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盛宠:郡主太恶毒》 第1章 未婚夫来见 赵珂虽不敢十分确定,但是她想,她应该是穿越到自己某一个前世的身上了,这个跟她一样,胸口有一颗朱砂痣的女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这个女孩儿。赵珂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这瘦瘦小小的身体,是的,她一夕之间从一个二十三岁的小白领变成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萝莉。这个小萝莉身份尊贵,竟是个郡主,不过,这位郡主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赵珂的余光瞥见旁边有一个身影正在犹犹豫豫地朝自己靠近,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那人见她抬头像是被吓了一跳一般,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郡……郡主……” 赵珂见状不由失笑,“我有那么可怕吗?竟然能把你给吓成这个样子?”她这样子怎么好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奴婢不敢……”这丫鬟都不敢抬头看她,说话也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 赵珂此时不由在心中暗自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前世究竟恶魔到什么程度,自从自己醒来之后,每一个人见到自己都是这样面露惧色,连稍微靠近都不敢。 “手里拿的是什么?”赵珂看向那丫鬟手中端着的几盒东西,轻声问道。 “是千芳斋刚送来的胭脂水粉。” 千芳斋?听起来应该是个脂粉铺子,不过,这个身子才刚刚十二岁,就已经用上胭脂水粉了,这未免也太早了吧?其实她也发现了,在这位郡主的房间里有许多颜色很艳丽的首饰,梳妆台上也是堆满了胭脂水粉,难道这里的女孩子都这样早就开始打扮自己了吗?看起来会很别扭吧? 赵珂掀开那些精致的盒子,一一看了一番,果断地摇了摇头,“给他们送回去吧,告诉他们以后都不要再送过来了。”十二岁的少女肌肤正是凝润如玉,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 那丫鬟听了赵珂这话,眼睛之中却是闪过恐惧之色,“小姐是对这些胭脂水粉不满意吗?奴婢……奴婢可以让他们去换新的来。” “不用换了,这些东西以后都不用让他们送过来了。” “请小姐恕罪,可能是他们搞错了,奴婢这就……这就让他们去换……”那丫鬟急急忙忙转身离开,赵珂无奈地出声唤住了她,“等一下,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我说,让他们以后都不要再送过来了。” 赵珂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还是这个丫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自己怎么好像在鸡同鸭讲呢? 谁知道那丫鬟被唤住之后,却突然在赵珂的面前跪了下来,还在那里不住地磕头,“请郡主恕罪,是奴婢不好,不该把小姐不喜欢的胭脂送到小姐的面前的,还请郡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被她这么一弄,赵珂有些惊到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有说要对她怎么样吗?怎么她搞得好像自己要杀了她似的? 赵珂连忙从藤椅上起身,走到那丫鬟的面前,欲扶她起来,“哎,你先别……” 赵珂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有两个人朝着自己这里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跟这郡主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另一个是年纪稍长于她的少年。看到他们两个,赵珂不由地眼前一亮,这二人走在一起,真可以衬得上‘金童玉女’这四个字了。 不过赵珂的心里亦是在暗自嘀咕,看来这里的少女们也不都是早早就开始涂脂抹粉的,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就清清爽爽的,穿着一身水意清蓝的烟罗轻裳,素雅又不失矜贵,给她那张本来就很漂亮的脸衬出了几分清丽脱俗的味道来。赵珂笃定,这少女将来一定会长成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至于跟她走在一起那个翩翩少年,赵珂亦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不是自己这灵魂已经是二十三岁了,她想自己肯定是要忍不住脸红的,这翩翩少年,卓然之姿,不知要虏获多少少女的芳心。 其实对这两人的身份,赵珂在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毕竟这个身子的前主人是因为他们两个而死的不是吗? 而就在赵珂注视着那少年的时候,那少年也在看着赵珂,眼睛里是很明显的诧异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事情一般。 自己没看错吧,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确就是升平郡主温悦汐吧?她的脸上怎么会这么干净?她一向不是喜欢浓妆艳抹的吗?自己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如此干净的样子,这么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顺眼多了。 “悦汐,快跟太子行礼啊。”那少女看着赵珂,低声提醒道。 温悦汐,是这个身子主人的名字,只是赵珂如今还没有适应过来,听到少女这般提醒,她有些为难,自己的确是不知道该行什么样的礼,无奈之下,也便学着那些丫鬟给自己行礼的样子给那少年行了一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此时那少年却很有些纳闷地看着面前的温悦汐,怎么今日的她这么安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往,她每次见着自己都非得要黏自己的身边不可,而且,她今日竟没有发火,自己是跟她的堂姐温珺雅一起过来的,她看了竟然无动于衷?这丫头在搞什么鬼?难道这是她吸引自己注意的新方法,欲擒故纵?以她那么笨的脑子应该想不到这样的办法吧? 不管她又想出了什么主意,反正自己肯定是不会娶她的,无论父皇怎么逼迫自己,自己是绝对不会娶这个让自己看了就倒胃口的郡主的。真不知道当年父皇为什么要给自己定下这样一桩婚约,这个温悦汐简直俗不可耐,比起她的堂姐温珺雅,她可是差得远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跟自己有婚约的是温珺雅的话,自己还能勉强接受,但是温悦汐,那就算了吧,她不仅艳俗,还阴狠恶毒,这平晏侯府的下人哪一个没有被她责罚过?这府里的下人们见了她一个个都跟见了阎王一样,瑟瑟发抖。她才十二岁就已经狠毒成这个样子了,那以后可还得了? “父皇让本太子来看看你。”少年生硬地开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嗯……多谢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关心,臣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应该这样说的,对吧? “你今天是怎么了?出什么毛病了?”少年很是疑惑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的确是温悦汐没错啊,可是她不该是这个反应啊。她难道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吗?自己并不是自愿过来看她的,而是被父皇给逼迫的。 赵珂闻言不由一笑,“抱歉,我没出什么毛病,您希望我出些什么毛病呢?不如我试着配合您一下?” 看到赵珂这一笑,不止是那太子殿下愣住了,就连温珺雅都愣住了,她现在算是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绝对不能让温悦汐恢复正常,她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大的威胁。 “好了悦汐,就算你对太子殿下有气,太子殿下都亲自来看你了,你就不要再跟他生气了啊。” 赵珂用无辜又无奈的语气道:“我没有生气啊,姐姐,你是从我哪句话听出来,我是生气了的,我不是一直在笑着跟你们说话吗?难道这还不够?” 听到赵珂说出这话,温珺雅面上有些尴尬,但是在这种尴尬之下,她又适当地透露出一种无措可怜的感觉,“悦汐,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赵珂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温悦汐的审美本来就很有问题,又有这样一个堂姐在身边对比着,她的太子未婚夫会喜欢上她才怪。 而这个时候,只听得有脚步声传来,赵珂朝着苑门口看去,她认得走在前面那个少女,她是温悦汐的贴身侍女。 “见过太子殿下、珺雅小姐。” 朝他们一一行了礼之后,那侍女对赵珂道:“小姐,太医来给小姐请脉。” 看到这太医,那太子殿下不由皱了皱眉头,要不是太医多事过来给温悦汐诊治,父皇还不一定知道这件事呢,自己又哪里会沦落到被父皇强迫着来这里看温悦汐。 说起来,这件事也怪皇叔多管闲事,他平常不也不喜欢温悦汐吗?偏要管这等闲事做什么? 赵珂也不再管温珺雅和太子两个人,而是对太医轻笑着道:“有劳太医了。” “郡主客气了。” 那太医也是奇怪,这两天自己见到的升平郡主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难道这升平郡主是转了性子了,怎么突然间完全换了一副样貌? “嗯,郡主这两日恢复得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脉象比前几日稳定了很多。”那太医收回自己把脉的手,这般开口道。 接着那太医又是写了一道方子递给那侍女,道:“郡主的身子还是有些虚,这是个补方,让郡主再喝半个月。” 赵珂一听还要再喝半个月的汤药,嘴里就不由得感觉出些苦味儿来。 眼看着那太医告辞要走,赵珂便是送了他出了苑门,轻声道:“这一次真是多谢太医了,不然我已然是丧了命。” “郡主不必谢我,该谢蔚王殿下才是,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第2章 初见皇叔 蔚王,她知道,自己已经从温悦汐的侍女那里打探过了,这个蔚王是当朝最年轻的王爷,是太子的皇叔。更重要的是,他是温悦汐母亲的师弟,算是温悦汐的师叔,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的话,他也不可能找太医来给温悦汐看病。 赵珂到现在都还能想起,菱香说起这个蔚王时崇拜又爱慕的眼神,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不过,不管这个蔚王是不是真的像菱香说的那样神通广大,自己都得去拜访一下他。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几天了,见到的人不是躲着自己,就是嫌弃自己,除了一个贴身侍女菱香还好一点,其他人根本就把自己当做瘟疫一样连靠近都不肯。 尤其是那惺惺作态的叔父和婶母,再加上一个一心想着抢自己堂妹未婚夫的心机堂姐,赵珂觉得自己周围简直是危机四伏,不过,若是好好经营一下的话,这个蔚王倒是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 赵珂不由想起自己出事之前,那个道人跟自己说的话,她心中暗想,自己怕是回不去了。前世债,今生了,从今之后自己便是温悦汐了。 “温悦汐,你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温悦汐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出声的太子,语气略有些诧异地道:“你们还没走呢?” 太子闻言顿时气恼道:“好,我走就是。”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谁赶走过呢,这个温悦汐真是好样的,好样的! 看着这太子怒气冲冲地离开,温悦汐却是一头的雾水,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哪儿招他了?就因为自己问他怎么还没走?可他不是不喜欢跟自己呆在一起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温珺雅在后面轻声唤着,一路跟着那太子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连看都没看温悦汐一眼。 “小姐,你不该这么惹太子生气的,太子本来就不喜欢小姐……”菱香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低声道。 温悦汐无奈失笑,“我怎么惹他生气了?我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再说了,他喜不喜欢我,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走吧,你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菱香诧异的问道。 “去蔚王府。” “啊?可是小姐你不是一向很怕见到蔚王殿下的吗?” “就算怕也要去啊,毕竟是他请了太医来给我看了病,不去道一声谢多失礼啊。” “小姐,你……”菱香讶然地盯着温悦汐看。 “我怎么了?” 菱香摇头,“没,没怎么。” 小姐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之前她分明很害怕见到蔚王殿下,只要看到蔚王就会躲着走,绝对不可能主动上门去道谢的。 …… “小姐,前面就是蔚王府了。” 温悦汐抬眼看去,只见前方伫立着一座偌大的府邸,府邸的门前站着两个身穿铠甲的守卫。 “请问,蔚王殿下在吗?我们家郡主有事要见王爷。”菱香上前对那两个守卫道。 那两个守卫不由看了温悦汐一眼,来找王爷的郡主,那就只有升平了郡主了吧?不过眼前的这位真的是升平郡主吗?怎么跟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个明显干净清新多了。 “王爷不在,出去办事了。” “这样啊……”温悦汐不免有些失望,她是走路过来的,本来是想着可以顺便看看这一路上的风景,可是她却忽略了自己现在这副孱弱的身子骨,走到现在,她已经很累了。 看到温悦汐琉璃一般的眼睛里闪过失望之色,那守卫顿时有些不忍,赶紧道:“不过,王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温悦汐闻言,眼睛里不由放出晶亮的光彩来,“那我们可以进去等吗?” “这个……”那守卫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一旁的菱香赶紧低声对温悦汐道:“小姐,你忘了?蔚王府不允许女子进入的。” 还有这样的规矩?这个皇叔可真是个怪人,不让女子进入,那他将来的妻子呢?也不让进吗? “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听到温悦汐说出这话,那两个守卫都是惊住了,这是升平郡主会说出的话吗?方才他们还以为这升平郡主会发火大闹呢,结果却就只是这样一句平平淡淡的‘在这里等’? 而那菱香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小姐醒过来之后,已经做了太多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过了许久,那守卫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下意识转头望去,果然看到自家王爷策马而来,便是出声提醒正坐在石阶上编花环的温悦汐,“郡主,王爷回来了。” 坐在石阶上的温悦汐闻言,亦是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人策马而来,不用说,行在前面的那个就是蔚王殿下了。虽然隔得有些远,温悦汐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种凌风傲然的气势却是尽显无疑。 马儿停下,马背上的男人利落地跃身而下,温悦汐这才从石阶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男人,直到在他的面前站定,然后抬起头来仰视着他,同时把手中一把五颜六色、不知明的野花递到那男人的面前,小小的脸上笑容灿烂明亮,“送给你。” 那男人仿佛是愣了一下,这才伸手接过温悦汐手中的花儿,继而弯下腰看着她道:“你怎么在这里?” “可以让我进去说吗?我……”温悦汐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渴了,想喝水。” 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一下头。 温悦汐立刻雀跃起来,其实她才不是真的渴了,只是,不想办法进去的话,怎么聊天?不聊天的话,怎么加深感情?不加深感情的话,怎么能抱上这位皇叔的大腿? 就在菱香准备跟着一起进去的时候,那男人却道:“你可以进去,你的侍女不行。” 温悦汐脸上雀跃的神情立时就缓了下来,不由转身看向菱香,菱香连忙道:“奴婢在这里等着小姐就好。” “你不必等我了,先行回府去吧,等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怎么行?奴婢在这里等着小姐就好。” 温悦汐假装生气道:“让你回去就回去,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果然,温悦汐一摆出这个脸,那菱香就赶紧道:“是,奴婢这就回去。” 说完这话之后,那菱香就立刻转身走了。 而那男人此时不由深深打量了温悦汐一眼,这个孩子怎么……? 第3章 讨论退婚 温悦汐却是心情颇好地把刚编好的花环给戴在了头上,径直往府里走了。 让温悦汐大开眼界的是,这蔚王府里果真一个女子都没有,全都是男人,连上来奉茶的都是男人。 奉茶的那人见温悦汐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紧张,心想,这位小姐是谁啊?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被王爷允许进来这蔚王府,自己在这里也做了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进来过,包括小女孩儿。 待那奉茶的人下去之后,段蔚予看着温悦汐开了口,“说吧,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温悦汐展颜一笑,“我是来跟师叔道谢的,王太医的医术很好,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温悦汐笑得如此热络,段蔚予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冷淡,“那就好。” 温悦汐顿了一下,一双清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段蔚予,开口问道:“师叔是讨厌我吗?”语气里很有些委屈。 段蔚予闻言稍稍静默了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是有些。你的母亲是一个利落果断,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有的时候她身上的那股气魄连男人都及不上,可是你……为了纠缠太子,已经完全丢弃了自尊,你一点儿都不像你的母亲。” 原来这个蔚王是讨厌温悦汐的,难怪温悦汐每次见了他都要躲着走,如果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是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温悦汐说话的话,温悦汐不躲着他才怪,毕竟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哪像自己,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些话当然能顶得住。 而且她觉得这蔚王殿下说得挺对的,自己也挺瞧不上这个温悦汐对太子死缠烂打、完全放弃自尊的样子,温悦汐为了那个太子几乎已经魔怔了,自己的前世竟然是这样的性子,也是有些想不通。 温悦汐点头,“嗯,师叔说的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也都想明白了。有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以后太子他爱喜欢谁喜欢谁,爱娶谁娶谁,反正我是不在乎了。” 段蔚予闻言摇头,“真是小孩子心性。” “师叔不相信吗?太子今天敢退婚,我就敢答应,我说到做到。” 那张小小的脸上满是坚定,看得段蔚予心中不由讶然,难道这小丫头真的想通了?这落水淹了一遭,她的变化还真是大。 “太子不可能退婚的。”段蔚予淡淡开口道。 温悦汐点头,“我知道。”这才是让她苦恼的地方。 “你知道?”段蔚予眸光微微一变。 “不是太子自己不愿退婚,是皇上根本就不可能允许他退婚。如果皇上允许的话,他早八百年就跟我退婚了。” 段蔚予闻言,眼睛里闪过兴味,嘴角亦是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温悦汐道:“那你跟我说说,皇上为什么不允许太子跟你退婚?” “当然是因为皇上喜欢我啊。”说完之后,温悦汐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摆手道:“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有谁会喜欢像我这样一个疯疯癫癫又恶名在外的女孩儿做儿媳妇呢?但是谁让我是平晏侯的女儿呢,我父亲为了昊黎国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战功卓著,年纪轻轻就当了将军,最后还战死在沙场之上。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平晏侯府和我的郡主之位,而皇上将我许配给太子,也是对军中将士的一种表态,这是对忠烈后代的嘉奖。如果太子执意要退婚,天下百姓会如何议论,而军中将士又会怎样想,皇上是肯定不会允许这个情况发生的。所以,退婚的事情只有我这边来提出,才有可能成功。” 段蔚予坐在那里,研判似地看着温悦汐,口中道:“没想到落一次水,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了很多。” “已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还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呢?有些事情该放下也就放下了。只是我琢磨着,我跟太子的这个婚还是不好退,先说退不退得成,这件事我那亲叔叔和婶母就首先不会同意。” 段蔚予觉得现在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哦,你说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会同意?” “因为他们的女儿温珺雅啊。他们想把温珺雅嫁给太子,但是我叔父的官职又太低,就算是嫁过去顶多也只能做个侧妃,还有可能被别的地位高的侧妃给欺压,他们得让我这个炮灰侄女给他们的女儿占着这正妃的位置,省得将来他们女儿嫁过去之后被太子的那些妃子给欺负了。” 段蔚予闻言轻轻点头,神情里有着赞许,“你看得倒是清楚。” 温悦汐坐在椅子上,悠哉地晃着两条腿,裙摆随之水波一样地轻荡,她浅笑着开口道:“也许那湖水日日在那里吸取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把我的脑子也给洗得清明了些。” 段蔚予失笑摇头,“胡话。” “好了,如果你今天只是来道谢的话,这谢也道过了,我还有事情,先让人送你回去。” 温悦汐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着他的衣袖道:“我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吗?回到府里看到那些人我心烦,而且,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师叔的府邸呢,让我在这里面转转看看可以吗?” 段蔚予见这孩子神情可怜,又看外面天色还早,便也是点头答应了,扬声唤来一个下人,对他吩咐道:“带郡主在府里四处转转,我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你让人送郡主回去。” “好的,王爷请放心。” 段蔚予又是看了一眼温悦汐,温悦汐冲他笑着摆了摆手,段蔚予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只是到了书房之后,段蔚予却有些静不下心来,还是忍不住在想温悦汐的事情,今天的温悦汐跟之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言,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就在段蔚予兀自出神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片刻之后,来人推门而入,把手里的信递给段蔚予,“这是主上前阵子吩咐要查的那个人,已经有结果了。” 段蔚予伸手接过,正要拆开了信来看,那人神情中带着些好奇,犹豫着开口道:“王爷,升平郡主她……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你见到她了?”段蔚予连头都没抬。 “属下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在跟府里的下人赌牌来着。” “什么?”段蔚予眉头一皱,立刻抬起头来。 第4章 母女使坏 温悦汐从来没有玩过这种牌,正是玩得兴起,却陡然见得身边的那几个仆役都是站了起来,她略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向他们,只见他们都是给她使眼色,温悦汐眼珠子转了转,立刻会意,也赶紧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果然看到那里站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蔚王殿下。 温悦汐冲着他讨好一笑,“师叔怎么过来了?事情忙完了吗?” 段蔚予却不理她,只是看着那几个仆役,沉声道:“你们谁拉郡主赌牌的?” 几个仆役顿时摆手,温悦汐亦是连忙开口道:“不是他们拉我,是我自己看他们在这里玩得有趣,就凑过来了。”温悦汐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段蔚予的脸色,然后挪步到他的面前,低声问道:“你生气了吗?不然,你打我好了。”温悦汐把手举高到段蔚予的面前,还十分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段蔚予看着她这样子沉默了片刻,这才道:“算了,你跟我来,我送你回去。” 温悦汐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暗道:果然年纪小就是有好处,谁会忍心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啊?这样的年纪装乖巧、装可怜还是很有用的。 眼看着段蔚予已经走开了,温悦汐赶紧在后面跟上,“可是我还不想走呢,不能再多呆一会儿吗?” “不能。”自己刚一会儿没看住她,她就跑去跟人赌牌了,再多留一会儿还得了? 温悦汐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回去又要面对那些假模假式的人了,真烦。”语气是很孩子气的抱怨,但是说出来的这话却一点都不孩子气。 也许是温悦汐的话让段蔚予心软了,只听得他道:“好吧,就再多留一会儿,不过不许再去赌牌了。” 温悦汐愉快地点头,“好,我保证。” “行了,去吧。” 看着温悦汐转身跑远,段蔚予这才转身回了书房。 …… “夫人、小姐,郡主回来了。” 一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房间里面的温珺雅和她的母亲禀报道。 “她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蔚王府的人送她回来的?”温珺雅的母亲盯着那侍女问道。 “回夫人的话,郡主是坐蔚王府的马车回来的。” 温珺雅和她的母亲对视了一眼,都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半晌之后才听得温夫人对那侍女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屏退了侍女之后,温夫人这才不无担忧地道:“这温悦汐是怎么了?她之前不是挺害怕见到蔚王的吗?而且蔚王也不喜欢她,怎么今日他们两个人都这般奇怪,不仅温悦汐一反常态地去蔚王府见了蔚王,那蔚王殿下竟然还让温悦汐进去了蔚王府,这蔚王府自打开府以来,就从来没有进去过女子,这温悦汐可算是第一个了。” “那蔚王殿下不是温悦汐的师叔吗?不管怎么样,让她进府门这种事情还是正常的吧?” “正常?之前那启辰国的公主曾经在蔚王府门外等了一整天,蔚王愣是没让人家进去,这是蔚王府的规矩,不让女子进入,不知怎么蔚王今日就为这温悦汐破了规矩。” 温珺雅闻言却是不甚在乎地道:“蔚王破不破规矩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不用关心这个。” 温夫人摇头,“珺雅,这么多年我们之所以敢对温悦汐搓圆捏扁,就是因为她除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和靠山了,虽然蔚王是她的师叔,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却不好。如果我们任由温悦汐跟蔚王走得这样近的话,温悦汐以后有了蔚王这个靠山,我们做什么事情可都得小心了,蔚王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止是蔚王殿下,今日太子受皇上之命前来看望温悦汐,我看他对温悦汐的态度也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好像突然之间对温悦汐起了兴趣似的,我当时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却一眼都没看我,只顾着盯着温悦汐了。”说到这里,温珺雅不免有些气愤和伤心,之前太子殿下对自己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所以说,我们还是得让温悦汐尽快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她绝对不能让温悦汐恢复正常,不能让她挡了自己女儿的路,她温悦汐只能给自己的女儿做垫脚石。 蔚王和太子殿下不就是因为温悦汐比以前正常了些,才对她变了态度了吗?如果温悦汐恢复之前的样子,他们还不都是嫌弃地躲着走? 而这厢温悦汐沐浴之后心情颇好地擦着头发,今天去一趟蔚王府收获还真不小,看来自己以后可以经常去蔚王府走走,等以后抱上了蔚王的大腿,自己还用愁什么?想到这里,温悦汐只觉得前途一片大好。 “小姐,你的茶。”侍女菱香把手中端着的茶杯放在温悦汐的手边。 温悦汐看了一眼,却是道:“这么晚了,都要睡了,不喝了。” 菱香奇怪地看了温悦汐一眼,道:“可之前小姐你不都是在睡前喝的吗?这是安神茶,小姐你说睡前喝一杯的话,会睡得特别好。前几日是因为小姐晚上还要喝药,所以就没再喝这茶,几日不喝,小姐竟是忘了吗?”小姐醒来之后,不仅行为举止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的事情似乎也忘了不少。 温悦汐连忙掩饰地道:“大概是我这几天药喝多了,有些迷糊。”未免菱香起疑心,温悦汐也便是端起桌上的那杯安神茶一口一口地喝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晚了,温悦汐终于上床睡觉,菱香伺候她睡下之后,正要收了桌上的茶杯,但是手上一个不稳,那茶杯就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温悦汐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只觉得一阵烦躁,不由出声吼道:“干什么呢?!” 菱香赶紧道:“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悦汐听到自己这声音也是吓了一跳,自己这是干什么?不就是摔碎了一个杯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跟她生什么气?还安神茶呢,神是没安住,反倒更乱了。 第5章 当众暗讽婶母 温悦汐暗暗压下心头的那股烦躁和怒意,用平和的语气对菱香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菱香应了一声,这才赶紧退了出去。 菱香离开之后,温悦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这脾气来得好生奇怪,明明方才洗澡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会至于因为菱香打碎了一个茶杯就发脾气?而且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烦躁是怎么回事儿? 或许之前的温悦汐也跟自己方才一样,并不是真的有意要冲那些下人们发火儿,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了,安神茶!自己就是在喝了那杯安神茶之后才有了这样的变化,会不会就是那杯安神茶出了问题。而且方才菱香不也说了吗?温悦汐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喝那茶,如果那茶真的有问题,那温悦汐脾气不好的事情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安神茶的事情一直搁在温悦汐的心中,她想,自己得想个法子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查一查这茶的事情,若是这茶真的有问题,左不过就是自己叔父和婶婶他们搞得鬼,整个侯府的人都是他们的耳目,自己万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的话,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小姐……”见温悦汐想事情想得出神,菱香本不敢出声打扰,但是宫里那边的消息又来得急。 “怎么了?”温悦汐收回心神,抬眸看向菱香。 “宫里来人了,说是庆王从西域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太后传了几家小姐进宫要各行赏赐呢。” 皇宫?好嘛,自己身在虎穴,现在又要入龙潭了,这太后传召岂能不去? “现在就去吗?” “是,宫里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温悦汐从藤椅上起身,道:“好,我们这就进宫去,对了,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别忘了给宫里来的人一些赏银。”多收买人心总是没错的。 温悦汐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转身看向菱香,“温珺雅也一起去吗?” 菱香点头,“是的,珺雅小姐也跟小姐您一起进宫。” “为什么?以温珺雅的身份,如果太后只请了几位小姐,那她应该是排不上的。”毕竟她的父亲官阶才只有五品,怎么可能轮得上她? “可是太后很喜欢珺雅小姐。”菱香说完之后担心温悦汐会生气,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 温悦汐闻言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外面走了。 虽然表面上看着淡定,但是温悦汐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说皇宫是龙潭虎穴一点也不为过,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丢掉性命,说话、做事都得谨慎。以温悦汐之前的性子能在皇宫之中活下来也不容易,不过想来,她是英烈将士的后代,别人总不好动她的。 坐在她身旁的温珺雅看起来温柔娴雅,坐在那里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也难怪太后会喜欢她了,长辈大都喜欢这样的孩子,尤其是跟脾气暴躁的温悦汐对比起来,温珺雅就更加招人喜欢了。 “小姐、珺雅小姐,我们该下马车了。” 温悦汐下了马车之后,便是跟着引路的宫人到了太后的寝宫,她跟温珺雅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笑闹之声了。 “禀太后、皇后娘娘,升平郡主和温小姐到了。” “快让她们进来。” 温悦汐深吸了一口气,脚步缓缓地走了进去,“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这些礼数她也学得七七八八了,在这上面倒是不会出错。 “快免礼吧。” 温悦汐这才抬起头来,她这一抬头不要紧,周围的人全是惊讶的神色,就连太后都看着她愣了半晌,“悦汐,你这打扮……怎么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之前这孩子不都喜欢穿艳丽的颜色吗?只要是艳丽的,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敢往身上穿,脸上也是抹得乱七八糟的,让人看了就闹心,怎么今日看起来这么清丽可人? “回太后的话,悦汐之前都是别人给我拿什么我就穿什么,也不懂得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任凭别人给我打扮罢了。这几日在家养身体,闲来无事的时候,翻出了不少我母亲的画像,才约摸觉出些之前的荒唐来。” 在场的人一听,心中不由暗道:郡主说的这番话倒是有些耐人寻味,别人拿什么就穿什么,这个‘别人’指的恐怕不单是她身边的侍女吧? 想来也是,郡主这么一个小孩子,穿什么、如何打扮,她懂什么?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全靠自己的母亲张罗吗?可偏偏这郡主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倒是有一个婶母,不过这个婶母对她想来也是不上心,把自己的女儿打扮得这么好看,却让自己的侄女整天像个唱大戏的似的在外面跑,这用的是什么心思? 又听到温悦汐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旁人也是有些心酸,这郡主的亲生母亲跟着自己的丈夫一起上战场,也是死在沙场上,不免叫人唏嘘,没了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那婶母再怎么是亲人,也及不上人家的亲生女儿亲啊。 不过,这郡主的婶母也太不是人了,住着人家的宅子,拿着人家的俸禄,就是这么照顾人家的女儿的?若是平晏侯九泉之下有知,不知会是怎样的伤心。 此时皇后对着温悦汐招手,“来,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温悦汐乖巧地走到皇后的身边,“皇后娘娘。” 皇后仔细打量了一下温悦汐道:“嗯,这样打扮是比之前好看了许多,你的身子还好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悦汐已经不要紧了,多谢皇后娘娘挂心,悦汐感激不尽。” 皇后此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太子,假意斥责道:“都怪太子,看着你落水,也没能及时去救你。” 温悦汐微微低着头道:“皇后娘娘不要责怪太子殿下,当时情况太突然,太子也是一时反应不及而已,而且太子已经去侯府跟悦汐道过歉了,皇后娘娘就不要再责怪太子殿下了。” 人家母亲是假意斥责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不能顺杆子往上爬,这种话哪里能当真呢? 第6章 宫中遇皇叔 此时站在太子身旁的另外一位少年,用惊诧的眼神看着站在皇后跟前说话的温悦汐,然后稍稍凑近了太子,低声对他道:“我是眼花了吗?这个人真的是升平郡主温悦汐吗?” 太子亦是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道:“就是她。” “奇怪了,我这不过是跟着父王去了西域一趟,这一回来,竟是不认识温悦汐了,我这要是在大街上遇见她,肯定认不出她来。” 太子此时只是看着温悦汐,对于身旁少年的话不置可否。 陪着太后和皇后她们说了会儿话之后,只听得太后道:“你们几个孩子出去玩儿吧,在这里拘束得紧,你们也是不自在。” 等到他们这几个孩子都出去以后,太后才道:“我瞧着这几个女孩子个个都是不错,就连升平郡主也比之前温柔知礼了许多。” 皇后点头附和,“是啊,是都不错。” 她们也都是心知肚明,这几个女孩子将来肯定是要嫁进皇家的,皇上的这几个儿子也都是慢慢大了。 “再过一阵子就让她们进宫来,让宫里的女官们好好教导教导她们。皇后啊,这件事你想着安排一下。” “是的,母后。” 这是皇宫长久以来的规矩,会选一些大臣的女儿进宫来细心教导,其实也就是为了将来嫁给皇子们做准备。 而此时,温悦汐则是跟着太子他们出了太后的寝宫,几个孩子一起到了御花园,他们说话,温悦汐只是默默听着,神情安然。 一旁的温珺雅觉得大为不解,以前每次温悦汐只要见到太子都会黏到他的身边去,可现下太子在前面走着,温悦汐却故意落在了后头。这可不行啊,温悦汐不上前,自己也不能上前,太子就看不到自己了,万一被那几个小姐钻了空子…… “悦汐,你还在生太子的气吗?”温珺雅在温悦汐的身边小声问道。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到太子的身边去?” 温悦汐闻言抬头很不解地看着温珺雅,“我为什么要到他的身边去?” “太子殿下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很快就不是了。”温悦汐语气淡淡道。 温珺雅听到这话,顿时惊讶地站在原地,温悦汐这是什么意思?要跟太子退婚吗?她要是跟太子殿下退了婚,那自己怎么办?不,不会的,温悦汐那么喜欢太子殿下,不会跟他退婚的,再说了,这门婚事是皇上定下的,没那么容易能退得掉。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庆王的儿子段映湛对太子段怀瑾道:“这个温悦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平常她不都喜欢黏在你身边吗?怎么今日却远远地落在后面去了。” 段怀瑾想回头看一眼,但是却忍住了,口气十分不在乎地道:“她离我越远越好,我最烦看见她。” 进了御花园之后,温悦汐就坐到了凉亭里,不再跟他们一起走了,见温珺雅的眼睛不住地往太子他们那里看,温悦汐道:“你去找他们吧,我走累了,在这里歇一歇。” “不,不用了。”温珺雅眼神中有些纠结。 温悦汐见状,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这个温珺雅啊,目光一直紧随着太子的身影,明明是想要去太子身边的。 “也罢,随你吧。” 温珺雅心中也是挣扎,自己一向以好姐姐的形象示人的,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离开温悦汐的身边,未免会招人闲话,可是看到那几个小姐围着太子讨好,她心里的危机感也是越来越重。 在心中挣扎了一番之后,温珺雅还是站起了身来,“那悦汐,我先过去看看,你要是休息好了,就也过去跟我们一起吧。” 温悦汐点头,“你去吧。” 温珺雅缓缓走到太子他们身边,轻声道:“悦汐说她累了,想在亭子里歇歇,让我过来陪着大家说说话,以免让我们温府失了礼数。”没办法,她现在只能这样说了。 那庆王府的世子段映湛心中不由暗自想着,这温悦汐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摸了摸怀中的物什,段映湛心生一计,是真的还是装的,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只见段映湛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小的布包来,里面有几条水晶串成的手链,这是他从西域专程带回来的,每一条都很漂亮,那些女孩子一看,眼睛都发亮了。 见温悦汐仍旧坐在亭中发呆,段映湛故意扬声道:“这可是我专程从西域带回来的,这样的水晶手链,在我们整个昊黎也找不出几条来。” 他知道温悦汐最喜欢穿着打扮,这首饰之类的东西更是她心头所爱,他就不信自己把这东西拿出来,她还能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事实上,温悦汐的确听见了他的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自己正在想那安神茶的事情,却是被他这样大声给打断了。 段映湛此时有些吃不准了,温悦汐分明听见了,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他想了想,干脆上前走进凉亭里,把那手链递到温悦汐的面前,问道:“怎么样?漂亮吧?” 温悦汐点头,“漂亮。”这话说得勉强,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她又怎么会没见水晶手链呢?而且要比这些好看多了。 见温悦汐的神色依旧很平淡,段映湛愣住了,这是自己认识的温悦汐吗? 就在段映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的时候,温悦汐的眼睛突然闪现出了晶亮的光彩,嘴角也是浮现出了笑容,在段映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悦汐就已经站起身来,眼睛盯着某一处,扬声唤道:“师叔!”此时温悦汐脸上的神采跟方才淡漠的神色大为不同,就好像一个木偶人一下子活过来了一样。 段映湛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影闻声停住,那不是小皇叔吗? 见段蔚予停住了脚步,温悦汐连忙提起裙摆就往凉亭外跑,可是因为太急了,脚下在台阶上踩空,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远处的段蔚予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就朝这里走了过来,不多时,段蔚予就已然来到了温悦汐的身边,此时温悦汐正揉着自己的脚踝,手臂也在石板地上擦伤了,渗出血来。 段蔚予先是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伤口,这才皱眉沉声道:“毛手毛脚地做什么?” 温悦汐抬手按在段蔚予的眉心上,“别皱眉嘛,你这样,让我有些怕,我是看到你一时高兴才没注意的。” 第7章 我只相信你 “脚怎么了?”段蔚予的眼睛看向正在揉着脚踝的温悦汐的手。 “好像崴着了。”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太子他们在一旁看着这情形都是被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一向不苟言笑的皇叔,怎么对温悦汐嘘寒问暖起来了? 尤其是太子段怀瑾的心中更加不解,自己以前不是没有见过皇叔对温悦汐的态度,他明明也是不喜欢温悦汐的,怎么现在好像很关心她一样? 在这般诧异之下,段怀瑾走到段蔚予的身边,十分恭敬地朝着段蔚予行了礼,“见过皇叔。” 见着太子这样,其他人也都是纷纷回神,走到段蔚予的面前给他行礼。 段蔚予只是淡淡应了他们一声,眼睛仍旧看着温悦汐,口中道:“走吧,我带你去太医那里。” 温悦汐点点头,“哦。”她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呢。 说着,温悦汐就要扶着段蔚予的胳膊站起来,可是段蔚予却直接把她从地上给抱了起来。虽然温悦汐看起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可是住在这身体里的灵魂可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被一个大男人这样抱着,温悦汐不禁红了脸…… 抬眸看着段蔚予这张英俊的脸,不知怎么地,温悦汐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穿越到这里之前,那个道士跟自己说的话。 姑娘,你的某一个前世是因情怨而死,怨气凝聚在魂魄内不肯散去,无论经过多少轮回,怨气始终不散,你永难觅得真爱…… 眼看着段蔚予抱着温悦汐走远,庆王世子段映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到太子的身边,语气中不掩惊讶地问道:“皇叔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温悦汐这么好?”虽然皇叔是温悦汐的师叔。但是皇叔不是一向不怎么喜欢她的吗?怎么今天皇叔对温悦汐的态度跟以往有那么大的不同? 段映湛心中很是惊奇,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好像自己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什么事情都变了。 此时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位皇子闻言开口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映湛,你刚回来,应该还没听说,皇叔让温悦汐进了他的王府,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段映湛闻言更是惊讶了,“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整个京城都传开了。谁不知道这蔚王府是不让女子进入的,可偏偏温悦汐就让皇叔破了这规矩。” 段映湛讶然道:“我不过离开了这短短的时日,温悦汐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你们说,究竟她以前是装的,还是现在是装的?” 这个问题却是没有人回答他的。 而此时,段蔚予抱着温悦汐径直往太医院走,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温悦汐,眸中似乎别有意味。 温悦汐见了,便是开口问道:“师叔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你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什么?” “太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俩同在一处,你却没有站在他的身边。”难道一次落水就能让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从上次她跟自己的谈话来看,她并不是一个愚笨的孩子,相反,她很聪明,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或者,她只是改变了一个方式让太子注意她,如果真的是这样,很显然她已经成功了,以前太子每次面对她的时候脸上都是嫌恶的神色,而这一次太子的目光却一直在追随着她。 “那皇叔以为我是真的还是装的?” “悦汐,是我先问你的。” 温悦汐笑了笑,这才道:“上次在蔚王府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师叔说过了,如果太子跟我退婚,我会立刻答应的,难道师叔以为我是骗你的吗?” 这番话说完,温悦汐歪头靠在段蔚予的胸口处,喃喃道:“我不会骗你的,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就连自己的侍女菱香也不能完全相信了,自己已经打探过了,自己每晚喝的安神茶,都是由菱香亲自准备,从来不假于他人之手,其他人根本连碰的机会也没有,也就是说菱香是最有可能在那茶里动手脚的人。 是啊,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现在整个侯府都是听命于温珺雅的母亲,自己又怎么能指望菱香没有被她们收买呢?如果菱香真的对自己忠心耿耿,她们也不会放心让菱香呆在自己的身边吧,早就想办法把菱香给弄走了,这对她们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 而温悦汐的这番话听在段蔚予的耳中,心中难免生出一种怜惜的感情来,这孩子也是不容易。 段蔚予带着温悦汐离开以后,太子他们这边也是安静了下来,段映湛掂了掂手中的水晶手链,有些遗憾地道:“没了温悦汐,还真少了许多的乐趣。”