皇子也不肯带她走。 都是因为她败坏了宴府的名声。 原本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却偏偏都发生了。 所以,对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叫她如何能不恨。 宴彤平生哪里受过这些委屈,尤其是在接连受了几个月苦之后,才刚得了希望却又瞬间破灭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一时间哭得就更凶,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抖得厉害。 “啧啧,姐姐,你这模样是怎么了?” 她忽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的声音,猛然抬头。 谁知眼睛上糊了一层眼泪,都是一片雾蒙蒙,压根看不清楚。 越想看清楚,越是看不清,只依稀能够辩出是个极年轻的女子。 那年轻女子,低低叹息了一声,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洁白素净的帕子,轻柔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把手帕塞到她手里叠好。 宴彤低头一看,用手轻轻一捏,这帕子的料子是江南一带盛产的软缎,一般朝中三品大员府中都用得起,她从前用的就是这种料子。 而那帕子绣着的花鸟虫鱼和四时风物,和她们尚书府的绣娘手法和技巧,如出一辙。 宴彤愣了愣,猛的抬头,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此时,一张本应温婉无害的脸,却朝她笑得明艳非凡。 “怎么了姐姐,这么久不见了,你见到我就只有震惊,没点别的吗?” 宴彤瞪大了双眼,猛的站起身:“是你?宴婉!” 宴婉笑得更加温婉动人,大方承认:“没错,是我。尚书府那么多不受宠的庶女,难为姐姐还记得我,我可真是有些感动了。” 宴彤皱着眉头,没说话。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见她穿着一身凌云绸和织羽缎这些上好料子裁成的衣裙,略施粉黛,面若桃李。 再低头瞧一瞧自己身上不入流的装束,一身灰败的尼姑服长袍,此时此刻,站在她这个曾经的庶妹面前,竟显得硬生生比她矮了一头。 可是,她记得爹爹最重面子,庶女和嫡女本就身份有别,她那个父亲,绝不会放低身段不要面子地去宠爱一个庶女。 除非他疯了。 可是,这宴婉一身的金贵料子又透露出她确实很得宠。 一时之间,一连番的疑问涌上宴彤心头。 “哦,是那个总是和你那短命娘挤在一间小院子里的丧门星宴婉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宴婉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选择这么刁钻的开场白。 “自然是想念姐姐你了,才过来看看的。” 宴彤警惕地看着她,没搭话。也不知道这宴婉是用了什么手段获得爹爹宠爱,分明以前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贱庶女,怎么她这前脚刚被罚,刚一走,后脚她就得了宠呢? 若是这其中没点猫腻,她宴彤都不信。 见宴彤不说话,宴婉又笑了笑:“姐姐莫要这副模样看着我,让妹妹心头寒凉的紧,方才你对着三殿下,不是挺热情的么?” 听到这里,宴彤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难道方才那些,都被她看见了? 第196章 防身招式 想到这里,宴彤顿时又羞又恼,抬起手指指着她,想骂却又骂不出来。 “你!你这个……” 宴婉却是颇为好脾气地握住了她指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姐姐莫要太激动了。常言道,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姐姐先前便是因为耐不住深闺寂寞才被爹爹罚到了这里,如今姐姐在这菩提庵待久了,自然更是会寂寞,只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呐……我见那三殿下……似乎不大领你的情……” “啊啊啊啊啊啊!宴婉,你这个贱人!你别说了!给我闭嘴!”宴彤说着,上前就想要抓她的嘴。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势,宴婉倒是也不慌不忙,她十分轻巧地躲开,一脸受伤:“姐姐先冷静一下,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妹妹说的也是事实,你犯不着动气。而且……” 宴彤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她这如同狡辩一般的话,宴婉索性直接捏住了她的手腕上部,接着猛的一拉,在跟前转了个圈儿,便将人直接箍在了自个儿身上。 宴彤的背部靠着她的胸膛,由于双手被锁着,动弹不得。 宴彤心中大惊,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宴婉,你一个深闺小姐,上哪来学来的武功?” 宴婉笑得温婉动人:“姐姐错了,这不是武功,只是最基本的防身招式罢了。” 她是庶女出身,在尚书府无甚地位,为娘的性子又软弱,压根无法护她周全。而像她们这些有点姿色的庶女,基本上都是被正室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奴婢,这些年的日子,怎会好过。 若是不偷偷学些防身的手段,恐怕她也无法平安长到今天。 更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获得她那个爹爹宴尚书的宠爱。 这一步一步,都是踩着血和泪上来的。 随时眼前这个女人的母亲是将她母女二人害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但是宴尚书的风流好色和不管不问,照样成为了这其中一只看不着的推手,将她们推到风口浪尖,又被迫承受着这一切。 她不得不反击,不得不有所动作。 好歹,为她和娘争一个未来。 这宴府上下,没一个是无辜的。 她必须要快了,娘的身子已经…… “啊呸,什么防身招式,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宴婉,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怎么我才刚离府你就得宠了,还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是不是给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越是不让动,宴彤挣扎得越厉害。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宴府嫡四小姐,哪里尝试过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 “啧……”宴婉感叹了一声,语气听着还有些委屈。 她说:“姐姐这话可就冤枉我了,给爹爹灌迷魂汤的不是我,是那个叫咏荷的漂亮妾室,听说还怀了孕了呢。” “什么???”宴忍不住惊呼出声。 怀了孕的妾室?她才离去多久,爹爹居然就这样对待娘亲,难怪这些日子以来她想尽办法往尚书府传递消息都无人搭理,不见回信。原来不是娘亲不帮她,而是她有心无力,已经自身难保了。 宴婉安慰道:“姐姐莫要急火攻心了,还没成妾室呢。爹爹对外只宣称她是夫人的丫鬟,说是夫人怀了孕,让她伺候,只不过实际上嘛,你懂的……” 宴彤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告诉我?那狐媚子是从哪里来的?” 宴婉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接着故意拉长了声音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鸳鸯楼里的,还是群芳阁的头牌娘子呢……” 宴彤听完,很想吐血。 一个下作的妓子,竟然是一个下作的妓子……就因为她怀了身子,就让她身为嫡夫人的母亲忍辱负重,低三下四地去伺候一个卑贱的妓子。 她怎么配? 见她这副模样,宴婉继续道:“姐姐你也莫要想不开了。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时今日的境遇并不代表日后的发展和成就,你也知道爹爹膝下无子,保不准这个真能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你看,当初你娘亲不就是在先夫人死了之后才由侧室扶正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放了开来。 被人戳中痛处,宴彤顾不得手腕上被她箍得生疼的痕迹,抬眸,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眼神如刀,刀刀见血。 宴婉也不怕她看,毫不示弱地看过来,因为她发现宴彤看自己的眼神,渐渐变了。 没错,方才她这番话虽然不中听,确是极大程度上给了宴彤一个很好的提醒。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一定要想办法从这个破尼姑庵出去。否则不仅娘亲的地位不保,她日后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你今日来,怕不是就为了做个信使的?” 宴婉眯眼一笑:“姐姐真是一点就通,看来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宴彤估计是平生头一次被人夸聪明,还有些无所适从,片刻之后才道:“不必恭维我,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条件?” 宴婉收了表情,缓缓靠近,嘴巴几乎贴在她的耳边,正色道:“姐姐,我们来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宴彤最烦她这副卖关子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宴婉笑了笑,也没存心吊她胃口:“我将你从这个地方解救出去,条件是,出去之后,你凡事都得听我安排。” 宴彤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上都是怒容:“什么叫凡事听你安排?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竟敢对你的嫡姐指手画脚!” 面对她的反应,宴婉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她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上的蔻丹,悠闲道:“姐姐可别忘了现在自己的处境,你这个身份尊贵的嫡女,混的还不如我这个卑贱的庶女。” 宴彤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这话一出,更加戳中了她的痛点:“就是如此,我也不需要你来救!更不需要你来安排我的事!你算哪根葱?” 第197章 交易 “宴婉卑微如尘,在姐姐面前自然算不上什么,无非……”她挑眉,斜着昵了对面的人一眼,仿佛将其看穿在了眼底,一般,“无非是你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宴彤一怔,没说话。 宴婉施施然道:“姐姐若是不情愿,我也不勉强,往后啊,你还是继续留在这尼姑庵,和你的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宴尚书府风光无限的四小姐,终归是过去式了……” 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说着一边便转了身。 宴彤脱力一般往后一靠,整个人紧紧贴着那根红色的雕花漆木柱子,在来人转身的那一刻,猛的闭上了眼睛。 宴婉心中还没默数到三,她便又睁了眼睛。那里面明晃晃闪烁着的,是旁人看不懂的决绝与清醒。 “我答应你。” 宴婉向前的脚步终于停下。 宴彤早已经从红色柱子上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顿,目光灼灼:“你别食言,我都答应你,我听你的。你带我离开这里,带我,重拾往日风光。” 宴婉转身,笑容灿烂:“成交。” “不过……”她又顿了顿,让人看到了小鹿一般的眸子中闪烁出意味不明的光泽,令宴彤浑身佛都为之一震,“姐姐还需要再等候些时日,等眼前的风波稍稍平息些,我再想办法把你带出来。” “宴婉,你别骗我。”宴彤瞪着她,眼底没有半点终于能从这里逃出去的喜悦,反而藏着深深的恨意,难以捕捉。 被瞪的人毫无自觉,朝她笑得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姐姐放心,婉儿不会。” 同一时刻,京中闹市街区上,一辆阔气的马车正疾驰向前。 没错,是疾驰。 马车上的小厮勒紧了缰绳,挥舞着马鞭子,而他手下的马儿也是不负众望,迈开四个蹄子,那一阵达达的声音,将即将入夜的京城也闹得不那么静谧起来。 最重要的是,马车一路飞奔向前,带起四周处处灰尘,惹得街道两旁,那些正准备收摊回家的小贩子们口中传来一阵阵抱怨声。 甚至,横冲直撞时,马车两侧的横梁直接掀翻了几处摊子。 摊子的主人皆是着一身短打,年长些的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收了自己的摊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要回家,仿佛方才发生的闹剧与他无关,仿佛方才被撞到在地的不是他。 而年轻些的就没这个好脾气了,猛的从地上翻起身来,拍了拍衣裳的灰尘,一边往前追一边大声朝那马车骂。尽管这个距离那车上的人早已经听不清楚,他还是骂得很爽快。 “谁让你们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的?没看见撞到人了吗?!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真是的,出门没看黄历,晦气,我呸……” 那人说着说着,就往地上碎了一口。一旁那年长些的小贩有些听不下去,赶忙过来将他往后扯了扯,直至扯到人烟稀少些的地方,才道:“赶紧闭嘴!你小子是嫌活腻味了?” 那被拉扯着的年轻商贩一脸委屈,撇了撇嘴,道:“不是,他们是太有钱?还是官做的太大了?甭管他有钱有势,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哇!” 吓得那人直接伸出手来将他的嘴巴给堵住:“别说了,你是要把那好不容易走远的煞神给叫回来么?我告诉你,这位不是有权有势,而是你这辈子也惹不起的人物!” 年轻小贩有些被他的模样震慑住,偏偏还是有些不信这个邪,嘟囔了一句:“有那么厉害吗?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年纪大些的商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远去的马车后方飞扬的旗帜:“你有眼睛不会自己看么!” 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只见那旗帜上,不大不小地写了一个“令”字。 令? 这是哪位贵人?平日里似乎并不眼熟。 “令阳侯府啊?你连令阳侯府都不认识了么?”那商贩几乎要跳起来,朝他吼道。 那后生小贩总算回过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愣愣地开口道:“就是那位……那位和当今圣上情同手足,丢了儿子之后就此一蹶不振的令阳侯?他……不是说他已经闭门谢客多年了么?怎会在这个点出现在大街上?” 还这般横冲直撞,全然不顾侯府形象。 “所以我让你安生些,这位令阳侯,你惹得起么?” 小贩将脖子朝后缩了缩,心想,按照当今圣上对他的偏爱程度,和他说一不二的性格,而且听说这位侯爷年轻时还上过战场,是个名副其实的“杀神”。 确实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不过,一般带了旗帜幡布的马车都是家主或者当家主母才可以乘坐的,这令阳侯莫非真大摇大摆上街冲撞百姓了?他图的什么呀!” 他着实年轻,对这些贵人的行为仍是有些不理解。 其实,就是那年长的也没明白过来。 “先前听闻令阳侯哪怕是得了幼子的消息,也顶多只是派人快马加鞭前去瞧瞧,失望了许多次,自己就很少亲自出马了。今日这般……我也不知道是为何。” 不过…… 看那马车前往的方向,似乎是奔着景王府去的? 他这失踪的小公子,和景王府又有什么关系?看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去寻仇的。 “你这厮,快点!没吃饱饭么?要不要老夫出来教你怎么训马驾车?”马车里,一个满是暴躁的声音怒吼道。 “侯爷息怒,小的正在加快速度!驾!”那驾车的小厮一边说着,手下半点也不敢耽搁,继续飞快地扬鞭跃马起来。 再看一眼手底下的马儿,背部几乎快被他抽出道道血痕出来,这可是西域大宛国进贡的汗血宝马,眼看着口中意气风发的长啸都快变成求饶的哀鸣声了。 小厮心中叹息,手上却不敢怠慢一分,越发加快了驾车的速度。 与其有时间心疼马,他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呢! 第198章 竟然让我照顾别的男人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总算是看到了景王府大门外两只显眼的红灯笼,小厮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叫道:“启禀侯爷,我们到了!” 马车里的人闻言愣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抬眸。 目光触及景王府大门外的牌匾之时,眼睫毛也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不知为何,虽然上回来景王府的时候还是景王世子满月,但是他却觉得对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不由得心头一动。 他的骨肉,真的在此么? 小厮颇有眼力见儿地将人从马车上搀了下来,二人缓缓便景王府大门处走去。 “想必这位就是令阳侯了?有劳侯爷大驾,妾身在此恭候多时了。”此时,一味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忽然迎了上来。 令阳侯看了一眼她的装束,瞅着那有几分熟悉的面庞,凭着记忆道:“有劳景王妃了。” 世人皆知令阳侯“杀神”之名,还以为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其实不然,令阳侯不仅不五大三粗,年轻时还生的有些女相,所以当年上战场前特地留了胡须,一直到今天。这些年经过些岁月和风霜的洗礼,此时这么一瞧,倒也是个美髯公。 景王妃徐氏看得奇了,也没忘记了自己来接人的目的:“侯爷客气了,侯爷能够大驾光临,已然是我景王府的荣幸,何来有劳之说呢。” 令阳侯向来是个爽快人,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于是极其敷衍地点了点头,直入主题:“请问贵府世子妃在吗?还请王妃带我去见见她,我有要事相商。” 徐氏脸上的笑容几不可闻地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只听见她道:“宴……世子妃此时想来应该是在照顾世子爷呢,你也知道,这些年世子身子一直不太好。” “那就有劳王妃带路了。”令阳侯连寒暄客套都懒得进行,直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氏在心底无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带着令阳侯进了王府。 令阳侯寻子心切,一路上压根儿没心思同她搭话。徐氏也是沉默不语,内心却在暗暗谋划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景薇已经细细同她分析过了,上回宴蓉姐一个“南海神医”作为幌子,硬生生让他们做了将近一个月的无用功,她们派去的人和那些莫须有的故事,兜兜转转,竟已经中了她的套。 可恨。 也足以见得,宴蓉这个丫头,也是个有心机和手段的。 虽然段景蘅是那破锣一样的身子,但是天晓得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只要他还在一天,宴蓉就是这景王府的世子妃。 这回令阳侯家的这事儿,她可要好好利用一波,绝不能再让那死丫头从中讨到便宜。 这么想着,徐氏如同脚下生风一般,走得更快了。 景王府另一头,偏院。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这味道太好闻,让无所事事的宴蓉闻着闻着,有些昏昏欲睡。 至于她为何昏昏欲睡,那还是因为某个人太过于勤快了。 宴蓉目光怨念地瞥了一眼床榻旁,床榻上的少年仍是静静地躺着,而床榻边忙碌来忙碌去的人,正是她目光追随的方向。 于是她抬手,极其自然地指挥道:“把毛巾用温水弄湿了,再把手足心和胳肢窝,还有腰腹两侧都擦一擦,对,没错,就是这样……” 段景蘅刚替床上的少年擦完手掌心,气得将手中的帕子扔进了水盆里。 “娘子,你使唤自己的男人去照顾另外一个男人,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宴蓉眨巴着眼睛,替那少年无辜道:“我说世子爷,你跟一个小孩子吃醋?他这年纪,顶多就是个男孩儿,至于这么碍你的眼么?” 段景蘅冷哼一声:“是你大白天光明正大抱着回府的男孩儿。” 他还学着宴蓉的语气,特地加重了“男孩儿”这几个字。 “哎嘿。”宴蓉眯着眼睛看他,心想。这男人竟然还没完没了了,今天这醋坛子是打不完了是? “可是方才我说要替他擦,是你自己说不想我太劳累,你自己愿意代劳的,现在又满口怨言,我可真是太难了……” 段景蘅自知理亏,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立马青一阵白一阵的。 宴蓉见状忙安慰他:“夫君就莫要想那么多了,我看你照顾他照顾的也挺好的,一碗汤药下肚,面色都比方才红润了些许,或许醒来就是半个时辰内的事了。” 段景蘅极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几乎是咬着牙齿道:“那娘子的意思是,为夫以后还得天天这样照顾他?” 宴蓉摇摇头:“那倒不用,他爹不是快来接他了么?只是你现在照顾他效果不错,咱们就莫要纠结那么多,毕竟一切以病人为大嘛不是。” 段景蘅:“……” 一旁的丹琴垂首立着,感受着自家主子浑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赶忙又往墙角缩了缩,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宴蓉知晓段景蘅今日是真的醋意大发,也不想再逗他,起身看了一眼那少年的状况,见他气色好了不少,颇为满意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恶趣味地用眼神鼓励他再接再厉,这才转身又坐回了方才的位子上,无视那将两排后槽牙磨得震天响的某位世子爷。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哎呀侯爷您当心着些,这偏院的台阶要稍稍高一些。”是那王妃徐氏有些尖厉的嗓音。 宴蓉当即就皱了眉,听到她喊的那声侯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猛烈而急促的咳嗽声。 她不明所以的转头一看,就看见段景蘅不知从何处扯了一块帕子出来,放在嘴边遮掩着,仔细一瞧,那帕子上还沾了些鲜红色的液体。 而他整个人都扶着床边的柱子,半个身子靠上去,脚步虚浮,脸色煞白。 嗯……是病入膏肓该有的样子没错了。 宴蓉嘴角抽了抽,不禁暗叹于段景蘅那出神入化的演技,还来不及多想,门外便传来了预想中的敲门声。 第199章 自降身份 “世子妃?令阳侯来了,还不赶紧把门打开让侯爷进去!怎么能怠慢了客人?” 宴蓉故意拖了会儿时间没开门,果然听到了徐氏抱怨的声音。 她不禁冷笑,这徐氏平日里同她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今日怎会这般殷勤,来给她的客人亲自做这个引路人? 莫非,真是像段景蘅口中所说的,看重了令阳侯府的权势,动起了攀高枝的心思? 毕竟这徐氏还为景王生了个儿子,也就是段景蘅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算是个嫡子,前面却有个嫡兄挡着,似乎也很需要助力呢。 呵。 宴蓉扯着嘴角笑了笑,纵使令阳侯再怎么得宠,毕竟只是个侯爷,能比王爷大? 她一个王妃不顾形象,自降身份到这种程度,只为了去巴结一个侯爷,当真是有些难看。 不过,她也没在怕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个小小的王妃徐氏,又能奈她合。 等王妃又催了两遍,都打算破门而入了,宴蓉这才给一旁的丹琴递了个眼色过去,后者会意,于是来到门边打开门。 宴蓉则是上前扶着她那“虚弱”的夫君,站在屋头迎客。虽然这偏院迎客,多少有些不讲究,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丹琴打开了门,门外的几人看见的便是宴蓉紧紧扶着段景蘅胳膊,而后者也是半倚在桌边,咳得脸色苍白的模样。 王妃徐氏一见此场景,赶紧上来冲他们嚷嚷道:“哎呀,世子怎么就下床了,不是说了让房里的下人好生照顾么?这些个奴才是不是又偷懒了?” 宴蓉最烦她这大呼小叫的做派,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想掏耳朵的冲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然而她还没开口,一旁的段景蘅似乎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轻轻按了按她的胳膊,然后朝徐氏道:“王妃有所不知,是我知晓蓉儿从公堂回府了,心中挂念,这才主动过来陪着的。咳咳咳咳……” 没说两句,这人又开始咳上了。 宴蓉心中都麻了,已经懒得再吐槽,而是径直看向了徐氏身边的人。 “想必,这位就是令阳侯?”还挺年轻。 令阳侯朝二人拱了拱手:“世子,世子妃,事出有因,见面多有仓促,还请见谅。” 段景蘅虚弱道:“侯爷客气了,招待不周,理应是我们怠慢了才是。” 这头令阳侯还没开口,徐氏倒是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嘛世子,想必是你们小夫妻光顾着自个儿,竟连礼数都不周全了。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命下人备了宴席,等下侯爷可留在府中用了晚膳再走。” “王妃客气了,这倒是不必……”令阳侯心中记挂着自家儿子,对于徐氏暗戳戳的邀功视而不见,却听到房间里不知从某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梦呓。 宴蓉反应最快,想着方才徐氏的表现,心想你再怎么礼数周全,人家的心思不在于此,也是白搭。 于是赶忙给段景蘅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在她的搀扶下来到了床榻边,捡起方才被他扔在水盆里的巾帕,拧干水分,覆在床上少年的额头处。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一看就感觉,这得是照顾的多熟练了才能这样。 接着,段景蘅的手还顺带“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发现体温如常后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烫了。” 宴蓉上前扶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夫君不必太过忧心,我早说了,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段景蘅也朝她点点头,欣慰一笑:“还是娘子医术高明,开的方子起了效果。” 宴蓉但笑不语,那不染纤尘的神情和仿佛无欲无求的眼神,此刻却成了令阳侯眼中活菩萨一般的存在。 此刻他也发现了床上躺着的少年,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也顾不得形象了,赶紧扑上去一瞧,直到掀开了少年纤细脚踝处的衣裳,这才一愣,继而双眸一震,水光泛滥,再抬头时,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诉说。 “侯爷,这位小公子莫非当真是……”见此情景,傻子都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宴蓉前世从小无父无母,见到这种场景,不免内心还是有些触动。 令阳侯抚摸着少年脚踝上方的肌肤,眼中尽是爱怜,都没抬头瞧屋子里其他人一眼,自顾自说道:“我儿本名薛灿,只因其降生之时,从娘胎里带出一个印记,在脚踝处,那个印记,是花朵盛开的模样,很是灿烂。我原先觉得男子带着这种胎记,有些女气,可是夫人喜欢,还说鲜花灿烂盛开,是个好兆头,并以此给他取了名字。” 他说着,语气越来越轻,却能让人听出里头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冲动。 宴蓉低头一看,果真见他手指抚摸之下,那少年脚踝处,一朵浅粉色的海棠花静静躺着。 这下子,这小少年的身份便可以确认了。 他叫薛灿,是令阳侯府嫡幼子。 “恭喜侯爷终于寻得幼子!真乃可喜可贺!”王妃徐氏此时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刷存在感,高声道。 令阳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扰得皱了眉头,却没什么表示。孩子虽然找到了,却仍在昏迷之中,是适合恭喜的时候吗?他现在只想儿子能够快点醒来。 于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敢问世子妃,我儿这是怎么了?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宴蓉上前,又替他诊了脉。 “侯爷不必太过担心,令公子只是身子有些虚,这几年又忧思过重,气血两亏,体力不支才会晕倒,等他睡够了就会醒了。” “那……那这该怎么办?”令阳侯一味只顾着着急,一下子也慌了。他和夫人足足找了六年才找回来的儿子,他真的见不得再有半点闪失了。 宴蓉道:“回头我再开些方子,日后只需多加调养即可。” 令阳侯这才放下心来,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救命恩人,拱手道:“我替小儿谢过世子妃。” 第200章 剑拔弩张 宴蓉也俯身见了个礼:“侯爷客气。” 全程被无视的徐氏在一旁看着,几乎气个半死。 宴蓉也不管她,安排了段景蘅在床榻边继续照顾昏睡不醒的小公子之后,自己则和令阳侯在桌案边写药方。 一边写还不忘叮嘱:“令公子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日后一定要多养养,但是要记住,虚不受补,所以,平时就先服用些温补的药即可。等身子养好了些,再用药膳调理。” 宴蓉说着,内心也是忧思重重,毕竟这么小的少年,经过几年的折磨,体质变得极差,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什么药材过敏,只有日后更加小心的用药了。 令阳侯站在一起,听得认真,不觉又皱了眉头。 “世子妃说的我记下了,只是,本侯有一事不明,为何我儿会忧思过重?这几年他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些什么?本侯记得,是京兆尹府林祁林大人派人来我府中知会来景王府寻子的。” 宴蓉低低叹息了一声,心想此事终究是瞒不住,不过,对一个刚寻到失散多年幼子的父亲讲述这些,未免有些残酷。 “侯爷稍安勿躁,这件事干系重大,我回头再同你解释。” 一旁的徐氏原本伸长了耳朵,刚想探听这密辛,没想到宴蓉的口封得这么死,让她有些失落。 令阳侯思忖片刻,见宴蓉面色凝重,便没在强求。反正人已经找到了,这些事可以慢慢再议。 “王妃。”宴蓉突然出声道。 徐氏抬头,心想这丫头方才不是一直无视她么,怎么这会儿又叫她了。 便听得宴蓉道:“晚膳时间已到了,我要在这写药方子,世子的身子又不方便见风,麻烦你去张罗张罗,今日令阳侯驾临王府,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千万不可怠慢。” 徐氏心想这宴席总算没白设,拉拢侯爷的机会终于来了,刚要点头称是,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 自己是王妃,宴蓉是世子妃,怎么着都不该她来使唤自己啊。 刚要发作,望着一旁的令阳侯,又觉得不大合适,只好作罢,压了一肚子气道:“这就去准备,侯爷,我先失陪片刻。” 令阳侯微微颔首道:“有劳王妃了。” 待王妃一走,他却又朝宴蓉摇了摇头:“本侯现在没什么胃口,怕是要辜负世子妃好意了。” 宴蓉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劝慰道:“侯爷,我知道你牵挂着小公子,可是你想,令郎离家六年,在外漂泊六年,醒来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令阳侯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宴蓉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关心他爱他的父母。” 令阳侯点头:“那是自然,我与夫人一定会好好疼爱他,用余生来弥补这个孩子。” “可是……”宴蓉顿了顿,“侯爷若不顾及自己身子,如何能够好好疼爱他照顾他?” 令阳侯沉默着,宴蓉知晓他是被自己说中了。碰巧下人来报宴席已经备好,便带着人前往宴厅。 至于段景蘅,毕竟身子骨那么“弱”,不便见风,自然就没有一同前往。 只是宴蓉临转身的时候他扔过来的那记眼刀,满满怨念地落在她的后背,瞬间就让她感觉京城寒冬腊月里的冷风都没这么彻骨惊人。 那……待会儿给他带些吃食回来好了。 宴蓉在心底盘算着,在丫鬟的带路下,很快就来到了宴厅。看着一大桌子没有毒的珍馐美味,她几乎要激动得落下泪来。 这得亏是令阳侯来了,才能在王府里无所顾忌地享受美食。毕竟,谅她徐氏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公然在景王府给侯爷下毒。 今日又是上公堂又是去尼姑庵端敌国老巢,确实是有些饿了。 下人布好了菜,宴蓉说上几句客套话,当是全了礼数,便开始大快朵颐。 徐氏看看她毫无形象的吃相,又看了一旁的侯爷一眼,觉得有些丢人。 而令阳侯毕竟上了年纪,见过的世面不少。从前又是武人,对于这些女子礼仪并不是很在意,现在他一心只有一件事。 于是,整场饭桌上的气氛是这个样子的。 王妃徐氏命下人布上一道菜,正要开口介绍。 “侯爷你看,这是我们府中厨子最拿手的糖醋鱼,你尝……” 还不等她说完,宴蓉抢先开了口,打断道:“王爷,这道冬瓜荷叶响锣汤,内含枸杞莲子,正是温补之物呐!” “是吗?”一听到“温补”二字,令阳侯眼前一亮,赶忙将桌子上的菜都扫了一遍,“那世子妃你再帮忙看看,还有哪些菜品是有药用价值的。” 王妃不死心,又命人取了一道菜:“侯爷,您看这道菜就是传说中的镶银芽……” 宴蓉:“哎呀侯爷,那豆芽经过煎炸之后营养价值已经没了,油炸物还会冲淡部分药性。不可取不可取。” 令阳侯点了点头,一脸受教。 徐氏不依不饶地又选了道菜,宴蓉几乎要为她那百折不挠的精神给折服。 “侯爷,那你再尝尝,这个醋溜小黄瓜也是爽嫩可口呢。” “是爽嫩,是可口,只不过……可惜啊,可惜。”宴蓉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世子妃,可惜什么?”令阳侯问。 宴蓉啧啧两声,道:“侯爷您有所不知,这辛辣生冷酸油硬,吃多了是最伤人的,对于体虚者,尤其要戒酸,对肠胃伤害和刺激太大。” “哦,原是如此。”令阳侯恍然大悟,朝宴蓉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而又对王妃道,“王妃,吾儿体虚,目前尚需要温养,不合适的食物就不要推荐了。” 王妃徐氏皱着眉,欲哭无泪地赔了个笑。 她又不是大夫又不会医术,哪里知道哪些菜品合适哪些不合适哇。 可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的令阳侯自然不会管这些,是以,这顿饭徐氏吃的很是憋屈。 恐怕只有宴蓉一人吃得真正开心。 用完了晚膳,宴蓉和令阳侯在徐氏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中离开了宴席,心情大好。 第201章 囊中之物 王妃徐氏看着二人背影,捏紧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手背青筋突兀。 “可恨!”实在是捏不碎,徐氏气得直接将茶杯给扔在了地上,立马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很清脆,却也刺耳。 一旁的下人都不知道这难伺候的主子到底是怎么着了,又发这么大脾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两个经常伺候的丫鬟互相对视一眼,这才战战兢兢上前收拾一地的狼藉。 此时,从湖心亭后面缓缓走出一人。 段景薇仪态端庄地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一块茶杯碎片,端详了一阵:“关云窑烧制的青瓷,朝中只有二品以上的大员才能赏赐的,娘亲,你这可有些暴殄天物了。” 徐氏一听,脸色更加白了几分:“什么?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把这套瓷器给拿了出来,哎哟,那可是圣上御赐的圣品!这可怎么办!” 地上不停收拾的丫鬟默默干活,不敢作声。她们打死也不会说,那个挨千刀的正是王妃你自己。 每次王妃有贵客到来,一定会拿出这套瓷器茶具招待的,主子记性怎么这么差。 “母亲。”看着她这咋呼模样,段景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先冷静点……” 说罢又凑近一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么多下人都看着呢,难不难看?” 徐氏忙收敛一些脸上表情,心中仍是气急,赶忙支走了下人,自己则坐回位子上,长叹一声:“薇儿,你是没看见方才那小贱人的那副嘴脸,为娘是真的气不过啊。” 段景薇又叹息一声:“即便是气,母亲也要注意点场合。这么久了,您也该学学什么是稳重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女儿这样教育,徐氏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片刻之后,心中还是记挂令她生气的事,忍不住便问道:“可是薇儿呐,母亲同你讲的事,你可要上点心,咱们可不能再让那小贱人好过了!” “母亲。”段景薇朝她点点头,安抚道,“稍安勿躁。这点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眼下世子妃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而且马上到年关了,你又着什么急?” 徐氏一愣,提到年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道:“是啊,年关你弟弟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母子三人联手,不怕对付不过病秧子和一个乡下野丫头。” 宴蓉啊,蹦跶不了太久的。 段景薇也点头道:“所以,先学会忍一时之苦,莫要逞一时之能,母亲你要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氏只好低头附和,点头称是。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段景薇兀自盘算着,一时想想三皇子与宴蓉的交集,一时又想想段景蘅的病情,还有这府中来得突然的令阳侯父子,脑子里一时间乱的很,自然没有发现王妃低下头时,眼底那一瞬间的阴冷与深沉。 她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眸中几乎要渗出血来。 景王多年四处南征北战,一直是大豫皇帝的得力干将,也是衍朝最大的助力,她受命潜心蛰伏景王府多年,步步为营,在乎的,自然不只有让儿子袭爵那么简单。 据她多年观察,段景蘅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不足为惧。只是那景王虽然远在边关,但是不好对付,指不定哪天就班师回朝,到时若是他们想在京城有所动作,恐怕会难上加难。 所以她得在此之前,赶紧挑动王府内宅纷争,等到景鸿做了世子,再趁机除掉景王这个障碍。 大豫朝倘若失去了这个助力,迟早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景王妃”想着想着,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只是,没有人看见。 再说那头,宴蓉陪同段景蘅回到了偏院侯府小公子薛灿休息的厢房外,还没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刺耳的动静。 很沉,很闷,像是桌椅板凳被猛然掀翻的声音。 宴蓉与令阳侯对视一眼,连敲门也来不及便猛的推开门进去查看。 开玩笑,那里头一个昏迷的侯府公子,一个“病秧子”世子,虽然我这个病是装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人设自然不能倒。而且,丹琴还被段景蘅吩咐随时随地跟着自己,这样一来,里头都没个靠谱的人能照应着。 叫她如何不担心。 谁知,刚把门一推开,里头的那幅场景便叫二人好好惊讶了一番。 只见床榻上的被子被人翻开了,正乱七八糟地扔在一旁,一半在床上,剩下的一大半都被拽到了地上。 段景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因为身上还被人压着,动弹不得,又是气恼又是着急,所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身后的椅子也不知道被谁掀翻在地,倒在他头部半尺处。 很快,宴蓉便看见了罪魁祸首。 一名少年只着白色中衣,身形单薄却极有力气,此时正将段景蘅死死压在身下,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许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段景蘅躺的又笔直,腰部被人压得严丝合缝,所以找不到半点使力点,只好被迫承受着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 一直到宴蓉和令阳侯听见动静推门进来。 四人大眼瞪小眼,顿时更诡异了。 “灿儿,你……” “夫君,你们……” 宴蓉看着眼前这一幕,颇有些审视意味。 她在想,这侯府公子如狼似虎地扑倒她夫君,如此强势,到底是要做哪般。不至于在菩提庵当了几年小倌儿之后,就对女人深恶痛绝,连性向都改变了。 虽然这段景蘅长的确实有些可口,甚至到了男女不忌的地步,可是这青天白日的,似乎也有些孟浪了。 “娘子,救我……”对宴蓉这种见死不救还抱着双手站在一起看好戏的行为,段景蘅很是不齿。尤其是她蹲下来看的那个眼神……那是什么眼神?他不喜欢男人好不好。 说实话,段景蘅也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一个时辰前他还因为自家娘子在吃这小少年的醋,转眼间,他的娘子倒是瞧起他与此人的热闹来了。 第202章 世子被压了 倘若不是因为不能暴露他装病的真相,早就一掌将身上的人掀开了。 宴蓉看够了戏,又觉得一旁还有令阳侯这个长辈在看着,此时这般的确有些不端庄,这才上前帮忙。 她伸出手,刚要将薛灿从他身上拽下来,便见少年将双手箍得更紧,口中发出一阵呢喃。 宴蓉低下头听了一阵,听得心里面阵阵发酸。 他说的是:“不,大哥哥……不要离开我,不要把我送到那里去……他们……他们很可怕……我不想回去了……” 于是,宴蓉的生拉硬拽一下子变成了轻柔的抚摸,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少年的背,然后朝最底下的段景蘅安抚道:“世子爷,薛小公子刚刚醒过来,脑子应当是不大清醒,还在梦呓中,你且委屈片刻,让他再抱会儿。” 段景蘅:“……” 令阳侯也上前来,看儿子一直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也知道他肯定是被魇到了。 所以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对他来说就像是救命稻草。 想起儿子可能在外面受的苦,平时强横的侯爷一阵心软,也道:“老夫也斗胆请世子爷再委屈委屈,我生平亏欠这个儿子最多,不想他再有半点差池了。” 段景蘅一阵无语,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说什么? 那就只好让他再抱会儿了。 薛灿口中一个劲儿地说着诸如“不要离开我”、“害怕”之类的话,听得宴蓉可是心疼,轻拍他肩膀的动作不禁也放柔了几分。 令阳侯忧心忡忡地站在一侧,直到薛灿的身体不再发抖。 宴蓉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异样一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段景蘅也感觉到腰间的力道一松。 少年仍是趴在他身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水雾蒙蒙的眼。 再一低头,便撞上段景蘅波澜不惊的眸子。没错,都躺了这么久,他麻了。 只是,弟弟你何时能从我身上下去? 薛灿忍着发痛的脑袋,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在菩提庵被人毒打,那些人将他绑得五花大绑,堵住他的嘴巴,将他扔到了那些贵妇的床上,那个房间,全部是女人的脂粉味和饥渴垂涎的眼神。 他堂堂侯府公子,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士可杀不可辱,他拼命反抗,最后又被拖回去毒打了一顿。 打得最后连自我了断的力气都没有。 浑浑噩噩的,一年一年过去,好像有六七个年头了? 记不大清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他对于时辰已经没有太多概念了。 从那以后,薛灿最讨厌的就是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每次她们靠近,他都要忍住阵阵作呕的冲动。最后都是把自己的指甲往掌心里狠命地掐,才能忍住不吐出来。 刚刚在梦里他拼命挣扎,却被一个人动作温柔地抚摸着额头,那人身上没有脂粉味,没有贪婪好色的气息,有的只是一丝浅淡的药香,足以让他心安,甚至让他心驰神往。 他迫切地想抓住这种感觉,想抓住这个人。 然后他就真的伸出了手。 然后……然后好像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猛的起身把人给抱住,连人带被子一起摔在了地上。还死死地压着人,抱着人家的腰不放手。 薛灿:“……” 身下的这个大哥哥看起来面色不是很善。 在脑子里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带着一丝羞涩,一丝愧疚,他总算从段景蘅身上爬了起来。 “这位哥哥,方才唐突了,还望见谅。” 宴蓉忍住笑,将段景蘅从地上扶起来,后者“虚弱”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裳。心想,这礼倒是行得有模有样的。不愧是侯府嫡子,看来骨子里的风骨没忘。 既然一个小孩子都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他作为年长的一方,自然要宽宏大量一些。 于是,段景蘅也朝他拱了拱手,道:“薛公子客气了,事出有因,在下能理解。只是希望你还是要赶紧养好身体,莫要让父母亲人担心。” 赶紧养好身体,莫要在景王府赖着不走,缠着我娘子。 段景蘅声音好听得紧,端着一派礼数说话的时候,只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薛灿本就喜欢他这种气质和身上的味道,一时间心神荡漾,却又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猛的抬头:“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自从被歹人掳走进了菩提庵,他一直觉得这六年来的经历对自己原本的身份来说,是种耻辱,所以从未对陌生人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真正的姓名。 段景蘅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令阳侯慢慢上前,在他身后轻轻唤道:“孩子,我的孩子……” 薛灿后脊背猛的僵了一下,缓缓转身,便看见一张与自己酷似三分的脸,只是和他相比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稳重和沧桑。 薛灿愣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的时候牙齿都在发颤:“父亲?” 令阳侯眼眶一红,眼角挂了一滴泪,高声应他道:“灿儿,我是爹,是爹啊……” 薛灿离家的时候十岁,半点的小少年已经开始记事了,所以他记得父母的长相,甚至记得家住何处,但是没有人能帮他回家见爹娘。 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父亲相差无几,只是脸上多了些风霜的痕迹,鬓角多了几根银发。 却在方才看见自己的那一刻,眼神迸发出些许活力来,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所以父亲这副模样,全然是因为他么? 这么一想,薛灿心中酸涩无比。 在外受的所有虐打和折辱,连同这次与父亲久别重逢的震撼和喜悦,深深地交织在一起,最后只混为了一个音节。 “爹!” 还不等激动无比的令阳侯上前,薛灿便上前抱住了自己父亲。脑袋抵在肩膀上,眼泪鼻涕全部往一处蹭。 令阳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这个儿子虽然取名为灿,自幼性格却半点活泼灿热都无,就连小时摔进池塘连续发几个时辰的高热,也不见他哭闹半分。 第203章 还有硬仗要打 那时他那么小,软软的手掌牵在手里,还没他的一半大。 那么小的孩子,却那么坚强。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希望灿儿能够如同别的孩童一般,渴了会闹,饿了会哭,伤了会喊疼。 如今一晃六年过去,他真正长大成了男子汉,却不仅不如幼时那般安静内敛,反而还做出这般抱头痛哭的事来。 这些年,究竟是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啊。 “爹的灿儿,无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令阳侯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只是一味重复这句话。 宴蓉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发酸,正要抹眼泪,手背上却突然覆上一层温暖来。那暖意似乎分外热烈,从她的手背指尖开始,一直流窜到四肢百骸,传到全身各处。 宴蓉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段景蘅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 “娘子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把你弄丢的。”某个男人俯身在她耳边深情款款道。 饶是段景蘅刻意压低了音量,一旁的丹琴还是听到了,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宴蓉心中一暖,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红了。 只好猛的咳嗽两声,以作掩饰。 这人怎么回事?人家在一边好端端的父子相认,他倒好,跳出来刷什么存在感,哪里又关他和她的事了。 和失而复得的爱子叙情一番,令阳侯擦了眼角的泪,红着眼眶道:“灿儿,告诉爹,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爹去给你讨回公道。” 薛灿听了,只是沉默,继而抬头望了一眼这屋子里的几个人,目光流连在段景蘅身上的时候,眼神颇有些不自在,最后却定格在宴蓉所在的方向。 “你是哪个府上的世子妃?”他记得,在自己晕倒前,正是眼前的女子和那京官模样的人在交谈,模模糊糊中似乎听人唤她世子妃。 “我?”宴蓉指了指自己,看了一旁的段景蘅一眼,后者便揽住了她的腰肢,宣布主权,“这里是景王府,她是我的世子妃。” 宴蓉瞪他一眼,这个男人怎么总是喜欢自作主张。 段景蘅无视她的眼神里的不满,自顾自盯着眼前的少年,薛灿低声呢喃:“景王府。”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暗暗思忖,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不停地轻轻颤动。 半晌后抬眸,对二人坚定道:“世子和世子妃的恩情,我记下了。” 宴蓉咋舌,这孩子变脸也太快了。明明方才还抱着他夫君的腰不撒手,唤作“大哥哥”,多亲昵呐,现在就变成生疏的世子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人家都这么客气了,她夫妻二人不回应一下,似乎也于理不合。 “薛小公子客气了,原也只是举手之劳,现下你与家人能够团聚,我们也很欣慰,想必侯爷与夫人这些年肯定是为你肝肠寸断,现在回来了就好。” 薛灿点点头,心想,看来他们还没把菩提庵的事情告知父亲,倒是挺会做人的。 不过没说也好,自己刚刚才被父母寻回,倘若一来就给这么大个刺激,对于他们来说真是太残酷了。 令阳侯精明一世,自然知晓儿子这般作为定是有什么隐情不方便当众讲出来,也没在此事过多纠结。反正人都找到了,先带回家好生宠着,其他的可以日后再说。 若真是什么人欺负了他儿子,一定要那人血债血偿。 薛灿刚醒,身子骨还不是特别稳健,宴蓉吩咐下人去备些简单可口易消化的饭菜,又替他诊了脉,脉象看着是比之前好些了。 令阳侯十分快慰,捧着宴蓉写的几张方子,像揣着什么宝贝似的。 几人陪着薛小公子用了餐,宴蓉瞧着他脸色苍白,本想留他在景王府再休养一日,明日再回。可是令阳侯夫人也是思念儿子心切,接连派人来催了好几回,顾及到夫人的感受,见儿子的意思也是想先回去瞧瞧,令阳侯只好带着人先回家去。 段景蘅的身子骨“不方便”,于是宴蓉便亲自将人送到大门口,临走之时对方神色颇有愧疚:“世子爷,世子妃,今日先拜别两位,改日我再亲自备下厚礼,登门拜访,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宴蓉摆了摆手:“救命之恩就言重了,侯爷此去,记得千万让令郎安生休养,莫要服用太多大补之物。” 令阳侯点头,摸了一把袖子里的几张药方子,郑重道:“多谢世子妃,我记下了。” 薛灿原本被下人扶着上了车,身形瘦弱的少年却不显干瘪,坐在马车里稍稍掀起车帘子,一双含情的秋水瞳就那么看过来,搭配着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倒是有几分病态的美感。 “世子妃,我……日后可以常来景王府吗?” 宴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请求,但是一看那小可怜儿样就有些母爱泛滥,遂一点头:“自然可以,小公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景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薛灿眸中光亮一明,如夏夜深空星星点点的斑驳。 “多谢。” 马车临走了又深深地看了宴蓉一眼:“世子妃,你和世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宴蓉浅浅一笑:“借你吉言,一定会的。” 薛灿这才放下帘子,令阳侯又说了两句告辞寒暄的话,马车渐渐远去。 宴蓉在后方看着这一幕,想着这一日下来连番的兵荒马乱,内心颇为感慨。 “主子,更深露重,当心身子。” 丹琴将一件厚衣披在她的肩上,宴蓉余光瞥到衣裳颜色,好家伙,又和今日段景蘅身上的那件是同色系。 这人天天要和她穿情侣装,是生怕人跑了么? 虽然她曾经天天心心念念确实就是如何逃离这牢笼一般的景王府……奇怪,她为何要说曾经,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 真的……已经不想走了? 说实话,这个问题,就连宴蓉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听着丹琴的话,她抬头往上头一瞧。 天色果然黑了。 菩提庵的事情只是一个小高潮,接下来,还要一场硬仗要打。 黑暗无法永远笼罩夜空,黎明总会到来。 第204章 下剂猛料 “叮!” “恭喜宿主积分+500分!” 在这充满了淡淡哀伤与紧迫感的时刻,某个不自觉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宴蓉脑子里被这一连串的提示音吵的头晕,缓了片刻之后才道:“系统,你当机了?还是网络延迟了?” 系统沉默半晌,在宴蓉真的以为它当机了的时候,突然出声道:“我虽然是个系统,但我也是有感情的。” 宴蓉翻了个白眼,就按照它先前那个好坏不分是非不明的尿性,也好意思说自己有感情? 只当个笑话听罢了。 这500分加的肯定是她医治薛小公子的那份,那如此说来,等后期她开的方子都被用了,应当也会有分加进来。 这么想着,宴蓉顿时心情大好,看着系统都感觉有些顺眼了。 “丹琴,你感知一下,王妃的眼线还在暗处看着吗?”心情一好,那可就要办正事了。 丹琴凝神闭眼,用耳朵和轻功听了片刻,然后道:“世子妃说的没错,还在。” 宴蓉不出所料地点点头,既然王妃肯天天在她这花苦功夫,她也不能让人空手而归不是。 上回一个南海神医就将人折腾得够呛了,不妨就再放出个假消息出去。 “好歹是个猛料呢。”宴蓉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丹琴倒是听不太懂,只是感觉世子妃眼睛里透出的光,有些骇人。 总感觉好像有人要遭殃了是怎么回事? 三日后。 这几日,整个京城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 先是菩提庵表面佛光普照神圣高洁,私底下干的却是逼良为娼的勾当,祸害了不少良家公子。 后又有多年不上朝的令阳侯突然着一身朝服,三跪九叩来到金銮殿,将一纸状告菩提庵的诉状递到圣上面前,还找出了好几位被菩提庵祸害的年轻男子作为人证。 听说后来京兆府尹林祁林大人还带着人去端了菩提庵,彻查之后在地下密室发现不少貌美小倌儿和各种闺房助兴用品。 自此,人证物证俱在,菩提庵在外已是声名狼藉。 那么,问题来了,菩提庵为何养小倌儿?又是供何人去消遣? 这不,刚过晌午,宫中又放出一条消息,说是菩提庵的那些小倌儿,全部都是供京城贵妇享用的。 京城贵妇,这可是个特别的身份。 一来,贵妇自是已为人妻。 而来,她们每个人曾经也是高门嫡系贵女,成亲之后更是代表娘家夫家两家。 这样一来,背后牵扯的各方势力,可谓是错综复杂。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平日里经常上街采买的小姐夫人现在反而连人影都见不到了,就怕圣上哪天突然下令整顿此事,罚她们去浸猪笼,就是那些个老爷少爷每次出门也都是带着一脸愠色。 可是,到底哪些贵妇曾去过菩提庵? “奴婢听说还有一份名单,是林祁林大人在查菩提庵将那些男宠解救出来之时,命他们写下的贵妇名单。” 王妃眼睛一亮:“还有这种东西?名单现在何处?” 王妃徐氏面前的小丫头俯身,低眉顺眼道:“京兆尹府一份,当今圣上手中一份。别的,奴婢就不知了。” “能不能想办法弄到手?”直觉告诉王妃,这对她来说会是一个关键线索,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然而她还不知道,那菩提庵除了做这些藏污纳垢的营生之外,还是衍朝最大的窝点。 也怪不得她,实在是脑子太蠢,容易泄露秘密,所以连自己人的信任都未得。 不然贵妇名单也不至于兜兜转转拿不到了。 小丫头思索了一阵,道:“奴婢听说,世子妃似乎也在找这份名单,而且她同那京兆府尹林大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听谁说的?”王妃挑眉。 丫鬟战战兢兢道:“回王妃的话,是听世子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侍女说的。” 贴身伺候的侍女?就是那个叫丹琴的? 她先前不是还同她主子一个德行,整日风风火火张牙舞爪的,嚣张得很,最近怎么开始到处散播主子的事情了。 莫不是想通了,打算另投明主? 徐氏心中一喜,上回段景蘅那个病秧子带病照顾令阳侯家的小公子后,便受了风寒,听说当夜回去就咳了半升血,她还专门差人去看过,看得真真的,从他房里端出来的水盆一个比一个红,就连现在都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看来都知道段景蘅不行了,宴蓉以后一个寡妇靠不住,纷纷开始找下家。 倒是个识时务的。 “母亲。”此时,段景薇走了进来,提议道,“可派人去民间坊市看看。” 看她那模样,应该是将二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徐氏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薇儿,这圣上手里和京兆尹府独一份的东西,在民间能找到?” 段景薇淡淡笑了笑:“母亲莫非忘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但是京城也有京城的风气。这些个花边艳事传闻,可是最受那些个说书先生的喜欢了,听众自然也很乐意买账。” 徐氏心领神会,也笑了一下,冲那丫鬟道:“去,到民间坊市走一趟,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份名单给我弄到手!” “是,王妃。”小丫鬟领了命,哆哆嗦嗦地下去了。 “你弟弟那边如何了?”待丫鬟走后,徐氏问道。 段景薇压低了声音:“昨日传来消息,已经动身,在路上了。年前应该可以抵达。” 徐氏放心地点了点头,母女二人会心一笑,似乎看见了未来王府被他一家子把持的样子,模样神情颇有些得意。 次日。 宴蓉又被京兆尹府的轿子给抬走了。 起因是自从菩提庵事件之后,虽然京城中有那么多贵妇,不知为何矛头却直指寒蝉一人,包括令阳侯似乎也有意针对。加上圣上也是迟迟没有下令让京兆尹府对此事作出判决,所以寒蝉便有些狗急跳墙了,这一着急,又把宴蓉告了上来,非说先前同她打的官司还没出个结果,应当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第205章 李姣姣的反击 宴蓉心里头明白圣上为何没有迟迟宣布这件事的审判,无非是因为里头还牵扯到敌国奸细,否则百姓也不会只知道菩提庵养男宠,不知道关于奸细的细节了。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那镇国公府小公爷为何也跟着上公堂来了?要知道近来京城中的传闻可是一波盖过一波,寒蝉现在别说名誉受损,可以是说都是众矢之的了,莫非这些个贱男人就喜欢被戴绿帽子? 宴蓉不解,只好先在林祁为她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等人一到,寒蝉还没开口,那小公爷就先开口了,拱手朝上首的林祁道:“大人,现在景王府世子妃已经来了,关于我方才说的事,还请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还齐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一个清白,莫要让外界的流言蜚语污了我们的名誉。” 宴蓉心下了然。哦,原来只是为了保存声誉。果然只有衣食无忧的才在乎面子,穷人只在乎吃不吃得饱。 小公爷此话一出,堂外的百姓纷纷炸了锅。 “齐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哪里还有清白可言啊……” “对啊,之前的那些腌臜事都还没平息呢,现在又整这么一出……” “恕我直言,这小公爷夫妇真有些大言不惭了……” “谁说不是呢……” “肃静!”林祁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心里头却巴不得那些百姓再多议论几句,圣上迟迟没有下发任何圣谕,反而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他,他也很为难。 尤其这中间还牵扯着一个世子妃。 林祁丢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宴蓉只当作没看到,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公堂上,仿佛被告的人不是她一样。 反正寒蝉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要定罪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她确实没什么好着急的。 “大人,我有话要说。”就在状况胶着之际,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女声闯入众人耳中。 寒蝉和小公爷听到这个声音,不禁颤了一下,神情都有些意外。 宴蓉也随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只用一根古朴的珠钗束起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只是略施粉黛,看起来有种恬静的美感。 宴蓉笃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不过看着这人身形,却觉得颇有些眼熟。 “李姣姣?”寒蝉大声叫道,“你已嫁为人妇,却披头散发出门示人,成何体统!镇国公府的脸不是让你拉这么丢的!” 小公爷也上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不过是个妾室,有什么资格上这公堂来,赶紧给老子滚!别在这添乱!” “呵。”女子冷笑一声,看着寒蝉道,“我怎么进门的,你这位夫君又是什么性子作风,我想夫人比我都要清楚,至于我有没有资格……” 李姣姣顿了顿,看了一眼小公爷道:“等下你就会知道了。” 看着她与往常不一样的神情和语气,寒蝉与小公爷皆是一愣。这还是平日里那个乖顺怯懦的女子?莫非嫁进镇国公府这段时间的样子,都是她装出来的? 寒蝉突然想起李姣姣刚被小公爷玷污之时,听说在娘家寻死觅活,最后却突然想通了一般答应下嫁,前后转变太大,令人生疑,莫非是在那时就存了别的心思? 倘若真是这样……寒蝉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遍体生寒。谁知道她在镇国公府扮猪吃老虎的这些日子,私底下又做了些什么? 终究是她夫妻二人大意了。 想到某种可能,寒蝉只感觉心如死灰,瞬间连打官司的想法都没了。但是看着李姣姣瘦弱的身子,又觉得以她一个小丫头之力无法搅动这趟浑水,内心又多了些底气。 “大人,此人扰乱公堂,请速速将其驱逐出去!” 林祁没理会寒蝉,而是看着正中站得笔直的女子:“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女子欠身:“启禀大人,小女子名叫李姣姣,家父是当朝刑部左侍郎。” 李姣姣? 宴蓉心中明了了几分,先前就同段景蘅探讨过给她递信的神秘人身份究竟是谁,现在见到真人,又想起方才她进来之时的熟悉感。 看来,这李姣姣便是当日来找她看花柳病的人,还有后来送情报的,想必也是她。 喏,不用想必了,因为她已经看清了李姣姣后面跟着的小丫头。身材娇小,眼神却坚定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正是当初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清儿。 她看见宴蓉的时候,还极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听着来人身份,林祁皱了眉。左侍郎之女李姣姣,那不正是镇国公府小公爷府上的妾室吗?这一家子人闹的哪一出。 “大人,小女子有些东西,想请大人过目。” 小公爷心里咯噔一声,林祁却道:“呈上来!”开玩笑,本来就愁此事没法解决,这时有人能站出来横插一脚,他还求之不得呢。 李姣姣也是个利落人,一个眼神给过去,清儿便上前,将手中抱着的一个木盒子放在了案上。 一旁的衙役将盒子打开,呈给林祁看着。 小公爷不知晓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心里头莫名涌出一阵慌乱。 “大人,这是我在镇国公府蛰伏多日,忍辱负重,假意逢迎他夫妻二人,潜心搜集出来的关于小公爷的罪证,上面的证据字字句句都属实,还有一些拮据和收据,请大人明鉴!莫要让真正为恶之人冤枉了好人!” 他一边看,李姣姣一边道。 “倘若这些证据属实……”林祁面色凝重,看向堂下之人,“私开地下钱庄,私放高利贷,逃缴赋税,横行霸道,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小公爷,这些罪名可不低啊。” 小公爷一下子就炸毛了,千防万防,他居然忘记了提防这个小贱人,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就是朵小白花。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每日的行踪,那地下钱庄就连我爹也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小公爷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第206章 原来是恩公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方才他自己承认的罪行,在场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自然也包括林祁。 “小公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说横行霸道和强抢民女,就是前面三个罪名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大人,不是……大人你听我解释!”小公爷病急乱投医,还语无伦次。 林祁手下的捕快可不会听他解释,直接上前将人制服,小公爷挣扎几下没用,转而看着寒蝉道:“夫人!夫人你快救我!快点,你记着,我出事,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寒蝉一听,心里面更着急了,正想开口为他说几句。李姣姣却走到她跟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夫人,有件事你恐怕想不通?” “什么?”此刻寒蝉看着说话的李姣姣,宛如在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 李姣姣粲然一笑:“你在菩提庵的事做的那样隐秘,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你就没想过,是谁走漏了风声,为何又偏偏是在你打官司的时辰,还是三皇子亲自带着人下的圣旨……这一切,莫非你觉得都是巧合么?” 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背后操控着事情的进展,而这双手,她想她已经猜到了。 原来是她,一切都是她…… 怎么会,分明只是一个被人玷污都不敢发声,为了母族前程忍气吞声,随意任人拿捏的小丫头。 她最后,竟然是栽在了这么一个人手里。 李姣姣的话震慑力果然十足,寒蝉只感觉到一股透心凉,瞬间就没了再开口说话的力气。 小公爷吵吵嚷嚷地被带走,公堂之上终于清净下来。 寒蝉也失魂落魄地随着下人离去,如今小公爷,这个她唯一的依仗已经倒台,菩提庵的事情不会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揭过去,她的结局,似乎已经看得到了。 这一出闹剧总算结束,围观的百姓纷纷散去。既然关押了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林祁自然是有的忙了,顾不上和宴蓉多说几句话,便匆匆告辞离去。 一时间,堂上便只剩下了她和李姣姣主仆。 “多谢姑娘。”宴蓉客客气气地道了个谢。 李姣姣转过身来,也回了一个礼:“世子妃客气了,我做这些,也并非全是为了你。” 也是为了报自己的仇。 从前种种,她所承受的屈辱和委屈,终于在今天这一刻统统有了交代。 “是啊。”宴蓉看着她,眼底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恭喜你啊,终于替自己报了仇。” 说罢,顿了顿又道:“也恭喜你,重获新生。永远别忘了,咱们女子也要学会疼爱自己,为自己而活,不要轻易屈服于命运,你的人生不是让别人来安排的。” 李姣姣闻言一怔,猛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看到眼底那熟悉的浅浅笑意,一样的温柔,一样的亲切,充满了热切的关心与善意,一如数月前她在回春堂碰见的恩人,还有她那独特的好听的嗓音,是那么像…… 莫非……怎么可能呢?眼前这个人可是景王府尊贵的世子妃,怎么会同回春堂那面貌丑陋的女大夫是一个人。 等等,面貌丑陋……她记得,容雁大夫说自己面貌丑陋,天天挂着面纱问诊行医,似乎谁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容雁……宴蓉…… 难道她们真的是同一人? 李姣姣心跳如擂鼓,心里面闹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有些忐忑地上前,将手掌覆盖住了宴蓉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宴蓉知晓她的意思,眉眼一弯,眼波流转,分外温柔。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身份的了。 “是你……”李姣姣呢喃细语,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见到恩公真面目时的场景,就是没想过会以这样一个形式,给她这样大的一个惊喜。一时间激动过了头,发现竟是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间,既然难以表达,索性化为行动。 “嗯……”李姣姣突然扑上来抱住自己,宴蓉被她的肩膀撞得有些疼,不禁闷哼了一声,继而却是笑了。 “轻点哇,别这么莽撞,我在这里又不会跑。”宴蓉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李姣姣嫁进镇国公府的这段期间,不管受多少委屈,内心有多么痛苦,自始至终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如今却趴在宴蓉的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宴蓉心中一阵酸涩,只好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有爱心。 一旁的清儿看着看着,眼泪也流个不停。 她家小姐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副娇憨的小女儿姿态了。 这本来就是小姐的真正模样,却被那个男人毁了。还好老天有眼,小公爷伏法,小姐的委屈得以补偿。 李姣姣哭够了,这才放开人,不好意思地用宴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眼前之人,不敢确定地问:“恩公……不是……世子妃,你真的是容雁大夫?” “嘘。” 宴蓉举起食指按在唇边,示意她别声张。也是被这小女孩模样的李姣姣逗乐,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确认的模样,想起她从前的经历,更是心疼:“我的身份不便暴露,以后,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这件事除了世子爷,没有别的人知道哦。” 李姣姣郑重地“嗯”了一声,心想一定要把恩公的秘密守住。她当初选择给世子妃传递消息,真的是明智之举啊,没想到居然是误打误撞帮了自己恩公一把。 丹琴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宴蓉说的那一句“除了世子爷没有别人知道”,不禁脚下一顿。 她在想,世子爷若是吃醋的话,应当只会吃男子的醋?那同为女子的李小姐,应当是不必防范? 不必的? 千哄万哄总算将人哄好告了辞,望着远去的李姣姣的背影,宴蓉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平日里照顾那么多病人就算了,家里还有一个装病的世子爷。前几日的薛府小公子不说,今日又来一个李姣姣。这种又当爹又当妈的微妙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第207章 刘公子自杀了 宴蓉甩甩脑袋,心想一定是自己最近赋闲在家太久了,都开始往自己身上套一些奇奇怪怪的设定了。 既然如此,天色也还早,索性去回春堂瞧瞧。 虽然后面薛灿都按照她的方子服了药,系统零零碎碎又加了几次积分,但是还远远不够。 菩提庵都浮出水面了,难保敌国那些恶徒不会有大动作,段景蘅的毒可是耽搁不得的。 这么想着,宴蓉掏出随身携带的面纱挂上,三下五除二让丹琴用轻功把自己带到了回春堂门口。 “哎哟,稀客呀!这是什么风把容大夫给吹来了?”一见来人,赵大夫便殷勤地上前道。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她不是回春堂的大夫,而是来此看病的病人一样。 再说,哪有医馆把病人称为客的? 不过也能理解,宴蓉当日只说了请假,没说请几天的,被菩提庵的事情搅和的一下子旷工好几天,此时看见她,自然言语表情多有些浮夸。 “赵大夫说的哪里的话,不管多忙,我可是都没忘记自己为人医者的职责呢!”宴蓉陪着笑,说着大言不惭的话。 不管多忙,都不会忘了她赚积分的使命。 赵大夫同她寒暄几句,也不多说,带着人到了看诊的台子上,从其他大夫处点了一波病人过来,宴蓉低头一看,好家伙,一堆老弱病残,还全是重症患者,直接排到街对面河岸边了,这是要把她这几日欠下的都补回来吗? 不过,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宴蓉是个麻利人,一边问诊一边写方子,另一边又听着脑子里系统给她播报的涨分提示,行医效率出奇得快。 不知不觉已经忙活了一下午,宴蓉收了台子上的东西,一个人跑到角落处,用积分偷偷兑换了一瓶灵泉水,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然后来到赵大夫跟前道:“赵大夫,刘公子府上有没有派人来过?” 好几日没去瞧了,不知道那位刘公子的腿疾如何。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第二次抹药的时间了,伤筋动骨的事情,可是马虎不得,稍有不慎就是废去后半生的下场。 谁知,宴蓉此话一出,赵大夫的面色便有些难看,欲言又止的脸上尽是遗憾,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 不仅赵大夫,就连一旁几位听到宴蓉问话的大夫也是如此模样。宴蓉心中疑惑道:“怎么了这是?我不就是问个病人情况,哭丧呢你们?” 这回春堂除了她之外全是些大老爷们,怎么瞧着比她还要多愁善感。 此时,一旁的小华张了张嘴巴,终究没说话。只有柳子是个藏不住事的,“哎呀”了一声,道:“容大夫,你有所不知,他们还真的是哭丧。” 宴蓉:“……谁死了?”环顾四周一圈,回春堂的人一个也没少啊。 柳子老老实实答道:“就是你方才问的病人,那位极有钱的刘公子。” 柳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人一下子给哭出来。他听娘亲说,女子哭起来是最麻烦的,哄也哄不好。 谁料,宴蓉眸中除了震惊,更多的就是遗憾,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悲伤神色。 什么?不是说容大夫与那刘公子倾心相遇,安暖相陪,感情甚笃,还说刘公子去世的消息要尽量冒着容大夫,以免她伤心过度晕厥吗? 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容大夫,你没事?”赵大夫不忍道。 宴蓉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当然有事。” “唉……”赵大夫叹息了一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刘公子年纪轻轻就去了,也是我们所有人不愿意看见的事,你还是节哀……” “赵大夫,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死?莫非病情恶化了?”赵大夫话没说完,却被她打断。 提起这个,赵大夫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刘府的人说了,刘公子是因为摔断了腿,意志消沉,趁伺候的下人不在之时,用发簪刺穿喉咙而亡。” 听到这里,宴蓉心中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分明上次去替他诊脉之时,人还挺乐观的,绝不会因为伤了腿就丧失求生意志。更何况上次她明确同他说过,自己已经有了医治他的办法,只需耐心等待。 怎么转个身人就自戕而死了呢? 宴蓉皱眉:“此事可有什么疑点?” “疑点?”赵大夫很是纳闷,分明他是抱着安慰人的心态来的,怎么这走向往查案的方向去了。 于是摇摇头:“没什么疑点,刘公子还在卧房留了遗书,写得很清楚明白,就是因为断了腿不想拖累家人,这才选择了自行了断。” 宴蓉听完后,沉默不语。 赵大夫看她这副模样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不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就放了心,又说了几句类似于节哀的客套话之后,便匆匆告辞了。 他们行医救人者,平日里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大抵心里面承受能力也不会那么差。 回春堂没了人,宴蓉也随着丹琴回景王府。一路上她都在回忆自己与刘公子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种种细节,试图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刘公子并非自杀。 