以前他们聚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耍着温悦汐玩儿了,不管怎么耍她,她都不会走的,因为只要太子在,她就一定不会先走。 只见段映湛从那几条手链里拿出一条来重新揣进怀里,然后把另外的几条递给旁边的一位小姐,道:“给你,你们几个分一下吧,谁喜欢谁就拿走。” 那几位小姐顿时围上前来,生怕自己喜欢的被别人给抢走了。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段怀瑾道。 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他们几个也便是重新回到太后的寝宫去了,太后一看,竟是少了温悦汐,不由开口问道:“升平郡主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她从台阶上摔下来,受了伤,皇叔带她去太医院了。”太子段怀瑾轻声应道。 “这孩子,怎么会摔伤了呢?”太后这么说着,心中也是奇怪,那蔚王从来对谁都是冷淡,虽然温悦汐的亲生母亲是他的师姐,可之前也从来没见他跟温悦汐走得近过,怎么这却是突然关心起温悦汐来了? 太后正是纳闷,就听得外面太监通报说,蔚王和升平郡主来了。 片刻之后,就见着段蔚予抱着温悦汐走了进来,在场的人都是惊异,他们可从来没见蔚王对谁这么体贴过。 段蔚予放了温悦汐下来,这才对着太后和皇后见了礼,然后道:“悦汐的脚扭到了,我带她去了太医院,这才回来晚了。” 第8章 你不进去吗? “哦,哦,”太后勉强回过神来,道:“太医怎么说?要紧吗?” “太医说养几天就好了。”段蔚予应道。 然而温悦汐此时却是在心中暗道:又养,自己刚结束休养没几天,这又要开始养。 太后点头,“那就好。” 段蔚予又是开口道:“如果太后这里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带着悦汐回去了,她的脚已经不能再走路了。” “好,你带她回去吧,哀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太后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是愣怔的状态。 就在这殿内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中,段蔚予又把温悦汐给抱了出去。 他们二人离开不久之后,其他人也是相继告辞回府,太子段怀瑾亦是走出了太后的寝宫,而他这厢刚走出没多远,就被随后出来的皇后给唤住了,“瑾儿,你跟母后来,母后有话要跟你说。” 段怀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心里总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自己的母后去了凤宁宫。 “坐吧。”皇后示意自己的儿子坐下。 待段怀瑾坐下之后,皇后默了片刻,这才开了口,“温悦汐脚受伤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段怀瑾闻言皱眉,片刻之后才道:“不是。” 可是皇后哪里会信?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讨厌温悦汐,以前温悦汐被耍、被欺负的事情,他虽然不直接参与,但是也少不了跟他相关。 “瑾儿,母后知道你不喜欢温悦汐,你以为母后就愿意你将来娶那样一个女孩子吗?她那般疯疯傻傻的样子的确是配不上你,但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谁让你是太子呢,温悦汐的父亲战功赫赫,而且她的父母都是年纪轻轻地就在战场之上为国捐躯了,只留下了这样一个孤女,唯有让你这个太子娶了他们的女儿,这才显示出皇恩浩荡来,才能让那些将士为我们段家的江山拼命。所以,你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她,表面上也不要表现得太过。” 皇后看着段怀瑾的脸色,稍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对温悦汐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你父皇真的不知道吗?他只是觉得亏欠你,不得已把温悦汐那样一个女孩子指给了你,所以对你欺负温悦汐的事情,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没有欺负她。”段怀瑾反驳道。 “是,你是没欺负她,你只是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冷眼旁观罢了。” 被皇后一语道破,段怀瑾的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以前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以后你自己要记得收敛一点,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尤其现在,不知道你蔚皇叔怎么突然对温悦汐上起心来了,说来也是奇怪,这温悦汐和你蔚皇叔怎么一下子都变化这么大啊,你蔚皇叔虽然是温悦汐的师叔,但是对温悦汐一向也不是很喜欢,而温悦汐也是怕他,从来都是躲着他走,今日我看这情形,他们两个倒是挺亲近的。” 段怀瑾的语气有些郁闷,“谁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我们管不着,瑾儿你要答应母后,以后不要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温悦汐了,你再这样的话会引人非议的,上次温悦汐落水的事情,已经惹得你父皇很不开心了。” “可是这次温悦汐摔下台阶的事情真的跟我无关,当时……”段怀瑾说到这里,不甘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觉得心里堵得慌,眼前似乎还浮现着温悦汐看到蔚皇叔时脸上那瞬间绽开的灿烂笑容,段怀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记得这么清楚,也许是因为当时温悦汐眼睛里闪耀的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他们都说温悦汐死心塌地地喜欢自己,喜欢到什么都可以不顾,可是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样子过。 “当时怎么了?”皇后追问道。 段怀瑾没有直接回答皇后的话,转而道:“当时映湛他们都在场,母后如果想知道温悦汐为什么会受伤的话,尽可以去问他们。” 皇后一时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要再问,但是看段怀瑾脸上不悦的表情,猜着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罢了,这件事自己还是找别人来问吧。 “还有一件事母后要事先告诉你一声,今日你皇祖母提起要选一些大臣家的小姐进宫教导的事情,不用想,温悦汐肯定是在其中的。这也就意味着,这将来的几个月她都要住在皇宫里,你们两个肯定会时常碰见的,到时候你多忍耐一点,别做的太过分了。” “母后的意思是说,温悦汐要在皇宫里住几个月的时间?” 皇后点头,“你皇祖母的意思是,这有些东西趁早点开始教比较好,她们这个年纪正好。” 段怀瑾听到皇后说这样的话,不知怎么地,心里竟生出几分期待来,不由地就开口问道:“那她们什么时候会进宫来?” “就最近吧,等我把宫里的这些事情都准备好,就可以接她们入宫了,你皇祖母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段怀瑾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知道就好。其实我瞧着这次温悦汐落水醒来之后,变化也是真的不小,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性子也温和平顺了许多,如果这次进宫来,经过女官们的悉心教导的话,她未尝不会变好。这样看来,我得提前吩咐那些女官们重点教导温悦汐了。其实,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都死了,就算是亲叔父和婶母,也未必肯用心教导她。” 段怀瑾无意再听自己的母后说下去,于是起身对皇后道:“母后,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温书了,父皇明天还要查我的功课。” 听到段怀瑾这样说,皇后赶紧道:“嗯,你快回去吧。” 段怀瑾从凤宁宫出来之后,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好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段蔚予已经亲自送了温悦汐到平晏侯府的门口,抱温悦汐下了马,段蔚予对平晏侯府的守卫道:“郡主的脚伤了,你们过来……” 段蔚予的话还没说完,温悦汐就扯着他的衣襟道:“你不进去吗?” 第9章 杀了他们! 段蔚予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平晏侯府,把温悦汐交给门口的侍卫之后,他就策马离开了。 “夫人,郡主回来了。”一侍女快步走进房间里来跟温夫人禀报道。 温夫人觉得这侍女的话有些奇怪,自己的女儿不是跟温悦汐一起出去的吗?她为何只跟自己禀报说温悦汐回来了。 于是不由问到:“那小姐呢?没有跟郡主一起回来吗?” 侍女摇头,“小姐还未回来。” 温夫人闻言不由皱眉,“怎么会这样?她们两个进宫的时候乘的是一辆马车,这温悦汐先回来了,珺雅可怎么办?你快让人再派一辆马车去皇宫。”这个温悦汐到底想做什么? 那侍女一听夫人是误会了,连忙道:“启禀夫人,郡主不是坐府里的马车回来的,而是蔚王殿下骑马送她回来的。” “你说是谁送她回来的?” “蔚王殿下。” “亲自?”温夫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是蔚王亲自送郡主回来的。听说是因为郡主在宫里伤了脚,蔚王才提前送她回来的,估计小姐还得等会儿才能回来。” 温夫人怔了片刻,这才对那侍女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那侍女应声而退,温夫人心头却是忧虑难解,蔚王殿下亲自送温悦汐回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可是越来越亲近了啊,这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没过多久之后,温珺雅也坐了马车回来,一回到府里,就是往温夫人的房间去了。 温夫人见着温珺雅进来,开口就是问道:“怎么蔚王亲自送温悦汐回来?你们在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就先别管蔚王送温悦汐回来的事情了,您不知道,今日在太后和皇后的面前,还当着那许多人的面,温悦汐是如何败坏您的名声的,我当时在旁边只觉得头都抬不起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她败坏我的名声?怎么说?” 温珺雅便是把温悦汐之前在太后的寝殿里当着众人说的那番话跟温夫人说了一遍,温夫人听了之后,自然是气恼不已,“这个温悦汐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了,还话里藏针地刺我。”这样一来,别人不都认为自己只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而全然不管温悦汐了吗?对自己的名声可是太坏了,而且还会连累到自己女儿的名声。 她们母女两个在这里说话,温悦汐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是若有所思,菱香在旁边看着,也不敢上前打扰,却不由在心中暗道:小姐这两天好像都有心事的样子,可是她却一个字都没给自己透露过。 菱香也开口试探,却也没能从温悦汐的口中试探出什么来。 这天晚上,吃罢晚饭之后,菱香照旧给温悦汐端来了一杯安神茶,温悦汐看了一眼那安神茶,开口道:“这安神茶真是越来越难喝了,我不喝了,你端走吧。” 菱香闻言眼睛里瞬间闪过什么,口中柔声劝道:“没有吧。” “真的,不信你自己尝尝,跟我以前喝的安神茶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味道,难喝死了,这茶叶是不是换了别家的了?” 菱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安神茶,默了片刻,又是开口劝道:“小姐您今晚先凑合着喝吧,您不喝这安神茶,睡不着觉的,我明天再去问问看他们是不是换了别家的茶叶。” 温悦汐深深看了菱香一眼,这才端过那杯安神茶递到了嘴边,才喝了一口,却又是吐出来,“我都说了难喝了,你还非要我喝,真的是很难喝,不信你自己尝尝。”温悦汐直接把那茶水递到菱香的嘴边,菱香赶紧伸手接过,重新放在了旁边的桌上,“好,既然小姐嫌味道不好的话,那今晚就不喝了,我明天去问问这茶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温悦汐闻言冷哼一声,“怎么回事儿?肯定是婶母克扣了我的茶叶钱,弄了不好的茶叶以次充好了呗。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温珺雅表面上对我姐妹情深的,其实呢,还不是一心想要嫁给我的未婚夫,叔叔更是伪善,借着我父亲的战功,在朝廷里谋了官职,拿着我父亲的俸禄,住着我父亲的宅子,如今他倒是真成了这平晏侯府的主子了。菱香,你看着吧,我明天就让他们那一家子归西去!” 菱香一听这话,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说话也有些结巴,“小……小姐,你刚刚说……说什么?” “我说,明天我就让他们一家归西去,你不是问我这两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吗?我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偷偷告诉你菱香,”温悦汐压低了声音道:“那天我在蔚王府的时候,从王府的下人那里拿到了一包老鼠药,你别小看这老鼠药,如果量大的话,照样可以把人给毒死。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把这老鼠药放进粥里面,他们一定看不出来的,到时候他们不知情地喝下去,很快就会归西了,而这平晏侯府也就太平了。” 菱香闻言赶紧劝道:“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珺雅小姐总是缠在太子的身边,但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能……” 不等菱香把话说完,温悦汐就皱眉打断了她,“什么亲人?全都是骗人的,不过是占了我们家宅子的强盗罢了,死不足惜。菱香,我是把你看作我的心腹,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菱香犹豫着点了点头,“是,奴婢……奴婢知道了。” “好了,我要睡了,明天我还要亲自给他们做粥喝呢。菱香,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 菱香出了房间,在外面替温悦汐关上房门之后,立刻就急匆匆地走去了温夫人的房间,温夫人院子里的侍女一见是菱香来了,赶紧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是郡主那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有一件急事要见夫人,你赶紧替我通报一声吧。” “可是这么晚了,老爷和夫人都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明天就晚了,事关重大,你赶紧去禀报夫人吧。” 那侍女听到她这样说,也不敢再耽搁,当即就进去禀报温老爷和温夫人了。 不多时,菱香便是被引入了温老爷和温夫人的房间。 “这么晚了,究竟有什么事情?”温夫人看着菱香开口问道。 “老爷、夫人,郡主想要杀了你们啊。” 第10章 一场好戏 温夫人愣了片刻之后,皱眉道:“这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呢?”就算再怎么样,她也不相信温悦汐会杀了他们,温悦汐还没有那个胆子。 “夫人,奴婢没有发疯,奴婢所言千真万确,这话是方才郡主亲口跟奴婢说的。” 温夫人见菱香神情不像有假,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赶紧问菱香道:“郡主是怎么跟你说,你跟我一五一十地全都说清楚。” “是,郡主说……” …… 到了次日,温夫人已经派人时刻盯着温悦汐的动静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有侍女进来禀告,“夫人,郡主去了厨房,正在那里熬粥呢。” 温夫人闻言心道:菱香说的果然没错,这温悦汐是准备付诸行动,把他们这一家人都给毒死了。温悦汐,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既然这样的话,你也就不要怪我了,是你动了杀心在先,我不过是小小地惩戒你一下而已。 “好,我知道了,你去派人盯着,等到孙夫人她们几个到的时候,你好生迎接着,我要留她们在府里吃饭。” “是,奴婢这就去。” 厨房之中,温悦汐打开锅盖看了一眼,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她不由小心翼翼地四下一看,见别人都在忙,没有人注意这里,便是把已经准备好的药粉洒在了粥里,然后拿勺子给搅了搅。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开口对厨房里的这些人道:“这粥你们都别动,这是我专门做给叔父和婶母他们的,我要亲自给他们端过去。还有,你们谁也别去跟叔父和婶母他们说,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温悦汐说完之后,目光扫过那盛好的三碗粥,不知怎么的,心情竟然有些沉重。 午饭时间到了,温悦汐跟着厨房里的那些人一起把自己亲手做好的粥给端了上去。彼时,温夫人和温珺雅已然落了座,旁边还坐着几个身着锦绣、面上含笑的官家夫人,看到她们,温悦汐心中就已经有些明白了,心底凉意骤起,但是面上却还保持着微笑。 温夫人见了她便是亲热地开口道:“悦汐啊,我说让人去请你过来吃饭,怎么迟迟不见你人影,原来你在做这些。这些都是下人做的活儿,你做什么?来,快来坐,端菜这种事情让他们下人来就是了。” 温悦汐却是道:“这粥是我亲自做的,可不能让他们端,我得自己来端。” 温夫人面上的神色很是惊讶,“你自己做的啊?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我就是突然想到叔父和婶母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还有堂姐,也是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想谢谢你们,所以就特意亲手做了三碗山药粥给你们喝。”说着,她的眼睛看向那几位夫人,略有些歉意地道:“我没有想到婶母今日还请了客人过来吃饭……” 那几个夫人闻言连忙道:“没关系,郡主不要在意,是我们来得太唐突了。”心中却是不由暗道:难道她们今天过来吃饭,温夫人并没有告知郡主? 温夫人此时似乎很高兴,连忙让温悦汐坐下,“你这孩子,有这个心就行了,何必亲自下厨?我跟你叔父难道会不明白吗?不过,你叔父今天朝中有事,所以回不来了,他的这碗你就替他喝了吧,自己做的粥,自己也该尝尝不是?” 温悦汐连忙道:“不用了,这是给叔父做的,我是不能喝的。” “这有什么关系,你叔父不会介意的,来,这碗你喝了。”温夫人径直把其中的一碗粥推到了温悦汐的面前。 温悦汐还是推拒,“我今天不想喝粥,还是先放着吧。” “你这孩子……罢了罢了,你不想喝就算了。”说着,就是看向身旁的温珺雅,道:“既然是你妹妹的一番心意,我们可得好好品尝。”说这话的时候,温夫人冲着温珺雅使了一个眼色,温珺雅立刻会意,道:“没有想到妹妹这般想着我们,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着就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正准备送入口中,这个时候,突然听得门口一声惊叫,“小姐,别喝!” 在场的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众人的面前,冲着温珺雅道:“小姐,千万别喝!” 温珺雅佯怒道:“你这下人好没规矩,在主人吃饭的时候冒冒失失闯进来也就罢了,还不让我喝我妹妹亲手给我煮的粥,你说你这是做什么?造反吗?” “小姐,那粥里被下了毒,真的不能喝啊。” “被下了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被谁下毒?” 那侍女闻言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开口了。 温夫人此时却是开口道:“小姐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被谁下了毒?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是……”那侍女还是不敢说出来。 “是什么,还不快说!” “奴婢……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还有人敢在这平晏侯府里公然下毒?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说谎?你应该很清楚在这府里的规矩,欺骗主子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奴婢没有欺骗主子,奴婢说的是真的,那粥里真的有毒。下毒的人是……是郡主!” 温夫人闻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立刻站起身来,指着那侍女道:“胡说八道,来人啊,把这个婢女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夫人饶命,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亲眼看到郡主把一包药粉撒进那锅粥里,奴婢敢以性命发誓!而且在厨房的时候,郡主还吩咐奴婢们千万不要碰那锅粥。” 这侍女的话一说完,在场的几个夫人顿时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她们几个也太赶巧了吧,来平晏侯府吃一次饭,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被她们给碰到了。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温夫人转而看向温悦汐,道:“悦汐,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在这粥里下了毒?” 温悦汐此时神色平静,目光淡淡地看向站在那里的温夫人,开口时语气中却是带莫大的委屈,“难道婶母宁愿相信这婢女,都不相信悦汐吗?婶母以为悦汐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吗?好,如果你们不想喝我煮的粥也就罢了,只当是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大可不必这样羞辱我。” 说完这话之后,温悦汐就开始去收放在温夫人和温珺雅面前的两碗粥。 第11章 投奔皇叔 然而,温夫人当然不可能允许温悦汐把那两碗粥给收回,要不然她今日请这几位夫人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悦汐且慢,既然这丫头说这粥里有毒,我们就不能当做没有听见,就算是要处罚她谎话连篇、欺骗主子,我们也得有证据不是,只有证明了这粥里没毒,我们才好处罚她。”温悦汐,我就是要让这些夫人们都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恶毒、多阴狠,竟然会在粥里下毒害自己的亲人。 “证据?说到底婶母您还是相信这侍女的话,怀疑我在这粥里下了毒药是不是?” “我没说怀疑你,我只是说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就处罚人家,什么事都得讲究证据,不是吗?” 温悦汐走到温夫人的身边,端起她面前的那碗山药粥,双手递到她的面前,“如果婶母您没有怀疑我在粥里下了毒的话,就把这碗粥给喝下去吧。” 温夫人当然不会喝,她知道这粥里一定下了毒,自己若是喝了,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见温夫人不肯接手,温悦汐脸上慢慢浮现出悲戚之色,眼泪也是落了下来,“婶母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是,我的确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当然不可能完全信任我。但是在您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狠毒到会给你们下药毒死你们的人吗?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们为什么处处防着我了,是啊,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外人!” 说话的同时,温悦汐已然泪如雨下,这番话说得那些夫人们心中也不由有些戚戚然。温悦汐话音落下,就把手里的那碗粥送到嘴边,一口气喝完,然后双目灼灼地盯着温夫人道:“粥我喝完了,您看我像有一点儿中毒的样子吗?如果您还不能相信,那好……”说着这话,温悦汐又是端起了另外两碗粥,各尝了一口,“怎么样,现在您还认为我在粥里下了毒是吗?我真没有想到我真心真意亲自下厨给你们熬粥,换来的却是这般怀疑和诽谤,看来这个家里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只听得一声脆响,温悦汐把手里的碗给狠狠摔在了地上,那未喝完的粥顿时洒了一地,而温悦汐则是哭着跑了出去。 温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儿,那粥里不是被温悦汐下了老鼠药吗?她怎么自己喝下去了,而且还一点事儿都没有,难道是菱香骗了自己? 这时候其他几位夫人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今天真是不凑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温夫人还是……好好处理一下吧。” 温夫人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几位夫人匆匆告辞,虽然嘴上都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对温夫人已经生出了别的看法,之前听到传闻说这温夫人对郡主不好,她们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温夫人平时看起来挺温柔和善的,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若是她真的把郡主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她会怀疑自己的女儿在粥里下毒吗?这郡主也是可怜,辛辛苦苦亲自下厨给她们做粥,竟是得到这样的回报,没了亲生母亲的孩子啊,真是命苦。 温悦汐一路跑出平晏侯府,除了蔚王府,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可是到了蔚王府,段蔚予又恰好不在府中。那门口的侍卫也不敢擅自放她进去,温悦汐就抱膝坐在蔚王府门前的台阶上,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在侯府里流的那些眼泪,分明是故意做给那几位夫人看的,可是好像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大概是因为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地方来,身边又都是些财狼虎豹,心里就觉得既委屈又难过,同时还有些害怕,她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可以相信的人…… 蔚王府门口的侍卫见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府里又没有女子,真是愁人。 好在没过多久,段蔚予就回来了,不过这次他也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红衣女子,红衣似火,肌肤胜雪,明艳动人。对于她,蔚王府门口的侍卫早已不陌生了。 “悦汐。” 段蔚予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王府的门前坐着一个小人儿,不用猜,一定是温悦汐。勒住缰绳,段蔚予这厢翻身下马,就是快步朝着温悦汐走了过去。 温悦汐一听见他的声音亦是立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的,里面水雾仍未散去,脸上泪痕犹在,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道:“你回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也许段蔚予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在跟温悦汐说话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把声音放轻柔一些。 “我从侯府里跑出来了,她们……”温悦汐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站在段蔚予身后的女子,声音一下子就顿住了。 段蔚予注意到她的目光,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我坐得太久,腿麻了……”很委屈的语气。 段蔚予闻言抱起温悦汐,然后对门口的那两个侍卫道:“下次郡主来了,就直接让她进去,不要让她在外面等。” “是,属下明白了。” 接着,段蔚予又转身对那红衣女子道:“你先回去吧。” “是的,王爷。” 说完这些,段蔚予就抱着温悦汐往王府里走,温悦汐搂着他的脖子,越过他的肩膀去看仍旧站在王府门口的那个红衣女子,口中轻声问道:“那个姐姐好漂亮啊,她是谁啊?是师叔你的红颜知己吗?” 第12章 入住蔚王府 “不是。”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温悦汐闻言‘哦’了一声,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段蔚予把温悦汐抱至前厅的木椅上放下,这才开口问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那个……师叔,我能……在你府上借住一阵子吗?” …… 比升平郡主能自由进出蔚王府更让人震惊的消息是,升平郡主住进了蔚王府!对于自开府以来,从来就没进过女子,甚至让人怀疑里面是否有雌性动物存在的蔚王府来说,这简直是一件足以震惊整个京城,甚至整个昊黎国的事情,一夕之间就引起了百姓们的热议。 这般之下也就引出了升平郡主为何有家不住,非要住进蔚王府的原因。 “我早就跟你们说,那温夫人怎么可能好好照顾升平郡主,再怎么样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相亲相爱啊都是表面上的,背地里,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苛待升平郡主的呢,谁让升平郡主只是一个孤女呢,好欺负呗。” “这也不一定吧,那升平郡主不是一直脾气很坏吗?名声差得很,温夫人能欺负得了她?我是不信。”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看不上温夫人呢,你说她要是真的把升平郡主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管教,会让她养成这样的脾气?还让郡主整天穿成那个样子出来丢人现眼,你看看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教得多温顺乖巧,打扮得多雅致漂亮,这就是亲生女儿和侄女儿的区别。” 另一个人还是有些不服气,“那是因为温夫人想教也没办法吧,毕竟郡主那个脾气。” “脾气还不是慢慢磨出来的,再说了,那升平郡主的脾气如果真的有那么差,那蔚王能让她在自己的王府里住下?你们可别忘了蔚王是什么人啊,如果他不喜欢,连启辰国的公主都能拦在门外。我估计着啊,那平晏侯府里的猫腻可不少呢。” 听到这人抬出段蔚予,另一人便不吭声了,是啊,那蔚王可不是一个能容忍别人使小性子的主儿,如果升平郡主的脾气真的有传言中的那么差,蔚王怎么可能会让她住在自己的府上。 难道说,那温夫人真的是故意的,压根儿就没有想着要好好教导郡主?真的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外人? 而此时平晏侯府中,温夫人正坐在那里挨自己夫君温韦良的训,“你说说你,非要搞那一套干什么?还请了好几个朝廷官员的夫人来,丑事都被她们给看在眼里了。这下可好了,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马上就要弄得整个昊黎国人尽皆知了,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温夫人心里有些不服气,暗道:我当时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不也没反对吗?现在出了事情倒是都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但是此时那温韦良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去顶撞自己的丈夫,只好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那菱香分明说是温悦汐亲口跟她说的,要在粥里下药毒死我们,而我派去厨房的侍女也的确看到温悦汐在粥里倒了药粉,我怎么都没想到温悦汐会敢把那粥给喝下肚子里去,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好嘛,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我们占着这平晏侯府,却苛待这侯府真正的主人温悦汐,说我们就是把温悦汐当做是外人,根本一点儿也不亲近。”尽管这都是事实,但是就这么被人给说出来,自己的脸面还要不要?自己整整一天都不敢抬头见人。 一旁一直安静坐着没有说话的温珺雅见自己的父亲怒火难抑,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轻声安抚道:“父亲,好了,先消消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您再责怪娘亲也没用,我们得想个法子解决才好。” “想法子?现在尽快把温悦汐从蔚王府里接出来才是头等要事,要是温悦汐这么一直在蔚王府里住着,别人会这么说我们?毕竟这平晏侯府是她的,不是我们的。” 温珺雅闻言精厉的眸中闪过暗沉之色,这瞬间的她跟平时以温婉柔顺示人的她大为不同,只听得她轻声开口道:“我想这大概才是温悦汐做这一切的目的吧,难道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察觉到,自从温悦汐落水醒来之后,整个人变了好多吗?她好像变得比以前聪明有心计了。” 听到温珺雅这话,温韦良和温夫人都是看向温珺雅,只听得温珺雅继续道:“之前母亲还认为可能是菱香背叛了我们,故意给了我们假消息,我却觉得不像,菱香的父母都被母亲拿捏在手里,菱香应该没有这个胆量背叛我们。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温悦汐故意对菱香说了谎,她在给我们下套。” 温韦良闻言皱眉,“有可能吗?温悦汐才多大,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机?” 温夫人却觉得自己女儿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老爷太小瞧温悦汐了,她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菱香是我们的人,所以才故意给我们设了这一计,之前因为太医时常过来给她诊脉的关系,我们可是没有让她喝那安神茶……” 难道温悦汐不仅识破了菱香是他们的人,还识破了安神茶的真相?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温韦良的心头一阵烦躁,“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明天,你就去蔚王府走一趟,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温悦汐从蔚王府给我带回来。” 温夫人虽然有些不甘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是啊,不管怎么样,先把温悦汐从蔚王府给弄出来再说。只要她还在这侯府里,自己就有办法对付她。 …… 温悦汐觉得在蔚王府住的日子可是比在平晏侯府的时候舒服多了,不用整天提防着谁,更不用担心自己喝的茶、吃的饭里被人下了药,只不过她的那个师叔好像很忙,整天都不在府里。 温悦汐吃饱喝足,正要去书房里找本闲书来看看,却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有人来找她。 她还以为会是自己的那个叔父或是婶母,却没有想到竟会是之前曾经在皇宫里见过一面的庆王世子。 第13章 戏耍世子 “你找师叔?他不在府里。”温悦汐还以为是下人禀报错了,毕竟自己跟这位庆王世子也没什么交情,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我不找皇叔,我找你。”段映湛笑嘻嘻地看着温悦汐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这个段映湛可是太子殿下的狐朋狗友,以前欺负温悦汐的事情,他没少参与。 只见段映湛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条水晶手链来递到温悦汐的面前,“喏,我是来给你这个的,上次在皇宫里,你走得匆忙,我也没来得及给你。” 温悦汐却并不伸手去接,而是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段映湛,“世子殿下,您这东西珍贵得很,我可无福消受。”上次在皇宫里的时候,他分明就是想用那几条手链来戏弄自己,如今却这般亲自送上门来,怎能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诈。 段映湛听了这话,觉得十分有趣,这个温悦汐真的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没有想到自己亲自给她送上门儿来,她也不要。而且她如今的打扮、神情都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段映湛不由开口问道:“温悦汐,你以前那个样子都是故意装的吗?” “我装什么了?请世子殿下原谅我听不懂您的话啦,如果您只是来送这个东西的话,那就请回去吧,悦汐实在是不能收。” 眼看着温悦汐转身就走,段映湛赶紧拦在她的面前,“哎,你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世子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就知道他今天过来没那么简单。 “你告诉我呗,你是怎么让皇叔同意你住在这里的?”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温悦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一向说一不二的皇叔为她破了这蔚王府的规矩。 温悦汐闻言,不由在心中暗道:好啊,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吧。 温悦汐琉璃般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暗生一计,世子殿下,今日可是您自己送上门儿来的,那就别怪我了。 “想知道啊?”温悦汐一脸甜笑地看着段映湛。 段映湛闻言心知有门,赶紧点头,“想知道。” 温悦汐却是骤然收回了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世子殿下,你以前可是没少欺负我啊。” “那不都是……开玩笑的吗?而且你自己不也挺开心的吗?” “是啊,是挺开心的,毕竟还能有给别人当猴耍的价值。”说到这里,温悦汐的脸上已经全是冷然了,她替温悦汐感到难过、感到不值! 段映湛听了温悦汐这话面上一阵尴尬,以前他是觉得反正这温悦汐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好玩儿才戏弄她的,反正她也搞不明白,还能逗得大家乐一乐。现在被温悦汐这般拆穿,心里也觉得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见段映湛沉默不语,温悦汐心里冷哼一声,但是再开口时声音却是放得轻柔了一些,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跟世子殿下结怨,这样吧,我们以茶代酒一起喝一杯,就当是以前的那些恩怨都过去了,怎么样?” “好啊。”段映湛虽然知道温悦汐比起以前有了不少的改变,但是以前的印象还在,他绝对不会想到温悦汐会对他使诈,所以他答应得很是干脆。 温悦汐吩咐了下人上茶,在等待上茶的功夫,温悦汐闲闲地把自己身上系着的荷包拿在手里玩儿,段映湛见她这样,不由问道:“你这荷包里是装了什么好东西吗?” 温悦汐笑了笑,“的确是好东西,不过不能给你看。” 话音落下,只见一个仆人正端了两杯茶进来,一杯放在温悦汐的手边,一杯放在了段映湛的手边。 只见温悦汐端起自己手边的那杯茶,缓缓走到段映湛的面前,开口道:“世子殿下,我刚刚说的话重了些,你别介意。喝了这杯茶,我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段映湛从来没见过温悦汐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过话,一时不由有些愣怔,下意识地便是伸手接过温悦汐手中的茶杯。而此时温悦汐则是端起了他手边的另一杯茶,对段蔚予道:“世子殿下,请。”说完便是把茶杯送到嘴边,轻饮了一口。 段映湛见状,也是赶紧把茶杯送到嘴边。 温悦汐见他把茶喝完,却是径直走向前厅之外,段映湛摸不着头脑,不由也是举步跟了上去,口中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而此时温悦汐却是回头看着他,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一双脚,口中沉声数道:“一,二、三、四……” 段映湛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数自己的步子,不由停下脚步,开口问道:“你数我的步子做什么?” 温悦汐闻言笑得一脸天真,“我数数你还有几步会死啊。” 段映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温悦汐解下自己系在腰间的荷包,拿在手里,对段映湛道:“你刚刚不是问我,这荷包里装了什么好东西吗?”温悦汐说着便是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只见她从那瓷瓶里倒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自己的手心。 “这个呢,叫七步断肠散,顾名思义,服下这毒药,若是走出七步之外必死无疑。你刚才已经走了四步了,现在还剩下三步。” 段映湛闻言心中大骇,但是面上仍保持着镇定,“什么七步断肠散?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毒药,根本就是你故意骗我的吧。” “好啊,那你就当是我骗你的好了,你继续往前走啊,反正我也是骗你的。” 第14章 你不会不管我 段映湛虽然怀疑温悦汐是在故意戏耍他,但是这可是性命忧关的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现在哪里敢轻举妄动啊。 “温悦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可想好了,你若是真的把我给杀了,你自己可也活不成了。” 温悦汐负手走到距离段映湛一步之遥的地方,含笑道:“世子殿下,你放心,我没想杀你。解药嘛,我自然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 “既然你没想杀我,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温悦汐歪头笑了一下,看起来极其天真无辜,口中却是道:“世子殿下,我也想让你尝尝被人戏耍是什么滋味儿。” 话说到这里,温悦汐缓缓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世子殿下,我可以告诉你,这七步断肠散的解药只有我有,你若是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地在这里站着,等到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段映湛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了,“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心情好啊?” “这可就不好说了,总之,你先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温悦汐说完之后就要转身离去,这时候一个仆人却又是匆匆走过来对着温悦汐禀报道:“郡主,温夫人在外面求见郡主。” “我不见,你让她走吧。”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来求自己回去的。温夫人,你想请我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是。”那仆人应了一声之后,不由抬眸看向僵立在那里的段映湛,“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温悦汐闻言笑着转头看了一眼段映湛,然后对那仆人道:“这是世子殿下新想出来的游戏,叫一二三木头人,有意思吧?” “有……有意思。”这是什么怪游戏,难道还要一直站着不动吗?这多折腾人,真是搞不懂这些人了。 眼看着那仆人转身离去,温悦汐也是要走,却是被段映湛给唤住,“温悦汐,你别走啊,就算你不愿意给我解药,陪我在这里说会儿话也好啊,不然我一人在这里多无聊啊。” “陪你在这里说话?我闲得没事儿干了?”就算是闲得没事儿干,自己也不会陪着他在这里说话啊。 “温悦汐……哎,温悦汐,你别走啊……” 不顾段映湛的呼喊,温悦汐径直去了书房,没多一会儿,刚刚那仆人就又来通报说,那温夫人说了,不见着郡主就不走。 “不走就不走,你们不用管她,就让她在门外等着好了。” 温悦汐拿着一本闲书歪在软榻上看着,慢慢便是看得入了神,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仆人前来掌灯她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都这么晚了,王爷回来了吗?” “回郡主的话,还没有呢。郡主要先用膳吗?恐怕王爷回来的时候已经用过晚膳了。” 温悦汐摇头,“不,还是再等一会儿吧。对了,世子殿下还在前厅里站着呢吗?” “回郡主的话,世子殿下还站在那里。” 温悦汐不由笑了起来,然后起身道:“也是时候去看看他了。” 她这厢才刚起身,段蔚予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温悦汐面上带着笑意看向段蔚予,道:“师叔,你回来了?” 段蔚予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对那仆人道:“你先下去吧。” “是,王爷。” 待那仆人离开以后,段蔚予这才走到温悦汐的面前,开口问道:“那七步断肠散是怎么回事儿?” “段映湛都跟你说了?”温悦汐伸出小手拉了拉段蔚予的衣袖,轻声道:“师叔,你别怪我,他以前那么欺负我,我只是小小报复他一下而已。” 段蔚予此时嘴角却是缓缓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好了,天色都这么晚了,他也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整个下午,够他受的了。若是他再不回去,庆王府那边就要过来找人了,要是庆王府那边追究起来,我可不管你。” 温悦汐见段蔚予笑了,就知道他没怪自己,她抬头看着段蔚予,笑着道:“师叔真的会不管我吗?我不信。” 段映湛这个时候已经在原地站了一个下午,感觉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传来,段映湛赶紧扬声道:“是皇叔吗?你把温悦汐给带来了吗?” “嚷什么嚷?吵死人了。” 听到是温悦汐的声音,段映湛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温悦汐,升平郡主,您就行行好,把解药给我吧,我知道我错了,以前的事儿都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让我做什么事儿补偿你都行,先把解药给我行吗?” 只见温悦汐来到段映湛的面前,朝着他打了一个响指,然后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动了。” 但是段映湛哪里敢真的动,“你这是逗我呢吧?”打一个响指,自己身上的毒就解了? “我本来就是逗你的。”温悦汐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对段映湛道:“这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七步断肠散,就是珍珠粉而已。”说着,温悦汐从荷包里把那小瓷瓶拿出来,倒出一点粉末在手心里,然后用手指蘸了一点送入口中。 “不会吧?”段映湛顿时跌坐在地上,“你耍我呢。” 温悦汐心道我本来就是耍你的,谁让你自己找上门儿来呢。 其实她当时也是看到了自己腰间的荷包,才突然想到这个主意的。这里面的珍珠粉是她之前用来迷惑温夫人的眼线的,那个侍女看到自己在粥里放了药粉不假,可那并不是毒药,而是珍珠粉。只不过她们事先听了菱香给她们的情报,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放在粥里的药粉是老鼠药。 “温悦汐啊温悦汐,你可把我给坑惨了,你得赔我。” 第15章 给我盛汤 “我把你坑惨了?我就坑你这一次而已,你自己说你以前坑了我多少次?” “我……”段映湛无言以对,他自知理亏,也没有再说下去,索性在地上直接躺下来休息,他感觉自己的这一双腿像是废了似的。 这个时候,外面有下人进来通报,“王爷,庆王府来人寻世子殿下了。” “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多时之后,庆王府派来的人便是来到了前厅之中,看到自家世子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顿时心中大骇,连忙上前半跪半蹲在段映湛的身边,“世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了伤?” “我没怎么,就是不小心摔到了沟里,伤着了腿,现在一时痛得厉害,没办法走。” “摔到了沟里?”那下人有些纳闷:“可是世子殿下身上的衣裳为什么这么干净啊?”还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蔚王府前厅的地板上?这是搞什么? 段映湛闻言不耐烦地道:“你管我呢。去,一边儿呆着去,我得躺在这里缓一缓。”现在自己这情况肯定是走不了路了。 那下人只能站起身来,对段映湛道:“世子殿下,小的还是先回府去禀报王爷和王妃一声吧,王爷和王妃见世子久不回府,已经派人去各个府上寻找,正担心着呢。” “行,你先回去禀报父王和母妃吧,就说本世子在蔚王府里用了晚膳再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 “是,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王爷和王妃。” 那下人转身要走,段蔚予却是对他道:“你回来的时候,记得驱一辆马车过来,你家世子这腿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这都站了一下午了,要彻底缓过来,估计得几天了。 “是。” 庆王府的下人离开之后,温悦汐拉着段蔚予的胳膊道:“师叔,让世子殿下躺在这里缓着,我们先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既然饿了,为什么不让人传膳?