怎么会突然就自杀呢? 突然……好像,刘公子的马儿当初莫名发狂,带着主人坠下山崖,也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同样很突然。 如今刘公子又闹了“自杀”这么一出,莫非这其中当真有什么蹊跷? 宴蓉百思不得其解,难得地在返程路上沉默了一次,弄得丹琴都有些不习惯。 一直回到她和段景蘅的卧房,宴蓉仍是处于一副神游状态中。 “娘子,娘子?”段景蘅不知道唤了她多少声,宴蓉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似乎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段景蘅递给她一杯冷热适宜的茶水,温热却不滚烫,接着探究似的目光看过来:“你是怎么了?居然在跟为夫独处的时候这般走神?莫不是我的魅力下降了……” 第208章 我们那都送戒指 “噗!”宴蓉没忍住,喷了半口茶水出来。段景蘅却早有先见之明一般,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 “抱歉抱歉……”宴蓉掏出帕子替他擦擦,心想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自恋了。 段景蘅见她道歉倒是殷勤,脸上却没半点愧疚的样子,也不同她计较,只是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锦盒。 “猜猜这是什么?” 男子神色颇有些得意,宴蓉却没心思猜,只好敷衍道:“机关暗器?” 段景蘅无语:“我说娘子,你这个思维方式能不能稍微符合常理一些?” 宴蓉不解,眨巴着眼睛问:“什么才叫符合常理?” 段景蘅轻轻咳嗽一声,脸色有些发红:“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一般都会说簪子镯子,胭脂水粉之类的。” 宴蓉哦了一声:“那你去找别的女子去,这些我不会。” 见她有些生气,段景蘅立马陪笑:“我说说而已的,家有美娇娘在此,夫复何求哇,还要什么别的人……” “哼!”宴蓉抱着胳膊不理他。 “好啦……”段景蘅单手去捉她胳膊,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撒娇,又带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来,不让你猜了,你看。”他说着,便把那锦盒给打开。 宴蓉终是忍不住低头一看,赫然看见那小盒子里头躺着的两枚通体碧绿的菱形玉佩。 宴蓉空间里宝贝很多,她也自诩鉴宝无数,此刻一眼就能看出这玉佩材质属于上乘,上面镂空雕刻的花纹更是出自名匠之手,精美不凡,想来应当是价值不菲。 “怎么样,喜欢吗?”段景蘅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宴蓉正想点头说好,却总有种不想让那人得意的恶作剧心理,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什么嘛,不就是两块玉佩,你那书房里也有很多啊,没什么稀罕的。” 段景蘅瞪圆了眼睛:“自然稀罕,这可是我命人去江南水矿里采出来的天然玉石,没有半点杂质,很纯,又请了江南匠人世家传人打造而成……” “哦……”宴蓉不识相地打断了他,“就这?还有什么稀奇的吗?” 段景蘅气极,咬牙道:“请了相国寺的得道高僧开过光。” 宴蓉无情点拨:“我不搞封建迷信,谢谢。” 段景蘅气到咬牙切齿,宴蓉心中觉得好笑。心想,定情之物么?投我以琼瑶,报之以木瓜。 送这么价值不菲的玉佩,大概是古人能想到的,最至极的浪漫了。 可是,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思维自然也是现代思维。 于是乎,宴蓉喃喃自语道:“世子爷,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青年男女倘若想要缔结白首之约,可用不着这些玉器。” “那需要用什么?”段景蘅也有些好奇了,她心目中的第一名到底是什么。 宴蓉勾唇一笑:“戒指。” “什么?”段景蘅没听清楚,为何送心爱的女子定情物会用戒指,像什么玉扳指,黑玉玛瑙戒指,宝石戒指,那不都是男子才会戴的么? 宴蓉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在我们那里,一般是用纯银打造的指环,也可以用真钻,嗯……你们这可能没有,上面可以雕刻出精美的花纹,有心意一些的,内圈可以刻上心上人的名字,有情人一人一个,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宴蓉说得津津有味,段景蘅也听得稀奇,同时将她说的话全部记在了心里。 不过,比起这个,他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恕为夫愚钝,娘子方才所说的,你们那里,和我们这里,又是作何解释?” 宴蓉心内咯噔一声,抬头讪讪一笑,意图打哈哈蒙混过去。 心想你哪里愚钝了,分明就是人精,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要抠。 “你也知道我从小是在乡下长大的嘛,乡下人说话和你们城里人自然是不一样的,不必太过于纠结这些说话方式啦,重点是我说的内容不是吗。呵呵……” 段景蘅看着她目光里明显的闪躲,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没有,只是道:“娘子言之有理,是为夫斤斤计较了。” 顿了顿,又道:“那这玉佩……” 宴蓉见他似乎有收回去的意思,立马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宝贝似的揣在怀里:“自然也是我的!怎么你还想要回去?” 段景蘅哭笑不得,方才不是还看不上百般嫌弃挑剔,怎么这会儿又说是自己的不让人碰了? 他笑得弯了眉眼,道:“是你的,都是你的。放心,我也有,不和你抢。” 他说着,将另一块玉佩系在了腰间绥带上,还上手温柔地抚摸了一把,然后抬头瞧了宴蓉一眼。 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却让宴蓉莫名红了脸。 “那娘子能否告诉我,方才你是为了什么失魂落魄?” 宴蓉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还记挂着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嗫嚅道:“都是那刘公子……” 见她如此含糊其辞,只提了一嘴刘公子名讳,段景蘅也猜到了个七八分,道:“他出事了?” 宴蓉点点头:“嗯,死了。” 随即又大惊,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顿时,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从她的心底冒出来。 不会?段景蘅不至于因为吃醋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撞见宴蓉眼底的审视,段景蘅面无表情道:“娘子,莫非为夫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宴蓉摆了摆手,刚想说不是,却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只好沉默。 半晌又道:“那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段景蘅冷冷道:“没有。” 宴蓉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会在意段景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宴蓉啊,千万别陷进去啊,一定要记住“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宴蓉闭着眼睛一遍遍给自己洗脑,段景蘅却嗤笑一声,说了一句让她听不懂的话。 第209章 有你在我不怕 “娘子,平日里多小心点你那些病人。不是所有人都像表面看着那么弱不禁风。” 什么?宴蓉睁开眼睛,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的是之前的医闹事件?可是小华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回春堂好好上着班了。 还要她提防谁? 段景蘅看着她眼睛里的迷茫,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只是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眼睛里都是温柔:“没事了,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就算我不在的时候,我会让丹琴保护你。” 尘世间纷纷扰扰,脏乱不堪,有些人有些事,就让它永远沉浸在黑暗里。而他手心里的这朵芙蓉,就该永远被他护着,远离那些肮脏处。 宴蓉被他说的更云里雾里,虽然搞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打从心底里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有些迷恋他的那个眼神。 于是宴蓉也情不自禁地拿下了他的手,然后抬起自己的纤纤玉手……落在他的手腕间,两指搭了上去,潜心贯注为他诊起脉来。 “这两天,王妃还派人盯着你呢?” 段景蘅点点头:“是有,但是说来也奇怪,不似之前那般频繁了,而且她现在天天把自己锁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怎么管王府的事了。段景薇好像也放任不理,也不去说说她。” 不知道这母女二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宴蓉听了,却是狡黠一笑,露出一个段景蘅看不懂的表情,意味深长道:“她这是关起门来等着当王府主人呢。” 男子也点点头:“对呢,等着我死了,等着你当寡妇,她们好欺负你。” “去去去。”宴蓉瞪他一眼,真的很想告诉这个男人,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让你死的。”她发誓无论如何,一定会救他。 看着她这副认真模样,段景蘅心中一暖,心底里某个地方一时间软得一塌糊涂,遂点头道:“为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放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宴蓉毫不领情,一个白眼翻过去,指着他警告道:“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段景蘅趁势握住了她的手,在手背处印上一吻,神情缱绻道:“娘子放心,以后不会了。为夫一定活它个长命百岁,守你一世无忧。” “咳咳咳。”宴蓉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来,强行扯回方才的问题,“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让人伪造了一份去菩提庵的贵妇名单,散播在坊间,正好让王妃拿到,那名单上面有我的名字。” 反正这件事不会轻易翻过去,事后翻起旧账来,去过菩提庵的贵妇一个跑不了。王妃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自然不愿意再在宴蓉身上花费精力了,直接关起门来看她怎么死就可以了。 段景蘅眼角突突突地跳,心想,为了对付敌人而不惜赔上自己的名誉自黑至此的,恐怕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只有他家娘子一个人了。 “娘子的胆识与谋略,着实是让我佩服。” 宴蓉无语,心想你那是什么眼神,夸人夸什么胆识谋略,直接说我够不要脸不就行了? “对了,你那个便宜弟弟是不是快回来了?我看你后娘和你妹妹这几日似乎神气了不少,跟有了什么靠山似的。” 段景蘅点头:“景鸿每年过年都会回家来的,这是惯例。毕竟父亲驻守边关回不来,这也是圣上给的恩典。” 宴蓉心想果真如此,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你那个弟弟人怎么样?” 段景蘅不解:“你指的是哪方面?” 宴蓉索性给他说的直白些:“有没有同你争权相斗的可能?” 段景蘅毫不犹豫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随之点评道:“不过尔尔。” 宴蓉心下了然,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老妈那个智商,能生出个有头脑的段景薇已经实属不易,生出个草包儿子也是正常的。 “你这世子当的真心不易,又要装病又要替天子拔除隐患,平日里还要斗斗后妈,回头还得多个弟弟。”惨,真是太惨了。 谁料,段景蘅倒是心态颇好,他挑了挑眉,看着她道:“有娘子相伴,再多敌人我也不怕。” 宴蓉叹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再怎么能帮你,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倘若真的有人要对你图谋不轨,我压根打不过啊。” 段景蘅霸气把她往怀里一揽,摇了摇头:“无妨,我来挡。我来护你。” 宴蓉实在不太习惯两个人之间如此亲昵的互动,心中又还想着正事,一边往后躲一边道:“我听丹琴说你这两天也是早出晚归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菩提庵的后续事宜不太好处理?” 宴蓉知道,虽然京城里没放出什么风声,但是私底下搞出的动作肯定不少,不然也不会放任那些个京城贵妇逍遥快活那么久,不过是无暇顾及罢了。 而这些事,他向来也不愿意同她说。 他不说,她便只有亲自问了。 提起这件事,段景蘅眼中有些淡淡的疲倦,仔细一看,他眼眶下面都是微微发黑的,应当是许久未曾好好合眼了。 “也不是太难处理,只是菩提庵背后牵扯的敌国势力过于复杂,盘根错节,查来查去,左右都要花些功夫,那个住持口风紧,我们在他的住处又找到些线索,是关于京城其他窝点的,这几天前后已经拔除了七八个暗桩。” “什么?”宴蓉大惊,心想还有这种事,一下子查处了这么多窝点,而她竟然一个都不知道。 难怪他看起来那么累了。 “这衍朝居然如此嚣张,那这也是好事啊,为何你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段景蘅看她一眼,反问道:“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娘子,为夫可是卯足了劲儿想哄你开心的。” 宴蓉咋舌,其实,她是真的不想开口打击他。 第210章 拜访积分大户 段景蘅敛了容色,正色道:“这几天虽然拔除了不少敌国暗桩,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头目,菩提庵这件事,却是已经打草惊蛇,恐怕他们的行动会提前。敌明我暗,着实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啊?”宴蓉没想到京中的局势已经这么紧张了,只好安慰道,“那宫里宫外都要加紧守卫啊。” 段景蘅点头,见她眼底的担忧之色,反过来还安慰人:“娘子不必担心,我已经同闫统领他们打了招呼,京城所有军事布防现在都加固了,管它衍朝再怎么奸诈,只要小心些,我们也能控制住。”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怕你的身体……那衍朝的医书我都还没读完,倘若突生变故可如何是好。”宴蓉难得地嗫嚅道。 见她这么担心自己,段景蘅眼底显出一片柔软来:“娘子放心,为夫不会那么短命的,咱们来日方长。你还是不要太劳累的好,不然我会心疼的。” 若是放在此时,他这般挑逗轻浮,宴蓉早就毫不留情一个白眼翻过去,但是眼下京中局势如此紧张,她又记挂着这人体内的毒,便没再同他计较这些了。 二人又随意聊了些别的,段景蘅连哄带骗地让宴蓉歇下之后,自己则换了一身轻便衣裳,打扮成一副侠客模样,又悄悄溜出了王府。 见他离去,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躺在床上装睡的宴蓉这才掀开床上的被子,然后起身,望着方才因他迅速离去而带起来的屋子里晃动的烛焰,有些恍惚。 温度和气息都还在,人却没了。 宴蓉思忖间,将系统调出来研究,看着近期没太大改变的药王空间,一狠心一咬牙,又将剩下的几千积分全换了珍稀药材的种子,还有几次灵泉的使用权,给种下的药材又浇了一遍水。 然后望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积分,兀自叹息。 “还是要想办法多赚些积分才行呢……” 可是回春堂最近来的病人都是些普通的头疼脑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每次给她几十上百的涨,时间半个月也不见来个大客户,这样下去积分何时才能有大的突破。 宴蓉一时间犯了难。 她记得,曾经回春堂似乎是来过一个重症病人的。 其实那病人有些特殊,说是重症,每次看他的病,其实症状也不严重,就是每次系统给涨的分都比较多。 好,姑且称他为高分病人。 不过,印象中他似乎有一阵子没来回春堂看病了,是因为没钱吗?可是回春堂的义诊日他似乎也没来。 不如明日去回春堂看看有没有他的住址,既然病人不来,那她这个大夫便登门拜访好了。 次日,清晨。 宴蓉便起了个大早,没等丹琴来叫,自己就起来将床铺都整理好了。 所幸丹琴早已经适应了这位世子妃的随性洒脱,并没有觉得主子自己整理房间是一间多么于理不合地事情。或者说,放在别人的身上确实于理不合,但是放在她身上就很说得过去。 “世子妃,今日照例去回春堂坐诊吗?”替她挽起发髻的时候,丹琴这样问道。 宴蓉一边对着镜子挤了个痘痘,一边点头:“嗯嗯,到时候你把我送过去,再替我办件事。” “是。”主仆二人长时间的默契,甚至已经亲密到不用让她问清事情的原委就能应允的程度了。 匆匆用完了早膳,宴蓉连马车都没坐,直接让丹琴带着她来到回春堂。因为来的有些早,回春堂的其他大夫都还没到,只有小华一个人正在擦拭里头的药柜子,那认真程度让宴蓉看一眼都感觉不忍打扰。 但还是得打扰:“小华,就你一个人么?” 小华闻声回头,见到是她,遂灿烂一笑:“是啊,容大夫今日可早,平日里大夫们都是一刻钟之后才陆续到齐的。” 想起自己今日来此的首要目的,宴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然后招手叫来了小华,因为之前的事心有愧疚,后者一向对她有求必应,于是殷勤地跑了过来。 “容大夫有何吩咐?” “小华。”宴蓉一副哥俩儿好似的压着他的肩膀,然后道,“咱们医馆里可有收录病人的花名册?” “病人的花名册?”小华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挠了挠头才道,“我且去找找。我记得陈大夫似乎有记录病人情况的习惯,就是不知道容大夫你想要的是哪方面的信息?” 宴蓉大手一摆,作忧伤状,遗憾道:“还不是上回我请假之前曾医治了一个病人,如今好几天没给他瞧了,人也不见主动来,就想看看有没有地址之类的。” 小华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连忙替她找东西去了。 半晌,名册没找到,倒是在陈大夫看诊的台子上发现了一个厚厚的蓝皮本子。 小华将本子打开,上面果真写满了病人的名字和一些大致的情况,心中一喜,赶紧将本子交给了宴蓉。 后者接过来,翻过去了大半本,在最后几页发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名字,再一看后头跟着的住址,在心里默默画了一副京城的路线图回来,似乎也不远。 再记了一下上头的地址名字,宴蓉“啪”地一声将本子合上,回头朝丹琴叮嘱了一句,带着人就走,也不管小华在后面怎么呼唤,只给他留了一句“告诉赵大夫,我今日上午出诊半日,也算在坐诊里头,不是旷工啊”。 有丹琴这个强大的助力,宴蓉很快被她带着来到了一处小巷子外头,二人缓缓地落下,她抬着头张望眼前的这座小院子,发现和寻常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没有半点人气,这个时辰,也不见炊烟升起,莫非他是自己一个人住么? “世子妃,可要我陪同你进去……” “嘘!”宴蓉示意她噤声,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这位病人性情古怪,很怕生,你若是一同进去了,恐怕多有不便,还有可能暴露我的身份。” 她说着,检查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纱,发现戴的好好的,这才把丹琴扔在外头,一个人走了进去。 第211章 你果然在乎我 丹琴心想反正以她的耳力,就算待在外头,就算里面有什么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冲进去,便没说什么异议,见主子进去,自己则乖乖的在一旁找个墙头猫着了。 见她走远,宴蓉抬手敲了敲小院子的门,几下以后发现没人应,也没人来开,不禁心生疑窦。 无法,只好又重重敲了几下。没想到,那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己就开了。 宴蓉犹豫了片刻,便抬脚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进来的时候,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极其浅淡,似有若无地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 宴蓉蹙眉,继续往前走着,这才发现院子里各处散落着一些生了锈的铁履皮革用具,因为年久失修,此刻已经泛起红来,配合着寒冬凛冽的风,夹杂在空气中,一混合,就变成方才她嗅到的那种味道了。 心底的谜团解开,宴蓉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心想还真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搞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神经兮兮。那不过就是个柔弱的少年,又不是洪水猛兽,世上哪来那么多处心积虑的巧合。 可是,这院子也太过于安静了。静得人心里头发慌。 “折风,你在家吗?折风?我进来啦?你要是在家的话就吱个声,不然我就推门进来了……” 宴蓉很快穿过了院子里的一块空地,来到了房门紧闭的屋子前头。见还是没什么动静,只好出声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将双手给放在了门上。 谁知,这屋子里的门比方才院子外的还要脆弱,经不起推敲,被她轻轻一碰就开了。 宴蓉再次无语,没办法了,只好抬脚进去。就算……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怎么退? 眼前这间屋子特别黑,这是她进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按理来说,这外头也是青天白日的,不知怎么的里面却阴暗潮湿成这个样子,直到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才把光隐隐带进来一些,却也只照亮了门前的那一小道口子。 宴蓉走了进去,来到正中央的时候,忽然听到耳畔幽幽传来一声:“容大夫,你在找我么?” 熟悉的声音,听着却有些陌生。 也许是因为这声调太过于冷硬,不带半点感情,宴蓉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 继而转头,便在阴影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苍白面孔,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折风,我放心不下你的病情,过来瞧瞧。” 角落里的人似乎心情不错,连声音都是雀跃的:“有劳容大夫走一趟了。” 宴蓉摆了摆手,放下了随身携带的小型医药箱,将其放置在桌子上,然后招呼人过来:“不必客气,这是我为人医者的本分。你赶快过来,让我把把脉看看。” 折风这才慢吞吞地从阴影处走出来。 直到在她跟前坐下,宴蓉一愣。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这少年似乎跟变了个人似的。 比如说,虽然此刻面对着她,整个人都是笑着的,眼底的深沉却藏也藏不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极为阴鹜的气息。 莫非是病情恶化了? 宴蓉皱眉,还不等人坐稳,就霸道地将他的胳膊扯住,手腕强行按在桌子上,然后两指搭了上去。 “脉息怎么还是深一阵浅一阵的,似乎比上次更乱了……折风,这段时间你心思不太稳定?发生什么了?” 宴蓉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反正折风听了只是垂眸,也不说话。 宴蓉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怪我前阵子太忙,没有尽到为人大夫的职责。今日,就是专程来补偿你的。” 折风抬头,小鹿一般的眼睛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澄澈,仍是怯生生地看着她。 宴蓉无奈,只好跟哄小孩似的道:“你把袖子撩起来。” 折风倒是听话,撩开衣袖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臂。宴蓉从医药箱里掏出她提前装好的一瓶灵泉药水,说起来,这灵泉原本还是为了刘公子而准备的,现在人也用不上了,正好让它发挥别的价值。 宴蓉将灵泉倒出少许,给他抹在手臂处,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便从皮肤渗进去,感觉还挺舒服。 “剩下的你自己抹,你皮肤白得严重,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便感觉有问题,想来是体内寒气太重,以后定期用这个擦擦,慢慢就会好了。还有,倘若身体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知于我。” 折风没说话,愣愣地看着她。 半晌才接过灵泉,点了点头,接着冲她道谢。 “叮!恭喜宿主+5000积分!” 宴蓉大惊,心想这还是系统头回这么大方,当初给闫小姐给李姣姣她们治病的时候可都没有过这么多积分,看来这个少年真的是上天赐予她的积分大户。 这么想着,她撑着下巴看眼前的人,越看越顺眼。 折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面却是极其高兴的。他将宴蓉给的灵泉收起来,妥帖地放在衣裳内侧口袋里,像是珍藏什么宝贝似的。 心情大好的宴蓉又同他聊了些别的,针对身体状况给他适当开了几个方子,这才拿了医药箱准备走人。 折风看起来对她很是感激,一路无话地把人送到院门口。直到宴蓉回头拒绝:“好啦,外头风大,你赶紧回去!别忘了把药擦了,汤药记得按时服用,倘若再有什么不适,可随时来回春堂找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她说完,对着这个阴郁的少年笑了一下。 折风全程没说几句话,却将她的叮嘱都听在了心里,一直郑重地点着头。待宴蓉放心离去许久,他却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望着宴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一开始眼底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后来就变了味,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也深沉了起来。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眼睛里带着嗜血的残忍。 “你果然,是在乎我的啊……” 第212章 离你的病人远点 宴蓉从小院里出来,拐了个弯儿,就看到恪尽职守的丹琴正站在瑟瑟寒风中等她。 环顾四周发现没有闲人,这才打了个响指,示意丹琴将她带回回春堂。 刚落地,因着四面的冷风,宴蓉正觉得遍体生寒,丹琴却是看穿了一般,接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暖炉来塞她怀里,让宴蓉一度觉得不可思议。 赵大夫等人见她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阵嘘寒问暖,笑脸相迎。 宴蓉都习惯了,几乎是在众星捧月一般的关注中淡定地完成了下午所有的问诊。 收摊的时候,丹琴也上来帮忙。这方面宴蓉向来草率,只是将台子上的东西胡乱一裹,就要打道回府,却在踏出回春堂大门的时候,瞥见对面街角熟悉一景。 那个达达向前的马车,好生熟悉。 眯着眼睛一瞧,尚书府的?那不就是她娘家? 宴蓉捂紧了脸上的面纱,确认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之后才光明正大地站在回春堂门口张望。 此时,马车帘子被风吹起一角,正好露出里头人的容颜。 那是两个人。 一个是目前宴尚书府最受恩宠的庶女,宴婉。 而另一个,是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宴蓉不禁皱了眉,心想,她不是应该在菩提庵好好待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宴婉一道坐马车。瞧这架势,是要回尚书府了? 这个发展不对,这个剧情有问题。 一个是刚刚失了宠的嫡女,一个是用尽各种手段才得了恩宠的庶女,这两人不该水火不容么? 宴蓉记得,尚书府的这个宴婉,其娘亲性子温婉至极,教出来的女儿好歹有些大家闺秀之风,断然不该是这种工于心计之人,她三番五次地想要获宠,莫非真就是为了自己日后好受点儿? 想起她在尚书府还有个娘……宴蓉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似的,招招手让丹琴贴耳过来,自己则凑过去低声嘱咐几句,后者立马会意:“是,奴婢这就派人去办。” 宴蓉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丹琴办事,她自然放心。 放心,宴彤啊宴彤。 她宴蓉恩仇分明,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决计不会让你母女二人在尚书府再有翻身的机会,哪怕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不行。 等她回到了景王府,段景蘅不知何时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身姿过于优雅,宴蓉愣了一下。心想,他一个男人,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忙完了?”宴蓉摆摆手,示意丹琴先退下,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喝了起来。 段景蘅没做什么表示,反而是凑近了一些,整个人几乎要半靠在她身上。接着,鼻子吸了吸,挑眉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宴蓉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将眼前这个毛茸茸的脑袋给推开一些,这才气鼓鼓道:“你又发什么神经?我白天不在府中,那自然就是去了回春堂,这个还需要专门同你说?不?” 段景蘅看着她,眼中突然流露出一股宴蓉看不懂的神色,那模样,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看着这眼神,宴蓉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类似于“宛宛类卿”的戏码,一下子就怒了。 这男人,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的时候居然在想别人? 于是宴蓉后退了一步,坐得离他又远了一些。 段景蘅知晓她是动气了,这才恢复了正常神色,然后幽幽地来了一句:“蓉儿,你平日里接触的病人中,有没有人有什么异常行为?” 宴蓉毫不留情地怼他:“没有人异常,哪里异常了,就你最异常!” 段景蘅低低叹息了一声,深深地望着她,语重心长道:“不管你信不信,愿不愿意,但是你得听我说的话,离你那些病人远一点,尤其是男的。” 末了,又补了一句:“年纪小的也不行。” 宴蓉瞪他:“事到如今,你还在吃薛家小公子的醋?他已经够可怜了好不好。” 段景蘅摇了摇头,定定地望着她:“我不是在说薛家公子。” “那你说的是谁?”宴蓉挑眉问道。 段景蘅突然沉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忍心告诉她。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又是斗自己后妈又是替他斗后妈的,但是他知晓,他的妻子分明是最胸怀天下的医者,是格局最宽广之人。 这样的她,倘若知晓了自己一直悉心对待的病人,是被另一个病人用恶劣手段折磨死的。 她该会疯的。 不。 古人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的蓉儿,该是那不染纤尘的水中莲花,月下谪仙,不该被这些肮脏的事污了心迹。 还是先别告诉她了。 于是最终,他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而摸着宴蓉的头发,像是哄孩童似的:“医者仁心,你有手段,但是面对弱小时太过仁善,容易把豺狼当狗崽子。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莫名其妙。”宴蓉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侧身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段景蘅也不尴尬,极为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在空中折了个弯儿,然后落下,端起了自己跟前的茶杯,施施然饮起茶来。 “那些京中命妇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宴蓉倒是没法淡定了,“怎么这么突然?” 段景蘅道:“毕竟是京城百年以来最大的丑闻,而且其中许多还是皇亲贵戚,此案不好公开审理,只能私底下了结了。” 宴蓉点点头,表示理解,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面子总是放在第一位的。 “那结果是?” 段景蘅指尖敲着桌子:“这件事刚刚爆出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贵妇被家族秘密处死了,更何况是那些比较招风的。像寒蝉这般牵扯众多的几个,圣上判了千里流放。” 这般判决,看来圣上的确是网开一面了。 第213章 赴宴 “哪里?”不过,宴蓉自从来了古代之后,这还是头一遭见到现实中的活的流放,颇为好奇是不是真的同古装剧里演的那般。 “岭南,百色郡。” “啧啧。”宴蓉感慨道,“那可是岭南有命的瘴气郡,这个结果,圣上还不如直接判斩首。” 段景蘅嗤了一声:“薛小公子受了那般屈辱和折磨,就凭圣上和令阳侯的关系,就不可能让他们好过。你看看那个住持的下场就知道了。” “哦,怎么?”宴蓉还真没关注过这块。 “在他身上榨干了最后的情报之后就判了凌迟,据说惨叫声在刑部大牢响了一晚上,吵得外面树林里的乌鸦嗷嗷叫了一宿,到处乱飞。” 到这里,菩提庵事件总算是有了个了结,作为这件事情的半个亲历者,宴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希望律法对坏人的惩戒,能够对亡者和未亡者的心灵,予以慰藉。此后山长水阔,日子一天天地总会变得更好。 “明日你有事吗?”宴蓉突然问。 段景蘅“啊”了一声,眼中透出些许疑惑来,想起自己明日确实没什么事,遂摇了摇头:“明日我有空,怎么,娘子可是要约我出游……” 宴蓉果断阻止:“想都别想,这大冬天的出门郊游,你这个病秧子世子的人设怕是立不住了。” 段景蘅浅浅一笑,没说话。 宴蓉自顾自道:“明日我有事,去回春堂坐诊之后还要去别的地方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别等我,事情处理完了就早点歇息。” 段景蘅笑吟吟地朝她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模样:“好。” 宴蓉心中暗暗称奇,这人今日是吃错药了,居然没追问她的去向。 次日,宴蓉下了回春堂的诊,还没忘了昨日同段景蘅提起来的事,让丹琴报了个口信儿,便行至石井热闹处买了几件女儿家的首饰,又去天香楼挑了几样可口的点心,这才让丹琴提了,二人一同来到了统领府。 没错,今日正是她应邀来统领府赴宴的日子。 宴蓉送上拜帖,道明来意,所幸统领府的管家还认得她,没有因为她排面不够大而将人赶出去。 毕竟,只带一个侍女,只穿一件素衣就来赴宴的,恐怕她宴蓉也是这大豫朝史无前例第一人了。 “原来是容大夫,快请进,老爷夫人和小姐已经在里头恭候多时了。” 说罢,又朝着里面吼了一声:“来人,快请容大夫上座。” 说起来,今日的宴会是老爷为了庆祝小姐身子骨痊愈而举办的。而这容雁大夫则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好好招待,可是不能怠慢的! “管家客气了。” 宴蓉被统领府一群丫鬟小厮簇拥环绕着迎了进去,还没落座就赚足了在场一众宾客的眼球,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恨不得赶紧变成个隐形人才好。 尤其是她还听到了人群中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位就是治好了闫小姐的神医,真的是个女子?好生年轻!” “不过为什么带着面纱呢?” “大概神医都是这样子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显得神秘一些。” “哼!装神弄鬼,故作高深!” “咦,不知道这位女大夫的医术,和咱们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相比如何?” “这个我也很好奇,不过这二位应该没什么机会比试的?” “你们这么一说,我感觉这容雁大夫和景王府世子妃宴蓉还是颇有些缘分呢,你们听听这名字。” “确实如此……” 宴蓉越听越无语,心想京城权贵也这么八卦?他们再这样唠下去,怕是自己的马甲就要藏不住了。 宴蓉加紧了脚下的步伐,不愿再流连这个是非之地。 入座之后,闫统领牵着自家女儿的手上前,神情激动地说了一番话,无非就是感谢皇恩庇佑,感谢容大夫妙手回春,治好他家小女的顽疾之类的话。 宴蓉听得昏昏欲睡,没想到闫统领那么刻板严肃的一个人,发言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落俗。 宴蓉抬眸瞥了一眼,见闫小姐的确面色红润,眼睛里也慢慢有了些身材,身子骨也不像从前见着时那般瘦削了,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亲眼看着自己的病人一天天变好痊愈呢? 更何况,还有额外收获。 “叮!恭喜宿主,积分+1000分!” 宴蓉咧开嘴笑了,虽然挂着面纱别人也看不见,但是此事,她还是更乐意众乐乐。 “闫某感激诸位在今日能够拨冗前来,下面,我要带着女儿亲自向容大夫敬杯酒,以示感谢!” 宴蓉原本在下方宴席待得自在,却听到闫统领话锋一转,突然全场的焦点就又转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宴蓉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就看见闫如海真的带了女儿朝她走了过来,她也赶忙端起了手中的酒杯。 闫如海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最后闫小姐也握着宴蓉的手,眼中尽是感激,她的声音还是那般细声细气的,委婉动听,悦耳的很。 这父女二人盛情难却,宴蓉说了几句谦逊的话,只好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闫如海又叮嘱了宴蓉身旁的几个丫鬟小厮好生伺候,容大夫倘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尽管满足,这才满意地朝另一方走过去待客去了。 见他终于离去,宴蓉松了一口气,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拿起一直猪蹄默默地啃了起来。 然而,啃了一口之后才发现那不是猪蹄,而是羊排。虽然闫统领府的厨子手艺很不错,但她还是更喜欢猪蹄。 宴蓉撇撇嘴,看了看四周满院子的大红灯笼,有些无法理解,别人设宴都是赶着早晨和正午,怎么这个闫统领如此奇葩,非得赶着这种黑灯瞎火的时候,害她连个菜都看不清楚。 酒过三巡,场子上的气氛都有些冷了下来,闫统领赶紧让人派上了助兴节目。 宾客们纷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上方,看来他们都很想知道这闫统领能搞出什么节目来。 第214章 月下起舞 宴蓉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当她抬头时,便看见下人们手脚麻利地将四周的灯笼都盖上了层黑布,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唯一还能有点亮的,便只有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和那一轮始终皎洁的明月了。 这是弄得哪一出?宾客们心中正疑惑,只见舞台上天突然迸发出一阵白光,接着台子两侧忽的涌上许多身披轻衫的年轻女子,正随着白光的晃动翩翩起舞。 身姿婀娜,舞态空灵,引来一阵赞叹。 就在众人以为就这样了的时候,舞台上的光亮猛地变暗,暗得只看得清上方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别说面容了,就连衣裳的颜色都看不清楚。 接着,从台子上方忽的悬空落下一人,足尖轻点落于地面,一身白衣染了光华,与头顶皎洁一处几乎融为一体,如月下仙子。 仙子手中握了长剑,随着鼓乐之声,在舞台间四处飞动,衣裳上的白与舞态上舞姬的红相互辉映,终究还是白胜了一筹。 这般水灵人物,众人纷纷想看清楚她的长相,不自觉地抬高身子。 片刻之后,光芒陡增,众人却失望至极。 那美人,竟戴了一面精致的银白面具。 宴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上方可以称得上是动人心魄的表演,内心却毫无波澜。 直到一侧响起洞箫声,宴蓉抬眸望去,便看见了同样绝代风华的另一人。 那同样一身红衣笑得肆意的男子,不正是上回在景王府密室里看见的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鹤云镜。 哼,以为穿得这样骚气她就认不出来了么?这手段,不比某个戴面具的人强多少。 以为换个装戴个面具可以蒙蔽所有人的眼,但是逃不过她宴蓉的法眼。 开玩笑她可是亲自替他上过药衣不解带照顾过的,大夫的第一功能,就是对病人的身体的熟悉程度,一定比自己的还要多。 他的身形,她早就烂熟于心。 一舞完毕,美人谢幕,满身流光倾泻下来,引起全场掌声雷动。 甚至有主动者已经来到了闫统领身侧,纷纷朝他打听美人来历,说愿以高价买下这舞姬。 然而无论要价多高,闫统领只是淡淡摇头,一笑揭过。实在被问得狠了,就说美人已有所属,早已发誓此生非君不嫁云云。 在场一些年轻些的宾客听了,不禁扼腕叹息。心中都在暗骂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登徒子,怎的这么不识相不识趣,这么不解风情? 有美人倾心至此,竟还不知好歹,空白误了美人大好年华。 现在不珍惜,等到了美人迟暮,可有他后悔的了! 此时,大猪蹄蹄子登徒子宴蓉:“……” 这种没人我无福消受,你们谁要谁上。 场上的演者渐渐退场,宴席上热闹了一阵,又重新静了下来。 推杯换盏之间,闫统领也不知去了何处。宴蓉仔细观察一阵四周,这才发现方才起哄的很多年轻权贵,也已经悄然退场了。 好啊,又是假借着设宴密谋的一天。难怪宴席要在晚上举办!还假模假样地请她来。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宴蓉憋了一肚子火。敢情她被景王府利用完,现在来了统领府还在被利用。 宴蓉越想越气,再加上方才一杯烈酒下肚,此时浑身都有些发热,在这数九寒冬的日子里,竟然觉得烫的坐立不安。 于是她便同一旁的管家讲了一声,站起身,说自己想一个人四处转转。 甚至连宴蓉都不想带,只让人离远点,远远跟着。 太烦躁了,她需要冷静一下。 从院子侧门出去,又转过几个弯儿,宴蓉看见前方有一处池塘,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夜空中一轮圆月,很是养眼。 她这才心情好了一些,上前几步,站在池塘边吹冷风,希望能吹散一些身上的酒意。 “容大夫当心身子,饮酒后不宜吹风受凉。” 此时,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后方传了过来,接着,一件厚重的披风便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宴蓉恍惚了一瞬,还以为是丹琴不顾命令给她送温暖来了,可是那股气息又不太像,于是回头一看,便看见一张委婉的脸。 闫小姐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让宴蓉看的有些呆了。 “闫小姐……” 闫小姐微微一笑,顺手替宴蓉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然后道:“容大夫不在前厅吃喝,怎么跑这僻静处来了?” 宴蓉说是自己是出来散酒气,闫小姐却叮嘱道:“那容大夫可要当心了,今夜万万不能靠近西侧别院。” 宴蓉悟了,哦,原来他们的密谋地点在西侧别院,难怪方才一群人都往西边走得,还真是…… 咦,等等,为何闫小姐会知情,这宴会不是为她而设的吗?她知道了,还不生气?还特地跑到这里为他们把风? 宴蓉内心五味杂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闫小姐只回她一个了然的笑容,继而道:“爹爹身为京城总统领,向来忙碌,又日日忧心国事,作为女儿,我只希望能够替他分忧。况且,他把京城守好了,便也是把这统领府守好了。这场宴会,我本也无意举办。” 宴蓉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于这闫小姐竟然知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只见闫小姐粲然一笑,道:“我卧病在床的那些年,每日什么也做不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画,画的最多的就是人的眼睛。所以,我最擅长的就是能看透别人眼里的东西。你的眼睛里,藏着你心里面的话。” 宴蓉没说话,她又叹了一口气:“我知晓爹爹心怀天下,他爱豫朝的百姓,可是他最爱的还是我。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开怀大笑了。” 宴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忽的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幕。 那时,她也像今天这般,很生气。 那个男人手忙脚乱,一下子就慌了神,拼命同她解释:“我是真的觉得委屈了你,真心想给你补一场婚礼……” 第215章 抱错了人 然而她并没有听他说完,事实上,她其实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闫小姐又同她闲聊几句,看宴蓉不在状态,又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便很快离去。 留下宴蓉一个人怔在原地,低着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宴蓉想了想,招手叫来了暗处的丹琴。 那头,西侧别院。 一身白衣的段景蘅披了件黑色绸织锦袍,坐在上首,虽然一张容颜美得雌雄莫辨,看着却颇有些威严风姿,令人望而生畏,哪怕是以这副勾人姿态面对下属,也无一人敢真的笑出来,更没有人敢有半点旖旎心思。 给京中各位掌兵大人安排了军事布防,讲了皇帝的一些细节安排,又吩咐鹤云镜调集漕帮人手,随时准备待命。 段景蘅眼神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之后,站了起来,郑重道:“诸位,陛下身处皇宫,看似安全,实则危矣。我等祖上都受皇恩庇佑,希望大家携手共克时艰,为陛下分忧。如此,能有各位,乃是大豫百姓之福。” 众人纷纷随他站起,拱手道:“世子言重,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为了陛下,为了黎民百姓,万死不辞。” 毕竟是在统领府,敌国奸细耳目众多,此地不宜久留。段景蘅匆匆商议完之后,便让众人散了。 他并不知道,有个人正站在外头等他。 宴蓉站在别院外的松柏丛下踱步,这里远离别院正门和两个侧门,所以出来的人都没有看到她,但是她却可以一眼看清旁人。 眼睛死死的盯着别院,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只要看到穿一身白的就扑上去就行了。 其实,宴蓉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段景蘅确实也挺冤的。 分明只是为了皇帝为了江山去做事,又要装病又要打理各种情报事宜,还要管那么多下属,自己却因为一场小小的婚宴和她赌气至今,怪他不提前和自己商量。 且不说他卖的是皇命,能不能和她商量,就算是商量了,她似乎也没法为他做什么。而且这些事,不都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看看人家闫小姐那胸怀那见地,宴蓉,你格局小了。 宴蓉深感惭愧,所以才会蹲守在这里等他。至于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其实她也不清楚,就算等到了人,又该和人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一定欠段景蘅一句对不起,但一定欠了他一句理解。 宴蓉心中的思绪乱七八糟的,便看见一个白色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来不及多想,迈出一步一把将人拉住,用尽浑身的力气往这边拽,却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后倒,只好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衣裳。 于是,她便和眼前的人一起摔在了身后的松柏树干上,撞得后背生疼,当下眼眶就闪了泪花。 “什么人?”方才别院里还没撤完的两个年轻副将见这边有动静,不由得警铃大作,正要跑过来一探究竟,不曾想却被一旁的红衣男子所阻止。 清冷好听的声音在耳畔骤然响起,是那么的熟悉。 那几个年轻副将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恭敬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是段景蘅。 宴蓉松了一口气,段景蘅果真在这里,看来她刚才没白等。 不对……等等!不对劲…… 突然想起一个略微有些可怕的事实,倘若方才开口的人是段景蘅,那么她刚刚抓住衣襟与之一同摔在松柏树干上的人,又是谁? 还有,段景蘅不该穿着白衣么?怎会变成了红的? 一时间,疑问涌上心头,宴蓉抓住了上方人的肩膀,借着月光去看他容颜。 这一看,简直想原地以头抢地。 那可不就是鹤云镜?! 这……尴了个大尬。 “姑娘,可有事?”鹤云镜不知她的身份,宴蓉想起自己还挂着面纱。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充满了陌生感,宴蓉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然而身后倚靠着的却是不会动的树干,全然退无可退。 此时,一个人影阴恻恻地走了过来,开口是更加阴恻恻的语气:“镜哥,我瞧着这位姑娘身手很是矫健,想来应当是无需你担心。” 鹤云镜心想也是,又感觉自己这样压着一个陌生姑娘,有些于理不合,遂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些,颇为有礼地朝宴蓉微微颔首,接着又朝段景蘅行了一个礼,道:“属下先行一步。” 宴蓉见他一个飞身便消失在夜色中,这静谧的黑夜里,仿佛他从不曾来过统领府一般,不由得整个人惊住。 原来,就连鹤云镜这般的高手,竟也唯段景蘅马首是瞻。他并非他的江湖朋友,而是他的属下。 段景蘅缓缓走近,宴蓉方才正吃惊,忘了从树干上起身,这下被他压了个正着,男人伸出双手,轻而易举地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与树干之间。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退无可退。 “你……你怎么换了这身衣裳?”害她拉错人,惹这么一出闹剧出来。 段景蘅咬着牙:“为夫还没问娘子,为何当着我的面去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宴蓉气结,几乎想捶死这个男人。 “我又没有你们那么深厚的内力,这别院附近的夜色黑漆漆的,我看不清容貌,肯定只能靠衣裳颜色识人,谁能想到你转个身就换了衣裳。” 段景蘅听着听着,可算是听明白了,他眸中流光一转,顾盼生姿,温柔道:“娘子的意思是,你在台上就已经认出了我,此番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 宴蓉没否认,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看了看他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不由得道:“你找个能说话的地儿,你体内的毒属火性的,身子受寒,容易犯冲。” 段景蘅眉目一柔,淡声应好。 一炷香之后,二人已经在别院里的客房落做,丹琴去和小厮要了上好的春茶,给两位主子泡好又烫了杯子,然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却是迎来一阵诡异而良久的沉默,谁也没先开口。 第216章 打开心结 宴蓉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对于二人之间的相处,她鲜少主动。不仅如此,似乎还一直都是逃避的那个。 而段景蘅就更简单,他是因为心里面发虚,毕竟昨晚才同她讲了自己今日无事,转个身就在统领府与属下合谋国事。 更何况,又是借着闫小姐的宴会。上回那场补办的婚宴之后她的反应,可是让他好一阵子都心有戚戚,生怕她知晓后再动了气。 “蓉儿,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世子,我有话同你说……” 刚一开口,二人齐刷刷愣住了,猛的抬头看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宴蓉被他灼热的目光一看,就险些败下阵来。段景蘅眼底透出清浅笑意,道:“娘子先说。” 宴蓉也不扭捏,先是摘下了自己的面纱,接着,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抬手握住了他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摩挲一阵,继而道:“我想说的,正是你心中想的。” 见段景蘅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说的话上,宴蓉很是满意,这才正色道:“起初,我确实很生气,气你没有告知我,气你总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但是,方才我在外头遇到闫小姐,她竟然知晓这次宴会只是装腔作势,为她父亲的密谋打个掩护,但是她很理解闫统领……是她让我明白,其实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你我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娘子?”段景蘅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忐忑了那么久的事,被她三言两语就揭过去了,“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怪我了么?” 宴蓉浅浅一笑,摇头道:“不怪了。不管是当初的婚宴,还是今日之举。” 在段景蘅心中狂喜的时候,她却又开始暗暗补刀。 “虽然你的确利用于我,但是我确实也没损失什么,反而一直在花你的钱。”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渐渐分离失控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滑稽。 “娘子……” “好了!”宴蓉紧紧地握了他的手,不像是什么柔情蜜意,倒像是刚刚歃血为盟义结金兰的兄弟俩,她重重地拍了拍段景蘅的肩膀,道,“既然眼下局势紧张,那就一起先把那些个奸细乱党搞定,天天揪着这些小事不放,倒是显得我有些小肚鸡肠了,更何况,日后若是这天下乱了,我以后游山玩水也不自在。” 段景蘅一怔,心底有些黯然。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对她倾注的一腔爱慕与深情。 也难怪,夹在他们之间的,不止有一开始埋下的诸多谜团与误会。 如今,还多了两个国家的角逐与纷争。 既然如此,那就等肃清乱党,豫朝的危机解除,正式再给她补一场十里红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可以等,等到二人真正心意相通的那天。 “不过,我倒是很想问问你……”见他突然沉默,半晌不说话,宴蓉只好先开口,“眼下究竟情况如何了?怎么你们都沦落到借统领府宴会召开紧急会议的程度了?” 提及此事,段景蘅神色便凝重几分:“现在局势确实不乐观,我方探子来报,说经过菩提庵一事,衍朝在京城中安插的势力渐渐透明化,他们已经按捺不住要蠢蠢欲动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搅动风云,也不知今年能否过个好年。” 宴蓉一愣,原本推测的年后才会有所行动,竟然这就要提前了么? 看来衍朝这次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那奸细和被收买的人,你们都查出来了没有?” 段景蘅担忧道:“这是个棘手的难题,衍朝擅长易容和伪装,而且还用各种卑劣手段威逼利诱我方忠臣,目前,也只是查出了一小部分。” 宴蓉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世子爷,你有没有觉得,衍朝在咱们这边做的事,不管是安插内应,还是抢占地盘,似乎都太顺利了些。” 段景蘅懂她的意思,也点了点头,道:“早先并不是这个局面的,大概从三年前开始,我和陛下也觉得太顺利了些。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衍朝和我们这边的某个人达成了某种交易或者共识。” “而且这个人,身份一定不简单。能够搅动一朝风云,至少得是天子身边的。”宴蓉越想越觉得后怕,当真是敌明我暗,被动得很。 “眼下只有多加小心了,宫中的御林军已经加强了好几圈防护。令阳侯寻回爱子,近来很是意气风发,都亲自带着亲兵去陛下寝宫外当护卫去了。” “什么?”宴蓉大惊失色,“王侯带兵私入宫廷,还守在皇帝寝宫,这按照律法来说……” 她压低了声音,将后面的话说完:“是死罪?” 段景蘅笑了笑:“这可不是私自,是陛下亲口应允的。我听说当年陛下征战天下时,侯爷做过一段时间三军统帅,也是这般在营帐外为其护卫安全。大概他二人之间的情谊,不是小小的律法能够左右的。” 宴蓉咋舌,也是,既然天子都发话了,那律法再怎么说都没用。 “那这样一来,陛下在宫里应当是安全的,其他京城各处多加强守卫就好了。” 段景蘅道:“嗯,娘子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 宴蓉说罢,又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不必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凡事以个人安危为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段景蘅眼底一柔:“娘子放心,有娘子这般记挂,为夫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第一次,宴蓉没去反驳他的厚脸皮。 毕竟,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全身而退,希望他平安喜乐。 打从一开始到现在,乃至于未来的每一天,她都是这样希望的。 “总之,一切小心为上。对了,等下你怎么回去?” 段景蘅两手一摊:“不知道啊,要不娘子带我回去?” 宴蓉瞪他:“你少贫!” 段景蘅嘿嘿一笑,在她面前露出平日里不会对外人和下属露出的模样来,似乎很享受这种逗她的过程。 第217章 段景鸿回来了 “不和娘子说笑了,等下统领府有马车送舞姬出府,我混在其中,再用轻功回去就好了。” 提起这个,宴蓉不免翻了个白眼,打趣道:“没想到,世子扮起女人来,竟比那群芳阁的花魁娘子都要美艳,从前竟然没发现,倒是我眼拙了。” 宴蓉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表情,果真在嘴角处发现了一丝抽搐,不禁心情大好。 段景蘅极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忙为自己打掩护道:“情势所迫,情势所迫。” 又要装病又要跳舞,还要管京城军事布防,他也觉得自己这个世子当得甚累。 明明是一个连正经官爵都没有的,一个人却同时干着好几个人的活。 可又是自己选的路,无处说理,欲哭无泪。所幸,他身旁还有个贴心的娘子。 于是,段景蘅那贴心的娘子发话了:“那你就跟你的舞姬姐妹们一起出府,我先走一步了。” 宴蓉说罢,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快速重新给自己挂起了面纱,利落起身,出门唤上丹琴,二人渐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留下一脸无语的段景蘅。 请问,家中娘子不经夸可怎么办? 男子暗暗失笑,虽说无语,眼神却渐渐温柔下来,只见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拉上了身后披风的帽兜,扣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后也走出了这间屋子。 次日,宴蓉刚从床上爬起来,丹琴便给她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她昨日吩咐去查的事情有了结果。 原来,宴婉的母亲在去年冬日染了风寒,久病不医,一直拖着就成了肺痨,身子骨极其虚弱,她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张药方子,需要千年以上的天山雪莲作为药引子煎服方可奏效。 宴蓉听着,皱了眉头:“这哪来的大夫开的方子,用天山雪莲作为药引子?” 丹琴机灵地呈上一份手抄的药方子。 宴蓉用眼神夸她能干,随即展开了手中的纸张,看着看着,不由得称奇。 这上面的每一种药物的确都是治疗咳症的最佳之选,其用量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连肺痨这种在古代几乎是绝症的病都能给治好。 听闻国库里千年以上的天山雪莲原先有两株尚存,但是几年前太后病重,需要用雪莲入药,当今圣上是个孝子,已经拿了一株出来用。 而唯一剩下的那株,宫中早有传闻,将会是下一位储君的所有物。 也就是说,将来哪位皇子能够继承大统,这千年雪莲就是谁的。 宴蓉撇撇嘴,这种无稽之谈居然也有人信? 当今圣上不仅是个孝子,还是明君,怎会放出这种言论故意挑起民间揣测和皇子纷争,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宴婉之所以将宴彤接回,原因不难猜到。无非是想接宴彤的手去接近三皇子,只要得了皇子信任,日后拿到雪莲的机会就更大。 可惜,那样一个聪明人,受母亲的病所累,竟也被这种传言蒙蔽了双眼。 不过,她一腔赤诚,到底还是因为一片孝心。实属难得了。 没想到宴府还出了个有些良心的,倒是让她莫名有一种欣慰感。 宴蓉调出脑子里的系统和空间,在自己之前种下的珍稀药材里搜寻一番,果真在一顿雪白的莲花上面看见了金光闪闪的“天山雪莲”四个大字。 心下不免微动。 再看那雪莲花后面的价格,好家伙,1000积分兑换一颗药材种子,药材成活之后居然要以2000积分来换! 烂系统!坑货! 系统:“检测到宿主对系统实行谩骂及侮辱,系统有权警告宿主,莫要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否则后果自……” 还没等它说完,宴蓉就果断点了成交,然后把界面叉掉。 “丹琴,这株雪莲花你收好,再去药铺把方子上所写药材悉数寻来,我有用处。” “是。”丹琴恭敬道,将这千年雪莲花收好,妥帖地放在衣服袖口处,丝毫没去问这雪莲花的来历。 “那另一个消息呢?”宴蓉这才想起来还有第二个。 丹琴神色有异,看了床上还在小憩的世子爷一眼,俯身在宴蓉耳边,正要开口,却听到段景蘅抢先道:“可是我那好弟弟回来了?” “什么?”宴蓉心道,这不速之客可真是来的突然。 丹琴这才点头道:“回世子爷,正是,王妃与郡主已经去迎接了。” 段景蘅嗤了一声:“怎么,他们没让人来通知我?” 丹琴道:“都来了两回了,奴婢说世子爷身子骨不好还在休息,给推了。” 宴蓉朝她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转头看着段景蘅道:“你提前就知道?” “那可不,我这个弟弟三天前就特地派了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来通知府里,那阵仗,搞得跟他凯旋归来似的,谁不知道上战场打仗就会躲在副将后头,只不过是沾了父亲的光,空有一个少帅的名头。” 宴蓉奇了,心想她还从未见过段景蘅说话如此刻薄过,饶是对那难缠的段景薇也没有。看来这个弟弟段景鸿,是真的很不受他待见啊。 “对了娘子……”段景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挑眉道,“你可知他的绰号是什么吗?” “什么?”宴蓉虚心求教道。 段景蘅动了动嘴巴,虽然没发出声音来,那口型却让宴蓉一下子就看懂了。 他说的是:草包。 宴蓉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忽然觉得,景王可真是太惨了,自己一生征战沙场,勇猛无敌,到处立功。 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病秧子,另一个却是草包。 太闹心了。 宴蓉憋着笑,问他:“那你要出去接你弟弟吗?” 段景蘅冷哼一声,冷漠拒绝:“不去,给他脸呢。有他娘和姐姐忙活就行了,我这个世子还病着呢。” 宴蓉正要说话,此时,一旁的丹琴却是欲言又止道:“世子爷,世子妃,还有一事。” “说。”段景蘅言简意赅道。 “二公子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第218章 林织羽 “哦?”宴蓉挑眉,“他还带了谁,军营凄苦,难不成还带了个准媳妇回家准备成亲了?” “是渭北节度使家的小姐,林织羽。” 宴蓉皱眉,林织羽,从前没听过这人,扭头正要询问段景蘅,却见后者神色有异,脸色也僵了那么一下。 段景蘅半晌不语,宴蓉虽是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然后让丹琴带路,也前去会一会那段景鸿。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嫂嫂,小叔子回府,礼数也不能怠慢了不是。 就在她起身时,段景蘅把被子一蒙,冷漠道:“就说本世子病重,下不来床。” 宴蓉没说话,丹琴应了一声,二人走了出去,很快来到王府大门。 要不怎么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宴蓉刚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站定,便看见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方还跟着一支百十来人的车队,悠哉悠哉,晃晃悠悠,淡定非凡,看着一点都不像从边关赶回来的样子。 倒像是去出游回府。 宴蓉翻了个白眼,心想,难怪段景蘅提起自家这个弟弟的时候也是一肚子气,想来跟随父亲去边关打仗也只不过是个好听的幌子,像他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上了战场恐怕也是养尊处优拖后腿的那个。 马车终于来到王府大门前,一名士兵上前掀开马车帘子,段景鸿伸出手来,让他扶着下了马车,再慢悠悠来到王妃和郡主跟前,活脱脱一副贵公子做派。 对于这种行为宴蓉内心充满了鄙夷,却见王妃已经迫不及待上前去,段景鸿刚唤了一声“母亲”,便几乎要喜极而泣,抓着自家儿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生生要将他身上看出个窟窿来才罢休。 “鸿儿,我的儿啊,此去边关凶险,条件艰苦,你受苦了。”王妃说着说着就要拿帕子拭泪。 “娘……”段景鸿也哄她,“你快别哭了,你看,儿子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王妃一边点头一边笑,也不再哭泣。 宴蓉见自己被全程忽略,只好上前自己刷存在感,只见她故意哎呀了一声,夸张地叫道:“想必这位就是小叔子,我是你兄长刚过门的妻子,按照辈分,你可唤我嫂嫂。” 王妃本就不待见宴蓉,见她如此毫无形象的大嗓门,心里面更加厌恶了。但是碍于礼数,也只好硬着头皮同他介绍:“鸿儿,这位是宴尚书府中的千金,数月前刚刚嫁给你大哥,现在是景王府的世子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对我和你姐姐可是关照有加呢。回头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宴蓉一听,忙谦虚道:“哪里哪里,王妃保持内院辛苦,宴蓉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可是乐得清闲呢。” 王妃暗暗咬牙,心想,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段景鸿打量着宴蓉,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眼神。毕竟在他回京之前就收到过王妃的书信,对这位嫂嫂大致有一些了解。听说因为她,让母亲和姐姐受了不少委屈。 尚书府嫡女?哼,不过就是个三品官员之女,嫁进王府就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竟敢在他景王府撒野。再说,就大哥那副破烂身子骨,还能给她撑腰到几时。 心中存了气,段景鸿再面对她时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于是草率地点了点头,当是行了礼,接着极为生硬地唤了声嫂嫂。 知道他什么尿性,既然是王妃生的,那肯定跟那母女一个鼻孔出气,就不是一个阵营的。 这一点宴蓉还是分得清的,所以也并不和他计较。 只是想着见了礼打了招呼便找借口溜了,没想到在王妃把段景鸿迎进去之时,他突然道:“母亲等一等,还有个人你们得见见。” “哦?”徐氏惊讶道,“鸿儿此番回来,还带了客人呢?” 段景鸿神秘一笑,摇了摇头:“是客人,也是旧识,母亲和姐姐若是见到她,肯定也会喜欢的。” 宴蓉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从丹琴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哦,想必这神秘来客就是那渭北节度使之女,林织羽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留下瞧瞧人长怎么样。而且,想到方才段景蘅听到她名字时那副模样,她不禁更好奇了。 段景鸿转身看着后方车队,这才发现在他马车后头,还有一辆颜色更为鲜亮些的马车,此时,两名梳着蝴蝶发髻的侍女从马车上先行下来,然后掀开车帘子,随即,一双白嫩柔夷便从里头伸了出来,搭在其中一名侍女的手上。 女子穿着水绿色长衫,外头系了一件白色披风,年纪瞧着与段景薇差不多,身段婀娜窈窕,小巧的脸颊上,五官也是精致小巧的,让人看了就感觉心生怜爱。 宴蓉不禁感叹,不愧是大家闺秀,虽然是渭北一带的官家小姐,但是这走路的端庄仪态可丝毫不输那些京中贵女。 “织羽!”段景薇率先眼前一亮,上去挽住了她的手。 王妃也觉得惊喜:“你这孩子,怎么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准备准备。” 林织羽也拍了拍段景薇的手,然后抬起帕子掩嘴微笑,朝王妃轻轻摇了摇头,就连开口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王妃说笑了,我也是听说景鸿从边关回家过年,央求了爹爹,这才路上随同景鸿一道过来的。幼时就在这王府住过,现如今再来,感觉跟回自己家一样呢。” 宴蓉听得又想翻白眼,这怎么就跟自己家一样了?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小姐,青天白日的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不怕引人误会? 还是说,她其实就想引人误会? 宴蓉眯了眯眼,心想,这林织羽看着不像是会对段景鸿那种小屁孩感兴趣的。可这景王府一共就俩儿子,目标不是这二公子,那就是她家世子了? 居然是个寒月二号?又想上赶着给世子做妾? 宴蓉无语,这还没完没了了是? 第219章 你哥快当爹了 难怪段景蘅提到她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难怪段景鸿要特地将这人带回来,敢情就是存心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王妃也掩嘴微笑:“小羽这嘴巴可真是越来越甜了。这么说来,上回你来我们这王府时,似乎还是个小丫头呢,这一晃六七年过去了,你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瞧着越发标致了。” 林织羽笑了笑:“小羽瞧着不如景薇郡主标致呢。” 段景薇轻轻锤她一下,似小姐妹之间打闹那般:“母亲说的对,你这丫头就是嘴巴甜,这才几年没见就和我生分了?叫什么郡主,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以姐妹相称就可以了。” 林织羽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那小羽却之不恭,就多谢景薇姐姐了。” 段景薇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看了一旁一直被“冷落”的宴蓉一眼,朝王妃感慨道:“母妃你看,这么个水灵人儿,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家公子呢?” 王妃懂了段景薇的意思,也上前握着她的手道:“说起此事,小羽可有许了人家?” 林织羽脸色一红,羞怯地摇头道:“未曾。” 王妃和段景薇对视一眼,心中大喜,王妃一个劲儿笑,几乎合不拢嘴:“挺好,挺好,回头我给你好好物色物色。咱们小羽这么出众,这终身大事,可不能随意马虎了去。” 林织羽忙道:“多谢王妃好意,小羽还想在父母身边多尽两年孝道,不想太早嫁人。” 王妃笑了笑,没说话。 林织羽抬头环顾了四周,又道:“对了,景蘅哥哥呢?怎么没见他人呀?” 王妃作出一副神色哀伤模样:“你也知道景蘅身子骨不好,自从入冬以来就一直卧病在床,一直靠名贵的汤药补着,甚少出门,所以没出来迎接你们。” “什么?”林织羽听得心惊肉跳,“景蘅哥哥的病何时变得这么严重了?怎么也没人给我去个信儿?” 段景薇安抚道:“织羽,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哥哥他吉人自有天相。几个月前陛下赐婚,给他娶了个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做世子妃呢,世子妃医术了得,肯定能把他给治好。你瞧,这不,虽然景蘅哥哥没来,但是她的世子妃不是来了吗。” 段景薇说完,悠悠地往宴蓉这边看过来。别人看不见,宴蓉看得见,她那眼底藏着一股深深的不怀好意。 果然,段景薇这么一说,林织羽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宴蓉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她的这种打量和段景鸿的打量不同。 段景鸿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轻蔑与不屑,甚至还有一股子狂傲的味道。 但是林织羽看她时,仿佛要把她看穿,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嫉妒和攀比来。 嗯,看来八九不离十了,就是寒月二号。 “织羽见过世子妃。” 宴蓉也回了个礼,尽量把主人的姿态拿起来:“林小姐不必客气,我听说你与世子和郡主还有二公子都是旧识,也是幼时的玩伴,既然这样,来景王府就别那么见外了,倘若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就尽管跟王妃说。” 王妃无辜躺枪,抬头狠狠地剜了宴蓉一眼,这个讨厌的宴蓉,总是变着法跟她作对,这种时候还不忘扯上她。 不过,内心虽然厌恶,但是照顾客人的确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责任,于是陪着笑:“蓉儿说的对,小羽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提,就当自己家一样啊。” 林织羽微笑着点头道谢,眼睛里却已没了方才刚下马车时的神采。看着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在暗暗谋划什么。 接了人回来,宴蓉陪着进去闲聊了几句,说了一番场面上的客套话,之后老太妃竟然也来了。也是,段景鸿毕竟是她的小孙子,当祖母的可不能不疼。 “祖母!”段景鸿扑过去,他方才就将给家里人带的礼物一一拆开,此时拿出了一堆冬虫夏草出来,说是要给老太妃补补身子。 老太妃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也有些犯迷糊,也听不大清那是什么,只知道是小孙子的一片孝心,于是笑着点点头,一个劲儿地问他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睡的怎么样。 “祖母放心,军营虽然艰苦,但是这一年来我跟着父亲在外打仗,长了不少见识呢!” 段景鸿和老人家聊了会儿,虽然二人交流多有些障碍,但是不妨碍那种气氛。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孙子的终身大事上,只见老太妃道:“鸿儿何时娶亲啊?你哥哥都成亲快半年了,景蘅和他媳妇儿感情甚笃,都快生宝宝了。你看你哥都快当爹了,你这个做弟弟的也要抓紧呢。” 段景鸿继续陪着笑,随便两句蒙混过去。他年纪还小,想多玩两年,不想那么早成亲。 不过,老太妃这话一出,倒是把宴蓉整的尴尬。 没想到她刚嫁入王府那会儿随口胡诌的骚话,老太妃居然记到了现在。还当真以为她真的和段景蘅一夜六七次,天天致力于造小人呢。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嫁进王府这么久,还未曾和世子……咳咳,怕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感情甚笃……林织羽被老太妃的话刺中内心,不禁皱了眉头,原来景蘅哥哥那么宠爱她的吗? 宴蓉正想说几句,此时,王妃和段景薇又适时地跳了出来,将之前那些外界传闻一股脑儿地搬了出来,直接让宴蓉想解释都没机会。 好,反正名声脸面什么的,她也不在乎,她知道段景蘅也是不会在乎的。 不过这在场的人里,好像有个人比他们夫妻二人更在乎。 宴蓉感受着林织羽朝自己投来的刀子一般的眼神,只觉得如芒在背。她觉得很憋屈,段景蘅的风流债,为何次次让她来承受? 分明他们俩只是挂名夫妻罢了。 如坐针毡地又待了会儿,宴蓉很快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等她回到卧房时,发现段景蘅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第220章 你的好青梅 她怔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宴蓉不禁皱眉,这人平日里那么浅眠,哪一次不是她还没靠近卧房他就自己醒了,怎么今日睡得这么死? 想到某种不好的可能,宴蓉容不得多想,赶紧去探他脉象,这才发现他体内的气息紊乱至极,似乎不止有两股真气在乱窜,而且整个人身体都冰凉的很。 想起他过去这些时期基本都是在外奔波,想必是过度劳累继而牵引了体内毒发所致。 宴蓉满面愁容,让丹琴又抱来了两床棉被,自己则坐在床边暗暗叹息。段景蘅啊段景蘅,这下子你这个假病秧子都要变成真的了,你那个最看不上的草包弟弟段景鸿都要回家和你争权夺势了,你得赶紧振作起来呐。 接下来几天,宴蓉破天荒地没有去回春堂坐诊,而是日日守在段景蘅床前,只要脉象一有异常就要给他施针,搞得段景蘅叫苦不迭,都快患上了银针恐惧症。 而那个从渭北来的林织羽也没闲着,几乎天天都要来拜访一回。宴蓉是应付完这边又要应付那边,还得操心涨积分和给自家夫君种药材的事,当真是分身乏术,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只是,那病的不轻的人似乎没半点身为病人的自觉,跟没事人一样,就连笑容都是云淡风轻的,看得宴蓉很想咬牙。 宴蓉耐着性子扶着段景蘅吃了药,又掏出帕子给他擦擦嘴,那人忽然笑了:“若是能日日让夫人这般贴身照顾,我就是死也无撼了。” “呸呸呸!”宴蓉气得瞪他,“都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许你再提这个字!” 见她双目微红,段景蘅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连忙哄人道:“好好好,娘子说不提,那便不提了。” “哼!”宴蓉抱着胳膊坐在一边,不理他。 段景蘅抬起手指戳戳她的肩膀,宴蓉还是不动。直到那双手慢慢往下,绕至腰间,两指弯曲,轻轻挠了一下。 “你!”宴蓉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身子,段景蘅见有用,于是直接将人一把箍在自己的怀里,手上继续挠。 宴蓉从小就怕痒,这下可谓是被他抓住了命门,一边往后躲,嘴巴上却是不肯求饶:“哈哈哈哈段景蘅,你过分!