以后不必等我,我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半夜也说不准。” 半夜?温悦汐很想问段蔚予到底出去干什么了,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能问,不能越线。虽说他现在对自己还不错,但是自己跟他还没有亲近到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地步,他这个人对别人似乎总有那么一层防备。 “可是我想等你啊,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了,饭菜都没了滋味儿。” 段蔚予闻言抬手轻轻摸了摸温悦汐的脑袋,然后开口道:“走吧,去吃饭。” 这时,躺在地上的段映湛急忙出声道:“哎,皇叔,温悦汐,你们别把我给忘了啊,我到现在也还没吃饭呢,肚子饿得都咕噜叫了。” 温悦汐见他那个样子不由笑了,俯身看他,“你现在能吃饭吗?怎么吃啊?躺着吃吗?会噎死的吧……” 最终,段蔚予让府里的两个侍卫把段映湛给抬到了饭桌旁坐下,段映湛刚一坐稳就伸手撕了面前的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口中一边嚼着还一边道:“饿死我了,饿死我了,还好胳膊没事,还能吃东西。” 温悦汐见状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起身盛了一碗汤却是放在了段蔚予的面前,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放在自己的手边。 段映湛这时却是停了下来,哀怨地看着温悦汐道:“怎么单单不给我盛?” “我为什么要给你盛呢?” “皇叔他好手好脚的,你都给他盛了,我这腿动不了的,你却不给我盛,这是什么道理?” “王爷他是我师叔,你是我什么人呢?我为什么要给你盛汤呢?” 段映湛又是被噎得无言以对,眼神就更哀怨了,看得温悦汐一阵好笑。 一旁的段蔚予见状含笑摇了摇头,这才吩咐了侍立在一旁的下人去给段映湛盛了一碗汤。 段映湛的确是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心中还暗道:不愧是小皇叔府里的厨子,这菜做得真好吃,如果不是因为温悦汐整自己这么一回,自己怕还吃不到呢。 说实话,他对自己这个皇叔还是挺有些敬而远之的,不止是自己,其他人也是一样。其实要说起来,皇叔也没做过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但就是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所以他才异常好奇,温悦汐究竟是怎么能让皇叔为她打破蔚王府的规矩,不仅准许她自由出入蔚王府,还能住在这里。 虽然心中很好奇,但他实在是不敢当着段蔚予的面问,所以这段饭吃得是相当沉默。 段映湛吃完饭之后,就跟段蔚予告辞,要回庆王府去了,临走的时候,温悦汐唤住了他,道:“你出去的时候,若是看到我那婶母还在外面,就告诉她让她回去,我是不会见她的,就算她在门外站得再久也没用。” 对于温悦汐和她婶母的事情,段映湛也听说了一些,此时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映湛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等段映湛走出蔚王府大门的时候,果然看到温夫人还站在那里,温夫人看到段映湛从里面走出来不由有些惊讶,她在这蔚王府的门外站了这么久,根本就不知道庆王世子也在里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等一下,不对,方才不久之前蔚王才回来,既然蔚王不在府里,庆王世子为什么还会在蔚王府里待那么久?难道是跟温悦汐…… 由两个侍卫架着出门的段映湛见着温夫人,便是开口道:“温夫人,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郡主说了,她不想见你,你还是走吧,你再在这里站多久也没用。” 说了这句话之后,段映湛便是示意那两个侍卫架着他上了马车。 过了没多久,蔚王府门口的侍卫就进来禀报,“启禀王爷、郡主,温夫人已经离开了。” 段蔚予抬手示意那侍卫退下,这才对温悦汐道:“好在段映湛并不是心肠狠毒之人,不然你这么算计他,他岂肯轻易放过你?” “我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是心肠狠毒之人,才敢这么做,我就算不为我自己的小命着想,我也不想连累了师叔你啊。” 第16章 世子送礼 段蔚予闻言唇边一丝笑痕似有若无,“连累我倒是不至于,你还是只专心护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吧。” 温悦汐闻言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亦是笑着道:“我觉得它在这上头长得还挺牢固的。”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回房去睡觉吧。” 温悦汐点头,“嗯,师叔,那悦汐先去休息了,师叔也早点睡吧。” 段蔚予目送温悦汐离开,却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自从这个孩子醒来之后,自己就看不透她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这般性情大变呢? 不管外人对温悦汐如何猜测,她全然不予理会,她只想在这蔚王府里优哉游哉地过日子,可是有人偏偏让她不得清闲。 温悦汐看着被下人们一箱箱搬进来的东西,不由面露诧异之色,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启禀郡主,这是我们家世子吩咐给您送来的东西,您查点一下。” 温悦汐看着面前这一箱箱的东西,却也不上前,只对着那庆王府的来人问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那家伙该不会要报复自己,在里面装了毒蛇、蝎子什么的吧? “这些都是庆王跟世子殿下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有西域独有的喀丽纱,还有夜光盏、犀角杯、雪貂毯……” 温悦汐不由奇怪了,这段映湛是有病是不是?自己昨天刚整了他,他现在人还在床上躺着呢,却把这么多东西送给自己,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看出温悦汐脸上的疑惑,那庆王府的下人解释道:“世子说,以前对郡主多有得罪,回去想了想,深觉愧疚,便是送上这些东西以表歉意,还请郡主务必收下。” 温悦汐闻言,缓步走上前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看了一眼,这才轻声开口道:“既然世子殿下都已经送来了,那本郡主也不好不收。劳烦各位回去跟世子殿下说一声,就说他送的东西我已经收下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是,奴才一定把郡主的话带到。” 待庆王府的那些人离开之后,温悦汐这才一一打开面前的箱子,把玩起里面的东西来。别说,这个段映湛还挺大气的,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而段蔚予这厢还没回府,就已经听说了庆王府的下人往自己府里搬了几箱东西的事情,当然,那些看到的人都以为那几箱东西是庆王送给自己的弟弟蔚王殿下的,但是段蔚予却觉得有些奇怪,一来,自己跟庆王并不是同一个母妃生的亲兄弟,而且他们的关系一向很淡薄;二来,庆王自西域回来之后,已经给他送了几样礼物,应该不会再特别另送。 所以,这天段蔚予也是很早就回了自己的王府,找来府里的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几箱东西是段映湛送给温悦汐的。 而此时温悦汐还在把玩那些东西,见着段蔚予回来,不由抬头看着他笑道:“师叔,你说这庆王世子是不是个受虐狂啊?我昨天那样整他,他今天还给我送东西来。” 段蔚予看了一眼那几个打开的箱子,淡淡道:“你收得倒是理所当然。” “他既然都已经送来了,我为什么不收?不收白不收,这要是都卖了,可是值不少银子呢。” “小财迷,你很缺银子吗?” “银子这东西嘛,谁会嫌多呢?” “所以,看在这些东西的份儿上,你原谅了映湛?” “一码归一码,东西我是收下了,但是以前的事情可还没过去呢。” 段蔚予闻言不由一笑,“可是我听说的可不是那样,你不是跟庆王府的下人说,让他们转告映湛,以前的事情不再提了吗?” “师叔,你也活这么大了,什么是场面上的话,你不会不懂吧?” 段蔚予浅笑摇头,看着温悦汐摆弄箱子里的那些东西,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几日之后,皇上要带着众位皇妃、大臣和他们的亲眷去行宫踏青赏景,你想去吗?”他看这孩子整日呆在府里恐怕也是无聊。 温悦汐闻言立刻抬头看向段蔚予,“那皇叔你去吗?” 段蔚予点头,这种场合,自己也是推脱不掉的。 温悦汐脸上现出喜色,“那我也去。” …… 到了出发去行宫的这日,温悦汐起了一个大早,换上了段蔚予吩咐人给她新做的衣裳,没办法,她从平晏侯府里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更别说是衣服了。 温悦汐穿戴好之后,便是跑去了段蔚予的院子,彼时段蔚予正在院子里练剑,温悦汐口中唤着‘师叔’,就是跑了进来。 段蔚予收起长剑,转而看去,只见温悦汐正脚步轻盈地朝着自己跑过来,身上那嫩柳黄色的衣衫越发衬得她清丽可爱,脑袋左右两侧各留两束头发分别以发环团起,再饰以拇指指甲大小的一圈珍珠,其余头发皆是披散而下,并无多余的坠饰,让人看起来很是舒服。 “没了侍女,你自己倒是会打扮自己了。” “师叔这是在夸我漂亮吗?”温悦汐下意识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如此一来,手腕上戴着的手链便是从衣袖之中滑了出来。 段蔚予深深看了那手链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这孩子,为什么有的时候甚至比大人还要有心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温悦汐注意到段蔚予在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手链,他那样的目光让她心中不由一紧,但是段蔚予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去皇宫跟他们汇合吧。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第17章 以前挺混蛋的 温悦汐默默点头,在段蔚予走出几步之后,温悦汐终于还是开了口,“师叔,我只是……”她咬了咬下唇,仍旧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而此时段蔚予闻言回过身来,看到温悦汐低着头站在那里,盯着手腕上那水晶手链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开口道:“悦汐,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孩子不应该想那么多。但其实,你能有这样未雨绸缪的心思,我还有些安心,最起码你很清楚该怎样做才对自己的今后有利,以后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 那条手链她分明不怎么喜欢,自从映湛送给她之后,自己没见她戴过一次,今日她却特意戴上,只怕是故意给映湛看的吧。她已经原谅了映湛?没有,这是她亲口跟自己说的。她心里还未原谅映湛以前捉弄她的那些事情,但是表面上却还要跟映湛亲近,就是想要映湛站在她这边吧。 “我又何尝愿意考虑那么多呢?但是,师叔,我现下这等状况……多一个朋友总是要好上很多。”那段映湛好歹是个世子,以后总是能帮上自己的。 段蔚予闻言眸光不由深了几分,“你现在说出的这番话实在不像从一个孩子的口中说出的。” 温悦汐心道:我当然不是一个孩子。 但是口中却是道:“没办法,吃的亏多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去用脑子了。” “你以前就该跟我说的,悦汐,我问过你,可是你从来不跟我说。”而且还总是避着自己,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懒得去管她了。 温悦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段蔚予的话,毕竟之前他问过的那个温悦汐并不是自己。 见温悦汐犹豫着不应话,段蔚予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好了,不说了,再这么耽搁下去,我们要误了时辰。” 说完之后,段蔚予便是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而温悦汐则是在院中等着。 待段蔚予换完了衣服,二人这才一同去了皇宫,宫门外一众大臣和他们的亲眷都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一同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他们,还未等他们走到队伍的前列,就已经有一个身影朝着他们跑了过来,而这人正是庆王府世子段映湛是也。 看到段映湛这一路小跑过来,温悦汐不由笑着对他道:“看世子殿下跑得这样快,腿应该是没事了。” “你还说呢,本世子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天啊!”说着,只见段映湛愤愤不平地朝着温悦汐伸出两根手指来。 而温悦汐则是抬手一把打下段映湛举着的手,“得了,没让你在床上躺个四五天就算我仁慈了,你也不想想你之前都是怎么对我的。” 这个时候,段映湛已经注意到了温悦汐手腕上带着的手链,心中不由暗暗高兴起来,也就笑着道:“得,不是说以前的事情不提了吗?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段蔚予低头看了一眼温悦汐,这才开口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悦汐,你先跟我去跟皇上,还有太后请个安。” “哦。”温悦汐应了一声,便是随着段蔚予去给皇上他们请安。 等到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皇上这才从宫门里出来,登上了龙撵,随着太监一声稍显尖利的‘出发’,浩浩荡荡地队伍便是朝着行宫的方向而去。 温悦汐坐在皇家准备好的马车上,抬手掀起纱帘,透过小小的窗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致。跟她同坐在一辆马车上的其他几位官家小姐都是面带怯意地看着她,几个人挤在一起坐着,没人愿意坐到温悦汐的身边来,更没人敢开口说话。 温悦汐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自己的恶名也太盛了些吧,有自己在,她们竟连话都不敢说了。 其实,温珺雅也来了,方才自己去给皇上请安的时候,看到她正站在太后的身边,想来她这次之所以能来,也是太后特许的。按道理,自己跟她是堂姐妹,本该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那些人之所以没有把自己跟她安排在同一辆马车上,肯定也是因为已经听到了那些传言。 这些千金小姐们是坐的马车,那些年纪稍长一些的公子大多是在外面骑马,此时段映湛正骑着马跟太子他们几人行在一处,只听得有人开口问他,“映湛,我刚刚可是看到了,那升平郡主一来,你就巴巴地跑了过去,两个人笑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这是怎么着?是打算替太子殿下顶下这个包?”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几个少年都是笑了起来,他们只当是开玩笑,毕竟类似这样的玩笑话,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说过,太子殿下也从来不放在心上,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十分不情愿自己跟那温悦汐的婚事,他才不会去追究这个呢,相反,谁越是能让温悦汐难堪,太子殿下就越高兴,大家也只当是一乐。 而这一次,段映湛却是没有笑,只是沉着脸色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开口道:“人家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你们何必这样埋汰她?” 几个少年闻言皆是不由敛了笑容,不约而同惊讶地看着段映湛,而一向在这种事情上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太子殿下此时也是难掩讶然地看向段映湛。 方才出口开玩笑的少年,此时有些拿不准地看着段映湛,犹豫着开口道:“映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向着她说起话来了,你以前不是也……”也跟我们一起欺负温悦汐吗?当然,后半句他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这几个少年心里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觉得挺没劲,欺负人家一个女孩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以前挺混蛋的。”段映湛说完这话之后,便是驱使自己的马儿朝前跑了几步,跟这些人拉开了些距离。 “世子突然这是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第18章 结过梁子 几个少年见段映湛这般,不由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睛里皆是有着十分不解的疑惑之色。而太子段怀瑾此时却是下意识地朝温悦汐坐的马车看了一眼,恰正看到温悦汐一手撩开车窗的纱帘,目光盯着窗外看,似是出了神的模样。此时阳光正好,只映得温悦汐手腕处一片耀眼,段怀瑾微微眯起眼睛,难怪,难怪那天在皇宫的时候,映湛要留下一条手链来,原来是要送给温悦汐的…… 行宫距离京城并不远,还未到正午,他们这一行人就已经到了目的地,而行宫里的人都已经事先接到命令准备好一切,等着接待这为数不少的人了。 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入行宫,温悦汐不由暗暗打量着四周,比起皇宫的恢弘庄严来,这行宫显得要温婉秀气很多,曲折迂回的长廊之上花枝低垂,晴空之下有蝴蝶蹁跹其间,再往前走,有小溪潺潺横在面前,上修拙朴木桥以便行人经过。 这行宫很大,殿宇零星分布着,叫温悦汐摸不着方向,只有跟着宫人到了一处房间,“郡主,这就是您的住处了,您先休息一下,等会儿会有宫女把您的饭菜给端过来的。” 温悦汐进去之后,先是打量了一番,里面的布置很见巧心,桌上还放着一只水墨瓷瓶,里面插着一株梨花,很是雅致。 见温悦汐这般盯着那花瓶看,一旁的宫女不由紧张起来,心中暗叫一声:坏事。便是连忙开口道:“郡主请恕罪,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竟会放这样的花在郡主的房里,奴婢这就去换。”那宫女说完,便是连忙急匆匆地走过去,想要尽快把那花瓶给挪走。 温悦汐却是开口阻止:“为什么要换?这样不是很好看吗?我很喜欢。” 很喜欢?那宫女闻言不由诧异,可是郡主一向不都是喜欢那些颜色鲜艳的东西吗?怎么会喜欢梨花这样素淡的花? 不理会宫女的惊讶神色,温悦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是,奴婢先行告退。” 待那宫女离开之后,温悦汐这才到床榻之上躺了下来,这马车坐得还真是难受。也不知道师叔被安排到哪里住下,自从自己下了马车之后就没怎么看到他了。 温悦汐略略休息了一会儿,就有宫女端了饭菜过来,温悦汐不由询问道:“你们知道蔚王住在哪里吗?” “回郡主的话,奴婢们只负责郡主这里,至于其他地方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温悦汐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些宫女闻言不由彼此对视了一眼,怪事,郡主竟然没有为难她们。 吃罢午饭之后,温悦汐正打算去找段蔚予,却没有想到段映湛先是找了过来,只见他脸上含笑,神采飞扬,“怎么样?现在皇上他们都还在休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召我们,要不要我带你去走走?” 温悦汐想了想,自己的确是人生地不熟的,等会儿万一要是碰上什么人,自己不认识就完了,有段映湛在身边肯定是要好上很多,便是点了点头,“好。” “你想去哪里?我们去后面的草场玩儿怎么样?我可以教你骑马。”段映湛看起来兴致勃勃。 温悦汐却是道:“我想先去看看师叔。” “你看皇叔干什么?他又用不着你操心。” “我是跟着师叔一起来的嘛,要去玩儿,也得先跟他说一声。”看不到段蔚予,温悦汐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行,我陪你去找他。”段映湛有些不情愿地道:“我真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黏着皇叔,你以前不是挺怕他的吗?” “可能是我现在才意识到,师叔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吧。” 段映湛闻言不由沉默了,看来,传闻所言不虚,她的叔父和婶母对她真的不好。这让段映湛更加自责,自己以前干什么要捉弄她啊?她都已经那么惨了,未婚夫不喜欢她,家里人又排斥她…… 两人路上询问了宫人,这才找到段蔚予的住处,等到了那里,却听到侍立在外的宫人说段蔚予出去了并不在房间里,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奇怪,这个时候皇叔会去哪里?”段映湛喃喃了这么一句,见温悦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便是连忙道:“皇叔的骑射一向很好,难得来这么一趟,他可能是去后山了,不如我们去那里找找他吧。” 其实温悦汐明白,段映湛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跟他一起去后山而已,不过她想着既然见不到段蔚予,自己也不想在房间里呆着,跟着段映湛出去看看也好,毕竟这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若是呆在房间里实在是辜负这大好的春光了。 看到温悦汐点头同意,段映湛便是领着温悦汐往后山的方向而去,“这行宫最初建的时候是为了围猎方便的,所以在行宫的后面有一片草场,草场后面就是山林,以前每年春秋的时候都有围猎,不过现在就只有秋天有了,春天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踏青赏景而已。”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却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行人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段映湛连忙拉起温悦汐的手就躲到了一边,温悦汐见状亦是压低了声音,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躲起来?” “你没看到吗?前面走过来的是臻贵妃啊。” “臻贵妃怎么了?” 段映湛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温悦汐一眼,然后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不烫啊,你是真的忘了啊?你跟臻贵妃不是结过梁子吗?见了她,你还不躲着点儿走。” 第19章 冤家路窄 自己还跟臻贵妃结过梁子?可是上次自己被太后召进皇宫里的时候也见着她了,没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敌意啊? “不过就是一点小事而已,臻贵妃她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先试探一下,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臻贵妃。 “事情虽说是小,不过是打碎了一支玉钗罢了,但……臻贵妃她是后宫嫔妃之中最不能得罪之人,宁愿得罪皇后也不要得罪她。” “为什么?”难道这位臻贵妃在后宫里的地位比皇后还要高? “臻贵妃自入宫开始,就一直最得皇上宠爱,虽然后宫里也有新的妃子进入,但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妃子像她一样能时常陪伴在皇上左右的。你不知道,就在前不久,因为一个妃子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就是狐媚惑主之类的,被人给揭发出来,皇上当即就发落那个妃子去了冷宫。” 眼看着臻贵妃就要走到这里来了,段映湛便是拉着温悦汐拐到了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这才继续方才未完的话:“那个妃子算是新进宫的一批妃子里最得宠的了,自以为得了皇上的宠爱,便生出了要跟臻贵妃一较高下的心思。结果,皇上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见都没见她一面,直接就把她打入了冷宫。所以我说,臻贵妃得罪不得,上次你打碎了她的玉钗,之所以一点事儿没有,那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温悦汐闻言却是心道:后宫里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难道皇后娘娘还能睡得安稳?那个臻贵妃应该是没有生下皇子吧,照段映湛这么说,皇上对这位臻贵妃这么宠爱,如果她生下了皇子,那皇上还会立段怀瑾为太子吗? 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能开口直接问,只跟着段映湛一路到了马厩,那看马的人见是世子和郡主来了,连忙殷勤地迎上前来。 温悦汐扫视了一下周围的马儿,不由对身旁的段映湛道:“我可不会骑马啊。” “不会骑可以学啊,我来教你。” “你?”温悦汐目光怀疑地看着段映湛。 “怎么?不相信我啊?我这次跟父王一起去西域,就是一路骑马去的,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完,就是对一旁的看马人道:“去给郡主挑一匹小马来,要温顺一些的。” “是,奴才这就去。” 就在那人去挑马的功夫,又有几人来到了这里,温悦汐闻声看去,待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由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在这里也能碰上。走在前面的那人可不就是自己的太子未婚夫吗? “呦,这不是世子殿下吗?我说怎么找不见你,原来你是在这里啊。”说话的人还不由看了一眼站在段映湛身边的温悦汐。 而此时温悦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屈身向他们几人行了一礼,虽然认不全,但是除了段怀瑾之外,这里有几位皇子自己之前也是见过的。 段怀瑾并没有去看温悦汐,而是对段映湛开口道:“我们等会儿要去草场上骑马,你一起去吗?” 段映湛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温悦汐,这才笑着对段怀瑾道:“不了,我要教郡主骑马,你们去吧。” 话正说着,那看马的人便是牵来了一匹小马,见太子他们也在这里,便是赶紧行礼。 “这就是你给郡主找的马吗?太瘦小了吧,这样的马骑起来有什么意思?要高高大大的马骑起来才威风呢,太子你说是不是?” 段映湛闻言眸光不由一深,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让温悦汐骑上体型大的马,这样对根本就不会骑马的她来说太危险了,她本来身形就小。 段怀瑾这时才看了一眼站在段映湛身边的温悦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里好像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对于这带着恶意的询问,段怀瑾仍是点了点头,“是,骑马就要骑高大的马才行,这样小的没意思。” “听到太子说的话没有?还不快给郡主换马,挑一匹强壮一些的、高大一些的,这样才配得上郡主高贵的身份嘛。”语气里暗讽之意,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只是他们以为温悦汐不明白。 段映湛看着他们笑成这个样子,心中也是起了怒火,暗暗握起了拳头,正待开口,却是被温悦汐伸手给扯住了衣袖。段映湛下意识转头去看温悦汐,只见温悦汐笑着对面前的几个人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了,高大强壮的马还是留给你们去骑好了,我怎么敢跟你们抢,我就骑这匹小的就行。”说完,才转头看向段映湛,道:“世子殿下,我们走吧。” “好。” 段映湛牵着那匹马儿便是跟温悦汐一起走出了马厩,留下身后几个暗自纳闷的少年,如此看来,抬出太子对温悦汐真的已经没什么作用了,难道她是真的对太子放下了?那她跟段映湛又是怎么回事儿? 等他们再看段怀瑾时,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这才都噤了声,没人敢再说话。 段映湛跟温悦汐来到草场,满眼的都是绿色,青草的香气弥漫着四周。扶着温悦汐上了马背,段映湛为她牵着缰绳在草地上慢慢走着,两个人看起来很是悠闲。 走了良久,段映湛犹豫了好几次,这才终于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温悦汐,你对太子殿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问完之后,一片沉寂,又是过了许久,段映湛都还没有听到温悦汐的回答,便是不由回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她,只见此时她的目光正盯着前面一处看得认真。 段映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前面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小皇叔,而另一个…… “她是谁?”坐在马背上的温悦汐问出声。 “你说跟皇叔站在一起的女子吗?那是顾大学士的嫡长女,顾清雨,是我们昊黎有名的才女。虽然才名在外,却也不恃才傲物,比起其他世家名门的千金小姐,她更随和,跟下人们相处得也很好,之前她在宫里做女官的时候,那些宫女们也都愿意亲近她。我父王也很欣赏她,说她是女子中难得一见的人物。” “在宫中做女官?”温悦汐闻言有些纳闷。 第20章 吃一个孩子的醋 听闻温悦汐这般语气,段映湛更是奇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以前的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似的。” “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没办法,自己就只能这么解释了。 段映湛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那件事我刚回到京城的时候也听说了一些。”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就是说温悦汐差点死了吗?那这次太子做得可真有些过分了,也难怪温悦汐对太子的态度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算了,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继续说这位顾小姐吧,你方才说你父王很欣赏她?”温悦汐重新把话头扯到那位顾小姐的身上来。 “是很欣赏。”怕还不止是欣赏而已,不过那顾小姐是顾大学士的嫡长女,掌上明珠一样地珍爱万分,是万不可能许给父王做侧妃的,而且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清雨喜欢的人是蔚皇叔。 想到这里,段映湛冲着温悦汐笑了笑道:“我们还是别往前走了,免得打扰他们两个。” 温悦汐的眼睛一直看着站在前方的段蔚予和那位顾家小姐,虽然看不太清那顾清雨的样子,但是他们二人就这么站在一处,以蓝天白云、碧草繁树为衬,美得简直像是一幅画。她想,段蔚予最起码是不讨厌这位顾小姐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她在一起站这么久。不知怎么地,温悦汐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听你这么说来,那位顾小姐不仅才貌双绝,而且还十分讨人喜欢,那她应该已经许了人家了吧?这样的女子,京城的那些公子哥儿们还不抢着要娶?” “那是自然,只是可惜,这顾家小姐心里只装着蔚皇叔一人,任多少媒人上门,她都没有松口答应。我听说,这顾家小姐幼时就已经显露出非凡的才情,当时皇爷爷还说过等她长大了,要把她指给蔚皇叔,只可惜皇爷爷去世得早,这件婚事也就被搁下了,从此再没了动静,那顾家小姐也就蹉跎至今。”其实以她现在的年纪早就该嫁人了,如果不是因为等着皇叔,她何至于到了这岁数还不出嫁,想娶她的人不要太多。 温悦汐此时微微低下头来,对着段映湛淡淡开口道:“我们走吧。”她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站在大树下的那两个人也正在说着关于她的事情。 “看起来,郡主跟庆王世子的关系很不错。”顾清雨顺着段蔚予的目光朝着那两个孩子看去,虽然她也很好奇,为什么突然之间段蔚予会对温悦汐这么好,甚至为她打破规矩,让她住进蔚王府,但是她并没有开口问段蔚予,她知道段蔚予最讨厌别人对他刨根问底。 关系不错?段蔚予淡淡一笑,就在几天之前,悦汐还整得映湛叫苦不迭呢。 看到段蔚予嘴角突然浮现的笑痕,顾清雨不由愣了一下,他,方才想到了什么?自己很少见他笑的,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是那个少女吗? “我觉得王爷还是提醒一下郡主比较好,她毕竟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如今却跟庆王世子走得这般近,若是被皇上或是皇后知道了,怕是不太好。”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此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段蔚予面前刻意强调升平郡主是太子殿下未婚妻这件事。 “有什么不好?他们不过都还是小孩子罢了。再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段蔚予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语气亦很是淡漠。 顾清雨闻言不由一怔,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升平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婚事会有变动? 暗暗压下心中怀疑的心思,顾清雨又是道:“既然提起了郡主,清雨还有一事要告诉王爷。前几日我进宫去看望若弗妹妹,听若弗妹妹提起,皇后近日打算召一些官家小姐们进宫,让女官们教导一下她们,作为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升平郡主肯定是免不了要进宫去的,这一待恐怕就要几个月的时间……” 说到这里,顾清雨下意识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当初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想到如果是这样,那升平郡主就不得不搬出蔚王府了。 段蔚予听了顾清雨的这话之后,面上却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语气清淡地道:“多谢顾小姐告知此事,本王还有其他事情,恕不奉陪了。” 看着段蔚予的身影慢慢走远,顾清雨面上不由露出苦笑,他虽然没有说破,但是心里肯定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偶遇,而是自己刻意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他之所以没有说破不过是保持着他的风度和自己的面子罢了。 其实自己哪里还有面子呢?这样的把戏自己也用了不止一次了。所以自己才会嫉妒那个孩子啊,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靠着一个身份就能心安理得地呆在他的身边,甚至奢侈地享受着他的关心和保护。 顾清雨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自己竟然在吃一个孩子的醋,看来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 “你怎么了?怎么从方才开始就有些闷闷不乐的?”段映湛看向坐在马背上的温悦汐。 “有吗?” 段映湛十分肯定地点头。 温悦汐正待开口,却看到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朝他们跑了过来。 “世子殿下、郡主。”那侍卫先是对他们二人行了一礼,这才对段映湛道:“世子殿下,庆王找您过去呢。” “父王找我?什么事儿?” “这个……属下不知。” 段映湛为难地看了看坐在马背上的温悦汐,只听得温悦汐道:“没关系,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你真的可以?”段映湛怀疑地看着温悦汐。 第21章 生死一念 “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段映湛担心自己的父王是有什么急事要找自己,所以听到温悦汐这样说,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当即就跟着那前来通报的侍卫回去行宫了。 段映湛离开之后,温悦汐自己一个人骑马缓缓在草场上走着,偌大的草场一望无际、空空旷旷的,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般,温悦汐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而温悦汐的这种错觉终是被她自己的……尿意给打破,俗话说人有三急,这种事情天王老子也管不了,现在回去行宫上茅厕显然是来不及了,而这偌大的草场上是不可能有茅厕的。温悦汐扫视了一下四周,没见着一个人,便决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决一下。 骑着那匹小马,温悦汐朝着旁边草丛茂密、有树木掩映的地方而去。下了马背,温悦汐把那匹小马拴在一棵树上,轻声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啊。” 说完这话,温悦汐便是朝着树林更深处走去,只是她越往前走,就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温悦汐不禁有些奇怪,有谁会选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说话?而且,除了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声响。 怀着好奇心,温悦汐蹲在草丛之后,伸手扒开了草丛来看,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得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在对地上的一个女孩子拳打脚踢,那女孩子的衣服上全是血迹了,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而与此同时,那两个侍卫说话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传入温悦汐的耳朵,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温悦汐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是有些字眼让温悦汐的一颗心骤然提起,臻贵妃、公主、小产…… 温悦汐并不能通过自己听到的这有限的字眼推断出目前的状况来,但是这件事跟臻贵妃有关是无疑的了,耳边又是响起段映湛警告自己的话,宁愿得罪皇后也不要得罪臻贵妃…… 就在温悦汐暗自思索的时候,那两个侍卫停下了拳打脚踢的动作,两个人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人竟是伸手去拉扯地上少女的衣服,这一次温悦汐清楚地听到那个侍卫对这少女的称呼,“公主殿下……” 公主,她竟然是个公主吗?!这让原本打算救人的温悦汐犹豫了,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倒还好,那两个侍卫不会因为打了一个宫女就丧命,最多只是受到些处罚罢了,还不至于狗急跳墙。可若是他们打的这个少女是公主……那这件事就严重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他们打了公主,他们两个就必死无疑,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站出来阻止他们,他们为了保全性命,未必不会来个杀人灭口,这样的话,自己救人不成,反倒送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办?到底是救还是不救?温悦汐的内心陷入挣扎之中,谁不怕死呢?如果救了这个女孩子,自己就有可能会死,温悦汐此时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纠结…… 眼看着那两个侍卫已经快要脱光那少女的衣服,隔着这么远,温悦汐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眼睛里流露出的淫邪的光芒,愤怒和正义感终于占据了上风,温悦汐对自己道:拼一把吧,反正我本来就是已经死了的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前世,活了是赚,死了也不亏! 温悦汐暗暗握紧了拳头,转瞬间她已经有了主意,尽量放轻脚步,温悦汐急急走回到方才拴马的地方,时间不等人,温悦汐利落地解下缰绳,狠狠拍了一下那匹小马的屁股,马儿吃痛,撒开了蹄子就往前跑。 而温悦汐则是扯开了嗓子喊,“我的马……该死的,我的马……”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气急败坏。 这声音足够让草丛之后正打算做坏事的人听到,那两个侍卫听到温悦汐的声音俱是一惊,那个已经扯下自己裤子的侍卫连忙又是提上,面色已经煞白,“怎么有人啊?” 而另一名侍卫则是迅速反应过来,赶紧用一旁的麻袋把那少女给遮上,又是推到了草丛中,此时温悦汐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起,“来人啊,人都死哪儿去了?没听到本郡主在喊吗?” 随着温悦汐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两个侍卫也是紧张起来,但是温悦汐却并未靠近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着他们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本郡主刚刚喊人你们没听见吗?看到本郡主的马了吗?” 两个侍卫顿时齐齐摇头。 温悦汐双眼一瞪,做足了蛮横任性的派头,“没看到还不赶紧给本郡主去找,木头一般杵在那里做什么?我跟你们说,今天你们要是找不到我的马,我就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还不快给本郡主去找!” “是,属下们这就去给郡主找。” “是一匹小马,很温顺的,你们别给找错了。” “是。” 那两个侍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草丛,两个人又是对视一眼这才走了出去,去给温悦汐找马。 “慢慢腾腾的做什么,快点啊。” 两个侍卫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这才回头看向温悦汐,见她正往相反的方向去找自己的马,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说,郡主方才应该没有看到吧?” “肯定没看到,她若是看到了,怎么可能一句都不提?就那升平郡主,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头脑简单得简直跟白痴一样。再说了,我刚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把蔺玉公主给藏起来了,她怎么可能会看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臻贵妃的吩咐,我们还没完成,要是被臻贵妃知道蔺玉公主还活着,肯定饶不了我们。” 那侍卫又是转身看了一眼温悦汐,这才道:“先应付一下升平郡主,把马给她找回来,打发她走了再说,不然肯定没完没了地缠着我们,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好,只是那公主殿下可别在这时候顶不住咽气了。”那侍卫淫笑一声,“活着的总比死了的有趣味。” 而此时看着那两个侍卫已经走远的温悦汐赶紧小心翼翼地折回到方才的地方,从草丛里寻出刚刚那被打的少女,来不及多作解释,温悦汐匆匆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取下堵在她口中的布巾,口中问道:“你还能走吗?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万一他们两个折返回来,不止是你,连我都活不成!” 第22章 她不敢动你 那少女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但还是咬着牙道:“我可以。”声音却是那般微弱。 温悦汐迅速架起少女的胳膊让她搭在自己的身上,那少女的身形明显比温悦汐要大,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温悦汐的身上,让她很是吃力,但是这个时候温悦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牙坚持,口中沉声道:“想要活命,就先拼了命往前走。” 这话不仅是对那少女说的,也是温悦汐对自己说的。 两个女孩子就这么不发一言地沉默着往行宫的方向走,一个表情严肃,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没有人知道此时她们两个心里有多紧张、多害怕,没有人知道她们正命悬一线。 在不远处的行宫里,那些昊黎国地位最高贵的一批人正饮酒作乐、看花赏景,一派悠闲怡然之象。而在这空旷的草场之上,两个弱小的女孩子正相互依靠着拼命逃脱死神的追赶。 温悦汐虽然心中着急,但却也不忘时刻警觉着周围的动静,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全力以赴,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前所未有地灵敏。 “快躲起来。”温悦汐听到附近有响动声,连忙扶着身旁的少女蹲下来躲在旁边的草丛里,两个女孩子靠得如此之近,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紧张的气氛瞬间蔓延在两人之间。有脚步声慢慢靠近,仿佛是死神正在一步一步靠近她们…… 而温悦汐此时则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石头,那是她方才在路上捡的,机会只有一次,她知道自己必须看准时机。 近了,近了,就是现在!温悦汐突然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对准来人的脑袋砸过去,但是那人反应极快,一闪身便是轻松地躲开了,而温悦汐此时却是愣在了原地。来人穿的并不是侍卫的衣服,而是一身鸦青色流纹锦衣,这件衣服温悦汐很熟悉,今天早上她就是看着段蔚予穿着这件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 此时段蔚予亦是十分震惊地看着温悦汐,“悦汐,你怎么了?”怎么身上只剩下中衣,而且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 “师叔……”就像是黑夜之中在泥泞里艰难爬行的路人终于看到了前方小屋中的光亮一般,在看到段蔚予的瞬间,温悦汐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知道自己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段蔚予快步走到温悦汐的身前,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是少有的担忧,“究竟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不是我的血,是她……”温悦汐看向仍旧蹲在那里此时正抬头看着段蔚予的少女,只听得那少女用微弱的声音开口道:“皇叔……” …… 段蔚予安排了自己的人把那少女送走之后,这才去了温悦汐的房间,他进去的时候,温悦汐正拥着被子在床上坐着,神情有些恍惚。 段蔚予在温悦汐的床前坐了下来,轻声道:“还在害怕吗?” 温悦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段蔚予问道:“她呢?” “我让人把她送回去了。” “她会没事的吧?” “她会没事的。” 在温悦汐的心里,段蔚予是无所不能的,听到他这样说,温悦汐才算是放了心,口中喃喃道:“差一点,我就要死了。” 段蔚予闻言抬手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你现在没事了。” 而温悦汐则是攀着段蔚予的胳膊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就这一会儿,她想在他的怀里休息一下,她此刻已经身心俱疲。 段蔚予是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但是这一点好像也在温悦汐的身上打破了,此时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温悦汐,也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温悦汐有些闷闷的声音从段蔚予的怀中传出,“师叔可以跟我说一说那个女孩儿的事情吗?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救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听她唤你皇叔,那她应该是个公主吧,那为什么……?”既然是个公主,那两个侍卫怎么敢那样对她?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的确是皇上的女儿,只不过……她的母妃几年前犯了错,被皇上贬出了宫外,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别院里住着,而她也被殃及,跟着自己的母妃一起搬出了皇宫。”其实也相当于是软禁了,没有皇上的旨意,她们母女两个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其实她这般偷跑出来已经算是抗旨了。 不过那孩子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母妃病了几个月都不见好,她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里来,想要见皇上一面。 “什么样的错?竟然给这样重的惩罚,是得罪了臻贵妃吗?我当时隐隐约约听到那两个侍卫提起了臻贵妃。” 段蔚予点头,“当时臻贵妃和萱妃几乎同时有了身孕,有一次两人同在后花园赏花的时候,不知怎么地,两人都从水榭跌落到了湖中,结果臻贵妃的孩子没保住,萱妃的孩子却没事。事后,臻贵妃指证是萱妃故意推了她下水,皇上也就定了萱妃的罪,把她贬出了皇宫,连带着她女儿一起。” 温悦汐闻言下意识揪紧了段蔚予的衣袖,“萱妃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保住了吗?” “没有。” 温悦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水润地看着段蔚予,“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臻贵妃那样一个记仇的人,她不会放过我的。” 段蔚予闻言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放心,有我在,她不敢动你。” “你说,她现在知道是我救了公主吗?” 