你放开我!啊哈哈哈哈……” 段景蘅见她这副模样颇为有趣,于是更死劲儿了,没半点要放开她的意思。 半晌,却是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吐出的字都充满了魅惑:“娘子,你说一句相公饶了我,我就放开你。” 宴蓉这辈子从不被人威胁,自然不肯依他:“你想得美!哈哈哈哈哈哈……” “哦?”段景蘅露出意味深长一笑,“那为夫就不客气了。”说完直接手上用了内力,这一下一下,挠得宴蓉那叫一个欲罢不能。即便如此,她还是闭口不求人。 段景蘅被她的骨气震撼到,直到人喘气都不连贯了,才放慢了动作,宴蓉着实也是忍不住了,只好先妥协,忍着内心的屈辱感求饶道:“相公……相公我错了,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哈哈哈哈……” 段景蘅被她这相公叫得心神一颤,直接停下了动作,将人放开。 宴蓉刚从巨大的刺激中回过神来,身体还在微微发颤,抬眸看他时,竟是满目水光。 虽然那目光夹杂着愤恨,不知为何,段景蘅却在里头看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宴蓉气恼地指着他:“世子爷可有听过一句话?胜之不武……非君子!” 段景蘅笑了笑,摇头:“没听过这话,我也不是君子。你只要记住,我是你夫君,是你相公就好了。” 宴蓉被他这种不要脸的精神深深折服,无语地吹了吹自己垂下来的刘海。 段景蘅思忖着道:“记忆中,这似乎是你第一次唤我相公。” “所以?” “不如多唤几次,我好适应适应。”不然每次一听内心都会悸动万分,那可不太好。 “你适应了,我不适应!”没门,宴蓉想都没想就拒绝。狗男人居然敢欺负她了,还用武力压制,不能惯着,真要凡事都依他了,那日后还得了? 虽然武力上比不了,至少家庭地位还是要保证的。这是宴蓉为人妻……哦不,是她做事为人的原则。 “无妨,我们来日方长。”段景蘅心态倒是挺好。 “哎……”看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宴蓉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这几天不用出去办事了?” 段景蘅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有人在做。”顿了顿,又道,“我这两天可能要抽空入宫一趟。” 宴蓉皱眉:“又是衍朝的事?” 段景蘅点点头,她心中愁绪万千。 段景蘅鲜少入宫,除了陛下举办宫宴之外,就入过两回,一回是宫里集体中毒,另一位是菩提庵的事被爆出。 而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宴蓉正要问清楚,段景蘅将她的嘴巴轻轻捂住,然后摇了摇头,双眸定定地看着门外。 宴蓉心中了然,心想,这是有人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便传来丹琴的声音:“见过林小姐。” 林织羽看了丹琴一眼,认出她是宴蓉身边的贴身侍女,露出倨傲的神情,不屑道:“怎么,将客人拒之门外不让进,这就是你家主子的待客之道?” 丹琴跟着宴蓉久了,也学到些本事,不是好惹的,她一听就能分辨出来者不善,于是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反问道:“林小姐说笑了,世子妃是景王府的世子妃,礼数自然是端的周全,只不过……奴婢有两位主子,第一位是世子爷,其次才是世子妃,不知您说待客不周,说的是我哪位主子?” 林织羽被她这么一说,憋得脸色通红,半晌没说出话。 宴蓉和段景蘅在里头,将二人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宴蓉看了他一眼,将人的手拿开,用嘴型无声控诉:“这就是你的好青梅竹马?” 第221章 为夫不敢 男人也用嘴型为自己无声辩驳:“娘子,为夫冤枉。” 于是说完,他又捂着嘴巴剧烈咳嗽一番,朝外头道:“丹琴,何人在外头喧哗?扰了本世子清梦。” 丹琴忙恭敬答道:“启禀世子爷,是渭北节度使家的千金,林小姐。” 林织羽可算听到了段景蘅的声音,不由得心花怒放,当下喜道:“景蘅哥哥,是我啊!我是织羽!听说你身子不好,我过来瞧瞧你!” “咳咳咳……”里头传来咳嗽声,良久,才听他道,“丹琴,让人进来。” 丹琴颔首应道:“是,世子爷。” 这才打开门放人进去,林织羽跨进门之前,还颇为高傲地冲她冷哼一声,丹琴全然当作没看到。 而在进门看见段景蘅之后,立马又火速换了一副面孔,看起来特别全然无公害。 宴蓉瞧着都替她累。 “景蘅哥哥……”林织羽一见段景蘅,小嘴巴一嘟,委屈巴巴的,硬是叫她挤出了几滴眼泪。 放下手中补品,她来到床榻前仔细看了几眼心上人,眼含秋水:“爹爹让我给你带了些本地特产的补药过来,景蘅哥哥,几年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看着好生憔悴,我……” 段景蘅又是一阵咳嗽,那声音咳得人心颤,林织羽担忧地想过去给他倒杯水,宴蓉却是眼疾手快,抢先端过案前的茶盏,直接喂到他嘴边。段景蘅毫不避嫌,直接就着宴蓉的手喝了口水,嘴唇这才湿润了些,人看着也恢复了些力气,气色有所好转。 林织羽站在原地,咬着下唇看着这一幕。这才发现,似乎从方才她进来之时开始,这夫妻二人一直都是这个紧紧依偎的姿势。 就连喂水的动作都如此娴熟默契,严丝合缝间,似乎再也容不下旁的什么人了。 她紧紧握着手,有什么东西似乎正隐而不发。 宴蓉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小姐有心了,只是世子的身子太虚,这补品能不能用回头我还得鉴鉴,若是用不了,恐怕还得给你送回去。” 林织羽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无礼的话。又见宴蓉礼貌性地笑了笑,转向段景蘅问:“你说是不是呀,夫君?” “咳咳咳,娘子说的是……”段景蘅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抬头看着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道,“林小姐一番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本世子身子骨实在太差,平日里服用什么饭食,汤药,都是由大夫严格把控的,恐怕,虚不受补,这补品确实不适合,回头你还是拿回去,替我谢谢林大人。” 林织羽急了,这都还没看呢怎么就说补品不适合,这可是她央求娘亲去库房里挑来的珍品!一路上小心翼翼护着带到这京城来的,就为了给她的景蘅哥哥,结果他只是听宴蓉讲了几句,连看也不看一眼。 “景蘅哥哥,这些补药都是性温的,不至于会虚不受补的,你说你的专用大夫……那你让大夫来瞧瞧啊!” 宴蓉法定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夫君的专用大夫。” “你?”林织羽瞪大了双眼,怀疑地看着她。 段景蘅也跟着帮腔道:“林小姐有所不知,数月前,蓉儿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就因为医治宫中时疫有功,被陛下亲封为大豫朝第一女神医了。所以她的医术,我信得过。” 林织羽愣在原地,她家乡远在渭北,这个倒是真没听说过。 这么说来,也难怪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会这般好了,原来是因为宴蓉会医, 一时间,林织羽也有些后悔从前为何要花那么多时间学习琴棋书画,女红手艺,直接学习岐黄之术不好吗?说不定此刻站在景蘅哥哥身边的人就是她了。 没关系,现在也不晚,虽然景蘅哥哥成亲了,但是景薇说过会帮她的。一定还有机会…… “对了,林小姐……”段景蘅道,“如今我已经娶妻,而你尚未出阁,日后还是尽量别来我这男子卧房中了,毕竟容易惹人非议,传出去也会有损于你的名声。也莫要再唤我景蘅哥哥了,我是景王府世子。” 宴蓉听着都觉得这男人绝情,不仅拒绝人家补品,这样一来,把所有的后路和念想都给她断干净了。 林织羽急了:“可是,幼时我都是这样叫你的……” 段景蘅淡淡打断她:“你也说了那是幼时,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无知孩童了,有些道理自然要懂。不然,我夫人可是要吃醋了。她向来是个醋坛子。” 宴蓉:“???”怎么扯到她身上了?再说了,她怎么不知道她还是个醋坛子? 林织羽一脸委屈,看着二人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的模样,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直到段景蘅再次开口下了逐客令:“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林小姐还是先走。免得叫人看见了不好。” 林织羽终于忍不住,拿了桌上的补药揣在怀里,转身就跑,跨出门槛的时候似乎还抬手擦了擦衣袖。 “唉,又是一个伤心人呢。”看着无动于衷始终冷漠的段景蘅,宴蓉不禁感慨道。 “哦?莫非,娘子希望为夫做个多情人?要不我再让丹琴给她叫回来?”段景蘅挑眉,反问道。 宴蓉立即训斥道:“你敢!” 段景蘅浅浅一笑:“不敢。” 宴蓉瞪他,无声告诫一番,敢给她戴绿帽子,这男人怕是不想活了。哪怕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也不行。 “对了,你方才说要进宫一趟,是为了什么?”宴蓉想起刚刚二人聊的事。 段景蘅目光幽深起来,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是陛下送来的密诏。说是越快越好。你今夜给我开些压制毒性的方子,明日上午我就去。” 宴蓉眸色闪烁,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巴,最终也只是吐出一个字:“好。”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既然已经准备好理解他,既然……她无法阻止他做的一切,那便站在和他相同的立场,用尽全力去支持他。 第222章 被捅了一刀 宴蓉自诩心态还是挺不错的,当下就去给段景蘅写方子去了。又吩咐丹琴赶紧把汤药熬制出来,让段景蘅服下之后,又用妥帖的法子特制成了药丸,既能保证药性,又方便他随身携带,随时服用。 第二天,宴蓉特地起了个大早,还想着赶在段景蘅离去之前再给他叮嘱一番,免得这个工作狂一拼命起来,就又忘了遵医嘱。 谁知,当她一睁开眼睛,下意识摸了一把床侧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空无一人,仔细一感受,竟是连温度都是冰的。 宴蓉一看,段景蘅果真已经走了。 她爬起身,看着空空如也的另一半床,不知为何,忽然就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此时,丹琴恰好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世子妃,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世子什么时候走的?”宴蓉忍不住问。 丹琴垂眸,答道:“约摸有大半个时辰了。” 宴蓉撇撇嘴,这么久,都够他去两趟皇宫了。 这人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昨夜才毒发,在她身侧一直发抖,一夜未睡,却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一直忍着没吭声,今早也不多休息一会儿,天没亮就走了,还真的是……真是不尊重她这个大夫! 宴蓉越想越气,便让丹琴给自己挽了发髻,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时候,心中那种愤怒之感却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只有满满的无奈。 “丹琴,等下不用早膳了,直接送我去回春堂。” 既然他那么卖力,那她自然也不能松懈。就让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各自努力,等到再站在一起时,她只希望自己有能力帮他。 “是。”丹琴低声应了一声。 世子虽然吩咐过不许世子妃空腹出府,但是主子的决定她也无权干涉,等下出门的时候随身带些糕点好了。上回陛下赏赐的莲花糕,世子妃似乎挺喜欢的,回头吩咐膳房做些存着,给世子妃当小点心吃。 宴蓉和丹琴来到回春堂的时候,总感觉今日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今日可是义诊日,若是按照平常,这个时辰回春堂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然而她一眼望去,却只看见了寥寥数人。零零散散地在回春堂檐下站着,除了几个年轻些的大夫和跑堂的小厮还在忙碌,像是赵大夫这些资历老一些的,基本都在里头烤炉取暖。 宴蓉咋舌,大踏步来到赵大夫跟前,熟稔地搭话:“赵大夫,今儿这是怎么了?” 赵大夫抬头,见是她,脸上立马堆了笑容,赶紧给她让出个位置来。宴蓉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在那空位上坐了下来。来回春堂坐诊那么久,早就跟这些人混熟了。 刚坐下,便听见赵大夫叹了一口气:“早晨我过来时也觉得奇怪,往日里常来的许多病人也没来,最后一问才知道原委。” “哦?”宴蓉挑眉,等着他说话。 此时,另一个平日里最爱和病人唠嗑的陈大夫开口了:“我听说啊,从昨夜开始全城戒严,许多穷苦些的病人又没见过太多世面,还以为是什么江洋大盗来了,索性便都在家中闭门不出了,就算是有病都不敢出来瞧。” “江洋大盗?”宴蓉皱眉,哪里是什么江洋大盗,肯定是那衍朝要有所动作了,所以陛下才会下令戒严,就是不知道宫里面有没有出什么事。 仔细算算,段景蘅去了也有快两个时辰了,此刻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应当就是最好的消息? “大夫?大夫人呢?赶紧出来瞧瞧我兄弟!快!” 宴蓉正出神,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粗狂声音,语气听着颇为焦急,不知是生了什么病。 几个大夫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就朝外面冲,宴蓉年纪轻些,作为女子体态更加轻盈,率先来到了病人跟前,这才发现他竟然是被抬进来的。 这得有严重? “他什么病?”宴蓉来不及客套,直接问。 “被人捅了一刀!在肩膀!伤口两寸深!”判断准确,清晰有力,是个练家子? 宴蓉抬头,见来人竟是穿了一身铠甲。这样式,不正是京城巡逻兵的打扮? 她又低头查看伤者,见也是穿了同等款式的铠甲,而且肩胛骨处插了一把利刃,深深没入血肉,伸手按了按,那人吃痛闷哼一声。 宴蓉收回了手,这样一看,伤口确实在两寸左右。 “怎么样?大夫,他已经流了很多血!我们一路抬着他过来好多医馆都不收,就只有你们这一家了!”送他来的人是两个士兵,看那焦急模样,平日里和他关系应当是不错。 宴蓉冷静判断道:“官爷不必担心,把匕首拔出来就行。从血液颜色看,应当是没毒的。” 那士兵松了一口气,颇具江湖气地朝她抱拳:“那便多谢大夫了。” 人命关天,宴蓉没工夫和他多聊,吩咐小华和柳子准备好续命的参片和止血的药粉,这两人虽然平时看着不太对付,工作的时候倒是默契度满满。 宴蓉满意地朝他们看了一眼,又派人烧了热水,取了许多干净的绢布来。 一切准备就绪,宴蓉让人把士兵抬进屋子里,等下场面可能有点血腥,可别吓到外头的病人了。 接着,宴蓉坐在那士兵旁边,右手放至匕首刀鞘处。 此时,另一个随同而来的士兵看她比较瘦弱,又是个女大夫,颇为不放心地道:“怎么让一个女郎中来拔刀?你行不行啊,不然换个男大夫。” 宴蓉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因为年纪和性别怀疑医术和经验了,早已经习惯,赵大夫却急了,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官爷,这是我们回春堂医术最好的大夫,你别看她年轻,手法可利落着呢。” “真的假的?” 宴蓉闻言,抬头,没什么表情,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却让人感觉到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不行,要不你来拔?” 那士兵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有些尴尬,退后一步,这才闭嘴。 第223章 噩梦照进现实 宴蓉往他嘴巴里喂了一包先前在系统空间里买的麻沸散,又放了块参片进去。看着他把麻沸散吞咽下去,然后探了探他的脉息,感受着呼吸和心跳的节奏,又确认了一下匕首入体的方向,大概的位置,这才凝神屏息,在他呼吸收住之间,猛的拔出匕首。 鲜血霎时飞溅出来,宴蓉眼疾手快地用沾染了止血散的干净巾帕按住他冒血的伤口处,一旁侯着的大夫也是个有眼色的,拿了金疮药和纱布便过来替他处理伤口。 宴蓉又探了探脉息,发现气息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平稳了许多,知道人命是保住了,也随着松了一口气。 用小华端来的水盆净了手,宴蓉擦干净水分,这才来到外堂休息,柳子又给她沏了一壶茶。 此时,方才质疑她的那名士兵走了出来,堂堂七尺男儿,就那么跪在了她的跟前。 宴蓉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她是世子妃,平日里承了不少人的跪。但是在这回春堂,她可是隐藏了世子妃的身份的,可从没人在这跪过她,一时间自然适应不过来。 “这位官爷,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这可真是折煞我了!”宴蓉说着就去扶他。 那士兵郑重道:“这一跪,一是为了答谢兄弟救命之恩,二是为了道歉。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无礼在前,多有冒犯,还请大夫见谅,莫要同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宴蓉将他扶了起来,淡然一笑:“官爷言重了,救人不过是我的本分,不必介怀。至于方才的事,你也是因为忧心兄弟伤势,放心,我能理解。” 那士兵没想到宴蓉这么年轻,还如此识大体,瞬间对她有些钦佩了起来。 “对了。”宴蓉问道,“容我斗胆问一句,那位官爷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在这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刺伤巡逻兵,放在现在可是比袭警还严重好吗? “唉……”那士兵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夫,不是我存心瞒你,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昨晚突然通知戒严,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正在进行最后一波夜里巡逻,就从暗处猛的窜出来一个黑衣人,握着匕首就要捅人,其他人已经带人去追了。出了这档子事,回头指不定还要怎么被统领骂呢!” 宴蓉心想,此事确实有蹊跷,看来,跟宫中的戒令多少也有一些关系。 这是下马威?还是他们动作的开端? 没过多久,那两个士兵见伤者伤势已经稳定,便只留了一个人在回春堂陪着照顾,另一个和回春堂的大夫们告了别之后,就匆匆离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接到了什么密令。 正午时分,回春堂的一众大夫已经把今日前来看诊的病人全解决了,只有宴蓉还在原地休息,其他大夫们知晓她上午拔刀伤了元气,便也没过多招呼她。 大夫们忙完,纷纷回到了内堂休息,只有丹琴还在外头陪着她。 “丹琴,你说……今天是不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自从她踏入这回春堂,今天这心里面就没踏实过,总有一种莫名心慌的感觉。 丹琴摇了摇头,诚实道:“回世子妃,奴婢不知。” 意料之中的回答,宴蓉想起了什么,又问:“世子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丹琴仍是摇头。 见世子妃神色微动,看起来不大好,心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眼下似乎要圆也圆不回来了,只好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莲花糕来:“世子妃可要用些?” 宴蓉抬头瞥了一眼,平日里看着能吃好几块的糕点,现在在眼前竟没半点食欲。 接下来几个时辰,宴蓉一直感觉心里头发慌,右眼皮也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些不寻常之处,但是自己又说不上来。 期间丹琴来了好几次,都是给她送吃的,宴蓉始终不为所动,每次都是问她段景蘅那边有没有消息。 浑浑噩噩挨到了下午,里头重伤的那个士兵都醒过来,被他的同伴带走,宫里的消息还是没有等来。 直到回春堂打烊的时辰,宴蓉都有些炸毛了,哪怕是今日赚了积分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 大夫们看着容雁大夫比平日里低上许多的气压,周身的气息几乎要把人冻成冰棍儿来,纷纷不敢上前。 只有赵大夫手中握着回春堂大门的钥匙,踌躇着问道:“容大夫,你还不回去么?” 兀自发呆的宴蓉终于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方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她要如何给他解释自己当下的心情? “赵大夫,你把钥匙给我,我还有几本医书没看完,你们先走,晚点我帮你关门。” 宴蓉说着,一把从赵大夫手中抢过了那钥匙。 赵大夫没说什么,回春堂里头这几位同僚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而且这里除了一屋子的药材之外也没什么之前的,于是便摆摆手,随她去了。 “既然如此,便有劳容大夫了。” “赵大夫客气。”宴蓉站起身送他们,半柱香的时间,回春堂便只剩下了她和丹琴。 “世子妃,您今夜就在这守着吗?”丹琴问道。 宴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反正你世子爷还没回家,我可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那些个不速之客,一个比一个还难缠。今日的局势你也瞧见了,如果没猜错今晚注定不太平。不如就在这守着,兴许还能再帮上那么几个人。”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有哪一刻像今夜一般,她真的不希望再有病人来。 尤其是那种非自然生病的,中了刀剑匕首什么的。 宴蓉百无聊赖地捧着医书看,她从小就天赋异禀,看的医书不下少数,这不过是一本平常的医书,里面的内容早已经烂熟于心,于是看着看着,眼皮就有些打架了。 宴蓉趴在桌子上,看似睡得香甜,其实她正在做一个惊险的梦。 梦里是她和段景蘅在小树林初见那一回,当时他们二人配合得当,大杀四方。 第224章 又一个奸细 正得意时,忽然有个漏网之鱼腾地飞起,提剑冲向了她。段景蘅瞳孔一缩,动作却极为飞速,一个飞身将她扑倒,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住那一击,利刃没入骨血,段景蘅倒在一旁,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倒下的时候,仍在抬头望着她的方向,见她无事,嘴角甚至还挂了一丝微笑。 宴蓉猛的扑过去:“不!” 接着,眼前的景象模糊了。 她骤然惊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顺带碰到了眼角的泪,整个人瞬间一愣。 方才,是梦? 她竟在梦中哭了? “世子妃?”丹琴听到动静,走过来关切地唤了一句,正要询问她是否要用些膳食,却见人脸上爬满泪痕,眼中隐隐有了担忧之色。 丹琴正踌躇着,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进来。 而且还不止一个。 宴蓉从座位上猛的站起身来,抬眸看去时,她似乎真的看见了梦里的人。 是段景蘅?不,怎么可能,此处是回春堂,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她还是在做梦? 宴蓉揉了一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这才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向外去看。顿时,映入眼帘的竟真的是今日让她牵肠挂肚了一整天的人。 当看清眼前的情形之时,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失声叫出来:“段景蘅,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的确是段景蘅,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背上还背了一个高大的男子,软趴趴地趴在他的身上,瞧着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 段景蘅瞧了宴蓉一眼,眼神在触及到她的眼眸之时,微微有异,很快便又被他敛去,只是背着人走进来,站稳后,正欲将其放下。 丹琴的动作比宴蓉还要快,毕竟是练家子,在宴蓉出声的时候就已经上前搭了把手,替主子把背上的人放了下来,然后抬到里屋平时用于就诊的床榻上,又眼疾手快地来到门口,环顾外头街道一番,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快速将门关上。 “主人!”做完这些,丹琴来到段景蘅跟前,抱拳恭敬唤道。 男子点了点头,抬手吩咐道:“丹琴,你去烧些热水来,然后找几块干净帕子。” “是。”丹琴领了命令,很快退下去办事。 宴蓉皱眉,想起白天那个受伤的士兵,总觉得这个情形有些似曾相识,不禁问道:“怎么,方才那个人莫非也是被人捅了?” 段景蘅没有过多追问为何她用的是“也”,想必对于今日发生的事他应该是了如指掌。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却很是凝重:“没有被人捅。”顿了顿,又道,“或许,比那更糟。” 更糟? “娘子去瞧瞧,不论如何,务必要将此人治好。” 段景蘅说话的时候,宴蓉已经起身来到里屋的就诊病床上,他大汗淋漓,却顾不上休息,也跟着站了起来,接着紧跟其后。 宴蓉探了头去看床上的人,可是光线过于昏暗,根本看不清什么情况,正欲转头寻一盏灯烛,段景蘅却如贴心小棉袄一般从袖口处掏出一颗精致小巧的夜明珠,在她头顶高高举起,瞬间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宴蓉不禁感叹,资本真的罪恶,怎么这些有钱人还随身携带夜明珠的?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看清了床上的人,不禁一愣。 有些眼熟。 比这种熟悉感更震撼人心的,是那人玄色衣袍衣领处隐隐露出的一抹明黄。 明黄之色,只有当今天子能穿。 宴蓉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堂堂皇帝,竟然如此狼狈,被段景蘅一个外界传闻中的“病秧子”背着来到回春堂瞧病,这皇宫得是被衍朝整个替换了么? 宴蓉心中纵有万般疑虑,却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取来医药箱,坐下专心替皇帝诊脉。 “中毒了?”宴蓉诊了脉,看着他的唇色,皱着眉头问站在身后的男人。 段景蘅不置可否,直接道:“可能解?” 宴蓉点头:“自然能解,就是毒药成分罕见了些,手法复杂了些。可能一次性解不到位,先稳住当下,等人醒过来再说,后期慢慢清理体内余毒。” 段景蘅拧着眉头,点头同意,他清楚陛下的情况,的确像宴蓉说的那般,除此之外也没什更好的方法了。 宴蓉从药箱里拿出几枚银针,先封住皇帝身上几处大穴,防止体内毒素扩散,又给他服下一枚保命药丸,找了床被子给人盖上,这才磨了墨开始写方子。 宴蓉把方子写好的时候,丹琴已经端来了热水和巾帕。多日来的默契让她放下热水之后,又顺手从宴蓉手中接过了药方子,去外面的药房抓药。 跟着宴蓉在回春堂耳濡目染这么些时日,做起这个活计来倒是也有模有样。 丹琴拿了药去煎,宴蓉和段景蘅便一前一后退出了皇帝歇息的屋子,在外间坐下。 宴蓉发觉段景蘅一直心神不宁的,又看他脸色不大好,想来在宫中应当是发生了一些棘手的情况,不然堂堂一国之君不会搞到这么狼狈。 念及此,便贴心地给段景蘅倒了一杯茶,还趁他不注意抬起帕子替他擦了擦两鬓渗出的汗水。 段景蘅整个人僵了一僵,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这个眼神把宴蓉吓了一跳,给他擦汗的动作不由得顿住。二人就着汗水的味道对视片刻,直到宴蓉有些受不住地移开了视线,脸颊发烫。 “那个……”她用力没话找话,“世子爷,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给皇帝下这种剧毒?” 她想起上回秋月祭宫中集体中毒事件,是宫里被收买的厨子和禁卫军副统领里应外合所致,莫非,这回又是故技重施? 可是上次之后,宫中已经加强了守卫,皇帝的御膳方面更是严格把关,滴水不漏,这衍朝该是有通天的本领? 段景蘅端起她倒的茶饮了一口,沉默片刻,才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娘子有所不知,衍朝一心想染指我朝疆土,已潜心谋划数十年,朝中处处是他们的暗线,饶是陛下的后宫也不例外。此前我一直在替陛下暗中调查,前日才查出些线索,没想到衍朝因为菩提庵的事狗急跳墙,意图毒害陛下,就让宫里的内应动了手。” 第225章 漕帮 宴蓉听得心惊肉跳,竟连后宫也不安生了?不过,能给皇帝下毒,多半是宠妃级别的? “是哪位妃子?”宴蓉不禁问。 “如妃。”段景蘅简洁道。 “什么?”宴蓉惊讶得嗓音都变了调儿,如妃啊……那可是陛下这几年最宠幸的皇妃了,进宫之后一直荣宠不衰,如今已经是后宫四妃之一,地位仅次于皇后。 而当初皇帝之所以如此宠幸于她,无非是因为这女子家世清白,家族势力牵连不广,性子温婉纯善。 如今看来……纯善个得儿! 所有的所有不过是表象,此人是货真价实的敌国奸细,随时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那她现在人如何了?” “如妃宠冠后宫,只要毒晕陛下,在皇宫基本就能一手遮天,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陛下也有她不知道的事……”段景蘅顿了顿,小心地看了一眼宴蓉的脸色,这才继续道,“此番我也是借了江湖势力拼死才将陛下从宫中偷梁换柱地带出来,如妃见事情败露,本想吞金自杀,被人拦下,如今人已然伏诛。” 宴蓉皱眉,不解道:“既然下毒之人已经伏诛,为何你还要带着陛下偷偷摸摸地出来宫外瞧病?” 段景蘅低低叹息一声,语气充满了无奈:“娘子有所不知,经此一事,陛下和我一直认为宫中已无人可信,陛下在昏迷之前告诫我一定不能让他长留宫中。为夫思来想去,也只有来求助娘子了。” 宴蓉撇撇嘴,内心有些暗爽。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信服,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你放心,陛下所中的毒不复杂,只要好生休养便好,后期清理余毒也不侵害身体的……” “蓉儿,” 宴蓉话说了一半便被人打断,段景蘅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硬生生将宴蓉到了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不语。 嘿……这人说话就好好说,突然动手动脚干嘛。 段景蘅看着她,一双眸子柔了下来,开口说话也好听的很:“蓉儿……”男人还是那般叫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嗓音低沉,等到宴蓉感觉到不自在正想打断他时,他却轻轻笑了一下,继而道,“不必与我说够么的,你的医术,我自是放心,而你……你是我在万般危急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去求助的人……” 宴蓉耳根子有些发烫,他没说一句喜欢,满心满眼却都是对自己的深情,那感情太直白太炽热,让她就这么直愣愣地对上,避无可避。 宴蓉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小心斟酌着语句说道:“倒也不必如此肉麻。” “嗯?”段景蘅没听清她这嗫嚅声,探究似的目光投了过来,遂又挑眉问道。 宴蓉摇了摇头,试图蒙混过去,慌乱中才又找到一个话题来,忙不迭问他:“对了,方才你说的江湖势力,是什么,还有之前那个鹤云镜,瞧着是个武林高手,却也唯你命是从你俩的关系,不止是至交好友这么简单?” 段景蘅呼吸一窒,人也愣住,没想到她会突然挑起这个话题,最后只得老实答道:“实不相瞒,为夫的另外一层身份,是漕帮现任帮主。” “漕帮?”宴蓉瞪大了双眼,从前听赵大夫提起过,似乎是活跃在江南一带的江湖势力,这些年来惩恶扬善,经常帮着治理水匪,比起一些不作为的地方官,口碑甚至比官府还要好。 没想到,段景蘅竟然是漕帮现任帮主。 “为什么?”宴蓉思虑良久,只问出这么一句。 段景蘅定定地看着她,早已经准备坦诚一切,目光之中没有半点欺瞒:“世人只知我幼年丧母,却不知我母亲来历。她本是漕帮前任帮主,当初她是在剿匪的过程中与受伤流落在外的父亲相识的,这才结下一段缘。” “那鹤云镜呢?” “我的母亲在位时,他父亲手底下掌管的是漕帮最大分舵,现在舵主是他。” “难怪……”宴蓉低声嘟囔着,心想难怪鹤云镜这样的高手都对他唯命是从。 宴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睨他一眼,打趣道:“世子爷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见她这副语气,段景蘅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心里一急,赶紧解释道:“娘子明鉴,此事并非我有意隐瞒,这阵子我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你坦白,自从认定了你,我便从未对你有过二心,更不会刻意隐瞒什么……” 宴蓉被他这一连串的陈情剖白说得愣住,瞠目结舌道:“你在说什么?我方才并非嘲讽你,是真的只是表面意思。” 段景蘅明显不信,脸上尽是狐疑。 宴蓉无奈,失声笑道:“好啦,你放心,自从在统领府同你讲清楚,我便已做好一切准备,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去生你的气。仔细想想,你也挺辛苦的。” 段景蘅听完,眸光一闪,大有喜极而泣之势。接着,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娘子,你真好。为夫娶到你,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宴蓉被他这个动作吓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推开他,就这么僵着身子任他动作,最后,竟鬼使神差地缓缓抬了手,也轻轻回拥着他的肩膀。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陪着你……一起……” 一起把衍朝奸细揪出来,将其一网打尽,还大豫海晏河清,让你不必再那么累。 宴蓉这时才发现,似乎有什么情愫在心底悄然滋长。呈不可控制之势,已经填满了她的心海。 段景蘅拥着怀中的人,内心心疼极了。 他在与敌人斗智斗勇时,她也在担惊受怕。方才备着圣上进门时看见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他的内心。 那是她眼底的泪,他不愿再从她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要赶紧结束这一切,她喜欢吃喝玩乐便让她从此只吃喝玩乐,再无这诸多烦忧之事。 外头的街道黑漆漆,这回春堂内却烛火通明,一旁的纸窗上,映出两个互相依偎的人影。 第226章 皇帝发烧了 丹琴办事向来利落漂亮,极具效率,自然也是熬得一手好汤药。服用着宴蓉开的方子,一连三日过去,皇帝的气色终于有了缓解。 这几日,段景蘅天天都去外头,天没亮就走,常常深夜才回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不难想象,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外头危险重重,全城戒严,就连这几天街道上的行人百姓都变少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天前的晚上段景蘅背着皇帝来到这回春堂之后,回春堂就再也没来过一个别的病人,就连其他大夫也不见。 不过,来人是皇帝,又加上段景蘅从中操作,想来是使了什么她不知晓的手段。 毕竟皇帝遭人下毒逃出宫行医这种事,还是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少。 否则,但时别说扰乱军心,怕是连民心都受不住了。倘若届时整个京城的百姓都陷入人心惶惶之中,外有衍朝宵小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怕是局面才更难收拾。 宴蓉心想,这样也挺好,回春堂还是头一回这般冷清,日日就诊一个病人,还每天给她涨积分,何乐而不为呢? 要知道,皇帝身中此毒非常罕见,每次给他服下汤药,系统给她加的积分都是四位数的。 就是这几天都在这待着,段景蘅又天天早出晚归,丹琴一直恪守下属本分,鲜少主动同她交谈,就算是聊天的时候也没法完全放开。 她每日困在这小小医馆里,除了给皇帝诊诊脉开抓抓药之外就无事可做。 就……处处透着股不安。 “世子妃,奴婢做了些点心,您多少吃一些。”宴蓉闻声回头,便见丹琴捧着一碟精致香甜的点心朝她走了过来,心想这会儿才是日暮时分,段景蘅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回来,等他回来一起用膳显然是不现实的,遂点了点头。 丹琴心头一喜,将碟子给她放在了桌子上,又贴心地倒好了热茶。 宴蓉被她这反应惊到,不禁奇道:“我说丹琴,我不过就是吃个糕点,你怎么跟自己要出嫁似的高兴?” 丹琴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个比喻来,接着摇头:“世子妃说笑了,丹琴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我的命是世子爷给的,终生为他效劳是我的荣幸。” 宴蓉知晓这主仆二人的尿性,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同她多做纠缠,低头拈了一块糕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嗯,味道还不错。 “那世子妃您先吃,奴婢去照顾里头那位贵人。”丹琴检查了一番回春堂的大门,确认已经上锁之后,这才朝她拱了拱手,进到里屋去照顾皇帝。 出门在外,人多耳杂,皇帝的身份不便暴露,所以这几天他们都是用贵人代称。 得到宴蓉首肯,丹琴才走了进去,拧了帕子给皇帝把脸和手,指尖触及之处,竟是滚烫至极,忙出去唤了宴蓉进来。 “世子妃,您快来瞧瞧,贵人浑身发烫,不知是什么原因。” 宴蓉听了这话,却是慢悠悠放下手中的糕点,不慌不忙地走进去,低头给他诊脉,接着,嘴角却是浮起一丝微笑。 丹琴不解,心想难不成发高热还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世子妃,可是有何不妥?” 宴蓉摇头:“没什么不妥,丹琴,现在好的很。” 丹琴心中疑惑更甚,心想,前两日还浑身冒着寒气,今儿就突然发热,世子妃瞧着还挺开心。 “还请世子妃明示。” 此时,门外传来一爽朗声音:“丹琴,世子妃的意思是,陛下第一波毒素已清,现在快醒了。” “世子!”丹琴扭头一看,看见来人,立马恭敬行了一个礼。 宴蓉心下一跳,也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回眸,入目便是段景蘅那张熟悉的脸,眼角眉梢还隐隐透着些许疲惫,却是朝着她笑,笑容和煦如春风,又像白日里的暖阳,惹人靠近。 宴蓉猛的起身,来到了段景蘅跟前,在离他约摸半尺的距离时,忽的伸出了手,指尖就要触到他的侧脸,却半晌没有挨过去。 最终还是男人没了耐心,直接抬手握住了她的,按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低头,在宴蓉指间轻轻落下一个吻,柔软小心,充满了爱意与温柔。 “怎么,才半日不见,娘子便想我想的紧了,这么想同我亲近。” 宴蓉良久才回过神来,品味着他话的意思,正想反驳,因为从前都是反驳惯了的,但现在她打算直面自己的心意,不再逃避,所以反驳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只是顾念着在场还有一个丹琴站着看,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皇帝,脸颊便禁不住有些发烫。 “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终于还是用一句问话搪塞过去。 段景蘅笑了笑,也没放开她的手,直接牵了人来到桌边坐下。 “先前你不是说了陛下大约会在今夜醒来,左右外头也无甚重要的事,便提前回来了。” 宴蓉点头,看了一眼床上仍在昏迷不醒的皇帝,笃定道:“陛下体内被人下的是冰火毒,前面几日身体发了寒气,这最后一日却开始发烫,这是毒素消退的征兆,所以他今晚一定会醒的。” 段景蘅宠溺地望着她,眼中露出些许自豪来。 丹琴一听就明白了原委,此时也放下心来:“世子爷饿了?您先和世子妃用些糕点垫垫肚子,奴婢现在去做些饭菜来。” 段景蘅点了点头,丹琴便下去了。 回春堂后院里是有个后厨的,平日里诸位大夫倘若问诊太忙,中午也不会回去,可以自个儿来小厨房里做些吃食,此时倒是方便了他们。 做菜大概还需要些时辰,很快一刻钟过去,厨房里传来香味,宴蓉坐在段景蘅对面,她一天没进食,却并不觉得饿,总是忍不住拿眼神去瞥对面的人。 段景蘅看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忍不住问道:“娘子,你方才都替我诊了三回脉了,把心放在肚子里,为夫真的没事。” 宴蓉脸色微微发红:“我其实也没有太关心你的,只是怕你又在外面受伤,牵动体内毒发。” 段景蘅笑了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嘴硬。 第227章 各司其职 她的小妻子,说话做事总是出其不意,却总能在他死水一般的生活里掀出点波澜来,让他觉得,原来自己的人生也是丰富有趣的。 而她,一直这么可爱。 宴蓉并不是很懂段景蘅究竟又想到了什么,怎么眼底眉梢都溢满了爱意,腻得她都快吃不下去这糕点了,只好装作无视,低头专心致志给自己喂食。 “对了,娘子,待陛下醒来之后,宫中可能会迎来些变故,诸多事情要安排,届时我也有的忙了。王府那边,就交给你处理一下了。” 宴蓉心思旖旎,思绪游荡飘忽间,段景蘅却突然正经了起来。 见他这般严肃,宴蓉也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正色道:“你说的处理,是我想的那种处理?” 段景蘅看着她,郑重点头:“父王不在,王府理应由我这个世子全权做主,景王府一门忠勇,为大豫江山社稷着想,万万不能让这些个鼠辈再继续猖獗下去,污我王府名声。” 说罢,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宴蓉身上,像是交代什么重大事宜似的:“此事可不必给他们留余地,怎么样,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宴蓉摇头,段景蘅眉头一皱。心想,的确是自己欠考虑了,她再怎么强悍,始终是个大夫,骨子里又是个柔弱女子,怎么能让她来做这种事? 他正要撤回自己说的话,另行安排时,又听得宴蓉自信满满道:“有丹琴在我身边,我可不是一个人。再说,先前我以为你孤立无援没人帮才会一直被后妈欺负,原来你手里还有漕帮这个大王牌。这样一来,那许多事我就放心多了。” “你要做什么?”段景蘅来了兴致,挑眉问。 宴蓉狡黠一笑:“届时,借我用用。” 她笑得明媚,段景蘅突然凑过来俯身在她耳边勾唇一笑,道:“娘子,你可是帮主夫人,何谈借之说?” 宴蓉一怔,脑子里他说的那句“帮主夫人”疯狂回荡,怎么也扫不出去。 帮主夫人……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她这个帮主夫人似乎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漕帮的人,也算吗? 咦,不对,仔细想想,还是见过那么一个的,还是在景王府她和段景蘅的卧房里…… 细细想来,当时鹤云镜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就是在看帮主夫人的眼神。 脸颊又有点烫了…… “夫人?”段景蘅见她突然发呆,出声唤了几声都没用,看着那微微发红的脸又觉得甚是可爱。 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被迷惑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随着呼唤抬起,捏住了她的小脸。 突然被人这样“蹂躏”,让宴蓉也是猝不及防,好在段景蘅并未贪多,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从容解释:“方才你一直在出神,唤你也不应,这才出此下策。” 宴蓉无声翻了个白眼,咬牙道:“感觉如何呀?” 段景蘅抬起手端详片刻,看着似乎是在回味,遂点评道:“很软,很弹,手感不错。” “你!”宴蓉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却换来段景蘅一个无害的笑容,瞬间心底的那种气氛就偃旗息鼓了。 两人正对峙着,丹琴便端着饭菜走进来了,感受着这屋子里有些诡异的氛围,她也见怪不怪。 反正,主子之间的乐趣,他们做下人的不需要懂,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等到丹琴为二人布了菜,气氛这才稍稍好转一些。 “对了,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宴蓉也想起来这个重要的问题。 段景蘅一边吃菜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吃相竟也十分端庄,比起不拘小节的宴蓉,仿佛他才是豪门大宅调教出来的贵女。 “先前在京中揪出来的一些奸细,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动,比如先前的那个陈副统领,陛下的意思是一锅端了,也是该真正和敌国兵戎相见的时候了。” 宴蓉嗫嚅着:“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么……” 段景蘅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郑重承诺:“蓉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么?前两次婚礼都不正式,等此事了结,咱们再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带你去江南一带吃喝玩乐,那边美食很多,五花八门,你会喜欢的。” 宴蓉笑笑,另一只手压上了他的,反过来还安慰他一番:“放心,我没事就待在景王府和回春堂,安全得很,你安心办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段景蘅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便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听声音是有些虚弱。 还能是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动作一致地放下碗筷,起身,双双来到床前查看。 丹琴一直在跟前守着,此时见两位主子一道进来了,忙恭敬退至一旁,然后道:“世子,世子妃,陛下他醒来了。” 段景蘅“嗯”了一声,吩咐丹琴去外头守着,宴蓉则是站在床边,恭敬唤了一声陛下,道:“冒犯了。” 然后便坐了下来,替他诊脉。 “夫人,陛下的情况如何了?”段景蘅有些焦急,忙不迭追问。 宴蓉安抚道:“从脉象上看,暂时是稳定了,后期应该不会再有复发的迹象,只需要花些时间,再清理几次余毒便可。” 段景蘅放下心来。 皇帝刚醒过来,花了些功夫适应眼前的情况。不过,从二人这般言语神态也不难看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给宴蓉递过去一个眼色,诚挚道:“宴蓉,这次又是你救了朕,多谢。” 宴蓉这辈子还没得到过一国之君的感谢,感觉这是自己的高光时刻,忙谦让道:“陛下言重了,这本是宴蓉应该做的。” 皇帝又道:“朕何时能够下床?”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宫里现在指不定乱成了一锅粥,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公道呢。 根据他的情况,宴蓉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辰,诚恳道:“陛下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就是很好的结果,剩下的就是恢复元气,今夜好生休息一番,明日就差不多了。只是切记,不可过度劳累。” 第228章 收网 皇帝点头:“朕有分寸,你再给我开些恢复元气的方子,明日一早,景蘅务必要送朕回宫。” 段景蘅在一旁欠了个身,行礼道:“是,陛下。” 宴蓉写好方子的时候,皇帝气色好了不少,段景蘅已经扶着他半靠坐在床边柱子上,等宴蓉走过来,便看见一脸慈爱的帝王。 宴蓉:“???”走错片场了这是? “蓉儿啊,来,坐。”皇帝让段景蘅给她搬了个凳子,就连段景蘅都是站着的,看来只有她有这个特权。 “谢陛下。”宴蓉知晓皇帝肯定是有话和她讲,于是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来。 “朕听景蘅说,这次朕中毒,多亏了有你诊治才能得以恢复。此番朕捡回一条命,你功不可没。” 宴蓉忙道:“宴蓉不敢居功,是世子拼死将陛下带出来,我才能有机会给陛下医治。” 皇帝一愣,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小夫妻两个还真是有趣。方才朕夸景蘅的时候,他说这都是你的功劳。现在朕夸你,你又一个劲儿把功劳都推给他。” 宴蓉咧嘴一笑,真诚说道:“陛下说笑了,是世子爷太过自谦。宴蓉空怀一身医术,和你们做的事相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皇帝被她说得心花怒放,抬头看了段景蘅一眼,心想这小子这回确实得遇良人,娶了个好媳妇儿。 想起从前一开始的时候还对这个世子妃多有猜疑,差点让段景蘅杀了她。不过好在宴蓉还算争气,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不仅打消了他的疑虑,反而误打误撞为自己打下不少口碑。 念及此,皇帝内心多少有些愧疚。既然此次宴蓉也算立了大功,不如就给她个特权。 于是,皇帝想了想,开口道:“宴蓉,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违法我大豫朝律法,你统统都可以向朕提要求。” “想要的?”宴蓉犯了难。 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察觉到景王府的危机四伏和段景蘅这个人物的危险性,所以她一心想离开王府。满脑子想的就是多赚积分多搞钱,自己一个人潇潇洒洒游山玩水去。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现在的她,几乎没怎么想过离开王府了。反而每每想到以后,脑子里规划的未来都会有同一个人参与。 宴蓉偷偷看了段景蘅一眼,又想起自己经常负数的积分,只好老老实实答道:“陛下,宴蓉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行医济世,治病救人,让自己的这一身医术都有用武之地。” 这话说的也没错,毕竟积分才是王道,药王空间还有很多新功能等着她解锁。 可是在皇帝眼里听来,就觉得宴蓉年纪轻轻,竟然胸怀苍生,有着这般悬壶济世的心思,着实难能可贵,不禁内心大为震撼。 皇帝想了想,这才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疾病,你放心,这个愿望是一定能实现的。” 这话倒是实话,宴蓉拱手道:“谢陛下吉言。”说完又感觉不太妥当,诅咒别人生病,似乎怎么听都不像是吉言? 皇帝倒是并不十分在意她的用词,只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刻着金黄色花纹的木质小盒子来,递给她。 宴蓉接了过来,皇帝又示意她打开看看,宴蓉听话照做,那盒子一打开,便露出里面明晃晃的三片金叶子,纹路精致复杂,看起来相当值钱。 关键是,这是皇帝给的,除了值钱,应当还有别的功效? 宴蓉正疑惑,皇帝果真给她解疑:“这金叶子上面雕刻的花纹是龙纹,乃是我皇家所有,十分罕见,市面上是买不到的。见叶子如见朕,朕可以向你承诺,一片叶子代表一个愿望,你慢慢想,需要兑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向朕提出来。” 宴蓉瞪大了眼睛,心想还有这种好事? 比起这叶子自身的价值,它所带来的功能确实更加深得人心。 “多谢陛下恩典。” 于是,宴蓉妥帖地将那金叶子给重新放至盒子里,藏在衣裳里收好。 段景蘅看着这一切,心中微动。宴蓉有了这三片日子,相当于多了几个特权,放权的那一方还是皇帝,日后,她还会安稳待在王府陪着自己吗? 段景蘅来不及深想,皇帝看了看他,又看了一下宴蓉,忽而提了两个人的名字,发出感慨:“日后,你夫妻二人便是朕身边最大的助力了。等此次风波了结,朕再好好犒赏你们。” “谢陛下。”段景蘅倒是适应得挺快的,宴蓉缓了缓才木木地跟着谢恩。 “景蘅。”皇帝又满意地看了二人一眼,忽然郑重地唤着段景蘅,后者于是应声:“陛下,景蘅在。” “宫中各方部署的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 “漕帮那边呢?” “各个分舵已通知下去,随时待命。” 皇帝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比了个手势,简洁吩咐道:“收网。” “是。”段景蘅在天子身边多年,已经与眼前这个皇帝结出了深厚的默契。不消他把话说的太明白,他便能够心领神会。 饶是宴蓉这个局外人在一旁听着,都能听出那股紧张气氛来。 加上先前在皇帝还没醒来的时候段景蘅同她所说那些,想起他们即将要面临的局面,不禁隐隐有些担忧。 接下来,皇帝和段景蘅又商议了些别的,全是关于接下来京中部署和如何还击敌人的计划,倒是也没避着她,让宴蓉颇有些意外。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丹琴把汤药熬好端了进来。皇帝服了药,抵挡不住的困意袭来,便躺下歇息了。 只留下宴蓉和段景蘅双双对视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讲,只是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段景蘅只是轻轻按了按宴蓉的手,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声安慰。 宴蓉感受着手背的温度,身体温暖的同时,心里也一暖,顿时,忧愁之色渐渐消散。 她想,他们一定会赢的。 第229章 卖她个人情 次日清晨,皇帝和段景蘅都起了个大早,宴蓉睁开眼的时候,回春堂就只剩下丹琴一个人了。 感受着四周空落落的环境,感觉内心也是空落落的。宴蓉坐在原地,恍了一瞬神。 直到丹琴端了茶水朝她走过来,这才勉强振作起精神。 “世子妃,稍后要回王府吗?” 宴蓉点头:“回,回去看看,这几日我与世子都未曾回去,怕是回去又该看大戏了。” 宴蓉像是自言自语,片刻之后又想起另外一回事:“对了,丹琴。” “奴婢在。” 宴蓉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药瓶递了过去,吩咐道:“回头你让人把这个瓶子送到宴尚书府,交给宴府二小姐宴婉,告诉她,此药可治肺病,里头有十颗药丸,每天服一粒即可,别透露我的身份,若是她不信这药的真假,大可让她拿去验。然后,再帮忙捎带两句话。” “世子妃请讲。”丹琴将药瓶接了过来,恭敬立在一旁。 宴蓉想了想,话语轻吐如兰,隐隐带着七分感慨,三分叹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要万不得已,莫要铤而走险。” “是,奴婢记下了。”丹琴在心里面将这话过了一遍。 宴蓉心想,宴婉不像王氏和宴彤那么好糊弄,她也是个有脑子的人,恐怕不告知来历她不会轻易相信。于是思忖过后,又道:“倘若问及身份,就将回春堂供出去。若是她还不依不饶,就说我与尚书府夫人和四小姐都有仇,不愿见她们得势。” 宴婉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也不蠢,做事向来擅长顾全大局。 她说得这样明白,再加上她这个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名号,她多半应该是能猜到了。 其实,按照宴婉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应该第一时间想的是和她这个女神医求救才对,竟然选了扶持宴彤那个草包。 想来,应当是觉得她宴蓉是个嫡女,一朝得势,自然是没有去帮她的道理。 高门宅院,自古嫡庶之争,纷纷扰扰。期间种种,个中道理,旁人说不清。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适合露面。 不过,借用这件事不仅能涨积分,还能刷刷宴婉这边的好感度。最重要的是,还能制衡住一直同她作对的王氏母女。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宴蓉心情大好。 就连和丹琴一道回到景王府的时候,都是哼着小曲的。 谁知,刚踏入王府大门,就在回廊上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王妃穿金戴银的,身上珠钗玉环叮叮作响,今日梳了个很是端庄的发髻,衬得三天没怎么好好梳妆打扮的宴蓉灰头土脸,没有形象。 “啧啧。”不知为何,王妃徐氏一开口,就让宴蓉觉得她十分欠揍。 果然,只见她怀着鄙夷的眼神瞥了一眼宴蓉,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嫌弃道:“宴蓉,你好歹是我景王府的媳妇儿,几天不归就算了,瞧瞧你这满面无神的样子,出门在外,这是连自个儿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宴蓉顿住脚步,心底升起一股不满和烦躁。怎么着?先前才用贵妇名单的事糊弄住这个老女人,现在见林织羽回来,手又痒了? 可她宴蓉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宴蓉眼珠子滴溜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看着王妃的时候却让她感觉遍体生寒。 “宴蓉无才无德,只不过是陛下亲封的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罢了。王妃日日待在这景王府中,闭门不出,怕是对外头的情形不大知晓。近来,京城不太平,全城宵禁,甚至还发生不少死伤事件,我天天往外头跑医治病人,自然不如王妃在家中无事可做,日日有时间梳妆打扮了。” 这一番话既解释了宴蓉为何几日不归,又将王妃损得一文不值,成了那只会待在侯门深处打理打理内院的无知妇人,一方面把自己的格局都抬升了。 “你!”王妃气结,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宴蓉是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这也是事实,倘若真的是皇帝亲自召去的,那她这番作为,岂不是相当于公然和皇帝对抗吗? 不行不行,大计还未开始,她的身份倘若在此时暴露,无异于自寻死路, 徐氏后背冷汗涔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宴蓉,颇为别扭道:“既然是被圣上召去的,那也该跟府里讲一下。景蘅日日卧病在床,还需要人来照顾的。” 宴蓉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道:“这府中的下人又不是死的,倘若事事都要我这个世子妃亲力亲为,不是显得王妃你掌管内院掌管得太不像话了吗?” 王妃一想,深觉的确是这么个理。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知,那宴蓉却是不依不饶,嘴唇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一下。 “况且,王妃不是说在我嫁进王府前,世子的身子还没这么差。眼下却是看着已近强弩之末了,说我是不祥之人么?您跟世子母慈子孝的,还敢放我去照顾世子爷?莫非你不如表面那般和善,私底下还想着诅咒世子要死呢?” 王妃脸色变得古怪,呼吸急促,摇着头为自己辩解:“不,当然不是这样的,你莫要血口喷人!” 事情已近尾声,宴蓉不想同她浪费时间,做表面功夫自然也就显得没有必要了。 “到底是不是这样,王妃心里有数便可。”宴蓉瞥了她一眼,那种目空一切的眼神和姿态让徐氏感到极为不舒服,但是眼下气势被宴蓉死死压着,又没有发作的资本。 宴蓉拍了拍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高声唤了丹琴过来。 “丹琴!” “奴婢在!” “本世子妃受皇命救人,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现下身子乏了,赶紧扶我回房歇着。” “是。”丹琴默契地将手伸了过去,让宴蓉搭着。主仆二人直接无视了王妃徐氏的存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王府。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徐氏恨得暗暗咬牙,却无计可施。 第230章 忍气吞声 待二人远去,王妃心里含着气,只好猛的甩了甩袖子,被下人簇拥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不远处一座假山后面,缓缓走出两道人影。模样年轻,一男一女,眉目间有三分相似。 正是段景薇和段景鸿。 二人原本是出来寻自家母亲的,还没靠近便听到她同宴蓉的争执声,索性就站在假山后听了起来,所以方才目睹了全程。 段景鸿年纪小些,一向冲动,见不得自家母亲这么受气,一直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冲身边人道:“姐,你方才为何要拦着我?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都把咱们娘亲欺负成这样了!我们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姐姐,你可是郡主!我好歹也是王府公子,还怕她一个新嫁娘不成?再说了,日后这世子之位究竟是谁的,还尚未可知呢……” 段景薇赶紧把他嘴巴给堵住,阻止他再说下去,接着,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是在王府,小心祸从口出。长幼有序,你怎能当着旁人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段景薇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丫鬟。方才弟弟说得那么大声,也不知道她们听到了没有。 段景鸿不满地嘟囔道:“可是这些话,是母亲和你从小教我的呀……” “闭嘴!”段景薇动了气,瞪他一眼,不怒自威。 段景鸿终于不敢再说话了,她这才缓下脸色,继而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景鸿,大哥毕竟目前还尚在人世,咱们得大计,还未完成,你也该学会沉住气才是。” 其实段景薇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自己聪明一世,母亲和弟弟却有些猪队友的潜质?做的事说的话在她看来总是不爽利,更别提得她心了。 唉。 段景薇无声叹息,只可惜段景鸿就不是那会冷静的主,还是不收敛地嚷嚷道:“死了,肯定快要死了,你看他那副病秧子的模样,外头的传言是对的,他肯定活不过今年冬天。等我当了世子,王府就是我们来掌控了。” 段景薇无情道:“那也得等到时候再说。你一定要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段景薇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看样子并没有听进去太多。 要不是母妃一直说让他多听听姐姐的话,他才不会让自己受这种窝囊气呢。 方才宴蓉那个嚣张模样,真是让他看不惯! 段景薇耐心道:“景鸿,你迟早都要当世子,看开一些。而且……而且眼下有许多事,我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何事?这世上还有阿姐看不明白额的事?”段景鸿不太懂,姐姐可是他们一家三口里最聪明的人了,也还会有不明白的事? 段景薇低低叹息:“我又不是什么当世女诸葛,肯定也会有想不通的事……在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母亲其实在家把自己关了好几天,就是因为查到的一则情报,那情报说宴蓉近日会有大遭殃,便放松了警惕,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就等着看好戏。可是左等右等,甚至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宴蓉却始终好好的,就连头发都没有掉半根……” 段景鸿也皱眉,这事听着确实古怪,说没有猫腻他也不信:“姐姐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是宴蓉搞的鬼?” 段景薇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更何况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段景蘅的身子骨早就说不行了,好几个月过去,结果现在却一直没什么大动静传来,着实叫人费解。” 段景鸿被他说蒙了,以他有限的脑部思考力,没法跟上姐姐的思路,只好狐疑道:“姐,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段景薇不置可否,只是悠悠道:“我倒是希望是我多心,只不过这些事情真的处处透着疑点。总之,我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段景鸿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那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段景薇低头沉吟一阵,摇头道:“密切关注好他们的一举一动,剩下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现在我们也不是那么被动。” “此话怎讲?”段景鸿不解地问。 段景薇冲他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点拨道:“我的傻弟弟,你不是带回来一个好帮手吗?” 他带回来的好帮手?他从军营带回来的不都是些行军打仗的糙老爷们儿吗?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是半道带回来的……段景鸿想了想,才想起这么个关键人物来,试探着问道:“姐姐说的人……可是那林织羽?” 段景薇微一点头,当是回答了他,接着由反问道:“渭北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定然是不知晓段景蘅身子骨已经不行了。而那渭北节度使林大人从前就想调任回京城,但是政绩上始终不够看。现在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急吼吼地把女儿往景王府送,加上那林小姐本来就有意,他为的是什么,难不成你还不明白?” 段景鸿悟了:“这一点我是知晓的……所以阿姐的意思是,咱们就顺水推舟,让林织羽去和宴蓉争宠,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谁料,段景薇却是摇头:“争宠谈不上,那夫妻二人有多腻歪你是不知道呢,简直到了不要脸的地步。只是,按照林织羽的性子,我很期待她接下来会给宴蓉带来什么麻烦。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等她分身乏术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力管我们的事。” 段景鸿无声微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姐姐高明。” 这才解了心中郁结之气,开开心心地随着自家姐姐一同离开了。 殊不知,在暗处有一双耳朵,将二人方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宴蓉刚回到卧房,脱下了外裳,正准备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来沐浴,便听到外头下人来报,说是林小姐到访。 “林小姐?”宴蓉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人物,直到丹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了一下对方姓名,才反应过来。 丹琴察言观色,提议道:“要不要,奴婢去替您推了?” 第331章 不给她面子 宴蓉抬手一摆:“不必。来者是客,哪有怠慢客人的道理?丹琴,吩咐下去,世子身子欠佳,我去书房见客。” “是。”丹琴垂眸应道,立马下去安排。 宴蓉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又换了身衣裳,这才慢吞吞地来到书房。 一进去,林织羽已经等在那里了。 “织羽见过世子妃。”这礼数倒是端得挺周全的,有几分真心实意就不知道了。 宴蓉看她一眼,走到上首位子坐下,也客套回应:“林小姐不必多礼,大家年纪都差不多,相处不必如此拘束。” 林织羽双手放至腰间,一副大家闺秀做派。四处一看,发现竟然没人给她看座,也不知是不是这位世子妃故意为之,反正内心听不清滋味的,但是面上又不能发作。不然若是传到了世子爷耳中,景蘅哥哥还以为她骄纵呢。 “多谢世子妃,那日与世子妃匆匆一别过后,其实织羽心中甚是想念,一直盼着有朝一日再睹世子妃尊容,只不过听说世子妃这几日忙于在外奔波,都没怎么见着呢。” 宴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和她接下来说的话很是应景:“妹妹有所不知,我毕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忙也是应该的。” 林织羽一愣,继而嗤笑:“据我所知,京城豪门似乎是不太允许妇道人家在外抛头露面的?世子妃行为着实大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宴蓉喝了一口茶,幽幽道:“世子爷亲口批准的,你有意见?” 林织羽没想到她说话这么不客气,只好讪讪一笑,摇头道:“世子妃说笑了,我哪里敢有意见。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见宴蓉注意力放在别处,根本没看她,自然也不用指望她会主动问及,于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只是世子妃见客在书房见就算了,还让客人站着,就连茶水也不上。这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影响的是世子爷的声誉。” 宴蓉就知道她会拿这个发难,不过,自己也不冤枉。没错,她就是故意带人来书房见客,也是故意不给她看座,不给她上茶的。 若问为何? 开玩笑,这个绿茶婊,天天想着抢她的男人就算了,还敢来她面前耀武扬威,还想要什么好待遇? 于是宴蓉清了清嗓子,道:“林小姐有所不知,是世子爷说不愿意让外人进我们的卧房,不过这也能够理解,毕竟我同他如胶似漆,恩爱非凡,自然是不愿意让外人打扰的。”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林织羽的脸色,见她瞳孔皱缩,脸上隐隐有了怒色,这才继续道:“至于看茶看座嘛……对不起,我没有这个义务。我看王妃和郡主待你挺好的,你让她们照顾你去呗。” 脸面是什么?没错,她宴蓉早百八十年就不要这个东西了。 “……”林织羽瞧着无语了半晌,几乎是在一瞬间捏紧了手掌,指甲深深地抠住掌心的肉,才逼着自己没有发出火来。 “林小姐还有事吗?无事的话,我要先去沐浴了。这瞌睡一上来,人就待不住。” 见她不说话,宴蓉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林织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脸上居然是笑嘻嘻的。宴蓉都惊讶于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向自己呈现了两副面孔,就听见她道:“我这里有一些渭北来的胭脂水粉,是织羽一片心意,还请世子妃笑纳。” 一旁的丹琴不愿意宴蓉接触这些外来之物,况且,一个觊觎世子爷的女人送的东西,世子妃如何能收? 于是她上前一步,挡在宴蓉跟前,道:“上回世子爷为世子妃淘来的东海珍珠刚拿去磨了粉,还没用呢,林小姐还是请拿回。” 林织羽咬着下唇,看着她身后的宴蓉,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却并没有退下的意思。 直到宴蓉淡淡出声:“丹琴,你让开。” 丹琴眉间隐隐有些忧色:“世子妃?” 宴蓉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无事,你退下。让我来。” 丹琴犹豫片刻,果真依言退下。 宴蓉起身,来到离林织羽很近的距离,鼻间轻嗅一下,笑了笑。 “林小姐一片好意,盛情难却,那我便收下了。”说罢,便抬手接过了那盒子。 林织羽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后就要告退。宴蓉懒得和她客套,直接将人打发走了, 退出书房的时候,林织羽背对着宴蓉二人,眼底猛然爬起一抹恶意。 宴蓉,这下我看你怎么死。 书房里,宴蓉和丹琴并没急着走。丹琴猛的上前,一把抓过了宴蓉手中的盒子打开上面的盖子一闻:“世子妃,这胭脂水粉有问题!” 宴蓉点了点头,一脸淡然,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方才她一进来我就闻到了,确实是带毒的。看来,这才是她今日来拜访我真正的意图。花费这么大功夫,怕是我不毁容都对不起她这一连番的苦心经营了?” “世子妃……” “无事,我该去沐浴了,把盒子扔了。”自始至终,宴蓉连看都没看那盒子一眼。 “是。” 宴蓉沐浴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丹琴等着帮她擦干了头发,这才低声将暗卫探听到的消息带给她。 宴蓉一边听着,嘴角尽是止不住的冷笑。她不过就想跟段景蘅在这王府过个安生日子,一个两个都要来给她找不痛快。 简直就是找死。 还有那个林织羽,居然对段景蘅存着那样的心思,还处心积虑,简直堪称寒月二号。 让她厌恶极了。 “世子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丹琴抬起手掌,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 宴蓉扶额,心想这些死士的脑回路都这么简单吗?一旦有矛盾,统统杀掉就行了。 “不急,再让他们快活几天。世子那边的情况更危急,皇帝虽然医好了,但是宫中局势也不知后期会如何,这几天景王府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是。”在丹琴眼里,世子妃和世子爷本是一体,所以她向来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第232章 下毒 谁知,丹琴刚给宴蓉倒了杯茶,后者便猛的倒在了桌子旁。丹琴失声叫了她一声,过去接住她的身子,发现她浑身发软,凉气逼人。 “世子妃!” “无事……”宴蓉暗叫不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掏出银针封住自己的大脉和重要穴位,然后拉着丹琴嘱咐道,“等下用你的真气帮我把毒逼出来,要快……” 说罢,便将头一扭,晕了过去。 “世子妃!”见此情景,丹琴生怕隔墙有耳,只好低声唤道。 但是眼见宴蓉的确在自己身上扎了针,心想世子妃的医术这般高超,应当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否则,她该如何跟主子交代,世子妃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遭人下毒暗害,传出去她丹琴在死士界都不用混了。 来不及多想,丹琴记着宴蓉嘱咐的“要快”,赶紧先行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将人抱到了一旁的临时床榻上,把宴蓉身子放平,两指按住了宴蓉手腕处得动脉,迅速凝聚全身真气,汇集到指尖,然后,倾力一逼。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她瞬间能够感觉到宴蓉体内有一股毒气四处乱窜,根本不受她真气的驱使。 丹琴急了,加大自己内力的注入,首先护住宴蓉的心脉,继续驱逐她体内的毒素。 最后仍是不得其法,没想到这毒素比她们想象的要棘手得多,一直在负隅顽抗。 丹琴无法,眼看着宴蓉越来越虚弱,一咬牙心一横,只好用强行分离之法,在二人的户口间各自划出一道口子,然后让伤口相接,催动真气用力一吸,便将宴蓉身上的毒素缓缓渡到自己的身上。 看着宴蓉渗出的血渐渐由黑转为暗红,最后变成正常的鲜红,丹琴露出一抹放心的笑,突然感觉如释重负。 在失去最后一抹意识前,她奋力撕下自己的衣裳一角,替宴蓉包扎了虎口处的伤口,受毒素侵扰的身体这才沉沉睡去。 暗处还有护卫保护着世子妃,左右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再说那头,林织羽平生也是第一次害人,虽说得逞得很容易,但是她没什么经验不说,心理素质也好不到哪去,自从从书房走出来之后便一直神情恍惚,跌跌撞撞地往前而去,全然没了往日身为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婢女要去扶她也不让,只要一被人触碰到就如同惊弓之鸟般把人甩开,还用十分警惕戒备的眼神看着人。 因为心不在焉,这走着走着,便迎面撞上了人。 “织羽,发生何事了?你怎的如此慌慌张张?”是段景薇的声音。 林织羽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往后看,不止段景薇,王妃徐氏和段景鸿也在此处。 要命。 林织羽不懂王府里头的是非恩怨,自然不知晓这三人其实都和段景蘅夫妇不对头,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自己做下的事担惊受怕,一看到这几个人就心虚得很。 “景薇姐姐,我……我没事,就是感觉心口不太舒服……没事,让我的婢女送我回去就好了……” 一旁被冷落已久的丫鬟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赶紧上前扶着自家小姐。 不顾几人狐疑的目光,林织羽被丫鬟搀着,缓缓离开。 徐氏见林织羽脸色不太好,在她路过自己的时候,猛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吓了她一跳。 “织羽啊,是那药引子没用吗?你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要不要我去……” “不是!不必!我没事王妃!”林织羽最怕她提起这茬,此刻听到,内心多少还是慌乱的,只好高声阻断她继续说下去。 徐氏也被她突然高亢的嗓音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失陪了。”林织羽朝几个人匆匆行了一礼,逃也似的离去了。 “这个林织羽,平日里好面子,又是最重礼数的,怎么今日这般莽撞唐突,莫不是被宴蓉那个丫头传染了?”王妃徐氏嘟囔着,想到这种可能,浑身都不禁颤抖了一下。 段景鸿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段景薇却皱了眉头,望着方才林织羽跌跌撞撞走来的方向出神。 “那个方向……”又想起方才母亲说的话,追问道,“母亲,你方才提到什么药引子,她找你拿了什么东西?” 徐氏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是老实回答:“是一位无色无味的烈性毒药,有些药方会拿来做药引子,用量必须妥当,因为触及皮肤就会入体,且只会伤害第一个接触到的人。” 段景薇倒是不奇怪王府库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毕竟她和母亲为了搞垮段景蘅,为弟弟扫清障碍,曾经也是去黑市淘到过不少好东西的。 “方才她来的那个方向,像是宴蓉他们的卧房那边……”段景薇仿佛是在同他们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徐氏眼前一亮:“景薇,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把宴蓉……” 段景薇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道:“从林织羽的种种异常表现来推断,应当是这样的。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还需进一步验证。” 徐氏大手一挥:“这个简单,我派人打探打探就好了。” 段景鸿也振奋道:“倘若林织羽当真为我们清扫了障碍,那可真是功不可没啊!” 段景薇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二人小点声,母子三人对视一眼,无声笑了。 书房。 “嘶……”宴蓉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却带起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低头瞥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人的确是躺在床上,但是在她的右手虎口处突然多了一道伤口,看这疼痛程度口子应该不浅,不过,已经被人包好了。 