第23章 死不足惜 看着怀中女孩子担忧又恐惧的眼神,段蔚予的手轻轻摩擦着她的头顶,“现在知道后怕了?那你当时怎么就那么大胆呢?” “我的胆子一点都不大,小得很,只不过我当时想着,如果我不救她的话,我的良心这辈子都不会安宁,比起受一辈子的折磨,还是拼上性命赌一把比较划算。说到底,我还是为着自己着想罢了。” 段蔚予闻言轻笑摇头,“明明是救人性命的善事,你却非要把自己说得那么自私。” “我实话实说而已。”温悦汐淡淡笑了笑,“再说了,难道你没有听过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了长命百岁,我还是做个祸害比较合适。” 见温悦汐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段蔚予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些担心这小丫头被这次的事情吓坏了,于是也就顺着她的话玩笑道:“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能有本事祸害谁?” “你啊,我这不就给你惹上了一桩麻烦事儿吗?若是臻贵妃知道公主是被我给救走的,那她肯定也能猜出你也牵连其中,她那么小气又记仇,难保不会对付你。” “你年纪不大,担心的事情还挺多的,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我自有应对的办法。”段蔚予说到这里,明显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对温悦汐道:“你不用担心,那两个侍卫已经不可能把事情的经过说给臻贵妃知道了,她不会想到是你把蔺玉公主给救走的。” 温悦汐闻言不由怔了一下,“他们死了,对吗?” 段蔚予点头,他吩咐自己的手下把那两个侍卫给杀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去向臻贵妃复命。本来他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温悦汐的,毕竟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有些血腥,但是段蔚予想起当时温悦汐朝自己扔出石头的那股狠劲,当时她也是想让那两个侍卫死掉的吧。 温悦汐重新把脑袋埋进段蔚予的怀中,幽幽吐出四个字,“死不足惜。”她此时仍旧清楚地记得那两个侍卫对地上躺着的少女拳打脚踢的恶狠模样,仍旧记得当时他们脱下那少女的衣服时,眼睛里露出淫邪的、令人恶心的笑意。 段蔚予轻轻拍了拍温悦汐的肩膀,口中轻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的宴会我会帮你找借口推了的。”以她现在的心情肯定也不想去出席什么宴会了。 温悦汐闻言却是摇头,“不,我要去。”如果自己不去的话,难免会引起臻贵妃的怀疑。 “你确定?” “确定。” 段蔚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温悦汐的眼睛道:“那好,等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我过来唤你。” 温悦汐点头,“嗯。” 段蔚予便是转身走出了温悦汐的房间,他这厢刚走出不远,却是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段映湛。看到段映湛,段蔚予心中也是不由紧了一下,想起当时的情形,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后怕的感觉。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在回行宫的路上碰到段映湛,就不会知道他把悦汐一个人留在了草场上,更不会因为担心悦汐而特意回去找她,如果自己没有回去找她,那悦汐和蔺玉公主…… “皇叔。”段映湛朝着段蔚予恭敬地行了礼,“郡主此时在房间里吗?” 段蔚予点了点头,“在,不过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找她,她方才从草场上回来,骑马有些累了,已经歇下了。” “是吗?”段映湛低头喃喃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着段蔚予笑着道:“女孩子就是娇气,不过骑了这会儿马就累了。” 段蔚予不置可否,只道:“你先回去吧,晚上宴会的时候,悦汐会出现的。” “哦。” 眼看着段蔚予走远,段映湛面上不由浮现气馁之色,这才转身往回走,走到半路上,正看到六皇子他们几个在前面亭子里说话,段映湛正打算避开他们往旁边的小路上走,却是被他们几个给看到了。 “映湛,你这是去哪儿啊?” 段映湛无奈,只好朝着他们几个走了过去,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太子段怀瑾竟然不在。 “太子殿下呢?你们几个刚刚不是要去草场骑马吗?怎么却都在这里?” “别提了,你跟升平郡主走了之后,太子说他觉得骑马无聊,不想去了,我们也就一起回来了。那你呢?你不是陪着升平郡主在骑马吗?怎么也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段映湛只说了一个字,心里就有些堵得慌,他还以为自己的父王急急忙忙找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原来他只是为了告诫自己,让自己离温悦汐远一点,说她是太子的未婚妻,自己不能跟她太亲近。 太子的未婚妻又怎么了?她是太子的未婚妻,自己就不能跟她一起说话聊天了?再说了,太子有把温悦汐当做他的未婚妻吗? “你什么呀?怎么就一个字撂在这里了?” “没什么,只是累了,便回来了。” 几个少年见段映湛的脸色不是太好,也就没有再提起温悦汐的事情了,只是说说笑笑打着哈哈,段映湛觉得无聊,没聊几句便是找借口开溜了。 看着段映湛急急离去,那六皇子颇有些纳闷地开口道:“你们说这太子和庆王世子都是怎么了?本来都好好的,怎么两个人突然间都不高兴起来了?” “不会是跟温悦汐有关吧?” 其他几个人听闻这话不由面面相觑,没有人再接话了。 到了晚上,行宫里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让这一年到头都沉寂不已的偌大宫殿霎时间热闹起来。 温悦汐跟着段蔚予踏入大殿,看着满眼的奢华明丽,温悦汐不由暗自腹诽:这样大的一座行宫,一年也来不了两趟,却建得这样庞大奢华,除了浪费还是浪费,这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进来,殿内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就安静了下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段蔚予和温悦汐最近的事情早有耳闻,不过却没有亲眼见过,此时看到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进来,心中也难免有些讶然,这世上能走在蔚王身边的女子本就没有几个,而能让蔚王牵着手的更是前所未有,升平郡主算是第一个,不过她还是个孩子,算不得真正的女子。 此时温悦汐的脸上已经不见任何的忧惧之色,一双明亮的眼睛里一派天真纯然,她又要开始扮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了。谁能想象得到这个面带甜笑的女孩子就在不久之前刚刚死里逃生呢? 第24章 庆王的警告 看到温悦汐出现,段映湛正要起身去跟她说话,却是被他身旁坐着的庆王给拦住了,只听得庆王沉声道:“干什么去?坐下!” “父亲,我只是想要过去跟她说句话而已,今天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草场上,总得跟她解释一下。” 而庆王则是直接扯着段映湛的胳膊让他重新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继而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以后少跟她接触,之前你闹那么大动静,东西一箱一箱地往蔚王府里送,难道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皇上和皇后他们怎么想?”还好,那些人都还以为那几箱东西是自己送给段蔚予的,不然的话,怕是皇上真的要找自己过去好好聊一聊这件事了。 “他们会怎么想?我做什么了?”段映湛颇有些气愤地坐在那里,口中这般反问道。 庆王看着段映湛,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湛儿,你今年十六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是应该懂得回避的知道吗?不管太子再怎么不喜欢升平郡主,那升平郡主也是太子的未婚妻,这个事实是不可能会改变的。” “为什么不能改变?既然太子不喜欢温悦汐,那干脆直接退婚好了,干什么非要吊着人家。” 庆王闻言,心中一紧,赶紧扫视了一眼周围,注意到没有人在往他们这里看,这才低声对段映湛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呢?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记住,像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就算太子再怎么讨厌温悦汐,皇上也不会允许他退了跟温悦汐的婚事的,其中的缘由,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人敢述之于口罢了。 看着段映湛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庆王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犹豫了片刻之后,庆王才低声问自己的儿子道:“湛儿,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升平郡主了吧?”是啊,自己的儿子也不小了,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是温悦汐……湛儿之前不是挺讨厌她的吗?怎么现在却…… 段映湛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这样问,而片刻之后,他便是悄悄红了脸,口中有些气急败坏地道:“父王乱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那么欺负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想要补偿她而已。” “这样就好,你给我记住了,升平郡主迟早都要嫁给太子的,你千万别对她动什么心思。” “我知道了。”段映湛不耐烦地道。 而此时他的目光却已经看向随着段蔚予一起坐下来的温悦汐,只见温悦汐正仰头看着段蔚予,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不知道在跟段蔚予说些什么,她的眼神很专注,仿佛除了皇叔以外,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包括,太子殿下…… 不止是段映湛,就连其他一些有心的人也是注意到自从温悦汐进到殿内之后,连看都没看太子段怀瑾一眼,而事实上,段怀瑾早在她进入大殿之前就已经坐在这里了,这种情形实在是太过让人惊讶。 段怀瑾此时也是假装没有去看温悦汐,但是他的余光又分明是在注意着那个女孩子,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注意过温悦汐,甚至细致到去观察她梳了什么发式,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正因为格外注意,所以段怀瑾注意到她换衣服了,今天自己在马厩看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并不是这件衣服,不过手腕上却还依旧戴着段映湛送给她的那条水晶手链,看起来刺眼得很。 她在跟段映湛含笑点头,却至今还未看向自己,段怀瑾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股失落从何而来,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吗?让温悦汐不再缠着自己。可是真到了这样一天,为何自己的心里会这样不舒服呢? 而此时的温悦汐哪里会顾得上去看他呢?她的目光朝着玉阶之上打量了一下,几位随圣驾而来的后宫嫔妃都已经落座了,却唯独少了臻贵妃,她不由低声对身旁的段蔚予道:“臻贵妃怎么不在?” “她待会儿会跟皇上一起过来。” “嗯?这种场合,不是应该只有皇后才有资格跟皇上一起出现吗?”毕竟很多大臣都在,算是很正式了。 段蔚予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资格?在后宫之中,皇上的宠爱就是资格。” 温悦汐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跟太子解除了婚约,不然我的后半辈子岂不是……惨矣。” 段蔚予闻言低头看向温悦汐,目光复杂难懂,而温悦汐只是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了太监的通传之声,“皇上驾到!” 声音落下,殿内众人立刻站起身来恭迎圣驾,温悦汐悄悄抬头去看,见那臻贵妃果然是跟着皇帝一起进来的,不过那臻贵妃却也没能站在皇帝的身边,站在皇帝身边的是太后,皇后跟臻贵妃跟在他们二人的后面,而再后面则是温珺雅…… 第25章 太子的自相矛盾 看来,太后果然是很喜欢温珺雅,这次跟着一起来的千金小姐有不少,甚至还有几个公主,太后却独独把温珺雅带在了身边。不晓得太后是否知道温珺雅想要嫁给太子的心思,如果她知道的话,那岂不是就是默许了温珺雅将来太子侧妃的身份? 不过,这些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想做太子侧妃也好,正妃也罢,任她自己折腾去,只是她们别想再利用自己。 “都平身吧。”威严深沉的声音自玉阶之上传来,殿内的众人这才相继直起身子来。 待皇帝坐下之后,众人这才都落了座。温悦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由暗暗打量着高高坐在玉阶之上的皇帝,三十多岁的年纪,他继承了段家皇室一贯出色的容貌,一双眼睛沉然威严,让人不敢直视。这是一个英俊的、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而且正值壮年的男人,温悦汐想,那些嫔妃眼睛里的仰慕之色或许并不是装出来的。 但是在听说了那位蔺玉公主和她母妃的事情之后,温悦汐对这个皇帝真的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且不说当初臻贵妃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就算那位萱妃真的把臻贵妃给推下了水,又何至于罪责到蔺玉公主的身上?难道为了哄一个嫔妃高兴,能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吗?这真可谓是色欲熏心了。 看着玉阶之上正在跟身旁臻贵妃说说笑笑的皇帝,温悦汐的目光冷得冻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今天差一点被他身旁的那个女人害死吗?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今天差一点就被两个侍卫给强辱了吗? 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温悦汐迅速掩下自己的情绪,只低头剥着手边盘子里的虾,她剥得很认真、很细致,头都不抬一下,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动作上。但是她剥完了却也不吃,而是把剥好的虾肉径直放在了段蔚予面前的碟子里。 对于看到这一幕的人来说,心中难免惊讶,因为大家都知道蔚王连跟人有肢体接触都有些抵触,更不要说去吃别人用手碰过的食物了。但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段蔚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温悦汐,便是夹了碟子里的虾肉送入口中。在这过程中,他们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但是却让看到这一幕的人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父皇,”这个时候太子段怀瑾突然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对着玉阶之上的皇帝拱手道:“儿臣有一提议,不知父皇可否准许。” “哦?太子有何提议?” “儿臣想着既然来行宫是为了踏青游玩,不如就来点新鲜的点子,儿臣近日得知了一个在民间新近兴起的游戏,说起来也挺简单,就是蒙上两个人的眼睛,不许交谈,两个人同时在同一张纸的两边作画,看看最后会完成怎样的一幅画。” 皇上闻言笑着点头,“这个游戏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这蒙上眼睛作画本来就不容易,还要两个人一起合作,不知道会作出一副什么样的画来。这样吧,你们这几个孩子都参加,也让朕看看你们究竟能作出什么样的画来。” 皇上说完之后,就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准备要用的东西了,而温悦汐此时不由低声问身旁的段蔚予道:“皇上口中的‘这几个孩子’也包括我吗?” “很显然,是的。” 温悦汐顿时气馁,“可我根本就不会画画啊。” 段蔚予闻言不语,他何尝不知道,温悦汐是出了名的草包郡主,除了热衷于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之外,她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这并非是正常的作画,蒙上眼睛之后,其他人也未必能画得好,你只当是博大家一笑就好了。” 温悦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怀疑这太子殿下根本就是为了故意整自己。 “假如待会儿我给你丢人了,你不会嫌弃我的吧?” 段蔚予笑了笑,“看在你帮我剥了这么多虾的份儿上,我不会嫌弃的。” 温悦汐也是笑了,“那就行了。” 不多时之后,一个太监手中拿着一个红木的托盘走到温悦汐的面前,低头恭敬地道:“请郡主取下一件随身物品,以备待会儿选用。” 温悦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犹豫了一下,便是取下了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水晶手链。 等到随身物品收集完毕之后,那太监走到皇帝的面前,高高举着手中的托盘对皇帝道:“启禀皇上,各位公主和小姐们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了。” “嗯,拿给太子他们去选吧。” 在场的这些少年中,地位最高的是太子,自然由他先选。而太子段怀瑾一眼就看到了盘中的那串水晶手链,他知道那是属于温悦汐的。 其实方才他提出这个游戏也是突然之举,他只是觉得温悦汐的目光应该一直在自己身上的,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看着她专心给皇叔剥虾的样子,自己心里竟然会有些气愤? 这个时候的段怀瑾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了,自己难道喜欢温悦汐吗?当然不是,那为什么要想办法引起她的注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见太子殿下只愣愣地站在那里,迟迟不选,那太监不由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决定好要选哪一个了吗?” ------题外话------ 公告:从明天开始,本文的更新时间固定到上午11点。 第26章 出乎意料 段怀瑾此时心中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选温悦汐,而且在看到这条手链的时候,他难免会想到这是段映湛送给她的,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于是索性对那太监道:“你先拿给其他人去选吧,我最后再选就行。” “这……”那太监明显有些犹豫,但是段怀瑾朝着他摆了摆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是继续往别的皇子那里去了。 坐在太后身边的温珺雅见段怀瑾并没有拿她的玉佩,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难道太子殿下没有认出来吗?那玉佩可是他之前送给自己的,自己一直都戴在身上的啊。 这下子,温珺雅便是十分担心起来,别人可千万别把自己的玉佩给选走了。 反观温悦汐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知道自己是出了名的无脑又无才,那些皇子、少爷们肯定会担心自己会拖累他们而刻意不选自己,敢选自己的,恐怕也只有段映湛一个了。 眼看着,那太监已经走到段映湛的身前,举着手中的红木托盘,口中道:“请世子殿下任选一件。” 段映湛不顾一旁自己父王的咳嗽声,仍是坚持地拿起了那串水晶手链,待那太监离开之后,段映湛还笑着朝温悦汐那里看了一眼,而温悦汐亦是回之一笑,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这一幕落在段怀瑾的眼中,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太监转了一圈之后,又是回到段怀瑾的面前,“太子殿下……”没得选,只剩下这一个玉佩了。 其实这些少年们平时都是经常见面的,对于这玉佩的由来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既然人家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他们又怎么好坏了人家的好事?所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独独给段怀瑾留下了这枚玉佩。 看到段怀瑾拿起那枚玉佩的瞬间,温珺雅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别人给选走。 如此,哪两个人一组便是定了下来,而此时大殿的中间十几张案子已经摆好,宫女们也已经把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齐全。 这些皇子公主、少爷小姐们亦是纷纷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两两一组各自寻了一张案子站定,宫女们便是上前用准备好的绸布遮住他们的眼睛。 待到宫女们都退下之后,只听得玉阶之上的皇帝出声道:“开始吧,以半个时辰为限。” 皇帝的话音刚一落下,已经有人开始执笔蘸墨,蒙眼作画这种事实在是太考验人了,一时间大殿里安静极了,旁观的人也都是不敢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这些孩子,心中不由好奇他们最后究竟会作出什么样的画来。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敢轻易下笔,要知道若是画错一笔,那整幅画就全完了,大家都显得很谨慎。 让一旁的看官们讶然的是,最先动笔的人竟然是升平郡主,不对,准确地来说,不是动笔,是动手。 只见温悦汐先是抓起了身旁段映湛的手,让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接着她就用自己的那只手伸到砚台里去蘸墨,竟是直接用手在纸上作画。 因为隔着一些距离,旁边的看客们看不出温悦汐究竟在画些什么,只看到她的手指在宣旨上一下又一下地点,有些人不由在心中暗自纳闷:这郡主是因为自己画不出来,所以在胡乱地点墨吗? 没多一会儿,温悦汐便是停了下来,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段映湛的手从自己的手背上拿下来,之后便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再有其他的动作,而段映湛则是紧接着执起手边的狼毫笔,蘸了墨开始作画。 此时其他人也都已经开始动笔了。 不出意外,温悦汐和段映湛是最早结束的一组,旁观的众人都是很好奇,他们两个究竟画出了怎样的一幅画。 半个时辰之后,只听得那太监扬声道:“时间到。” 话音落下,大家相继停笔,宫女上前揭开各人的眼前蒙着的绸布,所有人都是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画作,脸上表情各异。 而此时皇帝则是下了玉阶,来到他们的身边,亲自挨个来看,一张张看过去,皇帝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起来,“有趣,有趣,虽然蒙上眼睛之后,画得不如平常好,但是却多了许多平常没有的乐趣。”说着,皇帝便是拿起了六皇子和刘尚书家小姐面前的那张,含笑道:“瞧瞧,孤山对繁花也是一绝。”却原来六皇子这半边画的是一座孤山,而刘小姐这半边画的却是繁花。 其他人也是类似,要么是画得连七八糟,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要么就是两边画的东西大相径庭,驴唇不对马嘴。 皇帝也只当是一乐,毕竟是蒙着眼睛画的,也评判不了真正的画功。 这时候皇帝已然走到了段怀瑾和温珺雅的面前,他看了看摆在案上的画作,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没能合成一幅画,不过各自的那一半都画得很不错,蒙着眼睛能画成这样算是很不简单了,不错,不错。” 待皇帝走开之后,跟在后面的太监这才举起这副画给其他人看了看,众人看了之后都是赞叹,的确,蒙上眼睛能画成这样实在是不容易,虽然一边画的是荷塘游鱼,一边画的是骏马奔腾,就目前来看,他们两个的这幅画算是其中最好的了。 紧接着,皇帝又是走到了段映湛和温悦汐这里,只看了一眼,皇帝面上就露出惊喜之色,“妙,果真是妙。” 第27章 进宫之事 只见皇帝此时抬眸看着温悦汐,目光幽深暗沉,似是在怀疑,又似在审视,这样的眼神让温悦汐感觉很不好,就好像正有一个人在试图看透自己的内心,而自己却无处躲藏。 然而皇帝终究只是笑着开口道:“你们两个很聪明,找到了能合成一幅画的办法。” 段映湛闻言赶紧低头拱手道:“多谢皇上夸奖。” 而皇帝则是伸手在段映湛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道:“嗯,不错。” 说完这话之后,皇帝就继续往旁边的一张案子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此时照例举起了段映湛和温悦汐一起完成的画给旁观的众人看。 从一开始温悦汐以手作画就充分吊起了旁观众人的好奇心,本以为温悦汐是因为不会作画而胡乱涂抹,但是听到皇帝方才作出的那番评价,他们在诧异之余就更加好奇了,这两个孩子究竟作出了怎样的一副画来?能让皇上这般称赞? 所以,在那太监举起画纸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聚而去。 而在看到那幅画之后,众人不由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原来郡主以手蘸墨的用意竟是在这里。 其实这幅画算是目前为止他们看到的,最简单的一幅,上面只画了一只猫,和,一些爪印……仅此而已。 那些爪印很显然就是升平郡主用自己的手指画出来的,而那只猫则肯定是出自庆王世子之手,之前他们还都很奇怪,升平郡主为什么要把庆王世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原来她是想让庆王世子知道她在画什么。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他们两个蒙着眼睛,也并没有任何交谈,却共同完成了一幅画。 要论画功,这幅画绝对比不过太子殿下和温小姐的那幅,但却是在场唯一最完整契合的一幅,而这无疑要归功于想出这个办法的升平郡主,但是以升平郡主的头脑,她能想到这个办法吗?众人都有些怀疑。或许这是蔚王临时教给她的办法也说不定,方才在上场之前,升平郡主不是一直在跟蔚王小声说话吗?也许他们说的就是这个。 而此时,段映湛则是略有些兴奋地低声问温悦汐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其实初开始的时候,他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温悦汐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他就从温悦汐重复的动作中明白过来了。 “谁让我什么都不会画呢?只能用这个来充数了。”这爪印简单得很,小孩子都会画。而且还容易让段映湛领会自己的意思,只要他明白自己画的是动物的爪印就行了,你说这爪印是猫的也可以、狗的也可以、甚至是狐狸、老虎的……都行,不怕出错。 “那万一我要是搞错了,没有领会到你的意思呢?” “搞错了就搞错了呗,有什么要紧,其他人不也都搞错了吗?” 说着这话的同时,温悦汐已然转眼看向坐在旁边的段蔚予,见段蔚予朝她看过来,温悦汐便是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沾了墨汁的手,眼睛里笑意盈然,而段蔚予见状亦是勾起一抹浅笑,这丫头…… 所有的画都看完了,皇帝方是笑着道:“好,都不错,都有赏。别站着了,都回去坐吧。” 听到皇帝这样说,那些女孩子们也都陆续拿起各自手边放着的她们之前取下的随身物品准备回座,温珺雅自然也是伸手拿回了她的那枚玉佩,见段怀瑾朝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准备转身离开,温珺雅急忙开口道:“这玉佩殿下还记得吗?这是殿下之前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的。” 段怀瑾当然记得,这玉佩是他第一次送给一个女孩子的东西,不过……当时他只是为了故意气温悦汐而已。因为自己太子的身份,他不得不成为温悦汐的未婚夫,这让他无奈又气恼,自己这般难受,当然也不能让温悦汐好过,所以惹怒温悦汐便成了他日常最乐于做的事情,仿佛温悦汐难受一分,他自己就能好过一分。 想到这里,段怀瑾又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温悦汐看了过去,此时温悦汐正在跟段映湛说些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段怀瑾看着这样的温悦汐甚至都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温悦汐跟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之前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她笑过,她总是怒气冲冲的,好像谁说错一句话都会惹得她发火,而现在…… 温珺雅亦是顺着段怀瑾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温悦汐的身上,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太子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每当自己跟温悦汐同时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会落在自己身上,而不屑于去看温悦汐一眼。而现在,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自己了,仿佛自从温悦汐落水醒来之后,一切的事情都变了。 温悦汐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异样,此时她已经回到段蔚予的身边坐下,而且朝他笑着道:“我也算没给你丢人吧?” 段蔚予闻言含笑摇头,眸光里不知怎么的,竟是带着一些担忧,“这次算是侥幸,等到了宫中可就没这么幸运了,那些女官们岂能轻易让你过关?” 宫中?女官?听到这话,温悦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不解地看着段蔚予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宫中的女官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蔚予闻言稍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情,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明天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已经问了,那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皇后打算召一些大臣家的小姐进宫让女官教导,这其中肯定是包括你的,悦汐。” “教导……是什么意思?”温悦汐的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28章 你敢发誓吗? 听得温悦汐这样问,段蔚予低声应道:“意思就是,让这些女孩子具备将来成为皇家儿媳的条件。” 温悦汐闻言不由自嘲一笑,“皇家儿媳?如果我不是早就跟太子有了婚约,以我的资质,哪里能被选得上呢?”自己怕是连被教导的资格都没有。 “要在宫里呆多久?”温悦汐又是问道。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如此。 温悦汐闻言顿时哀叹一声,“这么久?” 可以想见,到时候自己一定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能被选进宫的千金小姐们肯定都不会差,琴棋书画这些想来都是样样精通的,而自己又有哪一样是能拿得出手的呢?自己距离那些女官们的标准只怕还有很远。 其实真要说起来出丑这些都没什么,只是皇宫那种地方实在是危险得很,能少去就少去,能不去就不去。就像是自己今天遇到的那个蔺玉公主,她本身没做错任何事情,就只是因为她的母妃得罪了皇上的宠妃就被牵连软禁,还差一点被辱致死,她可是公主啊,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尚且落得这样的下场,更别说是自己了。自己跟臻贵妃本来就有过节,如果再让她知道了自己救下蔺玉公主的事情…… “好了,先别想这个了。”段蔚予打断温悦汐的思绪,“你还是先去把自己的手给洗一洗吧。”此时的段蔚予正低头看着温悦汐那只沾了墨汁的手。 只见段蔚予唤来一个宫女,对她吩咐道:“你带郡主去净手。” “是,王爷。”那宫女低头应了一声,方是对温悦汐道:“郡主请随奴婢去往偏殿。” 温悦汐这才起身随着那宫女往偏殿的方向去了,洗了手之后,那宫女又是带着温悦汐出了偏殿,准备回大殿去,却被温悦汐给唤住了,“先等一下,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宫女闻言点头应了声‘是’,便是退到温悦汐的身后。 旁边正是一方湖泊,月光洒在湖面上,映出一片粼粼之光,温悦汐迈步走近湖边,寻了一块平坦些的石头坐下,这般安静下来,她的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今日在草场上发生的事情,到底也是有些后怕,而紧接着又想到不日之后要进宫数月的事情,又是一阵烦忧,纵然夜风轻柔温煦,却也抚不平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是响起了那宫女的声音,“郡主,温小姐朝这里来了。” 温悦汐闻言先是稍稍怔了一下,继而不由摇头一笑,自己想寻得片刻的安宁都难啊。 她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只听着那脚步声缓缓接近。 “悦汐……”不久之后,身后传来温珺雅轻轻柔柔的声音。 温悦汐却仍是没有回头,口中声音沾着冷意,“温小姐还是不要叫得那么亲近得好,既然无意把我当做妹妹,又何必在面子上装腔作势呢?直接唤我‘郡主’就好,其实以你的身份本就该这么唤我的,这是规矩,不是吗?” “悦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是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来看待的啊。”这语气听起来可是委屈极了,纵然温悦汐没有回头,她也能想象得到温珺雅此时脸上无辜的表情。 “亲妹妹?”温悦汐嗤笑一声,“温珺雅你敢对着明月苍天发誓,你心里是真的把我当做你的亲妹妹的吗?有哪一个亲姐姐整天想着抢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呢?” 话音落下,温悦汐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温珺雅,而就在这转身之际,她的目光却是扫到了从大殿方向走来的一个身影,稍稍惊讶了一下之后,她的嘴角缓缓浮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道:“看来我们三个还真是有缘得很。”说曹操曹操到。 温珺雅闻言觉得奇怪,不由顺着温悦汐的目光转身看去,正看到朝她们这里走过来的段怀瑾。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就听得温悦汐语气轻松地道:“温珺雅,你敢不敢当着太子的面指天发誓,说你是真心把我当做你的亲妹妹的?” 温珺雅不由紧张起来,同时满是惊讶地看着温悦汐,道:“悦汐,你到底是怎么了?” 温悦汐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已经走近的段怀瑾行礼道:“太子殿下。” 温珺雅见状也是赶紧转过身去向段怀瑾行礼。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段怀瑾看向温悦汐,出声问道。 温悦汐淡淡一笑,“没什么,”说罢,她却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湖水,面上的笑容不改,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一股冷意,“我们只是在说这湖水深不深,是不是足以淹死一个人。” 段怀瑾和温珺雅闻言俱是变了神色,而温悦汐则是继续道:“瞧我这个人真是无药可救,分明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不知道离远一点,阎王可没那么好心,放了我一次,还会再放第二次。” 一旁的宫女听到温悦汐说这话,心中不由暗自震惊,升平郡主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暗指当初落水的事情啊,当初郡主在皇宫御花园里落水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太子殿下和温小姐两个人,虽说当时那件事对外只说是郡主自己失足落水,但是大家暗地里也都在猜测,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或是温小姐故意…… 一阵夜风拂过,温悦汐拢了拢自己的袖口,声音淡缈,“有些冷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二位慢聊。” 然而,她刚走出两步,却又是回头看向温珺雅,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道:“对了,姐姐你方才不是说要发誓来着呢吗?我还没听着呢,你现在要说吗?” 第29章 见鬼的欲擒故纵 段怀瑾没有料到温悦汐会突然回过头来,此时听到她这么说,也没多想,下意识就是看向温珺雅,问她道:“发誓?发什么誓?” 温珺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自己方才哪里有说发誓的事情了,分明都是温悦汐自己在自说自话,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去跟段怀瑾解释,只好支支吾吾地道:“没有,我只是……” 而温珺雅这厢刚开口,温悦汐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太子殿下,方才温小姐跟我说她是一直把我当做亲妹妹来看待的呢,还说能指天发誓,太子殿下您信不信?” 段怀瑾闻言并未应声,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因为太过讨厌温悦汐而刻意美化了温珺雅。 见温珺雅迟迟不开口,温悦汐朗笑出声:“怎么?不敢了吗?” 接着就见温悦汐收敛了笑意,沉声道:“温珺雅,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会遭报应的。” 言罢,温悦汐便是转身离去,在段怀瑾和温珺雅的注视之下缓缓走回大殿的方向。 “太子殿下,我……事情不是悦汐方才说的那样,我只是想要劝她回家,但是悦汐不知道是听了什么人的挑拨,误以为我们对她有敌意,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我父母一直都是把悦汐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他们有多宠着悦汐,府里的下人们都是亲眼看到的。” 温珺雅当然也不希望段怀瑾因为外面的那些流言而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所以她现在急于向段怀瑾解释。 而段怀瑾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先回去了。” 回去?他不是刚刚才出来吗?温珺雅讶然地看着段怀瑾转而而去,而此时他已然快步跟上了温悦汐,温珺雅的一双手不由紧紧攥起。 “刚刚在大殿上,你跟映湛两个人真的没有说话?”段怀瑾开口问身旁的温悦汐道。 温悦汐还在烦心即将要进宫的事情,没有心情跟段怀瑾多说什么,所以只是淡淡地丢给他两个字,“没有。” 这态度真是要多冷淡有多冷淡,只有两个字,敷衍的意味极浓,段怀瑾没有想到自己主动凑上来跟温悦汐说话,竟还会得到这样的冷遇,气恼之下,语气也不由冷了下来,“欲擒故纵的把戏使过了头就会令人厌恶了。” “是的,我完全同意。”温悦汐点头道。 原来这位太子殿下竟以为自己不理他是在对他使欲擒故纵的手段?见鬼的欲擒故纵,温悦汐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太子殿下啊,既然你认为我是在对你欲擒故纵,你又何必要乖乖上钩呢? 段怀瑾完全没有料到温悦汐会是这样回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此时他们二人已经来到了大殿门口,段怀瑾也就没有再跟温悦汐说话了。 二人分别回座,温悦汐刚一坐下,就低声道:“真是倒霉。” “怎么了?”段蔚予一边轻声问着,一边伸手为温悦汐理好方才在外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 “本来想在湖边坐一会儿的,没有想到却碰到了太子和温珺雅。” 段蔚予闻言淡淡一笑,“我瞧着太子的脸色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气着他了?” “我气他?我气得着吗?他还以为我是故意在对他使欲擒故纵之计呢,实在是……想太多。”最后三个字温悦汐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同时还配合着无奈的摇头,惹得段蔚予浅笑道:“不是他想太多,而是你的变化太快了,简直让人不能相信。” “等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会相信了。”温悦汐幽幽道。 宴会进行到戌正时分方才散去,温悦汐由宫女引领着回到自己的住处,服侍温悦汐睡下之后,宫女退去,温悦汐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不由又是想起了自己救下的那个公主,虽然那位蔺玉公主今日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臻贵妃会就此放过她吗?但是转念一想,段蔚予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有段蔚予在,臻贵妃该是动不了的那位公主的。 想起段蔚予来,温悦汐的心里踏实了很多,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自己果断去抱段蔚予大腿的决定,有他在,就好像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只是,他太神秘了,自己在蔚王府里住的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不在府里,可是他又分明是不上朝、不管朝廷政事的,那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呢? 也许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温悦汐有些累了,想着想着竟也是慢慢睡着了…… 夜幕渐渐褪去,天光已是大亮。 刺绣描花的罗帐外传来宫女轻唤的声音,“郡主,郡主……”温悦汐这才缓缓转醒。 “怎么了?”温悦汐的声音里犹自带着困倦。 “该起身了,等会儿郡主还要随圣驾去草场观赏骑射,万不可去迟了。” 温悦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才起了床。 洗漱之后,温悦汐坐在梨花木的梳妆台前任由那宫女为她梳头,那宫女看起来有些犹豫,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郡主还要梳昨天那样的发式吗?” “无所谓,只要简单就好。” 待温悦汐说完这话,外面有叩门的声音响起,那宫女便是放下手中的梳子,往外间的门口走去,温悦汐正心想,这么早会是谁?就听外间那宫女恭敬的声音传来,“见过王爷。” 第30章 顾清雨的亲近 听到‘王爷’二字,温悦汐就知道一定是段蔚予了。 “郡主起身了吗?” 段蔚予的话音刚落下,就见着温悦汐拨开珠帘从里间走了出来,面带笑容地开口道:“师叔,早啊。” “已经不早了,”段蔚予看了看温悦汐仍旧披散着的头发,就知道她这才刚刚起床,“皇上召我过去一起用膳,正好路过你这里,就过来跟你说一声,等会儿你吃罢早膳之后,直接去草场,不用等我了,我会跟皇上一起过去。” “哦。”温悦汐有些失落,本来还打算梳好头发之后找他一起吃饭呢,这下倒好,皇帝已经先把人给抢去了。 看到温悦汐这个表情,段蔚予上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赶快去梳头吧,别再耽搁了,若是等会儿去的比皇上晚了,那可就不好了。” “知道啦。” 段蔚予离开之后,温悦汐重新在梳妆台前坐下,那宫女一边帮温悦汐整理头发,一边忍不住道:“王爷对郡主可真好。”蔚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好像对谁都是那样不冷不淡的,爱慕蔚王殿下的女子那么多,其中不乏有大胆试图亲近者,却无一例外都是遭到了冷遇。 蔚王殿下好像天生就不喜与人接近,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如今却偏偏对升平郡主这般爱护,甚至连去皇上那里用膳这样的事情都要过来跟郡主说一声,这还是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个蔚王殿下吗? 温悦汐闻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喃喃道:“是啊,他是对我,是很好。” 因为有他在,所以自己才有了底气。 温悦汐也不敢耽搁,吃罢早膳之后,便是出发去了草场,等她到了才发现原来段蔚予口中说的‘不早了’的确是真的,那些大臣和他们的家眷们几乎全都已经到齐了,只剩下皇室的那些人还没到,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的早膳吃完了没有。 由宫女带到位置上坐下,温悦汐一个人显得格外地形单影只,已经到场的这些人都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只有温悦汐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人上前搭话。 温悦汐自己倒没觉着有什么尴尬,只是有些无聊,就在她拿着面前碟子里放着的花生在桌上摆笑脸的时候,一个窈窕的身影来到她的身边,“郡主,我可以坐下吗?” 温悦汐转过身来仰头看她,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当然。”可是那笑意分明未到达眼底。 “郡主昨天晚上的那幅画实在是巧思,我还从未见过那般作画的方法。” “顾小姐说这样的话实在叫我太惭愧了,我想其实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我是根本没什么画功的,昨天晚上不过就是投机取巧罢了,我希望大家赶快忘掉都还来不及了,顾小姐就莫要再说了。” 其实,这位顾清雨小姐也根本不是真的想来跟自己说话,如果不是因为段蔚予的话,只怕她也会跟其他人一样避着自己罢了。 顾清雨此时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段蔚予最近对升平郡主的态度改变了许多,以前的升平郡主哪里能说得出像这样一番话来? “郡主太谦虚了。” 温悦汐冲着她笑了笑,道:“我一点都没谦虚,我是真的不会画画。” 话说到这里,气氛不由有些尴尬,而温悦汐却只顾着自己玩自己的,并没有要主动跟顾清雨搭话的意思。 顾清雨却并不想就此离开,只好勉强把对话进行下去,“今天的天气不错。” “嗯。” “风轻轻柔柔的,很舒服。” “的确。” …… 就这样勉勉强强地,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竟也一直聊着,直到皇帝他们一行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皇帝他们渐渐走近,周围的这些人也是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聊天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 “郡主,那我们改天再聊。” 看到顾清雨起身离开,温悦汐轻轻松了一口气,瞬间感觉自在了很多,这样的相处实在是太别扭、太尴尬了。 其实温悦汐并不讨厌顾清雨,她喜欢段蔚予,又不是她的错。讨好自己喜欢的人,要先去讨好他身边的人这也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不对。但是温悦汐却打从心底里不高兴,她想,自己或许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尽管这种利用并非是出于恶意。 众人起身恭迎,皇帝和太后、皇后他们走到最高的看台上坐下,而温悦汐则注意到跟在太后身边的温珺雅脸上此时有着得意而骄傲的神情,虽然温珺雅一直以来都尽力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温婉谦逊,但是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少女,怎么可能完全掩饰得了自己内心里真正的情绪呢?这次一起来行宫的千金小姐这么多,能跟皇家众人一起吃这顿早膳的却只有她一个,这样的殊荣,自然值得她得意和骄傲。 而此时段蔚予也来到了温悦汐的身边,待皇帝开口之后,众人这才纷纷坐下。 这厢刚一落座,温悦汐便是把剥好的花生放在段蔚予的面前。 段蔚予见状不由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热衷于剥东西了?还只剥不吃,我这刚用了早膳。” 二人默契地都未提起顾清雨的事情,温悦汐知道,他刚刚一定看到了,既然他不提,那就说明他不想说这个,自己又何必要提呢? 第31章 胜利之箭 温悦汐随手拈了一粒花生送入口中,继而应道:“等得太无聊了,只好找些事情来做。” 说这话的同时,温悦汐不由朝着皇帝他们那里看去,只见臻贵妃今日依旧坐在皇帝的身边,那美丽的容颜之上此时挂着浅浅的嗔笑,这一笑,她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叫人感觉有故作娇嗔的嫌疑。这时候,温悦汐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臻贵妃能够得皇帝长宠不衰了,在她的身上,你既能看到成熟女子的端庄大方,又能看到豆蔻少女的娇俏和纯情,而且这中间的度她把握得很好,也难怪皇帝会一直宠爱于她了,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尤物。 “师叔,你说,一个人的心为什么能那样狠呢?老虎、狼、豹子这些猛兽,它们为了生存而猎杀,只有人会因为想要获得快感而猎杀,而且是猎杀同类。” 