而且看这包伤口的布条材料,怎么有些像丹琴的衣裳。 宴蓉下意识给自己把了脉,发现体内的毒素竟奇迹一般地被清除干净了。 她瞬间石化。 宴蓉彻底疑惑了,满屋子地寻找丹琴,发现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宴蓉克服着身体的虚弱,双手用力撑着从床上起来,来到丹琴跟前。 给她把了脉,见她嘴唇发紫,体内有杂乱毒气在乱窜。 这是中毒了? 仔细一看,丹琴虎口处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宴蓉一怔,这才明白事情始末。 第233章 顺水推舟 得,计划全被打乱了,还白白把丹琴搭进去,受这么一番苦楚。 没错,那毒药的药效来的太猛太快,宴蓉压根来不及和系统兑换能解毒的灵泉,治好先给自己扎几针护住心脉,再让丹琴用内力拖延时间,等到她醒来再兑换解药便可,没成想丹琴竟以为这毒能要了她的命,做出这等傻事来。 宴蓉越想越气,这些古人都像段景蘅一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么? 宴蓉伸出手捏了捏丹琴的脸颊,又惩罚性地揉了揉,接着低声呢喃道:“傻瓜,你傻不傻!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像是在说丹琴,又像是在说别人。 只可惜,宴蓉没有太多时间生气,她赶紧将丹琴搬到了床上,然后不假思索地和系统兑换了灵泉和一些能让身体复原的药丸。 丹琴转移毒素的时候,尚未来得及封住自己的奇经八脉,中毒太深,心脉受损,醒过来的时辰可能会比宴蓉要稍微晚一些。 这一点宴蓉很清楚,但是没想到会晚到第二天正午。 “好痛……唔……世子妃???”丹琴睁开眼睛,发现正在忙碌着照顾自己的人竟然是世子妃,不禁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要给她行礼。 宴蓉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怒喝:“不许动!” “世子妃,可是……” 宴蓉瞪她一眼:“形式冲动不计后果的人没有资格开口谈条件。” 丹琴一愣,仔细品味着她说的话,这才想起来是什么事,被她这么一说,的确心虚。 可是在那种情形之下,她也是没有办法。 而且她相信,换作了任何一个死士,在主人遭遇危险的时候都会选择这么做。 不过,她体内的毒似乎是没了,是世子妃治好的她?这么复杂的毒都能治,世子妃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 宴蓉适时翻了个白眼,敲了一下丹琴的脑门,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只让你替我封住心脉,肯定是我有法子自救,只需撑到我醒来便可。可是你这样不管不顾引渡毒素到自己的体内,又没有人为你护体,倘若我没有及时醒过来,你该怎么办?” 丹琴自然而然道:“世子妃莫生气,左右不过一个死……” 宴蓉被她气个半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些古人普及“珍爱生命”的思想。 “世子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世子爷?”丹琴见主子真的动怒了,便识相地换了个话题。 提及段景蘅,宴蓉满心都是担忧,她摇了摇头,道:“此事先不必让他知晓,他有他要做的事,这偌大的景王府,就交给我。” “世子妃的意思是,可要改变计划?”听她这么一说,丹琴也浑身来了劲儿。敢毒害她们世子妃,怕是活腻歪了? 宴蓉目光坚定,朗声道:“变,当然要变,别人都欺负在头顶脑门上来了,再装乌龟我就是孙子!” 原本想着这个节骨眼儿不想添麻烦,让这几个人再过个几天安生日子,偏偏就是要来作死。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他们。 “丹琴。” “奴婢在。”丹琴虽然是躺在病榻上,还没忘了自己作为死士的本分。 “你派暗卫给世子爷传个信儿,把我的计划都告知于他,让他知晓,顺带看看世子爷有什么要说的。”好歹段景蘅是世子,古人的三纲五常观念那么强,她要动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主母和弟弟妹妹,好歹先知会他一声? 丹琴听完,神色微动,看着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怎么?有何不妥?”宴蓉皱了眉头,丹琴向来是个行动派,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的,今日怎么开始诸多犹豫可是了。 丹琴朝她抱拳,拱了拱手道:“世子妃有所不知,早在您昨日刚回府,世子爷就派人传回了消息。” “什么消息?”宴蓉追问道。 “世子爷说了,景王府的事,交给世子爷全权处理。世子妃自个儿拿主意,他不会过问。倘若需要帮助,世子妃可直接同他讲。” 宴蓉愣住。 这段景蘅何时变得同她这般心有灵犀,她一直记挂着的事情,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有时候,这人的体贴和周到,做事顾全大局的程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放开手脚干了。” “奴婢谨遵世子妃吩咐。”丹琴说完,又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来,于是道,“世子妃,奴婢方才听到外头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脚步声?”宴蓉皱眉,“可能判断来者何人?” 丹琴想了想,谨慎开口道:“奴婢想,应当是王妃派来打探消息的耳目。此番林织羽下毒之举,估计和王妃等人没有关联,所以她才会派了人来探听虚实。” 宴蓉颔首,对她这个推论表示赞同:“既然如此,咱们便顺水推舟。” “世子妃的意思是?” 宴蓉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吩咐着:“你到时候放出消息去,就说我中了毒,毒素已经侵入肺腑,无力回天,大约是没有多少活头了。等王妃放松警惕了,咱们再动手。” 段景薇那边不好糊弄,那就先从王妃这边下手。至于段景鸿,不过就是个草包,年纪又小,没了母亲和姐姐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 “是。” 一连三日过去。 为了做戏做得逼真一些,宴蓉这几天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闭门不出。 有时王妃的眼线过来,她还是适时地咳嗽两声,就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被毒素侵入肺腑,没法治了。 而这期间,王妃统共派了三十八个人前来打探虚实。直到第三天,总算才没人来了。 “呼~”宴蓉听着外头安静了,忙迫不及待掀开身上被子,下了床来回走几步。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也得学会段景蘅的必备装病技能,这天天在屋子里闷着躺床上的日子,当真是……太腐败了。 那人这么些年是如何扛过来的啊? 第234章 催眠实验 “这几日辛苦世子妃了,那王妃可真是没完没了,不带消停的。”丹琴一边给她倒茶水,一又拿过来一张干净的白色帕子给她。 宴蓉用帕子擦了擦手,喝了茶,“害”了一声:“估计是头几回被我坑怕了,加上身边又有个人精似的段景薇,她们会小心行事也是人之常情。” “世子妃英明。”丹琴由衷夸赞。 宴蓉低头思忖片刻,接着默默将系统调出来,咨询道:“喂,系统,你有毒吗?” 系统义正辞严道:“我是杏林系统,是不可能有毒的,请宿主积德行善赚取积分,莫要想着那些旁的邪门歪道。” 宴蓉翻了个白眼,暗暗对系统竖了个中指。真是的,那些真正邪门歪道的你不管,倒是天天反过来对她这个宿主指手画脚。 宴蓉陪着笑:“我肯定不可能拿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去害人的嘛,我怕被扣几分,死一个扣一万呢,伤不起!” 系统还是对她很有防备心,沉默了片刻之后,不禁试探着问:“那宿主是想要做什么?” “哎,系统你觉得,心病算不算病?”宴蓉没有直接回答它,反而问了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系统答:“当然算。但是自古许多大夫都没法治这个心病的,这个只能从根源……” 宴蓉打断它,哎了一声,纠正道:“那只是许多大夫,并不是所有大夫,倘若,我有这个法子能解人心结,叫人从苦海深渊中脱离出来呢?” 系统一副认真思考的语气,最终也没反驳她:“倘若真的有这种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宴蓉一步步引导它,继续道:“那,既然我是在救人,你是不是不该扣我积分?” 系统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宴蓉大手一拍,等的就是它这句话,于是亮出积分,伸手一要:“我要忘忧草。” 系统:“……” “积分在这里,你自己拿去扣。快点把忘忧草兑换给我,我赶时间呢。”见它没动静,宴蓉催促道。 系统无法只得将忘忧草兑换给她,一下子用出去三千积分的宴蓉,此刻心情却很是不错。 在叉掉系统的展示框前,她还不忘提醒系统:“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亲爱的系统。” 忽悠走了烦人的系统,宴蓉耳根子总算落了清净。她看着怀里的忘忧草炼制成的黑色药丸,若有所思。 徐氏那个老妖婆,这么些年一直在残害王府世子段景蘅,就想着扶自己儿子上位,多年养成的执念,这药效不知道对她来说足不足够。 更何况,她还有衍朝奸细这层危险身份在。 所以……此事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光有药还不够,想想后续怎么处理。 宴蓉想着想着,突然心生一计。 “丹琴,你过来!”她一出声,一旁忙碌的丹琴果然听话地朝她走了过来。 不知何时,她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在丹琴跟前举高,问她:“在你的眼前,你看见了什么?” 丹琴很快回答:“回世子妃,是玉佩。” 宴蓉声音突然放柔了起来,就连语速都变慢了不少:“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要想,就盯着它看。放松你的身体,放松心情,放松所有,跟着我的节奏,看着它……” “是。”丹琴果真依言缓缓放松下来,此刻的她丝毫不具备攻击力,身上完全没了身为一个死士的气息。 宴蓉继续缓缓晃动那玉佩,直到发觉丹琴眼神涣散,呆滞且迷离,面容僵硬。心想是时机了,于是又开口道:“现在,起身,去柜子里把那朵金色珠花拿出来。” “是。”丹琴回答的声音很轻很慢,整个人仿佛不带什么感情的提线木偶一般,只是机械地完成着宴蓉发布的指令。 等到丹琴按照她的吩咐将梳妆柜里的珠花取了出来,宴蓉又看着她的眼睛,淡声下达指令:“把你首饰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 “是。”声音还是如之前那般机械,却很听话,按照宴蓉的话照做很快打开了盒子。 宴蓉表面淡定,内心却是砰砰砰一直跳,她按耐住心头的狂喜,勾唇一笑,又道:“很好,现在,把珠花放回原位,方才发生的事情,把它忘了,记住,你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跟你说。” “是。”丹琴再次僵硬地转身,将盛放珠花的首饰盒子放回了原位,然后重新回到宴蓉身边。 宴蓉收起了手中的玉佩,放进宽大的袖子里藏的严严实实,然后打了个响指,下达最后一个指令:“醒。” 话音刚落,只见丹琴浑身抖动几下,那呆滞无神的双目渐渐清明过来,恢复了往常的神采。 她抬眸,颇为迷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环顾四周的环境,突然间,一丝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分明是世子妃的卧房,是她平日里经常出入的场所,为何此刻会觉得如此陌生。 仿佛是……忘了什么似的? “世子妃,我刚才……” 宴蓉打断她,斩钉截铁道:“你方才只是发呆走了会儿神,没什么事,无需在意。” “是。”丹琴垂眸,终是将方才那种奇异的感觉给按下去,不再言表。 既然世子妃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没什么事了。方才,也许只是她多心了。 宴蓉表面上敷衍着丹琴,实则内心紧张得要死。她差点忘了,这丹琴是从小经过严密训练的死士,心智比常人都是成熟坚定,方才差点就没驾驭住,没想到醒来居然还能反问她方才发生了何事。 还好还好,丹琴对她向来是信任且服从的,否则,她要如何同这些古人解释催眠这一说? 恐怕要把这当成神巫蛊之术,然后将她架到火堆上烧死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宴蓉心里一阵后怕。 她承认,自己是深受现代电视剧某些桥段荼毒的后果,但是眼下的处境,她不得不防。 不过,丹琴是因为受过训练心智比较坚定才会提升她催眠的难度,那王妃徐氏,应当要容易些。 “丹琴,你去查清楚王妃每日的饮食起居情况,速速汇报给我。” “是。” 第235章 王妃失忆了 次日,景王府后厨。 王府中每位贵人的饮食都有专门的人打理,宴蓉记得在她刚来王府的时候有丫鬟曾经说过,王妃每天都会吃一碗血燕,用于滋补身体,调理容颜。 算算时辰,应当差不多了。 于是她让丹琴掐着点来到后厨,喏,都不必刻意寻找。这个时辰还在炖补品的,怕也就只有那王妃了。 所以,蒸锅上冒着热气的那碗就是。 “来人啊,王府走水了!快来人!” 后厨里的人一听,纷纷慌了神,赶紧提了水桶和水瓢就要往外走。 只剩下两个奉命替王妃熬血燕得丫鬟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踌躇不决。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去救火!倘若伤及王府各位贵主子身子,可有你们好看的!”丹琴没法,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游说。 “可是……王妃的血燕还在炖着。” 比起王府财产损失,她们觉得,还是王妃的怒气更可怕,更让人承受不住。 “哎呀,不就是一碗血燕,小事一桩,你们赶紧去,我在这给你们守着,一炷香够了?”丹琴大手一挥,看起来极为豪迈。 她刻意做了些容貌上的伪装,两个小丫头没认出来这是世子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只当是个热心肠的姐姐,听她愿意帮忙,也没有起疑,反而对她千恩万谢的。 只是其中一个瞧着机灵些的,临走之时多心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姐姐是哪个屋里的?” “倘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老太妃屋里的,切莫让他们联想到我这边。” 丹琴脑子里回荡起宴蓉的叮嘱,朝二人咧嘴一笑:“我是伺候老太妃的。” 二人恍然大悟,老太妃啊,那没见过就正常了。毕竟老太妃已经年过花甲,很少在众人跟前露面,也从不过问府中的事,除去前几天二少爷回府不算,上回从别院出来那还是世子爷成亲的时候呢。 放心了放心了。 很快,厨房里就只剩下丹琴一个人,她左右查探一番,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将其放进了盛放血燕的碗里。 亲眼见着药丸在血燕里融化,直至看不见,整个过程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丹琴这才放心离去。 其实,她很不明白,世子妃向来不会做出给人下药这种事,又说这颗药丸肯定不是害人性命的,毕竟要想弄死王妃犯不着这么费事儿,那究竟这药有什么功效呢? 没想到,两个时辰后,丹琴心中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当时,宴蓉正躺在屋子里先前段景蘅常躺的那张贵妃榻上,悠闲地剥着橘子吃。 “丹琴,去瞧瞧外头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丹琴淡定地站在宴蓉身侧,并没动:“世子妃,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听说是王妃突然失了魂,连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景薇郡主正到处找郎中呢。” “嗯,我让你找的人你可找了?” 丹琴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都已经办理妥当。” “不错,回头让世子给你加鸡腿。”宴蓉满意的点了点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丹琴谢了恩,心想,世子爷向来优待下人,景王府的伙食顿顿都有鸡肉鱼肉各种肉,从来不差的,世子妃这说的加鸡腿是什么意思? “等下我要出去一趟,丹琴,外头那些个烦人的眼睛和耳朵,拜托你清理一下,记住了,清理得干净些。” 宴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是。”丹琴颔首,很快退了出去。 另一头,王妃徐氏的床榻前,段景薇姐弟正神色焦急地看着面前的人。 “母妃,您当真不记得我们了?”段景鸿向来沉不住气,这话他今日已经问了十八遍。 徐氏摇了摇头,眼前的两姐弟对她来说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从前有多熟悉,现在就有多陌生。 “大夫,我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了?”段景薇只好将矛头对准前来诊病的郎中。 那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行医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棘手的情况,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一觉醒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呢? 怪异,着实怪异。 可是段景薇郡主的身份不容小觑,此刻又不断向他施压,瞧着那凌厉目光,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此情此景下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 于是,脑子里飞速转动,只好选择了一种最为中肯的说法:“郡主,王妃这病来的蹊跷,也突然,脑袋上也没什么外伤或者内伤。按理来说,人在没有外力袭击的情况下不会无缘无故失去某一种记忆,更何况是王妃这种几乎把前半生都忘记了的。除非……” “除非什么?”段景薇死死地盯着他,就是为了防止他说谎。 郎中行了一个礼,恭敬道:“除非有什么外因干扰,比如,误食了什么东西,受毒素侵扰之类的……” 段景薇皱眉,嘴巴里低声呢喃重复着大夫的话:“误食东西……毒素侵扰……” 说罢,又突然提高了声调,转头朝外面喝道:“去!把照顾母亲日常起居的贴身丫鬟找来!” “是!” 很快,有三个丫头便被带到了徐氏房里。 段景薇审视着眼前三个人,见她们一个两个抖得跟筛糠似的,确实不像是有胆子谋害主子的。 “郡主!郡主饶命!这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呜呜呜……” 那几个丫头也听说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此刻被叫来问话,仿佛下一刻就要给他们定罪似的。那不迭跪下磕头,有胆子小的还哭了起来。 段景薇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她们。 她自然知晓这几个人没有毒害主人的心思,当初为母亲挑选贴身侍女的时候可是就好好调查过这几个人的,确认了没问题才调来伺候的,所以今日的事,断然和她们没有关系。 但是,她们却很有可能是唯一且最大的间接知情者。因为她们负责母妃的起居,是最有可能知道毒源的。 “放心,只要你们老实配合,本郡主不会随便治你们的罪。” “郡主请说,我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个丫鬟一听还有转圜余地,心中一喜,轮流给她磕头。 第236章 青衣道人 段景薇莲步轻移,行至一旁茶几桌案边坐下,身边的侍女眼尖儿,惯是个有眼色的,赶紧上前给她奉了茶。 段景薇葱白的指尖拈着茶杯,见温度正好,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郡主的架子端的正好。 侧目扫了一眼下方的几个人,这才慢悠悠开口道:“第一个问题,母亲平日里的饮食起居都是你们几人照料的?” “是,奴婢们平时就负责这个。照顾王妃一段时间了,从来没出过这种岔子。” 丫鬟们回答问题的时候还不忘记变着法儿给自己开脱。 这种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段景薇。 只见段景薇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们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本郡主没问的,无需多言。” “是是是,奴婢们知错了,还请郡主责罚!”几个丫鬟又是一抖,赶紧磕头认错。 段景薇正色道:“第二个问题,母妃今日可有吃过什么可疑的食物,比如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几个丫鬟对视一阵,似乎是在努力回想,其中一个道:“回郡主的话,王妃今日的吃食都和往日一般,并没有加什么特别的。” 段景薇继续盯着她们,厉色道:“那每一样都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烹制完成的?” 丫鬟们忙不迭点头:“是的,都是奴婢们亲手熬制或者亲自盯着厨房的厨子做的,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不对啊,两位姐姐,奴婢记得今日,有一个面生的丫鬟曾经代为我们照看了一段时间……”这是,一个年纪小些的圆脸丫鬟突然怯生生地道。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便瞪她一眼。 这句话却是引起了段景薇的注意力,她仿佛是获取了什么重要信息一般,起身来到那小丫鬟身边,俯身看她,对于地上那跪着的三个人而言,这个视角,迎面而来的便是满满的压迫感。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年纪小的丫鬟也隐隐察觉到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但是此刻想收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见郡主给自己施压,只好战战兢兢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回郡主的话,今日我们在厨房给娘娘熬血燕之时,曾有一个自称是伺候老太妃的丫鬟冲进来说王府走火了,让我们都提着水桶去救火,其实就是老太妃别院外的池塘烧了堆火儿,一瓢水便浇灭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血燕已经煮好了,期间大约离开了一刻钟。” “什么?”竟有这等事?段景薇瞳孔骤然一缩,脑子里闪过好几个疑问。 老太妃年纪大了,脑子糊涂的很,向来不过问王府中的事。再说了,她身边哪有什么年轻丫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嬷嬷。 在这景王府,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她母妃的吃食动手脚,怕是活腻歪了……不对,她差点忘了,这王府活腻歪的人似乎确实有那么几个。 “那血燕食用之前可有用银针验过?”段景薇追问道,她不能放过这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丫鬟们赶紧点头:“验了的,那血燕根本没毒,所以奴婢们也想不通,王妃为何会……” “罢了,你们下去。” 段景薇扬手打断了她们,这件事再问下去已经没有必要。对方的目的不是要她母妃的命,只是希望除去一个对手,只要母妃忘记了从前的事,不再与之为敌,那她活着死着,对于对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用这些雕虫小技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药物抹去了母妃的记忆,常人可能难以做到。但,倘若是那位大豫朝第一女神医,恐怕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听母妃说,她可是连时疫都医得好。 宴蓉啊宴蓉,我倒真是小看了你。 段景蘅那个日落西山的身子,也值得你这般去谋划呢? 段景薇收紧捏住茶杯的手指,骨节咯吱作响。半晌后,她怒气冲冲地将所有的茶壶杯盏全部扫落在地上,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阿姐?”段景鸿似乎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不禁吞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段景薇抬眸,怒气已经渐渐散下去,招手唤来段景鸿,后者乖乖上前,就听她吩咐道:“弟弟,你去外头再找郎中来,我就不信整个大豫朝医术高明的就只有她一个。记好了,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母亲好起来!” 虽然不明白姐姐口中的“她”是谁,但是段景鸿还是照做,很快带着人就出去寻郎中去了。 半个时辰后,郎中便来了。 来人一身鸦青色道袍,面容年轻,体态轻盈,一副儒雅书生模样,看着……像是个道人,不似大夫。 “你会医术?”罢了,段景薇压下心头疑问,这世上不像大夫的大夫多了去了,她还是先探探虚实再说。 那年轻道人挥了一下衣袖间的浮尘,念了一句道号,声音倒是好听的紧。 “医术不一定让人满意,却能为小姐排忧解难。” 段景薇皱了皱眉头,最烦这些故弄玄虚之辈,说不定是个神棍,便想让人将其赶出去。 谁知,在被王府下人驱逐的时候,那道人又开口道:“世人皆说人应具备三魂七魄,这命魂乃是人相所系之物,万不可损之。而关于损魂,则有三种,散魂,乃是驾鹤西去之时,离魂,乃疯癫无相之症,失魂,乃会忘却前尘往事。” 段景薇一听,忙让人住手,拉了段景鸿过来询问,得知弟弟并没有同这道人讲过给谁瞧病,瞧的是什么病,不禁暗暗称奇。 难不成,这年轻道士还真有些道行? 她眯了眯眼睛,有心试试他:“你既然这么神通广大,知道我们姐弟是为了什么请你来,那你便说说,今日这病,你得怎么治?” 那年轻道人又念了一句道号:“既然是因药物引发的失魂之症,那么只要唤醒沉睡在大脑深处的记忆,便可将人治好。” “如何唤醒?”段景薇追问道。 面对她的追问,谁知那贫道毫不客气,直接拒绝道:“此乃贫道独门秘方,恕在下,无可奉告。” 第237章 给王妃洗脑 “你个臭道士,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姐弟二人又是何人?我既然能够把你请回来,也能够把你从这里扔回去!” 段景薇还没说什么,段景鸿倒是发作了,将人大骂一顿。 “既然如此,贫道便不作多留了。告辞。” 转身之时,他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段景薇,在踏步迈出去的时候,口中溢出一首诗:“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这世上的人呐,总是喜欢自我束缚!” 此时,那道人已经来到了院子里,段景薇上前一步,突然出声道:“高人请留步!” 那道人顿住脚步,却尚未转身,只是淡淡道:“方才这位小公子可当我是神棍,小姐便不必再挽留了。” 段景薇来到屋檐下,诚恳道:“舍弟无状,请高人见谅。还请道长不计前嫌,救我母亲,若是道长有所求,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那贫道转身:“小姐言重了,贫道在这世间四处游历,向来只解世人内心忧愁,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段景薇心中一喜,恭敬道:“有劳道长了。” 最后,按照那道人的要求,段景薇屏退了所有人,只是守在王妃的卧房外。 失去了记忆的王妃很怕生,原以为事情会不太顺利,没想到那道人进去之后,里头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当真有法子哄得了母妃?那说不定真的能治好母妃的病也不一定。想到这里,段景薇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也没去管段景鸿那不满的喋喋不休。 殊不知,这屋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青衣道人甫一进去,便在屋子里点了一根安神香,坐在榻上的王妃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全无动作。 直到那道人恭敬地朝着某个方向俯身抱拳,恭敬地喊了一声什么,那屋子深处才缓缓走出一人。 屋子里充足的光线映出那人的脸,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正是宴蓉。 宴蓉刚出来,脚底便抖了一下,因为方才这人唤的是“帮主夫人”。 她略微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问一问:“那个……是谁教你这样唤的?” 那人倒是也诚实,直接将主子给供了出来:“回夫人的话,帮主已经吩咐下去了,说您就是他认定的帮主夫人,让咱们下面兄弟以后见了您都要这样称呼。” 看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她心想,段景蘅已经开始这般明目张胆了吗?他还记得漕帮是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要发挥重大价值的吗? 来不及想那许多,眼下,还是先解决王妃的事比较要紧。 “你去外间守着,莫要让人闯进来。还有,等下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偷听偷窥。听明白了吗?” “是!夫人!”那人早收了拂尘,转身去门口为她护法。 宴蓉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问为什么。不过,段景蘅的人,她也是充分信得过的。 于是,她掏出了怀里一直揣着的玉佩,缓缓来到了王妃徐氏的跟前。 如同催眠丹琴一般,徐氏很快便双目无神,乖乖听她指示。 宴蓉想了想,在脑海里构架了一下情节。 “景王府王妃徐氏,你听好,你是货真价实的江南大族小姐,和那劳什子衍朝没有半毛钱关系。嫁入王府后,心肠歹毒,时常祸害王府嫡长子段景蘅。如今已生出悔恨之意,余生从此常伴青灯古佛,只为赎清自己的罪孽,为景王府祈福,为世子段景蘅祈福。” 宴蓉说完,都有些佩服自己这个脑洞,然后看她,厉声问道:“你,可听明白?” 王妃呆滞地点了点头,机械地重复着方才宴蓉说过的话:“我是景王府王妃,从前罪孽深重,此后要长伴青灯古佛,洗清自己的罪行……” 宴蓉收了玉佩,继而一笑:“很好。” 然后来到门边唤回那青衣道人,对方恭敬唤她一声,似乎是在等待指令。 宴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马吩咐道:“等下我先行离去,你再留些时辰,然后打个响指,她便醒来了。等她醒来之后,你就同那段氏姐弟说王妃的病已经治好了,你便速速离去,后面的事便不必管了。” “是。” 宴蓉来到窗边,打开窗户,一只脚搭在木框上,灵巧一跳,便蹿了出去。 “青衣道人”在屋子里看着这一切,瞠目结舌,心想难怪帮主对这位夫人如此青睐有加,这女子当真令人过目不忘。 此时,屋外。 “怎么大半个时辰了都不见好啊?阿姐你看,我就说那人是个神棍,你怎么还那般信他?”外头本就天冷,少爷脾气大的段景鸿忙不迭开始抱怨。 段景薇瞪他一眼,他便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是个纸糊的老虎。 又等了约摸半个时辰,里头才传来一阵动静,接着“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首先看见的还是那青衣道人,他扫了众人一眼,缓缓往旁边一让,王妃徐氏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徐氏看着屋檐下站着的姐弟二人,目光慈爱地唤道:“薇儿,鸿儿,快到母妃这里来。” 段氏姐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名为惊喜的情绪:“母妃,你想起来了?” 说着也不等徐氏回答,赶紧冲上去围在娘亲周围。见她神色如常,身子也没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徐氏爱怜地挨个摸了他们二人的脑袋,接着朝身旁的人感激一笑:“此番娘亲能够醒过来,都是这位高人的功劳,你们要好好感谢他。” 段景鸿此时已经换了一副嘴脸,全然忘记了半个时辰前他是如何抱怨这道人并对其破口大骂的。 “是是是,母妃说的是,肯定要赏,来人!赏黄金百两!” 谁知,那道人却是拒绝:“公子不必客气,贫道已经说过,替人解忧乃是吾辈平生所愿,能解决府上问题,便是对我最大的回答。” 段景鸿一愣,继而由衷佩服道:“道人真乃当世高人也!” “过奖。”推了赏赐,年轻道人拱手告辞,“那贫道就先离去了。” “道长慢走,我让你送送你。”段景鸿殷勤道。 那人照旧推拒:“不必。” 段氏姐弟这才作罢,只是感激地目送他离去。 第238章 找她算账 段景薇屏退了下人,和母亲弟弟一起回到了屋子里。 段景鸿大大咧咧,口上毫无遮拦,直接坐在徐氏跟前就抱怨:“母妃,幸好你最后又记起来了,不然咱们的大计还不知该如何实行下去呢。段景蘅那个不中用的病秧子,霸占世子之位可是够久了。” “弟弟,你说话注意些分寸,这还是在王府呢。”段景薇看着眼前这个教也教不会的弟弟,有些头疼。 没想到下一刻,徐氏便说了一句让她更头疼的话。 “薇儿,鸿儿,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怎么还贼心不死?” 段景鸿:“???”他听到了什么? 别说段景鸿,就连段景薇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力挤出一丝微笑,试探着问:“母妃,您怎么了,是在同我姐弟二人说笑吗?” 王妃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一双眸子清亮如水:“景蘅是嫡长子,现在是世子,日后就是未来的景王,收手,景鸿是当不了世子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段景鸿瞪大了嘴巴,几乎是当场就石化在地。娘亲不是从小就教他要争气一定要抢了段景蘅王府世子的位置,让他们母子三人享受荣华富贵,怎么现在就换了个人似的?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段景薇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她尽力克制住内心的震惊,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冲到屋外,高声喝道:“来人!把刚刚那个道士给我捉回来!快!” 她倒要看看,为何娘亲的记忆恢复是恢复了,性情却完全大变,还是说是因为记忆发生了错乱? 这一切的一切,恐怕只有那道士才能给他们答案。 务必要将其找回来! 两日后,景王府某处湖心亭。 “丹琴啊,内院那边的动静如何了?”宴蓉一边抱着个暖炉,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心想这座湖心亭改造得是真不错。 宴蓉怕冷,段景蘅特地为她把这四面漏风的湖心亭加固了围墙,又放置了暖炉,屏风这些东西,变成一间雅致的小间,在这严寒冬日,时不时过来品茗或者饮酒都是不错的选择。 丹琴如实陈述:“回世子妃,王妃已经命人另外立了别院,身上挂了串珠,整日在别院里吃斋礼佛,打算老死都不出景王府了。” 宴蓉一边听着一边脑补徐氏不停教导段景薇姐弟向善的场景,一面又觉得好笑,于是便真的笑了出来。 徐氏已“倒”,段景鸿不足为惧,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段景薇了。 “宴蓉!原来你躲在这里!” 一个尖锐又充满愤恨的声音划破了这湖心亭静谧的景色,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宴蓉下意识皱了眉头,回头一看。心想,哟,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段景薇怒气汹汹来找她,又这般疾言厉色,这是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原来是小姑子来了呀,来来来,快坐,尝尝这新鲜出炉的点心,丹琴的手艺可是越发精湛了。” 宴蓉面上堆笑,态度极其友好,甚至还与她分食。 不过段景薇压根不承她的情,上前一把将碗碟掀翻,盛满点心的碟子瞬间碎裂,那原本香甜可口的点心也随着碗碟,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啧啧,宴蓉瞧着甚是心疼。抬眸,有些责怪地看着段景薇:“妹妹今日好大的脾气,就算不喜欢。何必拿这好好的吃食撒气呢。” 段景薇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嫂嫂给的吃食,我可不敢吃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加了料。” 宴蓉不解地望向她,眨巴着眼睛:“妹妹这是何意?” 段景薇怒喝:“宴蓉,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母妃的解药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现在景蘅哥哥不在家,可没人做你的靠山!” 宴蓉打了个哈欠,就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敷衍道:“没解药。” 段景薇怒目横竖,上前一步指着她道:“你承认了?这件事果然是你做的?” 宴蓉又打了个哈欠,斜着睨她一眼:“我的好郡主,你何时把你母妃和弟弟的傻气传染上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段景薇气的就连指着她的手指指尖都在发抖。 宴蓉起身,淡淡一笑:“你就算把我指出个窟窿来也没什么用,别忘了,你和你娘是你弟弟唯一的依仗,现在娘没了,他可是只能靠你这个姐了,不回去好好哄哄?” 段景薇眉目一冷,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宴蓉,整个人仿佛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木木地愣在原地。 宴蓉竟然敢有胆子当着她的面把话捅开,肯定是知道了她们母子几个正在计划的事情,而且她的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而那个人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 “不可能!他的病……”说到一半,段景薇自己也愣住,前两日,就连她也曾怀疑过段景蘅是装病。 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莫非就应验了? 倘若当真是装病,那么这些年他们所看到的,都是假象?而段景蘅,究竟是在私底下谋划什么事情。 她原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没想到,她才是最被动的那一个。 “你哥哥究竟是不是病秧子,景薇郡主,你觉得呢?”宴蓉但笑不语,将难题抛还给她。 事已至此,答案很明显了。 段景薇望着宴蓉,想着段景蘅竟然装了这么些年的病来蒙蔽她的眼睛,想着失魂转性的母妃,又想到烂泥扶不上墙的亲弟弟,还想到自己爱慕多时却始终没说上几句话的三皇子。 而这些人,母妃是被宴蓉害的,三皇子也曾莫名同宴蓉走得近,弟弟……她说的对,弟弟只能依仗她们娘儿俩。 这一切,都是宴蓉害的! 反正现在段景蘅不在府中,不如趁此机会…… 见段景薇突然不说话,宴蓉抬眸瞥了一眼,就见她眼底突然迸发出深深的恨意来。 这个眼神……宴蓉暗叫不好,可她毕竟没有武功,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239章 交给为夫处置 “宴蓉!你去死!” 段景薇一边扑向她,一边猛的从袖口掏出那把短小袖剑,宴蓉没有任何防备,看她倾身过来,呼吸一滞。 情理之中,她侧身一躲,但是这凉亭空间有限,左看右看怎么看似乎都是躲不开。 就在段景薇的剑口离她只差分毫的时候,突然动作一顿,接着白眼一翻,持剑行凶的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而在她的身后,站着正好收回动作的丹琴。 宴蓉松了一口气,她怎么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绝世高手在,这么近的距离,丹琴是绝不可能让她伤到自己的。 “世子妃,您没事?”丹琴见宴蓉脸色惨白,忙上前来关切询问。 宴蓉摆了摆手:“无妨,就是受到了些惊吓。” 毕竟方才那一下,应该是除了刚来在小树林那会儿,离危险和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奴婢先扶世子妃回房休息?” 宴蓉摇头,看着地上被丹琴一掌劈晕,此刻不省人事的人,若有所思道:“不必了,这不?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呢。” 丹琴抱拳道:“但凡世子妃吩咐一声,让奴婢去做就可以了。” 宴蓉静默片刻,扭头冲她笑了笑:“我当然知晓你能解决,我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 丹琴听后,沉默不语。 这种事他们作为下人是没有发言权的,既然不知道,那就让主子好好想。反正她刚才下手也不轻,一时半会儿人也醒不过来。开玩笑,敢伤世子妃,能对她心慈手软? “娘子若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不如交给为夫。” 此时,凉亭外传来一个声音,说的是疑问的话,用的却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宴蓉愣住,继而回头一看,果真看到了那个又是好几日没见却常常在她脑海中出现的人。 “世子。”丹琴照常行了一个礼,男子嗯了一声,宴蓉却是站在原地,眼前的人渐渐与梦中某个影子重合,一瞬间,心内忽的涌出许多异样感觉来。 很久之后宴蓉才知晓,原来那是名为思念的情绪。 才短短几日没见,她竟有些思念眼前这人。她想,她早已经适应并且习惯了有他陪伴的日子。 “娘子,为夫回来了。”而这种情绪,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又被悉数放大,就到了就叫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宴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段景蘅出现之时说的话,不禁找了个话题:“方才你说交给你处置,她好歹是个堂堂郡主,你打算如何处置?” 段景蘅嗤了一声:“娘子说好歹?她姓段,我也姓段。好歹,我还是个世子呢。” 宴蓉没说话,因为他这话的确没毛病。 段景蘅见宴蓉不说话,知晓她是在等自己的回答。其实怎么处置段景薇,他在方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死死的盯着地上躺着的段景薇,却又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手中那截短小却锋利的袖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双目凌厉地看着丹琴问:“方才她是要偷袭?” 丹琴知道自家主子突然在这种时候出现,这件事肯定瞒不过他,于是看了宴蓉一眼,只好点头,如实相告:“方才郡主突然跑过来质问世子妃关于王妃的事,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奴婢为了保护世子妃安危,这才将其打晕。” 段景蘅赞赏地看着她:“丹琴此番护主有功,日后我一定重重嘉奖你。”有丹琴保护,那段景薇应该是讨不到什么好的。现在看蓉儿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想来也没被她伤到。 还好。 段景蘅松了一口气。 “丹琴多谢世子爷。” 片刻后,他又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双眼变得极冷,接着又问:“丹琴,郡主会游泳吗?” 丹琴不知道主子为何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道:“据奴婢所知,郡主不会游泳。” “很好。”段景蘅勾唇一笑,却笑得瘆人,说话也是不带半点温度,“我记得,漕帮之前在渤海一带发现一处无人问津的小岛,回头把郡主送过去,给那野地儿沾点人间烟火气。” “是。”丹琴心头一跳,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做得这么绝。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气。郡主作死要来碰世子妃,也难怪世子爷会发这么大火了。 宴蓉也暗暗吃了一惊,抬头看着段景蘅的时候才发现,他看着段景薇的眼神,很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此时,丹琴掏出一根结实的绳子,将段景薇捆了个实在,捆好后还用力扯了扯,这才看向段景蘅。直到看见后者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才打了三个响指,用暗号唤来暗处的其他死士。 那死士一身黑衣,因为做的是暗卫身份,所以哪怕现身也不会拖泥带水甚至多说几句,只是朝段景蘅和宴蓉恭敬行了一个礼,在段景蘅点了头之后,便从丹琴手中接过了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段景薇,消失在这凉亭中。 “娘子放心,那绳子是用长生结的材料所制,不会断的。” 宴蓉:“……”她才不担心那根绳子断不断好不好? 宴蓉瞪他一眼,将人牵了来到桌边坐下,二指按在他手腕处。 段景蘅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是要给自己诊脉,也很是顺从,乖乖地让她诊,并未有其他动作。 “娘子,如何?”见她收回了手却并不说话,不禁来了兴致,逗她道,“不会是病入膏肓了?” 宴蓉没理他,低头把方才自己抱的因为段景薇的偷袭而滚落到地上的暖炉捡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塞到他的怀里。 “你看你这副身体,冰得跟冰块似的。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在催动内力?我早就跟你讲了,寒毒和你的真气相连,内力能不用就别用,你怎么……” 说到一半,宴蓉也知道自己不该指责他。毕竟段景蘅面临的事如此危险,别说保护旁人了,就算是单单用于自保,他也不可能不不催动内力。 第240章 抱重孙子 想到这里,宴蓉的话停了下来,没继续再往后说。只是在怀里摸索几下,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子来,递给他,吩咐道:“每日服用一粒,什么时辰都可以,接下来的日子我暂且不管,可是你这几天有些损耗元气了,今晚必须留在府中静养,我给你疏通经络,好好滋养滋养奇经八脉。” 段景蘅先是一喜,继而却又哭丧了一张脸。 心中一喜是因为发现原来她比想象中要担心自己的身体,哭丧了脸是因为她最后说的话,他可能无法办到。 “怎么?有问题?”宴蓉挑眉。 段景蘅陪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斟酌着开了口:“娘子啊,你要什么为夫都可以满足你,唯独这件事。” 宴蓉皱眉,冷冷的瞧着他:“可是我不需要别的,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要的唯独也只有这件事。” 段景蘅仍是笑着,眼底却透着满满的无奈,仿佛在对她说:不行。 宴蓉只是看着他,不语。 段景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确认四下除了自己的暗卫再无旁人耳目之后,只好老老实实坦白:“娘子莫恼,这两日我送陛下回宫之后,陆陆续续铲除了不少敌国细作枝叶,但是仍然没能阻挡他们的计划。我们得到密报,就在今夜,京城必有大乱。” 宴蓉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既然京城都要乱了,你还回王府做什么,不赶紧守着你那宝贝皇帝去。” 段景蘅哭笑不得,他这个小娘子,怎么生气起来连皇帝的醋都吃。这是能一样的吗? 他耐着性子哄道:“还记得上回秋月祭大家集体中毒的事吗?那会儿敌国就是仗着有陈副统领在,里应外合才让他们得了手。陛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动他。这次,敌国还是同他暗通款曲,陛下命我今夜赶在他们之前动手。” 段景蘅说着,举起手来五指并拢在脖颈边轻轻一抹,那意思很明显,这是要斩草除根了。 宴蓉嗤了一声:“我说段景蘅,你好歹是个世子爷,这偌大个京城是真的无人可用了是?需要你堂堂一个王府世子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皇帝手底下那些人呢?吃干饭的?” “哎哟我的娘子,你快别说了。”段景蘅忙抬手堵住她的嘴,宴蓉毕竟是皇帝曾怀疑过的人,虽然后来又两次救驾有功,但是也要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说话这么口无遮拦,他是怕了。 见宴蓉哼了一声,但是没准备再说话。段景蘅这才叹了一口气,道:“蓉儿,你也知晓目前京中局势不稳,陛下身边不是无人可用,是无可信之人可用,能信任的又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只有我,我手底下有漕帮的势力,还有病秧子这个人设加持,他们不会对我有防备。所以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宴蓉又哼了一声,没说话。道理她都懂,但她还是生气。 “所以娘子……”段景蘅捏了捏她胳膊处的衣裳,轻轻摇了摇,“能不能不生气了,为夫难得回来一趟,这入了夜可就又要出去了。” 宴蓉整个人都抖了抖,这人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撒娇?呃……看这身量,都不止七尺了? 不过,尽管心中腹诽,她面上仍是不为所动。半晌,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段景蘅,之后什么话也没说,起身便走了。 留下段景蘅在原地,一脸懵逼。 良久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抬头问一旁唯一的活人:“丹琴,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丹琴努力且仔细地想了想,发现她也捉摸不透女主人的心,只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段景蘅知晓丹琴一片赤胆忠心全心全意为主人服务,对于这些夫妻间的情爱之事也是不大通透的,问她?问了也是白问。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虽然除去了王妃和段景薇,这景王府,可仍是有危险分子在呐。 宴蓉不肯让他进卧房,段景蘅只好去客房沐浴,匆匆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之后,又服用了宴蓉给的药。左右闲来无事,打算去看看祖母。 这天气天寒地冻的,老太妃身子骨虽然硬朗,但是年纪大了毕竟怕冷,于是等段景蘅到的时候,老人家正躺在太师椅上面昏昏欲睡。 一旁的丫鬟给她将炉子烧得正旺,整间屋子暖洋洋的,段景蘅一进来,双颊便被火光映红了。 他来之前没有提前让人通报,伺候老太妃的丫鬟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的就是平日里不常见的世子爷俊脸红润的模样,忙慌乱低下了头,自己也红了脸。 但是景王府下人的礼数都是特地调教过的,再如何事态也不可能怠慢了主子,几个丫鬟忙跪下给他行礼,却被他轻轻抬手制止。 段景蘅摆了摆手,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老太妃身边,将她身上滑落一半的小毯子给她扯上去一些,包裹住肩膀,看着老太妃的睡颜,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 他的父亲是景王,母亲是江南第一大帮漕帮的帮主,按理说,这样的家世应该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可事实上,母亲在他幼年早丧,还没来得及感受什么是母爱,世上便已经没了这个人。 父亲又常年身受皇命征战沙场,太平年间也要在外戍守边关,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尤其是在他受了圣上的点拨开始装病之后,这件事是连家里人都要瞒着的,所以景王也一直以为这个儿子真的是病秧子,深感自己后继无人,伤心过度,也很少回来瞧瞧。 所以他生命中原本该给予他父爱和母爱的人都没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这又大又清冷的景王府,在他整个孩提时代和少年时代真正给过他温暖的,竟是他的祖母,这个年过六旬已经有些糊涂的老妇人,却从未忘记过他这个没娘疼爹不爱的孩子。 “是景蘅吗?” 段景蘅太过于出神,没注意到老太妃已经醒来。 第241章 攸关性命 或许这祖孙俩之间真的有感应,当段景蘅把毯子刚给她扯上去的时候,其实老太妃的眼皮就已经颤了颤。 “是我,奶奶。”丫鬟搬来了一把椅子让段景蘅坐着,祖孙俩就这么围着火炉唠家常。 从他爹的来信聊到段景鸿的婚事,又聊起府中的下人,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个遍儿,最后竟然又提起宴蓉来。 老太妃神秘兮兮地凑到孙子身边,挤眉弄眼地问道:“孙媳妇儿是不是怀上了?” “咳咳咳咳……”段景蘅彼时刚喝了一口茶下去,正打算咽第二口,免不了要被老太妃这话呛到。 “慢点喝,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老太妃一边嗔怪一边给他顺背,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欣慰笑意。 看着祖母慈祥的笑脸,段景蘅呵呵一笑,很想告诉她其实宴蓉不可能怀孕,因为他们二人自从成亲到现在,还未曾真正有过夫妻之实。 只是这种话,当着下人的面,叫他怎么说出口。而且若是传了出去,对宴蓉的名声也不大好。 段景蘅不说话,老太妃倒是挺会给自己找乐子,又继续围绕着方才的话题道:“哎,你找郎中给孙媳妇儿看过了吗?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其实男女都好,我老太婆不挑,但是孙媳妇儿身子骨太瘦,这第一胎啊,一定要好生养着……来你凑过来,祖母跟你说说平时都要注意些什么……” 段景蘅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以后宴蓉说不定也用的上,于是耐着性子凑过去听。 日后说不定用的上……那就代表他同蓉儿岂不是就要……想到某些事,段景蘅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这一次可不是被屋子里的炉火给映红的。 一旁的几个丫鬟婆子听了,纷纷瞪大了眼睛,前两天就听说世子妃很少出门,都在房里歇息,莫非真的是因为怀上了?看世子爷听得这般认真,倒也不似作假。 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不少,老太妃才终于跳过“抱重孙子”的话题,拉着段景蘅的手又说起了别的。 “孙孙啊,孙媳妇儿我看挺好的,平日里你身子骨不好没法来看我,她还时不时过来陪我说说话,一坐就是一下午,经常叫人送补品给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但是吃了之后脑子比从前清醒多了,说话也更有力气。你瞧,我现在都能跟你一口气讲这么多话了。” 段景蘅越听越心动,他那个看似最没心没肺的娘子,原来私底下替他做了这么多事。 “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你要对她好,万万不可辜负了人家。”最后,老太妃按着段景蘅的手,拍了又拍。 看着自家祖母语重心长的模样,段景蘅也坚定地点了点头。他的蓉儿,可是让他越来越爱了,日后定是要捧在手心里宠的,又怎么忍心辜负呢。 祖孙俩又聊了些别的,从老太妃屋里出来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窗外昼夜不分,仿佛是已经融合在了一起。 段景蘅抬头看了一眼即将落幕的夜色,没去书房,也没去客房,直奔卧房。 靠近卧房之后,却没进去,站在房檐下不动。 很快,房门被人推开。 段景蘅一喜,还以为蓉儿和他心有灵犀,没想到出来的人却是丹琴。 丹琴装作没看见主子眼睛里的失望,恭敬地抱拳道:“世子爷,世子妃已经睡下了。” 丹琴说的是睡下,没说睡着。段景蘅就知道,她定然还在生气。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试问这天底下哪有相公让娘子独守空房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只是回来瞧瞧,就连在家留宿也不曾,一门心思就要往外跑的? 段景蘅无声叹息,望着窗户的方向,心想,等此事了结了,再想法子弥补他的蓉儿。 “你留在王府,这几日无事莫外出,保护好世子妃。” “是。” 段景蘅说完便转身走了,丹琴目送着他离去。 丹琴回到屋子里,见宴蓉仍是侧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便将屋子里的蜡烛熄灭,自己则来到外间,和衣躺下。 因为想着保护主子,所以丹琴哪怕是睡着,也会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所以在听到宴蓉翻身动作的时候,她也在第一时间就醒来了。 起身下床来到里间,三下五除二点燃了房里的蜡烛,便看见宴蓉稍稍有些茫然的脸。 “丹琴,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宴蓉一把抓住丹琴的手腕,紧张地问。 丹琴指了指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世子妃,从你睡下之时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时辰了,世子爷已经离开了小半个时辰。” “什么?”宴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失声叫道。 “世子妃,可是有何不妥?”丹琴见她这副模样,内心也很担忧,不禁问道。 “当然有!”宴蓉毫不犹豫地答道。接着,将掌心一直紧紧捏着的一个方形小盒子递给了丹琴。 “丹琴,你说,我的四周每天都会有很多暗卫保护是吗?” 丹琴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世子爷吩咐过,一旦世子妃提这个,一定要小心说话,不能让世子妃心里面有梗。 不过,世子妃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生气或者不甘心的表情。 丹琴在心中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谁知,宴蓉又问:“那这些暗卫会听我的命令吗?” “这……” “怎么,很为难?”宴蓉挑眉。 丹琴摇头道:“世子妃恕罪,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当初世子爷吩咐过,一切要以世子妃的安危为先,所以,暗卫无故不得失职……倘若世子妃的命令和世子爷的命令相抵触,那我们肯定会优先听取世子爷的。” 宴蓉起身,盯着她,一字一顿道:“那倘若我说,这件事是关系到你们主子性命的头等大事呢?你们……还是如此的古板守旧?” 听到这里,丹琴猛的抬起头来,眼睛里是满满的震惊。 第242章 嗑药世子的欢乐 是夜,皇宫外,正午门。 段景蘅站在城墙下,对面是几个黑衣劲装作侠客模样打扮的人,此时正恭敬朝他抱拳。 “属下拜见帮主!” 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气息浑厚,自成一体。懂行的人都听得出来,这些人武功不凡,应当全是练家子。 段景蘅抬手微微一摆,面上虽是笑着,却充满了身为帮主的威严之气:“诸位舟车劳顿,辛苦了,今我大豫受那衍朝宵小侵扰,朝中形势岌岌可危,今夜,咱们就给他们好好来个下马威!” “是!一切谨遵帮主吩咐!” 这些人中有些人年纪比段景蘅大的多,却对他的命令听之任之,其实并非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前任帮主。这其中更多的成分,是他用自己的手段和实力挣来的。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弱不禁风的小少年,如今成长起来了,竟然能够让他们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好了,已经做了足足一日的准备,现在你们都汇报一下各方的情况。” 本次毕竟是秘密行动,段景蘅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都穿着类似夜行衣的黑色劲装的缘故,主要是为了方便在夜色之中隐藏自身。 “帮主,皇宫各个出口都已经安插了我们的人,连一只苍蝇都漏不出去。” “帮主,已经打探清楚了,今夜确实是由那陈向带兵巡逻,而且在两个时辰之后便会途经午门。这一带一旦入了夜便灯火阑珊,是最佳的动手地点。” “帮主,刚刚鹤舵主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对皇宫四周的居民百姓都进行了排查,暂未发现可疑人员。” “帮主……” 听属下们汇报完情况,段景蘅甚是满意,勾唇一笑:“那这次就十拿九稳了,等事情办成,我请各位去天香楼。” “帮主言重了,属下不敢。” 一众属下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帮主这是怎么了。明明以前从来不会和他们开玩笑的,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幽默诙谐了? 在这么严肃紧张的场合还能逗他们,这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太匪夷所思了。 殊不知,段景蘅此刻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一个人。 蓉儿最爱吃天香楼的点心了,等后面事情结束,有时间了一定要天天带她去。 “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你们便去,原地待命,老规矩,听暗号行事。” “是!”众人领了命,纷纷散去,那么一群人施展起轻功来,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在这分外寂静的夜晚,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段景蘅也拉上了散落在肩膀后的斗笠,抬头望了一眼头顶金黄色的圆月,无不感慨的想,也不知她消气了没有。当时都说睡下了,今夜应该不会气得睡不着? 想到这里,段景蘅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 方才那最后一个离开的属下听见主子这笑声,吓得腿下一软,轻功生涯从未失误过的他,此时此刻,整个人差点从空中摔了下来。 太吓人了……真的不可思议。 在心里预设了好几种可能性,又想了想如果每种可能性真的发生,那等自己回去之后又要如何应对,全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段景蘅又无声叹息,望着明月,感受着四周凉意满满的夜色,更显惆怅。 难怪古人说,明月千里寄相思。寒雨灯窗,芙蓉旧院。 在他看来,这明月可不是光能寄相思,而且,能寄相思的也不是只有明月。 当他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不管看什么,眼里都是她。 段景蘅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之后,转身欲走,却收到暗处一个暗卫发来的信号,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手底下的每一个暗卫都有自己的代号和特殊的沟通方式,方才给他信号的那个暗卫,原本应该在景王府和丹琴一起保护世子妃宴蓉,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莫不是景王府出事了?还是说,是宴蓉?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无法让他淡定,尤其是涉及到宴蓉的。 于是,来不及多想,段景蘅朝着夜空某处,简洁道:“现身说话。” 只消片刻,果真有个黑衣暗卫出现在他的跟前,拱手行礼:“世子。” 段景蘅示意他不必多礼,直入主题:“谁让你来的?世子妃呢?可是王府出了什么事?” 说真的,这个暗卫奉另一个主子的命过来找自家主子,整个人本就在状况之外,这么多问题,一下子他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好,只好先阐述实情:“回世子,是世子妃让属下来的,王府是世子妃都没事。” 听到宴蓉没事,段景蘅松了一口气,想来也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毕竟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更何况王府还有丹琴这样的高手在。谁能从她手上讨到好?那已经被送去无人荒岛的段景薇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是他关心则乱了。 “那世子妃让你来送什么?”段景蘅沉声道,“你们几个暗卫的职责就是时时刻刻保护世子妃安危,无故不得离开,没有我的吩咐也不得离开,我想是想问问,你们是把本世子的话当耳旁风了?” 那暗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忙请罪道:“属下知错,还请世子责罚。可是世子妃让属下来给世子送个东西,还说……说此物涉及到世子爷的身家性命,一定要妥善送达,不可有半点马虎。” “送东西?”段景蘅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一瞬,方才心中的不悦悉数消失不见。 “是何物?”这一刻,他倒是真有些好奇了,宴蓉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却让人大老远来给他送东西。 暗卫呈上手中之物,递到他的跟前:“世子妃说了,世子打开一看便知。” 段景蘅接了过来,那是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之后,发现盒子里躺着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用手一触似乎还有些温热。 段景蘅眉心一跳,新鲜出炉,刚炼制的? 药丸底下还压着一张小小的字条,他怀着有些悸动地心情将字条展开,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升级版特效药,子时前服用。切记。 第243章 贼喊捉贼 段景蘅眉心舒展开来,心中仿佛一阵暖流划过,带起一阵阵涟漪,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药丸放在嘴巴里,嚼了几下之后就吞咽了下去。药丸是苦的,吃得他心里却很甜,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一脸恨不得马上再吃一颗的表情。 那副模样,叫人还以为他吃得是甜腻的糖果,而非苦口的良药。 “你回去向世子妃复命,就说我已经服下了,让她放心。她说的话,我也一定会谨记。” 段景蘅吃了媳妇儿送来的爱心药,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几分,比起方才少了那么一丝丝凌厉和压迫感。 暗卫心中暗暗称奇。 更为奇怪的是,那看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是否有毒的药丸,世子竟然连验都不验就吃下去了,那么苦的东西还吃得这么开心,看来世子果真对世子妃宠信有加。 夜晚的时间有时最难熬,却也过得很快。 陈向听着宫外更夫打更报时的声音,再抬头看看头顶的月亮,居然已经快到子时了。 他和闫如海闫统领一道掌管宫中禁卫军多年,本来这深夜巡逻之事本不该是他,理应交给下面的副将去做了,但是今日闫统领说身为将帅就是要以身作则,尤其是眼前这种局势之下,万万不可因自己的失职而动摇军心。 陈向想想就来气,那个闫如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说话的口吻仿佛天王老子似的,整天还摆着个冰块脸,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跟这样的家伙共事。 最主要的是,他是统领,自己只是副统领,多年来就只有他得盛宠,听说就连景王府那个快死了的病秧子世子爷都同他走的近。 明明他才是最兢兢业业,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却一直被忽略。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江山,还效忠个什么? 不如另投明主。 想着想着,陈向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睛,脚下还在沉健有力地走着,心思却已经百转千回。 等着,总有一天,他会向所有人证明,大豫朝的皇帝和文武百官都瞎了眼,他陈向坐在这个位置真是屈了才。 “陈副统领,前面便是午门了。”此时,身边一个副将出声提醒着,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向嗯了一声,抬头一瞧,怪了,怎的今日午门人这么少,感觉有些静过头了。 “你!”陈向随手招来一个副将,吩咐道,“去把负责午门守卫的将领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 那午门的守门将很快过来,一抬头,陈向便皱了眉头。 “这位将军,我瞧着你有些眼生,请报上名来。” 那守门将眉目如画,长得细皮嫩肉,又年轻的很,看着就不像是个习武的粗人,难怪他要生疑。 守门将开了口,声音极为好听:“陈副统领,小的是近日刚调上来当值的,副统领没见过我,实属正常。” “是么?”陈向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兵,看着更眼生。借着月光仔细一瞧,手心和虎口的茧子都是厚的,这不是拿惯了刀剑的人才会有的么?他记得,禁卫军使用的可都是弓箭和长枪。 莫非,那边提前行动了? 不对,倘若提前行动了,怎么会不通知他,还是说,他已经是个弃子了? 陈向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想先尽快解决掉眼前这棘手的处境。这伙人来路不明,非敌非友,看着又不好惹,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于是,他后退两步,呵斥道:“无知小儿,毛都没长齐,还敢骗我?” 紧接着又吩咐左右:“来人,把这些乱党给我拿下!” “是!” 那为首的守门将见他这副口气,觉得颇为有趣,属实贼喊捉贼了这是。于是不禁挑了挑眉。 在被人逼近之前,他扔掉了头上的头盔,又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盔甲,露出里头的青色长衫来,轻轻摇了摇手中折扇,端的是一派风度翩翩,器宇不凡。 见此情景,陈向瞳孔骤然一缩,心想,好啊,果然不是宫里人! “来人,把这些贼人给我拿下!” 鹤云镜眼神冰冷地看着朝自己逼近之人,冷冷地道:“我奉皇命行事,不想死的,统统退后。” 那些士兵见这人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但是又看他将折扇挡在身前,步履沉稳,已经拉开了架势,看着又不像是唬人的。还听他说什么奉皇命办事,倘若真的伤错了人,陛下怪罪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旁的的陈向见他们见真的被这人唬住,站在原地不动了,立马就急了,大声骂道:“一个两个都是缩头乌龟么?你们怕个什么劲儿?他说是奉皇命就是奉皇命了?圣旨呢?陛下的手谕呢?你们谁看见了?” 士兵们纷纷抬头看着鹤云镜,就指望他能赶紧掏出个圣旨来。可没想到后者居然就这么淡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那看来真的是唬人的了。 加上陈向在一旁煽风点火:“赶紧给我上,谁若是不上,军法处置!” “是!”战士们叫声震天,冲上去将鹤云镜围住,就要强攻。 谁知,刚一个回合下来……准确来说,是他们都没来得及出手,便被鹤云镜一个轻扫,一阵凌厉的掌风将众人掀翻在地,连声哀嚎。 陈向紧皱着眉头,好快的功夫,他方才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掌的。 这是个危险人物。 陈向抓过一个小兵,道:“快去请示圣上,有身份不明的人闯进了皇宫,午门请求调派人手增援!快!” “是,将军……”那小兵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疼痛,甚至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抓去当了那通风报信的壮丁。 谁料,他很快便被两个守门的“士兵”拦住去路。那两人武功明显在他之上,带着伤势过了几招式,却是左右也过去不得。 幸好那两人似乎只是想拦住他,没想着伤人性命,这才堪堪保住一条命。 第244章 无所求 那小兵哭丧着脸回头看着陈向,眼中尽是求救。 “废物!要你何用!”陈向暗骂一声,他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今夜不知是撞了什么邪,碰上这么一群可疑分子,然而他现在还是大豫的禁卫军副统领,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万万不可叫人看出了端倪来。 于是他想了想,选择自己出手,双手握成拳,凝聚了体内的所有力量,对着前方的鹤云镜就攻了过去。 仍是被鹤云镜轻松挡下。 陈向几乎要抓狂,面上还是忍着,只好用出一招缓兵之计来。 于是,他客客气气地向着鹤云镜道:“敢问阁下夜闯皇宫,还装扮成这守门的将士,将我等打伤,意欲何为?” 鹤云镜一脸无辜道:“陈副统领这话就不太对了,分明是你们先动手,我才反击自保,那有什么蓄意打伤你们之说?” 陈向皱着眉头,又听他道:“而且陈副统领你真的不厚道啊,这好端端的,哪能贼喊捉贼呢?所以,我当然要拦着你的士兵了。” 陈向心头一跳,心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清楚自己的底细? 不,这不可能。 陈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衣袖间掏出匕首来,威胁道:“你个黄口小儿莫要在此血口喷人,我警告你,这里是皇宫大内,一会儿等援兵来了,就算你们武功再高强也逃不出去,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鹤云镜冷笑道:“只可惜,我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原地等死。” 所以,束手就擒是不存在的。 见他油盐不进,陈向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而看着四周躺了一地的士兵,深知也只有自己还能再与他交上几回手了。 于是又攻了下去。 几个回合下来。陈向没讨到半点好,却渐渐体力不支。 他用匕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倒得不那么狼狈。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愤恨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对面的人却始终不染纤尘。 “哇……”陈向憋了又憋,喉咙间一口鲜血始终没憋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红色的液体落在地面上,因着月光的映射反射出诡异的光来,看得瘆人。 “你……你没有圣上手谕,打伤禁卫军统领及将士,你可知是什么罪?” 鹤云镜但笑不语,就在陈向以为他已经忽略了自己的话的时候,半晌过去,忽然见他恭敬地朝自己身后行了一个礼,谦逊唤道:“属下见过帮主。” “镜哥今夜辛苦了,不必多礼。” 帮主?听着身后那有些耳熟的声音,陈向心中大为疑惑。眼前这年轻的青衣男子,武功已属上乘,那么他背后的主子,说不定更甚。 怀着无尽的疑惑,陈向半跪起来,费力地转身看一看身后的人。 而当他终于转身将一切看清,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景王世子?怎么会是你?!” 外界不是都传言说他是个病秧子,都快要病死了么?怎么现在人看着好好的不说,还摇身一变成了什么什么帮主。 段景蘅冷笑一声,反问:“为何不能是我?” 陈向无言以对。 段景蘅从袖口掏出一道明黄巾帛来:“听说陈副统领想要陛下的手谕,我这就给你带来了。” 陈向呼吸一窒,追问道:“什么圣旨?” “你还是自己看看。” 段景蘅说完,也不顾陈向那震惊无比的目光,连念都懒得念,直接一把将圣旨扔在了他的跟前。 陈向定了定神,颤颤巍巍地抓起地上的圣旨,然后展开,一一扫过上方的字样。 前面的大段铺垫没怎么看,就是那最后几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禁卫军副统领陈向,食君之禄而不忠君之事,与衍朝暗通款曲,于秋月祭意图毒害皇帝及一众宫人,如今不知悔改,犯谋逆之罪。可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陈向的手猛的一抖,明黄的圣旨又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他分明隐藏得挺好的,圣上怎么会知道的?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偏差? “陈副统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段景蘅站在前方不远处俯视着他,像一个审判终生的神明。 “不!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污蔑本将军?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陈向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鹤云镜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人从两旁过来,一左一右将人锁住,使其无法动弹。 段景蘅眸色凌厉地看着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厉声问道:“莫非陈副统领觉得,圣上都已经下了圣旨的事,会没证据?” 陈向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继而发怔一般摇着头:“不,不,不!我曾经也上过战场,我为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我半辈子的心血都奉献给了大豫朝,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不可以!” 段景蘅上前一步,蹲下身来,盯着他的双眸道:“陈向,你给我听好了,在这大豫朝,立下汗马功劳的不止你一个。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大豫千千万万个浴血奋战的将士,哪个不是功臣?可是他们无一不想选择从一而终,如你之流,皆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听了他的话,陈向忽然哈哈大笑:“我说世子爷,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些个立了功的,倘若最后没有得到重用,他们还会心甘情愿去卖命?饶是你父亲景王爷,那不也是个外姓王?倘若没有这个王爷身份,他会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甘心常年戍守边疆?” 说罢,他顿了顿,也看着段景蘅道:“还有你这个世子,倘若不是受皇恩惠泽,你会心甘情愿为皇帝卖命?” 陈向说完之后,像是看好戏一样看着他。 没想到,却没有等来段景蘅怀疑自我的眼神,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却铿锵有力地道:“那不好意思了,他们会,我的父亲也会。而我,更会。你不要因为自己做不到,就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像你一般龌龊。我这些年也算是忍辱负重过来的,我一个没名没分没实权的世子,我向陛下求过什么了?” 段景蘅看着他,露出他有些看不懂地表情:“我所做的一切,不为名不为利,只因为我脚下所踏是大豫朝的疆土,生我养我恩我者,皆在这片土地,而我,不愿它受歹人践踏。” 想还圣上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想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 第245章 陈向的遗言 看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陈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嗤笑道:“哼!就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自诩正义高尚之辈,我一个人是败类?良禽择木而栖,在这个地方得不到重用,只不过是想另投明主,我有错吗?” 段景蘅没说话,只是用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他。事到如今,竟然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不仅愚蠢,脑回路也十分清奇。 难怪他还都没有怎么说话,他却这么快就路出马脚。 段景蘅一心想早点结束手头的事,见他这也算是变相招认了,便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下令道:“都听清楚陛下手谕了吗?就地正法,动手!” “是!”此时,两个士兵上前架着陈向,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另一个士兵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那上面放的是一杯毒酒。 用银色的器皿盛放着的,金贵的器具,却放了能夺人性命的烈性毒药。 好歹是个将军,临死了还是体面些的好。 那士兵一把捏住了陈向的下巴,后者一开始还剧烈挣扎,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通,前一刻还在做着另投明主美梦的自己,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被人按在地上强行灌毒酒了? 可是,那三个士兵明显是段景蘅手底下的高手乔装打扮的,随便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能吊打他的那种。 慢慢的,陈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又一点点地往下沉。直至最后,如坠冰窟。 看来,今日是天要亡他。只可惜,最后也还能好好的放手大干一场,在这个地方,属实太过憋屈。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一时间,许多画面从陈向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去,哗啦啦的,他来不及抓住哪怕其中一个。很快,心底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明明还有更大的反贼,可是现在那大反贼却仍在这宫中潇洒自在,不像他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任人宰割。 于是,陈向忽然猛的瞪大了眼睛,就想逞个口舌之快,抬头望着段景蘅,冷笑了一声,凶狠道:“我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段世子,那倘若,就连这个主自己也想偷天换日,又当作何解释?” 段景蘅眼神冰冷地瞧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向见目的达到,自然不会给他解释得过于透彻,只是心情大好地朗声笑了笑:“有些东西就摆在眼前,往往有很多人看不穿。表面是这样的人,不一定骨子里就是这个样子。段世子,你不是一向聪明有手段吗?这话,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得出来,那是你的造化,若是想不出来,那说明……”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段景蘅看不惯他这种故弄玄虚的做派,但是又不得不在意他说的这番话,因为他隐隐觉得,这里头还藏着什么他没有窥破的真相。而且这个真相,一定干系重大。 “说明什么?” 见他追问,陈向又是冷笑一声,露出一个又是笑又是哭的表情,眼睛里迸发出近乎于疯狂的光芒,继而又恶狠狠地道:“说明这大豫朝,气数已尽!这片土地,终将改朝换代,易主!” “死到临头,你还在口出狂言?”段景蘅凌厉斥责,之后又开始循循善诱,“陈副统领,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曾经也是国之将士,因为一念之差才走错了路。你只要告诉我,方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衍朝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计划,你说明白,我会奏明陛下,给你留个全尸,并且请求陛下善待你一家老小。” 陈向瞳孔骤然一缩,连带着上方的的睫毛也猛的颤了颤,最终仍是紧紧闭着嘴唇,咬着牙,不发一言。 “身先士卒……”他说着,这次也不等那士兵灌,自己颤颤巍巍地拿起了酒杯,因为受伤手势不稳而洒落了几滴出来,整个人眼神却十分坚定。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他就这么坚定不移地将毒酒喝了下去。 “无非就是黄泉路,人人都会走的,我先行一步,下去……等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陈向已经倒在了地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气息渐渐变得微弱,直到没了半点动静。 鹤云镜俯身去探他呼吸,已经不出气了。这才抬头看着段景蘅,道:“帮主,人已经死了。” 段景蘅站在原地,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一时间没有任何表示。 方才陈向自己端起酒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对于这些乱臣贼子,陛下绝不姑息,赐的都是烈性毒药,药效好发作快。就算他想拖点时间套套话,根本也是不可能的。 可惜,没能问出来他最后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陛下吩咐的,把陈向的脑袋割下来,悬于宫门外三日,昭告天下,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看看,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是!” 段景蘅转身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累。每一次经历杀戮和血腥的时候,他其实也很累的。 倘若能够现世安稳,谁愿意一生颠沛流离,与狼共舞。 段景蘅在身后的属下看不见的角度揉了揉眉心,无声叹息一声,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方才那陈向所说,的确是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他得赶紧把这件事上报给陛下。 此事大抵关乎到国祚,说不定还涉及宫中那几位,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谨慎处理,小心应对。 看来,他需要亲自去见见陛下了。 段景蘅过于专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走远之后,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在后方打量,因为身形瘦小,不大引人注意,体态轻盈,几乎发不出半点气息。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唱戏的,从小练习的。要么身怀绝技,武功高强。 段景蘅已经远去,小太监收回了视线,正准备往回走,却撞上了处理完陈向的尸体之后正要撤退换守卫的鹤云镜。 第246章 民间风声 后者看他鬼鬼祟祟,将人捉过来好生一顿盘问,见他的确是个瘦弱太监,探他脉息也探不到任何内力的迹象,身上又有皇后宫里的令牌,也就没有多想,把人放了。 鹤云镜等人离去之后,那小太监松了一口气,他揣起怀里的令牌,原本像是小鹿一般受惊的眼睛,此刻突然变得狠厉起来。 他从袖口又掏出另外一块令牌,那上面并不是皇后坤宁宫的字样,反而是写了另外一个字,在这苍白的月光之中,泛着一道冷酷的光泽,晃得人眼晕,那个字倒是有些看不真切了。 小太监冷笑一声,将二指并拢抵在自己的胸口处,运足内力,倾力一摁,慢慢就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在陆陆续续回流,然后在手腕处如法炮制,奇经八脉霎时就被他打通了,方才滞涩堵住的内力慢慢重新流窜,他感觉自己的内功很快恢复如常。 他兀自嘀咕:“这段世子手底下还真是卧虎藏龙,方才险些就被他试探出了端倪。” 幸好他提前用那异邦人教的法子,提前将体内真气汇聚一处,这样做,可以给人造成一种没有武功是个普通人的假象。 但是此法极其凶险,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将堵滞的内力回流,否则就很有可能走火入魔,武功尽失,从此成为废人。 若是没有那块保命的令牌,恐怕他现在的下场还不如陈副统领。 还是有些大意了。 得赶紧通知主子,他们很可能已经露出了马脚,一旦让对方发现,陛下那边可就瞒不住了。 也许,计划可以提前了。 小太监心中盘算着,转身飞快地走入夜色中,动作极快。仔细一看,竟是在偷偷使用轻功。 回春堂。 宴蓉发现,今日因为受到惊吓前来就诊的病人很多,觉得有些奇怪。 拉住其中一个病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宫中出了大事。 他这么一说,宴蓉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看来,段景蘅那边已经得手了。 他那么厉害,手底下又有众多武林高手保护,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哎,我怎么听说是宫中出了乱子,陛下下令清理乱党,皇宫门口血溅当场,吓晕了许多路过的百姓。” “不是不是,你那个说得不对,明明是守门的将士和禁卫军之间出了争执,然后大打出手。” “你这个更不靠谱?都是圣上的兵,谁有那个胆子和自己人大打出手,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行行行,你当时在场,那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还不就是……” 那几个病人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在众大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骂骂咧咧地就走出了回春堂。 留下宴蓉和一众大夫,面面相觑。 “赵大夫,方才他们说的你知道吗?那宫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居然能把半条街的百姓都吓成这样?” 其中一个大夫向来好奇心比较重,被他们这么一勾,自然来了兴致。 赵大夫叹息了一声,然后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我那在宫里当差的小舅子讲,好像是禁卫军统领意图谋反,犯了大错,陛下将他就地正法了,还把尸首悬挂在宫门外,所以才吓坏了路过的百姓……” “什么?”还不等他说话,已经有大夫当场叫了出来,“竟然还有这等事?这……这……”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哭丧着一张脸,道:“你说说,本来嘛,咱们小老百姓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行了,那都是贵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不用管,也管不了,可是……竟然连禁卫军统领闫如海都要谋反,那么正直威严的一个人如今都靠不住了,日后我们还能相信谁啊?” 宴蓉听到这里,眉心一跳,心想这个误会可大了。 赵大夫见他们会错了意,想到也是自己口误,忙解释道:“诸位莫要搞错了,不是禁卫军统领闫如海,是副统领陈向……” “呼……”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是闫统领就好,吓死我了!” “哎,不对啊,副统领谋反,那也是挺大个事了!” “对啊,他那么大个官儿,究竟有什么想不通的要去谋反?” “是啊,我要是有他那么威风,我媳妇儿肯定更爱我了呢!可怜我读了一辈子医书,到这把年纪了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郎中……”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歧视大夫啊?” “没有,误会误会,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二位别争了,你们瞧,有病人来了,哪位接诊?” …… 回春堂的气氛一直很好,这点宴蓉是知晓的。但是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话题都能给他们扯出这么多来,可真的是…… 她忽然觉得,倘若有一天这回春堂经营不下去了,便把此处改成江湖情报局之类,或许生意会更好一些。 宴蓉摇了摇头,无声失笑。 接着,她刻意避开几位大夫的视线,暗戳戳来到丹琴身边。后者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和小华学捣药和烘干药材,那专注而认真的模样让宴蓉有些不忍打扰。 可丹琴是什么人?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早在宴蓉靠近的时候就敏锐地发现了主子的意图,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和药材,利落起身,来到了宴蓉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宴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哪样都不太妥,最后挣扎一番,只好省去铺垫,直截了当地道:“世子爷那边,有没有从宫中传来什么消息?” 丹琴摇了摇头,老实道:“没有。” 看着宴蓉露出有些失望地表情,她忙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较为合理的说法,道:“暗卫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就代表主子平安,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宫中刚刚处决了一个乱臣贼子,世子肯定是还有事同陛下商议的。世子妃可不要太过于忧心了。” “好……”宴蓉回答得犹犹豫豫,虽然放下了一部分心思,但是心底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第247章 表里不一的人 她牵挂的那个人,一直在与狼共舞,与虎谋皮。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上还有稀世罕见的毒,就连她这个现代军医都解不了,看了那么多衍朝医书,日日钻研都没有用。 宴蓉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和药王空间里面那么多稀世珍宝,突然觉得那就是个空壳子,有些沮丧起来。 奇怪,就连药王空间都束手无策,那段景蘅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她时而想想宫中局势,时而想想段景蘅的身体,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她险些好几次写错方子让人抓错药之后,赵大夫中午了看不下去,痛心疾首地让她先回家休息。 他回春堂声名远播,是多少医馆都羡慕不来的,可不能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上失了人心。 宴蓉也知道自己的失误,既然状态不好,为了不影响病人和医馆的声誉,那么赵大夫做出这种决定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不过,以宴蓉的医术,毕竟还是回春堂的门面担当,赵大夫也怕怠慢了她,于是亲自把人送到堂外大门处,还亲手提了一盒天香楼的点心,递给了一旁的丹琴。 盛情难却,宴蓉只好收下。 回到景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要落下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辉洒在大地,也笼罩着景王府的亭台楼阁,把所有鳞次栉比的房子全部渡上一层暖,直看的人心神荡漾。 不过,此时的宴蓉并没有心思欣赏美景。 回了卧房,丹琴把赵大夫给的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热了热,又端到她的跟前,看着香喷喷甜腻腻的点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宴蓉却是难得地不想吃。 “主子,可是身体不适?”见宴蓉也不动吃食,只是低着头扶着脑袋,时不时揉揉太阳穴,丹琴不由得问。 宴蓉摇摇头:“今日没怎么进食,又有些忧思过重,大抵是供血不足了。” 她抬头,望见丹琴担忧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安慰道:“放心,我无事,你扶我去榻上休息休息。” “是。” 丹琴将主子扶到了床上,然后细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又掖好了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心地给她带上了门,然后自己则是在外间守着。 丹琴一直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听到宴蓉翻了约摸半个时辰的身之后,总算是稍稍安静了下来,接着,呼吸绵长地进入了梦乡。 丹琴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皇宫,养心殿。 皇帝刚和闫如海等人议事结束,一干大臣刚退出去,就听到内侍又来通报,说是段世子求见。 这种时候,恐怕段景蘅是皇帝最想看见的人了。一听这通报,于是立马让人进来。 “事情都办妥了?” 段景蘅点头,皇帝欣慰且赞赏地看他一眼,由衷道…:“景蘅,辛苦你了。” 段景蘅忙拱了拱手,谦逊道:“陛下言重,为人臣子,这是我分内之事。倒是陛下近日日理万机,忧心国事,应当以龙体为重,还有……还有上回的毒,余毒还未清理干净,下回我进宫,让蓉儿写张方子带着来,算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皇帝点点头,应着声:“有你们小夫妻俩儿在,朕真的是省心不少。” 段景蘅朗声道:“如果陛下有任何吩咐,臣愿意效犬马之劳。” “你的心意,朕明白的。”皇帝递过去一个宽慰的眼神,不言而喻。 “不过,你这个时辰进宫,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朕说?”不愧是皇帝,果然洞察力都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 提及此事,段景蘅内心还是有诸多顾忌,四下看了看,感觉直接说也不大合适,于是委婉地看了皇帝一眼,后者就懂了,高声吩咐:“你们都退下。” “是,陛下。”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退了出去。 屏退左右之后,段景蘅这才开口:“陛下,上回彻查菩提庵之时,我就曾经怀疑衍朝在宫中还有其他内应,想来,这个关键的内应应当不是娘娘,她……影响力其实还没那么大,不值得对方花费心思。” 皇帝也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朕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妃只是一枚棋子,那最后的执棋人,若是衍朝还好,倘若是朕身边……更为亲近的人,景蘅,说句实话,朕不敢想这个问题。” 段景蘅默不作声。 “可是那陈向也同你说了什么?”皇帝挑眉问。 段景蘅不置可否,只是道:“陛下,眼下已经处置完的两个关键人物,除了如妃之后,就是那菩提庵主持和陈副统领,而最大的疑点就是,这两个人在临死之前,都曾经说过相似的话。” “什么话?”皇帝追问道。 段景蘅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他们都说过,不要被表象所蒙蔽。” “不要被表象所蒙蔽……”皇帝反复推敲着这句话,心头突突地跳。 一个是京城禁卫军副统领,一个是衍朝在京城最大窝点的牵头人,这两个人应该是有着绝对的影响力的,那么……若是知晓一些惊天内情,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他们临死之前这么说,其实是在向他们透露了关键线索。 “也就是说,我们要当心身边表里不一的人。”皇帝最终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段景蘅也附和道:“确是如此,不过……也可能有诈。” “不管如何,多留个心眼总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皇帝顿了顿,忽的陷入了沉思,抬头看着段景蘅,不解道,“景蘅,你觉得,谁才是那个最应该让朕小心之人?” 段景蘅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上回出了如妃的事情之后,皇帝早就派人暗中彻查了宫中所有的妃子,除了如妃之外,其他嫔妃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与敌国串通一气的嫌疑。 既然宫中妃嫔没有这个嫌疑,那么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还能有谁? 这是个危险的答案。 段景蘅许久不说话,上首的皇帝重重叹息一声,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会是谁?是出了宫的那几位?还是留在宫里的这一位?” 第248章 梦魇 看着上首有些失神的帝王,段景蘅眼神闪烁,低头不语。 这种问题叫他如何回答? 不管是揣测圣意还是编排皇子的不是,无论是那件事都很不妥。 最终,权衡良久,也只好采取了一种最为把稳的方式去回答。 “陛下,此事仅仅凭借一个有二心的人的一面之词,目前还无法定论,衍朝向来狡诈,难保对方没有离间之心。我到时候再派人查查,密切注意……注意那几位。还请陛下加强宫中守卫,务必保护龙体无恙。” 段景蘅说得很是委婉,皇帝心里面却十分清楚。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先这样了。 “嗯,下去查查,辛苦你了。”皇帝抬手轻轻扫了扫,神态之间流露出疲惫之色。 “遵旨。” 几番折腾之后,段景蘅回到景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来到卧房外,听丹琴说宴蓉还在床上睡着,不由得笑了笑,特地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刚推开门,便听到一阵痛苦的嘤咛声。 段景蘅不禁皱了眉头,心下一急,加快了步伐走进去,却顾虑到里屋那个他牵挂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来到榻前,他才看清了那人。 宴蓉紧紧地裹着身上的棉被,十根手指狠狠地攥着被子一角,额头上不停地渗出汗水来,晶莹剔透的液体挂在没有一丝纹理的干净肌肤上,更衬得她肤白若雪,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倘若不是她面目看着有些痛苦,这幅场景倒也真的是称得上唯美。 段景蘅心中并没有那旖旎的杂念,只是担忧地坐在了榻边,俯身探她额头。 热度倒是正常的,这丫头……莫非是被噩梦魇住了? 看着她不停嗫嚅却仍是听不清声音的嘴角,担心之余,段景蘅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她在梦境之中这般不得安宁,不禁俯下了身子,仔细去听。 很快,宴蓉那充满了痛苦和焦急的语调便放慢了一般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然而,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段……段景蘅!不……不要……不会的,我……我一定……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消停一会儿,又开始重复这些内容。 “啊!不要……你别死!不……” 听着这越来越变本加厉的话,段景蘅满头黑线,同时也发现一个让他感觉心头甜蜜的事实。 原来,她这般担心他呢。 叫得这样厉害,从噩梦里蔓延出来的恐惧,他都有些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在她的梦里,他究竟是变成了什么样子啊? 是万箭穿心,还是五马分尸?又或者是毒发身亡? 他在她的梦境里很可能已经惨不忍睹,然而事实上此刻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这看着她做梦。段景蘅忽然觉得,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做噩梦的人不能直接叫醒,段景蘅无法,只好让丹琴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块巾帕替她擦干净额头和脖颈处的汗珠,然后重新将帕子洗干净,拧干水分之后又叠成条状,给她覆在了额头处。 然后自己则坐在她的身边,抬手温柔地握住了她因为梦境而不安分乱动的手。 段景蘅一只手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此刻,他已经不好奇她的梦境内容是什么,只希望人能早点结束这场噩梦,少受点折磨, “呜……嗯……” 不知过去了多久,宴蓉终于呜咽一声,嘟囔了句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的蜡烛燃了一夜,尚未熄灭,她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强光烛火的刺激,于是下意识又闭了回去。 过一会儿再慢慢睁开,就变成微微眯着眼的动作。 模糊的视线渐渐明晰几分,宴蓉定了定神,恍惚间,她看见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 她愣住了。 这一次,她仿佛又看见了梦里的人。 真的是……做个梦都能把自己做出幻觉了。宴蓉啊宴蓉,你可真出息。 这么想着,宴蓉不禁哑然失笑。只感觉有些头疼,只好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扯着嗓子呼唤外头的丹琴:“丹琴,帮我倒杯水……” 话音还没落,一只盛满了水的精致陶瓷杯便被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杯子,宴蓉先是一愣。脑子里面第一个想法就是,丹琴怎么动作这么快? “娘子,丹琴守了你一夜,我让她休息了,让夫君来伺候你,可好?” 头顶上方骤然响起的声音清冽如许,原本该是如沐春风的效果,但是搭配着宴蓉方才梦境里的内容一块儿食用,便感觉如同鬼魅一般。 宴蓉猛地抬头,瞪着眼睛看他。 “你!” 段景蘅笑了笑:“娘子不必激动,正是你夫君我。” 说罢,他伸手顺带替她将前方的碎发捋到耳后,看她呆愣的模样,还以为是骤然见到自己被吓着了。又想起方才她说想喝水的事,于是将手中的杯子又抬高一下。 “娘子喝水……” 谁知,他这“水”字才吐出一半,宴蓉便猛的起身,一把将他搂住,力道之大,让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段景蘅也为之一惊。 接着他也很快便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差点洒出来水的杯子,两只手轻轻环住怀中女子的背。 不同于宴蓉的蛮力,他的动作极其温柔,让人不容抗拒。 半晌,就在段景蘅以为宴蓉是不是又睡着了,打算低头看看的时候,怀里的人却突然闷闷的说了一句话。 “段景蘅,我以为你死了。” 段景蘅一愣,一种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头,一时间只觉得心中一暖。 原来她醒来后看见他时这般不可置信,又这般激动地抱住自己,是害怕梦中的场景真的上演。 他想,此时他已经不需要询问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梦。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抚好他的小娘子,他最终心爱的人。 看着她这副模样,段景蘅心底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又安抚道:“别哭啦,娘子莫怕,那些只是梦,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 “你胡说,谁哭了?我没哭。”她虽是这么说着,段景蘅却听到一丝丝轻微的抽泣声。 第249章 好大一朵白莲花 嘴硬的丫头。 男人无声微笑。 “好啦,你也知道丹琴在外面呢。也不怕人笑话。”段景蘅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故意逗她。 宴蓉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段景蘅怀里赖太久,显得奇怪。而且丹琴那一身高强武功,视听能力肯定也不一般,说不定比一般人都要耳聪目明,怕是方才的一切都让她听到了。 段景蘅重新短期酒杯,宴蓉就势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这才直起身子,颇为淡定地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仰头喝下一大口,方才的尴尬这才缓解掉不少。 等她再面对段景蘅的时候,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仿佛方才失态抱着人不撒手的人不是她似的。 段景蘅心里正窃喜,知晓她心中定然不好受,也没有拆穿她,只是起身吩咐丹琴送了些饱腹的小菜进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宴蓉开始没话找话。 段景蘅玩味似的看着她,挑眉道:“昨夜娘子还在怪我不留在府中陪你,怎么今日为夫早些回来你还不乐意了?” 宴蓉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想理他。 “我昨日不想让你走又不是因为想让你陪我,我不需要你陪,我有丹琴就够了。” “地位不保”的段景蘅并没有把她这话往心里去,毕竟方才被她抱住的触感和那留在自己身上的体温都还在呢。 她赖不掉的。 “经过层层部署,我亲自带着漕帮的人守在正午门,陈副统领已经伏法,临死前说了些话,让人有些在意。我又进宫同陛下商议了一番,这才耽搁了些时辰,原本可以早些回来陪你的。” 看着段景蘅有些内疚和遗憾的眼神,宴蓉突然感觉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就快了几拍,于是她赶忙移开自己的视线。 “什么让人在意的话?” 段景蘅摇了摇头:“目前还在查证中,尚不确定。” 宴蓉知道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十分棘手的事,这些事她插不上手,她只会治点病,只好又问起宫中的情况。 “陛下又命人加强了守卫,暂时应该是不会出什么状况了。” “那就好。” 话到这里,丹琴正好将饭菜给端了进来,段景蘅亲自替她布菜,宴蓉也不扭捏,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伺候。 谁知,刚吃了没几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宴蓉停下了吃菜的动作,不解地望着段景蘅。后者皱眉,赶紧示意丹琴出去看看。 这种紧要关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来打扰他娘子用饭。 丹琴很快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古怪:“世子,世子妃,外面……您二位亲自去看一看。” 究竟是什么情况,竟然连丹琴也不好定论。 宴蓉起身,来了兴致。 段景蘅原本还没说话,见自家娘子都动作了,也只好妇唱夫随地跟了上去。 出去之前原本想用力咳几下再装装病,但是转念一想,王妃和段景薇现在都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似乎没有装病的必要了。 于是就这么神态自如,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刚推开门,便看见房檐下站了几个人。 那为首的人身着一身粉色衣裙,身上头上珠钗环绕,走起路来环佩作响,宽大衣袖用腰封束着,看着身姿婀娜,颇为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一见来人,段景蘅立马就有一种赶紧掉头回屋的冲动。 然而,林织羽一见着他,那就像是猛兽见着了猎物,可不会放过任何贴上来的机会。 “景蘅哥哥……” 听到这声音,段景蘅只感觉头有些大,但是林织羽似乎浑然不觉,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上来,直到站在二人身侧,甜甜一笑。 宴蓉简直都要吐了,这朵白莲花,她忘了前几天是怎么对她下毒的了?差点要了她小命的人,现在居然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这,对着她的夫君撒娇。 当她是死的? “我说,林小姐,你们渭北不愧地处偏僻,这民风也过于开放了。上回都跟你说过了,怎么还缠着别人的夫君喊哥哥?” 宴蓉说着,极为顺手地抬手勾住了段景蘅的胳膊,亲昵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这夫妻二人的恩爱姿态,看得下方的几个丫鬟小厮都红了脸。 世子妃可真的是……快人快语啊。 不过,比起刚进景王府那会儿,逢人就大谈和世子爷的床笫之欢,似乎现在的状况已经要收敛更多了。 对没错,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景王府的下人们能习惯,林织羽可没法习惯,加上她对段景蘅的那点心思,这一幕就看着很是刺眼。 林织羽咬着下唇,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段景蘅,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可是,我从小都是这样唤景蘅哥哥的,我初来乍到这京城,也只能在景王府寄人篱下,郡主姐姐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不在,王妃又闭门整日不出,我平日里能仰仗的人,也就只有景蘅哥哥一个了……” “林小姐哪里的话,这景王府你要愿意住,没人会赶你走。只是内人说得对,我如今是有妇之夫,你是闺阁待嫁的小姐,不要无故轻了自己的身价。这京城乃是门风森严之地,我景王府也算皇亲贵戚,在这称呼上面,还是注意些的好。” 林织羽瞪大了双眼,似乎是没想到段景蘅说话,竟然比宴蓉还要不留情面。 就连宴蓉都吃了一惊。 她不过是看不惯这朵白莲花的做派,这才开口教训她,没想到段景蘅一开口,倒显得她多少有些仁慈了。 “你们几个,方才慌里慌张地跑什么?”段景蘅说完,也不等林织羽反应,只是径直看着下方的几个丫鬟小厮。 他自从少年时期开始培养死士之后,听声辨位的功夫一直不错,他不会听错,刚刚就是这几个下人在外面跑来跑去还相互交谈,才会造成那个嘈杂的动静。 段景蘅问话,下人们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丫鬟赶忙上前福了福身子,然后道:“回世子爷的话,二公子突然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也不喝,奴婢们担心出事,可是又劝不动他,这才来找世子和世子妃,想要通报一声。” 第250章 安分守己 丫鬟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因为她看着段景蘅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好大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林小姐是在路上偶然碰到的,林小姐说有事要找世子爷,这才结伴一道前来的。” 段景蘅眸中的厉色退下去一些,丫鬟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夫君……”宴蓉突然在段景蘅身侧甜腻腻地唤了一声,惊得段景蘅一个激灵,扭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想干什么。 可惜宴蓉直接忽视他,自顾自地道:“景鸿都这样了,咱们夫妻一同去看看他?” 段景蘅笑了一下,点头答应,开口说话都是宠溺的语气:“好,听娘子的。” 他说完,就让方才说话的丫鬟带路,其余的下人则跟在二人身后。 临走之时还不忘把林织羽安排得明明白白:“林小姐,这毕竟是我景王府的家事,不便让外人在场,请你自行离去。” 林织羽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喜欢的人,会对她说出“你就是个外人”这种话,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难堪。 而且他这话一出来,她若是还要跟上去,倒是显得她多少不知好歹了。 于是,林织羽只好按下满腔怒气和不甘心,耐着性子行了一个礼,目送着一行人远去。 等原地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的怒气几乎要冒出火来了。 她死死盯着段景蘅身边的女子,那是他的世子妃,也是……她最讨厌的人! 中了剧毒居然还能活,看来是她小瞧宴蓉的医术了。没关系,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便换条路,反正,她是不可能轻易放弃段景蘅的。 那可是她爱慕了这么多年的人啊,凭什么就让这个乡下来的臭丫头捷足先登了! 宴蓉,你给我等着!景蘅哥哥,你迟早是我的! 来到段景鸿住的院子跟前,宴蓉便看见院门口两个丫鬟急得直跺脚。 “你们那边那两个!见到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还不赶快行礼,都杵在这干嘛!” 方才带路的丫鬟拿出前辈姿态来,教训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小丫头是刚被调来伺候二少爷的,平日里干的都是些粗使活计,哪里见过什么世子爷,一听这话,吓得立马就往地上一跪。 “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看着她们这副哆哆嗦嗦的样子,宴蓉感觉好笑,还不等段景蘅开口,便道:“起来,你们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世子都是那索命的罗刹呢。” 宴蓉的打趣让在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一阵,这才慢慢地起身了。 段景蘅和宴蓉一起走进院子里,这才发现里头静得出奇。 宴蓉不禁扭头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二少爷人呢?” “二少爷从昨夜开始就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去伺候。奴婢们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段景蘅伸手推了推门,是从里面被人上了门闩,确实是反锁了。 他这个弟弟,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丹琴。”段景蘅淡声道。 “世子爷,奴婢在。”丹琴闻声,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段景蘅淡定吩咐:“把门给我砸了。” “是。” 像丹琴这种级别的死士,用起来最令人舒心的就是,你只管安排任务,不用去解释,对于主人发布的指令,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 于是,在行动派丹琴的动作之下,那门很快被劈成了两半。 随着两扇木门应声倒地,里面原本插好的门闩也断成了两截,在空中相互碰撞,接着又啪啦两声掉在地上,发出两道沉闷的声响。 众人走进去,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二公子,二公子……”段景鸿随身伺候的丫鬟叫了几声,仍是没人应。 宴蓉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勾唇一笑,抬手制止道:“别喊了,他想和我们玩捉迷藏,是不会自己出来的。” 于是,宴蓉来到里屋的床榻边,朝丹琴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会意,飞快几下来到床边,俯身往床下一伸手,很快便捞出个人来。 “你们要干嘛?别打我!别打我!不要杀我……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哪怕是被丹琴揪出来,仍然是保持着四肢蜷缩的姿态,仿佛是在怕什么一般,浑身也一直不停地发着抖。 那人正是段景鸿。 “二少爷……” 丫鬟上前准备将人扶起,可刚一碰到段景鸿胳膊,后者便普通惊弓之鸟一般,恶狠狠地将人推开:“别碰我!” 看着这一幕,宴蓉有些唏嘘,这还是前阵子在景王府大门口盛气凌人的那个段景鸿? “小叔子……”宴蓉蹲下身,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段景鸿抬头,瞥了她一眼,立马露出惊鸿万分的表情。 却又在视线触及她身后的段景蘅之时,那种恐怖的情绪几乎是在一时间就到达了极点。 “啊……不……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你们放过我!我什么也不要了!我不争了!我也不抢了!放过我……” 段景鸿说着说着,竟然低低哭泣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小厮看着这一幕,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纷纷在想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在场恐怕只有段景蘅夫妇和丹琴知道实情。 宴蓉看了一眼段景蘅,似乎是用眼神询问他打算怎么办。 现在王妃天天把自己锁在院子里为他吃斋祈福,段景薇已经被他送去无人荒岛自生自灭,就剩下了个段景鸿。 而他这个弟弟,自小便懦弱无能,没了他母妃和姐姐的庇护与谋划,他真的什么也不是。 所以,习惯了被保护的人,才会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显得这么慌乱无助。 果然,孩子永远是孩子,草包也永远是草包。再怎么扶也都是扶不上墙的。 段景蘅俯下身来,伸出手按住了段景鸿的肩膀。后者仍是惊恐地看着他,但是身子被段景蘅禁锢着,无法后退。 “你只要从此安分守己,我可以许你在景王府,没有性命之忧。” 段景蘅贴在他的耳边道。 段景鸿一听这话,想也不想,疯狂点头。 第251章 暗中观察 从段景蘅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在这严寒的冬日,头顶的大太阳对于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安慰。 宴蓉仰起头,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暖意。 “对了,娘子今日可有回过娘家?”路上,段景蘅突然这么问。 宴蓉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心想,娘家,是哪? 她抬头,对上段景蘅探究一般的双眸,这才想起来自己姓宴,在这个时空里,她的娘家,可不就是那宴尚书府? 那个地方,去一次就抓心挠肝一次,她平白无故给自己添烦恼作甚? 于是宴蓉极为自然地摇了摇头,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心,不禁又问道:“你忽然提起尚书府做什么,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段景蘅看着她,挑眉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我听说尚书府这阵子挺热闹,先是二小姐宴婉获得新宠,后来竟然不计前嫌地接回了流落菩提庵的四小姐宴彤,不顾宴尚书的反对,还在自己的院中给她放置了别院居住,就连京城的画本子都在描述这宴府姐妹二人情深义重难以比拟……” 宴蓉听得内心毫无波动,反而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追问道:“哦?后来呢?” 段景蘅笑得十分灿烂:“可多亏了娘子送去的药,听说宴婉母亲的病如今已经大好,身子骨健康的很,所以她便弃了自己本就讨厌的宴彤,听说这几个反转把京城的说书先生都整懵了。” “噗嗤!”宴蓉忍不住笑了出来。 宴彤性格刁钻泼辣,仗着自己备受父亲宠爱,说话常常口无遮拦,从前不晓得羞辱过宴婉多少次,还连带着她的母亲,这个傻缺的女人并不知道,对于宴婉而言,母亲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此番接她回来本就只是为了拿到药引子治好她母亲的病。如今她用了自己给的药,母亲已经痊愈,宴彤于她而言,自然是发挥不了任何价值了。 宴彤先前出了那种丑闻,导致宴尚书颜面扫地,这府中上下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唯一还记挂这个女儿她的尚书夫人王氏,地位上也因为没有声出儿子而被怀了孕的小妾死死压制着,当真是人微言轻,有心无力了。 宴蓉可没忘了当初王氏是如何用计策诱导宴尚书将原主这个嫡长女给赶到乡下庄子去的,更没忘了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她们母女二人给自己留下的种种,这个梁子是早就结下了的。 所以此时听到仇人落难,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 于是,想到这里,宴蓉十分哥俩儿好地拍了拍段景蘅的肩膀,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多谢世子爷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我觉得我能再多吃两碗饭。” 段景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目光却在触及到她笑弯了的眉眼之时,变得突然柔和起来。 “娘子客气了。” “走,咱们回去把饭菜吃完!”宴蓉还没忘了来找段景鸿之前他们在做什么,说完之后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 看着她这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段景蘅在后方摇了摇头,神色间略显无奈和宠溺,继而又转头吩咐一旁的丹琴去热了饭菜。 总不能让他家娘子吃凉了的饭菜。 一连又是好几天过去。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段景蘅和宴蓉基本各忙各的,一天到晚连面都见不上几回。 宴蓉也知晓眼下是什么局势,他查他的真相,她赚她的积分,正好互不干扰,于是也就没有多在意。 这一日傍晚时分,宴蓉正准备从回春堂回景王府。 原本为了掩人耳目,她和丹琴在外行医问诊之时都是乔装打扮过的,为了慎重起见,一般只有回到王府之后才会拆卸。 因为想着早点赚满积分,多给段景蘅兑换些天材地宝来治他身上的毒,所以今日她又成了回春堂最后一个离开的大夫。 宴蓉正和丹琴一起帮忙打烊,却在收拾台子的时候被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尽收眼底。 那是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正站在拐角处的小巷子里,肌肤苍白更显病弱,十指几乎比女子还要纤细,看起来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在投向宴蓉时的目光里,却满满都是令人心惊的疯狂。 彼时夕阳温暖的光辉投射在他的身上,却并无半点柔和,有的只是阴暗和不甘。 他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蒙着面纱忙碌的女子身影,眼神流露出一丝令人费解的痴迷。 你几乎是半闭着眼睛,捂着心口,低声呢喃道:“近来京中似乎是不大太平,本来与我没什么相干,但是这样一来,我出来看看你都不方便了。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会……” 他话说到了一半就止住了,因为丹琴突然停下了插门闩的动作,抬脚走到了房檐外的台阶下,扭头看着这边。 宴蓉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快速整理完了手中的东西,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丹琴,有什么不妥吗?” 丹琴屏息凝神又听了片刻,始终不大确定,摇了摇头,道:“世子妃,奴婢也不大清楚,我总感觉此地不宜久留,而且方才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这附近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一般……” “不怀好意?”宴蓉皱了皱眉头,“有人想要我的命?”不至于,算一算,她的仇家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就算是那敌国衍朝打算动手,也不该把她作为打击的对象。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世子妃,又不是什么掌握重大机密的朝廷重臣。 谁知,丹琴仍是摇头:“不像,但是这种感觉很不好。奴婢已经让暗卫去查探了,总之,世子妃,咱们先回景王府。” 丹琴的本事,宴蓉是知晓的,也从未怀疑过她的侦探能力和判断能力。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宴蓉点了点头,让丹琴用轻功将自己带了出去。 这个节骨眼儿,委实该多加小心一些才是。 第252章 圣旨到 回到景王府,段景蘅照例不在家。 想想如今的景王府,和当初她刚嫁进来那会儿一对比,实在是令人感慨。 王妃徐氏转了性,整日闭门不出,在自己的别院里吃斋祈福,段景鸿接连遭受打击,受了惊吓,也天天锁在院子里不出门。 而那个林织羽,自从那天被段景蘅封闭一番过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挫,这几天竟然也没来找她的麻烦。 不来也好,乐得清净。 宴蓉这么想着。 说起来,那天她也挺纳闷段景蘅会有那番强硬的态度的,哪怕心里面再不喜欢,来者是客,也该做做表面功夫,可是他说话那样子不给人留情面,仿佛是和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会不会是林织羽加害自己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毕竟段景蘅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想到这种可能,宴蓉头一次没有因为身边被他安了眼线而生气,心里头反而是无端生出一股诡异的甜蜜来。 咳咳。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想些什么。 为了掩饰心中的思绪,宴蓉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重重地咳了咳。 虽然也没什么人会发现。 丹琴疑惑道:“世子妃,可是外头太冷了?回去奴婢让人为您准备姜汤……” “不必!”宴蓉赶紧大声喊着,她知道姜汤是对身体好,但是她实在讨厌那个味道。 这人呐,一旦碰上自己不愿意接受的食物,这心底的抵触情绪一上来,饶是把哄劝病人“良药苦口”的那套说辞套用在自己身上,也是不管用了。 于是宴蓉拼命摇头,满脸写着抗拒:“丹琴啊,我只是在想,今日的王府多少有些清静,不大习惯罢了。呵呵呵呵……” 丹琴心中岁狐疑,可主子都这样说了,她便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这偌大的王府,这几日确实安静非凡。 “世子妃不必太过于着急,世子爷下午就让暗卫传了话,说要与鹤舵主前去城外查些事情,不过他说了,一定会在午夜之前赶回来。” “午夜……”宴蓉低低嗫嚅着,那个时辰她怕是睡着梦都要做过三巡了。 唉,也罢…… “圣旨到!”宴蓉心中一口浊气还没叹明白,很快,便从大门口传来一阵突兀而尖利的嗓音。 宴蓉心想,不会?老天爷真的听到她内心的呼喊,嫌这景王府太静,给她送热闹事来了? 宣旨的太监看起来上了年纪,被四个小太监簇拥着,步履蹒跚地走入了景王府大门。 就连最后来到宴蓉跟前,她都担心对方会一个趔趄翻倒过去,足足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圣旨到!”那须发花白的太监似乎是生怕宴蓉听不清楚,又高声叫喊了一遍,扫视了一圈这只有眼前两个人站着的宽敞院子,问道,“景王府世子妃宴氏何在?” 宴蓉眉心一跳,这圣旨居然还真是给她的,赶忙和丹琴一起跪了下来,朗声道:“宴蓉在此,叩见吾皇。” 那太监瞥了她一眼,哼哼唧唧两声,然后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前因宫中圣上遇刺一事,皇后受了惊吓,凤体有损,至今抱恙卧床,久病不愈,现已将皇后移至相国寺让高僧诵经祈福,特命满朝文武前去随同祈福,京中所有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也一同前去侍疾,速速前往,不得有误。钦此!” 宣旨太监说完便将圣旨合上,见宴蓉低着头居然一动不动,不禁皱了眉,催促道:“世子妃,您还冷着干嘛呢?赶快起来接旨谢恩呐!” 宴蓉犹豫片刻,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拜了一拜,将圣旨接了过来:“景王府世子妃宴氏接旨,谢主隆恩,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老太监这才心满意足地甩了甩自己手中的拂尘,然后对着宴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宴蓉垂眸,思索片刻,继而抬头看他,陪着笑道:“敢问这位公公,陛下是何时遇刺的,怎么外头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 “大胆!”那老太监突然厉声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世子妃,竟然敢打听皇室密辛,尤其是涉及到当今圣上的,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宴蓉很想冷笑一声,心想那皇帝中的毒还是她帮忙解的呢。倘若这太监知晓皇帝的救命恩人就站在眼前,对她的态度会不会有些许不一样。 “公公教训的是。”现在不是,她宴蓉再怎么医术高明,此时也只能夹着尾巴装孙子。 “只是这位公公能不能通融一下,好歹让我先去收拾些换洗衣裳出来,就这么前去也太草率了些。”宴蓉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那太监冷哼一声:“妇道人家就是麻烦,还去收拾什么衣裳,去相国寺为皇后祈福这天大的事,可是片刻也耽搁不得的,更何况,那般庄严的地方,谁还会在意你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容,自然是一切从简!” 宴蓉眯着眼,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幽远。 一切从简,好你个一切从简。 这简得未免有些过于着急了。 她想了想,又道:“那总该让我去备辆马车?我好歹也是堂堂王府的世子妃,那么寒碜?” 那太监一阵无语,就差朝她翻个白眼了:“外头早就备好马车了,别废话了,赶紧随咱家走!” 宴蓉回头看了一眼丹琴,二人对视一阵,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了某种意思,直到丹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看得懂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宴蓉这才放下心来,扭头对那太监道:“那便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老太监于是转身,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来到王府大门外,宴蓉见那路边果真停了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宴蓉放下帘子之前,忽的盯着那太监看,一动也不动。 那太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面都有些发毛,正要呛一句回去,却听见宴蓉忽然问:“公公,宴蓉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公替我解答疑惑。” “讲。”太监翻了个白眼,心里面很是不耐烦。 第253章 突破口 宴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直截了当道:“这位公公这般年纪,想来应当是在宫中许多年的老人了?可为何,本世子妃瞧着您眼生的很。” 那太监眉间一抹异样的神色闪过,虽然很快,快得不易察觉,但还是被眼尖的宴蓉给捕捉到了,玩味似的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世子妃说笑了,据奴才所知,您统共也没去过几趟皇宫,更没见过几次陛下,哪能每个宫的宫人,样貌都能了解得清楚透彻呢?” 宴蓉眸色一愣,握紧了藏在宽大衣袖下面的手掌,很快又松开,神色也是立即恢复如初。 于是,她浅浅一笑:“公公所言极是,如此,那咱们便启程。” “起轿!”那太监高声喊着,轿子果然很快被抬起,宴蓉坐在舒舒服服的轿子里,一路晃晃悠悠,这种情况,忙碌了一天的她此时此刻本该昏昏欲睡,事实上,她却是一下也睡不着。 不对劲。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哪有天黑了才来宣旨的?况且,陛下中毒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怎么才能皇后娘娘才受到惊吓。现在举全国之力对付那狡诈的衍朝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把满朝文武百官和这些诰命夫人都叫到相国寺去? 可是,方才她接旨的时候仔细鉴定过,那明黄圣旨上的笔记确实是皇帝的,最后盖下的大印也没有错。 倘若是假的,怎么可能做得这般天衣无缝? 而且,试问整个大豫朝,又有什么人有这个胆儿和这个实力,意图颠覆整个王朝。 除非……除非皇帝在深宫被人控制住了,所以才会让贼人轻而易举在圣旨上动手脚。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宴蓉故意一窒,一时间几乎是瞳孔也一起地震。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象,那五个太监各在一个方位,将轿子围得水泄不通,脸上神情严肃而警惕。 这架势,分明就是怕她逃。 宴蓉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心跳如擂鼓。 倘若真的是她所猜想的一般,希望丹琴能够明白她方才的那个眼神,赶紧让暗卫将这件事通知给段景蘅。 毕竟如果真的满朝文武百官和所有诰命夫人都被叫去了相国寺,那不就是羊入虎口,等着被人一网打尽。 这些个贼人,先前是菩提庵,现在莫非连相国寺他们都控制住了吗? 此时,另一头,京郊。 一处高耸入云的悬崖之上,寒风呼呼吹号。一名华服男子正站在悬崖边,负手而立,寒风吹得他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更显萧条。 “帮主,属下给您拿了一件大麾,您就穿上。”一名黑衣下属手中举着一件厚实的袄子,恭敬地立在一旁。 而那站在悬崖边上的华服男子,正是段景蘅。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容分说地拒绝道:“不必,我不冷。你把鹤舵主给我请过来一下。” 那下属虽面有迟疑,但仍是照做。过一会儿,鹤云镜便从山的另一侧快步走了过来。 “帮主怎么站在这里?担心身子。”深冬了,但是段景蘅身上只穿着正常厚度的衣裳,就连一件披风都没系。 鹤云镜见他穿得如此单薄,不禁吓了一跳,赶紧从一旁的下属手中拿过大衣就要给他披上,却被段景蘅抬了手,淡声阻止。 “不必了镜哥,你是知晓我的,越是到寒冬时节,在外面越不能穿太厚,我体内的毒……已经让我的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只能用肌肤去感知周围是否存在危险。” 所以每次他在外面只要有正事,便不会穿太多。尤其是冬天的时候。 毕竟人只有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才能有实力去保护别人。 鹤云镜听了之后,仍是担忧地望着他,也没什么办法。 这个帮主虽然年纪比他小,在旁人面前也还尊称他一声镜哥,他的决定却也不是自己可以干涉的。 于是想了想,只好同他继续说正事:“帮主方才叫属下过来,是想问关于那件事?” 段景蘅不置可否,直接问道:“可有进展?” 鹤云镜皱着眉头,摇头道:“宫里宫外每位皇子的喜好,性格,母族势力,妻室妾室我们私底下都仔细调查过,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是意外之间查到了之前陈副统领回乡祭祖的时候,曾经两次来过这同一个悬崖,而且不带任何随从亲信,就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段景蘅道:“你说,他来这里干什么?” 鹤云镜想了想:“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愧对圣上和朝廷,想来自我了断。” 段景蘅挑眉道:“他是一个人前往,代表不想让人知晓,或许,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线索。或者……或者他是来见什么人。” 鹤云镜顺着他推理的思路继续道:“属下认为,不可能是衍朝奸细,因为没必要。”毕竟衍朝在京城中都有安插窝点,压根没有必要特地还来宫外找个地方碰面。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段景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道:“镜哥,让咱们的人赶紧去查查,有没有哪位皇子平日里是出宫或者出城比较频繁的,尤其是出城。” 倘若谁出城的时间和轨迹和陈副统领回乡祭祖的时间能够对得上,便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人了。 “是。”鹤云镜抱拳,潇洒转身朝下属吩咐着,为他们仔细安排部署。 事情开始有了进展和眉目,段景蘅也记挂着景王府那边,打算早些回去。 不然某人怕是又该跟他急了。 段景蘅想着想着,摸出怀里一个小药瓶来,然后打开瓶塞,倒了一颗药服下。 “帮主,您的暗卫来了!说是有事要通报。” 段景蘅皱眉问:“何处的暗卫?” 那下属高声道:“是景王府的。” “让他上来。”一听是景王府,段景蘅不假思索道。 得了主子首肯,暗卫几下轻功便来到山顶,稳稳当当地落在段景蘅跟前。 “府中出了何事?” “主子,世子妃被几个宣旨的太监带去了相国寺,说是要为病重的皇后娘娘祈福!世子妃觉得事有蹊跷,这才吩咐属下来通禀主子!” “什么?”段景蘅失声道,焦急之余,一个用力,差点捏碎了自己的手指骨节。 他才不在王府几个时辰,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第253章 菜里有毒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相国寺。 相国寺和菩提庵一样,都是在太祖皇帝那朝时就被钦点为皇家寺院,所以一直香火鼎盛。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座相国寺地处偏僻。不过,虽然位于京郊外好几十里的地方,也时常受那些小姐夫人的青睐。 原因无他,只是听说求姻缘特别灵验。 轿子落地的时候,宴蓉还在凝神想着事情。 直到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利嗓音,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在何处。 暗夜时分,这相国寺报时辰的钟声正好响起。 “世子妃,到了,请下轿。”那太监见宴蓉迟迟不下来,只好上前掀开了帘子,一个阉人公然掀世子妃轿帘子,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宴蓉心里面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对他的这不当行为也没去置喙。 从轿子出来的时候,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礼貌性地道了一声谢:“有劳。” 宴蓉一出来,一直骑马跟着的丹琴就上前搀着她的胳膊。宴蓉朝她微微一笑,递了个眼色过去。丹琴微微点头,容色不改,却在扶着她上到寺院门口台阶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她的胳膊。 俩人不愧是相处多日的主仆,这一按,宴蓉便懂了她的意思。 果然,事情交给丹琴去办,她向来只有放心的份。 老太监和几个小太监带着两人进了相国寺,一路绕过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又穿过几条曲曲折折的回廊,这才来到了另一处佛堂之内。而在那个佛堂里,地上放置了一个个蒲团,京城中一些有名的夫人正被另外几个太监请了过来,正正坐在那些蒲团上。 刚巧落座之后,便走进来一位身披袈裟的高僧,只见他在上首盘腿落座,姿态端庄且优雅地翻开了手中的经书,便开始带着下方的一众夫人开始诵经礼佛。 宴蓉被领着过去的时候,凝神听了片刻,不禁皱起了眉头。 皇后娘娘那是何等尊贵身份,这为一朝皇后祈福,怎么唱的不是祈福用的《般若多罗密多心经》,而是那专门用于超度的《南无妙法莲华经》。 这上首的高僧看着老神在在,挺像那么回事的,居然连这种最基本的东西都搞不清楚? 是失误?还有另有隐情? 直觉告诉宴蓉,第一种情况不大可能。 那么,就只有…… 宴蓉跟着滥竽充数地念了片刻,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忽然发现方才送她进来的那几个小太监不见了,瞧着四周看守的人虽然换了一批,也是作太监模样打扮,看着却比先前的要魁梧一些。 宴蓉按住心中的疑惑,跟着继续念经。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漫长的念经总算是结束了。在场的许多夫人都是非富即贵,平日里养尊处优习惯了,就算是在家中吃斋礼佛的时候,那也是有专门的丫鬟和小厮在旁边伺候着的,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于是念经一结束,一旁侯着的丫鬟便鱼贯而入,各自给自家夫人太太们按揉起聊肩背来。 稍作歇息之后,方才领着宴蓉进来的那个老太监又招呼众人去后院用饭。 宴蓉由丹琴搀扶着走在了最后面,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见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便让丹琴附耳过来,小声道:“丹琴,这座寺院的地势如何?” 丹琴心领神会,简洁答道:“佛堂殿堂居多,外墙高筑,地形复杂,不过内院都有高大乔木,可以借助它观察外面形势。” 顿了顿,丹琴压低了声音,又道:“世子妃,等天黑夫人们用膳的时候,奴婢悄悄潜到树上去看看。这座寺院,还有那些太监,奴婢也觉得处处透着不对劲。” 宴蓉点点头,示意她知晓了。 脚下没停,面色却凝重得很。 连丹琴都说不对劲了,那肯定就是有大问题。 看来,这相国寺说不定是个阴谋。 等夫人们都到齐了之后,几个太监模样打扮的人这才将饭菜都端上来,因为大家都是出身名门的贵女,饭菜没上齐的时候绝不会有人先去动筷子。 宴蓉盯着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虽然腹中饥肠辘辘,早就已经叫苦连天,但是想起这个地方的不对劲,她始终还是有些怂。 谁知道这些食物里有没有问题,万一被人投了毒可怎么好。 毕竟,保不齐这些人将她们引到相国寺来,说不定就是抱着一网打尽的念头来的。 宴蓉愣神间,调出了自己的系统瞥了一眼,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仔细浏览, 于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便悄悄唤出系统询问:“系统!系统!在吗?快出来!” 系统被她这样狂轰乱炸,不禁吓了一跳,飞速弹出系统界面来。 “杏林系统在,宿主有什么需求?” 宴蓉也不和它废话,直入主题:“帮我检测一下这一桌子菜有没有毒,是什么毒,要快。” 系统收到指令,就开始和她谈条件:“检测食物是否带毒的功能,需要扣除五百积分来兑换,宿主,是否确认扣除积分?” 不就是五百积分嘛!宴蓉不在乎。 于是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大手一拍:“确认兑换!” “叮!扣除500积分!开始检测眼前食物。检测中,勿扰。” 幸好系统还记得它是个人工智能,很快就发挥出了有别于人脑的莫大优势。 “恭喜宿主,这是一种烈性毒药,一旦服下,三个时辰内,必定毒发!” 宴蓉:“……”她在心底狠狠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系统是脑子瓦特了?既然是烈性毒药,那有什么好恭喜的?恭喜她逃脱苦海? 谁知,系统仿佛是能洞悉她的内心想法一般,直接用一种十分轻松愉快的语气解答了她的疑惑:“医者行医救人,遇见的怪事颇多,心态要稳,所以宿主凡事要往好的方向去想,只要有人中毒,你便可以为他们解毒,届时每个人都能给宿主涨积分了,那不是应该恭喜吗?” 第254章 共享秘诀 宴蓉听了,心里面直犯嘀咕,她抓准了系统话里的漏洞,咄咄逼人一般道:“我明知食物有毒而不制止她们吃下这些食物,放任这么多人中毒,难道不算是间接性害人?” 宴蓉觉得,以系统的尿性,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系统沉默片刻,说了一句让宴蓉以为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的话。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宿主以大局为重,不过早暴露,等放松敌人警惕之后再给有力反击,方能扭转乾坤。” 它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可以不扣你分。” 宴蓉瞪大了双眼,也沉默良久。 系统以为她当机了,又想起她是人类不会当机。 宴蓉语气复杂地道:“系统,跟你合作了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感觉你终于有点人性了。” 原来,系统也是可以有善恶观的么? 再也不是那串冷冰冰的程序代码,生出自己的人格和思想。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能和宿主进行协商,在这观念不通的古代王朝,居然还能教她大局为重了。 系统越来越像个人了。 宴蓉想到这里,不禁欣慰一笑。 而此时系统内心:我是系统,我不需要人性。 宴蓉跟系统兑换了一瓶能解百毒的灵泉,随身揣好,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饭菜全部上齐,周围人陆陆续续开始动筷子。宴蓉定了定神,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拿起筷子吃饭,精美可口的素斋往嘴巴里送,却没有半点味道。 方才系统说这也是一种烈性毒药,那和皇帝上回中的毒大概是同一种,所以这次的事情仍是衍朝所为?他们又把相国寺控制了? 可是,宫中到底还有谁是他们的内应,就连伪造圣旨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得出。 况且,能做到这个份上的,想来在宫中地位不会差到哪去。至少除了皇帝,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会是谁呢? 想到某种可能,宴蓉只感觉到一阵彻骨冰凉的寒。 毕竟,倘若真的是皇室中人出了问题,那恐怕此事会更加棘手。 因为都记着此番来相国寺祈福的目的,所以夫人们一开始并没有相互交谈,不然显得对皇家大不敬,毕竟皇后娘娘还病着。 可是越往后面走,就会越容易觉得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于是,在宴蓉的带动下,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同周围人攀谈起来。 宴蓉毕竟是全场最年轻的诰命夫人了,年纪轻轻就获得了陛下的青睐,得了个大豫朝第一女神医的名号,可谓是非同凡响,可以说在整个贵妇圈都是出了名的。 所以听她说话,对于其他夫人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哪怕听她讲讲小时候在乡下庄子的经历,或者讲讲治病救人的小故事,都能被这些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们当做奇闻异事来听,感兴趣的不得了。 话匣子一打开,饭桌上的气氛就起来了。隔壁一墙之隔的文武百官们也在吃饭,听到这边的动静,一群大老爷们竟然有些汗颜起来。 此时,一名坐在宴蓉旁边的夫人已经吃好了,突然握住宴蓉放在桌上的一截手腕,用指尖来回摩挲着,感受着她作为年轻女性的细滑白嫩肌肤,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开始啧啧感叹起来。 “世子妃哇,你这是平日里用的什么物事来保养,怎的手感这般好?” 那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宴蓉被她摸着,很是不自在,一面又尴尬笑着,呵呵两声,只好道:“夫人见笑了,其实也没有用什么保养和护理,只不过……” 说到这里,宴蓉故意顿了顿,停下来思考一会儿。 其实方才她本打算说就是因为自己年轻,可是接触到其他夫人投过来的探究一般的目光时,联系起当下的处境,不禁心生一计。 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秘诀,既然诸位夫人这么好奇,不妨告诉了你们。这个诀窍就是,每日饮下一杯茶。” “茶?”夫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世子妃,恕我愚钝,这饮茶如何能够保养皮肤了?” “是啊,我们可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还请世子妃不吝赐教。” 宴蓉要的就是这种关注度,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这普通的茶肯定无法达到养护肌肤的效果,那是因为你们喝茶的方式出了问题。其实茶也是一味中药材,可用来做药膳,它的药用功能强大,只要应用得当,是可以起到护肤的作用的。” “哦?竟然还有这等事。” “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世子妃不愧是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不仅医术了得,对于这养生护肤之道居然也颇有研究,实在让我们佩服了。” “哪里哪里,各位过奖了。”宴蓉面色不改,客套着。 这时,总算有人想起来问最关键的问题。 “那敢问世子妃,这泡茶的秘诀可否讲出来,也教教我们。我自从前年生了老二之后,这皮肤可谓是越来越松弛,怎么养都养不回去。” “哎,我也是啊。” “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困扰。” 宴蓉将一旁的丹琴扯了过来,然后把她供出当挡箭牌。 “其实,实不相瞒,我府中最会泡茶的人就是我身边这位婢女,倘若大家伙不嫌弃,用过晚饭之后,我让她去露一手,你们各家的丫鬟也可以在一旁瞧着,好好学学,日后回去给贵夫人们泡。” 一脸懵逼的丹琴见这情景,很快调整过来心态,便恭顺站在一旁,十分卖力地配合着宴蓉的演出。 “奴婢是景王府府中侍女丹琴,平日里负责贴身照顾世子妃,让夫人们见笑了。” “好说好说。” “多谢世子妃共享秘诀。” “那等下便有劳丹琴姑娘了。” 用完了膳,寺庙的护院和一些太监们就把菜盘子给撤了下去,贵夫人们各自仍坐在院子里,还没回安排好的院子休息,宴蓉也知道她们在等着什么,也不着急,只是推脱说饭后不宜直接饮茶,让大家等上个两个时辰。 此话一出,许多贵夫人直接带着丫鬟回了寺庙备好的禅房稍作休息,说好了到时辰就相互知会一声。 第255章 待相见 宴蓉忙连声答应下来,陪着笑将各位夫人目送回了各自的房间。等夫人们都离去之后,她的一双眼睛却是盯紧了某个方向。 那里,正站着那个宣旨兼主事的太监。 而方才带着众夫人诵经念佛的老僧人,此时正恭敬站在太监身侧,低眉顺眼,没半点出家人的平和慈悲风骨,反倒是多了几分谄媚。 宴蓉眉头一皱。 其实,那大太监将她们的约定都听在了耳朵里,也没过多去理会,只是在心里面不屑地嗤了一声,无非是觉得妇道人家总归还是妇道人家,哪怕是来到这佛门重地,也丝毫没有为皇后祈福的敬畏,想的居然不是如何应对当下的处境,反而开始探讨起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了。 “哼!”大太监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了院子里的几个“小太监”什么,后者唯唯诺诺,连声哈腰。 宴蓉和丹琴站在院子里,望着头顶一轮明月。 看似赏月,实则“密谋”。 “丹琴,能听清方才他说了什么吗?”宴蓉指了指头顶那月亮,嘴巴轻轻发出声音来问丹琴,看起来就像是在夸赞月光之美与皎洁。然而事实上,只有二人才知道聊天的内容。 丹琴点了点头,道:“世子妃,那大太监对那几个人吩咐说让他们把出口把守好,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等到今夜子时之后,给这整个大豫朝的朝堂来个大清洗。” 宴蓉吓了一跳,着实佩服丹琴这夜听的能力,于是诧异地望着她:“这都能听得清?丹琴,你简直封神了啊,让你做死士真是屈才了。” 宴蓉暗暗咋舌,先前她同明怀假扮的花明兮在尚书府小树林里“密谋私奔”那次,她便见识过宴蓉的听力,没想到这里距离更短了,她都能听清楚。 谁料,丹琴摆了摆手,谦虚且诚恳道:“世子妃过奖了,这并非奴婢的功劳,是暗卫传来的消息。” “暗卫?”宴蓉挑了挑眉,心想,是了,段景蘅那个人又霸道占有欲又强,恨不得在她的身边布满自己的眼线才好,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在她身上花这种心思,不知道这算不算浪费资源。 咳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宴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分析当下的局势。 根据那老太监说的“朝堂今夜子时之后便会来一个大清洗”,说明系统推测的时间是正确的,饭菜里下的毒约摸三个时辰之后发作,时间上来说很吻合。 那大清洗的意思想来应该是说文武百官和京中诰命夫人都在这相国寺聚集了,而且都吃了他们准备的饭菜,就等着毒发了。 等人都死完了,再来个更新换代,不就是大清洗么。 好一手如意算盘,宴蓉在心里面冷笑。 可惜,遇上了她。 “有暗卫在的话,你就不必上树去打探情况了,丹琴,你再问问那暗卫外头的情况,看外头有没有人把守着……”宴蓉一边思考一边安排任务,既然这相国寺都已经成了“叛军”的地界,那么外头说不定也已经不太太平了。 “是。”丹琴沉声应着,趁人不备,很快隐去身形,乘着夜色踏入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又重新出现在宴蓉跟前,带来了一个不算吃惊但是很劲爆的消息。 “世子妃,不止相国寺外头,几乎外面两个山头乃至官道外三里地,几乎都有重兵把守,而且看他们的装扮,乃是我大豫朝士兵服饰。” 宴蓉皱眉。意料之中,看来,真的有人做了叛徒。 是哪位皇子? 宴蓉不敢再细想,现在敌暗我明,她同文武百官和贵夫人一起在困在这里,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人宰割,根本毫无招架的能力。 眼下唯一能寄希望的,便只有相国寺外面的人了。想都不用想,她宴蓉能信任并且托付的人,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了。 “丹琴,速速通知世子爷!” 谁知,丹琴就那么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 宴蓉正疑惑着,只见丹琴从怀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来,被漂亮的丝巾包裹着,看不清是什么。 宴蓉接了过来,将其一层一层打开,发现是几块精致香甜的糕点,恰到好处的温度,应当是被人一路珍重着揣过来的。 宴蓉将之按在心口,甚至还能够感觉出某个人的体温。 她稳了稳心神,一双眸子忽然闭上,很快又睁开,然后看着丹琴道:“他在外面,他早就到了是不是?” 丹琴点头,据实以告:“回世子妃,世子一早接到暗卫的消息之时恰好在近郊,于是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还要避开外面军队的搜查,好不容易才将消息传递进来,这里面的情况,世子也清楚了。” 宴蓉点头,既然他知道,那她也就放心了。 没想到丹琴踌躇片刻,又道:“世子妃,主子除了这点心,还给你捎了两句话。” “什么话?”宴蓉的心跳有些快,她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在期待,心里还有些藏不住的兴奋感觉。 丹琴朱唇轻启,吐出那个人传来的话。 “保护好自己,不许以身犯险。” “我进宫营救圣上,平乱后再见。” 