昨天,就在这片草场之上,有一位公主差一点被辱而死,但是这件事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浩瀚的大海里,它的确是发生过了,但是却连一点小小的涟漪都没有泛起,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段蔚予闻言凝滞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问了一个我解答不了的问题。” 但见此时一批骏马已经被侍卫们给牵到看台之下,箭靶也都已经安插完毕,温悦汐开口问身旁的段蔚予道:“这是要干什么?” 段蔚予轻声道:“皇上要考较一下自己几个儿子的骑射之术,不过像是映湛他们这些孩子也是要陪着一起的。” 温悦汐点头,她明白了,也就是说段映湛他们就是可有可无的陪衬而已。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太子段怀瑾他们都是下场走到了看台下面,这些少年都是各自选了一匹自己中意的马,阳光下,这些少年陆续翻身上马,马背上昂头挺胸,个个都是朝气蓬勃。 号角声响起,少年们纷纷策动身下的马儿,个个都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温悦汐好奇地问身旁的段蔚予道:“这要怎么算输赢啊?” “看到远方那个安插在地上的赤色旗子了吗?他们要骑马绕过那个旗子返回,而在这返回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安插有一个箭靶,总共有十个箭靶,每个箭靶他们都必须射中靶心,才能继续往下一个箭靶行进,最先回到这里来的就是胜者。” “每一个都必须射中靶心?听起来很难,不过距离箭靶近一些不就能射中了?我也可以啊,只要骑着马靠近箭靶,用手插也能插中靶心啊。” “所以,规定只能站在上一个箭靶的位置往下一个箭靶射。” 温悦汐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远处的那些少年的身上,因为此时已经有人射出了第一支箭,是庆王世子段映湛。在所有人的关注下,这支箭准确地命中第一个箭靶的靶心,而段映湛也继续朝着第二个箭靶射出第二箭,依旧准确命中靶心。 原来这小子没有跟自己吹牛,他的骑射之术真的很好,比那些皇子们都要好。想到这里,温悦汐却是不由把目光转向了坐在高处的皇帝身上,此时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温悦汐猜测他的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因为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好兴致了。 温悦汐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去继续观看比赛。虽然段映湛的骑射之术很好,但是太子段怀瑾也不差,一直紧紧咬在段映湛的身后,眼看着二人越来越近,看台上的众人也都是在心中暗暗猜测着,这最后胜出的人到底会是太子殿下还是庆王世子。 见着身旁的温悦汐亦是在全神贯注地观看着比赛,段蔚予不由低声问道:“你是希望段映湛赢还是段怀瑾赢?” “段怀瑾。”温悦汐没有丝毫犹豫地脱口而出。 段蔚予听到这个答案,微微有些诧异,“为何?” 温悦汐仰头凑到段蔚予的耳边低声道:“因为皇上不会高兴看到一个配角抢了他儿子的风头的。” 此时段怀瑾当然也是十分想要赢过段映湛,首先,他身为当朝太子,本来就应该是大家的表率,如果输给了段映湛,自己这个太子没面子不说,父皇心里肯定也会对自己不满。 其次,他知道温悦汐此时也在看台上坐着,他想要在她面前赢过段映湛,让她知道自己要比段映湛强! 眼看着,段映湛和段怀瑾二人一路势如破竹来到看台之下的最后一个箭靶,两人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射出最后一箭,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最后的胜负只怕就在这最后一箭上了,除非两人都射偏…… 那些落在后面的少年此时已经没有了继续比赛的心思,也都是关注着这边,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疾速射过来的两支羽箭。 两支羽箭同时射中箭靶,但是位置却是不同,而其中一支是正中了靶心,这也就意味着这场比赛的胜者已然出现了。虽然另外一支羽箭距离靶心只有毫厘之差,但就是这毫厘之差决出了最后的胜负。 站在箭靶旁边的侍卫上前取下射中靶心的那支羽箭,他低头一看,只见箭尾处赫然刻着一个‘湛’字。只见那侍卫高高举起手中的那支羽箭,扬声道:“湛字,庆王世子,胜!” “好!”看台之上,皇帝起身拍手叫好,其他人也都是跟着一起拍手。 而看台之下,那侍卫已经走到段映湛的面前,把手中那支胜利的羽箭递还给了他,“恭喜世子殿下。” 第32章 不会有你 “恭喜你,映湛。”段怀瑾的弓还握在手里,但是那支胜利的羽箭却并非是从这张弓里射出的。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射最后一箭的时候有些急躁了,当时他的马才刚停住,就看到旁边的段映湛已然张臂拉弓,情急之下他还未准备好就已经把手中的箭给射了出去,他是想赶在段映湛之前射中靶心,赢得胜利,但是结果却……射偏了。 “承蒙太子殿下相让。”段映湛笑着道。 看着看台之下被众人围在中间恭喜的段映湛,温悦汐突然转头问身旁的段蔚予道:“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他们一样这般比赛过骑射之术吗?” 段蔚予点头,“现在回想起来,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温悦汐闻言不由笑着道:“你这般说话的口吻,倒好像自己已经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了一样。”他分明才双十年华。 不过,她还真有些好奇少年时期的段蔚予,在骑马射箭比赛时是怎样的风姿,不过想来,比起这些少年怕是只好不差。毕竟,他是段蔚予啊。 段怀瑾他们的比赛结束之后,皇上也是来了兴致,带着几位王爷和大臣们骑马去了后山,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段蔚予。 在皇上他们策马离开之后,就听得皇后吩咐道:“皇上他们要在后山停留些时候,大家不必候着了,都散了吧。” 皇后说完这些便是搀着太后起身离开,可是温珺雅却并没有跟着太后一起走,而是迈步朝着温悦汐走了过来。 皇后她们离开之后,在场的人也都是各自散了。温悦汐心道:这样才对嘛,这一趟说是来踏青赏景的,可是有皇上和太后他们在场,这些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放松下来踏青赏景呢? 温珺雅在温悦汐的身边站定,轻声开口道:“悦汐,方才孙小姐她们几个说想要到草场上走一走,我们一起去吧。”她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说着就要去拉温悦汐的手,却是被温悦汐给躲开。 “温小姐,难道你是失忆了不成?昨天晚上我们二人说了那些话之后,你竟还能装作跟我毫无芥蒂,我也真是佩服。不过,你要演姐妹情深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必要配合你。” 温悦汐冷冷说完这些话,便是转身离开,留下温珺雅一人满脸委屈失落地站在原地。 还未等温悦汐走出多远,一个身影便是追了上来,“你刚刚跟温珺雅说什么了?那些小姐们正围着她安慰呢,看起来她好像还哭了。” 温悦汐冷哼一声,“他们一家人不把我的名声往死里作坏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啊?” “为什么要解释?她们怎么看我,我无所谓。再说了,就算我真解释了又怎么样?她们会信我吗?” 段映湛闻言顿时语塞,是啊,她们会信吗?低头之际,段映湛看到自己手中的羽箭,便是想起自己追上来的目的,“喏,给你这个。”只见得段映湛把自己手中的那支羽箭递给了温悦汐。 “这是……?” “幸运之箭,送给你。”原来这就是段映湛射出的最后一支箭。 温悦汐闻言却是连忙摆手,“我可不要。我劝你,你最好也不要留着。” “为什么?”段映湛十分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你以为太子殿下会愿意再看到这支箭吗?这支箭的存在就是在提醒他他曾经败在你的手下。所以我奉劝你,你要实在想留着也行,就是别让它再出现在太子的面前就是了。” “有那么严重吗?我以前也常常跟太子在一起比试,他输了之后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啊,他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自己跟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虽然最近因为温悦汐的事情有些疏远了,但自己跟他到底还是兄弟。 “那不一样,你们自己比试是私下的,而这一次却是当着皇帝和这么多人的面,太子的面子上终究过不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什么话都往外说,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啊?”说到这里,温悦汐却是微一摆手,“算了,话我是都跟你说了,这支箭要留要扔你自己决定吧,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温悦汐要走,段映湛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现在就回去?你回去干什么去啊?皇叔也不在,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昨天说好了教你骑马的,我却中途离开了,今天补偿你。而且,今天下午我们就要离开了,不再在草场上跑一圈,不是太遗憾了吗?” 温悦汐回头看了一眼这漫无边际的草场,轻轻摇了摇头,“我累了,想回去歇着了。”她呆在这里就会不由想起昨天的事情,与其这样,还不如回房间里呆着,她现在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回蔚王府去。 段映湛终究没有勉强她,目送着她离开了草场。 温悦汐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在软榻上靠了一会儿,竟也是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而且是宫女唤她起身的,“郡主,该用午膳了,用罢午膳之后,就要离开行宫了。” 温悦汐打了个哈欠这才从软榻上起身,又听得那宫女道:“方才蔚王殿下来过,见郡主正在休息,就没有打扰。” “嗯,我知道了。” 吃罢午膳,到了未时,便有宫女来禀报,要准备出发了。 这一行人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如同来时一样,又是浩浩荡荡地回去了。温悦汐坐在马车上看着这长长的队伍,她想,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这次只是来行宫里游玩一趟,而对自己来说,这一趟却让自己经历了生死一线,更认识到了皇室的残酷。 迎着太阳的余晖,浩荡的队伍在皇宫门前停下,拜别了皇帝和太后他们,众人这才各自散了,回自己的府上去。 而温悦汐当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平晏侯府的,所以她依旧是跟着段蔚予一起回去了蔚王府。对于温悦汐的这个决定,段蔚予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回到蔚王府之后,段蔚予发现温悦汐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会走神,接连几日都是这样。 “在担心进宫的事情?”在温悦汐又一次在饭桌上走神的时候,段蔚予终于开口问道。 温悦汐闻言点头,“嗯。”这次进宫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好几个月啊,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所以这几日温悦汐都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不进宫。 “那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嗯?”温悦汐满脸疑惑地转头看向段蔚予。 “这次进宫的女孩儿里不会有你。” …… 第33章 太子的质问 “不会有我?可是在行宫的时候,师叔你不是还跟我说肯定有我的吗?”毕竟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不是吗? 段蔚予只是淡淡道:“我今日进宫的时候跟皇上说了几句。” 温悦汐立刻会意,盯着段蔚予讶然地问道:“皇上同意了?” 段蔚予点头,“同意了。” 温悦汐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倾身搂着段蔚予的胳膊道:“师叔,我简直太崇拜你了!” 温悦汐不是没有想过找段蔚予帮自己,只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一来,这件事毕竟算是后宫的事情,段蔚予作为一个王爷是插不上手的。二来,自己这段日子已经麻烦了段蔚予很多事情了,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求他帮忙这种事情。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自己还在烦恼的时候,段蔚予已经默默地替自己解决了这件事。 看到她这样高兴,段蔚予的脸上也是有了浅浅的笑意,这孩子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的,今日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先别高兴得太早,你是可以不用搬进皇宫去住,不过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的,而且要跟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每个月的月底进宫跟她们一起参加女官们的考核。” “行,只要不用到皇宫里去住,让我学什么都行。不过师叔,你是怎么说服皇上的?”温悦汐实在是很好奇,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皇上应该不会轻易答应吧? “我跟皇上提起了你上次在皇宫里落水的事情,说你因为落水之事,至今还心有余悸,暂时不适合搬到皇宫去住。” “就这样,皇上就同意了?” 段蔚予点头。 “那皇上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要是换了别人去说,皇上只怕还真就不会同意。” 皇叔的这条大腿还真好抱,他几句话就解决了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大事。看来,自己非得要抱紧这条大腿绝不撒手了。 …… “皇后娘娘,按照您的吩咐,要召入皇宫的诸位小姐的名帖都已经准备好了,请皇后娘娘过目。” 半躺在卧榻上正在闭目养神的皇后闻言,淡淡开口道:“你做事一向谨慎,本宫就不过目了,你等会儿就派人去各个府上通禀,明天就可以把她们接进宫来了。”说到这里,皇后略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升平郡主那里就不用去了。” 宫女闻言不由诧异,下意识就开口问道:“为何?”皇后娘娘之前不是还说要让宫里的女官们好好教导教导郡主的吗?怎么这又不召郡主进宫了?就算郡主的资质比起其他小姐们差太远,但她到底也是太子的未婚妻啊,不让她进宫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皇后闻言却是微一扬手示意宫女不要多问,那宫女顿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逾矩了,连忙道:“若是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就下去安排了。” “去吧。” 不多时之后,只见四个太监从皇宫的西门而出,各策一马奔往不同的方向,而每一个他们踏入的府邸主人都是隆重相迎。 还未等这四个太监回到皇宫,消息就已经在内城里悄悄传开了,朝中的这些大臣们哪一个不关注着这件事呢,这要是谁家的女儿被选上了,就意味着将来能成为皇亲国戚了。这些被选入皇宫教导的女孩子,将来就算不能嫁给皇子,也能嫁给世子、侯爷什么的,注定一生显赫。 已经等到这四个太监上门的,俱是阖府喜庆。还没有等到消息的,急得坐立不安,派人到处打探。待到这四个太监撤离回宫,这件事方才尘埃落定。 到了次日,那些被选中的女孩子们便是被接进了皇宫。 “皇兄,那些小姐们已经进宫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几个皇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对着坐在那里看书的段怀瑾道。 段怀瑾闻言心中一动,目光却未曾从书页上移开,口中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有见过,我还要看书呢。” 其中一个皇子上前抽走了段怀瑾手中的书,道:“看书又不差这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走吧,走吧。” 就这样,段怀瑾被自己的几个兄弟拖着走了出去。 “我们就在这亭子里等着吧,等会儿她们肯定要经过这里。” “哎,来了,来了。” “我说五弟,你能别这么激动吗?好像从来没见过女孩子似的。” 段怀瑾此时亦是朝着那些款款而来的女孩子们看去,只见他目光凝聚,似乎想要在那些女孩子里分辨出什么。 不多时,那些女孩子便是在宫中女官的带领下来到他们面前,但见这些女孩子冲着他们几个皇子盈然下拜,口中齐声道:“给各位殿下请安。” 这里大约有十来个女孩子,段怀瑾的目光从这一张张的脸上扫过,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听得段怀瑾这样问,那为首的女官稍稍诧异了一下,继而点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都在这里。” “升平郡主呢?” 这次不仅是那女官诧异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主动提起升平郡主吧。然而,在场有一个人却不止是惊讶那么简单,而是嫉恨了,这个人就是温珺雅。虽然以温珺雅父亲的阶品,她远不足以入选,但是有太后亲自开口,皇后又如何能不加上她的名字呢? 只见那女官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应了段怀瑾的话道:“升平郡主并不在此次入宫之列。” “为何?”段怀瑾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头。 第34章 皆大欢喜 “这个……这是皇后娘娘定下的。”那女官低着头应道。 母后定下的?段怀瑾不解,之前母后不是还跟自己说,温悦汐这次肯定是要进宫的吗?而且还告诫自己不要太为难她,现在这女官又这样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哎,皇兄你去哪儿?” 可段怀瑾像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待那女官带着众位小姐离开之后,五皇子方才低声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子好像很在意升平郡主没有一起进宫这件事?” “这还用说吗?你看他方才是朝哪个方向去了,是凤宁宫啊。”肯定是去找皇后娘娘问缘由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升平郡主到底为什么没有跟这些小姐们一起入宫啊?她可是太子的未婚妻,落了谁也不可能落了她啊。” …… 凤宁宫中此时正一片寂静,皇后屏退了众人,只留了一个宫女在身前回话。 “消息属实吗?”皇后语气淡淡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确认过了,蔡大人昨日就已经到了京城,现下正借宿在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府上。” 皇后执起缠丝银勺舀了一勺香料放入雕花镂空的三足小香炉之中,缕缕香气顿时从香炉里袅袅而出,只见皇后闭上眼睛深深闻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后宫最近似乎又要有变动了。” “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宫女试探地问道。 “不必,我们静观其变即可。臻贵妃的敌人越多,不就对本宫越有利吗?”那蔡大人是早已辞官归隐乡野之人,此次入京,定然是为了他唯一的女儿,那已经被软禁起来的萱妃,而跟萱妃恩怨最深的当属臻贵妃莫属啊。 只是,皇后心里也不免有些奇怪,算一算,那萱妃和她的女儿被软禁在宫外也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在皇上下令软禁之初,她的父亲蔡大人都没有露面,却为何这时候突然进京来了?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啊。 就在皇后暗自思索的时候,有宫女站在帘外通禀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皇后闻言略有些诧异,这个时辰,太子应该在书房里温书的,怎么会到自己这里来? “让他进来。” 语毕,又是对身前的宫女道:“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片刻之后,段怀瑾便是从殿外走了进来,面上神情有些不悦,皇后看了不由沉眸道:“瑾儿,母后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自己心中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你是太子,要学着去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能轻易被别人看透,明白吗?” “是,儿臣记住了。”段怀瑾此时连忙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如果不是听到母后这样说,自己还真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这么明显。 “说吧,这个时候来找母后是有什么事?” “温悦汐并没有跟那些小姐一起进宫,儿臣想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皇后闻言,目光深深地看向段怀瑾,“你这么急匆匆过来,就是问母后这件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升平郡主了?” “儿臣并不是关心她,儿臣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得问你自己啊。”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抬眼看向段怀瑾。 “儿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皇后轻饮了一口茶水,方才开口道:“你蔚皇叔亲自开口跟你父皇请求,让升平郡主在宫外接受教导,理由是她因为上次在御花园落水的事情对皇宫仍是心有余悸,暂时不能入宫来住。” “这是皇叔的意思,还是温悦汐的意思?”是温悦汐主动要求的吗? “谁的意思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你皇叔现在摆明了是要护着温悦汐了,上次温悦汐落水的事情,你皇叔心中恐怕已经有了责怪你的意思,这次又开口跟你父皇提出这样的请求,也是在表明他的立场,对于温悦汐落水之事,他还没有完全释怀。” 段蔚予从来不插手政事,更别说是插手后宫中的事情了,可是这次却一反常态,跟皇上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就不得不怀疑他这举动背后的意思了。或许他是想要借此警告瑾儿,以后不要再欺负温悦汐。 段怀瑾此时却是皱眉道:“就这样的借口,父皇竟也就这么答应了蔚皇叔,难道事实真的像外面人说的那样,蔚皇叔的暗中势力大到就连父皇都要让他三分?!”这语气中难掩愤然,就算他是自己的皇叔,可自己毕竟是东宫太子,他也没有资格来警告自己吧。 “住口!”皇后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你也这么大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看到皇后这般表情,段怀瑾忙是拱手低头道:“是,儿臣知错了。” 皇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好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母后也都告诉你了。其实,这次升平郡主不入宫也好,母后之前也担心她进宫之后,你跟她相处不融洽,又要惹得你父皇不高兴。正好你不是也不喜欢看到她吗?如此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第35章 喜欢上他了 听了皇后这话,段怀瑾却只是沉默不语,他现在开始有些明白,温悦汐或许并不是在跟他耍欲擒故纵的手段,而是真的想要避开他了。否则,温悦汐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这次可以进宫数月跟自己相处的机会。 她,竟然是来真的…… 而此时皇后的语气已经略缓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希望顾清雨能用心教导升平郡主,将来嫁给你之后,能不给你丢人吧。”这门婚事说起来也是无奈。 “顾清雨?她来教导温悦汐?”段怀瑾闻言不由有些惊讶,顾清雨和蔚皇叔的关系……这么一来,会有些尴尬吧。 皇后微微点头,“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你蔚皇叔对温悦汐有多重视了吧?这谁不知道顾清雨对你蔚皇叔是一往情深,都多少年了,还非要等着你蔚皇叔。而你蔚皇叔呢,却一直都避着她,显然是对她无意,但是这一次,你蔚皇叔却为了温悦汐主动去找了顾清雨,对于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蔚王来说,这可算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了。” 而皇后想到的这些,温悦汐又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在听了段蔚予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当即就表示不同意。 “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还是进宫去好了。”温悦汐表情认真地看着面前坐着的段蔚予,这般开口道。 “理由。”段蔚予亦是看着温悦汐,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难道你有要娶那顾家小姐的打算吗?” “没有。” “既然没有,又何必去欠她这样一个人情。”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不就牵扯不清了吗?“不过是进宫住几个月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之前是谁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的?” “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去欠别人人情啊,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一个喜欢了他很多年的女子,这笔账怎么能算得清啊? 虽然自己跟段蔚予相处的时间也并没有多长,但是自己却很清楚段蔚予不是一个会愿意欠别人人情的人,更别说那个人还是一个对他倾心多年的女子了。 温悦汐此时心里有些酸酸的,她没有想到段蔚予会为了自己愿意做这些他觉得勉强的事情,再想想当初自己故意接近他的目的,心里很是惭愧。但同时,她也觉得心里很暖,毕竟在这对于她来说还很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肯这般为她着想。 段蔚予看到温悦汐这个样子,不由淡淡笑了,“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想的事情倒是挺多。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跟着顾小姐好好学就是了。” 温悦汐闻言抬眸直视着段蔚予的眼睛,“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能决定自己的事情,我要进宫去。”她打从心底里就是不想让段蔚予去欠那位顾小姐的人情。 段蔚予亦是盯着温悦汐看了片刻,然后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而温悦汐也是乖乖走到段蔚予的面前,只见段蔚予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放心吧,给顾小姐的谢礼我已经准备好了,是她苦苦找了很多年的东西,足够还她这个人情了。”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温悦汐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见温悦汐此时抬眸看向段蔚予,不由轻声开口道:“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他是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也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依赖着的人,如果没有他,温悦汐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样。 段蔚予闻言含笑看着温悦汐,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柔软的头发,“傻丫头。” 这近在咫尺的男人,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眸中似浩瀚无垠的大海,深不见底。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倾心于他了。只是,她今日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顾清雨会坚持等了他这么多年,就算被那么多人背地里议论,也不肯嫁给别人,因为,他是一个值得女子去等的男人。 “我……我先回房了。”温悦汐赶紧低下头,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一颗狂跳的心让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说完这话,温悦汐也不等段蔚予开口,当即就转身出去,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踏入房间,关上房门,温悦汐背靠着那扇浮雕莲花的木门,面颊微红。她不由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似乎想要安抚自己那颗跳动得过分剧烈的心。 温悦汐,不会吧你,你是一时被段蔚予的美色给迷惑了,还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温悦汐越想脸上就越是发烫,虽然这副身子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但是这身子里住的灵魂可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姑娘了。 只见温悦汐整个人扑到自己的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完了,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第36章 我喂你 灯火葳蕤的书房之中,段蔚予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卫谷易游,把桌上放着的一方木盒递给他,“明天你陪着郡主到了顾府以后,把这个交到顾小姐的手上。” 谷易游接过木盒,沉声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其实,这木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他已经知道了,为了找这个东西,王爷动用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终于在短短的三日之内把这个东西给找了出来。而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让升平郡主可以不用进宫,说起来,也真是让人相当不解。 谷易游离开书房之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木盒,心中不由暗道:这个升平郡主还真是有本事,自己还从来没见过王爷对哪个人这么上心呢。 …… 到了次日,温悦汐便是由谷易游护送着去了顾府,顾府是世代书香的门第,进到府中,处处透露着雅致底蕴。 温悦汐的身份到底是郡主,所以,除了因公事不在府中的顾大人和顾家的长公子之外,顾家的其他人都在前厅中迎接温悦汐的到来。不过,温悦汐并未在前厅之中呆多久,略略寒暄了几句,便是由顾清雨带着去了后院她的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谷易游却是停住了,开口对顾清雨道:“顾小姐,郡主就交给你了。”说着,便是把手中的木盒递给顾清雨,“这是王爷让属下带给顾小姐的谢礼。” 待顾清雨接过之后,谷易游又是转而看向温悦汐,“马车夫会一直在后院等着郡主,结束了之后,他会送郡主回王府。” 温悦汐点头,“好,我知道了。” 谷易游这才告辞离开。 温悦汐转头看向顾清雨,见她正盯着木盒里的东西发呆,也不由朝那里面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枚玉佩啊,但见这玉佩通体碧绿,翠色欲滴,隐隐似有光泽在玉里流动,想来应该价值不菲。 这应该就是段蔚予口中说的那个让顾清雨找了很久的东西,看她现在的表情,这东西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此时只见顾清雨拿起那枚玉佩握在手中仔细地看着,半晌之后方才喃喃道:“这个人情他算是彻底还清了。”声音不知是悲是喜。 转眼看到温悦汐正在看着自己,顾清雨连忙掩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笑着对温悦汐道:“我们进去吧。” 进到书房之中,顾清雨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张纸递给温悦汐,道:“这是我从宫中认识的女官那里拿来的功课安排,郡主先过目一下。” 温悦汐接过一看,顿时满脸惊讶,“怎么要学的东西这么多?”除了琴棋书画之外,连女红、烹茶、花艺,甚至礼节规矩这些都有!她抬眸看着顾清雨,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地问道:“我也要跟她们一样,这些……都要学吗?” 顾清雨点头,“没办法,这些都是要一起考核的。” 温悦汐的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原来做一个千金小姐也不是容易的。 顾清雨见状,连忙轻声安慰道:“其实这些东西也都并不是很难,只要郡主肯用心学,一定能学好的。”自己也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教她才行,如果自己能把升平郡主给教好了,那他对自己应该也会多几分好感吧。 “那……郡主,你先告诉我,这些东西里,你最擅长的是哪一样。” 温悦汐张了张口,但是话到嘴边,她心思一转,本来想要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倒是在顾清雨的预料之中,毕竟升平郡主草包的名声是早已经传开了的,她对她本来也就没有抱什么希望。 “那我们就一样一样地开始学吧。只是……郡主,你能让我先看看你的手吗?” 温悦汐这个时候还有些疑惑,不知道顾清雨为什么要看自己的手,难道是要给自己看手相吗?不过,她很快就知道顾清雨为什么要先看自己的手了…… 温悦汐回到蔚王府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指头都要废了,尤其是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住,指腹稍微一碰就疼得厉害,她只能用虎口勉强夹着筷子,但是那菜怎么都夹不到嘴里去。 见她这样,段蔚予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嗯?”温悦汐不解地看着段蔚予。 段蔚予淡淡道:“我来喂你。” 温悦汐闻言惊讶之下不由咳嗽起来,脸也是慢慢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自己来就行。” “你自己来?估计一晚上也吃不饱。”段蔚予说着便是起身把温悦汐的凳子移到了自己的身边,同时对温悦汐道:“你今天学琴了对吧?” 温悦汐见状只好在段蔚予的身边坐下来,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温悦汐一抬头就能看到段蔚予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 段蔚予一边夹了菜送到温悦汐的口中,一边轻声道:“学琴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等你指腹上长出一层薄茧的时候,就不会疼了。” 第37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温悦汐闻言恍然大悟,“我今天在顾府的时候还纳闷顾小姐为什么要先看我的手呢。”只要看看手指头上有没有茧子就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练琴了,想到这里,温悦汐自嘲地道:“顾小姐遇到我这样一个学生也真是倒了霉了,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教起。” “难得你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段蔚予淡笑着出声道。 温悦汐立刻抬眼瞥向段蔚予,“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你以为呢?”段蔚予微挑眉头,一惯清寒的眸中此时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温悦汐闻言状似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如果不是我脑袋进了水,我想,你这应该是在婉转地损我。” 被温悦汐这个样子逗笑,段蔚予竟也跟她开起了玩笑,点头道:“嗯,可见,你的脑袋还是相当清醒的。” 话音落下,两人不由相视而笑,方才的一番对话让段蔚予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子对话,她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会远远超出一个十来岁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但,事实上,面前的她的确只有十二岁。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段蔚予的喂食,温悦汐心中到底有些难为情,为免自己胡思乱想、定力不足,只有不断地跟段蔚予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她就顺口提起了今日在顾府看到的,那枚被谷易游交给顾清雨的玉佩。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给顾清雨的谢礼是她找了很久的东西,那枚玉佩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很好奇?”段蔚予一边喂温悦汐吃饭,一边顺着她的话问道。 温悦汐点头,“能跟我说说吗?” “那玉佩是顾小姐的亲生母亲临终之前交给她的,据说那枚玉佩是她母亲从小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离身的,意义自然不同一般。” 原来那枚玉佩对顾清雨这么重要,难怪段蔚予说足够还清顾清雨的这个人情了。顾清雨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么说来,自己今日在顾府见到的那个顾夫人就是顾清雨的继母了。 “既然那枚玉佩如此重要,又怎么会……?”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应该被妥善地保管好吗? “有一年上元节的时候,顾小姐出门看花灯,戴在身上的玉佩不小心被人给偷了去,从此就不见了踪迹。” “你对顾小姐的事情知道的还挺多的。”等温悦汐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是不自觉地带了些醋意,但是段蔚予却完全没有察觉。准确地来说,他其实注意到了温悦汐语气里不同寻常,但是却绝不会往那个方向上去想,又怎么会嗅到这其中的酸味儿呢? “我不让人去了解这些,怎么能找到她最需要的东西,还她这个人情?”事实上,这件事他也是刚知道不久,还是从自己的属下那里听来的。 听到段蔚予这话,温悦汐心里头原本的那点酸泡泡顿时全都化作蜜糖淋了下来,“所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喽?”是啊,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样一枚丢失了很多年的玉佩谈何容易?无异于大海捞针了,但是他却找到了,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为了让自己可以不用进宫去。 “你以为呢?只是你这丫头还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温悦汐的一双脚悬在凳子旁晃啊晃,口中笑着道:“难道师叔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所以你也别怪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段蔚予闻言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含笑开口道:“因为有恃无恐,所以这般直白地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也不怕我生气,不怕我疏远你?” “不怕,谁让我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呢?” 说这话的时候,温悦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段蔚予,眸中一片璀璨,似是揉碎了漫天的星光撒入其中。段蔚予想,是了,她的确是被自己偏爱的那一个,她一点儿都没说错,而自己亦是纵容了她的有恃无恐。 吃罢晚饭,温悦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愣了片刻之后,身子向后倾倒,她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现在丝毫不怀疑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段蔚予,她意识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开始在意他对别的女人的看法,这显然已经背离她最开始接近段蔚予的目的。 想起方才自己跟段蔚予之间的对话,温悦汐是既欢喜又怅惘,欢喜的是自己的确是他偏爱的那一个,怅惘的是他对自己的这种偏爱并非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他看自己的眼神清清郎朗,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温悦汐突然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明亮而坚定,孩子?等着吧,段蔚予,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把我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孩子。 第38章 言外之意 下了这样的决心之后,温悦汐便不再在段蔚予的面前故意装出孩子气的模样,不过,在别人的面前,她还是要装上一装的,毕竟她可不想被当做怪物来对待,十二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她自然得装得出来。 比如此时,在顾清雨的面前,她的脸上有着十来岁女孩子该有的懵懂和天真。 “好了,吃饭吧。”顾清雨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对温悦汐柔声道。 因为温悦汐要学的东西很多,所以午饭就在顾府解决了,这样就节省了在路上来回浪费的时间,也免于温悦汐的奔波。 温悦汐的手指头仍是疼得厉害,只好勉强夹起筷子,顾清雨见状,连忙对温悦汐道:“郡主,你现在手指头疼,没办法动手执筷,不如就让我的侍女来喂郡主吃饭,好吗?” 温悦汐略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侍立在一旁的顾清雨的贴身侍女听闻这话,连忙上前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执起筷子开始喂她吃饭。 看着温悦汐乖乖吃饭的样子,顾清雨心中略有些安慰,本来自己还以为这个恶名在外、脾气很大的升平郡主会很难教,也会很难相处,但她却出人意料地乖巧,自己让她学什么,她也都尽力地去学,虽然经过昨天之后,她的手指头疼得厉害,但是今天上午她还是照自己的吩咐练了琴,而且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顾清雨不知道这究竟是温悦汐本来的样子,抑或是她是迫于段蔚予的压力才这样乖乖听话,但如果温悦汐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那众人之前对她的误会可就太大了。 “饭菜还合你的口味吗?”顾清雨目光柔和地看着温悦汐,轻声问道。 她现在是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讨好温悦汐,从这次段蔚予为了温悦汐的事情主动找她来看,顾清雨可以确定温悦汐在段蔚予心中的地位是很不一样的,如果自己能讨得温悦汐的喜欢,让她在回去蔚王府的时候,在蔚王殿下的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温悦汐闻言微微点头,“嗯,菜的味道很不错。” “那就好。”顾清雨笑着伸手去夹菜,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顿时抬眼看向温悦汐,“在蔚王府的时候,郡主是自己吃饭的吗?”蔚王府没有侍女的不是吗?难道让一个男仆役去喂郡主吃饭? 温悦汐此时抬眸看向顾清雨,字字清晰地应道:“在王府里,是师叔喂我吃的饭。”她的目光澄澈坦然。 不出意外,顾清雨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实在是很难想象段蔚予去喂一个人吃饭的画面。 顾清雨恍然失神,她觉得自己实在很难不去嫉妒温悦汐,自己的目光追随着蔚王殿下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亲近一个人,第一次。而自己,却从来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半晌之后,顾清雨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蔚王殿下对郡主真好,看来,当初郡主的母亲把郡主托付给蔚王殿下的决定是对的。”他对这个孩子好,不过是因为受人之托罢了,而温悦汐之所以能站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受他庇护,也完全是因为沾了她母亲的光,于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温悦汐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应顾清雨的话。 这笑分明就是很平常的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清雨却是莫名心头一紧,难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再抬眸时看到温悦汐正在专心吃饭,顾清雨不由暗叹自己的多心,她只是个孩子而已,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去戒备。 而此时温悦汐的心中亦是在暗自叹息,顾清雨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自己心里未尝不清楚,段蔚予对她并无半丝情意,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段蔚予,段蔚予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他对顾清雨有哪怕一点点那上面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就绝对不会丝毫表示都没有,这一点,顾清雨不会不明白。她现在这么等着,其实等的也不过是一个足以让她死心的结果罢了,只要段蔚予一天不成亲,她就会继续等下去。 …… 到了傍晚时分,温悦汐结束了一天的功课,这才从顾府里出来,这厢正要上了马车,却陡然听到有人在唤她。温悦汐转头一看,只见段映湛从一旁墙角下走了出来,诧异之下不由开口道:“你做贼啊?躲在那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我哪里偷偷摸摸了?不过是在这里等你而已。” “找我有事?那干什么不进去,非要躲在这里?难不成这顾府还禁止你入内啊?”这人什么毛病。 第39章 萱妃母女回宫 段映湛朝着顾府的大门看了一眼,低声道:“我若是进去找你,这里里外外又是一大堆请安见礼的,光想想就烦,就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温悦汐闻言点头,这些规矩的确是太烦人了,“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来问问你为什么不进宫?本来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来问你了,但是这两天被我父王关在府里罚背诗文,就一直没得空。” “上了马车再说吧。”这里是顾府的门口,站在这里说话终究不妥。 “好。” 二人上了马车,温悦汐才道:“方才听你说你父王罚你背诗文,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又?”段映湛顿时抗议,“什么叫‘又’?” “世子殿下,您就别装了,你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不然以前也不会总是那般戏弄我了。” 一听到温悦汐提起这个,段映湛心觉理亏,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声音也比方才低了很多,“你还记仇呢,我不都跟你道过歉了吗?” “我若是记你的仇,现在就不会搭理你了。” “就像是你对太子殿下现在这样?”段映湛脱口而出道。 “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 “我听说那些大臣家的小姐进宫的那日,太子没有看到你,当即就沉着脸跑去凤宁宫去问了皇后娘娘。” 段映湛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注意着温悦汐脸上的神情。 而温悦汐听了他这话亦是愣怔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太子殿下如何,跟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段映湛听到温悦汐这般清淡的语气和毫不关心的态度,不由道:“若不是我确定你就是温悦汐无疑,我还真会认为眼前的你是别人易容而成的,你以前对太子殿下可是……” “死心塌地?”温悦汐接上段映湛未完的话,嘴角浮起淡淡一笑,“我可不是那种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人,蠢事做得已经够多了,以后不会再做了。” “所以,你这次才不愿意进宫去,甚至拜托了皇叔在皇上的面前求情?不过,从太子最近对你态度来看,他好像……突然喜欢上你了。” “喜欢?”温悦汐嘴角的笑容里带着些嘲讽之意,然后她便是看向段映湛问道:“你现下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里,跟在你身边时间最久的是哪一个?” 段映湛不知道温悦汐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只是不由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喃喃道:“时间最久的?” “哦,是这个。”段映湛一边说着,一边从衣领里拉出自己的长命锁。 温悦汐的目光落在他颈间的长命锁上,开口问道:“你很喜欢它吗?”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母妃找人给我打的,从小就戴在身上,从未离身过。” 温悦汐却是突然伸手握住段映湛的长命锁,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对他道:“如果我现在要把它给抢走呢?” 段映湛闻言顿时面露惊讶地看着温悦汐,而温悦汐此时却是松开了段映湛的长命锁,道:“现在你大概能够理解太子为什么会在我冷淡了他之后,这般反常了吧?他并非是突然喜欢上了我,而是,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长久黏在他身边的我已然离开的事实。就像是你身上戴着的这个长命锁,虽然你并没有多喜欢它,但是一旦失去了,你第一时间还是想要把它给找回来的。” 段映湛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半晌都没说话,然后突然抬眸盯着温悦汐,道:“明明你比我还小,可为什么你好像比我懂得还多?”上次在行宫草场上,她告诫自己不要留着那支箭的时候也是这样。 温悦汐冲着段映湛眨了眨眼睛,笑着道:“因为我比你聪明啊。” 段映湛正要调侃温悦汐几句,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等温悦汐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儿,那马车夫的声音已经从前面传了进来,“郡主、世子,是太子殿下和四皇子。” 温悦汐和段映湛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这人啊还真是不经念叨,方才他们二人还说起太子呢,现下他便出现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太子殿下出现,照规矩,他们应该是要下马车请安的。 段映湛先下了马车,然后又是转身去扶温悦汐,待温悦汐站定,这才抬眸看向骑在马上的段怀瑾,只见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恶狠狠的,好像自己欠了他几百万两的银子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四皇子殿下。”温悦汐无视段怀瑾的瞪视,朝着他们二人规规矩矩、温温和和地行了礼。而她身旁的段映湛则要随意多了,笑着问段怀瑾道:“真巧,竟然在这里碰上,太子和四殿下这是干什么去了?” 段怀瑾的目光沉沉地在微微低着头的温悦汐身上扫过,这才看向段映湛道:“我们二人奉命接萱妃母女回宫。” 第40章 故作不识 萱妃母女?温悦汐闻言不由眸光一动,这么说来,那蔺玉公主此时就在他们身后的这辆马车里了?自从上次行宫一别,已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不过,她们母女这时候回宫,恐怕跟上次在行宫里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段映湛听得段怀瑾说罢,脸上并无惊讶的神色,只是转头看向身旁的温悦汐道:“既然萱妃娘娘在这里,我们也该去给她请个安才好。” 温悦汐微微点头,正要迈步朝马车走去,段映湛却已经伸手过来拉她的手,准备带她过去。温悦汐没防备,被段映湛这么突然一握,碰到了指腹,不由痛呼一声,“疼啊。” 段映湛见状连忙松手,“怎么了?” 温悦汐甩了甩自己的手,道:“这两天练琴练得手指头疼。” 段映湛闻言嘿嘿一笑,“谁让你以前都不知道练琴的,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温悦汐顿时凶神恶煞地瞪向段映湛,“找挨揍呢你?” 段映湛却毫无畏惧,“就你现在这手疼成这个样子,你还想揍谁呢?” 看到他们二人这般斗嘴,段怀瑾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沉沉咳嗽了一声。段映湛和温悦汐闻声反应过来,亦是住了口。 只见得段映湛朝着温悦汐使了一个眼色,温悦汐会意,二人便是一起走到马车前,对着里面的人道:“见过萱妃娘娘。” 话音刚刚落下,只见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撩开了眼前的锦帘,温悦汐微一抬头,马车里的情形便是看得一清二楚,车厢里只坐了两个人,伸手撩开帘子的这个妇人定然就是萱妃娘娘,而她身旁坐着的人理所应当就该是蔺玉公主了。虽然这是她们两个第二次见面,但温悦汐却是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上次在行宫的时候,蔺玉公主被那两个侍卫打得鼻青脸肿的,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来。 她长得很清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很顺眼的那种。许是被软禁期间,吃食不好,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削瘦,一张脸也有些发黄,不是很精神的样子。 “见过公主殿下。” “升平郡主不必多礼。” 她们二人心照不宣地皆是装作之前在行宫里并未见过的样子,对彼此的态度都是礼貌而疏离。 而萱妃也同样如此,目光并未在温悦汐的身上多做停留。 跟她们见过礼之后,段映湛道:“既然你们着急回宫去,那我们也就不耽搁你们了。” 段怀瑾看了看温悦汐,然后又是看向段映湛,对着他沉声开口道:“映湛,我听说陈夫子的考试你又没通过,惹得皇叔大发雷霆。你也该好好用功了,不要整天在外面到处乱跑。”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稔、有默契了?甚至能毫无顾忌地开彼此的玩笑。他们两个……经常像这样私下里见面吗? 段映湛听得段怀瑾提起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哎呀,这件事就别提了,你们赶紧回宫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段怀瑾终究也没再说别的什么,握紧了缰绳便是策马继续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马车从温悦汐的身边驶过,微风掀起车窗纱帘的一角,她透过这一角看到坐在马车里的蔺玉公主冲着她微微点头,嘴角笑意浅淡…… “怎么了?发什么愣呢?人都走了,我们也上马车吧。” 温悦汐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段映湛,“我道你为什么被你父王责罚呢,原来是因为考试没过。” “嘿,你还先别说我,这风水轮流转,一月之后,你也要进宫接受女官们的考核,不对,已经用不了一个月了,到时候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不是我小看你,你说被选进宫的那些小姐们有哪一个像你一样,现在才开始学琴的啊?” 温悦汐闻言淡淡一笑,“那就请世子殿下拭目以待吧。” 上了马车之后,温悦汐才问起段映湛有关于萱妃母女的事情。 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那萱妃和蔺玉公主不是犯了错被皇上软禁起来了吗?怎么现下又回宫了?还让太子和四殿下两个皇子亲自去接,这阵仗有些隆重啊。”这件事有些奇怪啊。 “还不都是看在萱妃的父亲蔡大人的面子上,我听说,那蔡大人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皇上才点头答应的。这蔡大人一生公正廉明,颇受百姓们的爱戴,他都已经这样求着皇上了,皇上能不答应吗?” 原来是这样,不过…… “那之前皇上下令软禁萱妃和蔺玉公主的时候,这位蔡大人为什么不求皇上啊?如果那时候他像现在这样出面求了的话,那萱妃和蔺玉公主不就不用被软禁了?” “这个嘛……用我父王的话来说,就是这位蔡大人脾气太臭太硬,只要他认为不是自己的错,就不会低头。尤其,当年的那件事,他很生皇上的气,就更不肯对皇上低头了。”说到这里,段映湛压低了声音在温悦汐的耳边道:“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蔡大人还写了一首诗讽刺皇上,说他耽于美色,是非不分。” 第41章 报复婶母 看来这位蔡大人的确是一块硬骨头,只是当初他都不肯出面向皇上求情,现在又为什么突然肯了呢? 在温悦汐和段映湛的闲谈之中,马车一路驶回蔚王府,就在快要接近蔚王府大门的时候,马车夫的声音又是从外面传了进来,“郡主,温夫人正在门口站着。” 温悦汐闻言伸手掀开旁边的纱帘,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果然看到蔚王府门前站着的温夫人,嘴角暗暗浮起一抹冷笑,“看来我这叔父和婶母还是不死心啊。”温夫人来这里,除了劝自己回平晏侯府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事情呢? 段映湛亦是顺着温悦汐的目光看去,见得温夫人此刻正站在那里,便是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你这叔父和婶母的日子过得可是不大好啊。” 温悦汐放下纱帘,语气淡淡道:“更不好的还在后头呢。” 段映湛闻言心道,看来温悦汐对那一家人的怨气还挺深。 “虽然这几日我都没进宫,但是我猜想着温珺雅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轻松,你知道,她的地位跟其他一起进宫的那些小姐们可差得太远了。” “既然她想往上爬,这就是她应该承受的。”这次一起进宫的其他那十来位小姐,个个都是身世显赫,她们要么是出身钟鸣鼎食世家的千金小姐,要么就是朝中一品、二品重臣的女儿或者孙女。只有温珺雅,她既不是出身世家,父亲的官阶也只有五品,跟那些小姐比起来她实在是差得太远了,那些千金小姐们自然不乐意跟她一起同吃同住,接受一样的教导。 况且,她们之间现在还存在着竞争关系,那温珺雅在她们中间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温珺雅,你也应该好好尝尝这种受人排挤、被人欺负的滋味儿。 马车停下,温夫人听到声音便是转过身来,正看到段映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心中很是诧异,这不是蔚王府的马车吗?怎么下来的却是庆王世子? 段映湛下了马车之后,并未跟温夫人说一句话,便是转身扶着温悦汐下了马车,温夫人目光中难掩惊讶,他们两个怎么会同乘一辆马车?温悦汐和庆王世子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先不管这些,温悦汐和庆王世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见温夫人扯出笑容看向温悦汐道:“悦汐,你回来了?” “有些日子不见了,婶母,别来无恙。”温悦汐的态度冷淡至极。 “是啊,有些日子不见了,悦汐,你的气还没消吗?你看,你在这蔚王府也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有些打扰蔚王殿下,不如,你就跟我回去吧。”如果不是担心外人的议论,她倒宁愿温悦汐一辈子别再进侯府的大门,真是多余得很。只是没奈何,她终究还是得来劝着温悦汐回去。 温悦汐看着温夫人,嘴角的笑意冷然,“婶母,你好像忘了我为什么会搬出侯府来住了,那里已经是你们一家人的地盘了,我一个外人住在那里做什么?” 听到温悦汐这话,温夫人浑身骤然一冷,这里可还有庆王世子和蔚王府的侍卫在旁,这话听在他们耳中,他们会怎么想?温夫人连忙道:“悦汐,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从未把你当过外人。” “我们?是啊,从来都是你们和我。你刚刚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自己多心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误会了。” “我误没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是要我跟你回侯府去是不是?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肯为上次诬陷我下毒的事情给我下跪道歉,我可以考虑考虑跟你回侯府去。” 下跪?让自己向这个小丫头片子下跪!自己可是她的长辈,这话她竟也说得出来。 温悦汐靠近温夫人,冲着她冷冷一笑,“怎么?不愿意吗?你别忘了,那日你可是诬陷我给你们一家三口下毒,说我要毒死你们,这样大的罪名,你只凭着侍女的一句话,就贸然往我头上扣,我现在要你给我下跪道歉可一点儿都不过分吧?” 温夫人当然不愿意给温悦汐下跪,但是今日出门之前,温韦良的话还言犹在耳,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温悦汐劝回府里去。 算了,为了堵上别人的嘴,下跪就下跪吧。温悦汐,这笔账我可是记下了,你现在跟我嚣张不要紧,等回到侯府以后,看我慢慢跟你算。 温夫人握紧了拳头,暗自咬牙,这才屈膝在温悦汐的面前跪了下来,低着头道:“悦汐,当日的确是我的错,不该听信那侍女的谗言,我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跟我回去侯府吧。” 温悦汐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又道:“既然跪都跪了,不如再磕几个头吧。” “你!”温夫人闻言顿时抬眸,目露凶光地看向温悦汐。 “您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怕得很。”温悦汐笑着对一旁的段映湛道:“世子殿下,你也看到了,若是明日我死了,这凶手是谁可一点儿都不难猜。” 第42章 暗中助力 听到温悦汐这般说,温夫人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低下头去道:“悦汐,我知道你心里生气,但我到底也跟你下了跪、道了歉,你何必再苦苦相逼?不管怎么说,我到底还是你的长辈,不是吗?” 温悦汐淡淡笑着道:“长辈?你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你是我的长辈了。”话音刚落,温悦汐就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沉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温夫人道:“对,我就是对你苦苦相逼了,你又能奈我何?不磕头是吧?那好,既然不磕,那我就进去了。至于您,请自便吧。” 温夫人当然没有那么傻,不至于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温悦汐是在故意耍她,她知道,就算自己给温悦汐磕了头,她也不会跟自己回去侯府的。 所以,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悦汐迈入蔚王府的大门,心中暗自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现下,温悦汐有了蔚王这个靠山,已然是无所顾忌,怕的是真的像老爷说得那样,若是皇上听信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下令将他们一家遣出侯府,那可就……当初他们一家人之所以能住进平晏侯府,就是因为温悦汐的父母早逝,而他们一家人是温悦汐仅剩的亲人,皇上这才下令让他们住进侯府对温悦汐行看管教养之责。 不过老爷也说了,如非必要,皇上是不会轻易下这样的命令的,毕竟温悦汐的身份太特殊,而且再过三年她就及笄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徒生波澜。 温夫人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又是目光怨毒地看了一眼蔚王府的大门,这才转身离去,自己是没有办法说动温悦汐了,只能回去再找老爷商议商议。 而这厢随着温悦汐一起跨进蔚王府大门的段映湛不时转头看向身旁的温悦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悦汐被他看得不耐烦,“有话就说。”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叔父他们真的很苛待你吗?” 温悦汐闻言稍顿了顿,继而道:“你知道后宫中有一种私刑是可以让外人看不出丝毫痕迹的吗?” “嗯?什么?”段映湛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刚刚问她的跟这个有关系吗? “宫中不得动用私刑,那些嫔妃们又是怎么对付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宫女的呢?”温悦汐转头看向段映湛,“她们会用针去扎那些宫女,细细密密的针眼那么小,就算是御医都看不出来,但疼痛却不会减少。” 段映湛讶然地看着温悦汐,温悦汐面上的表情却很平静,继续道:“这就跟我的叔父、婶母还有堂姐对待我是差不多的,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痛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他们的手段都是放在暗地里的,谁又能想到温悦汐喝了那么多年的安神茶,其实是有问题的呢?还有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温悦汐一窍不通,这难道真的是她自己不想学吗?这其中恐怕也少不了那对夫妻的‘功劳’吧。 “悦汐。” 就在段映湛愣怔在原地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走廊的拐角处响起,他下意识地闻声去看,却发现温悦汐已然朝着那道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温悦汐心中有些高兴,自从自己搬来蔚王府住以后,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鲜少在这个时间看到他。 “我吃罢午膳之后一直都呆在府里,并未出去。” “难得啊,你今日怎会如此空闲?” 而此时,段映湛也已然走了过来,朝着段蔚予见了礼,“见过皇叔。” 温悦汐很想问段蔚予,蔡大人进京向皇上求情的事情是不是他安排的,但是碍于段映湛也在这里,也就不好问出口。 眼看着时间已晚,段蔚予便是留了段映湛在王府里一起用晚膳,段映湛倒也毫不客气地应下了。只是待他看到段蔚予喂温悦汐吃饭的时候,心中既震惊又困惑,他突然发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上的意味。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她以惊人之举轰动整个京城的那天,他终于明白这种说不上来的意味是什么了,那时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等段映湛离开之后,温悦汐才迫不及待地向段蔚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蔡大人是你安排进京的吗?” 段蔚予摇头,“不是。” “那他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求皇上让萱妃母女回宫?” “蔺玉公主被打伤的次日,萱妃身边的贴身侍女逃离软禁之所,不知所踪。”段蔚予稍顿了顿,“是我派去的人护送那个侍女去见了萱妃的父亲。” 温悦汐点头,原来是这样。萱妃定然命自己的侍女把蔺玉公主在行宫遭遇的事情跟蔡大人一一详述了,蔡大人这才进京来向皇上求情,让她们母女二人得以回宫。只是,回宫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她们母女两个如何能斗得过臻贵妃?仇结得如此之深,臻贵妃又如何能放过她们? 第43章 顾清雨的担忧 想到这里,温悦汐暗自摇了摇头,她们母女两个选择回宫自然有她们的打算,自己尚且是偏安于段蔚予的羽翼之下,又如何能操得了她们的心? “好了,想问的问完了,你也回房歇着去吧。” 眼看着段蔚予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温悦汐连忙开口道:“能让我跟你一起去书房吗?我保证只安静地呆着看书,不会打扰你的。” 段蔚予闻言回头打量了温悦汐一眼,“你在顾府学了一天了还不够,这都晚上还要看书?”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奋了? 温悦汐跳下凳子,一边朝着段蔚予走过来,一边十分严肃认真地道:“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勤奋好学,我想我应该是得了一种名叫‘一刻不学习就浑身难受’的病。”说罢,温悦汐自己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就是拉起段蔚予的衣袖,拽着他径直往书房走去,口中仍道:“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就别在这里磨蹭了。” 段蔚予原本以为温悦汐说的这些都是故意逗乐的玩笑话,但是事实证明,她是认真的。自那日之后,温悦汐每每从顾府回来,并不急着休息,而是会到段蔚予的书房里去温书,所以蔚王府的下人们现在已经习惯了准备两份茶点端去书房。 温悦汐从来不过问段蔚予书桌上放的那些信件是从何而来,以及上面写了些什么,而段蔚予也日渐习惯了从书桌后抬头时看到那张全神贯注的小脸,以及,偶尔在她困极趴在桌上睡着之后抱她回房。 温悦汐的勤奋不止蔚王府的人看在眼里,顾府的那些人也颇为惊奇,从这些日子的表现来看,这个升平郡主倒是跟传闻中有很大的不同。 “眼看着用不了几日,升平郡主就要进宫跟那些小姐们一起接受女官们的第一次考核了。清雨,你觉得以升平郡主现在的水准……能过得了吗?”顾仕安侧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开口问道。 顾清雨此时却是抬眼看向廊外的雨幕重重,然后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怕是有些勉强。” “不会吧,我看着升平郡主这一个月来挺勤奋刻苦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她是很勤奋刻苦,头脑也很聪明,但无奈基础太差。这些东西都不是靠着一朝一夕的勤奋就能学好的,哥哥,实不相瞒,我怀疑她之前在侯府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没学。其实,她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能达到这样程度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但是跟其他的那些小姐比起来,她还是差得太远,毕竟这些东西那些小姐们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的,升平郡主却……” “这么说来,外面的传言倒是有几分可信了,我现在倒是愿意相信是温大人和温夫人故意不让升平郡主学东西,而不是升平郡主自己不愿意学。”否则,一个人的转变怎么可能会这么大。 顾清雨点头,“升平郡主毕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且,他们还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不是吗?若是升平郡主太出色,将来他们的女儿又怎么能得到太子的宠爱?人终究都是自私的。” “他们的这些事情还真是复杂。当初我就跟你说,让你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可你偏不听。我知道你是想借着升平郡主在蔚王的面前好好表现,但是升平郡主她就不是那块料啊。” 顾清雨闻言心中也有些烦乱,抬眸一看,见书房就在眼前,便是连忙道:“好了,到书房了,升平郡主正在里面,哥哥就别说了,免得被她听见。” 然而,待他们二人走进书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你不是说升平郡主在这里?” 顾清雨看了一眼堆满了纸张的书桌,见纸张上墨迹未干,便是道:“可能是去上茅厕了吧。”说着,便是动手整理起书桌来。 顾仕安见状凑上前来,打眼一看,略有些诧异地道:“她这笔迹怎么跟蔚王殿下的有几分相似?” 顾清雨闻言整理纸张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道:“我问过她了,她说,蔚王殿下得空的时候会指导她笔法。” “怪不得。”顾仕安并未注意到自己妹妹情绪的变化,这时候只见他的目光陡然一凝,在顾清雨还在疑惑之际,顾仕安已经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来,只见那纸上写着四句诗,顾仕安随口便是念了出来,“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 顾仕安念罢,转而看向顾清雨,道:“这字是升平郡主的,诗是你教她的?这首诗我好像从来不曾看到过。” 顾清雨怔然地摇头,“这诗不是我教她的。” “那就是她自己写的?好诗啊,若是她在宫中考核的时候,也能写出一首这般水准的诗来,你这个做师父的也很有面子啊,不仅自己是才女,还能教出才女。不过,佳句总是偶得,真到了入宫考核的时候可就说不准了。” 还不待顾清雨说什么,他们二人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接近,顾清雨不知为什么突然抓过顾仕安手中的那张纸,赶紧夹到了自己已然整理好的那些纸张当中…… ------题外话------ 注:本章诗句出自宋代徐俯《春游湖》。 第44章 这是作弊啊 顾仕安见状顿时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为何要这般掩饰? “你……?” 顾仕安刚刚说了这一个字,就被顾清雨给摇头阻止了,片刻之后就见温悦汐从门外走了进来,顾清雨便是笑着迎了上去,道:“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去哪儿了呢。” “我去了茅房。” “外面正下着雨,你没淋着吧?怎么不找一个丫头跟着呢?” 温悦汐微微摇头,“没事儿,我没淋着。” “那就好。哦,对了,我方才看到你的书桌很乱就顺手帮你收拾了一下。你继续练字吧,我跟哥哥去他房里拿一本曲谱,等会儿再回来教你。” “哦,知道了。” 听得温悦汐应声,顾清雨便是转头看向顾仕安,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清雨,你刚刚为什么要故意装作没有看到那首诗?”等走出一段距离,确定温悦汐听不到他们的谈话,顾仕安这才十分疑惑地开口问顾清雨道。 “哥哥,你就别多问了,方才的那件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行吗?那首诗你也只当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可……为什么啊?” 顾清雨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衣袖,低声道:“明日我想进宫一趟,去看看太后。” 顾仕安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自己妹妹的思路,不是正在说那首诗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又说要进宫去看太后,进宫?……等一下,顾仕安脑子里有一个念头闪过,顿时讶然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的妹妹,“清雨,你进宫不是想要去看太后,而是去见若弗吧?你该不会是想要……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顾清雨似乎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听到顾清雨这样说,顾仕安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由皱眉道:“清雨,你以为只要让升平郡主在这次的考核中出彩就能博得蔚王的好感了吗?你醒醒吧,都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对你表示过什么,那就说明他对你真的无意,你就不能放过自己吗?” “蔚王他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女子,只要我肯等,他总有明白的那一天。”他是不喜欢自己,可他也没有喜欢过任何别的女子,他现在不懂‘情’,但总有一天会懂的,自己等着就是。 顾仕安万分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些年来,劝说的话,他已不知道说了多少了,但是无奈清雨对蔚王的执念太深,谁都说不动,只能任由她一年又一年地蹉跎下去。说起来,也是命运弄人,如果不是先皇死得早的话,清雨早就嫁给蔚王了,何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这件事你还是得再想想,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可就不止受罚那么简单了,这后半辈子你、郡主,还有若弗可都抬不起头来了,这后果多严重……” 尽管顾仕安一再劝说,但是顾清雨在辗转难眠了一宿之后,次日还是进宫去了,她名义上是去看望太后,实际上,却是去见她的闺中好友肖若弗。 “这可是作弊啊!万一被人知道了,受罚事小,丢人事大啊。” “若弗,你小声点儿。”虽然明知道这里是宫中的偏僻之所,不会有人过来,但顾清雨还是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 肖若弗的声音连忙放低了很多,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清雨道:“我本来还纳闷过不了几日,升平郡主就要进宫来参加考核了,你怎么还有闲心来宫里看望太后,却原来……你是要我帮升平郡主作弊。这升平郡主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要求你帮她做这种事情?” “若弗,不是升平郡主要求我,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升平郡主并不知情。” 肖若弗听了顾清雨这话之后,半晌说不出话来,“你……清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顾清雨闻言顿时低下头去,“我……” 看到顾清雨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肖若弗便是有所了然,“好了,不用说,一定又是为了蔚王殿下。” “若弗,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也没求过你什么事情,你就帮我这一回吧。你是皇后娘娘最信赖的女官,这次考核肯定是由你来负责出题,你也知道以升平郡主水准她肯定是比不过其他那些小姐的,但是,最起码让升平郡主在作诗这一项上出点彩,不至于让我太难堪,行吗?” “难堪也是升平郡主难堪,怎会轮到你?清雨,我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哪里是怕难堪,你这还不都是为了蔚王殿下?” 顾清雨这时候倒也不否认了,“你知道的,他从来不开口求人,这一次却主动找了我,如果升平郡主在这次考核中处处落败,我怕他心里对我失望。” 肖若弗看到自己的好友这样,到底是心软,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啊,执迷不悟。” 听得肖若弗的语气已经有所松动,顾清雨连忙道:“你放心,其实,这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作弊,那首诗的确是她自己写的,我们只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再写一遍而已。而且,这件事除了我跟你,就只有我哥哥和升平郡主知道,升平郡主自己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我哥哥当然也不会说,所以你不必担心会被别人知道。” 第45章 被下了套儿 “这……”肖若弗有些犹豫,一方面,顾清雨毕竟是她从幼时一起长大的好友,她都这样求自己了,自己怎么好拒绝她。但是另一方面,这种行为对其他一起参加考核的小姐们有失公允,自己身为这次的主考女官怎么能帮人作弊? “若弗,你就帮帮我好吗?我保证,不会被别人知道的。” 肖若弗看着面前神情恳切的顾清雨,轻轻叹了一口气,终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其实说起来,这件事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次考核的题目本来就是由自己来拟定,其他人也不会怀疑。 顾清雨见肖若弗终于点头答应,顿时拉着她的手道:“若弗,谢谢你。” “我们两个之间还说什么‘谢’?好了,我们快回去吧,我不能离开太久,免得皇后娘娘找我的时候我不在。” 顾清雨点了点头,她们二人这厢便是相携离开了这偏僻之所。然而,她们二人绝对料想不到,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月形拱门之后,一个身影竟是从方才她们站立的假山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书房里灯影重重,蔚王府的下人照例轻手轻脚地把茶点给端了进去,进去之后,他的目光不由瞥向靠在软榻上专注看书的温悦汐。心中不由暗道:这明日郡主就要进宫去跟那些小姐们一起接受女官们的考核了,郡主这一个月来倒是用功得很,只是不知道这考核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 就在他愣神之际,只听得书桌后传来一声低咳,抬眸一看,见段蔚予正沉眸盯着自己,这下人顿时回到神来,低下头把茶点放在桌上,便是退身离去。 而温悦汐对这些却恍然未觉,兀自沉浸于书页之中,段蔚予抬眸看了她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又继续低下头去处理自己手边的书信了。 及至书信处理完毕,时间已经不早,段蔚予抬眸一看,却见温悦汐又是靠在软榻上睡着了,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段蔚予起身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伸手把她从榻上抱入怀中,这才离了书房,往温悦汐的房间去了。 推开房门,只见里面珠帘玲珑,纱幔轻软,若是外人进到这里,定会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以蔚王府这里里外外透露出的冷峻气氛来说,这样一个房间完全不应该属于蔚王府,它跟蔚王府整个的氛围都太格格不入了。 但是不管它跟蔚王府再怎么不搭调,它就是这么霸道地占据着这块地方,成为整个蔚王府中最特殊的存在,而这个最特殊的存在就是温悦汐一手布置出来的。 段蔚予走进内室,把温悦汐轻然放在床上,然后直起身来低头看着她,道:“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躺在床上的温悦汐果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坐起身来,看着他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真睡和假睡的气息是不一样的。”说着,段蔚予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含笑道:“你这丫头,懒到路都不想走了?” 我不是懒,我只是想让你抱我回来。 “明天你会陪我一起进宫吗?”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语气不无期待地问道。 “怎么?怯场了?不敢一个人去?”段蔚予唇畔笑意浅浅,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怯场,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场考核的结果,她的目的在别处。 “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进宫去,还要考试,多可怜。” 段蔚予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好了,别跟我这儿卖惨了,明日我会陪你进宫的。”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温悦汐立刻高兴起来。 段蔚予似乎怔了一下,这才道:“行了,快睡吧,要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 走出温悦汐的房间,段蔚予为她轻然关上房门,迈步走到院中,静静站立了片刻,却又是回头看向已然熄了灯的温悦汐的房间。 自从母妃去世之后,自己好像再也没有跟什么人亲近过,事实上,就算是母妃在世的时候,自己跟她也没有多亲近,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性子天生就冷,也许是因为母妃一心扑在其他的事情上,无暇顾及自己,他们母子两个相处的时候总显得生疏、寡淡。 至于父皇,他不缺儿子,也不缺有才能的儿子,虽然因为自己是他最小的儿子,所以对自己格外上心了些,但那也仅限于他得空想起自己的时候,皇室的父子之情从来也不见得有多深。 这么说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像跟温悦汐相处这样去跟别人相处过。 段蔚予不禁纳罕,自己跟温悦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般亲近的地步……回想自温悦汐落水醒来后发生的这些,他感觉这丫头好像给自己下了个套儿…… 第46章 少跟她接触 段蔚予这般盯着温悦汐的房门静立不动,月光之下,他脸上的神情隐没在暗影之中,片刻之后,不知为何,他的嘴角竟是浮起了浅淡的笑意,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叫人觉得他此时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这小丫头,用的心思倒是不浅。 这番想罢,段蔚予方是迈步离开…… …… 今日的这场考核备受关注,除了好奇这些千金小姐中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外,升平郡主的参与也让这场考核多了几分看点,大家都想看看这个不学无术的升平郡主在这场考核中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表现来。不过,这结果已经在预料之中了,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做好丢脸的准备,毕竟升平郡主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在东宫伺候的宫人们一致认同,他们的太子殿下真的真的很担心升平郡主给他丢脸,要不然为什么这一大清早的,他看起来就这么急急躁躁的?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太子殿下在练晨功的时候这么不专心了?就算是一点儿武功都不懂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松散,仿佛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头一样,分心得厉害。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太子殿下从小就是样样出众,身为众皇子的表率,他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他本可以灿烂辉煌地过完这一生,但唯独在未婚妻这件人生大事上难得完满,不得不接受命运搪塞给他的那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女孩子。想他段怀瑾堂堂东宫太子,才貌双全,却偏偏只能娶一个恶毒跋扈、无才无德的女子做正妃,就连外人也不能不为他掬一把同情泪了。 “太子殿下……”只见一个太监匆匆跑到段怀瑾的跟前。 还未等他站定,就见得段怀瑾双目灼灼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什么事?” 那太监被他这样的目光给震了一下,说话也不利索了,“是……庆王……世子,来见……太子您……” “哦,你让他过来吧。” “是,奴才知道了。”那太监转而离去,却是不由在心中暗自纳闷,太子殿下刚刚那黯淡下去的眼神……听到自己说是庆王世子他很失望吗?那他方才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又是在期待什么? 须臾之后,段映湛来到了段怀瑾的面前,见到段怀瑾一身劲装未褪,不由略有些诧异,“你还不换衣服?太傅给你讲课的时辰不是要到了吗?” 段怀瑾却是闲闲拿起一旁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同时对段映湛淡淡开口道:“太傅今日家中有事,已经告休。” 告休?恰好是今日?段映湛有些不信。 “你呢?”段怀瑾抬眸看着段映湛,“算起来你也有大半个月没进宫来了吧?怎么今日想起进宫了?”偏偏恰好也是今日。 段映湛到底心思单纯,被段怀瑾戳破心事,面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进宫来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段怀瑾拭剑的手顿了顿,继而凝了目光认真地看向段映湛,道:“映湛,你太不善说谎了,你知道吗?” 段映湛闻言挠了挠头,道:“好吧,跟你说实话,我今日进宫来就是为了女官考核之事,一来,我是出于好奇;二来,温悦汐如今毕竟也算是我的朋友了,她也参加考核,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看?你知道的,以她的水平,实在让人担心。” 听到段映湛这样说,段怀瑾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段映湛若是真的对温悦汐有别的心思的话,他就不会这般坦坦荡荡地在自己的面前提起她,心怀不轨的人只会遮遮掩掩、避而不谈。 但是,段怀瑾还是忍不住对段映湛道:“映湛,温悦汐的身份毕竟特殊,你以后……少跟她接触吧。” 段映湛闻言,眸中闪过异色,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道:“我现在要去皇祖母那里,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不了,我再练会儿剑。” “行,那我就先过去皇祖母那里了。” “好。” 少跟她接触?这是出于对朋友的忠告,还是……未婚夫的吃醋?段映湛又是想起了那日温悦汐在马车上跟他说起的那番话,她的意思是,太子现在这般注意她,无非是出于孩子气的不甘心。只是,真的是这样吗?温悦汐话里话外都有要跟太子退婚的意思,如果真的闹到了这一步,又何止于不甘心这么简单? 她是很聪明,但是退婚这种事情可不是光凭着聪明就能任性去做的,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是小命不保。 段映湛一边暗自思忖着,一边去到了太后的宫中。段映湛的性子本就活泼一些,陪着老人家逗乐说笑,倒是哄得太后笑声不断,而段映湛却是不断注意殿角的铜漏,水滴敲击着时筒,看这时辰,温悦汐也应该到了吧。 “启禀太后,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闻言一乐,“今日倒是热闹,你蔚皇叔竟然也来了。”可是,她这一番笑意却并未达及眼底,她虽已年迈,但是儿孙们的事情却仍看得清,这段映湛时不时瞥向殿角铜漏的眼神,她又如何会没注意到? ------题外话------ 今天终于pk啦,希望亲们多多支持,如果喜欢本文的话就收藏吧,下午还会有二更哦。 第47章 得他喜欢才行(二更) “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温悦汐随着段蔚予一起行礼,这礼数规矩比上一次进宫的时候娴熟了很多。 “快免礼,坐吧。” 温悦汐这才直起身子来,一旁的宫女正要引着她坐下,却又见得太后含笑冲她招手道:“来,悦汐,到哀家身边来坐。” 温悦汐心下颇有些诧异,却也没有犹豫,径直往太后的身边走了过去。她这厢刚坐下,太后就是亲切地拉起了她的手,看着她的脸道:“你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这眉眼让人越看越舒服,哀家啊,巴不得你快点及笄,好早点跟瑾儿成亲,这样哀家便可日日在宫中见到你了。” 太后这番话说得很是和蔼可亲,可是温悦汐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太后那般喜欢温珺雅,心里应该不会太待见自己才对,怎么可能想让自己尽快嫁给太子,她怕是巴不得自己跟段怀瑾的婚事早日作罢,那方才的这番话又是指向何意? 因为揣测不到太后的意图,温悦汐只谨慎地应道:“太后谬赞了。” 太后仍旧拉着温悦汐的手,目光却是转而看向段映湛,“湛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要到成亲的年纪,别再贪玩儿了,整天这样上蹿下跳地没个规矩。” 湛儿这般跟升平郡主亲近可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温悦汐和太子的这门婚事,自己再怎么不情愿,那都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情,温悦汐注定是瑾儿的正妃,若是湛儿再对温悦汐动了心思……那可万万不行。 但是段映湛却并未领会太后的意思,红着脸道:“皇祖母,您怎么也这样说啊?” 也?太后闻言笑着道:“看来你父王和你母妃跟哀家可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段映湛面上又是红了几分,这刻简直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看得温悦汐不由抿嘴偷笑,这段映湛也不像是脸皮薄的人啊,不过是说起他的婚事而已,至于脸红成这个样子吗? 可是她哪里晓得,就在两日之前,庆王妃刚刚跟段映湛说了要给他选一个通房丫头的事情,段映湛正别扭着呢,这番又听得太后这样说,真是又急又臊。 “你们瞧,他还害羞了呢,哀家方才晓得原来皮猴子也有害羞的时候。” 段蔚予看了一眼段映湛,却只是淡淡笑着,并未开口说什么,在成亲这种事情上,他向来是没什么立场说话的。 但是他不开口,并不代表太后会放过他,只见太后笑过一阵之后,把目光转移到了段蔚予的身上,道:“蔚予啊,眼看着你的侄儿们都这般大了,你这个做皇叔的却也一直不急着成亲,你不着急哀家倒是着急,若是不给你寻一个好的王妃,哀家怎么有颜面去面对你那故去的父皇?” 温悦汐闻言心道:成亲成亲,那也得他喜欢才行啊。 段蔚予正待开口,门外的宫女又是进来通报,道:“启禀太后,萱妃和蔺玉公主前来给太后请安。” “让她们进来吧。” “是。” 片刻之后,萱妃和蔺玉公主便是由宫女引着走了进来,只见太后对蔺玉公主招手道:“来,玉儿,你也到哀家的身边来。” 温悦汐抬眼打量着蔺玉公主,回宫这些日子,她的面色确实好了很多,只是看起来还是很瘦。 “这是平晏侯府的升平郡主,你还记得吗?” 蔺玉公主状似认真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个人,片刻之后,恍然道:“玉儿记得,不过当时还小,印象有些模糊。” 当时还小,这四个字让太后心里陡然一酸,是啊,自己这个孙女儿离开皇宫的时候可不是还小吗?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悦汐见过公主殿下。” “郡主不必多礼,你我年纪相仿,以姐妹相称就是。” 你我虽因前事故作不识,但却可由此结为姐妹。 他们并未在这里聊多久,宫女便是前来禀报称,芳仪殿那里派人来请,说是考核快要开始了。 太后闻言看向殿内几人,道:“你们也跟哀家一起去看看如何?” 段蔚予他们自然是应承了,便是随着太后一起去了芳仪殿。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太后在那里呆不了多久,这次考核的门类繁多,要整整一天才能结束,太后如此年纪是坐不了许久的。 等他们到了芳仪殿的时候,皇后她们已然躬身站在殿外迎接,而那名叫肖若弗的女官就站在皇后的身边,此时不由悄悄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温悦汐,希望她能不辜负自己好友的一番苦心,也不枉自己坏了规矩、冒着风险为她作弊。 第48章 其心可诛(一更,pk求收) 而温悦汐对这一切却是恍然未知,只觉得皇后身边的这个女官好生奇怪,为什么一直在往自己这里看?自己认识她吗? “郡主请随我来。” 肖若弗引着温悦汐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只见那芳仪殿前,众位小姐面前人人一张小案以备考核之需,其中空着的一张便是温悦汐的位置。 那些小姐看到温悦汐,心中不以为然,她们不知道温悦汐跟她们有什么可比性,实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不过,谁让人家是太子的未婚妻呢,就算再怎么差,那也是将来的太子妃无疑了,那是她的父母用命换来的。 太后他们此时则是移步到一旁的长亭之内,尽管以纱帘隔开,外面的情形仍旧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母后您看,这芳仪殿的花儿开得可真是好,却原来这花儿也是知情识趣的,知道这里女孩子多,便比别处开得漂亮一些。” 太后听了皇后这话,笑着道:“这里的花儿开得是漂亮,但是哪有这些女孩子们好看。” “那可要恭喜母后了,这些人比花娇的女孩子将来可都是母后您的孙媳。” “如此说来,哀家也要恭喜皇后,将来她们也都是你的儿媳。” 听到两人这般说,一旁坐着的萱妃也是应和了几句。其实这芳仪殿的花儿之所以开得如此漂亮,并非它们成了精,知晓此处女孩子多,而是因为女官们要考她们花艺,所以这芳仪殿内的花都是被照顾得很妥善。 在宫女们前来上茶的功夫,皇后注意到对面廊下似乎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起手边的清茶轻饮了一口。 那几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段怀瑾他们。 只听得那六皇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心一点,太后和皇后娘娘她们就在对面坐着,别被发现了。”按规矩,他们是不可以来这里的,但是少年的好奇心总是按捺不住,悄悄从芳仪殿的西侧小门偷溜了进来。 几人陆续跑到偏殿之内躲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人发现。” 段怀瑾却是在心中暗自摇头,难道真的没被人发现吗?只不过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罢了。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由看向坐在前排的温悦汐,跟着顾清雨学了一个月,也不知道她学得怎样了,以温悦汐一贯的性子,她很难静下心来去学什么东西,当初不就是因为学琴磨得手指头疼,闹了两天脾气就不学了吗?不止是学琴,她无论学什么都没耐心,又怎么可能学好呢? “这都是考什么啊?” “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照皇后的安排,上午考的是琴棋书画,若是时间尚有富裕,便再加考茶艺。 听得那些女孩子一个个抚琴,太后神情很是认真,不住地点头,“不错,她们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琴艺已经算是很好,哀家听着倒是不比宫里的琴师差多少。” 太后这话却是夸张了,不过能被选入皇宫来教导的女孩子,琴棋书画这些自然是全都不在话下。 轮到温悦汐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期待,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升平郡主之前并不会抚琴,有些人甚至一早就存了看笑话的心思,怀疑温悦汐究竟能不能完整地呈现一首曲子。 正因为没有期待,当温悦汐流畅地抚完一整首曲子的时候,众人心中才更加震撼。而坐在纱帘之后的皇后娘娘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给瑾儿丢脸。 段蔚予则是淡淡笑了,这孩子日日勤奋总算是没有白费。 