内容本是凶险万分的话,却让人从中听出甜蜜的意味,宴蓉心里塌陷了一块,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将点心捧在跟前,却并不着急吃,只是放在鼻子间轻轻嗅那香味,一时间只感觉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此时,相国寺对面的山头,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立在一棵青松下面。 “帮主,既然夫人安好,我们已留了暗卫暗中保护,事不宜迟,赶快动身。” 鹤云镜站在后方良久,抬头望着天色,最终还是开了口,脸上露出的却是不忍的神情。 为了方便行事,段景蘅穿着一身类似夜行衣的黑衣,这样不至于让自己在夜色中过早暴露目标。 可是他知道,宴蓉不喜欢他穿黑衣。 她喜欢他穿红衣,再不济,月白色的也可以。 这一点,在她刚嫁入王府的时候,他就知道。所以……蓉儿,等我,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第256章 京城的冬夜 大豫朝京城的冬夜,墨色靡靡,寒风凛凛。 段景蘅同鹤云镜从相国寺外面离去之后,便一刻也不曾停歇地赶往皇宫的方向而来。 据可靠消息称,皇帝之所以会发布那些莫名其妙的让文武百官都去祈福的圣旨,是因为和皇后一起被人软禁起来了,言行受不得自己掌控才会如此。 一开始段景蘅还不大相信,直到去了一趟相国寺看见那么多士兵重重把守,现在来到皇宫外,又看见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禁锢,这才勉强信了个八九分。 若问他为什么不是十分? 平心而论,段景蘅一路暗中扶持着皇帝走到今天,他大抵是最不希望看见皇帝出事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今日来自大豫朝各方面态势压力的侵袭之下,这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来得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再者说,在陛下悉心教养,寄予厚望的诸位皇子中,他是不希望真的有什么人,会为了那么一个位置,公然置祖上的基业于不顾。 一个人的狼子野心,终将招致举国上下生灵涂炭。 宴蓉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凄凉。 她不知因何故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异时空,虽然一直以来心里面想法较为简单,向来以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为终极奋斗目标。可是在随着嫁入景王府的时间越来越久,也与段景蘅渐渐相熟之后,她的想法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不似段景蘅那般大义,但自诩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 可是在那皇城,在那个深宫大院里,皇帝还在着呢,有人的司马昭之心就已经开始露出来了。 宴蓉在心里冷哼一声。 时间一晃而过,子时将至,先前做了约定的那些贵夫人们已经陆陆续续起来了,又纷纷聚集在了晚上用膳的院子里。 宴蓉也是个爽快人,一早就让丹琴支了个炉子在院子里煮茶,顺带取暖了。 夫人们一看这阵势,纷纷围了过来。 “世子妃说话做事就是爽利,已经煮上了呀?” “等等,我让我家丫鬟来好好学学。” “要不准备一下文房四宝,记录下来,好作传世佳方,惠泽后人?” “太欠考虑了,这毕竟是世子妃的私人秘方,这般外传,那得过问一下世子妃。” 宴蓉乐呵呵地笑着:“诸位随意就好,我没有什么意见的。” “多谢世子妃慷慨!” 在场的夫人们纷纷让贴身丫鬟站在一旁学习,不少人还拿着本子和笔在记着什么东西,那模样认真的,怕是当初上私塾的时候都没这个劲儿。 宴蓉心底一阵无语,幸好这些古代人比较孤陋寡闻,随便瞎扯个她们没见过的泡茶方法,就给她当真了。 不过,她这也不算是欺骗用户哈,毕竟茶水确实是有去除黑眼圈,缓解疲劳的功效。 更何况,她也没赚她们的,她又不收钱。 系统适时地冒出来提醒一句:“宿主,你赚呢,你赚了他们的积分。” “闭嘴!”宴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呵斥。 系统立马闭嘴。 “这里要用小火,掌控好火势,水半开之后放茶叶,一刻钟内搅拌三次,等溢出茶香即可。” 原本正一边示范一边给在场众人讲解煮茶步骤和注意事项的丹琴,听见她这个声音,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张着嘴巴,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下去。 全场静得诡异,宴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禁臊红了一张脸。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然后看着丹琴,示意她继续。 于是乎,丹琴继续动作,四周的丫鬟们继续学,这边的动静又开始纷繁乱杂起来。 一旁的掌事太监看了这场面,不禁皱了眉头。身后的小太监用眼神询问,是否要上前制止。 老太监站着又看了片刻,终是缓缓走上前来。 “诸位贵人们,这里毕竟是佛堂重地,还请不要大声喧哗,夜已深,各自回房去。” 说话的内容虽然恭敬,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敬畏之意。 夫人们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宴蓉从小板凳上起身,朝那老太监点了点头,然后啧啧两声:“公公说的对,佛门重地,原本应该是出家人清修之地,可是我看,这相国寺是越来越不对味儿了。” 老太监面色不善道:“世子妃聪慧过人,贵夫人们都开始在佛堂里大肆煮茶探讨养生之道了,扰了佛祖清修,自然不对味儿。” 宴蓉笑了笑,却是摇头:“公公此言差矣,我说这相国寺不对味儿了,并非是因为我们这些女眷的到来,也并非是我们在这里煮茶?” 那老太监眉头皱的更深了,瞥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世子妃所言怎么样,咱家不知道,只是咱家瞧着,世子妃倒是挺会为自己开脱的。” 宴蓉厚着脸皮接受了他的夸奖,道:“公公过奖了,一般般而已。” 老太监被她气个半死,直接给一旁的小太监递个眼色,那太监上来就想把她那炉子掀翻。想着不过是一群没主见没本事的妇道人家罢了,哪里用得着废那么多话。都被软禁在这里了直接毁了她们的炉子,没茶可煮,不就都乖乖回房了? 现在离毒发的时辰不到半个时辰,那给药的人说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也许有人会晚些发作,所以,绝不能让她们一直聚在一处,否则,迟早会露馅儿。 虽然不用怕这些妇道人家,但是隔壁还住了不少文官武将,也不是吃素的。 站在老太监的角度,肯定是希望麻烦事能少一桩是一桩, 谁知,那两个小太监刚靠近炉子,便被丹琴给挡了,一手一个捏住手腕,用力将他们的手掌向外一折。 在场的人只听见两声咔嚓声,伴随着两个小太监的痛呼。 “哎哟!” 丹琴将他们二人往中间一扯,彼此又装上,等分开的时候,直接撞出了满脸的血。 原来竟是把鼻子给撞破了。 两个人还以为丹琴是不是给他们下了什么剧毒,一时之间心头又恨又急,念着手腕还痛着,没办法打一场,只好用脚去踹对方。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第257章 不臣之心 在场的夫人和丫鬟们都一边学煮茶,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就当是助兴节目了。说实话,倘若再来点京城盛产的云骨香瓜子那就更好了。 老太监实在看不下去,赶紧招手喊来了另外两个看起来身强体壮些的太监,把正在拉扯扭打互踹的两个人给拉开。 结束了这一场闹剧之后,老太监负手站在一旁,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方才动手的侍女,也就是丹琴,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也不怪他这般在意,毕竟他带来相国寺的这些小太监都是从成千上万的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办事机灵,基本上都会些拳脚功夫,怎么被这个小丫头三两下就制服了。 不对,甚至都没有三两下。 景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侍女,竟然有这个好身手。 是景王?还是世子?或者……就是他眼前这个世子妃? 想到这里,老太监打量的视线就从丹琴身上转移到了宴蓉的身上。 察觉到这不怀好意的视线,宴蓉挑眉问道:“敢问这位公公,可有什么事?” 那老太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心思深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宴蓉也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看,于是直接下起了逐客令:“既然无事的话,那你便退下,就莫要打扰各位夫人们聊天谈话了。” 老太监瞪圆了眼睛,这个宴蓉竟敢拿着世子妃的名号来压她,不过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性命都还被人拿捏着呢,哪来的资格和他叫板? “世子妃,老奴在这里奉劝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宴蓉嗤笑道:“公公说话可真是讨喜的紧,自称奴才,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骄傲程度,却比主子更甚。莫非……”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用一种极其玩味的语气,嘲讽道:“有人想要越俎代庖,有什么不臣之心了?” 老太监压着性子,告诉自己不能被她激怒,镇定道:“世子妃请不要血口喷人,咱家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宴蓉抬眼看他,心想不错嘛,都开始把陛下搬出来了。 宴蓉冷笑一声,继续嘲讽他:“公公没事可以多读点书,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句话,从一个太监口中说出来,可不大合适。毕竟宦者,自古只有品阶之分,却无官职实权之说。升到再高,本质上也不过是伺候人的。” 说完,宴蓉特地看着他,互动道:“公公,你说……我说的可对?” 他点头,面无表情道:“世子妃所言极是,奴才确实是奴才。” 宴蓉抬起胳膊抱在胸前,骤然变了脸色,厉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恪守做奴才的本分,来管主子的事情做什么?” 那老太监神色为之一震,似乎是没想到宴蓉会突然间这般咄咄逼人,一时间没想出来应对的话,没想到在场的夫人们这两日也是受了他的气,心中十分怨怼。眼下宴蓉既然带了这个头,自然人人都想跳出来怼一句。 于是乎,夫人们七嘴八舌就开始说了话,全都是关于指责和声讨老太监的。 “世子妃说的对,这位公公,你确实是个奴才,可是这两天一直对我们吆五喝六,各种的指挥来指挥去,我们家侯爷都没这样对我说过话呢!” “就是,其实我也早就想说了,公公确实做得有些过了。” “是,一个阉人而已,都开始在这佛门重地造次了,就连高僧的脸面也不给了。” “回头让老爷去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这位妹妹别忘了,他是个宦官,是没资格被弹劾的。” “也是哦……那怎么办?” “害,简单呗,那就不以弹劾的名义了,届时我们几个联名上书,请求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届时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了!” …… 老太监暗暗替自己摸了一把汗,心想才过去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怎么就成了这些贵夫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了? 这个宴蓉,搅混水和引导风向的能力,可谓是一流啊。 没办法,现在宫中不知是何种局势,在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他还不太合适和这些夫人们撕破脸皮。 于是,老太监放缓了语气,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道:“诸位夫人们误会了,老奴不过是奉命行事,并没有要冒犯各位的意思,就是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 宴蓉冷哼道:“公公可是谦虚了,我看你胆子大的很呢。” 老太监知道她这话肯定不是夸他,只好干笑着,没说话。 这事,怕是由不得他来插手了。罢了罢了,既然她们要喝茶,那便让她们喝,毕竟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夫人,太过苛责了,万一弄出什么大乱子,他也难以收拾。 于是,老太监心底叹息一声,正准备离去。 不曾想,宴蓉下一句话,让他差点脚底打滑。 “各位各位夫人,各位姐姐妹妹们,这茶要不给隔壁的老爷大人们也送些过去?” 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夫人们都来了兴致,好奇地问:“世子妃的意思是,这茶男子也喝得?” 宴蓉点了点头,神秘一笑:“不止,其实男女老少都喝得。” “那真是太好了!我家老爷是文渊阁学士,天天待在屋子里编纂书籍,总是伏案工作,这腰椎颈椎的毛病可不是一两天了,身子骨平日里也不大好。” 此时,一个看起来比较温婉贤淑的夫人开了口,看她这模样气质,想必夫君也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宴蓉面色不改,仍是笑着,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那就更应该喝喝这茶了。” “那我家夫君前阵子也是……” ……听完了贵夫人们一一陈情,宴蓉一一点着头,统一给的回复都是:“喝茶!” 说话间,正好茶水也煮好了,夫人们于是跃跃欲试,就要派自家丫鬟给丈夫送茶水过去。 “胡闹!”老太监一着急上火的,赶紧上前来,大声喝止。 第258章 皇后不在这里 开玩笑,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出乱子才将文武百官和女眷分开的,若真等他们双方碰了面,万一叫人发现什么端倪,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都已经快到子时了呀。 他这一下没控制好分寸,不仅着急,还带着些怒气,很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不过,夫人们在意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公公为何这般激动?” 是啊,方才还以奴才自居,现在又激动到大呼小叫甚至斥责她们了。 果然应了世子妃说的那句话,此人其实好大的胆儿呢。 老太监知晓自己有些失言了,看着眼前众人狐疑的目光,只好等面色稍缓,才用听起来平和的语气开口道:“夫人们请理解一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此番奴才毕竟是奉命带各位来相国寺祈福,如今皇后娘娘还病着,夫人们却跟没事人一样到处走动,恐怕多有不妥啊。” 他方才搬皇帝,这会儿搬皇后。 可别说,还真有点用。 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再说话。她们也怕事情闹大了,万一真传到皇后皇帝耳朵里,回头皇后身体好了再计较计较她们祈福的心诚问题。 那也挺难办的。 只可惜,他这招,对这些夫人大概还有点作用,对于一个人却是永远无效。 只见宴蓉施施然又起了身,看着前方的老太监:“公公言重了,皇后娘娘先前也极为宠爱我,皇后娘娘病重,我等自然是忧心忡忡的,只是总不能天天满面愁容,一方面晦气,另一方面,我想这也不是娘娘愿意看到的。公公放心,我们既然肯心甘情愿来此为皇后娘娘祈福,定然是心诚的。只是,提起皇后娘娘,我等还有一事不明。” “世子妃请讲。”那老太监面色平淡,心底却暗暗吃惊着。 这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当真生得好一副伶牙俐齿,居然也是学他一样把皇后娘娘搬出来说话,才几句话,便将局势扭转了。 事实上老太监并不知道,宴蓉此举,不仅扭转了局势,很可能就连他自己都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宴蓉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问道:“为何我等来了这么些时辰,都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甚至连她本人被安置在哪里?” 老太监表面仍是保持镇定,对于这种基本问题,他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的。 “皇后娘娘受了惊吓,引发旧疾,太医说要静养,身子受不得风,所以被安置在最东侧的禅房去了。诸位放心,那里自有太医和宫人照顾,加上各位的诚心祈福,相信娘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宴蓉颔首道:“借公公吉言,那皇后娘娘住得确实是有些偏僻了,不如这样,我带着侍女过去给她老人家瞧瞧,好歹我也会些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顺带去问问娘娘,夫人们给家中老爷夫君煮些茶送过去喝这件事,合不合乎规矩。倘若不合规矩,那我们便不做。但倘若皇后娘娘都应允了,届时就请公公莫要再多言了。” 老太监眉目一凛。 宴蓉敏锐地捕捉住了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心想,看来段景蘅的暗卫送来的情报是真的,皇后根本就不在这相国寺,让她们过来也不是为了祈福,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将朝中势力一网打尽。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就是来一次大清洗。 她这边正想问题入神,其他的几位夫人又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在一旁帮腔:“是啊公公,毕竟世子妃妹妹可是圣上亲封的第一女神医呢,上回宫中大闹时疫,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还是世子妃力挽狂澜呢!” “是啊是啊,让世子妃去试试,倘若皇后娘娘能快些好起来,那不正是喜闻乐见吗?” “对,世子妃,那就请您赶紧去看看!” 宴蓉“盛情难却”,就在她们差点自作主张成功的时候,那老太监突然发话了,赶紧制止了她们:“诸位夫人,皇后娘娘的病只需要静养就能好了,不需要再另外开什么方子。至于你们要去隔壁送茶……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皇后娘娘了,想去就去。” 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请各位务必赶在子时之间。” “子时之前?” “那还挺赶的。” “快些盛了茶水送去。” 此时,宴蓉眉目舒展开来。心想这阉人自作聪明,还打着子时之前将他们全部结果的算盘。殊不知,那茶水已经被她掺进了可解毒的灵泉药水,即便是子时一到,他们也不会毒发身亡了。 这么想着,宴蓉心情大好,但是这也并不是十拿九稳的事。 女眷这边不必操心,只是男方那边,茶水送过去,不一定所有官员都愿意喝,又没时间同他们细细解释或者劝说,而且言多必失,容易招人怀疑。 软的不行来硬的。 等丫鬟们盛好了茶水,宴蓉来到丹琴身边,轻声吩咐道:“丹琴,等下你带着这些丫鬟去送茶水,记住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喝下去,不能有遗漏的。倘若有人不配合,不必废话,直接硬灌下去。” “是,世子妃。”丹琴领了命,便带着丫鬟们去了。路上心中一直在感慨,从前只觉得世子妃性格跳脱,但是现在这种危机时刻,看看她杀伐果决的气势,和世子爷可是越来越像了。 宴蓉猜得没错,文武百官那边脾气暴躁,果然有人不愿意喝茶水,几个丫鬟的话人微言轻,更没有人愿意听。 有人叫着要见皇上,有人要见皇后,总之,吵吵闹闹地乱作一团,真正配合的没几个。 于是,丹琴记着那老太监说子时之前必须回去,又想起宴蓉叮嘱她的话,抬头冷冷地看了眼前不愿意配合的那些官员一眼,然后直接舀起一瓢水,大步来到那些人跟前。 受她身上的杀气影响,官员们吓了一跳,只是愣愣地看着丹琴,见是个瘦弱的女子,刚软下去的气焰立马又嚣张起来。 “好你个胆大的丫鬟,是哪个府上的,竟然敢对本官不敬……哎,你干什么?” 丹琴捏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将嘴巴强行撑开,一手举起茶水,笑了笑:“大人,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大不敬。” 第259章 夜莺啼鸣 后面还有几个持着所谓的文人风骨就是不予以配合的,丹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部一一如法炮制了。 丹琴办事效率极快,给官员们都送完了茶,再回来的时候,竟然离子时还有整整一刻钟。 因为快到时辰了,那老太监也放心不下,心中正忐忑,索性也一直留在原地。 等丹琴带着送茶的丫鬟们回来,就看到包括老太监在内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那守着,仿佛她们此番是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似的。这一刻,跟着后面的几个丫鬟莫名都觉得自己在发光了起来。 丹琴淡定地来到宴蓉跟前,朝她微微颔首:“世子妃,都办妥了。” 宴蓉给她递过去一个略带赞赏的表情,继而转头望着院子里的其他贵夫人们:“天色不早了,诸位可要回房休息?还是要留下一块赏月?” 夫人们一听,齐齐摇头:“方才睡了两个多时辰,我现在精神百倍,此时回房压根睡不着。” 宴蓉粲然一笑:“那便留下来一块赏月谈心。” 不顾老太监的表情,宴蓉吩咐丫鬟们又去搬了些蒲团来,又添了几个炉子,院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往那里一坐居然丝毫也不感觉冷。 于是夫人们和宴蓉一样都就这蒲团席地而坐,围着火炉开起相互攀谈起来。 院子里一派景象可称得上是其乐融融,只有一个人看起来不大开心。 老太监踌躇片刻,眼瞅着子时就要到了,心中那股焦躁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一定得想个法子让她们都回自己的房间,倘若稍后真出了人命,这整间相国寺一定会大乱,届时,主子的计划怕是就会被破坏了。 此时,皇宫外。 段景蘅同鹤云镜来到皇宫外之后,看见围得水泄不通的守卫,便知皇宫肯定出事了。 至少,陛下现在行动应当不太自如。叛军既然能够控制陛下,而且还有假传圣旨的本事而不被人发现,说不定每个入宫的门口都被他们打点过了。 所以,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完全不能贸然闯进去,形势很被动。 段景蘅派出许多漕帮人手,加上暗卫从中协助,花了足足两个时辰,将整个皇宫周围都仔细考察了一遍,发现没有一道门是适合进入的。 “帮主,皇宫守卫森严,但是每夜子时之后,东门的守卫是最弱的,属下去弄几套守卫军的衣裳来换上,届时我们可以踩着他们交接的时间点,趁乱溜进去。” 鹤云镜和段景蘅一直藏在暗处,不停接受着暗卫和手底下人传来的每个大宫门的情况,两个人也在不停地出谋划策。 段景蘅正思索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便听得黑暗处传来一阵夜莺的叫声,两个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同时皱了眉头。 夜莺不都是在炎炎夏日才会出没,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夜莺啼鸣? 直觉告诉段景蘅,一定是有什么人想给他传递消息,但是又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段景蘅循着那个房子,足尖轻轻点地而起,施展着轻功飞身而上,顷刻间,便来到了宫门外一棵高大的树上。趁着夜色,他果然看到在那枝繁叶茂的掩饰之下,竟真藏了一个人。 段景蘅当下警觉起来,正要拉开架势,便听到对方唤了一句:“世子!是我!”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段景蘅心头一跳,继而定睛一看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一般,问道:“闫统领?” 来人正是闫如海,此时见到段景蘅,犹如离家多日的鸟儿终于回了巢,内心又是激动又是兴奋,然而因为性格沉稳惯了,又不好太过于表现出来,在段景蘅的角度看来,他就是没有任何起伏,平平淡淡。 “世子,末将有话同你说……” “且慢!”没等他把话说完,段景蘅突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审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怀疑,“闫统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何时?” 闫如海先是一愣,似乎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不过世子爷发问,自然要回答,于是他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是个夏天,当时世子爷正好刚满十七岁,风姿过人,令人难忘。” 段景蘅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提起这个,不知为何,闫如海的脸色忽然变了一瞬,一时间竟然看着还有些窘迫,他踌躇着,有些犹豫:“世子爷,这个就不必……” “说。”段景蘅只说了一个字,言简意赅,表明态度。 闫如海讪讪一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表情就显得有些视死如归。 “乳臭未干,弱不禁风,难成大器。” 他说完,段景蘅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毛:“当时许多人都挺佩服闫统领的直爽和大胆。” 闫如海一咬牙,语气软了下来:“世子爷,您那会儿看起来太过于病弱,我并不了解真实的情况,才会说出那般无礼的话,还请世子多多包涵……” “好了,闫统领不必过于自责,这些年来,本世子也很欣赏你的刚正不阿和快人快语,今夜有此一问,实在是事出有因,那敌国奸诈狡猾,咱们不得不防。” 闫如海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很快明白过来方才他突然旧事重提是为了哪般。原来不是兴师问罪报私仇,而是为了验证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禁军统领闫如海。 于是闫如海抱了抱拳,一副豪气干云的做派:“世子爷言重了,眼下局势确实不容我们掉以轻心,闫某能够理解世子的苦心。” 段景蘅点了点头,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和他多做客套,于是问道:“闫统领,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文武百官和各家女眷都被调至了相国寺软禁起来,现在那里就相当于一座监牢,但圣旨肯定不是陛下下的,陛下他……是不是也被软禁起来了?” 第260章 宫墙有毒 闫如海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世子明鉴,宫中确实出了大乱子,那道圣旨下来的时候,届时我还在宫中各处巡查,陛下打算将第二禁卫军也调动出来守卫皇城百姓,原本是安排给我去做的,没想到那些个贼子动作那么快,杀了个猝不及防,我也是临时和心腹换了衣裳,一直在宫中留到半夜才找机会用轻功偷溜出来,就想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遇上了世子您。” 第二禁卫军,原本是宫中暗藏的一支隐秘军队力量,皇家组训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能拿出来用。 所以它的存在,只有每一任的皇帝和禁卫军统领才知晓,这只军队,也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够号令。 至于段景蘅,他这些年深受皇帝提拔,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眼睛和手,对于此事自然也是有知情权的。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叛军还不知道禁卫军的存在。 想到这里,段景蘅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筹码了。 闫如海见他没说话,便讲了自己的想法:“世子爷,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救出陛下,只有陛下才能号令禁卫军,只有拿回了皇宫守卫的控制权,咱们就能占据主导地位,谅那些乱臣贼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这番话,段景蘅听得颇为欣慰,他和这闫如海虽然年纪相差比较大,性格也很不一样,算是个忘年交,但是一起共事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挺有默契的。 “用轻功可以出来,就代表还有希望。只是,闫统领,你可知是什么人软禁了陛下和皇后?” 闫如海一阵哑然,摇了摇头。 段景蘅也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突破口是找到了,但是他们对对方的底细仍旧一无所知。 此事仍是凶险万分。 但无论如何,这一趟,他们都必须得去闯。 不仅是为了皇帝和皇后,还为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还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甚至还有他心底一直牵挂放心不下的那个人…… “闫统领,你辛苦了,那我先带你下去……” 段景蘅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他突然发现闫如海有些不对劲,只见他眉心开始发黑,整个人毫无血色,嘴唇也隐隐有些发白,凑近一看,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正在浑身发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段景蘅赶紧去探他脉息,发现他体内气息很是混乱,平日里浑厚天成的内力,此刻竟然正在一点点从他的体内消散,而且消散的速度很快。 “这是怎么回事?闫统领?闫统领!” 方才闫如海本就是撑着一口气出来通风报信的,看的出来他应该在树上待了很久,是强撑着和他说那些话,他现在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更别提体内内力不断流散,他还一直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所以此刻,他压根没有力气再支撑住身体好让他自己不掉下去。 早在他有下滑之势时,段景蘅便地扶住了他,然后施展起轻功将人给带了下去。 直到回到地面,段景蘅又开始不停地给他输送内力,一只手不停地给他探着脉息,方便随时观察情况。 可是,说来也怪,不管他输送进去多少内力,总是很快就会一一消散。一点点不停地流失,仿佛用一个可悲的事实来告诉世人,最后都会消失,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直到段景蘅都有些喘,他才意识到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一旁的鹤云镜极有默契地过来替他把人扶着,段景蘅稍作休息片刻,闫如海这才按住他打算继续给自己输送内力的手,开口道:“世子……不必……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是中了毒,你就是给我输送再多的内力也是没有用的。” “闫统领?”段景蘅猛力摇晃着他的肩膀,追问道,“怎会如此?你是中了什么毒?” 闫如海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就连说话都很艰难:“不太清楚,似乎是因为上回诛杀陈副统领的时候,让他们意识到皇宫还有江湖武林高手暗中相助,所以专门用了针对内力深厚者的毒,我方才跨越宫墙的时候便感觉不适,现在想想,是我疏忽大意了……” 闫如海用尽浑身力气,捏了捏段景蘅的手掌心,却只是仿佛给他挠了个痒痒,郑重叮嘱道:“世子爷,进宫是件凶险的事,务必一切小心。” 说罢,头一歪,人便失去了意识。 段景蘅一直探着他的脉息,知晓人其实没事,就是因为体力损耗过快,承受不住给晕过去了。 于是吩咐一旁的随从,将人先送至安全的地方,好生休养,恢复元气。 待人离去,段景蘅一直跪坐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帮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鹤云镜看着他,也是一脸为难。 段景蘅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吟。 方才闫如海给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皇宫宫墙上被做了手脚,一旦用轻功进入,就会中招。他的内力比闫如海还要深厚一些,漕帮其他人包括鹤云镜,就没有武功不高的,倘若使用轻功,恐怕失去意识的时辰会比闫如海还要快。 一旦如此,还怎么去营救圣上? 段景蘅闭了闭眼睛,心想,若是她在就好了。 蓉儿是陛下亲自认证的大豫朝第一女神医,只要有她在,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虽然不认识衍朝的文字,之前为了他身上的毒去学习衍朝医术,学得似乎也挺快的。 等等……他身上的毒? 念及此处,段景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他身中多种剧毒,鹤云镜的父亲曾有一段时间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 当时在江州云台山地界曾拜访过一位神医,那神医对于他中这么多的毒还能活下来,感到很吃惊。 为之诊脉之后也是暗暗摇头,说他这些时光都是和阎王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按照毒发的频率和强度,就连神医也无法保证,他究竟还有几年活头。 第261章 以身犯险 这说辞,和其他大夫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 段景蘅回忆起了当时他说过的另外一句话,联系起当下的处境,倒是让他分外在意。 届时,他说:“不过,你这毒虽没得解,倒是可以用药物压制,慢慢清理,说不定将来还能有完全清除的一天。更何况,你带毒在体,这也就保证了日后你必然能百毒不侵,因为世界上最烈性的毒药都在你的体内。” 那神医顿了顿,看着他,面上一阵感慨:“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当时的段景蘅只觉得神医冷血,或者是不是就是在逗弄他,这算哪门子因祸得福? 不过,后来他确实靠着这带毒的体质躲过了好几次王妃徐氏得毒害和暗算。 倘若今日真的能因为这特殊体质而逃过一劫,顺利进入皇宫营救陛下。说不定,那才真的是因祸得福。 想到这里,段景蘅心里有了计策,于是他起身,转过头来看着鹤云镜,道:“镜哥,给我一个信号弹。” 鹤云镜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这是他们漕帮专用的传递消息的工具,上面设置了不同的颜色,每个颜色代表的含义都不一样,只有本帮内部的人才看得懂。 “镜哥,你让暗卫和咱们的人分布在宫门各处,等候我的指令。届时,见机行事即可。” 鹤云镜点头,又问道:“帮主,那你呢?” “镜哥,我是特殊体质,说不定可以躲过那劳什子的宫墙。” 两人不仅是上下属的关系,更是儿时的“青梅竹马”,多年以来养成的默契,让鹤云镜一下子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要一个人独闯皇宫?” 段景蘅淡淡地“嗯”了一声,鹤云镜当下就反对了:“不行!” 这么多年,这好像是鹤云镜第一次反抗他的命令和安排,段景蘅觉得有些新奇,不禁抬头看他,挑了挑眉。 虽然二人感情深厚,对他也一直以“兄长”相称,但是鹤云镜一直恪守礼节,不论是称呼还是行为上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逾矩。 他习惯了他的乖顺,习惯了他的安分守礼,差点忘了他是同他兄长一般的存在。 而段景蘅心里很清楚,他也只是因为真正关心在意他的生死与安危,才会反应这么大。 果然,段景蘅在心底刚默数到“三”,鹤云镜便开始了喋喋不休:“你不能如此冒险,万一你这百毒不侵的带毒体质对这种毒无效怎么办?万一里面人手众多,你又寡不敌众怎么办?万一对方……” “镜哥。”段景蘅眉目柔软,眼底尽是温柔,“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只要能够成功见到陛下,一切就都能解决了,我们还有底牌。” 鹤云镜仍是担忧不已:“父亲答应过老帮主,此生一定终生扶持你,也一定会护你周全。我也答应过父亲,会保护好景蘅弟弟……”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压低了声音讲的,小到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段景蘅轻轻一笑,看着他的眼中似乎藏了满目星河,眸中星星点点,令人心神荡漾。 他轻轻一笑,然后说:“这么多年,你终于又肯喊我一声弟弟了。” 鹤云镜心中也当真是五味杂陈,多年以来的情意和当下对他的担忧与牵挂紧紧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和心情,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嘴巴嗫嚅着,说话都开始有些词不达意起来:“在我这里,你是帮主,也一直是我的弟弟。所以,兄长必须照顾好你。景蘅,所以你就……” 段景蘅突然凑近,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灿烂地笑了一下:“哥哥的心意,弟弟都懂。所以,这一次弟弟的决定,也请兄长鼎力支持。”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人,语气坚定道:“因为我们,一定会赢。” 鹤云镜被他的这种语气给感染到,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段景蘅已经扣上了披风的帽子,一个飞身隐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夜空中只传来一句:“各自小心。” 凉风一吹,却是散也散不去,犹如沉重的鼓声,一点一点打击在他的心头。 鹤云镜收敛了散乱的心神,按照段景蘅的要求,开始着手去对各个宫门进行部署。 他知道,他的景蘅弟弟说的对,他决定了的事,无人可以更改,也无人可以阻挡。 既然,反正是必须要去做的事了,与其百般反对,万般担心,不如好好支持他,全力配合。 另一头,段景蘅施展起轻功之后,确实很快就越过了宫墙,看着上方黑漆漆的夜色,他小心地感受着四周的一切,生怕一个不慎错过了什么。 这种情况,他无法大意。 然而,在完全越过宫墙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传来什么不适的感觉,直到又飞出了约摸半里路程,才感觉丹田之处有什么东西猛的沉了一下。 随即,一股混乱的气息突兀地蹿出来,与之碰撞纠缠在一起,两股……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很多股力量全部冲撞在一起,让他感觉身体有些难受,很快便有了虚脱的感觉。 段景蘅皱着眉头,心想,莫非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那毒根本就不是他能压制得住的? 段景蘅没办法,只能就近停在一处宫殿上,稍作歇息。 幸好,约摸半刻钟过后,身体内的异样和躁动便渐渐平息了下来。 段景蘅额头上的冷汗也不出了,被寒风一吹,身上清爽了不少。 身体重新又恢复正常,段景蘅尝试催动内力,发现一切如常,不禁心中一喜。于是他继续施展轻功,向皇宫深处飞去。 突然想起,他曾经也向这样一般,不止一次地穿着低调的夜行衣,用轻功飞进来,一路飞到养心殿,同皇帝议事。 没错,本应该很熟悉才对了。只不过,这一次与之不同的是,他竟然多了几分偷偷摸摸的感觉。 虽然他此番进来,确实也需要低调行事就是了。 第262章 乔装 他不敢怠慢,身上继续发力,向着前方而去。 皇宫的确很大,但毕竟是记忆中的路线。而且除了宫门处守卫比较森严之外,这宫内倒是防守很一般。也许是对方太自信了,以为只要守住了宫墙处的屏障,便无人可以进来,殊不知,自己就是那条漏网的鱼。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大概事发得太过于仓促,对方压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下子掌控整个皇宫,所以就只好采取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 他承认,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倒是都为现在的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思忖间,段景蘅很快来到养心殿上方,他放慢了速度,停在西北角一处宫殿观察情势。 远远看去,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外部的防卫确实比其他地方要森严得多。 看来,圣上只是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宫殿,并没有挪个地方。段景蘅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点于他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又观察了片刻,发现这四周几乎静得出奇,心底却总是隐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段景蘅趁着守卫交班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来到养心殿外面,趁人不备,悄悄藏在了房梁上。 他穿的是深色衣裳,这个法子倒是稳妥得很。 他按照同样的方法把养心殿前后左右的地形都查探了一番,发现守卫几乎扩增至了平日的三倍,倘若要强行闯进去,势必会惊动对方,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段景蘅又围着养心殿探了一遍,突然发现有一个角落守卫似乎比较松散一些。 他谨慎地上前一探,凭着记忆,这才想起了这个地方是哪里。 那时养心殿后院的小厨房。 在这深宫之中,住了太多的贵人,而皇帝是贵人中的贵人,除了御膳房之外,皇帝的居所,自然也是要有小厨房的,就是为了方便什么时候想吃随时都可以做。 不然堂堂一国之君都要忍饥挨饿,那这皇帝可真是做的太憋屈了。 厨房……段景蘅低低沉吟着,从袖中拿出两枚银针齐刷刷射出去,将小厨房外头守着的两个士兵给打晕,但那两名士兵并没有晕倒在地,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虽然在旁人看来还是清醒的样子,但是不管身边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 这招功夫,还是曾经鹤叔叔教他的。 不过,这个法子维持的时间有限,所以他的动作必须要快,也一定要快。 为了验证他们是否真的陷入了短暂沉眠,段景蘅极为谨慎地吹了一声口哨,发现那两个人真的没什么动静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小厨房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这小厨房里头倒是热闹得很。 首先迎上来的,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六安。 “世子爷!您怎么来了?”六安欣喜地叫着,上前又是激动又是悲愤地看着他,眸色闪动,泪光盈盈。 堂堂一个大内总管给委屈成这个样子,看来皇帝的处境好不到哪去。 “安公公。”眼下也不是叙旧和安慰人的时候,段景蘅看了一眼他身后一堆的太监和宫女,直入主题,“你们受苦了,陛下在何处?” 六安不知道段景蘅是如何冲破层层守卫进来的,只是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几乎是贴在段景蘅身上,低声道:“世子爷,您赶紧去救陛下和娘娘!那些个贼子,他们把陛下关在了寝殿之中,搜出了陛下宫中的玉玺,假传圣旨……” “公公,这些我都知道了,你挑重点讲。” 段景蘅抬手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心想这么些年过去了,六安这只要一遇到危急情况就容易变话痨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就没变过。 “咳咳……”六安面色多少有些不自在,轻轻咳嗽了两声用以掩饰心中尴尬,然后道,“陛下被关在寝宫里,他们把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赶到了小厨房,把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走了,让我们在这给外面那些将士烧水做饭,因为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辰……世子,陛下现在很危险!” 段景蘅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开口,便听到外头一阵动静传来,似乎是有人要进到这小厨房来,于是往侧方橱柜后面一冲,一个闪身躲了进去。 果然,等段景蘅刚躲进去,外头真的冲进来两个侍卫,将这厨房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后,又狐疑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便打算继续往里走。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为何我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此时,六安走上前来,陪着笑,道:“官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这小厨房里头这么多人,有些说话声音不是很正常吗?还是说就连说话都不允许了。” 那士兵瞥他一眼,懒得和他废话,就要往里去查看。藏在橱柜后面的段景蘅立马屏息凝神,小心藏好。 这士兵的举动可吓坏了一众太监宫女,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拦人,只能在心里面干着急,就连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就在那将士即将来到橱柜旁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很大一声呼唤,似乎是有什么人突然喊了他的名字,而且听着语气还有些焦急。 于是那士兵停下继续往前走的脚步,飞快转身,应了一声之后便跑了出去。 待他离开,厨房里的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段景蘅这才从橱柜背后出来,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让诸位受惊了。” 继而又打量了一遍在场众人,然后问道:“请问谁有多余的衣裳可以借我缓一缓?” 六安心领神会的同时暗暗有些吃惊,忙追问道:“世子爷是想乔装成……咳咳咳……您是问太监的衣裳?” 段景蘅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副认真而不容拒绝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堂堂景王世子,跟他们做奴才的要太监的衣裳穿?虽然知道是情势所迫,但是世子爷,您也太豁的出去了? 第263章 是哪位皇子 似乎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段景蘅笑得云淡风轻:“一个人的高低贵贱,不应该由他穿着什么衣裳来划分。就像是面对窘境仍然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你们,本世子也觉得很可亲可敬。”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无一不为之动容。 时间紧迫,很快,已经有好几个小太监开始动手脱下自己的外裳,递给段景蘅,纷纷道:“世子爷,穿我这件!” 段景蘅道了一声谢,从一名和自己身形相近的太监手中接过了衣裳,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套上,又戴上了太监的帽子。 幸亏出门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身上并没有穿太厚,所以哪怕是再套一件衣服也不会显得十分臃肿。 穿戴完毕,段景蘅就在厨房等着,脑子里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每一套应对方案全部都想了一遍,确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够解决之后,他便坐在小厨房里闭目养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等到外头的人来传膳。 “六安公公,陛下的饭食做好了吗?主子命我来取。”来人穿着宫女的服饰,看品阶应当是不低,但是段景蘅看着眼生的很,他肯定此人并非陛下宫中的。既然不是陛下的人,那想来便是另一边的了。 想到这里,段景蘅心底陡然升起一股防备来。 六安却是见怪不怪了,赶忙迎上去道:“好了好了,让姑娘久等了,这就给您送过去。” 于是他回头,扫了一圈身后的太监宫女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段景蘅的身上,高声道:“世……”意识到不对,赶忙又改了口,“是让小景子给姑娘您送过去?” 那大宫女看过去的时候,段景蘅只是低垂着眉眼,所以并没有看清长相,只是心中暗暗称奇,原来这宫中还有长相这么好大威武的太监,也没往心里去。 这养心殿守卫如此森严,难不成还真的有那三头六臂的人能溜进来不成? 于是她摆了摆手,仓促道:“谁都成,赶紧让人随我一道送过去,不然主子怪罪下来,有你们好看的!” “是是是,小景子,赶紧随姑娘去!”六安朝段景蘅那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也很快便适应了“小景子”这个新身份,应了一声“是”过后,便提着一旁的小太监递过来的食盒,随那宫女去了。 二人走出去之后,留下一众宫女太监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都在想,安总管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才短短片刻就适应过来,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唤世子爷为“小景子”,着实令人佩服。 六安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大喝一声,训斥道:“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是。”宫女太监们尽数散去,六安留在原地没动,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手上全是湿哒哒的。 其实,方才那一下“小景子”,他心里面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呐。 世子爷,对不住了,事出有因,就只好先委屈一下您。待事情结束之后,老奴再亲自向您赔礼道歉。 再说那头,段景蘅跟随那大宫女从小厨房一路绕到了养心殿内殿。 这内殿格局较大,外间是陛下平日里批阅奏折,觐见大臣的地方,里间则是陛下歇息的场所。 那宫女将段景蘅一路领着,走过了好几个层层把关的口子,段景蘅这才发现,就连房梁上都有人看着,不由得心里吃了一惊。 看这么严实,看来对方不禁生性多疑,还心思缜密。 究竟会是谁呢? 倘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哪怕是再多给他两天时间,查清楚那个跟陈副统领暗通款曲的人究竟是谁,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殿内摆放了好几道屏风,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站在这个角度,段景蘅大概能看清楚屏风后有两道人影。 其中一个人坐在桌案边,看身形和仪态,应当是陛下没错。另一个人在一旁负手而立,头上束了发冠,身形高大,只能隐约看出是一名男子,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段景蘅可恨自己此时没生了一双透视眼,没法一次性将这碍事的屏风看穿。 同时又得提防着身边这大宫女和外面守卫的将士,不能放开了去看,只能这么憋着,当真是难受得很。 “主子,陛下的饭食送来了。” 身侧的大宫女轻轻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屏风后面的皇帝没动,那站着的人也没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宫女告退之后,便打算带着身旁的小太监离开。 段景蘅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他的动作太快太轻,一旁的宫女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此时,一直沉默的皇帝却突然开口了:“朕现在还是九五之尊,你们都不留个人伺候么?” 之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里头那人似乎是轻轻笑了笑,终于开了口,段景蘅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分明是温润如玉的嗓音,却只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父皇言重了,儿臣怎会如此。毕晨,你去偏殿照顾着点皇后娘娘,让外头的小太监留下来伺候陛下用膳。” 这个声音……是…… 段景蘅紧紧握住了拳头,想到了某种可能,想到了某个人。内心正做着挣扎。 那名唤“毕晨”的宫女应了一声“是”,叮嘱了段景蘅一声“小心伺候着”,随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段景蘅跪在原地,看起来就是一副听话小太监的模样。然后他捏着嗓子,遮住了原本的声音:“陛下,要奴才进来伺候吗?” 虽然段景蘅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毕竟现在这个宫殿里皇帝几乎没有话语权,但他打从心底里不愿认别的主,于是只好充当一个不知情的小太监了。 没想到,皇帝直接开口道:“进来伺候。” 段景蘅等了等,见屏风后面的另外一个人也没阻止,这才起身提了食盒上前,绕过了屏风,来到二人跟前。 皇帝坐在椅子上,只是低头看着一本《战国策》,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许久都没有翻过下一页了。也是,毕竟这种情形之下,也不可能看进去什么书。 而那个人……段景蘅比较在意的另外一个人,此刻正背对着二人站着,他从食盒里取菜的同时,偷偷抬头去看,可惜从这个角度压根看不清脸,只是从背影来看,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方才唤陛下为父皇,自称儿臣,所以应当是位皇子。 虽然和他先前所推测的大差不差,但是只要一想要眼下的局势,段景蘅还是隐隐有些怒气。 第264章 知子莫若父 于公,身为皇子,竟然这般大逆不道地将皇帝软禁控制起来,还假借皇帝之名假传圣旨,妄图谋朝篡位,是为不忠。 于私,为人子者,应当多多体恤父亲辛劳,时时承欢膝下,却没有尽到做儿子的孝道,反而以下犯上,不顾长者意愿,冒犯父亲,是为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竟然还是举国百姓爱戴了多年的皇子。 这般狼子野心之人,竟然就在陛下身边蛰伏多年而无人发现。 教他如何能不气。 段景蘅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给皇帝布好了菜,然后退到一旁,只等主子传唤。 “父皇,听闻这道冬瓜碎肉盅乃是您平日里最喜爱的食物,所以儿臣特地吩咐膳房为您做了来,赶紧快尝尝看。” 皇帝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哼一声,继而反问道:“你这记性倒是不错,心思这般缜密,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处心积虑想要这个位置,应当很是辛苦?” 那人静静立着,还是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来,也不答话。 皇帝盯着桌子上的那道冬瓜盅看了一眼,青翠欲滴的冬瓜经过御厨的巧手,做熟了之后竟然也没有改变颜色,不仅保留了原本的色泽,还被切成了各种各样的造型,让人看了只觉得精美非凡。 而在那雕刻出来的冬瓜造型之下,则是堆满了腌制好的碎肉末,用御厨特制的酱料调制而成。正好中和了冬瓜的寡淡,而冬瓜脆嫩爽利的口感,又恰好淡去肉酱浓厚的口味。 可谓一切都是刚刚好。 皇帝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忽然就有些恍惚,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侧身望着那人背影,道:“你可知,为何朕会对这道冬瓜盅情有独钟?” 那人没答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有所动容。 皇帝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当年你初生之时,身子骨较弱,太医说很有可能半路夭折。当时国师向朕进言,说只要朕身体好起来了,你的身体也会跟着好起来,毕竟父子连心。你出生的那几年,恰逢西北连年干旱,西门好几处藩王蠢蠢欲动,朕忧心国事,确实身子骨不怎么好。所以那时朕心中一直有愧,听了国师的话,更觉得愧对于你。” 皇帝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所以,当初太医便天天给朕炖这冬瓜盅调理身体,说是忧思过重,气血两亏,不宜大补,只能拿清粥小菜温养,冬瓜和肉原本便是相辅相成的食材,不至于犯冲,可谓是当时的首选。于是啊,朕这么一吃,就吃了二十年,到如今,几乎已经吃成了习惯。” 他紧紧握着拳头,然后又松开,拿起一旁的调羹,轻轻舀了一些冬瓜送至嘴边,张开口轻轻吃着,良久才将这些食材咽下去。 然后他轻轻一笑,自嘲一般道:“其实,只有皇后和我身边的六安才知道,朕最讨厌吃的食物,就是冬瓜。” 说到这里,那站着的人终于有所动容,缓缓转过身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身为天子,也是他的父亲的男人。 他摇着头,语气尽是震惊,呢喃道:“父皇,我竟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些……” 皇帝继续将调羹剩了汤水往嘴巴里送,声音无波无澜,甚至没有任何起伏。到最后,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同你提起做什么,难不成,同你提了之后,便能改变你今时今日的决定?嗯?朕的好儿子?” 此时,那人已经完全转过身来,正对着皇帝这边,段景蘅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了头,终于也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不禁呼吸一窒。 竟然是三皇子,顾云深。 顾云深愣神了片刻,继而放声大笑:“父皇,儿臣一直谨记幼时太傅们的教导,他们都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儿臣想成为人上人,想追求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站在人人敬仰的位置,又有什么错?难道身为皇子,就应该无欲无求,软弱无能?” 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最终只是低低叹息一声,道:“男儿志在四方,有野心和目标是好事,不过你也得明白盗亦有道的道理,任何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凭本事去争取,但是不可不折手段,更不可违背道义!” “违背道义?”顾云深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突然笑出了泪,“父皇,您告诉我,什么是道义?” 看着他这幅表情,皇帝一愣,张了张嘴,最终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顾云深狠狠地笑了笑,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身为皇子,却从小长在冷宫,眼睁睁看着母妃为了保护自己受迫害而死,甚至那些卑贱的下人都可以成为欺侮我的对象,父皇,儿臣不是一个皇子,曾经我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我那么弱小,我甚至保护不了我的母亲……” 他顿了顿,眼睛里迸发出炽热的光,道:“父皇您说,让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承受这些,又是什么道义?而那些侮辱我的人,该不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搭配上那震颤心神的语气,直令人心惊肉跳。 像是在质问旁人,更像是在质问苍天。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皇帝不忍心看他这副模样,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做评价。 只是道:“当年之事,一言难断,你母亲是为了保你平安长大,而那些宫人,朕后来已经重重处罚,后宫争斗,总会有流血牺牲。你就算是想要这个位置,又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犯得着用这种方式?勾结外敌,背叛自己的父皇,去瓜分祖上基业?” 顾云深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那点谋划和心思竟然都被他看穿了,一时间没招架住,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慌乱来。 “父皇你……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他曾经允诺了那衍朝什么东西。 皇帝冷笑一声,就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第265章 世子掉马现场 “朕为何会知道?你莫忘了,你们兄弟几人的本事,都是朕亲自一手教导出来的。朕在位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希望能把所有的东西平等地教给你们每个人,所以朕几乎废除了嫡长子继承制,为的就是希望日后不论哪个人继承大统,其他的几个人都能够别无二心地扶持新主,只可惜,终究还是有人让朕失望……朕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个让朕失望的,居然是你……” 居然是这个从小到大最听话,表面最仁厚,也是他最为看好的皇三子。 谁曾想,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那衍朝既然答应你夺位,会不想着从咱们大豫捞点好处?等你真做了皇帝,届时权力能真正握在自己的手中,可不要平白当了别人的傀儡。老三啊老三,你糊涂!” 顾云深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傀儡皇帝……这会是他日后的下场吗? 这些年来,他光顾着复仇,一门心思都是想着如何一步步走上最后的那个位置。 他想要皇位,想得都快发疯了,而这个极度渴望的心理,反过来是不是容易被那衍朝钻了空子。 如今,听父皇这么一讲,他似乎……似乎真的做错了? 第一次,三皇子顾云深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些年的谋划,是不是一次错误的选择,一场失败的赌局。 失败? 这两个字突然从心底划过,顾云深猛的摇了摇头,眼睛里突然透出一片赤色,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如发疯一般,盯着皇帝的目光几乎是要把人给吃了。 “不!走到这一步,我不能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输!” 皇帝被他这副突然发狂的模样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身为帝王的威严在此时发挥作用。 只见他沉了嗓音,低声问:“老三,你这是做什么?连父皇的话你也不信了么?” “我不信!我为何要信你的话?倘若真的有心传位于我,何必搞那么多弯弯绕绕?我想要的东西,你不肯给,那我就自己去争取!” 顾云深朝他咆哮着,瞧着宛如失去了理智一般,五官几乎都要扭曲了,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 皇帝好说歹说,见他仍是无动于衷。心底也是颇为无奈,只好闭了嘴巴。 反正此刻整个养心殿和皇宫几乎都被他控制了,是他占据主导,只要他不听自己的,那么说再多都是徒劳。 “朕就问你一句,打算把朕软禁到何时?还是说,你打算就在这里弑父篡位?” 顾云深恢复了神色,高深一笑,摇了摇头:“父皇把儿臣想得这般恶毒,儿臣可是要伤心的。父皇放心,您暂时性命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挑眉,追问道。 他轻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只是父皇您的身体慢慢会变得虚弱,最后传位于我,那您不就成了太上皇。而我,将会是这大豫朝的新皇。” 皇帝嗤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在乎自己的生前身后名,你说说,朕该欣慰自己养出了一个沽名钓誉的好儿子吗?” “父皇过奖了。”顾云深心安理得地接承了他的夸奖,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帝想了想,又道:“朕在位多年,有许多一路辅佐过来的忠心耿耿的心腹和老臣,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好糊弄,你打算如何处置?” 顾云深缓缓一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个就不劳父皇操心了,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在相国寺……哦不,是在去黄泉路的路上了。” “你!”听到这里,皇帝再也忍不住。猛的瞪大了双眼,气得吐出一口鲜红色的血来。 “你好狠毒的心!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去堵悠悠众口?” 顾云深毫不在乎一般地笑了笑,挑眉反问:“父皇身处高位,应当比儿臣更懂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等儿臣坐到了那个位置,难不成还会担心这个?自从决心角逐皇位开始,儿臣的行事准则便只有一个。挡我者,死!” “你!你……”皇帝“你”了半天,指着他的指尖都在颤抖,已经被他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才用尽所有力气从胸腔迸发出一句:“你给朕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顾云深的脸色不太好看,眸色沉了沉,最终也只是握住双拳,朝皇帝走流程一般地拱了拱手。 “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先告退了,若有需要,可让宫人来传话。” 说着极为恭敬的话,语气里却并没有半点恭敬。 皇帝坐在椅子上,兀自生气,并不理他。 顾云深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经过段景蘅身边,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好生伺候”,后者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他并没有抬头,顾云深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回头看了一下正在发怒的天子,他的父亲,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沉默地走了出去。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二人。 皇帝在案边坐了片刻,叹息一声,拿起调羹继续用膳。 段景蘅跪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现出自己的身份来。 毕竟这殿内殿外如今都不太安全,就怕隔墙有耳,酿成大错。 就在他纠结之时,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手中的调羹给放了下来,然后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说出口的话更是让段景蘅震惊:“景蘅啊,你费这么大劲儿进宫来却不说话,打算何时才能与朕真正相见?” 段景蘅猛的抬头,对上皇帝一双略显疲态却仍然清亮如许的眸子,不禁心中大喜过望。 于是他上前一步,猛的跪在了皇帝面前,就要行大礼。 忙被皇帝制止:“快快起来,现在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说罢,又看他身上的衣裳一眼,“你这副打扮,是从小厨房那边混进来的?” 段景蘅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将自己进入皇宫之后的遭遇讲了一遍。 第266章 我们走不了了 皇帝听完,不无感慨:“唉,没想到朕落难之际,身边真正能用的人,也只有你和六安而已。” 段景蘅点头,也道:“六公公忠心耿耿,的确令人敬佩。不过陛下,我有一事不明,您方才……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要知道,为了掩人耳目,段景蘅方才在厨房换装的时候,不仅刻意将帽檐拉低,挡住了上半张脸,而且还用厨房锅底的焦炭将脸涂黑,他敢说,就是现在景王现在他面前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儿子。 既然如此,那皇帝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皇帝指了指他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挑了挑眉毛,道:“明知故问,你故意暴露身上的香囊味道,不就是为了让朕发现你?” 段景蘅从袖口拿出方才自己握了许久的那个香囊,放在眼前晃了晃,心中也为之一振。 他方才拿出这个香囊,只是想掩盖一下身上的露水味。 毕竟听闻三皇子顾云深从小习武,一双鼻子嗅物十分了得,倘若被他发现自己刚从小厨房出来身上却没有任何油烟味,反而多了几分外头的露水和雾气的味道,怕是就很难蒙混过去了。 而他所用的这个香囊,味道极浅极淡,是不可能轻易被人闻出来的。 谁知,段景蘅正疑惑着,皇帝竟轻轻笑了一声:“你这些年装病辛苦,为了令歹人信服,身上随时都带着藏了药粉的香囊,看起来才像个药罐子。你大概不知道,你身上所有的香囊,都是朕亲自嘱咐太医为你调配的。除了太医院执掌太医令的程太医之外,就只有朕能够分辨得出这个味道。” 段景蘅这才恍然大悟,那他方才这个举动,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陛下,眼下外头局势紧张,他们把文武百官和所有夫人都抓了起来,就连蓉儿现在也在相国寺,三皇子假传圣旨,严守宫门,现在宫里宫外都以为是陛下下的旨,百般戒严,玉玺在他手里,眼下,只有陛下的第二禁卫军才是扭转乾坤的唯一筹码。可是,号令这第二禁卫军,需要陛下本人亲自发号施令。所以,我得先想办法带陛下出这养心殿。” 段景蘅来不及欣喜,更来不及叙旧,将眼下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露出赞赏的神色,道:“当初朕选你做这执棋人,果然没有看错人,景蘅,你可真是天生的治国之才。” 段景蘅垂眸道:“陛下过誉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陛下出去……” 皇帝按了按他的肩膀,像是凝神听着什么一般,一动不动,轻声道:“景蘅,外面有脚步声……” 见段景蘅身子一震,他又道,“我们恐怕是……走不了了。等等……景蘅,小心!” 伴随着空气中一支利剑划过,在皇帝的惊呼声中,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而那利剑径直向段景蘅袭来,被他堪堪躲过。 只见他一个闪身,避开那利剑,半个身子伏趴在桌案边,却不忘张开双臂挡在皇帝跟前。 这小小的举动,令身后的帝王微微一晃,眸光闪烁,看不清表情,却只是觉得胸口处,仿佛是隐隐塌陷了一块地方。 意识到当下的处境,视线赶紧往正前方射去,只见两个弓箭手正站在外殿入口处,那拉弓的架势,直直对准了段景蘅。 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张熟悉面孔的出现,方才才刚出去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顾云深语气调笑,却让人一点儿也不感觉轻松,反而感到遍体生寒。 “好俊的身手。父皇,儿臣竟不知,你这养心殿还有这般武器高强的小太监呢,可当真是藏龙卧虎。” 说完,他又看着段景蘅,一脸惋惜道:“不过,你留在这儿,怕是有些屈才了。你,介不介意另投明主?” 面对他这一招公然引诱,段景蘅面不改色,他直起身子,缓缓抬起自己的头,将头顶的帽子摘下,又抬起袖子擦了几下被他故意涂黑的脸,在顾云深震惊的脸色之下开了口。 “殿下身边能人异士那么多,怕是不缺我这一个。更何况,景蘅虽小小血肉之躯,却一心只为江山百姓,那叛国通敌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你!”顾云深被他一句话气个半死,正想发怒,最后也只好忍下。 一方面是顾及他世子的身份,景王现在虽然远在边关,但是也手握兵权,倘若京中的消息传了出去,他直接在边境拥兵自立,或者在边境捅出什么乱子来。 届时,京城的事情也没处理好,那便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段世子,我早该想到你不简单。”顾云深眯着眼睛看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哦?”段景蘅挑眉询问,“那三殿下是从何时发现的呢?” 顾云深哈哈一笑,他二人这副和谐对话和睦相处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的关系只是感情深厚失散多年的老友。 “不早也不晚,大概是从第二次见到尊夫人的时候开始。不得不说,你那位夫人,可当真是个妙人呢。” 看着顾云深恍若回味一般的眼神,段景蘅下意识就有厌恶的感觉,只是生硬地回道:“不劳三皇子记挂,蓉儿的好,我自然比谁都清楚。” 面上虽生气,心里面却是在盘算着。第二次见蓉儿的时候?那不就是当初菩提庵被查封时,他被皇帝派遣去做宣旨的人。 原来那时非要和蓉儿一起去菩提庵巡查,并非是因为好奇,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他怕事情败露,波及到自己。 这就解释了为何菩提庵主持生前会说那般异常的话,会有那般异常的行为和举动。 还有前几天才伏诛的副统领陈向……先前说不通的一些疑问,现在突然都说得通了。 段景蘅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虽然内心正在专注思考,也没忘了观察四周的动静。 第266章 我们走不了了 皇帝听完,不无感慨:“唉,没想到朕落难之际,身边真正能用的人,也只有你和六安而已。” 段景蘅点头,也道:“六公公忠心耿耿,的确令人敬佩。不过陛下,我有一事不明,您方才……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要知道,为了掩人耳目,段景蘅方才在厨房换装的时候,不仅刻意将帽檐拉低,挡住了上半张脸,而且还用厨房锅底的焦炭将脸涂黑,他敢说,就是现在景王现在他面前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儿子。 既然如此,那皇帝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皇帝指了指他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挑了挑眉毛,道:“明知故问,你故意暴露身上的香囊味道,不就是为了让朕发现你?” 段景蘅从袖口拿出方才自己握了许久的那个香囊,放在眼前晃了晃,心中也为之一振。 他方才拿出这个香囊,只是想掩盖一下身上的露水味。 毕竟听闻三皇子顾云深从小习武,一双鼻子嗅物十分了得,倘若被他发现自己刚从小厨房出来身上却没有任何油烟味,反而多了几分外头的露水和雾气的味道,怕是就很难蒙混过去了。 而他所用的这个香囊,味道极浅极淡,是不可能轻易被人闻出来的。 谁知,段景蘅正疑惑着,皇帝竟轻轻笑了一声:“你这些年装病辛苦,为了令歹人信服,身上随时都带着藏了药粉的香囊,看起来才像个药罐子。你大概不知道,你身上所有的香囊,都是朕亲自嘱咐太医为你调配的。除了太医院执掌太医令的程太医之外,就只有朕能够分辨得出这个味道。” 段景蘅这才恍然大悟,那他方才这个举动,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陛下,眼下外头局势紧张,他们把文武百官和所有夫人都抓了起来,就连蓉儿现在也在相国寺,三皇子假传圣旨,严守宫门,现在宫里宫外都以为是陛下下的旨,百般戒严,玉玺在他手里,眼下,只有陛下的第二禁卫军才是扭转乾坤的唯一筹码。可是,号令这第二禁卫军,需要陛下本人亲自发号施令。所以,我得先想办法带陛下出这养心殿。” 段景蘅来不及欣喜,更来不及叙旧,将眼下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露出赞赏的神色,道:“当初朕选你做这执棋人,果然没有看错人,景蘅,你可真是天生的治国之才。” 段景蘅垂眸道:“陛下过誉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陛下出去……” 皇帝按了按他的肩膀,像是凝神听着什么一般,一动不动,轻声道:“景蘅,外面有脚步声……” 见段景蘅身子一震,他又道,“我们恐怕是……走不了了。等等……景蘅,小心!” 伴随着空气中一支利剑划过,在皇帝的惊呼声中,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而那利剑径直向段景蘅袭来,被他堪堪躲过。 只见他一个闪身,避开那利剑,半个身子伏趴在桌案边,却不忘张开双臂挡在皇帝跟前。 这小小的举动,令身后的帝王微微一晃,眸光闪烁,看不清表情,却只是觉得胸口处,仿佛是隐隐塌陷了一块地方。 意识到当下的处境,视线赶紧往正前方射去,只见两个弓箭手正站在外殿入口处,那拉弓的架势,直直对准了段景蘅。 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张熟悉面孔的出现,方才才刚出去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顾云深语气调笑,却让人一点儿也不感觉轻松,反而感到遍体生寒。 “好俊的身手。父皇,儿臣竟不知,你这养心殿还有这般武器高强的小太监呢,可当真是藏龙卧虎。” 说完,他又看着段景蘅,一脸惋惜道:“不过,你留在这儿,怕是有些屈才了。你,介不介意另投明主?” 面对他这一招公然引诱,段景蘅面不改色,他直起身子,缓缓抬起自己的头,将头顶的帽子摘下,又抬起袖子擦了几下被他故意涂黑的脸,在顾云深震惊的脸色之下开了口。 “殿下身边能人异士那么多,怕是不缺我这一个。更何况,景蘅虽小小血肉之躯,却一心只为江山百姓,那叛国通敌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你!”顾云深被他一句话气个半死,正想发怒,最后也只好忍下。 一方面是顾及他世子的身份,景王现在虽然远在边关,但是也手握兵权,倘若京中的消息传了出去,他直接在边境拥兵自立,或者在边境捅出什么乱子来。 届时,京城的事情也没处理好,那便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段世子,我早该想到你不简单。”顾云深眯着眼睛看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哦?”段景蘅挑眉询问,“那三殿下是从何时发现的呢?” 顾云深哈哈一笑,他二人这副和谐对话和睦相处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的关系只是感情深厚失散多年的老友。 “不早也不晚,大概是从第二次见到尊夫人的时候开始。不得不说,你那位夫人,可当真是个妙人呢。” 看着顾云深恍若回味一般的眼神,段景蘅下意识就有厌恶的感觉,只是生硬地回道:“不劳三皇子记挂,蓉儿的好,我自然比谁都清楚。” 面上虽生气,心里面却是在盘算着。第二次见蓉儿的时候?那不就是当初菩提庵被查封时,他被皇帝派遣去做宣旨的人。 原来那时非要和蓉儿一起去菩提庵巡查,并非是因为好奇,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他怕事情败露,波及到自己。 这就解释了为何菩提庵主持生前会说那般异常的话,会有那般异常的行为和举动。 还有前几天才伏诛的副统领陈向……先前说不通的一些疑问,现在突然都说得通了。 段景蘅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虽然内心正在专注思考,也没忘了观察四周的动静。 第267章 不死不休 看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顾云深只感觉心情大好,于是爽朗一笑:“世子和世子妃不愧是伉俪情深,你还真是跟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一样维护世子妃呢。” 段景蘅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现在想清楚了许多事,把很多细节都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三皇子不是个东西。 所以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段景蘅都感觉到刺耳至极。 于是他毫不客气道:“三皇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的娘子,我自然要护着。” 他这般不客气,顾云深也毫不示弱,讽刺的眼神立马看过来:“我说世子,眼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与其说我,三殿下不如先为自己想想。” “你什么意思?”顾云深上前一步,眸中冷冽之色明显。 段景蘅四处看了一圈,确认不会有人伤害到身后的帝王,便也上前一步,道:“囚禁自己的父皇,狼子野心,勾结外敌,谋朝篡位,难道不该担心,最后会不会被雷给劈死?” “你……”顾云深气极反笑,最终摆了摆手,淡然道,“等下我看你还怎么嘴硬!来人,把世子爷关到偏殿去,好生伺候着!” 段景蘅从小习武,自然也不是让他平白拿捏的,前方那些侍卫涌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开了架势,他们还没靠近,直接一掌就被震开数米,有几个甚至被震出了门外,落地哀嚎。 顾云深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道:“段世子当真好武功,我竟不知,你还身怀绝技。” “承让,承让。”段景蘅拱了拱手,在他看来,竟真的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顾云深冷哼一声,笑道:“不仅不是体弱多病,反而身怀绝世武功。段世子,你可真是凭借一己之力,骗过了整个京城所有人的眼睛。” “三皇子过奖了。”段景蘅冷冷道,“我不是要骗旁人,只是要骗如你一般的无德无义无情无耻之辈。” 虽然被他骂了,但是顾云深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极为淡定地笑了笑,抱着自己的双手,抬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段世子,你这只困兽,还要斗到什么时候?” 段景蘅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香囊,掷地有声道:“不死,不休。” 顾云深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半晌过去,只见他轻轻抬手,往后一压,身后的侍卫们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很快就将段景蘅给团团围住。 “三子!让你的人退下,不许伤了他!你莫要一错再错!” 皇帝站在段景蘅身后,脸色一沉,高声对着顾云深训斥道。 顾云深原本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听了他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忽然眸色暗了暗,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赶紧上前去,将案边的皇帝给架走了。 皇帝拼命挣扎,毕竟上了年纪,这种时候只能够任人摆布,任由他们把自己拖走。 “景蘅!景蘅!”皇帝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旁边阻止这一切,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段景蘅身手不凡,左右开弓四面回击,身姿矫健如游龙。 但是再俊的身手,也逃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顾云深源源不断地派出侍卫,段景蘅就是有再好的体力,也迟早会被拖死。 意识到这一点,皇帝心里越发焦急,尤其是段景蘅在击退第十三波侍卫的进攻之后,已经隐隐有些体力不支,就连维持身体站着的姿势,都已经很难很难了。 皇帝心里一紧,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这一刻,他心里恨极了。 身居高位多年,受万民爱戴多年,他何时受过这种憋屈。 段景蘅又勉强撑着力气打退了许多侍卫,终于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晃,最终倒了下去。 他从地上捡了一把剑,用剑刃抵在地面,撑住自己的身体,“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景蘅!”皇帝大喊一声,就要往前扑,被侍卫死死拦住。 顾云深斜斜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 继而,在段景蘅撑住自己不倒地却没法再站起来的时候,他一声令下:“杀!” 皇帝眸色一暗,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段景蘅,不许死……至少,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籍籍无名,憋屈地死去。 今日一旦死去,甚至有许多人都不知道,他曾经做了些什么。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为这个国家王朝的百姓做了些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堂堂大豫朝皇帝,文武百官都称他是一代明君,到头来,却连忠心耿耿效忠于他的臣子都保护不了? 枉为一国之君! 想到这里,皇帝突然猛的抬了头,恰好这时,两个侍卫正举起长枪向段景蘅刺去,被他灵活躲开。 但是由于身上伤口过多,又有些体力不支,只能算是个半躲。 因为躲开了这边,却躲不开后一边。 于是段景蘅整个身子往后一倒,直直倒在了身后侍卫的包围圈。 几个侍卫上前按住了段景蘅的肩膀,邀功一般道:“殿下,抓住了!” 顾云深上前几步,指着他们大骂废物:“就这么一个人,花了这么大力气这么多时辰才把人搞定,你们还好意思?” 几个侍卫忙如同熄了火一般,很快就蔫儿了下去,齐齐耷拉着脑袋,再也嚣张不起来。 此时,一个侍卫为了弥补什么似的,将段景蘅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将手中长剑架了上去,狠狠道:“殿下,属下这就替您杀了他!” “住手!”顾云深还没说话,一旁的帝王倒是急了,不顾阻拦地上前猛的用自己的身姿挡住,那侍卫一见是皇帝,慌乱之中赶忙收了手,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为了保护一个毫无实权的世子,做到这种地步,这件事情,饶是这小侍卫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 于是,只好抬起头,求助一般看着一旁的主子。 第267章 不死不休 看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顾云深只感觉心情大好,于是爽朗一笑:“世子和世子妃不愧是伉俪情深,你还真是跟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一样维护世子妃呢。” 段景蘅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现在想清楚了许多事,把很多细节都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三皇子不是个东西。 所以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段景蘅都感觉到刺耳至极。 于是他毫不客气道:“三皇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的娘子,我自然要护着。” 他这般不客气,顾云深也毫不示弱,讽刺的眼神立马看过来:“我说世子,眼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与其说我,三殿下不如先为自己想想。” “你什么意思?”顾云深上前一步,眸中冷冽之色明显。 段景蘅四处看了一圈,确认不会有人伤害到身后的帝王,便也上前一步,道:“囚禁自己的父皇,狼子野心,勾结外敌,谋朝篡位,难道不该担心,最后会不会被雷给劈死?” “你……”顾云深气极反笑,最终摆了摆手,淡然道,“等下我看你还怎么嘴硬!来人,把世子爷关到偏殿去,好生伺候着!” 段景蘅从小习武,自然也不是让他平白拿捏的,前方那些侍卫涌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开了架势,他们还没靠近,直接一掌就被震开数米,有几个甚至被震出了门外,落地哀嚎。 顾云深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道:“段世子当真好武功,我竟不知,你还身怀绝技。” “承让,承让。”段景蘅拱了拱手,在他看来,竟真的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顾云深冷哼一声,笑道:“不仅不是体弱多病,反而身怀绝世武功。段世子,你可真是凭借一己之力,骗过了整个京城所有人的眼睛。” “三皇子过奖了。”段景蘅冷冷道,“我不是要骗旁人,只是要骗如你一般的无德无义无情无耻之辈。” 虽然被他骂了,但是顾云深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极为淡定地笑了笑,抱着自己的双手,抬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段世子,你这只困兽,还要斗到什么时候?” 段景蘅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香囊,掷地有声道:“不死,不休。” 顾云深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半晌过去,只见他轻轻抬手,往后一压,身后的侍卫们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很快就将段景蘅给团团围住。 “三子!让你的人退下,不许伤了他!你莫要一错再错!” 皇帝站在段景蘅身后,脸色一沉,高声对着顾云深训斥道。 顾云深原本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听了他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忽然眸色暗了暗,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赶紧上前去,将案边的皇帝给架走了。 皇帝拼命挣扎,毕竟上了年纪,这种时候只能够任人摆布,任由他们把自己拖走。 “景蘅!景蘅!”皇帝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旁边阻止这一切,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段景蘅身手不凡,左右开弓四面回击,身姿矫健如游龙。 但是再俊的身手,也逃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顾云深源源不断地派出侍卫,段景蘅就是有再好的体力,也迟早会被拖死。 意识到这一点,皇帝心里越发焦急,尤其是段景蘅在击退第十三波侍卫的进攻之后,已经隐隐有些体力不支,就连维持身体站着的姿势,都已经很难很难了。 皇帝心里一紧,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这一刻,他心里恨极了。 身居高位多年,受万民爱戴多年,他何时受过这种憋屈。 段景蘅又勉强撑着力气打退了许多侍卫,终于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晃,最终倒了下去。 他从地上捡了一把剑,用剑刃抵在地面,撑住自己的身体,“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景蘅!”皇帝大喊一声,就要往前扑,被侍卫死死拦住。 顾云深斜斜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 继而,在段景蘅撑住自己不倒地却没法再站起来的时候,他一声令下:“杀!” 皇帝眸色一暗,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段景蘅,不许死……至少,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籍籍无名,憋屈地死去。 今日一旦死去,甚至有许多人都不知道,他曾经做了些什么。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为这个国家王朝的百姓做了些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堂堂大豫朝皇帝,文武百官都称他是一代明君,到头来,却连忠心耿耿效忠于他的臣子都保护不了? 枉为一国之君! 想到这里,皇帝突然猛的抬了头,恰好这时,两个侍卫正举起长枪向段景蘅刺去,被他灵活躲开。 但是由于身上伤口过多,又有些体力不支,只能算是个半躲。 因为躲开了这边,却躲不开后一边。 于是段景蘅整个身子往后一倒,直直倒在了身后侍卫的包围圈。 几个侍卫上前按住了段景蘅的肩膀,邀功一般道:“殿下,抓住了!” 顾云深上前几步,指着他们大骂废物:“就这么一个人,花了这么大力气这么多时辰才把人搞定,你们还好意思?” 几个侍卫忙如同熄了火一般,很快就蔫儿了下去,齐齐耷拉着脑袋,再也嚣张不起来。 此时,一个侍卫为了弥补什么似的,将段景蘅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将手中长剑架了上去,狠狠道:“殿下,属下这就替您杀了他!” “住手!”顾云深还没说话,一旁的帝王倒是急了,不顾阻拦地上前猛的用自己的身姿挡住,那侍卫一见是皇帝,慌乱之中赶忙收了手,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为了保护一个毫无实权的世子,做到这种地步,这件事情,饶是这小侍卫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 于是,只好抬起头,求助一般看着一旁的主子。 第268章 交易 顾云深示意他暂时先收手,将段景蘅给放下,他立马照做,没了侍卫的支撑,体力不支的人压根没法撑住自己的身体,于是段景蘅很快又滑倒在地,一旁的皇帝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 见他还有气息,只是因为体力透支太过了才会如此,皇帝心中猛的松了一口气。 顾云深继而走到二人跟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赞叹道:“父皇,没想到您身边忠心耿耿的人倒还真不少。” 皇帝懒得同他废话,一手抱着段景蘅,咬了咬牙,抬头猛然吼了一句:“顾云深,你不许伤他!你听到没有!” 顾云深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和他平视着:“儿臣倒是很想知道,段世子的性命,父皇打算用什么筹码来同我交换?” 皇帝知道,顾云深说这话其实是故意夸大的,且不说忌惮着景王,他也不会真的要了段景蘅的性命。 就是方才他说的带下去好好伺候一说,也肯定不是一刀就将他结果。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皇帝此刻都离不开段景蘅,更不能贸然置他于险地。 更何况,这是为了他浴血奋战,拼了命也要将他拯救于危难之中的,他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那个最优秀的执棋人。 段景蘅。 是他最好的棋子,却也是最好的执棋人。 于是,皇帝心中一横,似乎是在心底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定一般。 他看着顾云深,幽幽地道:“你以为你找到了传国玉玺,就能万无一失了吗?” 顾云深一愣,继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道:“父皇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皇帝冷哼道,“正统始终是正统,我大豫朝太祖皇帝自开国以来,就有这种先见之明,为了避免后世子孙为了所谓皇位自相残杀,于是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设下了一道屏障,那是一方皇帝本人私有的印章。而这印章,除了当朝皇帝之外,无一人知晓它的所在之处。” 顾云深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只当作是他的缓兵之计,毕竟身为皇室子孙,他可从没听说过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有什么皇帝私印之说。 他父皇就算是瞎扯也得扯个像样的,这种一听就是唬人的话,一下子就容易被人识破了好。 谁知,皇帝看他不信,却是极为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然后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最后印章不齐全,有谁会承认你是正统。届时,乱臣贼子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怕是会随着你一同进到坟墓里去呢。” 皇帝故意这样说刺激他,偏偏顾云深又是个经不住刺激的,看他这副认真模样,立马心里面就开始犯嘀咕了。 他在想,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就…… 想到这里,顾云深低头看着他,忍不住问:“那私印在何处?” 此时的他全然已经原形毕露,别说费心思去伪装,就连尊称也懒得用了。 皇帝也不和他计较这些,毕竟看清楚了这人的真面目之后,就没指望过太多。 眼下,在他的心里面只有一件事才是首要,那便是保住段景蘅的命。 “你答应过朕,不再伤害景蘅,否则,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在哪里。” 末了,又补了一句:“朕说到做到。” 顾云深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那笑声极为放肆:“父皇啊父皇,你说咱们父子二人应该父子连心,是最亲热的才对,没想到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在此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你说说,这……却是为何?嗯?” 皇帝静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追问道:“不用回避,告诉朕,你的答案。” 顾云深哈哈大笑几声,这才点了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好!父皇真不愧是儿臣的好父皇,我答应!” 不愧是他的好父皇,竟是将他的性格脾气全都摸了个遍儿。 当真是好得很呐! 听他松口,皇帝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在顾云深的示意之下,两名侍卫很快过来,将段景蘅给搬到了内殿的床上。 这是皇帝要求的,说必须治好段景蘅,否则他不会说出私印的下落。 顾云深无法,只得依着他。 没想到这段景蘅不仅身体没什么毛病,而且还武艺高强,方才那些侍卫除了损耗他的体力之外,几乎就没近到他的身,所以根本没受多少皮外伤,只需要躺着静养就好了。 反正,左右都是在这养心殿,出不了什么岔子。 顾云深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又静默良久,伫立良久,这才退了出去。 原本想留下两个侍卫看着,在皇帝的极力反对之下,终究没留成。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一定要尽快送您出去,调动第二军,否则相国寺那边……” 段景蘅挣扎着就要起身,打算拼死也要带着皇帝杀出一条血路来。 没想到话说了一半,却被皇帝给强行按了回去。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别说话,保存体力。 “景蘅放心,莫着急,朕已经想到了法子。你附耳过来,且听朕说,稍后你先歇息,然后这样……我们……” 说完之后他又看着段景蘅,确认了一遍:“计划就是这样,可明白了?” 段景蘅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承诺道:“陛下放心,景蘅定不负所托。” 皇帝也微微颔首,心里却是很没底。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放手一搏,背水一战了。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外。 顾云深身上裹了狐裘大衣,正站在冬夜凛冽寒风中,一动也不动。 手底下的人都轮番过来劝了好几回,人硬是一下也没动过,搞得他们全部叫苦不迭。毕竟主子但凡身子有什么闪失,最后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来背锅。 最后,还是那名叫毕晨的大宫女来了,才稍稍和他搭上两句话。 毕晨莲步轻移,姿态优雅万千,缓缓来到顾云深跟前,嗓音轻柔地问着:“夜里更深露重,殿下怎的不回屋子里去?可要仔细了身子。” 第268章 交易 顾云深示意他暂时先收手,将段景蘅给放下,他立马照做,没了侍卫的支撑,体力不支的人压根没法撑住自己的身体,于是段景蘅很快又滑倒在地,一旁的皇帝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 见他还有气息,只是因为体力透支太过了才会如此,皇帝心中猛的松了一口气。 顾云深继而走到二人跟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赞叹道:“父皇,没想到您身边忠心耿耿的人倒还真不少。” 皇帝懒得同他废话,一手抱着段景蘅,咬了咬牙,抬头猛然吼了一句:“顾云深,你不许伤他!你听到没有!” 顾云深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和他平视着:“儿臣倒是很想知道,段世子的性命,父皇打算用什么筹码来同我交换?” 皇帝知道,顾云深说这话其实是故意夸大的,且不说忌惮着景王,他也不会真的要了段景蘅的性命。 就是方才他说的带下去好好伺候一说,也肯定不是一刀就将他结果。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皇帝此刻都离不开段景蘅,更不能贸然置他于险地。 更何况,这是为了他浴血奋战,拼了命也要将他拯救于危难之中的,他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那个最优秀的执棋人。 段景蘅。 是他最好的棋子,却也是最好的执棋人。 于是,皇帝心中一横,似乎是在心底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定一般。 他看着顾云深,幽幽地道:“你以为你找到了传国玉玺,就能万无一失了吗?” 顾云深一愣,继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道:“父皇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皇帝冷哼道,“正统始终是正统,我大豫朝太祖皇帝自开国以来,就有这种先见之明,为了避免后世子孙为了所谓皇位自相残杀,于是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设下了一道屏障,那是一方皇帝本人私有的印章。而这印章,除了当朝皇帝之外,无一人知晓它的所在之处。” 顾云深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只当作是他的缓兵之计,毕竟身为皇室子孙,他可从没听说过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有什么皇帝私印之说。 他父皇就算是瞎扯也得扯个像样的,这种一听就是唬人的话,一下子就容易被人识破了好。 谁知,皇帝看他不信,却是极为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然后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最后印章不齐全,有谁会承认你是正统。届时,乱臣贼子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怕是会随着你一同进到坟墓里去呢。” 皇帝故意这样说刺激他,偏偏顾云深又是个经不住刺激的,看他这副认真模样,立马心里面就开始犯嘀咕了。 他在想,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就…… 想到这里,顾云深低头看着他,忍不住问:“那私印在何处?” 此时的他全然已经原形毕露,别说费心思去伪装,就连尊称也懒得用了。 皇帝也不和他计较这些,毕竟看清楚了这人的真面目之后,就没指望过太多。 眼下,在他的心里面只有一件事才是首要,那便是保住段景蘅的命。 “你答应过朕,不再伤害景蘅,否则,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在哪里。” 末了,又补了一句:“朕说到做到。” 顾云深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那笑声极为放肆:“父皇啊父皇,你说咱们父子二人应该父子连心,是最亲热的才对,没想到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在此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你说说,这……却是为何?嗯?” 皇帝静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追问道:“不用回避,告诉朕,你的答案。” 顾云深哈哈大笑几声,这才点了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好!父皇真不愧是儿臣的好父皇,我答应!” 不愧是他的好父皇,竟是将他的性格脾气全都摸了个遍儿。 当真是好得很呐! 听他松口,皇帝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在顾云深的示意之下,两名侍卫很快过来,将段景蘅给搬到了内殿的床上。 这是皇帝要求的,说必须治好段景蘅,否则他不会说出私印的下落。 顾云深无法,只得依着他。 没想到这段景蘅不仅身体没什么毛病,而且还武艺高强,方才那些侍卫除了损耗他的体力之外,几乎就没近到他的身,所以根本没受多少皮外伤,只需要躺着静养就好了。 反正,左右都是在这养心殿,出不了什么岔子。 顾云深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又静默良久,伫立良久,这才退了出去。 原本想留下两个侍卫看着,在皇帝的极力反对之下,终究没留成。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一定要尽快送您出去,调动第二军,否则相国寺那边……” 段景蘅挣扎着就要起身,打算拼死也要带着皇帝杀出一条血路来。 没想到话说了一半,却被皇帝给强行按了回去。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别说话,保存体力。 “景蘅放心,莫着急,朕已经想到了法子。你附耳过来,且听朕说,稍后你先歇息,然后这样……我们……” 说完之后他又看着段景蘅,确认了一遍:“计划就是这样,可明白了?” 段景蘅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承诺道:“陛下放心,景蘅定不负所托。” 皇帝也微微颔首,心里却是很没底。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放手一搏,背水一战了。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外。 顾云深身上裹了狐裘大衣,正站在冬夜凛冽寒风中,一动也不动。 手底下的人都轮番过来劝了好几回,人硬是一下也没动过,搞得他们全部叫苦不迭。毕竟主子但凡身子有什么闪失,最后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来背锅。 最后,还是那名叫毕晨的大宫女来了,才稍稍和他搭上两句话。 毕晨莲步轻移,姿态优雅万千,缓缓来到顾云深跟前,嗓音轻柔地问着:“夜里更深露重,殿下怎的不回屋子里去?可要仔细了身子。” 第269章 局势逆转 就在毕晨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顾云深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轻轻道:“毕晨。” 那一声似有若无,仿佛从幽冥深处的地底渗出来的声音似的。 若不是仔细听,还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毕晨忙上前道:“殿下,奴婢在这呢。” “你说,父皇为何会这般维护那个姓段的?”顾云深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似乎压根也没想着让毕晨真的回答他,因为他还没等对方说话,又自顾自地开始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分明他只是姓段,我才是姓顾的……为何?父皇你为何……” 满是质问的话语,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心酸和不甘,仔细听来,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 毕晨跟着三皇子多年,从未见过主子这个样子。这么可怕而又敏感的问题,就算是借她十个胆子,她自然也是不敢回答的。 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尽量体现得无动于衷一些,卖力扮演着聋子的角色。 良久,毕晨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安慰道:“其实,殿下莫要太过于忧心了,现如今陛下即将登上那个位置,大权在握,届时,还有什么人是能伤到您的呢?” 顾云深抬起双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听到她这句话,忽的笑了。 对,他要变强,他要权力,他要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受人欺负,才能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顾云深这么想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于是,他将双手缓缓地从脸上拿了下来。继而抬头望着夜空,却忽然看见这黑沉沉而又安静的夜色里,竟然出现了两道裂缝。 从那裂缝里,很快又渗进了光来。 顾云深定睛一看,那光五颜六色,炫彩夺目。那似乎不是夜空中突然多了会发光的裂缝,而是有人在向空中发射信号弹。 皇宫重地,在这深宫高墙之中,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向夜空中随便发射信号弹这种东西。 若是说真的说起胆子,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而他发射信号弹的目的,却不可能只是像放烟花似的,放着玩玩。 遭了! 想到某种可能,段景蘅暗暗叫了一声不好,然后就往养心殿里面冲,一边冲还一边吩咐道:“毕晨!让所有侍卫把养心殿前后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快!” 毕晨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知道主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于是应了一声是,就赶紧下去着手布置。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顾云深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要往里面冲。 这冲到外殿里一看,不禁愣在了当场。 外殿的床榻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压根就不像躺过人的样子。更要命的是,原本应该好端端待在这宫殿里的两个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在屏风之后的书柜一侧,却多出了一个原本不该存在的小小隔间,隔间底下,是一个黑漆漆的洞,那洞口不大不小,据目测,正好能够容纳两个人一起通行而过。 黑色的洞口深处绵延不绝向前而去,站在洞口入口处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那另一段,究竟是通向了皇宫的哪一处去了。 顾云深瞪大了一双眼睛,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接受。 太突然了。 他知道,无论这洞口通向了哪一处,对他都是极为不友好的。 怎么会让他们逃走了呢…… 顾云深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身抽出腰间长剑,就要往殿外冲出去,一边冲还不忘一边道:“集结所有人手,随同本殿下一起,全力搜捕……” 此时,顾云深已经冲到了门口,原本气势汹汹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他握着手中的长剑,手下是随时准备拉开架势打架的姿态,然而在一看清外面的情形之时,却一个步子也迈不开了。 一旁的亲信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哆哆嗦嗦道:“三……三皇子,殿下……他……他他他,他们……” 这么多人,打哪儿冒出来的呀? 只见在他们的正前方,在养心殿台阶下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差不多就从这个距离开始,齐刷刷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而这些士兵一看站姿,就知道平日里也是训练有素的。 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训练出这么高质量的军队。 而他们身上所穿的衣裳,和京城里的禁卫军身上所穿的,可以说是大差不差。这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些士兵的衣裳颜色看着……似乎是要更深一些。 顾云深来不及继续深想下去,甚至都来不及消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叫喊:“众将听令!” “在!”十万大军,呼声震天。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里头的洞是通往何处了。那分明是通往皇宫各处。 而方才叫喊的那人,正是刚刚还在养心殿里同他做交易的人,也就是当今皇帝。 只见皇帝站在不远处的台子上,在一众清一色的将士的衬托之下,更显得他英武不凡,身上自成一派的威严气度,可以说是无人能比。 “三皇子顾云深,大逆不道,勾结敌国,软禁皇帝,意图谋朝篡位,速速将其拿下!” 皇帝说完,一大群将士纷纷应声,然后往养心殿冲去。 这一次,终于轮到顾云深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他那握着的长剑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两条胳膊猛的一垂下,手中的长剑便应声落地。 他宛如失去了扯线的提线木偶一般,这副模样,看着还不如一个傀儡娃娃, 只有在他此时最想看见却又最不想看见的二人缓缓靠近的时候,他才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然后抬眸,不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养心殿被他下令给围得水泄不通了,这两个人却还是逃了出去?还有那个可疑的洞。 皇帝嗤笑一声,看着自家这个儿子,忽然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短短的小半辈子他都在算计,到头来,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皇帝也不忍心再看他,只是长叹一声,幽幽道:“朕早就说过,你不是当皇帝的料。这养心殿里的许多秘密,除了当朝皇帝,旁人是不可能知晓的。那地道也许多年未曾开封过了,这一趟也多亏了景蘅。” 顾云深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帝大手一挥,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的肩膀,将人给制服住。 说来也奇怪,整个过程,他竟然没有一点点反抗的意思。 这么快就认命了? 第269章 局势逆转 就在毕晨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顾云深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轻轻道:“毕晨。” 那一声似有若无,仿佛从幽冥深处的地底渗出来的声音似的。 若不是仔细听,还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毕晨忙上前道:“殿下,奴婢在这呢。” “你说,父皇为何会这般维护那个姓段的?”顾云深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似乎压根也没想着让毕晨真的回答他,因为他还没等对方说话,又自顾自地开始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分明他只是姓段,我才是姓顾的……为何?父皇你为何……” 满是质问的话语,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心酸和不甘,仔细听来,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 毕晨跟着三皇子多年,从未见过主子这个样子。这么可怕而又敏感的问题,就算是借她十个胆子,她自然也是不敢回答的。 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尽量体现得无动于衷一些,卖力扮演着聋子的角色。 良久,毕晨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安慰道:“其实,殿下莫要太过于忧心了,现如今陛下即将登上那个位置,大权在握,届时,还有什么人是能伤到您的呢?” 顾云深抬起双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听到她这句话,忽的笑了。 对,他要变强,他要权力,他要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受人欺负,才能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顾云深这么想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于是,他将双手缓缓地从脸上拿了下来。继而抬头望着夜空,却忽然看见这黑沉沉而又安静的夜色里,竟然出现了两道裂缝。 从那裂缝里,很快又渗进了光来。 顾云深定睛一看,那光五颜六色,炫彩夺目。那似乎不是夜空中突然多了会发光的裂缝,而是有人在向空中发射信号弹。 皇宫重地,在这深宫高墙之中,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向夜空中随便发射信号弹这种东西。 若是说真的说起胆子,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而他发射信号弹的目的,却不可能只是像放烟花似的,放着玩玩。 遭了! 想到某种可能,段景蘅暗暗叫了一声不好,然后就往养心殿里面冲,一边冲还一边吩咐道:“毕晨!让所有侍卫把养心殿前后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快!” 毕晨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知道主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于是应了一声是,就赶紧下去着手布置。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顾云深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要往里面冲。 这冲到外殿里一看,不禁愣在了当场。 外殿的床榻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压根就不像躺过人的样子。更要命的是,原本应该好端端待在这宫殿里的两个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在屏风之后的书柜一侧,却多出了一个原本不该存在的小小隔间,隔间底下,是一个黑漆漆的洞,那洞口不大不小,据目测,正好能够容纳两个人一起通行而过。 黑色的洞口深处绵延不绝向前而去,站在洞口入口处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那另一段,究竟是通向了皇宫的哪一处去了。 顾云深瞪大了一双眼睛,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接受。 太突然了。 他知道,无论这洞口通向了哪一处,对他都是极为不友好的。 怎么会让他们逃走了呢…… 顾云深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身抽出腰间长剑,就要往殿外冲出去,一边冲还不忘一边道:“集结所有人手,随同本殿下一起,全力搜捕……” 此时,顾云深已经冲到了门口,原本气势汹汹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他握着手中的长剑,手下是随时准备拉开架势打架的姿态,然而在一看清外面的情形之时,却一个步子也迈不开了。 一旁的亲信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哆哆嗦嗦道:“三……三皇子,殿下……他……他他他,他们……” 这么多人,打哪儿冒出来的呀? 只见在他们的正前方,在养心殿台阶下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差不多就从这个距离开始,齐刷刷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而这些士兵一看站姿,就知道平日里也是训练有素的。 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训练出这么高质量的军队。 而他们身上所穿的衣裳,和京城里的禁卫军身上所穿的,可以说是大差不差。这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些士兵的衣裳颜色看着……似乎是要更深一些。 顾云深来不及继续深想下去,甚至都来不及消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叫喊:“众将听令!” “在!”十万大军,呼声震天。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里头的洞是通往何处了。那分明是通往皇宫各处。 而方才叫喊的那人,正是刚刚还在养心殿里同他做交易的人,也就是当今皇帝。 只见皇帝站在不远处的台子上,在一众清一色的将士的衬托之下,更显得他英武不凡,身上自成一派的威严气度,可以说是无人能比。 “三皇子顾云深,大逆不道,勾结敌国,软禁皇帝,意图谋朝篡位,速速将其拿下!” 皇帝说完,一大群将士纷纷应声,然后往养心殿冲去。 这一次,终于轮到顾云深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他那握着的长剑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两条胳膊猛的一垂下,手中的长剑便应声落地。 他宛如失去了扯线的提线木偶一般,这副模样,看着还不如一个傀儡娃娃, 只有在他此时最想看见却又最不想看见的二人缓缓靠近的时候,他才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然后抬眸,不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养心殿被他下令给围得水泄不通了,这两个人却还是逃了出去?还有那个可疑的洞。 皇帝嗤笑一声,看着自家这个儿子,忽然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短短的小半辈子他都在算计,到头来,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皇帝也不忍心再看他,只是长叹一声,幽幽道:“朕早就说过,你不是当皇帝的料。这养心殿里的许多秘密,除了当朝皇帝,旁人是不可能知晓的。那地道也许多年未曾开封过了,这一趟也多亏了景蘅。” 顾云深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帝大手一挥,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的肩膀,将人给制服住。 说来也奇怪,整个过程,他竟然没有一点点反抗的意思。 这么快就认命了? 第270章 三皇子伏诛 见他不仅不开口说话,还表现出一副颓丧的模样,皇帝不禁皱了眉头,抬脚就要上前去查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段景蘅眼疾手快,伸手挡在他的身前,朝着人摇了摇头,道:“陛下小心,当心有诈。” 皇帝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转身,目光坚定地走上前去。 顾云深就这么被人钳制着,身子却是站的极其笔直,目光却是呆滞且涣散,那种仿佛目空一切的表情,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那个叫嚣着要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的皇子。 直到皇帝来到他的跟前,那毫无生机的脸色才稍稍有了一些神采。 “老三,事到如今,你可悔悟了?”皇帝沉声问着,简短的话语里,包含着的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 只可惜,顾云深似乎也难以领悟。 只见他整个人身子颤动了一下,眼神慢慢也聚焦了起来,变得不再那么呆滞。 他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人,当朝的帝王,一国之君,他的父亲。 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多么的可悲又可笑。 “父皇,儿臣只是输在了不知,不知段景蘅竟然深藏不露,不知父皇您还留有后手。儿臣并没有错,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并没有错。是您从小教会儿臣,生在帝王之家,不可做那无能软弱之辈。饶是再来一次,儿臣仍会如此!” 皇帝似乎是一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当下就连气都懒得气了。 只是轻轻地闭了眼睛,然后转身,稍稍抬起了自己的手,朝着身后的侍卫轻声吩咐道:“带下去,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皇帝说完之后,身子骤然一歪,差点没站稳。仿佛这一句话,就已经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段景蘅适时地将其扶着,一旁的侍卫行了一个礼,恭敬应了一声是之后,便押送着顾云深下去了。 “皇后情况如何了?”皇帝稍微恢复一些元气,赶忙问起皇后情况。他记得那人说过,应当是把皇后给关在养心殿偏殿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此时,一名副将走上前来,道:“陛下,皇后娘娘被人送了迷魂香,如今正不省人事,但是没有性命之忧。陛下放心,属下方才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瞧瞧。” 皇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又安排了些各个宫门的部署事宜,加上段景蘅带来的人手和势力,用作善后已经完全足够了。 而做完这些,皇帝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就如同之前顾云深那般。 其他人都已经纷纷散去,唯独还剩了一个段景蘅。 冬天的夜风吹得萧瑟而寂寥,皇帝似乎是察觉不到。段景蘅只好吩咐人给他拿来一件厚重狐裘,给人裹在了肩膀上。 “陛下,莫要过于伤怀,当以龙体为重。” 皇帝兀自叹息一声,若是旁人,或许还不懂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但是这一路走过来,恐怕也只有最知情的段景蘅才是最懂他的了。 皇帝毕竟是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见过的大风大浪比任何人都要多,除了内心感慨神伤一阵,也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于是,还不等段景蘅操心,就自个儿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然后扭头看他,挑眉道:“这个时辰,你怕不应该在这陪着朕这个老头子?” 段景蘅眉目一凝,正要说话,皇帝便将一块硬硬的什么东西给交到了他的手中,而后叮嘱道:“快去,把他们都救出来。还有你最想见的人。” 段景蘅低头一看,那块皇帝塞在他手里面的硬硬的东西,正是能够号令禁卫军的令牌。 一种莫大的使命感从段景蘅心底油然而生,他紧紧捏着令牌,猛的跪在地上,朝皇帝磕了一个头,朗声道:“谢陛下厚爱,景蘅一定不辱使命。” 皇帝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和善地点了点头,道:“好孩子,去。” 经过方才的休养,段景蘅的体力早就恢复了,现在皇帝又拿回了整个皇宫的话语权,他在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于是,把一些善后的工作交给了鹤云镜等人之后,段景蘅出了宫门,便向着心中感念的那个地方而去了。 那里,有和江山社稷命脉相连的文武百官们。 那里,也有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人。 她和他们,都在等他。 此时,相国寺, 眼看着子时将至,那老太监一直内心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形,时不时又亲自过去隔壁看看。 最后千盼万盼地终于盼来了那个时辰,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七窍流血毒发身亡的景象。 老太监瞪大了眼睛,悄悄让手底下的人去检查毒药是不破拿错了。 一番勘察和确认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毒药没有拿错。 既然没有拿错,那……那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老太监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原地就找个太医给这些人查查。 莫非他们都修炼了什么护体神功不成?倘若真是那样,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而另一边,宴蓉早就将他的异常行为都尽收眼底,知道他肯定是在纳闷她们没有如他所愿按时毒发一事,于是故意开了口,大声调侃道:“这位公公,原本赏月该是件平心静气的事,为何您看起来却如此焦躁不安?” 那老太监被她这话问得噎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眼下距离子时应当是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叫他如何能够不焦躁,又如何能够安心? 可是这些,他可不能当着宴蓉的面讲出来,于是只好陪着笑,尽力解释:“劳世子妃挂怀了,咱家只是比较忧心皇后娘娘凤体,这才有些坐立不安。咱家只是一介奴才,还请世子妃莫要在意。” 这是内涵她在多管闲事呢。 宴蓉也不恼怒,只是生硬一笑,然后道:“本世子妃自然不至于闲到去计较一个奴才的事情,只不过,我和各位夫人姐姐们正花前月下的,公公却在一旁这个样子,未免也太扫兴了些。” 第270章 三皇子伏诛 见他不仅不开口说话,还表现出一副颓丧的模样,皇帝不禁皱了眉头,抬脚就要上前去查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段景蘅眼疾手快,伸手挡在他的身前,朝着人摇了摇头,道:“陛下小心,当心有诈。” 皇帝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转身,目光坚定地走上前去。 顾云深就这么被人钳制着,身子却是站的极其笔直,目光却是呆滞且涣散,那种仿佛目空一切的表情,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那个叫嚣着要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的皇子。 直到皇帝来到他的跟前,那毫无生机的脸色才稍稍有了一些神采。 “老三,事到如今,你可悔悟了?”皇帝沉声问着,简短的话语里,包含着的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 只可惜,顾云深似乎也难以领悟。 只见他整个人身子颤动了一下,眼神慢慢也聚焦了起来,变得不再那么呆滞。 他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人,当朝的帝王,一国之君,他的父亲。 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多么的可悲又可笑。 “父皇,儿臣只是输在了不知,不知段景蘅竟然深藏不露,不知父皇您还留有后手。儿臣并没有错,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并没有错。是您从小教会儿臣,生在帝王之家,不可做那无能软弱之辈。饶是再来一次,儿臣仍会如此!” 皇帝似乎是一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当下就连气都懒得气了。 只是轻轻地闭了眼睛,然后转身,稍稍抬起了自己的手,朝着身后的侍卫轻声吩咐道:“带下去,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皇帝说完之后,身子骤然一歪,差点没站稳。仿佛这一句话,就已经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段景蘅适时地将其扶着,一旁的侍卫行了一个礼,恭敬应了一声是之后,便押送着顾云深下去了。 “皇后情况如何了?”皇帝稍微恢复一些元气,赶忙问起皇后情况。他记得那人说过,应当是把皇后给关在养心殿偏殿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此时,一名副将走上前来,道:“陛下,皇后娘娘被人送了迷魂香,如今正不省人事,但是没有性命之忧。陛下放心,属下方才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瞧瞧。” 皇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又安排了些各个宫门的部署事宜,加上段景蘅带来的人手和势力,用作善后已经完全足够了。 而做完这些,皇帝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就如同之前顾云深那般。 其他人都已经纷纷散去,唯独还剩了一个段景蘅。 冬天的夜风吹得萧瑟而寂寥,皇帝似乎是察觉不到。段景蘅只好吩咐人给他拿来一件厚重狐裘,给人裹在了肩膀上。 “陛下,莫要过于伤怀,当以龙体为重。” 皇帝兀自叹息一声,若是旁人,或许还不懂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但是这一路走过来,恐怕也只有最知情的段景蘅才是最懂他的了。 皇帝毕竟是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见过的大风大浪比任何人都要多,除了内心感慨神伤一阵,也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于是,还不等段景蘅操心,就自个儿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然后扭头看他,挑眉道:“这个时辰,你怕不应该在这陪着朕这个老头子?” 段景蘅眉目一凝,正要说话,皇帝便将一块硬硬的什么东西给交到了他的手中,而后叮嘱道:“快去,把他们都救出来。还有你最想见的人。” 段景蘅低头一看,那块皇帝塞在他手里面的硬硬的东西,正是能够号令禁卫军的令牌。 一种莫大的使命感从段景蘅心底油然而生,他紧紧捏着令牌,猛的跪在地上,朝皇帝磕了一个头,朗声道:“谢陛下厚爱,景蘅一定不辱使命。” 皇帝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和善地点了点头,道:“好孩子,去。” 经过方才的休养,段景蘅的体力早就恢复了,现在皇帝又拿回了整个皇宫的话语权,他在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于是,把一些善后的工作交给了鹤云镜等人之后,段景蘅出了宫门,便向着心中感念的那个地方而去了。 那里,有和江山社稷命脉相连的文武百官们。 那里,也有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人。 她和他们,都在等他。 此时,相国寺, 眼看着子时将至,那老太监一直内心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形,时不时又亲自过去隔壁看看。 最后千盼万盼地终于盼来了那个时辰,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七窍流血毒发身亡的景象。 老太监瞪大了眼睛,悄悄让手底下的人去检查毒药是不破拿错了。 一番勘察和确认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毒药没有拿错。 既然没有拿错,那……那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老太监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原地就找个太医给这些人查查。 莫非他们都修炼了什么护体神功不成?倘若真是那样,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而另一边,宴蓉早就将他的异常行为都尽收眼底,知道他肯定是在纳闷她们没有如他所愿按时毒发一事,于是故意开了口,大声调侃道:“这位公公,原本赏月该是件平心静气的事,为何您看起来却如此焦躁不安?” 那老太监被她这话问得噎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眼下距离子时应当是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叫他如何能够不焦躁,又如何能够安心? 可是这些,他可不能当着宴蓉的面讲出来,于是只好陪着笑,尽力解释:“劳世子妃挂怀了,咱家只是比较忧心皇后娘娘凤体,这才有些坐立不安。咱家只是一介奴才,还请世子妃莫要在意。” 这是内涵她在多管闲事呢。 宴蓉也不恼怒,只是生硬一笑,然后道:“本世子妃自然不至于闲到去计较一个奴才的事情,只不过,我和各位夫人姐姐们正花前月下的,公公却在一旁这个样子,未免也太扫兴了些。” 第271章 我就是针对你 宴蓉这毫不客气的话语一出,先前本就看不惯这老太监的女眷们纷纷跟着开口帮腔。 “是啊,方才我就想说了,公公你老是走来走去,真的很影响我们赏月的心情。” “就是,坐不住公公可以回房歇息,我们又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参你一本,没有必要在这里扰人清梦。” “是的公公,别在这里碍事了……” …… 后面的话简直越说越直白,越说越露骨,越说越不给人留面子。 老太监心中存了气,但是也不好发作。因为眼下他更为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定要查清楚才行。 还是说,不是这边的问题,是宫中……宫中出了什么乱子? 老太监心中一时间划过好几种可能性,但是面对眼下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他也是一筹莫展,只好抬头看天。 “公公在想什么?”宴蓉却是不依不饶。看来,今天并不打算放过他了。 老太监颔首,以示恭敬,淡定道:“多谢世子妃关心,老奴并没有在想什么。” “哦?是吗?”宴蓉挑了挑眉,道,“公公对皇后娘娘的忠心,可真是让我等动容。我先前也受过皇后娘娘照拂,如今跟公公比起来,都感觉有些自愧不如了。” 说罢,她顿了顿,眼中一抹狡黠的神色划过,又道:“既然如此,不如公公……” 那老太监望着她,只感觉心底咯噔一下,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宴蓉故意停顿了许久,继而慢吞吞开口道:“不如我等一道前去探望一下皇后娘娘?” “是啊是啊,我也挺想念皇后娘娘的,来这儿都快大半天了,都没见着娘娘……” 那一众夫人也是给力,宴蓉每说一句话她们都要附和一番,搞得宴蓉虽然每次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面都想给她们暗暗点个赞。 老太监原本就忧心毒发的事,眼下被她们这么一搅和,只感觉心中焦急的事情更多了。 忙摆了摆手,道:“诸位夫人莫要说笑了,眼下都已经过了子时,娘娘肯定已经睡下了,就别去打扰娘娘安睡了。” “哦……”宴蓉别有意味地“哦”了一声,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公公说的对,子时都已经过去了呀……” “过去了多久,大半个时辰了么?”宴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看着那白面太监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只感觉心情大好了起来。 这幅场景,当真是精彩绝伦呀。 老太监听到这敏感字眼,忙抬头望着她,谁知,宴蓉仍是不依不饶道:“时辰虽晚了,只是我等不过是想看看皇后娘娘罢了,公公为何总是百般推辞,你这般推三阻四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怀疑,皇后娘娘是否真的在这里。这件事的背后,是否又真的有人刻意为之。” 老太监心中一震,心想这宴蓉今晚为何处处同她作对。而且说的话总是模棱两可,话里有话,仿佛就像是她知道什么事一般。 不行,按照这丫头再这么说下去,怕是迟早会出大问题。 于是,老太监赶紧把话头给接了过来,道:“世子妃说这话,老奴就有些不明白了。本来就是为了娘娘的凤体而考虑,为何会扯到那些不该扯的话题上?” 宴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谁知,这回不依不饶的人就变成了那老太监,他揪住方才宴蓉话里的漏洞不放,大作文章:“反倒是世子妃,为何从今夜入夜开始,就一直在把话题往某些方向去带?似乎是想强行给老奴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敢问世子妃,究竟意欲何为?” 宴蓉冷笑一声,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公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做人坦荡荡,还会怕我说什么?” 顿了顿,老太监神色一凛,她无声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话说回来,方才公公会这样觉得,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我就是在针对你。” 这话一出,举座哗然。 不仅老太监瞪圆了眼睛,就连一旁的众夫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她们很纳闷,这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妹妹待她们这般亲厚,有好东西都会说拿出来给她们分享,而且说话做事懂分寸也颇为得体,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去为难一个老太监。 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夫人们由丫鬟搀扶着,这下是坐也坐不住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就想看看究竟是这老太监做了什么,竟然把世子妃都惹毛了。 老太监听了宴蓉的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脸无辜道:“世子妃,老奴竟不知,是何时开罪了您?值得您这般大费周章针对于我。” 宴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尤其是一句话说出来,就更是让人感觉疑惑,摸不着头脑的很。 “你不是开罪了我,你是开罪了在场的所有人。” 老太监心跳和呼吸都急了几分,突然眼神就有些闪烁,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莫非,宴蓉她是知道些什么? 不,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这次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殿下做事又干净,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来拿捏,就连那些有资历的诰命夫人们都毫不知情,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妃。 抛开世子妃这层身份不谈,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能看出个什么? 想到这里,老太监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也不怕宴蓉看他了。 谁知,宴蓉冷笑一声,只一句话,便让他站也站不稳了。 “真要我说那么明白?好,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公公,方才时辰到了子时的时候,你突然东张西望的,是在期待着什么?让我猜猜……是在想我们这些人为何还不毒发身亡,我猜的,可对?” 老太监神色骤然一变,他几乎可以确定了,什么猜不猜的,宴蓉她……就是知情的! 第271章 我就是针对你 宴蓉这毫不客气的话语一出,先前本就看不惯这老太监的女眷们纷纷跟着开口帮腔。 “是啊,方才我就想说了,公公你老是走来走去,真的很影响我们赏月的心情。” “就是,坐不住公公可以回房歇息,我们又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参你一本,没有必要在这里扰人清梦。” “是的公公,别在这里碍事了……” …… 后面的话简直越说越直白,越说越露骨,越说越不给人留面子。 老太监心中存了气,但是也不好发作。因为眼下他更为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定要查清楚才行。 还是说,不是这边的问题,是宫中……宫中出了什么乱子? 老太监心中一时间划过好几种可能性,但是面对眼下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他也是一筹莫展,只好抬头看天。 “公公在想什么?”宴蓉却是不依不饶。看来,今天并不打算放过他了。 老太监颔首,以示恭敬,淡定道:“多谢世子妃关心,老奴并没有在想什么。” “哦?是吗?”宴蓉挑了挑眉,道,“公公对皇后娘娘的忠心,可真是让我等动容。我先前也受过皇后娘娘照拂,如今跟公公比起来,都感觉有些自愧不如了。” 说罢,她顿了顿,眼中一抹狡黠的神色划过,又道:“既然如此,不如公公……” 那老太监望着她,只感觉心底咯噔一下,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宴蓉故意停顿了许久,继而慢吞吞开口道:“不如我等一道前去探望一下皇后娘娘?” “是啊是啊,我也挺想念皇后娘娘的,来这儿都快大半天了,都没见着娘娘……” 那一众夫人也是给力,宴蓉每说一句话她们都要附和一番,搞得宴蓉虽然每次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面都想给她们暗暗点个赞。 老太监原本就忧心毒发的事,眼下被她们这么一搅和,只感觉心中焦急的事情更多了。 忙摆了摆手,道:“诸位夫人莫要说笑了,眼下都已经过了子时,娘娘肯定已经睡下了,就别去打扰娘娘安睡了。” “哦……”宴蓉别有意味地“哦”了一声,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公公说的对,子时都已经过去了呀……” “过去了多久,大半个时辰了么?”宴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看着那白面太监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只感觉心情大好了起来。 这幅场景,当真是精彩绝伦呀。 老太监听到这敏感字眼,忙抬头望着她,谁知,宴蓉仍是不依不饶道:“时辰虽晚了,只是我等不过是想看看皇后娘娘罢了,公公为何总是百般推辞,你这般推三阻四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怀疑,皇后娘娘是否真的在这里。这件事的背后,是否又真的有人刻意为之。” 老太监心中一震,心想这宴蓉今晚为何处处同她作对。而且说的话总是模棱两可,话里有话,仿佛就像是她知道什么事一般。 不行,按照这丫头再这么说下去,怕是迟早会出大问题。 于是,老太监赶紧把话头给接了过来,道:“世子妃说这话,老奴就有些不明白了。本来就是为了娘娘的凤体而考虑,为何会扯到那些不该扯的话题上?” 宴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谁知,这回不依不饶的人就变成了那老太监,他揪住方才宴蓉话里的漏洞不放,大作文章:“反倒是世子妃,为何从今夜入夜开始,就一直在把话题往某些方向去带?似乎是想强行给老奴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敢问世子妃,究竟意欲何为?” 宴蓉冷笑一声,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公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做人坦荡荡,还会怕我说什么?” 顿了顿,老太监神色一凛,她无声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话说回来,方才公公会这样觉得,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我就是在针对你。” 这话一出,举座哗然。 不仅老太监瞪圆了眼睛,就连一旁的众夫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她们很纳闷,这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妹妹待她们这般亲厚,有好东西都会说拿出来给她们分享,而且说话做事懂分寸也颇为得体,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去为难一个老太监。 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夫人们由丫鬟搀扶着,这下是坐也坐不住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就想看看究竟是这老太监做了什么,竟然把世子妃都惹毛了。 老太监听了宴蓉的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脸无辜道:“世子妃,老奴竟不知,是何时开罪了您?值得您这般大费周章针对于我。” 宴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尤其是一句话说出来,就更是让人感觉疑惑,摸不着头脑的很。 “你不是开罪了我,你是开罪了在场的所有人。” 老太监心跳和呼吸都急了几分,突然眼神就有些闪烁,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莫非,宴蓉她是知道些什么? 不,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这次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殿下做事又干净,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来拿捏,就连那些有资历的诰命夫人们都毫不知情,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妃。 抛开世子妃这层身份不谈,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能看出个什么? 想到这里,老太监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也不怕宴蓉看他了。 谁知,宴蓉冷笑一声,只一句话,便让他站也站不稳了。 “真要我说那么明白?好,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公公,方才时辰到了子时的时候,你突然东张西望的,是在期待着什么?让我猜猜……是在想我们这些人为何还不毒发身亡,我猜的,可对?” 老太监神色骤然一变,他几乎可以确定了,什么猜不猜的,宴蓉她……就是知情的! 第272章 狗急跳墙 宴蓉这话一说,旁边的夫人们也炸开了锅,都忍不住询问道:“世子妃,你说的是何意思?这公公他做了什么吗?何时给我们下的毒?真的会毒发身亡吗?” 还不等老太监反应过来,四周充满了惊恐的疑问声几乎就将宴蓉给淹没了。 她揉了揉眉心,安抚道:“诸位夫人和姐姐们切莫担心,今晚我们吃的饭菜里确实是有毒,只不过,后来又被解了。” 听到这里,老太监这才恍然大悟,抬手指着宴蓉,瞪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今夜她都做了什么,不禁冷哼一声。 “是你用茶水给她们解了毒?” 宴蓉抱着双手,调笑道:“怎么?现在是连掩饰也懒得掩饰,直接就这么承认了?” 老太监闷哼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宴蓉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他对面,两个人静静地对峙着。 搞这么一出,在场的人很快就都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纷纷咋舌。 原来今晚的饭菜里有毒,原来她们和夫君的性命都是景王府世子妃宴蓉救下的,原来……哎不对,世子妃怎么会知道饭菜里有毒的? 有人把这疑问问了出来。 宴蓉灿烂一笑,随口胡扯了一个自己从小研究医书,对于各种毒的气味比较敏感,是用鼻子闻出来的,以前在解决宫中时疫的时候又碰巧研制了一种专门用来解毒的药丸,一般都是随身携带,这才派上用场,救了大家的性命。 在场这么多人基本上都是对毒药解药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的,宴蓉毕竟是皇帝亲自认证盖章的第一女神医,对于她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 于是这么一来,她们对于宴蓉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对于宴蓉多感激,对那个老太监就有多厌恶。 越看越碍眼! 于是这些夫人们很快让丫鬟去通知了隔壁的夫君们,不多时,那些文武百官便纷纷来到了这个院子里。 夫人们纷纷开始诉苦:“夫君,就是这个阉人,竟然想毒死我们,真是蛇蝎心肠!多亏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妹妹及时察觉,妙手回春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是啊,夫君,他方才真的是……” 一众夫人们争先恐后地控诉了老太监的“罪行”,这些官员们可算是明白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面色更为凝重。 这时,其中一个资历较高的老臣站了出来。他本来就觉得将文武百官和夫人们都召集到相国寺为皇后祈福这件事,多少有些蹊跷,现在这么一说,更是觉得背后有什么惊天阴谋。 怕是稍有不慎,这整个京城就要变天了,皇位江山就要易主了。 那老臣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眼老太监,客气问道:“敢问这位公公,你是哪个宫中的,奉的又是谁的命?此番行为,究竟是意欲何为?” 而那老太监就这么看着,竟然也不阻拦,更是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话。 宴蓉越看越觉得奇怪,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那老太监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恶狠狠地道:“既然你们都聚在这里了,毒药没毒死你们,那就换种方式送你们上西天!” 老太监说着,突然猛的将衣袖甩向这边。还是丹琴反应比较快,大叫一声:“不好,是暗器!都找能遮挡身体的地方先躲起来,或者躲在我身后!不要被伤到!” 丹琴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扯了下来,利落一扬,就挡在了跟前,将身后的老爷夫人们给齐齐护着。 而这其中,她正牌主子宴蓉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宴蓉紧紧贴着丹琴的后背,镇定道:“这暗器带毒吗?” 丹琴努了努鼻子,答道:“回主子的话,暗器有毒!所以我们务必要小心!” “嗯!哼!啊……” 二人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方才来不及躲避的官员和夫人中了暗器,此刻正倒在队伍后头哀嚎。 宴蓉颇为不忍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幸好那老太监袖口里能藏的暗器有限,发射了一波之后便弹尽粮绝了,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空当。 宴蓉赶紧给丹琴使了个眼色:“快!封住他们的血脉,别让毒素蔓延扩散!” “是!世子妃。”丹琴转身来到几个人身边,抬手“咻咻咻”几下便将他们的几处周身大穴给封住了,整个过程快得旁人看都没看清楚。 宴蓉忍着给她竖大拇指的冲动,只递过去一个熟悉的眼神,仿佛是在说:干得漂亮。 而那老太监并不罢休,见暗器对付不了他们,便朝着外头击掌三下,一下子冲进来好几十个带着兵器的侍卫。 他们全副武装,将院子里的人团团围住。 方才那个老臣上前大声呵斥一句:“放肆!我等都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你们是瞎了狗眼吗?” 谁知,那些侍卫却不为所动。 宴蓉上前安抚了那老臣,生怕他一个上头将自己给气得背过去。 于是朝着那老太监道:“这位公公,我并不清楚你是忠于哪位主子,但是你们的意图我已经很清楚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说我们都知道了实情,又能在你们只手遮天的情况下,扭转乾坤。或许……这外头的局势,原本就已经逆转了呢?” 