段映湛这孩子性子直,也不顾皇后和太后在场,径直讶然地看着段蔚予问道:“皇叔,这是我认识的升平郡主吗?她的琴艺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其实,要说起来也不算很好,尤其是跟在场的这些小姐们比着,但是,这是温悦汐啊,一个月之前还不会抚琴的温悦汐,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然能进步成这个样子?! 段蔚予的目光透过纱帘,轻然落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开口应道:“悦汐很有天赋,也很刻苦,能有这样的进步并不意外。” “那她之前为什么……?” 没有人回应段映湛的话,但是大家的心里也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为什么?有天赋,肯吃苦,那为什么之前她不懂得抚琴,而跟着顾清雨学了短短一个月,她就能进步到这个程度,难道顾清雨还是神仙不成,能点石成金? 皇后目光沉冷不悦,想来,这跟温悦汐跟谁学无关,却跟她住在哪里有关。好一个温家,为了自己女儿,竟然如此对待郡主,若温悦汐只是郡主也就罢了,这是他们的家事跟自己无关,可偏偏温悦汐不止是郡主,还是自己儿子的未婚妻,他们这样做有把太子还有自己这个皇后看在眼里吗?其心可诛! ------题外话------ 求收藏,求收藏…… 第49章 指证作弊(二更,pk求收) 段蔚予瞧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心中暗道:那丫头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温悦汐之所以如此刻苦,一个月来不曾有丝毫懈怠,就是为了在这一天让所有人看到她并非是天生蠢材,而是有人故意让她变成蠢材。 而这个时候的温珺雅已然面色苍白,因为旁边的人已经在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她了,为什么升平郡主在搬出了侯府之后,越变越好了,这其中的缘由倒也不难猜啊。 温珺雅心中暗恨:早知道就应该在那茶里下重药,直接把她变成傻子算了,何必这样一点点循序渐进的,还给了她恢复正常的机会,都是母亲太小心谨慎了,不然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正因为温珺雅这般心神不宁,所以一首曲子抚得七零八落,惹得在场的女官们频频摇头。 而温悦汐则是低头一笑,温珺雅,这样你就受不住了?我这可刚刚开始呢,距离你跟你的父母被我撵出侯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到那个时候,你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躲在偏殿里的几位皇子见状,也都是不由往段怀瑾的身上瞟,今日这是怎么了?倒好像温悦汐和温珺雅这姐妹两个互相掉了个个儿似的,不过这太子殿下也真够沉得住气的,脸上竟没有丝毫异样,也不知道此时他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几个皇子正是在心中暗自嘀咕着,只见得那些小姐们面前的琴已经被宫女们收了去,转而在每个人的案上把笔墨纸砚一一摆好。 站在前面的肖若弗看着坐在那里的众位小姐,扬声道:“下面一项考的是作诗,以一炷香为限,诗题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正要伸手打开旁边挂着的卷轴,那上面正是写着本次的诗题。 然而,还未等肖若弗来得及把卷轴打开,却见一位身着粉衣的小姐从自己的位置上蓦地站了起来,双眼定定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肖若弗道:“我要求另换一诗题。” 肖若弗闻言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这位柳小姐知道了自己帮升平郡主作弊的事情?不可能啊,清雨跟自己保证过了,除了他们四个,不会有任何外人知道的。 纱帐之内的皇后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皇后,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哀家怎么不认得?”太后看向皇后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回母后的话,这是臻贵妃的娘家侄女,柳含菱。” 正因为是臻贵妃的侄女,所以太后才不认得,臻贵妃独占皇宠多年,早已惹得太后不快,连带着对他们柳家的孩子也都不喜欢,平日里都不见他们的。 此刻听闻皇后说这女孩子是臻贵妃的侄女,太后不由转头看了身旁坐着的萱妃和蔺玉公主一眼,见她们母女两个微微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太后心中更是怜惜。当初若不是因为臻贵妃跟皇上大闹,这母女两个也不会被贬出宫去受苦,瞧瞧自己这孙女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性子也养得怯生生的,他们柳家的女儿倒是跋扈。 这般一想,太后对这位突然站起来的柳小姐越发讨厌了几分,“真是没规矩的丫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胡闹什么。” 皇后闻言连忙安抚道:“母后莫要生气,臣妾这就去看看。” 说罢,皇后便是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起身撩开纱帘走到了芳仪殿的殿前。 众人见皇后缓步而来,皆是起身行礼。 “好了,都坐吧。”说完这话,才是看向仍旧站在那里的柳含菱,道:“柳小姐,这诗题是之前就定好的,你有什么异议吗?” “皇后娘娘,含菱的确有异议,因为这诗题是有人串通好要作弊的。” “何人作弊?” “她!” 众人顺着柳含菱手指的方向看去,这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处,那就是温悦汐的身上,而温悦汐则是一脸懵懂不解,她不知道自己好端端地怎么就又成了众矢之的?真是锅从天上来。 “我作弊?柳小姐,你怕是指错人了吧?”这哪儿跟哪儿啊? “启禀皇后娘娘,含菱并非是含血喷人,那日顾家小姐顾清雨进宫的时候,含菱亲耳听到她跟肖女官说,让她把诗题定为‘春雨’二字,以便让升平郡主早有准备。可是这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升平郡主早已知晓题目,我们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如何能比得过她?如果皇后娘娘不信的话,大可以打开卷轴看一看,诗题是不是‘春雨’二字。” 皇后娘娘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肖若弗,然后才道:“不用看了,今日所考之题,本宫已提前看过,诗题的确是‘春雨’二字。若弗,本宫问你,柳小姐方才之言,你可有辩解?” “我……”肖若弗没有料到情况会有这般变化,诗题只有自己和皇后两人知晓,如今诗题泄露,自己能有何话辩解?一时不由有些慌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此时却听得温悦汐兀自笑了起来…… 第50章 反转局面(一更,pk求收) 她这一笑又是把众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众人不由奇怪,这升平郡主难道疯了不成?人家刚指认她作弊呢,她现下却笑得这样开心。 “悦汐,你为何发笑?”皇后皱眉问道,这郡主又在发什么疯? “皇后娘娘恕罪,我是觉得柳小姐挺让人佩服的,心里藏着秘密还能忍着好几天不说,换了我,我肯定做不到,这多憋得慌啊。我想请问柳小姐,为何不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就去向皇后娘娘禀告,偏偏要忍到今日才说出来?” 那柳含菱没料到温悦汐会有如此一问,顿时语塞,她能怎么说,难道说是想让温悦汐当众出丑吗? “我……我只是……”只是了半天也只是不出来,柳含菱的脸都涨红了,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温悦汐,扬声道:“无论我什么时候说,也改变不了你要作弊的事实。” 温悦汐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周全而礼貌的微笑,“柳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作弊,请问有证据吗?仅凭着你的一句话就把我跟肖女官还有谢小姐三人陷于不义之地,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温悦汐的这句话瞬间提醒了跪在地上的肖若弗,是啊,这柳小姐虽说是听到了自己跟清雨的谈话,可她既无人证,又无物证,自己慌的是什么?而且这柳小姐是臻贵妃的侄女,皇后娘娘心中肯定不喜,可自己是皇后娘娘最信赖的女官,升平郡主又是她未来的儿媳,她怎么可能站在柳小姐的那边? 这般一想,肖若弗有了底气,一颗心也便是沉静了下来,接着温悦汐的话对皇后道:“请皇后娘娘明察,若弗绝无做出故意泄题、帮人作弊之事,至于柳小姐如何会得知诗题,若弗现下还不得而知,不过问题肯定出在芳仪殿,请皇后娘娘放心,若弗事后定会查清楚,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柳小姐听到这里,气得伸手指着肖若弗道:“你们……你们串通一气,颠倒黑白。” “好了,都给本宫住口!这件事稍后本宫自会查清楚,现下考核要紧,既然诗题已经泄露,那便只有另换一题了。春雨写不成,那便写冬雪吧。” 说完便是低头看向跪在那里的肖若弗,道:“你先起来,住持完了考核,本宫再仔细问你。” “是,皇后娘娘。” 皇后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又是看了温悦汐一眼,然后才是转身回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却是什么都没说,眼睛一直看着坐在殿前的那些女孩子。 皇后这厢刚坐定,就听得肖若弗站在那里,扬声道:“点香!” 香烛既燃,已经有人开始动笔,其实春雨、冬雪这样的题目并不难写,大家平日里写诗的时候都很常见,只要学过作诗,谁还没写过一两首有关于春雨、冬雪的诗?根本就不用现想,只要从自己以前作过的诗里择一首最好的就是了。 见那些小姐们纷纷动笔,可温悦汐只静然坐在那里,又不像是苦思的样子,隐在偏殿的段怀瑾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这温悦汐是想不出来还是怎么着?难道方才那柳含菱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果真利用顾清雨跟肖若弗串通好了,要作弊?如今换了诗题,她就束手无策了? 温悦汐知道,现在这些人一定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但是她依旧安然坐在那里,神情悠然。 待香烛即将燃尽,众位小姐均是搁了笔,温悦汐这才不慌不忙地提笔蘸墨。我本不想利用前世之便,做风头之争,不过柳小姐,你存心让我当众出丑的心思可真是惹到我了。河东先生,对不住了,今日迫于无奈,借你的诗一用,万望见谅。 香烛燃尽,众位小姐均已停笔。 肖若弗迈步上前,拿起各位小姐们面前写好的诗作,逐一扬声念了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诗究竟是念给谁听的。 前几首都中规中矩,虽无差错,但是有些平淡,不过也难怪,写冬雪的诗多了去了,想要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并不容易。 肖若弗此时已然到了温悦汐的跟前,她弯腰拿起温悦汐面前写好的诗,并无甚注意,张口便是念了出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只念了两句,肖若弗便是停了下来,这诗……果真是温悦汐所作?如果是真的,那清雨就多此一举了,她哪里用得着自己帮她作弊? 温悦汐见肖若弗停住愣神,不由轻咳了一声,肖若弗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念完了后两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题外话------ 注:本章诗选自唐代柳宗元,《江雪》。 第51章 亲赐宫女(二更,pk求收) 一首诗念完,场面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不惊讶的。这样的一首诗,纵然是素有才女之称的顾清雨恐怕也是作不出来的,如此一来就洗脱了温悦汐的作弊之嫌,她既有这样的才情又何须他人帮忙作弊?如此想来,定然是那柳含菱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诗题,故意栽赃陷害升平郡主罢了,毕竟柳含菱以前也不是没有针对过升平郡主。 偏殿之中,只见那六皇子侧头看向身后站着的段怀瑾,道:“这温悦汐什么时候这么有才华了?这样的诗我怕是一辈子都作不出来一首。” 段怀瑾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到温悦汐了,自从她落水醒来之后,对自己一直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看来,她是一直在记恨那天的事情。 见段怀瑾不应话,这六皇子兀自喃喃道:“说起来真是奇怪得很,温悦汐搬去皇叔的府上还不到两个月吧,怎么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皇叔?温悦汐现在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皇叔吗? …… 琴棋书画一一考完,已经接近正午,便没有再加考茶艺。让人意外的是,太后竟也在这里呆了一上午,本以为她老人家稍坐一坐就会回去的。 肖若弗宣布考核结束,太后和皇后他们也是从纱帘之后走了出来,只见太后走到温悦汐的面前,抬手轻轻抚了她的侧脸,语气比往常柔和了很多,“不错,你今日的表现很好。” “多谢太后夸奖,悦汐惶恐。”温悦汐低头下拜。 “嗯,眼看着就要到午膳的时候了,你跟蔚予,还有湛儿就到哀家那里用午膳好了。” 温悦汐抬眸看了一眼段蔚予这才轻轻点头,“是,悦汐知道了。” “行了,哀家先回去了,等这里都结束了,你们便过去找哀家吧。” “恭送太后。” 太后离开之后,便听得皇后对那些小姐们道:“你们表现得都不错,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 说完便是转而对温悦汐道:“悦汐,你能跟本宫来一下吗?” 眼看着温悦汐跟着皇后走远,段映湛不由问身旁的段蔚予道:“皇叔,皇后娘娘这是要跟温悦汐说什么啊?” 段映湛嘴角笑意浅淡,“我哪里知道,想来应该不会是坏事。” 送走了段蔚予和段映湛,肖若弗这才对那些小姐们道:“各位小姐辛苦了,请先各自回房休息吧。”说完这话,肖若弗也是带着身后的几个女官转身离去了,一时之间大殿之前就只剩下了这些千金小姐们。 方才一直忍着没说的话,此时也便是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说的话竟全都是围绕着温悦汐的,温珺雅心知自己再待在这里就不太妙了,于是想悄悄离开,可是却被人拦住去路。 “温小姐,太后一向不是最喜欢你吗?怎么方才却只叫升平郡主去她宫里吃饭?反而把你给忘了?” 温珺雅知道自己已然躲不过去,便是低声轻柔地开口道:“各位误会了,太后并未有偏爱于我,而且,我与悦汐身份到底有差,不敢与她相比。” “得了吧你,温珺雅我最瞧不上你这个样子,你装装样子骗骗升平郡主还行,你还真以为别人都像升平郡主那样傻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累不累啊?” 眼看着这火药味儿就起来了,一旁的几位小姐赶忙去劝,“好了,这里可是皇宫,若是闹到了皇后那里事情可就大了,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而与此同时,温悦汐已经跟着皇后去了凤宁宫,其实皇后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温悦汐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来,到这里坐。”皇后牵着温悦汐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今日的表现很不错,本宫很欣慰。”本来还挺担心的,以温悦汐的水准怕是要丢人,但是今日她的表现却出乎意料地好,虽说除了那一首诗很让人惊艳之外,其他几项都是平平,但是一个月能达到这种程度,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可见温悦汐是极有天赋的,只要以后勤加练习,说不定还能超越顾清雨。 温悦汐低头羞涩状,“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本宫想问问你,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学这些东西的吗?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学到现在的程度?” 那是,也不看看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连睡觉都不敢多睡,晚上做梦还梦到棋谱,温悦汐心里这般想着,口中却是低声道:“悦汐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婶母也给我请了几个先生,教我琴棋书画,不过那时候我总是心浮气躁的,定不下心来学,好像心里总是堵着什么东西,整天整天地不好受。后来,因为婶母她……”说到这里,温悦汐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那件事,我搬去了师叔那里去住,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好像什么东西都能静下心来学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很奇怪。”说罢,温悦汐还故作疑惑地摇了摇头。 静不下心来?难道是那夫妻俩对她下了什么药?皇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在皇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匪夷所思的药可见过不少,如果真有这种药,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悦汐,本宫想给你挑选几个伶俐的宫女,让你带去侯府伺候你,你觉得如何?” 第52章 不速之客(pk求收) 温悦汐从凤宁宫出来之后,便是径直去了太后那里,只是她没有想到段怀瑾竟然也在,而且,他看自己的那是什么眼神?好像自己骗了他多少钱似的。 不过温悦汐选择无视之,谁还理会他心里怎么想。 饭桌上,都是段映湛在滔滔不绝地说话,温悦汐他们偶尔应和几句,总算是不太冷场。 而此时,凤宁宫中,皇后亦是跟皇上提起了今日的事情。 “温悦汐果真长进这么多?”皇上有些不信,是不是皇后夸张了?那孩子的性子不是一向怠懒吗? 皇后方才拿出温悦汐作的那首诗递到皇上的面前,道:“这就是温悦汐今日考核之时所作之诗,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结果一看,表情不免讶然,“这果真是她所作?” “不会有假,题目是我临时拟定的,也是亲眼看着她写下的。” “如果这诗真的是她所作,那还真是了不得。” “所以,臣妾才怀疑温家的人对升平郡主暗中动了什么手脚,不然没道理,她在侯府的时候什么都学不会,离了侯府突然进步神速,除非是上天给她开了窍,否则定是有人在其中作梗。皇上您别忘了,温大人和温夫人还有一个亲生女儿,而且母后有意让她嫁给瑾儿啊……” 见皇上皱眉沉思,皇后继续道:“升平郡主毕竟是瑾儿的未婚妻,这亲事是早就定下了的,他们就算再怎么为自己的女儿打算,也不该对郡主动什么手脚,这根本就是置我们皇家的颜面于不顾啊。以温悦汐的资质,若是他们夫妇二人这么多年来能悉心教导的话,温悦汐断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们瑾儿也不至于这般讨厌于她。” 他们一家人勾心斗角,自己管不着,可升平郡主牵扯到皇家,牵扯到自己的儿子,自己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那你想怎么做?” “臣妾想着,是不是能让温大人一家三口搬离侯府,我们另找人教养温悦汐。”虽然温悦汐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好在她有天赋,也肯吃苦,只要稍后几年好好教养的话,定然会大有改善。这样,也许她就能配得上瑾儿了。 皇上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不可。” “为什么?” “现下军中有不少大将以前跟温悦汐的父亲都是关系不匪,尤其那镇守北疆的孟立夫当初更是温逸临的亲信,你说他们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当初是朕亲自下令让温韦良一家三口搬到平晏侯府去教养温悦汐的,现下,又因他们苛待温悦汐,而把他们赶出去,那天下人非议的就不止是温韦良一家,恐怕还要加上朕了。” 皇后心中一凛,也是,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自己光想着把温韦良一家赶出去了,没有想到这件事也会给皇上惹来非议。天下百姓会说,既然温韦良一家苛待郡主,为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才发现,这不是对温悦汐疏于关心是什么,那之前让瑾儿跟温悦汐订婚的心思就白费了。 “那……皇上以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宣温韦良夫妇进宫吧,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温韦良啊温韦良,朕的儿媳,未来的太子妃,你竟也敢这样对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是,臣妾知道了。” …… 结束考核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温悦汐和段蔚予二人走在出宫的路上,皆是神情怡然,温悦汐高兴的是自己的计划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把温珺雅一家三口撵出侯府已经指日可待了,而段蔚予则是欣慰,这孩子努力了一个月的成果终于没有白费。 “忘了跟你说,映湛一早被庆王府派来的人给叫回去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恭喜你。”段蔚予看着身侧的温悦汐轻声开口道。 温悦汐闻言转身面向段蔚予,眉眼浅笑盈然,“那你呢,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想听什么?” “我……”温悦汐笑着道:“我想听的,你现在还不会跟我说。” “什么意思?” 温悦汐朝着段蔚予眨了眨眼睛,“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段蔚予无奈摇了摇头,“你这丫头,说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二人出了皇宫,坐了马车回蔚王府,温悦汐本来想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没有想到一下马车,却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蔚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那女子明眸似水地看着段蔚予,里面漾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她的语气不似顾清雨面对段蔚予时的谦卑和恭顺,更像是朋友间的随意寒暄,可偏偏里面又夹着女子的娇俏,温悦汐下意识就抓紧了段蔚予的手…… 第53章 夜不归宿?没门! 就在温悦汐暗自猜测这女子身份的时候,她身旁的段蔚予开了口,道:“公主别来无恙。” 这般清冷如常的语气让温悦汐暗暗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此女子跟段蔚予的关系也并不怎样嘛。只是,段蔚予刚刚称呼她‘公主’?皇宫里的公主她都已经见过了,没有这么一号人啊,再说了这昊黎国的公主跟段蔚予那可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怎么可能用这样爱慕的眼光看他? 难道……难道她就是那个传言中曾经在蔚王府门外站了一整天的启辰国的公主?哇,自己竟然见到真人了。 “蔚王殿下还是……一如往常。”女子唇畔含笑,神态自然,语气里甚至含着调侃之意。 说罢她的目光转移到温悦汐的身上,只见她微微俯下身来凑近了温悦汐,唇畔笑意不减,声音比方才还要轻柔了几分,“你就是升平郡主吧,长得可真漂亮。”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大可不必用这样哄小孩儿的语气跟我说话。”温悦汐看着她一板一眼地开口道。 那女子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继而直起身子来,看着温悦汐道:“你跟你师叔还真像。”说着便是转而看向段蔚予,“瞧你都把孩子给教坏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严肃。” 温悦汐在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我什么样关你什么事儿? 段蔚予只是冷淡地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进去了,公主请便。” 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正要朝王府大门里走,却听得那女子扬声问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七年了,你该放弃了。”段蔚予看着那女子沉声道。 女子笑了笑,可这笑容里分明全是苦涩和无奈,“已经七年了吗?这么久了啊,那看在这七年的份儿上,看在我站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的份儿上,你就不能给我接个风吗?我从启辰大老远地过来……” “恕本王难以奉陪,公主请回吧。” “闻思远。” 听到这个名字,段蔚予骤然回头看向那女子,眼神凌厉,可那女子却笑得越发温婉柔和:“我想你应该愿意跟我聊聊他吧。” 段蔚予静默了片刻,垂眸看向身侧的温悦汐,松开了她的手,对她道:“今天一天你也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 “我出去一趟。” 既然段蔚予这样说,就说明他主意已定,尽管温悦汐的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看着段蔚予跟那位启辰国的公主渐渐走远。 维持了一天的好心情,终于被破坏,温悦汐有些无精打采地走进蔚王府。她这厢刚走到后院,就听到几个下人围在那里议论着,“门口站着的那个真是启辰国的公主啊?” “这还能有假?启辰国的怀萤公主长得美貌无双,这是天下皆知的,像她那般貌美的女子全天下能找出几个来?” “话说,这怀萤公主也真是够痴情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赶来给王爷庆贺生辰。” “说真的,我觉得那怀萤公主跟我们王爷很相配啊,站在一起,那叫一个郎才女貌……” “咳咳……” 听到这刻意的咳嗽声,几个正在热烈议论的下人顿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温悦汐,一个个脸上都是堆起尴尬的笑:“郡主……” “都这个时辰了,活儿都干完了吗?要真闲得没事儿就回去休息,聚在这里瞎聊什么?” 这几个人一听这话,都是有些奇怪,这可不像是升平郡主啊,以前她不是也挺喜欢跟他们一起没事闲聊几句的吗?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呢,温悦汐就已经快步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本来想着早点休息的温悦汐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得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温悦汐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跟那个启辰国的公主究竟去了哪里,此刻在做什么?难道他打算一夜都陪着那个什么公主,不回来了? 啊,啊,温悦汐烦恼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果然先动心的人最受虐。温悦汐在心中暗叹一声,若是段蔚予不回来,自己今夜怕是睡不着了,这么一想,她索性就下了床,正要摸索着找火折子把灯给点着,却无意间把一盏茶杯给碰掉了,那茶杯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而这清脆的声响也引来了外面值夜仆人的注意。 “郡主,怎么了?” 温悦汐正要回说没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眼睛骨碌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她竟是搬起桌上放着的花瓶径直朝着地上狠狠砸去…… 外面的人一听这声响当即心下大惊,连忙上前拍门,“郡主,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郡主!” 第54章 匆忙回府 琉璃灯下,怀萤公主纤手玉指轻轻拂过桌上摆着的一盆雪兰,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朦胧醉意,只见她转头看向纱帘之后正在抚琴的那名红衣女子,嘴角的笑容也是染上了几分醉意,“一年不见,寻泠姑娘的琴声还是那般动人,只可惜我不像你家主子,什么时候想听就能听得到。” 琴声未断,纱帘之后的女子也未开口应声。 怀萤公主摇了摇头,这才回头来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段蔚予,伸出食指指着他道:“你就这么怕我,连跟我单独相处都不敢?”自己想要的接风,是只有自己跟他两个人的接风,而不该有外人在场。 “本王自当以公主的名节为重。” “名节?你担心的是你的名节,还是我的名节?”自己才不在乎什么名节,若是传出去更好,让别人知道他跟自己单独呆了一夜,他就必须得娶自己了。他如今这般行事,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缠上他而已。 段蔚予眉头微蹙了一下,道:“公主你喝醉了,不如先去休息。” “我才不,难得你答应我要陪我一整晚,我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言罢,她便是对纱帐后的女子道:“寻泠,你让人给我准备一杯醒酒茶来,我先醒醒酒,然后再接着跟你主子喝。” 听到这话,纱帘之后的琴音方才停下,但是却未有接下来的动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这个时候只听得段蔚予开口道:“去吧。” 那纱帘后的女子方才应声道:“是。” 怀萤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寻泠,你还真是……只听你主子一个人的话啊。”这语气之中分明暗指了什么。 寻泠闻言只是沉默着,正要起身出去吩咐下人准备醒酒茶来,却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面上的神色不由一变,她特别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接近这个房间的,怎么还会有人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她赶紧伸手撩开纱帘走了出来,还未等她开口,就听得外面有人在敲门,“王爷。” 寻泠脚下的步子不由顿住,竟然是来找王爷的。 “进来。”段蔚予亦是有些惊讶,若非有重要的事情,王府里的人是不会到这里来找自己的。 那人进来之后,先是朝着段蔚予见礼,段蔚予见状却是道:“不用行礼了,既然来这里找我定是有急事,直接说吧。” “是郡主她……出事了。” 段蔚予听闻此话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俊眉亦是皱起,神情严峻地盯着来人问道:“怎么回事儿?” “郡主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自己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又哭又闹的,还砸了房间里不少的东西,府里的人都劝不住,就只好来找王爷了。” 段蔚予听完这话,立刻站起身来,欲赶回蔚王府去,却被坐在那里的怀萤公主给扯住了衣袖。 只见怀萤公主抬头仰视着段蔚予,眼睛里的醉意已然尽数消散,语气似哀似怨,“你答应我了,今晚会一直陪着我,你向来重诺,若是现在离开,岂不是毁信于我?” “实在抱歉,事出突然,还请公主能够谅解。” “可这是我用重要的消息换来的啊,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段蔚予从怀萤公主的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沉声道:“本王会给公主准备一份谢礼,以答谢公主今日告知之事。” 说完这话,段蔚予便是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怀萤公主不甘的声音,“我不要你的谢礼,你都已经答应我了,怎么能自毁诺言?!” 而她这般质问的声音却并未使得段蔚予有哪怕片刻的停留,等她的话音落下,段蔚予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怀萤公主只能苦笑一声,颓然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寻泠,他都答应我了,你不是也听到了吗?他都答应我了,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 寻泠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上前走到怀萤公主的身边,“醒酒茶,公主还要吗?” 怀萤公主却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抬头看着寻泠道:“那个升平郡主,我已经见过了,可我实在看不出她的身上有哪一点值得让他另眼相看的。寻泠,你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久,你说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独独对那个女孩儿不一样?” 他为那个女孩儿打破了蔚王府不准女子进入的规矩,而就在刚刚,他又为了那个女孩儿违背了已经对自己做出的承诺,他可是那样一个重诺的人啊。 见寻泠沉默着不说话,怀萤公主拽着她的手道:“你说啊,那个女孩子到底有哪里特别的?” 寻泠听到怀萤公主这般问,便是想起了那日自己在蔚王府门前见到温悦汐情形,那个女孩儿说自己腿麻了,主子便很自然地抱起了她,那是自己第一次见主子跟一个人如此地亲近。 “公主何必在意,升平郡主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可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 第55章 相依为命 怀萤公主松开寻泠姑娘的手,似是醉倒了一般软软地趴在桌上,语气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女孩儿今年已经十二了吧?不小了,待到她及笄,又不知会是如何光景。”说到这里,怀萤公主缓缓闭上眼睛,口中仍是喃喃道:“我认识他七年了,整整七年,纵然他对我再怎么冷淡,我都从未像今日这样害怕过。” 想起自己出发之前,七弟问自己,为何今年要比往年提前了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当时回答他说,这次想在昊黎国呆得久一点,其实,她是因为听说了段蔚予破例让一个女孩儿住进了他的王府,这才急着来昊黎国一探究竟,把启程的日子足足提前了半个月。 如今她终于见到那个女孩儿了,心中却越发不安,那个女孩儿看自己的眼神,以及段蔚予对那个女孩儿的重视程度,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寻泠却只是站在那里静默着,片刻之后,见得那怀萤公主不再出声,寻泠便是开口轻声劝道:“公主还是到隔壁的房间去休息吧。”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他都已经答应了我的,今天晚上要陪着我。”怀萤公主倔强地不肯离开。 等着他?可是今晚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寻泠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回到纱帐之后,手指搭上琴弦,皓腕微沉,一首轻柔似暖春微风的曲子便由她指下缓缓流淌而出…… 段蔚予这厢已是快马加鞭赶回了蔚王府,进了王府大门,他一刻不停往温悦汐住的岐悠苑而去,刚进了苑门,就看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下人,一个个都在往温悦汐的房间张望、同时在低声议论着,看到段蔚予进来,这些下人们赶紧给他行礼,“王爷。”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别聚在这里了。”段蔚予沉着声音吩咐了这么一句,便是迈步朝着温悦汐的房间走去。 哪知他刚迈上石阶,就听得房间里传来温悦汐不耐的声音,“我不是说过了吗?都别进来。” “是我。”段蔚予一边说着,一边跨过门槛进了房间,只是进去之后看到房间里的情形,段蔚予也不由惊讶了一下,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瓷器的碎片,还有一些木雕摆件、金银器物全都杂乱无章地被扔在地上。 踢开脚下的东西,段蔚予从外间进到内室,只见内室之中温悦汐正抱膝坐在床上,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里。 段蔚予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这才轻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悦汐这时才抬头看他,面上的神情很是委屈,“我……做噩梦了,可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在。” “只是做噩梦?”段蔚予心中有些怀疑,自己跟她相处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不是那种只因为自己做了噩梦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孩子。 温悦汐面上一红,复又低下头去,把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声喃喃道:“这么晚了,你不在府里,我有些害怕。” 看到她这般委屈的样子,段蔚予怎么忍心再说她什么,只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安稳地睡吧。” 温悦汐微微点头,乖乖地钻进被窝里,段蔚予为她掖好被角,却见她仍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不由道:“还不睡吗?” “我只是想问问你……摔碎的那些东西,你不会叫我赔吧?” 听到这话,段蔚予淡淡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若是叫你赔,你拿什么赔给我?” 温悦汐轻哼一声,“小看人,你怎么就知道我赔不起了?” 段蔚予失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真的打算要赔给我了?也是,我们悦汐乃是堂堂郡主,哪里有打碎东西不赔的道理?行,你若是实在想赔,明天我让人整理出个清单来,你照着赔就是了。” 段蔚予这话本来只是跟温悦汐开玩笑,没想到温悦汐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你让人理个清单给我,不过,我现在还赔不了你,以后再赔就是。” “你这丫头还当真了,我不要你赔,你赶快睡觉吧,都这个时辰了。” 温悦汐闻言心中暗道:你也知道都这个时辰了,若是我不想办法叫你回来,你是真的打算跟那个什么公主在一起呆一夜了? 看着温悦汐缓缓闭上眼睛,段蔚予正要起身去吹熄蜡烛,却是被温悦汐伸手给扯住了衣袖,“能先别走吗?我一个人害怕。” “我不走,我只是帮你吹灭蜡烛。”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温悦汐才是松了手。 房间里烛火熄灭,段蔚予又重新在温悦汐的床边坐下,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因为做了噩梦而折腾这么一出,段蔚予都觉得被一个人这般依赖的感觉……还不错,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跟温悦汐好像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第56章 谁跟谁的缘分? 翌日,温悦汐醒来的时候,段蔚予已经不在身边,而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也已然被收拾干净。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温悦汐不由勾起了嘴角,虽说吧,自己昨晚的行为的确有些……那什么……小人行径,破坏了人家俊男美女的叙旧。但是吧,他为了自己抛下那启辰国的公主三更半夜回到王府来,是不是说明在他的心里,自己比那个公主重要呢? 想到这里,温悦汐不由攥着被角偷笑,笑了半天,温悦汐抬头往窗外一看,不对啊,今天的太阳怎么……等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糟了,自己去顾府要迟到了。 温悦汐赶紧穿好衣服,下了床扬声冲着外面喊道:“水啊,快给我打洗脸水来,我都晚了,你们怎么都不叫我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回应道:“郡主莫慌,王爷一早就吩咐人去了顾府,王爷说,郡主你这一个月来也辛苦了,所以今天休息一天。” 温悦汐闻言,刚拿起梳子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身走出房间,看到方才回话的人正站在檐下,温悦汐便是开口问道:“那王爷呢?可出去了?” 那人摇头,“王爷今日未曾出府。” 温悦汐顿时笑了,“行,我知道了,去帮我打洗脸水来吧。” 梳洗罢,温悦汐怀着愉快的心情、踏着轻快的脚步去了段蔚予的书房。 听得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段蔚予并未抬头,在整个王府里敢不敲门就进来的也只有那一个了。 轻快的脚步慢慢接近,在书桌前停住,下一瞬段蔚予手中的书就被眼前站着的人给抽走,段蔚予抬头无奈地看着温悦汐,“又怎么了?” “难得休息一天,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昨天晚上闹成那样,你不累吗?今天还有精力出去玩儿?”段蔚予又是把书从温悦汐的手中抽走,对她道:“今天在府里好好休息休息,从明天开始你还要去顾府。” “可我想出去玩儿啊,我都一个月没有出去玩儿过了。”整天就是在蔚王府和顾府之间来回跑。 温悦汐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段蔚予道:“看在我昨天表现还不错的份儿上,你就带我出去玩儿吧。” 段蔚予抬头盯着温悦汐看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点头,“好了,走吧。”有的时候,就连段蔚予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对温悦汐这么容易妥协? 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很快出了蔚王府,两人也没有具体要去哪儿,只是在京城里随便逛着,而这正是温悦汐想要的,她至今还没有好好逛过这座京城。 只是刚逛了没多久,温悦汐就有些意兴阑珊,只见她抬眸看着段蔚予,语气不满地道:“你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这一路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盯着他看了,实在是碍她的眼。 段蔚予闻言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失笑道:“这是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 温悦汐冷哼一声,“招蜂引蝶,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把你给收了。”那个人就是我,嘿嘿! 看到温悦汐嘴角的笑意,段蔚予揉了揉她的头顶,“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的,可别真是得了失心疯了。” 说起失心疯,温悦汐想起昨日皇后在凤宁宫跟自己说的话,其实皇后的意思她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神情比方才多了几分认真,“我现下住在你府里,你一定很烦吧?”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自己却那般冒失失地闯进来,其实温悦汐有想到,他之所以每日都早出晚归,或许是出于不太想跟自己有太多相处的时间。但是,他对自己很好不是吗?这也说明其实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然而,还未等段蔚予开口回答,一道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真巧,竟然在这里遇到。” 温悦汐和段蔚予同时循着声音转身看去,那说话之人却原来是怀萤公主,温悦汐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果真是巧合?她才不信。 此时正在冒酸泡泡的温悦汐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段蔚予也是皱起了眉头,而且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我都不知道启辰国的探子在我们昊黎京城之中的势力已经这般大了。” 温悦汐听了这话,不由抬头看向段蔚予,他这话的意思是…… 果然见得对面的怀萤公主变了脸色,神情中有些慌乱,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恢复如常,“王爷多想了,人若是有缘分,无论在哪里都有可能偶遇的不是吗?” 说着她就是走过来对着温悦汐道:“郡主,昨天晚上还没能跟你好好说上话,没想到今日正好碰到了,说明我们两个是真有缘分。” 第57章 他的细心 温悦汐暗自腹诽:缘分?是刻意制造出来的缘分吧。 不等温悦汐开口,那怀萤公主拉起温悦汐的手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低下头含笑对她道:“走吧,我们往前逛逛,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你喜欢的,我买来送你,就当是见面礼了。” 用得着你送我吗?温悦汐把自己的手从怀萤公主的掌中抽出来,转身重新回到段蔚予的身边站定,段蔚予见状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未说什么。 那怀萤公主见状眸中情绪几经变化,最后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面上依旧带着笑意,道:“反正是出来玩儿的,你们也不介意多我一个是不是?走吧。” 然后温悦汐就听到段蔚予低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走吧。” 温悦汐听到这两个字,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在对待顾清雨时,他可是能避则避的,怎么却愿意跟这怀萤公主一起闲逛?果然这个怀萤公主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吗? “瞧,那里有卖面具的。”被怀萤公主这么一说,温悦汐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前方有一处摊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却听得那怀萤公主接着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那时我戴着面具去刺杀你。”说着,怀萤公主兀自笑了,摇头道:“那时候的我可真是自不量力。”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痛快的温悦汐此时听到怀萤公主这样说,不由好奇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刺杀师叔?” “因为……”怀萤公主正要说下去,却是被段蔚予给开口打断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 怀萤公主闻言,面上的神情微变,然后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只是被怀萤公主这么一看,温悦汐的心里更加奇怪了,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看自己,难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因为怀萤公主这般突然出现,温悦汐闲逛的心情便是淡了下来,没走出多远,他们正好路过一间酒楼,温悦汐便是扯着段蔚予的衣袖停了下来。她早上没吃饭,方才只是买了些点心垫肚子,此时闻到从酒楼里飘出的饭菜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 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声音软软的,“我饿了。” 段蔚予语气很是无奈:“早说让你吃了饭再出来玩儿,你偏不听。” 温悦汐心中暗道:那是因为想跟你在外面多玩儿一会儿啊,谁知道这个什么公主会横插一杠,破坏了这一切。 “那我现在饿了嘛,你忍心让我饿肚子吗?走吧走吧。”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段蔚予走进了酒楼,留下怀萤公主尴尬地留在原地,但是除了尴尬之外,她更多的是嫉妒。她认识段蔚予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听不出方才他无奈的语气之下暗隐着的宠溺? 冷情如段蔚予竟然也会用这般宠溺的语气跟一个人说话,这足以让所有认识段蔚予的人惊叹了。 怀萤公主站在那里暗自神伤了片刻,却还是抬脚走进了酒楼,就算他对那个孩子再宠爱又如何,那也只是无关风花雪月的怜悯,或者,只是责任而已。 由小厮引着,他们三人到了楼上的雅间,点了菜之后,那小厮正要退下,却是被段蔚予给叫住,叮嘱道:“姜蒜入味之后就捞出,不要出现在菜里。” 那小厮应了之后,这才退出了雅间,转身去厨房吩咐做菜。 怀萤公主轻抿了一口茶水,含笑看着坐在对面的段蔚予,道:“你不吃姜蒜的吗?我以前倒是没注意。”看来,自己到底还是不够细心,认识他七年了,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他不吃姜蒜,怀萤公主暗暗记在心里,下一次吃饭的时候,自己可别忘了。 谁知段蔚予却是道:“不是我不吃,是这丫头不吃。她嘴刁得很,只要尝到一点,整一盘菜她都不会再动一下了。” 温悦汐闻言笑着晃了晃脑袋,“我有什么办法,我跟这两样东西大概是天生相克。” 怀萤公主暗暗吐了一口气,没关系,既然升平郡主现在住在他的府上,那他知晓升平郡主的口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现下还不到饭时,酒楼里的客人不多,所以他们的菜很快就上齐了,而此时的温悦汐也是一扫方才的郁闷,心情大好,这心情好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方才段蔚予对那小厮的特别嘱咐。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他连自己吃饭的口味都记得。 第58章 为了报恩? 填饱了肚子,温悦汐坐在那里打了个哈欠,对段蔚予道:“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段蔚予闻言未有丝毫犹豫,点头应道:“好,我们回去。” 