宴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的主子也伏诛了,你现在所做的坚持,不就成了徒劳无功的挣扎么?” 老太监一怔,没有说话。 忽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的大喝一声,指着宴蓉道:“闭嘴!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妖言惑众,主子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可能失败?殿下是不可能失败的!他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要替他完成。只要……只要把你们都杀了,就好了……” 他说着,一个手势按下,那些侍卫作势就要上前。 宴蓉忙大声道:“各位兄弟们!你们都是为大豫朝上过阵杀过敌,抛头颅洒热血多年的人,难道忍心看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就这样葬送在歹人的手中?我告诉你们,这个太监一直在骗你们,皇后娘娘根本没在这里,而是和陛下一起被他们软禁在皇宫里了。你们接的圣旨也是假的,是他们拿了玉玺,假借陛下的名字传的!” 第272章 狗急跳墙 宴蓉这话一说,旁边的夫人们也炸开了锅,都忍不住询问道:“世子妃,你说的是何意思?这公公他做了什么吗?何时给我们下的毒?真的会毒发身亡吗?” 还不等老太监反应过来,四周充满了惊恐的疑问声几乎就将宴蓉给淹没了。 她揉了揉眉心,安抚道:“诸位夫人和姐姐们切莫担心,今晚我们吃的饭菜里确实是有毒,只不过,后来又被解了。” 听到这里,老太监这才恍然大悟,抬手指着宴蓉,瞪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今夜她都做了什么,不禁冷哼一声。 “是你用茶水给她们解了毒?” 宴蓉抱着双手,调笑道:“怎么?现在是连掩饰也懒得掩饰,直接就这么承认了?” 老太监闷哼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宴蓉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他对面,两个人静静地对峙着。 搞这么一出,在场的人很快就都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纷纷咋舌。 原来今晚的饭菜里有毒,原来她们和夫君的性命都是景王府世子妃宴蓉救下的,原来……哎不对,世子妃怎么会知道饭菜里有毒的? 有人把这疑问问了出来。 宴蓉灿烂一笑,随口胡扯了一个自己从小研究医书,对于各种毒的气味比较敏感,是用鼻子闻出来的,以前在解决宫中时疫的时候又碰巧研制了一种专门用来解毒的药丸,一般都是随身携带,这才派上用场,救了大家的性命。 在场这么多人基本上都是对毒药解药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的,宴蓉毕竟是皇帝亲自认证盖章的第一女神医,对于她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 于是这么一来,她们对于宴蓉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对于宴蓉多感激,对那个老太监就有多厌恶。 越看越碍眼! 于是这些夫人们很快让丫鬟去通知了隔壁的夫君们,不多时,那些文武百官便纷纷来到了这个院子里。 夫人们纷纷开始诉苦:“夫君,就是这个阉人,竟然想毒死我们,真是蛇蝎心肠!多亏景王府世子妃宴蓉妹妹及时察觉,妙手回春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是啊,夫君,他方才真的是……” 一众夫人们争先恐后地控诉了老太监的“罪行”,这些官员们可算是明白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面色更为凝重。 这时,其中一个资历较高的老臣站了出来。他本来就觉得将文武百官和夫人们都召集到相国寺为皇后祈福这件事,多少有些蹊跷,现在这么一说,更是觉得背后有什么惊天阴谋。 怕是稍有不慎,这整个京城就要变天了,皇位江山就要易主了。 那老臣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眼老太监,客气问道:“敢问这位公公,你是哪个宫中的,奉的又是谁的命?此番行为,究竟是意欲何为?” 而那老太监就这么看着,竟然也不阻拦,更是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话。 宴蓉越看越觉得奇怪,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那老太监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恶狠狠地道:“既然你们都聚在这里了,毒药没毒死你们,那就换种方式送你们上西天!” 老太监说着,突然猛的将衣袖甩向这边。还是丹琴反应比较快,大叫一声:“不好,是暗器!都找能遮挡身体的地方先躲起来,或者躲在我身后!不要被伤到!” 丹琴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扯了下来,利落一扬,就挡在了跟前,将身后的老爷夫人们给齐齐护着。 而这其中,她正牌主子宴蓉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宴蓉紧紧贴着丹琴的后背,镇定道:“这暗器带毒吗?” 丹琴努了努鼻子,答道:“回主子的话,暗器有毒!所以我们务必要小心!” “嗯!哼!啊……” 二人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方才来不及躲避的官员和夫人中了暗器,此刻正倒在队伍后头哀嚎。 宴蓉颇为不忍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幸好那老太监袖口里能藏的暗器有限,发射了一波之后便弹尽粮绝了,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空当。 宴蓉赶紧给丹琴使了个眼色:“快!封住他们的血脉,别让毒素蔓延扩散!” “是!世子妃。”丹琴转身来到几个人身边,抬手“咻咻咻”几下便将他们的几处周身大穴给封住了,整个过程快得旁人看都没看清楚。 宴蓉忍着给她竖大拇指的冲动,只递过去一个熟悉的眼神,仿佛是在说:干得漂亮。 而那老太监并不罢休,见暗器对付不了他们,便朝着外头击掌三下,一下子冲进来好几十个带着兵器的侍卫。 他们全副武装,将院子里的人团团围住。 方才那个老臣上前大声呵斥一句:“放肆!我等都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你们是瞎了狗眼吗?” 谁知,那些侍卫却不为所动。 宴蓉上前安抚了那老臣,生怕他一个上头将自己给气得背过去。 于是朝着那老太监道:“这位公公,我并不清楚你是忠于哪位主子,但是你们的意图我已经很清楚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说我们都知道了实情,又能在你们只手遮天的情况下,扭转乾坤。或许……这外头的局势,原本就已经逆转了呢?” 宴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的主子也伏诛了,你现在所做的坚持,不就成了徒劳无功的挣扎么?” 老太监一怔,没有说话。 忽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的大喝一声,指着宴蓉道:“闭嘴!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妖言惑众,主子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可能失败?殿下是不可能失败的!他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要替他完成。只要……只要把你们都杀了,就好了……” 他说着,一个手势按下,那些侍卫作势就要上前。 宴蓉忙大声道:“各位兄弟们!你们都是为大豫朝上过阵杀过敌,抛头颅洒热血多年的人,难道忍心看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就这样葬送在歹人的手中?我告诉你们,这个太监一直在骗你们,皇后娘娘根本没在这里,而是和陛下一起被他们软禁在皇宫里了。你们接的圣旨也是假的,是他们拿了玉玺,假借陛下的名字传的!” 第273章 千钧一发 宴蓉这一番话,虽然让人有些不知其真假,但是却一下子就把人给唬住了。 那些侍卫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毕竟,相国寺今天的这一出,确实挺让人匪夷所思的。本来他们心里就在犯嘀咕,此刻听宴蓉这么一说,更加没底了。 有好几个为难着,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只好转头求救于那老太监。 “公公!这,您看……” 那老太监跟疯魔了似的,压根不理会宴蓉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朝他们恶狠狠地吼道:“别听她妖言惑众!你们不是都看到圣旨了吗?赶紧给我上,难不成要抗旨不遵?” 这些侍卫哪里扛得住“抗旨不遵”这么大一个罪名,被他的话语一激,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就往前冲了。 其中好几个侍卫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打算先将最会煽风点火的宴蓉给拿下,其中一个的长剑末端几乎就要触碰到了宴蓉的头发,她堪堪往后一躲,丹琴立马挡在了她的跟前。 却也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而给了另外两个人可乘之机。 察觉到周围的危险,宴蓉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切。 该死,差点忘了,这在场这么多人,就只有丹琴一个人会武功,其他人本质上都是拖油瓶无疑,就连她自己都是。 宴蓉不禁懊恼,希望那侍卫下手不会太重,给她留口气儿,让她还能把自己救活。 宴蓉心态倒是比较好,但是看得四周的人都心惊肉跳的,尤其是受过她恩惠的几个夫人们,看着这幅情景,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纷纷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子外头入口处,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陛下令牌在此!所有人都给我放下兵器!” 此时,侍卫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门外看去,只隐隐能够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宴蓉看也不用看,只需要听一下他的声音,她就能够认出来那人是她。 他来了。 宴蓉咧着嘴,忽然就笑了,她在想,这个时间,拖得应该刚刚好。 终于等到他来了。 宴蓉这么想着,身体忽然如同虚脱了一般,失去了不少力气,竟然……就连保持站稳的姿势都已经不能够了。 “世子妃?世子妃!”丹琴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就连声音都变了调。 宴蓉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任由她将自己扶着走到一旁坐下休息。 还没走几步,一旁的丹琴便被人拉开,很快,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努力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段景蘅那张俊脸就映入了她的眸中。 只那么一眼,她就觉得颇为心安。 “你来了。”宴蓉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他的胳膊,顺势躺在人怀里,就着这个姿势就这么休息上了。 其他人:“……”突然感觉眼前这幅场景有点亮是怎么回事? 早在段景蘅将皇帝给的禁卫军令牌亮出来的时候,那些侍卫不仅停下了进攻的动作,而且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态度都有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中有好几个侍卫是认识他这张脸的,于是恭敬道:“世子爷,斗胆问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景蘅将怀中的女子往里搂了搂,为了防止她掉下去,一只手还箍着她的腰肢,然后坏心地捏了一下,惹得宴蓉朝他投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段景蘅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道:“刚刚世子妃说的都是对的,你们都被骗了。三皇子勾结衍朝中人,意图谋朝篡位,软禁了陛下和皇后,盗走玉玺假传圣旨,现已伏诛,你们看……这令牌就是陛下亲手交给我的。” 侍卫们看也不用看都知道,那令牌肯定是真的,只是眼下,他们顾虑另外一个问题。 “可是世子爷,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助纣为虐那么久,还差点杀了朝中这么多忠臣和夫人们,陛下会将我们满门抄斩吗?” 段景蘅颇为和善地笑了笑,安抚道:“这个大家不必担心,陛下承诺过,只要大家肯改过自新,不知者无罪,陛下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圣明!多谢世子爷!”侍卫们一听这话,几乎喜极而泣,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一脸感激地看着段景蘅。 一旁的老太监见此情景,很是郁闷,有些不大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突然之间就临阵倒戈了。 段景蘅看他一眼,道:“三殿下身边的果公公?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三殿下已经伏诛,而且现在外头那些士兵都知晓了实情,你已经无力回天,赶紧乖乖束手就擒。” 原来他叫果公公,众人都想,这名字倒是起得挺怪的。 不过,只要一想到举国上下公认的模范皇子大好人三皇子殿下最后都能做出叛国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成了反贼。 基于这件事的基础上,似乎发生什么事他们也都可以接受了。 果公公怔在原地,半晌之后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什么神采一般,往地上重重一跪,神色茫然。 段景蘅朝着旁边做了个手势,一旁的侍卫赶紧上去将人给捆住带走。 这一场风波就这么解决了,相国寺之行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安抚好相国寺的那些官员和夫人们,一一吩咐侍卫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又将相国寺外头围着的士兵们疏散回皇城。 做完这一切,段景蘅再带着宴蓉回到景王府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抬眼一看,几乎天都快亮了。 宴蓉困得要命,这一晚上神经可以说是高度紧绷,压根就没好好休息,而且系统一下子给她涨了好多积分,一来二去也有些耗体力。 于是,在坐着马车回城的路上,宴蓉全程就没睁开过眼睛。 一直来到景王府大门口,到回房间的那段路,基本都是段景蘅抱着她往前走。 在经过别院的长廊时,迷迷糊糊之间,睡梦中的宴蓉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 第273章 千钧一发 宴蓉这一番话,虽然让人有些不知其真假,但是却一下子就把人给唬住了。 那些侍卫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毕竟,相国寺今天的这一出,确实挺让人匪夷所思的。本来他们心里就在犯嘀咕,此刻听宴蓉这么一说,更加没底了。 有好几个为难着,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只好转头求救于那老太监。 “公公!这,您看……” 那老太监跟疯魔了似的,压根不理会宴蓉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朝他们恶狠狠地吼道:“别听她妖言惑众!你们不是都看到圣旨了吗?赶紧给我上,难不成要抗旨不遵?” 这些侍卫哪里扛得住“抗旨不遵”这么大一个罪名,被他的话语一激,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就往前冲了。 其中好几个侍卫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打算先将最会煽风点火的宴蓉给拿下,其中一个的长剑末端几乎就要触碰到了宴蓉的头发,她堪堪往后一躲,丹琴立马挡在了她的跟前。 却也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而给了另外两个人可乘之机。 察觉到周围的危险,宴蓉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切。 该死,差点忘了,这在场这么多人,就只有丹琴一个人会武功,其他人本质上都是拖油瓶无疑,就连她自己都是。 宴蓉不禁懊恼,希望那侍卫下手不会太重,给她留口气儿,让她还能把自己救活。 宴蓉心态倒是比较好,但是看得四周的人都心惊肉跳的,尤其是受过她恩惠的几个夫人们,看着这幅情景,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纷纷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子外头入口处,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陛下令牌在此!所有人都给我放下兵器!” 此时,侍卫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门外看去,只隐隐能够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宴蓉看也不用看,只需要听一下他的声音,她就能够认出来那人是她。 他来了。 宴蓉咧着嘴,忽然就笑了,她在想,这个时间,拖得应该刚刚好。 终于等到他来了。 宴蓉这么想着,身体忽然如同虚脱了一般,失去了不少力气,竟然……就连保持站稳的姿势都已经不能够了。 “世子妃?世子妃!”丹琴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就连声音都变了调。 宴蓉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任由她将自己扶着走到一旁坐下休息。 还没走几步,一旁的丹琴便被人拉开,很快,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努力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段景蘅那张俊脸就映入了她的眸中。 只那么一眼,她就觉得颇为心安。 “你来了。”宴蓉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他的胳膊,顺势躺在人怀里,就着这个姿势就这么休息上了。 其他人:“……”突然感觉眼前这幅场景有点亮是怎么回事? 早在段景蘅将皇帝给的禁卫军令牌亮出来的时候,那些侍卫不仅停下了进攻的动作,而且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态度都有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中有好几个侍卫是认识他这张脸的,于是恭敬道:“世子爷,斗胆问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景蘅将怀中的女子往里搂了搂,为了防止她掉下去,一只手还箍着她的腰肢,然后坏心地捏了一下,惹得宴蓉朝他投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段景蘅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道:“刚刚世子妃说的都是对的,你们都被骗了。三皇子勾结衍朝中人,意图谋朝篡位,软禁了陛下和皇后,盗走玉玺假传圣旨,现已伏诛,你们看……这令牌就是陛下亲手交给我的。” 侍卫们看也不用看都知道,那令牌肯定是真的,只是眼下,他们顾虑另外一个问题。 “可是世子爷,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助纣为虐那么久,还差点杀了朝中这么多忠臣和夫人们,陛下会将我们满门抄斩吗?” 段景蘅颇为和善地笑了笑,安抚道:“这个大家不必担心,陛下承诺过,只要大家肯改过自新,不知者无罪,陛下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圣明!多谢世子爷!”侍卫们一听这话,几乎喜极而泣,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一脸感激地看着段景蘅。 一旁的老太监见此情景,很是郁闷,有些不大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突然之间就临阵倒戈了。 段景蘅看他一眼,道:“三殿下身边的果公公?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三殿下已经伏诛,而且现在外头那些士兵都知晓了实情,你已经无力回天,赶紧乖乖束手就擒。” 原来他叫果公公,众人都想,这名字倒是起得挺怪的。 不过,只要一想到举国上下公认的模范皇子大好人三皇子殿下最后都能做出叛国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成了反贼。 基于这件事的基础上,似乎发生什么事他们也都可以接受了。 果公公怔在原地,半晌之后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什么神采一般,往地上重重一跪,神色茫然。 段景蘅朝着旁边做了个手势,一旁的侍卫赶紧上去将人给捆住带走。 这一场风波就这么解决了,相国寺之行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安抚好相国寺的那些官员和夫人们,一一吩咐侍卫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又将相国寺外头围着的士兵们疏散回皇城。 做完这一切,段景蘅再带着宴蓉回到景王府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抬眼一看,几乎天都快亮了。 宴蓉困得要命,这一晚上神经可以说是高度紧绷,压根就没好好休息,而且系统一下子给她涨了好多积分,一来二去也有些耗体力。 于是,在坐着马车回城的路上,宴蓉全程就没睁开过眼睛。 一直来到景王府大门口,到回房间的那段路,基本都是段景蘅抱着她往前走。 在经过别院的长廊时,迷迷糊糊之间,睡梦中的宴蓉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 第274章 升华的感情 段景蘅俯身下来,正要去探究她话的内容,没想到宴蓉却是嘟囔了一声,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段景蘅轻轻笑了一下,更觉得他这个娘子可爱的紧,于是替她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生怕冷风将人吹出什么毛病了。 这才抱着人继续往前走。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在长廊的拐角后面一座假山处,一双幽深的眸子正盯着这边看,眸中竟藏着滔天的恨意。 林织羽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来回掰动,原本白皙的手指直到最后都有些泛红。 她一只手紧紧地抠住一旁的红色雕漆柱子,血肉深深地嵌入那上面的纹理之中,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地疼痛。 比起这个,另外一件事更让她在意。 宴蓉啊宴蓉,你何德何能,让景蘅哥哥这般待你。我又是为什么,竟然如此不得景蘅哥哥待见。 这一切,都是因为多了一个你!宴蓉,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在了,就好了。 段景蘅怀中抱了一个人,竟也走的十分稳当,脚下生风似的,很快来到了两人的卧房。 段景蘅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了床上,抬手替她将耳朵边的碎发都别好,看着她有些可爱的睡颜,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这一夜,可真是辛苦她了。 他在皇宫营救圣上,打击三皇子,她在相国寺与贼人周旋,拖延时间,这个时辰倒是拿捏得挺准。 这个过程根本没什么信鸽之类能传递情报的物件儿,暗卫的消息也没有那么灵通和及时,可是,她居然准确无误地算准了他来的时间。 这莫非就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想到她这心有灵犀只针对自己,段景蘅内心无比柔软,看着榻上安睡的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片刻,段景蘅这才抬手招来了丹琴,然后带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间,段景蘅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丹琴讲完了她们在相国寺这几个时辰的经历。 听到大家伙儿都中了毒,但是宴蓉又给他们服下了解毒的茶水,将此事化险为夷,段景蘅心头一跳,暗暗为他的小娘子捏了一把冷汗。 原来,她在相国寺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情。 他现在有点恨自己没有早些处理完宫中的事情,倘若他去得再迟些,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段景蘅同丹琴又问了些细节,一边听一边低头沉吟着。 约摸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看着外头天色都快亮了,距离和陛下约定的时辰还差那么一些。 于是他打发走了丹琴,转身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房里。 榻上的女子呼吸绵长,气息均匀而有规律,想来应当是已经睡熟了。 段景蘅挑眉,盯着她的脸,思绪突然就飘出很远很远。 他想起很多事情。 第一次见面,二人配合默契,将歹人悉数杀死。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洞房花烛夜,他真正意义上的和她相处。 后来…… 她的聪慧格局,她的果敢机灵,她的爱憎分明,她的大胆出众,哪怕是她的一些小嗜好小习惯,几乎都让他痴迷。 从前只觉得,他只是爱慕她的皮囊,和那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的性格,如今经历了这么一出才幡然醒悟。 他和自己命定之人,应当是相互欣赏才是。 就如同突然闯进他的生命里,然后在他的世界里天翻地覆地搅出大风大浪来的她。 他欣赏她。 欣赏她为人医者的仁爱之心,欣赏她遇事处理时的冷静和手段,欣赏她在危急时刻总能化险为夷的本领。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哪怕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其能力和本事也丝毫不输给男儿郎。 段景蘅低低喟叹了一声,他在想,这人怎么就可以这么好呢。 宴蓉恰在此时翻了个身,段景蘅看着她的背影,流露出一丝丝痴迷的神态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中午轻轻来到床边,吹了桌上的蜡烛,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地环在女子腰肢处。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一下,就躺一会儿,等天亮了他就该进宫去了。 睡着之前,段景蘅这么想着。 清晨,宴蓉是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丹琴站在一旁,正等着伺候她梳洗。 哪怕是已经适应了无数次这种场景,宴蓉始终还是不大习惯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有人在她旁边等着伺候这回事。 所以她躺在床上,给自己做了会儿心里建设。 “外头什么声音那么吵?”宴蓉皱了皱眉头,揉了揉有些发痛地太阳穴。 丹琴道:“世子妃,听说是林小姐养的一只金丝雀弄丢了,正到处找呢。” 闻言,宴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养的东西丢了,到我们的院子里来找做什么?” 丹琴懂了她的意思,立马起身往外走:“奴婢这就让他们离开。” 宴蓉“嗯”了一声,当是许可了。 丹琴出去不知道和他们讲了什么,总之,听着声音应该是周旋了一会儿的。 最后,那群人口中发出一种极为惊恐的声音,在丹琴无奈的叹息声中,离开了这座院子。 宴蓉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得到,丹琴是用的什么方法让他们离开的。 宴蓉洗脸洗到一半,想起昨夜种种,这才忽然发觉少了点什么,于是皱着眉头问道:“对了,世子爷呢?” 丹琴将擦脸的柔软帕子给她递了过去,然后道:“回世子妃的话,世子爷一早便进宫去了。” “进宫?”宴蓉心想,毕竟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面需要处理善后,也是人之常情。 眼下,段景蘅应当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是应该多往宫里面跑跑。 只怕是这么一来,他这个病秧子的人设怕就立不住了。 宴蓉考虑的东西倒是挺多,一会儿想想皇帝和皇宫,一会儿又为段景蘅的前程想想。 这想着想着,很快就过了吃早膳的时辰。 丹琴问她是否需要用早膳的时候,她果断摇了头,当下起身一拍桌子。 “我们去回春堂。” 事情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段景蘅的毒怎么解,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所以啊,有时间还是得多赚赚积分。 第274章 升华的感情 段景蘅俯身下来,正要去探究她话的内容,没想到宴蓉却是嘟囔了一声,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段景蘅轻轻笑了一下,更觉得他这个娘子可爱的紧,于是替她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生怕冷风将人吹出什么毛病了。 这才抱着人继续往前走。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在长廊的拐角后面一座假山处,一双幽深的眸子正盯着这边看,眸中竟藏着滔天的恨意。 林织羽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来回掰动,原本白皙的手指直到最后都有些泛红。 她一只手紧紧地抠住一旁的红色雕漆柱子,血肉深深地嵌入那上面的纹理之中,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地疼痛。 比起这个,另外一件事更让她在意。 宴蓉啊宴蓉,你何德何能,让景蘅哥哥这般待你。我又是为什么,竟然如此不得景蘅哥哥待见。 这一切,都是因为多了一个你!宴蓉,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在了,就好了。 段景蘅怀中抱了一个人,竟也走的十分稳当,脚下生风似的,很快来到了两人的卧房。 段景蘅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了床上,抬手替她将耳朵边的碎发都别好,看着她有些可爱的睡颜,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这一夜,可真是辛苦她了。 他在皇宫营救圣上,打击三皇子,她在相国寺与贼人周旋,拖延时间,这个时辰倒是拿捏得挺准。 这个过程根本没什么信鸽之类能传递情报的物件儿,暗卫的消息也没有那么灵通和及时,可是,她居然准确无误地算准了他来的时间。 这莫非就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想到她这心有灵犀只针对自己,段景蘅内心无比柔软,看着榻上安睡的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片刻,段景蘅这才抬手招来了丹琴,然后带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间,段景蘅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丹琴讲完了她们在相国寺这几个时辰的经历。 听到大家伙儿都中了毒,但是宴蓉又给他们服下了解毒的茶水,将此事化险为夷,段景蘅心头一跳,暗暗为他的小娘子捏了一把冷汗。 原来,她在相国寺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情。 他现在有点恨自己没有早些处理完宫中的事情,倘若他去得再迟些,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段景蘅同丹琴又问了些细节,一边听一边低头沉吟着。 约摸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看着外头天色都快亮了,距离和陛下约定的时辰还差那么一些。 于是他打发走了丹琴,转身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房里。 榻上的女子呼吸绵长,气息均匀而有规律,想来应当是已经睡熟了。 段景蘅挑眉,盯着她的脸,思绪突然就飘出很远很远。 他想起很多事情。 第一次见面,二人配合默契,将歹人悉数杀死。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洞房花烛夜,他真正意义上的和她相处。 后来…… 她的聪慧格局,她的果敢机灵,她的爱憎分明,她的大胆出众,哪怕是她的一些小嗜好小习惯,几乎都让他痴迷。 从前只觉得,他只是爱慕她的皮囊,和那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的性格,如今经历了这么一出才幡然醒悟。 他和自己命定之人,应当是相互欣赏才是。 就如同突然闯进他的生命里,然后在他的世界里天翻地覆地搅出大风大浪来的她。 他欣赏她。 欣赏她为人医者的仁爱之心,欣赏她遇事处理时的冷静和手段,欣赏她在危急时刻总能化险为夷的本领。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哪怕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其能力和本事也丝毫不输给男儿郎。 段景蘅低低喟叹了一声,他在想,这人怎么就可以这么好呢。 宴蓉恰在此时翻了个身,段景蘅看着她的背影,流露出一丝丝痴迷的神态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中午轻轻来到床边,吹了桌上的蜡烛,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地环在女子腰肢处。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一下,就躺一会儿,等天亮了他就该进宫去了。 睡着之前,段景蘅这么想着。 清晨,宴蓉是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丹琴站在一旁,正等着伺候她梳洗。 哪怕是已经适应了无数次这种场景,宴蓉始终还是不大习惯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有人在她旁边等着伺候这回事。 所以她躺在床上,给自己做了会儿心里建设。 “外头什么声音那么吵?”宴蓉皱了皱眉头,揉了揉有些发痛地太阳穴。 丹琴道:“世子妃,听说是林小姐养的一只金丝雀弄丢了,正到处找呢。” 闻言,宴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养的东西丢了,到我们的院子里来找做什么?” 丹琴懂了她的意思,立马起身往外走:“奴婢这就让他们离开。” 宴蓉“嗯”了一声,当是许可了。 丹琴出去不知道和他们讲了什么,总之,听着声音应该是周旋了一会儿的。 最后,那群人口中发出一种极为惊恐的声音,在丹琴无奈的叹息声中,离开了这座院子。 宴蓉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得到,丹琴是用的什么方法让他们离开的。 宴蓉洗脸洗到一半,想起昨夜种种,这才忽然发觉少了点什么,于是皱着眉头问道:“对了,世子爷呢?” 丹琴将擦脸的柔软帕子给她递了过去,然后道:“回世子妃的话,世子爷一早便进宫去了。” “进宫?”宴蓉心想,毕竟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面需要处理善后,也是人之常情。 眼下,段景蘅应当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是应该多往宫里面跑跑。 只怕是这么一来,他这个病秧子的人设怕就立不住了。 宴蓉考虑的东西倒是挺多,一会儿想想皇帝和皇宫,一会儿又为段景蘅的前程想想。 这想着想着,很快就过了吃早膳的时辰。 丹琴问她是否需要用早膳的时候,她果断摇了头,当下起身一拍桌子。 “我们去回春堂。” 事情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段景蘅的毒怎么解,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所以啊,有时间还是得多赚赚积分。 第275章 说媒 宴蓉和丹琴赶了个大早来到了回春堂,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有早过回春堂的那些老大夫们。 于是,宴蓉便有些心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谁知道刚一坐下便听到好几个大夫聚在一块讨论八卦。 “你们知道吗?听说昨夜有好几万精兵从郊外连夜撤回来,那阵仗老大了!” “知道知道!我家那位比较浅眠,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叛军进城打仗了,大半夜把我喊起来,说要不要收拾家当细软,进山里避一避。我把她讲了一顿,且不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不会放着叛军进城不管,更何况,要是真打起仗来,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听说似乎真的是有人叛变了,来头还不小,所以才……” “咳咳咳!”他们正讨论得起劲呢,赵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旁走了过来,瞪了几人一眼,催促道,“还不赶快去给病人看诊?都聚在这儿,这个月又想被那边的德善堂给比下去了?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能不能好好学学人家容雁大夫?” 几个大夫立马闭了嘴巴,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灰溜溜地就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突然被点名的宴蓉,其实内心也很是惭愧。 毕竟,不是她不八卦,而是这八卦……确实没什么好八卦的。因为,她本人就是八卦事件的亲历者。 所以就在赵大夫打发走了其他大夫,然后堆着笑意过来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宴蓉心中是有些发虚,于是只好陪着笑。 看来,宫里对外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将皇子逼宫夺位的事情往外放出去。怎么说呢,可以理解,毕竟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宫廷丑闻了,自然知道的人能少一些就少一些。 同赵大夫又聊了些别的,主要是对方单方面关心。宴蓉听了半晌,总算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怕她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所以变着法来套她的话呢。 宴蓉会心一笑,心下也了然,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赵大夫的肩膀,而后道:“赵大夫您放心,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有空,暂时是不会离开回春堂的。” 赵大夫眼中登时有了一丝丝光芒,忙得寸进尺了起来:“容大夫的意思是,日后你都会留在回春堂?” 不啊……我的志向是游山玩水,肯定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地方的。 可是,现在宴蓉不想这么说了。因为,她心里面的想法似乎已经因为某个人,而悄然发生了改变。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因为一个人,留在一座城。其实仔细想想,京城这个地方,也蛮不错的。继续待下去,她应当也会真正爱上它。 正如……正如她现在对段景蘅的心情一般。 曾经有多想逃离,有多敬而远之,现在就有多想……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么? 这个词不知为何突然划过宴蓉脑海里,继而在她的心底打了个弯儿,然后掀起一阵不轻不重的涟漪,挠的整个人心里面都是痒痒的。 咳咳咳。 宴蓉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热。 而一旁的赵大夫很是不明所以,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他和这容大夫探讨个关于去留的问题,还能把人给说脸红了呢?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大夫,他自然猜不透宴蓉这种小女儿的心思,只当她是在纠结去留问题,也只好长叹一声,寄希望于容大夫能在京城赶紧安家落户下来。 女子有了牵绊,有了依靠,应当就会想安定下来了? 等等……牵绊?依靠? 赵大夫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 于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宴蓉的病人里总是莫名其妙多出不少给人牵线的媒人,而且还总是十分凑巧地和宴蓉搭话,又“不小心”地将话题扯到终身大事上。 搞得宴蓉很是无语。 怎么她都用面纱把脸遮住了,还是挡不了这些烂桃花呢? 等到医馆快打烊的时候,宴蓉忽然发现赵大夫总是时不时往她这边看,颇有一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而且,方才那些媒人在同她说媒的时候,介绍的都是京城本地人,总是强调什么“这位公子家中有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或者“那位公子家中有百亩良田”,又或者是“那位公子年纪不大,家中只有一位正妻,正妻性格温和贤淑,姑娘你嫁过去做妾室,吃不了亏”,还有…… 好几个媒人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似乎都是在同她强调一件事:这些人都是本地人,都有房有家,以后可以在这里定下来了。 再结合方才赵大夫和她提起过的话题,宴蓉不禁抖了一下,不会?现在赵大夫都开始替她张罗终身大事了。 莫非他觉得,只要自己在京城嫁了人,就会留在这个地方了?所以想用这一点牵绊住她? 怎么可能?对此,宴蓉嗤之以鼻。哪有人会因为那么人,而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的? 倘若为了所谓的爱而刻意去改变,去束缚什么,那还能叫做是真正的爱吗? 想到这里,宴蓉打发走了那些伪装成病人的媒人们,一头黑线地走到了赵大夫的跟前,开门见山道:“赵大夫,您没跟人家讲清楚吗?我长这副模样,哪怕是做妾恐怕也没有人敢娶?” 赵大夫的心思被识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嘛,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惺惺相惜的人。再说了,等你成亲之后,难不成和夫君相处也是天天戴着面纱?” 赵大夫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届时肯定是要以真面目示人的嘛。” 说到这里,赵大夫还是不大明白,倘若说起初她戴着面纱来回春堂问诊是因为避嫌,后来名声口碑既然都已经慢慢打开了,跟回春堂的众人也很熟了,为何还要日日戴着面纱呢? 宴蓉一愣,差点忘记了,她第一天来回春堂应聘的时候,可是没有戴面纱的! 所以,在这回春堂,赵大夫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嗯……大意了…… 第275章 说媒 宴蓉和丹琴赶了个大早来到了回春堂,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有早过回春堂的那些老大夫们。 于是,宴蓉便有些心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谁知道刚一坐下便听到好几个大夫聚在一块讨论八卦。 “你们知道吗?听说昨夜有好几万精兵从郊外连夜撤回来,那阵仗老大了!” “知道知道!我家那位比较浅眠,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叛军进城打仗了,大半夜把我喊起来,说要不要收拾家当细软,进山里避一避。我把她讲了一顿,且不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不会放着叛军进城不管,更何况,要是真打起仗来,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听说似乎真的是有人叛变了,来头还不小,所以才……” “咳咳咳!”他们正讨论得起劲呢,赵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旁走了过来,瞪了几人一眼,催促道,“还不赶快去给病人看诊?都聚在这儿,这个月又想被那边的德善堂给比下去了?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能不能好好学学人家容雁大夫?” 几个大夫立马闭了嘴巴,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灰溜溜地就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突然被点名的宴蓉,其实内心也很是惭愧。 毕竟,不是她不八卦,而是这八卦……确实没什么好八卦的。因为,她本人就是八卦事件的亲历者。 所以就在赵大夫打发走了其他大夫,然后堆着笑意过来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宴蓉心中是有些发虚,于是只好陪着笑。 看来,宫里对外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将皇子逼宫夺位的事情往外放出去。怎么说呢,可以理解,毕竟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宫廷丑闻了,自然知道的人能少一些就少一些。 同赵大夫又聊了些别的,主要是对方单方面关心。宴蓉听了半晌,总算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怕她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所以变着法来套她的话呢。 宴蓉会心一笑,心下也了然,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赵大夫的肩膀,而后道:“赵大夫您放心,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有空,暂时是不会离开回春堂的。” 赵大夫眼中登时有了一丝丝光芒,忙得寸进尺了起来:“容大夫的意思是,日后你都会留在回春堂?” 不啊……我的志向是游山玩水,肯定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地方的。 可是,现在宴蓉不想这么说了。因为,她心里面的想法似乎已经因为某个人,而悄然发生了改变。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因为一个人,留在一座城。其实仔细想想,京城这个地方,也蛮不错的。继续待下去,她应当也会真正爱上它。 正如……正如她现在对段景蘅的心情一般。 曾经有多想逃离,有多敬而远之,现在就有多想……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么? 这个词不知为何突然划过宴蓉脑海里,继而在她的心底打了个弯儿,然后掀起一阵不轻不重的涟漪,挠的整个人心里面都是痒痒的。 咳咳咳。 宴蓉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热。 而一旁的赵大夫很是不明所以,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他和这容大夫探讨个关于去留的问题,还能把人给说脸红了呢?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大夫,他自然猜不透宴蓉这种小女儿的心思,只当她是在纠结去留问题,也只好长叹一声,寄希望于容大夫能在京城赶紧安家落户下来。 女子有了牵绊,有了依靠,应当就会想安定下来了? 等等……牵绊?依靠? 赵大夫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 于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宴蓉的病人里总是莫名其妙多出不少给人牵线的媒人,而且还总是十分凑巧地和宴蓉搭话,又“不小心”地将话题扯到终身大事上。 搞得宴蓉很是无语。 怎么她都用面纱把脸遮住了,还是挡不了这些烂桃花呢? 等到医馆快打烊的时候,宴蓉忽然发现赵大夫总是时不时往她这边看,颇有一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而且,方才那些媒人在同她说媒的时候,介绍的都是京城本地人,总是强调什么“这位公子家中有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或者“那位公子家中有百亩良田”,又或者是“那位公子年纪不大,家中只有一位正妻,正妻性格温和贤淑,姑娘你嫁过去做妾室,吃不了亏”,还有…… 好几个媒人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似乎都是在同她强调一件事:这些人都是本地人,都有房有家,以后可以在这里定下来了。 再结合方才赵大夫和她提起过的话题,宴蓉不禁抖了一下,不会?现在赵大夫都开始替她张罗终身大事了。 莫非他觉得,只要自己在京城嫁了人,就会留在这个地方了?所以想用这一点牵绊住她? 怎么可能?对此,宴蓉嗤之以鼻。哪有人会因为那么人,而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的? 倘若为了所谓的爱而刻意去改变,去束缚什么,那还能叫做是真正的爱吗? 想到这里,宴蓉打发走了那些伪装成病人的媒人们,一头黑线地走到了赵大夫的跟前,开门见山道:“赵大夫,您没跟人家讲清楚吗?我长这副模样,哪怕是做妾恐怕也没有人敢娶?” 赵大夫的心思被识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嘛,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惺惺相惜的人。再说了,等你成亲之后,难不成和夫君相处也是天天戴着面纱?” 赵大夫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届时肯定是要以真面目示人的嘛。” 说到这里,赵大夫还是不大明白,倘若说起初她戴着面纱来回春堂问诊是因为避嫌,后来名声口碑既然都已经慢慢打开了,跟回春堂的众人也很熟了,为何还要日日戴着面纱呢? 宴蓉一愣,差点忘记了,她第一天来回春堂应聘的时候,可是没有戴面纱的! 所以,在这回春堂,赵大夫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嗯……大意了…… 第276章 赶走林织羽 宴蓉叹息了一声,努力想着说辞来打消他的念头:“即便是这样,赵大夫,实不相瞒,我目前暂时没有成亲的念头和打算,就想用这一身医术多去诊治一些人,那就足够了。” 赵大夫再一次被她这股年纪轻轻但是格局很大的气魄所折服,心里钦佩了那么一瞬。 但是他还没忘了自己的阵营,乃是催婚一族。 于是他摇了摇头,哎了一声:“容大夫,现在就算没打算,也可以先相相看嘛,万一有看上的呢?女儿家最好的年纪,可就这么几年,别拖太久了。” 宴蓉道:“可是,就算我看上了谁,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强行留在某个地方,强留下来,我不会开心的。我更希望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地留在某个地方。” 赵大夫一愣,忽然反问:“那容大夫找到那个让你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想留下的原因了吗?” 这回轮到宴蓉愣住了。 让她想留下的原因……这一刻,宴蓉脑子里满满都是段景蘅的模样。她脸忽然又发热了,她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宴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说服了赵大夫,打消了他后期还想给自己说媒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来医馆看病的人越来越少,估计都怕招晦气。宴蓉能够理解,毕竟古代信奉这些的人还是挺多的。 宴蓉收拾了东西和丹琴一起回到景王府的时候,便看见王府大门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她奇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旁的管家正指挥下人挂灯笼上去,见世子妃回来了,赶忙转身,满脸堆着笑:“是世子妃呐,世子临走前吩咐了,明日就是除夕,今夜要将灯笼给挂上去,说是今年一定要图个喜庆。” 宴蓉皱眉,问道:“今年?意思是以前每一年都不喜庆?” 管家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倒也不是,只是世子爷从前身子骨不太好,王爷又不回来,每年过年便不会大肆操办。” 看他那脸色,宴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那恶毒王妃给欺负的。 宴蓉揣了一肚子气回到卧房,在看见段景蘅在里头忙碌的身影的那一刻,心里头突然就生出一种古怪的爱怜心情。 这孩子,从小过得该有多凄惨呀。 段景蘅转身,看见是宴蓉,突然愣了一下,脸色看着似乎是比方才的管家还要古怪。 宴蓉心里面直犯嘀咕,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仔细一看,果然看见段景蘅宽大衣袖底下似乎是藏了什么东西,宴蓉的眼睛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她的夫君怎么能当着她的面糊弄她,这以后还了得。 于是伸手就要去掏。 段景蘅毕竟有武功在身,侧身给躲开之后,一个灵巧的动作转了身,几步便来到了门口,往外挪去。 “娘子,那个……时辰不早了,为夫去清沐阁沐浴了。晚点见。” 他走的那样快,甚至都没给宴蓉回复他的时间。 清沐阁是景王府的温泉室,里头的水是从地下深处引来,段景蘅平时因为要装病,是很少出门沐浴的。 宴蓉不悦,扭头问一旁的丹琴,道:“你主子怎么了?吃错药了?” 丹琴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反正段景蘅平日里就喜欢神神秘秘的,这件事,宴蓉也没过多往心里去。今日坐诊一天,也是劳累,用了晚膳以后便梳洗一番,上床歇息了。 只是,一直到深夜了,还没见段景蘅回来的身影。 她翻来覆去,始终放心不下。因为他记得,段景蘅离开之前,分明说过一句话,晚点见的。 他对她说出的话从没不兑现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宴蓉最终翻身起床,穿了衣裳就要往外走。 “丹琴,去清沐阁。” “是,世子妃。” 谁知,主仆二人刚出了门,来到清沐阁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啼哭声。 二人走近一看,地上跪了一个粉衣女子,从她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扑鼻而来。 “景蘅哥哥,织羽知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呜呜呜,这位大哥,请你帮我跟他讲讲,跟世子爷说说,不要赶我走……” 那被她拉住的人,看打扮像是段景蘅手底下的死士,表情冷酷,说出来的话更冷酷。 “世子爷已经发话,还请小姐自重,赶紧收拾了东西,我等会派人送你回去。已经通知了渭北节度使那边,他们会在半路接应你。” 好家伙,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那人,竟真的是林织羽。 宴蓉走上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 那死士一看来的人是宴蓉,这可是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于是扭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回世子妃的话,我等奉世子之名送林小姐回家。” 家?回渭北? 这林织羽是做了什么,把段景蘅惹怒成这样,直接就给人遣送回家。 林织羽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宴蓉。看她这表情,宴蓉也不太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摆了摆手,道:“既然世子都发话了,那你们就赶紧动手,还愣着干嘛,别在这碍世子的眼!” “是!”那死士应着,招手叫来了一旁的两个侍卫,将林织羽直接拖走了。 宴蓉掏了掏耳朵,听着她嘴巴里的谩骂,有些不耐烦。一个侍卫撕下衣摆一角,直接塞进了她的嘴巴里,这下,世界终于清净了。 宴蓉会心一笑,这才招呼了丹琴,往清沐阁里走去。当然,丹琴在靠近大门的时候便识趣地停了下来。 宴蓉能够理解,她还记得丹琴同她说过,段景蘅不喜欢旁人近身。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场合。他身为一个主子,倘若被下属看见了失仪的一面,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于是宴蓉就一个人进去,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刚走几步,她便感觉不对劲。 段景蘅整个人没有泡在温泉里,反而泡在一旁的木桶里,那桶里水汽氤氲,她走近一看,却是冰冷至极。 宴蓉仔细一瞧,才发现段景蘅一直在瑟瑟发抖,整张脸都冻成了绛紫色。 这人疯了?放着好好的温泉不泡,竟然在泡冰水? 宴蓉赶紧去摇段景蘅肩膀,这才发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是……被冻晕了? 宴蓉伸手想捞他出来,发现自己力气不够,用力一扯,将他身上本就不整的衣裳扯下了大半,不由得红了脸。 第276章 赶走林织羽 宴蓉叹息了一声,努力想着说辞来打消他的念头:“即便是这样,赵大夫,实不相瞒,我目前暂时没有成亲的念头和打算,就想用这一身医术多去诊治一些人,那就足够了。” 赵大夫再一次被她这股年纪轻轻但是格局很大的气魄所折服,心里钦佩了那么一瞬。 但是他还没忘了自己的阵营,乃是催婚一族。 于是他摇了摇头,哎了一声:“容大夫,现在就算没打算,也可以先相相看嘛,万一有看上的呢?女儿家最好的年纪,可就这么几年,别拖太久了。” 宴蓉道:“可是,就算我看上了谁,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强行留在某个地方,强留下来,我不会开心的。我更希望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地留在某个地方。” 赵大夫一愣,忽然反问:“那容大夫找到那个让你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想留下的原因了吗?” 这回轮到宴蓉愣住了。 让她想留下的原因……这一刻,宴蓉脑子里满满都是段景蘅的模样。她脸忽然又发热了,她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宴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说服了赵大夫,打消了他后期还想给自己说媒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来医馆看病的人越来越少,估计都怕招晦气。宴蓉能够理解,毕竟古代信奉这些的人还是挺多的。 宴蓉收拾了东西和丹琴一起回到景王府的时候,便看见王府大门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她奇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旁的管家正指挥下人挂灯笼上去,见世子妃回来了,赶忙转身,满脸堆着笑:“是世子妃呐,世子临走前吩咐了,明日就是除夕,今夜要将灯笼给挂上去,说是今年一定要图个喜庆。” 宴蓉皱眉,问道:“今年?意思是以前每一年都不喜庆?” 管家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倒也不是,只是世子爷从前身子骨不太好,王爷又不回来,每年过年便不会大肆操办。” 看他那脸色,宴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那恶毒王妃给欺负的。 宴蓉揣了一肚子气回到卧房,在看见段景蘅在里头忙碌的身影的那一刻,心里头突然就生出一种古怪的爱怜心情。 这孩子,从小过得该有多凄惨呀。 段景蘅转身,看见是宴蓉,突然愣了一下,脸色看着似乎是比方才的管家还要古怪。 宴蓉心里面直犯嘀咕,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仔细一看,果然看见段景蘅宽大衣袖底下似乎是藏了什么东西,宴蓉的眼睛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她的夫君怎么能当着她的面糊弄她,这以后还了得。 于是伸手就要去掏。 段景蘅毕竟有武功在身,侧身给躲开之后,一个灵巧的动作转了身,几步便来到了门口,往外挪去。 “娘子,那个……时辰不早了,为夫去清沐阁沐浴了。晚点见。” 他走的那样快,甚至都没给宴蓉回复他的时间。 清沐阁是景王府的温泉室,里头的水是从地下深处引来,段景蘅平时因为要装病,是很少出门沐浴的。 宴蓉不悦,扭头问一旁的丹琴,道:“你主子怎么了?吃错药了?” 丹琴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反正段景蘅平日里就喜欢神神秘秘的,这件事,宴蓉也没过多往心里去。今日坐诊一天,也是劳累,用了晚膳以后便梳洗一番,上床歇息了。 只是,一直到深夜了,还没见段景蘅回来的身影。 她翻来覆去,始终放心不下。因为他记得,段景蘅离开之前,分明说过一句话,晚点见的。 他对她说出的话从没不兑现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宴蓉最终翻身起床,穿了衣裳就要往外走。 “丹琴,去清沐阁。” “是,世子妃。” 谁知,主仆二人刚出了门,来到清沐阁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啼哭声。 二人走近一看,地上跪了一个粉衣女子,从她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扑鼻而来。 “景蘅哥哥,织羽知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呜呜呜,这位大哥,请你帮我跟他讲讲,跟世子爷说说,不要赶我走……” 那被她拉住的人,看打扮像是段景蘅手底下的死士,表情冷酷,说出来的话更冷酷。 “世子爷已经发话,还请小姐自重,赶紧收拾了东西,我等会派人送你回去。已经通知了渭北节度使那边,他们会在半路接应你。” 好家伙,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那人,竟真的是林织羽。 宴蓉走上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 那死士一看来的人是宴蓉,这可是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于是扭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回世子妃的话,我等奉世子之名送林小姐回家。” 家?回渭北? 这林织羽是做了什么,把段景蘅惹怒成这样,直接就给人遣送回家。 林织羽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宴蓉。看她这表情,宴蓉也不太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摆了摆手,道:“既然世子都发话了,那你们就赶紧动手,还愣着干嘛,别在这碍世子的眼!” “是!”那死士应着,招手叫来了一旁的两个侍卫,将林织羽直接拖走了。 宴蓉掏了掏耳朵,听着她嘴巴里的谩骂,有些不耐烦。一个侍卫撕下衣摆一角,直接塞进了她的嘴巴里,这下,世界终于清净了。 宴蓉会心一笑,这才招呼了丹琴,往清沐阁里走去。当然,丹琴在靠近大门的时候便识趣地停了下来。 宴蓉能够理解,她还记得丹琴同她说过,段景蘅不喜欢旁人近身。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场合。他身为一个主子,倘若被下属看见了失仪的一面,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于是宴蓉就一个人进去,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刚走几步,她便感觉不对劲。 段景蘅整个人没有泡在温泉里,反而泡在一旁的木桶里,那桶里水汽氤氲,她走近一看,却是冰冷至极。 宴蓉仔细一瞧,才发现段景蘅一直在瑟瑟发抖,整张脸都冻成了绛紫色。 这人疯了?放着好好的温泉不泡,竟然在泡冰水? 宴蓉赶紧去摇段景蘅肩膀,这才发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是……被冻晕了? 宴蓉伸手想捞他出来,发现自己力气不够,用力一扯,将他身上本就不整的衣裳扯下了大半,不由得红了脸。 第277章 一切正好 “喂!段景蘅,你醒一醒!”宴蓉用力摇了他几下,发现人还是没反应。她只好去外头喊来了王府的侍卫,连人带扛地才将段景蘅给扛了回到两人卧房。 宴蓉命人在卧房里升起了暖炉,将段景蘅绛紫色的脸都烘成赤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给他把脉的时候,却发现了猫腻。 他身上中的竟是药?而且,这成分里头有几样,竟然连她都看不懂? 等等……这似乎不是普通的药。宴蓉皱着眉头,叫来了丹琴,吩咐道:“去查一查,这两天那林织羽都接触过什么人。” 她宴蓉就是再傻,这下都看出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林织羽给段景蘅下药,才会招致段景蘅发怒,将其赶回老家。而段景蘅这个傻子,中了药不找她这个现成的大夫,反而自己去泡冰水。 体内冷热交替,在药力的作用下,必然是万般折磨,他是不想活了么? “是。”丹琴出去了片刻之后又回来,看来已经吩咐暗卫去了。 段景蘅手底下人的办事效率,宴蓉向来都是放心的。 宴蓉一直守在段景蘅床前,期间他又发了几次高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宴蓉贴心地让人送了消息到宫里,给皇帝报个平安,顺带替他请个假。 皇帝立马派了贴身太监六安过来探望,还送了好些补品,宴蓉一一谢过,又问了些宫中的情况。 六安没有明说,但是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全部摆平了。满朝文武也已经重回朝堂,皇帝重整旗鼓,山河犹在。 而那衍朝经历了这么多事,在大豫的那么多爪牙和唯一的合作伙伴顾云深都没了,其余一些残余势力也已经被漕帮的人手给摆平了,眼下,应当是没什么精力再去闹了。 这样最好。 宴蓉放下心来,段景蘅付出这么些年的心血去守护的江山太平,总算没有辜负。 送走了六安,宴蓉坐在段景蘅的床前,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吩咐下人把厨房的粥热了一遍又一遍,就等他醒来能够喝上口热乎的。 等那粥第八遍重做的时候,段景蘅总算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就发现宴蓉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眉目一软,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也不着急起床,就这么看着她睡。 等到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宴蓉才悠悠睁开眼睛。和身旁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她才反应过来:“你醒了?来,赶紧把粥喝了,你昏睡了一天了。” 段景蘅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喝了粥,又服了药,段景蘅身体底子好,等中午的时候基本就完全恢复了。 宴蓉看着他这副能蹦能跳的模样,不禁有些欣慰。她的夫君这般身姿,难怪总有小妖精想爬他床,这一回,居然连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还要脸不要? 她一个现代人都感觉接受无能。 尤其,这药成分复杂,还来路不明。 宴蓉越想越气,招了招手让段景蘅过来,后者立马过来坐在她的旁边,亲昵地将脑袋凑过来。 宴蓉冷艳无情道:“脑袋挪开,手伸出来。” 段景蘅“哦”了一声,乖乖伸手。 宴蓉瞪他一眼,将二指搭在了脉搏上,专心诊起脉来。 这一诊,就变了脸色。 看着她这模样,段景蘅也郑重起来:“娘子,可有什么不妥?莫非为夫我……” 他还没说完,宴蓉便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催促道:“你往丹田处催动一下内力,看看还有没有阻滞或者疼痛的感觉。” 段景蘅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这一试,他的脸色也变了,喃喃自语:“方才我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真的是……” 宴蓉眼中满是期待:“真的是什么?” 段景蘅愣愣道:“娘子,我的毒解了。” 宴蓉这才化震惊为欣喜,咧开嘴笑了起来。 方才她诊脉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现在就连正主也这样说,那应该是没错了。 不过,眼下还有个疑问。 “毒为何会突然解开?跟你中的春药有关?” 段景蘅摇头:“不知,但是……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二人正疑惑,门外,暗卫突然来报,说查的事有眉目了。 宴蓉一喜,心想这可真是及时雨。 “如何了?” 于是,在段景蘅惊讶的目光中,暗卫抬了一个人进来。 宴蓉就要去掀那人身上盖着的布,被段景蘅拦住,他用长剑将布挑开。 宴蓉一看,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那地上躺着的少年,不正是…… 折风? “这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去查林织羽,怎么把我的病人带来了?” 暗卫还没说话,一旁的段景蘅便轻轻叹息:“娘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你这所谓的病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药,就是他给林织羽的。” “怎么会?……为什么……”宴蓉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段景蘅不悦地将其搂住:“他一直对你存有心思,对你爱慕到几乎疯魔。之前那个出事了刘公子,就是他所为。” 宴蓉震惊的同时,恍然大悟,难怪刘公子死得那般离奇,应当是受了药物或者蛊毒控制。 这折风究竟是什么来历? 一旁的暗卫抱拳道:“主子,这少年是衍朝边境一个部族弃子,那个部族人人都身怀异能,听说最擅长制毒。” 宴蓉这下明白了,所以她一直参不透的段景蘅身上的毒,因为并不是毒,而是蛊。 而这折风因为恰好是那个部族的后人,所以他给林织羽的春药才会误打误撞替段景蘅解了毒。 这……算是歪打正着还是因祸得福? 段景蘅看着宴蓉道:“娘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宴蓉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昏迷的人:“不可动用私刑,既然他背负着人命,那便移交官府。” 段景蘅只投去一个眼神,暗卫便懂了,领命退下,将人也抬走。 宴蓉感慨道:“这样的罪行,大概能判个终身监禁了。” 段景蘅第一次听这个词,倒是觉得新鲜,一把将宴蓉给搂紧,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娘子也给为夫判个终身监禁。” “嗯?” “监禁范围,你周围三尺内。”段景蘅说着,在她的手指间套了一枚银色指环。 宴蓉抬眸,同他对视,笑了。 窗外烟花绽放时,圆月映白雪。 这一夜,恰逢除夕。 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277章 一切正好 “喂!段景蘅,你醒一醒!”宴蓉用力摇了他几下,发现人还是没反应。她只好去外头喊来了王府的侍卫,连人带扛地才将段景蘅给扛了回到两人卧房。 宴蓉命人在卧房里升起了暖炉,将段景蘅绛紫色的脸都烘成赤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给他把脉的时候,却发现了猫腻。 他身上中的竟是药?而且,这成分里头有几样,竟然连她都看不懂? 等等……这似乎不是普通的药。宴蓉皱着眉头,叫来了丹琴,吩咐道:“去查一查,这两天那林织羽都接触过什么人。” 她宴蓉就是再傻,这下都看出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林织羽给段景蘅下药,才会招致段景蘅发怒,将其赶回老家。而段景蘅这个傻子,中了药不找她这个现成的大夫,反而自己去泡冰水。 体内冷热交替,在药力的作用下,必然是万般折磨,他是不想活了么? “是。”丹琴出去了片刻之后又回来,看来已经吩咐暗卫去了。 段景蘅手底下人的办事效率,宴蓉向来都是放心的。 宴蓉一直守在段景蘅床前,期间他又发了几次高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宴蓉贴心地让人送了消息到宫里,给皇帝报个平安,顺带替他请个假。 皇帝立马派了贴身太监六安过来探望,还送了好些补品,宴蓉一一谢过,又问了些宫中的情况。 六安没有明说,但是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全部摆平了。满朝文武也已经重回朝堂,皇帝重整旗鼓,山河犹在。 而那衍朝经历了这么多事,在大豫的那么多爪牙和唯一的合作伙伴顾云深都没了,其余一些残余势力也已经被漕帮的人手给摆平了,眼下,应当是没什么精力再去闹了。 这样最好。 宴蓉放下心来,段景蘅付出这么些年的心血去守护的江山太平,总算没有辜负。 送走了六安,宴蓉坐在段景蘅的床前,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吩咐下人把厨房的粥热了一遍又一遍,就等他醒来能够喝上口热乎的。 等那粥第八遍重做的时候,段景蘅总算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就发现宴蓉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眉目一软,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也不着急起床,就这么看着她睡。 等到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宴蓉才悠悠睁开眼睛。和身旁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她才反应过来:“你醒了?来,赶紧把粥喝了,你昏睡了一天了。” 段景蘅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喝了粥,又服了药,段景蘅身体底子好,等中午的时候基本就完全恢复了。 宴蓉看着他这副能蹦能跳的模样,不禁有些欣慰。她的夫君这般身姿,难怪总有小妖精想爬他床,这一回,居然连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还要脸不要? 她一个现代人都感觉接受无能。 尤其,这药成分复杂,还来路不明。 宴蓉越想越气,招了招手让段景蘅过来,后者立马过来坐在她的旁边,亲昵地将脑袋凑过来。 宴蓉冷艳无情道:“脑袋挪开,手伸出来。” 段景蘅“哦”了一声,乖乖伸手。 宴蓉瞪他一眼,将二指搭在了脉搏上,专心诊起脉来。 这一诊,就变了脸色。 看着她这模样,段景蘅也郑重起来:“娘子,可有什么不妥?莫非为夫我……” 他还没说完,宴蓉便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催促道:“你往丹田处催动一下内力,看看还有没有阻滞或者疼痛的感觉。” 段景蘅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这一试,他的脸色也变了,喃喃自语:“方才我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真的是……” 宴蓉眼中满是期待:“真的是什么?” 段景蘅愣愣道:“娘子,我的毒解了。” 宴蓉这才化震惊为欣喜,咧开嘴笑了起来。 方才她诊脉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现在就连正主也这样说,那应该是没错了。 不过,眼下还有个疑问。 “毒为何会突然解开?跟你中的春药有关?” 段景蘅摇头:“不知,但是……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二人正疑惑,门外,暗卫突然来报,说查的事有眉目了。 宴蓉一喜,心想这可真是及时雨。 “如何了?” 于是,在段景蘅惊讶的目光中,暗卫抬了一个人进来。 宴蓉就要去掀那人身上盖着的布,被段景蘅拦住,他用长剑将布挑开。 宴蓉一看,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那地上躺着的少年,不正是…… 折风? “这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去查林织羽,怎么把我的病人带来了?” 暗卫还没说话,一旁的段景蘅便轻轻叹息:“娘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你这所谓的病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药,就是他给林织羽的。” “怎么会?……为什么……”宴蓉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段景蘅不悦地将其搂住:“他一直对你存有心思,对你爱慕到几乎疯魔。之前那个出事了刘公子,就是他所为。” 宴蓉震惊的同时,恍然大悟,难怪刘公子死得那般离奇,应当是受了药物或者蛊毒控制。 这折风究竟是什么来历? 一旁的暗卫抱拳道:“主子,这少年是衍朝边境一个部族弃子,那个部族人人都身怀异能,听说最擅长制毒。” 宴蓉这下明白了,所以她一直参不透的段景蘅身上的毒,因为并不是毒,而是蛊。 而这折风因为恰好是那个部族的后人,所以他给林织羽的春药才会误打误撞替段景蘅解了毒。 这……算是歪打正着还是因祸得福? 段景蘅看着宴蓉道:“娘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宴蓉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昏迷的人:“不可动用私刑,既然他背负着人命,那便移交官府。” 段景蘅只投去一个眼神,暗卫便懂了,领命退下,将人也抬走。 宴蓉感慨道:“这样的罪行,大概能判个终身监禁了。” 段景蘅第一次听这个词,倒是觉得新鲜,一把将宴蓉给搂紧,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娘子也给为夫判个终身监禁。” “嗯?” “监禁范围,你周围三尺内。”段景蘅说着,在她的手指间套了一枚银色指环。 宴蓉抬眸,同他对视,笑了。 窗外烟花绽放时,圆月映白雪。 这一夜,恰逢除夕。 一切都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