怀萤公主不由愕然,“可是,不是刚逛了没多久吗?”自己好不容易才‘偶遇’的他们…… 段蔚予并未去看怀萤公主,而是径直起身,语气清淡地道:“悦汐昨晚没睡好。” 所以,为什么她回去睡觉,你也一定要跟着回去? 怀萤公主犹自不甘心,“那我跟你一起送升平郡主回去吧。” “不必麻烦公主了,你许久不来一趟昊黎,自当好好转一转。”段蔚予说罢,便是牵起温悦汐的手,抬眸看着那怀萤公主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温悦汐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段蔚予,“师叔,你跟怀萤公主是怎么认识的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虽然段蔚予的语气很是平常,可温悦汐却觉得有些奇怪,方才怀萤公主提起曾经刺杀他的事情,他也是立刻就出声打断了,好像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但是,为什么呢? …… 温悦汐昨晚熬了半宿没睡,再加之这一个月来的早起晚睡,她的确是很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而睡着之后的她却不知晓,段蔚予并未在王府里呆多久,就又是出了门。 白日的醉音楼比晚上要冷清得多,寻泠姑娘此时正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小憩,只见她身着浅碧色宽松常衣,较平日里的精致妆扮更多了几分慵懒随意,就连青丝也未挽起,就这么铺陈在肩上,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只是那眉间的折痕昭示着此时她内心里的不平静。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 寻泠一下子睁开眼睛,从软榻上站起身来,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开口时的语气却与平常并无二致,“何事?” 门外站着的侍女应道:“姑娘,主子来了,此刻已在雅间,要你过去见他。” 待那侍女刚说完这话,寻泠已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道:“好,我这就过去。” 眼看着寻泠就要走,那侍女连忙提醒她道:“姑娘见了主子要小心行事,主子的脸色……不太好。” 听到侍女说这样的话,寻泠姑娘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衣袖,但是下一刻她已然朝着雅间走了过去,躲是肯定躲不掉了,只有面对了。 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待她进了雅间,里面除了段蔚予之外竟然还有别人。 主子把檀容也叫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此次过来不是为着自己想的那个事儿? 心中一时转过很多念头,面上却不露丝毫,她轻轻然给段蔚予下拜行礼,“见过主子。” 段蔚予方是冷了眸光看她,“你竟还有脸见我?” 寻泠顿时面色一变,赶紧跪在了段蔚予的面前,俯首道:“寻泠惶恐。” “你惶恐?我看你是胆大包天,竟敢把我的行踪泄露给别人,你这是不打算好好活下去了,是吗?” 一旁站着的檀容听闻段蔚予这话,心知大事不妙,亦是赶紧跪在了寻泠的身边,向段蔚予求情道:“主子,寻泠姐姐对主子一向忠心耿耿,是断不会做出对主子不利的事情的,又怎会故意向别人泄露主子的行踪呢?还请主子明察,万不要冤枉了姐姐。” 段蔚予站起身来,走到她们二人面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寻泠,声音冷得像是掺进了冬日里的冰碴,“寻泠,你自己说,是不是本王冤枉了你。” 到了这个时候,寻泠反倒冷静了下来,虽然低着头,但是她的眼睛里未有丝毫的波动,只平静地开口道:“主子没有冤枉寻泠。” 跪在她身边的檀容一听这话,立刻惊讶地看着寻泠,“姐姐,你为什么要……?”要把主子的行踪泄露给别人? “本王当然没有冤枉你,这京城里的确是有启辰国的探子,但是他们的能力还远没有到我刚出门不久他们就知道我在哪里的地步。”京城之中有这等能力的,只有自己布下的那些探子,而这些探子现下全都由寻泠掌管。 “回答檀容方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行踪告诉怀萤公主?” 寻泠双手攥紧自己的衣袖,手指头都攥得发白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怀萤公主曾有恩于我,而且,我知道怀萤公主是绝对不会伤害主子您的,所以才告知了她您的行踪。” “好,既然你念着她对你的恩情,那你便去她身边报恩好了。檀容,从今天起,你来接替寻泠的位置。寻泠,今天晚上之前,你把手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檀容,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到怀萤公主那里报恩去了。” 第59章 探听八卦 此话一出,寻泠顿时心中大骇,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段蔚予对自己的处罚竟是直接把自己赶出醉音楼,这么多年来醉音楼一直都是由自己打理,若是突然换了檀容接手,只怕她一时半会儿还应付不了,而且他们刚刚得知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乱子…… “主子,寻泠知错了,寻泠愿自领三十大板,并且保证从此以后绝不再犯,还请主子能收回成命。”说罢,她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语气十分诚恳。 而跪在她身旁的檀容亦是抬眸看着段蔚予求情道:“主子,檀容自知能力不足,难以堪当大任,还请主子三思。况且,寻泠姐姐手中事务繁杂,这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姐姐此次虽然犯错,但还请主子看在姐姐这么多年忠心为主子的份儿上,再给姐姐一个机会吧。”说罢,她亦是俯身磕下头去。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他们三个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但是气氛却比刚刚还要紧张,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都在等,等一个好的或是坏的结果,尤其是寻泠,她手心里的冷汗已经微微浸湿了衣袖。 “下不为例。”段蔚予终于开口,声音虽然依旧很冷,却比方才少了几分凌厉和压迫。 听到这四个字,寻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多谢主子开恩。” 待段蔚予离开之后,寻泠顿时瘫坐在地上,一旁的檀容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犹豫了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姐姐,你不是不知道主子对怀萤公主的态度,怎么还……?” 寻泠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神情木然。 …… 温悦汐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伸了伸懒腰,她穿了外衣,翻身下床,正待要去找段蔚予,却从下人那里听说段映湛来找自己,已经在花厅里等了很久了。 “师叔呢?他不在府里吗?”温悦汐问那下人道。 “王爷送郡主回来不久,就又出去了。” 温悦汐闻言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去吧。” 那下人闻声而退,温悦汐亦是朝花厅走去。 温悦汐一经现身,段映湛就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温悦汐的面前,脸上笑意满满,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芒,看得温悦汐直戒备地往后退,“你这什么眼神?怎么看起来这么……饥渴呢?” 段映湛顿时被温悦汐这话给呛到,不由微微红了脸,“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家家的乱用什么词儿。” 看到段映湛这般脸红羞涩的样子,温悦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脸红了?害羞了?世子殿下,没有想到您竟是如此地……纯情。” 其实,温悦汐本来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看到段映湛这般纯情小少年的样子,便是忍不住要打趣他两句。 “谁脸红了?谁害羞了?”段映湛下意识反驳,那脸上的神情倒好像死不承认的小孩子。 温悦汐笑着伸手捏上段映湛的脸,“都烫成这样了,还不红呢?那你的脸皮是有多厚?” “你……你……”你了半天,段映湛也没找出合适的词儿来,只好懊恼道:“岂有此理。”从来只有自己捉弄其他人的份儿,怎么偏偏遇上她就掉了个个儿?段映湛最后得出结论:实因这厮的脸皮比自己厚。 其实,这要是换了以前,段映湛也不至于这般害羞无措,只是最近这两日,庆王妃一直说要给他挑一个通房丫头,他这才有些敏感。 “好吧,不逗你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段映湛这才反应过来,“哎呀,刚刚被你一打乱,我差点都忘了,那个……我听说启辰国的怀萤公主来京城了?我听说皇叔跟她见面了?还跟她在一起呆了一夜,我还听说有人看到皇叔跟那怀萤公主在闹市上,举止亲密?” 见段映湛目光晶亮地盯着自己这么一连串儿地问,温悦汐笑着点了点头,“我现在算是明白你方才那饥……渴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那里面熊熊燃烧的分明是八卦之魂啊。”看来八卦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段映湛闻言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略有些不解道:“什么八卦之魂?我又不是道士,跟八卦有什么关系?” “此八卦非彼八卦也,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愚蠢的你又怎会明白这其中的奥秘?” “哎,我说温悦汐你怎么骂人呢?” “我这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并非是骂人。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段映湛:“……” 不重要?我这么一颗天下无双、聪明机灵的脑袋就这么被你给赤裸裸地侮辱了,你还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不重要…… 温悦汐无视段映湛不满的眼神,继续道:“首先,怀萤公主的确来京城了,昨天到的。其次,师叔昨天晚上的确跟她见面了,但是没有呆一宿。最后,今日在闹市上,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我。回答完毕,世子殿下可还满意?” “这么说来,你跟怀萤公主见过面了?” 温悦汐不明白段映湛这突如其来的小心翼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只微微点头道:“是啊,见过了。” “那……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不恨她吗?你的父母毕竟……是被她的皇兄给亲手杀害的。” 第60章 是为仇敌 温悦汐闻言顿时一滞,是啊,温悦汐的父母不就是在跟启辰国打仗的战场上死掉的吗?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还好因为段蔚予自己并未对那怀萤公主有好脸色,不然岂不是要惹人怀疑了? 不过,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温悦汐的父母是被怀萤公主的皇兄给亲手杀害的,这其中的情况她并不了解,所以说话也比方才谨慎了不少,“我倒是想杀了她皇兄替我父母报仇呢,我能吗?” 段怀瑾语塞,片刻之后才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要换了谁都受不了。”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而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心情想来是极折磨人的,段映湛轻轻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是启辰国的二皇子呢,哪怕他是启辰国的领军大将,我们都有办法让启辰国的皇帝答应交出他的人头。但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自然舍不得,宁愿继续跟我们昊黎耗下去,弄得两败俱伤,也不会答应这样的和谈要求。” 温悦汐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就算杀我父母不是启辰国的皇子,而是一个将军,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战争不过是上位者的博弈罢了,只要得到了他们自己想要的,其他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可不会相信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会因为要为自己的父母讨一个公道,而阻碍两国和谈的进程。 “哎,你这话我可不赞同。这件事我父王之前就跟我说过,当初你父母去世之后,皇叔就向皇上请求去了边关战场,虽然孟将军是主帅,但是皇叔在那场仗中也功不可没,后来也是他亲手砍下了启辰国二皇子的一条手臂,如果不是碍着两国和谈的事情已经敲定,说不定皇叔真的会杀了那二皇子。我想皇叔是真的想杀了那二皇子替你父母报仇的,可是一旦杀了他,两国之间刚刚平息的战争势必又要卷土重来,这场仗不知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所以才……” 段映湛说到这里不由抬头看向温悦汐,见她只低着头也不说话,心中暗想,自己这番说话是不是触到她的伤心事了?早知道就不说这个了。 其实温悦汐也不是伤心,虽说这个身子是自己的前世,但毕竟之前的事情自己并没有经历,只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于父母死亡的经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段映湛的话。 而且,让她更为惊诧的是,段映湛竟然砍了启辰国二皇子的一条手臂,那怀萤公主跟他岂不是仇人了? 见温悦汐久久沉默不语,段映湛连忙扯了另外一件事,问道:“对了,我昨日走得早,还没来及问你呢,皇后带你去她寝宫,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皇后娘娘说打算挑选几个宫女,放到我身边侍候。” “为什么啊?”下意识问出口之后,段映湛却又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原因还不好想吗?肯定是因为皇后娘娘也看明白了,平晏侯府中并无温悦汐真正可用之人,所以才派了自己的人过去。 “只是,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住在皇叔这里了。”皇叔这里是不允许女子进来的,温悦汐已经算是特例,断不会再让皇后选的宫女也入府。 …… 次日,温悦汐依旧如往常一样去了顾府,只是今日的顾清雨看起来格外地心不在焉,下棋落子全都失了章法。温悦汐暗自猜测着,她这般恍神究竟是因为作弊的事情,还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怀萤公主来京的消息。 在又一次被温悦汐吃掉一颗棋子之后,顾清雨终于开口试探着问温悦汐道:“我听说启辰国的怀萤公主昨日来京了,还去了蔚王府?” 温悦汐轻轻点头,“是,昨日从宫里回去的时候,我就见到她了,在蔚王府的门前。” “那……传言说蔚王殿下陪她在闹市闲逛也是真的了?” 温悦汐眸光一转,注意到顾清雨捏着的棋子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想来,她肯定是误会了,不过误会的肯定不止她一个。段蔚予从来不亲近任何女子,此番却陪着启辰国的公主闲逛,这样大的事情怎会不让人误会呢。不过,他们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怎么好像自己当时压根儿不存在似的? “昨天原本是我跟师叔一起出去的,因为我已经一个月没出去玩儿过了,所以央师叔陪我出去走走,怀萤公主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顾清雨稍稍放松了些,原来蔚王殿下不是特意陪怀萤公主出去的,不过是偶遇,自己还以为他真的对怀萤公主有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来,有关于他们俩的传闻也一直没有断过…… “郡主,你喜欢启辰国的怀萤公主吗?” 任是谁也看得出来,现下最得蔚王殿下宠爱的就是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孩子,在看到段蔚予为她打破了许多规矩之后,听到她说段蔚予陪她出去闲逛,顾清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她心中甚至有些庆幸如今是自己来教导郡主,而他又如此疼爱升平郡主,或许升平郡主就是自己打开他心门的钥匙。 第61章 嫁给你不行吗? 温悦汐闻言奇怪地看了顾清雨一眼,“要我喜欢她应该很难吧,我跟她也算是仇人了。” 触到温悦汐这样的眼神,顾清雨不由略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说到底她其实不也是生出了利用温悦汐的心思吗? “那……”片刻之后,顾清雨复又抬起头来看向温悦汐,吞吞吐吐地开口:“前日,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蔚王殿下有说什么吗?” “什么事?” “就是……柳小姐指认……作弊的事情。”自从那天听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之后,她就一直在担心,虽说皇后娘娘并未处罚若弗,但是以蔚王殿下的聪明,他应该已经看透是怎么回事儿了吧?顾清雨心中暗自懊恼,当初自己就不该想出这么个主意,如今自己在蔚王殿下心里的形象只怕是糟透了。 温悦汐微微摇头,“师叔什么都没说。” “那你呢?你认为柳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温悦汐却是看着顾清雨反问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清雨:“……” …… 晚上回到蔚王府,吃罢晚饭之后,温悦汐照旧去到段蔚予的书房里看书,而段蔚予则在书桌前埋头写些什么。 温悦汐看书看得入神,段蔚予却是蓦地开了口,“悦汐,你在我这里住了那么久,该回家去了。” 温悦汐闻言顿时抬起头来,看着段蔚予,神情之中却并无惊讶之色,仿佛并不意外段蔚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轻声应道:“我不想回去,孤零零的只有我一个人。” 段蔚予手中运笔不停,“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我这里。” “不行吗?” “傻丫头,你早晚都会嫁人,怎么能一辈子住在我这里?” “那我嫁给你不就行了,这样我就能一辈子住在这里了。” 段蔚予手下的笔立时顿住,墨汁晕染了一片…… 书房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一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般静默了片刻之后,段蔚予从手边取来另一张干净的宣旨,口中道:“你现在还小,尽说些小孩子的胡话。” 温悦汐手指默默抠着书页的页脚,眼睛却是直直看向段蔚予,“你这是要赶我走了吗?” 段蔚予这才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温悦汐,“今日,皇后召我入宫了。” 温悦汐瞬间明白,“她跟你说了给我挑选宫女的事情?” “已经选好了,明日就会派去平晏侯府。” 话说到这里,温悦汐大概也能猜出皇后究竟都跟段蔚予说了些什么,让自己搬回侯府去住,只怕是皇后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明日我就会搬回侯府住的。” 此时,段蔚予迈步走到温悦汐的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已经事先安排了人到侯府,你不用太担心,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就是。” 温悦汐闻言方是笑了,抬头看着段蔚予,“你又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段蔚予也是淡淡笑了,到目前为止她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她正在一步一步地把温韦良一家赶出平晏侯府,而这次皇后亲自派了宫女去侯府,正是她不可错失的机会。 “唉,那我就先回房去收拾东西了,我好不容易布置好的房间呢,真舍不得。” 说着,温悦汐跳下软榻,就要出门而去,可是双脚刚一落地,她就皱起了眉头,腹部一阵钝痛传来,她本能地弯腰捂住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段蔚予见状,一向沉静的脸上也难免浮现出了惊慌之色。 而温悦汐腹部的疼痛越发地剧烈,她整个人痛到蹲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段蔚予不敢轻易挪动温悦汐,扬声唤人去叫太医,并且让人看着温悦汐,他自己则是匆匆走出了书房,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 只见他在温悦汐的身边蹲了下来,把手中的药丸喂到温悦汐的口中,在温悦汐的耳边轻声道:“乖,把这个咽下去。” “好痛。”好像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温悦汐只能紧紧拽着段蔚予的衣袖,除了‘痛’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而段蔚予则是把温悦汐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抚着她,内心却无比焦急,太医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太医已经过来了。” 话音落下,就见着段蔚予的随身侍卫谷易游拽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太医走了进来,那太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被人从床上给拽了过来。 此时见着段蔚予,便是赶紧行礼,“见过……” “快过来给郡主看看,究竟是怎么了。”这声音里已然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此时温悦汐已经痛得满身冷汗,额前的头发都被打湿了。 那太医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给温悦汐诊脉。 第62章 谁下的毒? “郡主这脉……像是中毒,不过这毒似乎被暂时压制住了,尚未完全侵入五脏六腑,只是毒已入体,所以郡主才会这般疼痛难忍。” 此时的温悦汐已全然听不清太医的话,只痛得紧紧抓着段蔚予的手,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段蔚予却似失去了知觉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沉眸盯着那太医道:“如何解毒?” “这个……”太医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现下还判断不出郡主究竟中了何毒,像郡主这般情形,我之前还从未见过。” “那该如何?难道就让她这般痛着吗?”自己明明喂她吃了千清丸,却为何她的状况还是如此糟糕? “下官可先用银针缓解郡主的疼痛,然后再开一副清毒的方子,虽不能给郡主彻底解毒,但是也足以压制郡主体内的毒素,后面再想其他办法吧。”现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先保住郡主的性命要紧。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那太医也不再犹豫,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药箱,取出银针,同时对段蔚予道:“下官要开始行针了,还请王爷控制住郡主,别让她乱动,否则这针就扎不准了。” 段蔚予闻言便是把温悦汐紧紧箍在自己的臂弯里,两只手钳制着温悦汐不让她乱动,“开始吧。” 银针一根根落下,温悦汐渐渐停止了挣扎,慢慢竟是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却不知究竟是因为痛得受不了而昏了过去,还是因为太医的方法见效,她倦极而睡。 …… 胭脂红色的床帐之中,闭着眼睛的顾清雨微微皱眉,外面怎么那么吵?懒懒睁开双眼,犹自困倦的顾清雨语气难免不好,冲着外间候着的侍女扬声道:“怎么回事儿?一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吵?” 顷刻就见一个侍女快步走到顾清雨的床前,隔着床帐对她道:“回小姐的话,刑部的尚书大人,正带着人在我们府里搜证呢。”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紧张。 听到这话,顾清雨的困意顿时尽数烟消云散,一手扯开床帐,她疾速开口问那侍女道:“搜证?搜什么证?” “听说升平郡主中毒了,昨晚毒发,差点丧命,而昨天一整天,除了蔚王府,郡主就只在我们府里呆过,所以……” “所以他们就怀疑升平郡主是在我们府上中的毒?”顾清雨一张脸沉了下来,难道他们认为是顾府的人故意给升平郡主下毒不成?好歹他们顾家在京城之中也是名门望族,哪里是随便就能搜的?如今刑部的尚书大人亲自上门搜查,定也是得了上面的旨意。 “快,伺候我更衣。” 这件事非同小可,刑部的人这般大张旗鼓地上门,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搜出来,对顾家的名声也会大有影响,尤其自己的哥哥才刚进入朝堂不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定会传出怎样的闲言闲语来。 迅速穿好衣服,匆匆梳洗一番,顾清雨便是出了房间准备去前院儿看看情况,只是她这厢刚出了房门,就被守在院中的刑部派来的侍卫给拦住,“顾小姐,尚书大人有令,在搜查结束之前,这府里的一干人等,全都不得擅自走动。” 听了这话,顾清雨的贴身侍女气愤地道:“大胆,这里是顾府,我们小姐是顾府的大小姐,连走动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顾清雨又何尝不气,只是她要比自己的侍女理智得多,只见她看着那侍卫心平气和地道:“这位大人,我只是想去见见我父亲和我哥哥,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一个人跟着我一起过去。” 那侍卫见顾清雨客客气气的,也不忍为难,想了想,便是道:“好,顾小姐请跟我来吧。” 由那侍卫一路带着,顾清雨来到前厅,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清雨,你怎么来了?”顾仕安看着自己的妹妹问道。 顾清雨快步走到顾仕安的跟前,低声问道:“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刑部的人怎么会这般大张旗鼓地到我们府里来搜?” “是皇上的旨意。”顾仕安语气略有几分低落。 “为什么?”如果只是怀疑的话,绝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搜查。 顾仕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可是顾清雨仍是纳闷地问道:“昨天一整天,我都跟升平郡主呆在一起,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我都没有中毒,她怎么可能中毒?她这毒一定不是在我们顾府中的。” 顾仕安心道:正因为你跟她一直在一起,她中毒了,而你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他们才怀疑我们啊。 第63章 当断则断 段映湛进到温悦汐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数十个太医、宫里的太监、王府候命的下人……以及,温悦汐的叔父温韦良。 众人见段映湛进来,连忙齐齐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免礼吧。”段映湛未作停留,径直走向内室。 绕过屏风,段映湛终于看到温悦汐,此刻她正半躺在床上,身子靠在段蔚予的怀中,而段蔚予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显然是在喂她喝药。 看到段映湛进来,温悦汐嘴角扯起淡淡一笑,“来看我的人都走了好几拨儿了,你现在才来,可真够朋友。” 见温悦汐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段映湛的心里也是放松了一些,但是看她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想必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段映湛默了一瞬,正待开口,外间里却又是传来了众人的见礼的声音,“见过太子殿下。” 温悦汐闻言轻声道:“说你晚,我这个未婚夫来得竟比你还晚,这样的未婚夫还要来做什么?” 段映湛沉默不语,要说之前他还有些怀疑,温悦汐是否真的放下了段怀瑾,那现在他是深信不疑了,他看得出温悦汐是真的不想要这门婚事了,可是这门婚事并非是她不想要就能不要的,连太子都无可奈何,她能怎么办? 正这般想着,太子段怀瑾已然快步走了进来,“见过皇叔。” 段蔚予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喂温悦汐喝药,而温悦汐却未张口,她径直抬手接过段蔚予手中的药盏,道:“既然要喝,索性一口气喝完罢了,这样一点点的,对我也是一种折磨。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 段映湛听了温悦汐这话,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她的这番话并非是说这药,而是另有所指。 但见温悦汐端起药盏,微微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汤药,然后疾声嚷道:“苦苦苦……” 段蔚予闻声已然拈了一颗蜜饯递到温悦汐的嘴边,温悦汐低头咬住,贝齿轻轻擦过段蔚予的指尖,留下了她的口水。 在段映湛和段怀瑾惊异的目光中,段蔚予淡定自若地取了一旁小案上放着的素巾来擦手。 段怀瑾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然后才开口问道:“不知郡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温悦汐抱着盛满了蜜饯的琉璃盏,头都不抬地应道:“暂时还死不了,以后就难说了。” 段映湛闻言,一颗心不安地跳了一下,却兀自用轻松的语气道:“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温悦汐拈了蜜饯入口,抬眸看着段映湛,神情很是认真,“我没开玩笑,外面都是太医,不信的话,你去问问他们。” 段映湛顿时眸光一沉,为什么,她能把性命攸关的话说得如此轻松? 而段蔚予只默然坐在温悦汐的床边,似有所思的样子,并未开口说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谷易游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段蔚予闻言正要起身,却是被温悦汐伸手扯住衣袖,段蔚予低头看她,温悦汐眸光水润,声音轻软,“快点回来。” 段蔚予轻轻拍了拍温悦汐的手,轻声道:“知道了。” 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是非常软弱的,这个时候的温悦汐格外依赖段蔚予,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段蔚予也一直都守在温悦汐的身边并未离开过。 待段蔚予走出去之后,段怀瑾看着床上的温悦汐淡淡开口道:“母后的意思是,让你尽快搬回侯府去住,你在皇叔这里住着,连个能伺候你的侍女都没有。尤其你现在这样,身边少不了伺候的人,皇叔这里都是男人,照顾你也不方便。” 温悦汐还未开口,段映湛连忙道:“搬回侯府去住的事情还是别太着急了吧,她现在身子虚弱,怕是不能折腾,还等身体好一些了再说。” 段映湛知道,温悦汐是极不愿见到侯府的那些人的。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温悦汐开口道:“我会尽快搬回侯府的。” 听到这话,不止是段映湛,就连段怀瑾都有些惊讶,刚刚看她那般依赖皇叔的样子,她竟舍得离开这里,搬回侯府去住? 而此时,屏风后人影闪过,段蔚予从外间走了进来,温悦汐抬眸看着他,他应该都听到了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段蔚予这才开口问温悦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 “自己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 段蔚予伸手拿起温悦汐放在枕边的一张纸,上面左右两边分别写着:逐恶、退婚。 她主意已定,自己又何必阻拦。 第64章 妙毒夫人(一更) 温悦汐的目光亦是落在他手中的那张纸上,面容沉静的她,抬手指了指上面的‘退婚’二字,道:“若我毁了你的生辰宴,你会怪我吗?” 段蔚予侧头看她,“真的想好了?” 温悦汐点头,“机不可失。” 退婚的办法她一直在想,可是怎么都想不出一个既可以保全性命,又可以顺利退掉婚事的办法,如今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契机,她怎么可能放过? 段蔚予淡淡笑了,“若我说怪你,你就不会去做了吗?” 温悦汐亦是勾起嘴角,“当然还是要做的,只不过还要费脑筋想事后要怎么跟你赔罪。” 段蔚予抬手抚上温悦汐的头顶,温柔的触感让温悦汐心中一暖,其实要不是因为有段蔚予在后面给她撑着,这些事情她一样也不敢做。 正因为有人撑腰,知道就算失败了,自己也不至于无路可退,所以才可以勇往直前,这是他给自己的底气。 “早点睡吧。”段蔚予收回自己的手,起身离开了温悦汐的房间。 看着被他放回原位的那张纸,靠在床头的温悦汐微微闭上了眼睛。在解除跟太子的婚约之前,自己得先把温珺雅那一家人给赶出侯府去,不然,失去了太子未婚妻身份的自己,皇上和皇后哪里还会理会? 这次皇后之所以会派宫女入侯府照顾自己,就是因为自己是她儿子的未婚妻,是她将来的儿媳,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害自己。可若是自己失了这个身份,就算知道自己被温韦良他们一家给欺负死,皇后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把温韦良一家赶出平晏侯府,将是自己利用太子未婚妻的身份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之后,各不相干。 …… 温悦汐离开蔚王府的这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此时正是盛春时节,空气中都浮着淡淡的花香,温暖清甜。温悦汐身子还有些虚弱,是段蔚予抱着她上的马车。 段蔚予放她坐稳,正要退身离去,却是被温悦汐拉住衣袖。 “怎么了?”他的声音一贯沉稳,可此时多少带着些温软。 “不要让别人动我的房间。”她势必要霸占住蔚王府的那一席之地,让他每每路过,都会想起自己。 段蔚予笑了笑,张口想说什么,但是须臾却是敛下了笑容,低声应道:“好。” 马车驶远,段蔚予渐渐收回目光,转身回府的刹那,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随即浅笑摇头,她只是搬回家去住而已,同在京城,又非远离,自己这般心情实在没有缘由。 迈步走入府中,举目一看,却有些明白自己这心情是由何而来了,这府里少了她,果真好像缺了些什么。 “易游,”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卫,他沉声问道:“妙毒夫人那里可有什么进展?” “回王爷的话,这两日我们的人已经加紧在寻她的踪迹了,只是这妙毒夫人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就一直鲜少露面,能找到的线索实在太少……” 谷易游说着说着,声音便慢慢低了下去,因为他感觉到段蔚予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 “是我高估了你们,还是你们过惯了懒日子太散漫了?” 谷易游顿时冷汗直冒,“属下知错。” “告诉寻泠,若是十日之内再找不到妙毒夫人的下落,她可以退避隐居去了。” “是,属下这就去醉音楼。” 谷易游一边抹着冷汗,一边跑出蔚王府,也难怪王爷这般责怪了,每拖延一天,郡主就多一分危险,他们拖得起,郡主可拖不起。 这厢温悦汐坐了蔚王府的马车回平晏侯府,还未到门前,远远便见着一众人在门口等着迎接,温悦汐冷哼一声,虚情假意,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马车停下,温悦汐刚掀开车帘,温夫人就上前来扶她的胳膊,殷勤地问道:“悦汐,你身体如何了?” 温悦汐却显得很冷淡,低声道:“暂时死不了。” ------题外话------ 今天二次pk,会有三更,还有两更分别在下午和晚上,希望点进来的亲们收藏一下,么么。 第65章 要回菱香(二更,pk求收) 温夫人的脸上讪讪的,心中憋着火儿,却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撒出来,尤其这里还有皇后派来的宫女。 眼看着温夫人要扶温悦汐下马车,一旁候着的几个宫女连忙上前,其中一个看起来眼神精明的,抬手扶住温悦汐的另一只手臂,笑着对温夫人道:“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 待温悦汐脚落了地,那宫女这才松开温悦汐的胳膊,退身一步,朝她俯身行礼,跟在她身后的另外几个宫女亦是随之下拜,齐声道:“奴婢们见过郡主。” “都起身吧。”这个时候的温悦汐倒是没说什么,由着那宫女把自己扶回房间,回房之后才细细问了。 原来,方才那个扶自己下马车的宫女叫如柳,她显然是另外几个宫女的头儿,那几个宫女都是看她的眼色行事,而她也自然而然代替菱香,成了温悦汐的贴身侍女。 虽然这如柳名为侍女,在侯府的地位却要比别的奴才高得多,更甚者,连温韦良和他的夫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毕竟她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并且送来的,温韦良也担心她在皇后娘娘面前乱说。 “老爷,你得想想办法啊,如今温悦汐的房中都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我们无法掌控,实在是被动啊。” 温韦良闻言沉眸瞪向自己的夫人,“你别再动什么心思了,上次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别将你我二人传召入宫,话里暗藏机锋,分明是在警告我们,你还敢乱来?” 现如今温韦良回想起来,背后还是忍不住要冒冷汗,皇上虽未把话说明,但是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分明是断定他们夫妇二人薄待温悦汐。 不过,皇上也有他的顾虑,这种事情若是传开来,对谁都不好,只有私下敲打敲打自己。但此番已经惹怒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是温悦汐这里再出什么乱子,皇上就未必肯轻易放过自己了。 “我不也是担心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吗?老爷你是没看到,我之前去蔚王府求她回府的时候,她的话说得有多难听,我真担心她会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说些什么。”上次在蔚王府门前被温悦汐好一番羞辱,温夫人心中积怨未平,提起温悦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你若是真担心我们这一家子,就什么都别做。”温韦良压低了声音道:“反正她也快要及笄了,等她及笄之后,皇上定会尽快让她跟太子成亲,她嫁给太子之后,太后也会提出让珺雅做太子的侧妃,到那时,于情于理,皇上都不会下令让我们搬出侯府,这侯府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温夫人还是担心,“可是珺雅写信来说,自从她进宫之后,太子从未主动去找过她,跟之前对她的亲近之态大为不同,我担心太子会不会……”尤其是上次宫中女官考核之后,温悦汐的出色表现,又把他们一家三口推到了风口浪尖,风言风语不绝,珺雅她在宫中也免不了要受影响。 “你担心什么?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吗?如果她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哄得太后偏心于她?你放心,珺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无能,太子的心她抓得住。”温韦良对自己的女儿倒是信心十足。 他们夫妻二人正在这里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老爷、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侍女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 “什么事儿?” “郡主要菱香回她身边伺候。” 温韦良闻言不由和自己的夫人对视一眼,这才问那侍女道:“为何?郡主的房里不是已经有皇后娘娘亲自赐下的宫女吗?”已经用不着菱香了。 “郡主说,以前都是菱香伺候她的,她的习惯只有菱香最清楚,所以要菱香先回去伺候她一段日子。”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 亲们别忘了收藏哦。 第66章 给世子的信(三更) 既然温悦汐已经开口了,他们夫妻两个自然不能拒绝,不过温夫人觉得奇怪,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的?温悦汐并未怀疑菱香? 屏退那侍女之后,温夫人看向自己的丈夫,“老爷,你说温悦汐这是什么意思啊?上次粥里下毒的事情,难道真的不是她故意利用菱香引我们上钩?”可菱香有那个胆子对他们撒谎吗?再说了,她也没有必要撒谎啊。 “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总之我们小心一点,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温悦汐了。” 而此时身在温悦汐房间里的菱香也很是忐忑,她不知道温悦汐为什么要让自己回到她的身边,她明知道自己背叛了她。当初她说要在粥里下毒毒死老爷、夫人他们的时候,房间里就只有自己跟她两个人,那消息就只可能是自己透露出去的了,她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到她的身边来伺候,难道她不怕自己害她吗? 在菱香这般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温悦汐淡淡开了口,“菱香,虽然,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是看在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的份儿上,我不罚你。”说到这里,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有烹茶的手艺……罢了,你先去煮一杯茶来给我喝吧。” 提起‘茶’,菱香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兀自镇定,“郡主要喝什么茶?” “什么茶都行,让我看看你烹茶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菱香最终还是在温悦汐这里留了下来,而且温悦汐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每晚临睡前照样让她帮自己沏一杯安神茶。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几日过去了,可菱香心中却更乱了,郡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把自己留在她的身边真的只是为了给她沏茶? 这日,温悦汐吃罢早饭,去后花园小坐,眼看着起风了,温悦汐命身后的如柳回房去给自己拿披风,如柳自然不疑有他,虽此时已是盛春,微风不凉,但是温悦汐自中毒之后元气大伤,身体虚弱,她也不敢怠慢,赶紧就回房去取披风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出后花园大门的同时,一个身影亦是快步靠近了温悦汐。 “情况如何?”没有多余的废话,温悦汐径直开口问面前站着的女子。 那女子声音沉稳地应道:“菱香那里并无异动,茶里没有加别的东西。” “那温韦良和他夫人呢?” 女子摇头,“也并无特殊。” 温悦汐微微蹙眉,这一次他们倒是挺能忍。 “师叔说的那个妙毒夫人有消息了吗?” “奴婢昨晚刚收到的消息,已经找到妙毒夫人的下落,主子连夜出发,亲自请她来京。” “昨晚?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 女子闻言稍稍疑惑,为什么郡主提起主子时的语气并不像是晚辈对长辈?好像更亲昵一些,更像是……不,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温悦汐估摸着如柳快回来了,便是把事先藏在袖中的一封信递给那女子,并且嘱咐道:“你找人送到庆王世子的手上,记住,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本人收下,绝对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见温悦汐的神情如此慎重,女子赶忙接过温悦汐手中的信,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段映湛亲启。 “是,奴婢会确保万无一失。” 说完这话,她的眼角便是瞥到如柳的身影缓缓而来,屈身朝着温悦汐行了一礼,女子退身而去。 如柳来到温悦汐的身边的时候,女子已经走远了,如柳把手里的披风给温悦汐披上,眼睛却是不由看向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轻声问温悦汐道:“郡主刚刚在跟谁说话?” “府里的一个侍女,经过此处,看到我,便上前请个安。” ------题外话------ 今天的第三更。 第67章 温悦汐的信(一更) 如柳闻言微微点头,她来到这侯府数日,已然看清楚了这里的一些状况,这侯府虽名为升平郡主所有,但是实际上,这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听命于温夫人,那温大人和其夫人俨然已经成为这侯府事实上的主人,郡主她反倒像是一个借住在这里的人。也难怪之前她要住到蔚王府去,显然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只是,这些并不是自己能操心的,皇后只是想要知道温大人和温夫人究竟有没有在暗地里做伤害郡主的事情,至于这平晏侯府实际上的主人是谁,她并不怎么在意,反正那温珺雅最后也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 如柳这么想着,正是兀自出神,却见得温悦汐缓缓站起身来,悠悠然走到一丛芍药跟前,静默了片刻之后,语气不无伤感地开口道:“这花儿开得真好。” 如柳回过神来,连忙应声:“郡主若是喜欢,等会儿奴婢让人摘一些回去放在郡主的房间里。” 温悦汐却是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怜似怨,“算了,它本就开不长,又何忍提前结束它这短暂的生命。” 如柳闻言心中也不由有些伤感,郡主说的哪里是这芍药,分明是在说她自己啊。太医说郡主体内的毒虽是暂时控制住了,却不知何时会再发作,郡主如今的性命像是悬在一根细细的绳上,随时都有可能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可是就在她低头之间,温悦汐的眼角闪过狡黠之色,哪里还有方才那般伤感哀伤的模样,刚才的那番话,她不过是故意说给如柳听的罢了,或者说,是故意说给她背后的那个人听的。 …… 庆王府中,段映湛听下人通禀说蔚王府来人求见,心中还觉得纳闷,蔚王府的人来找自己做什么?温悦汐不是已经搬出蔚王府了吗?难道是皇叔找自己? 待看到那人递给自己的信时,段映湛面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温悦汐已然搬离蔚王府数日,却为何她给自己的信却是由蔚王府的下人而不是平晏侯府的下人给自己送来? “世子殿下,郡主特意嘱咐了,这封信非常重要,万不可让旁人看到。” 段映湛闻言更是好奇,这温悦汐的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什么事儿这么重要,搞得这般慎重。 迫不及待地拆信来看,段映湛的眉头却是渐渐皱紧,温悦汐她怎么会让自己做这种事,她不是要跟段怀瑾退婚吗?怎么还……? 段映湛在厅里踱步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进宫去。 到了皇宫,段映湛先是到太后那里请了安,这才去找了段怀瑾。 段怀瑾看到段映湛出现,亦是感到意外,自从段映湛和温悦汐越走越近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知不觉就疏远了很多。 “今日怎么进宫了?”段怀瑾语气一如往常。 “来给皇祖母请安,也来看看你。” 段怀瑾闻言勾起嘴角,笑意浅淡,“我看你是不想念书,找借口出来玩儿吧。” 段映湛伸手勾上段怀瑾的肩膀,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 这一瞬,他们二人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像是一对感情不错的亲兄弟。 ------题外话------ 今天依旧三更。 第68章 去看温悦汐(二更) 段映湛跟段怀瑾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也不知道温悦汐回侯府以后怎么样了。” 段怀瑾闻言,眸光微暗,却并未应声。 段映湛撞了撞段怀瑾的肩膀,“哎,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她吧。” “好。” “……”段映湛有些诧异地看向段怀瑾,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把段怀瑾给拉去呢,没想到他竟这般爽快地就答应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总算是完成了温悦汐交代的事情,且看温悦汐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 “夫人,太子殿下和庆王世子来了。”一侍女从门外匆匆而入,对着坐在那里绣花的温夫人禀报道。 温夫人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郡主的,已经往郡主的院子里去了。” 温夫人听闻这话,不由暗暗收紧了手指,却忘了手中还有针线,针尖刺进了指腹,她痛呼一声,发泄似地把那绣了一半的帕子摔在桌儿上,面色难看得很。 庆王世子也就罢了,最近他跟温悦汐走得很近,他来看温悦汐也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太子怎么会跟他一起来?不对,应该是皇上或者皇后娘娘嘱咐他来的,以前不也是这样吗?如果不是皇上和皇后迫着他,他是绝不会主动靠近温悦汐的。 可就算猜测段怀瑾是被迫来的,温夫人的心里仍旧不能安定下来,如今的温悦汐跟以前大不相同了,难保太子殿下不会对她动了心思。 温夫人正这般坐立不安的时候,从温悦汐的院子里传来了清越婉转的琴声,琴声越是动听,她的心里就越发烦躁。 在房间里踱步了半晌,温夫人终于起身,“绿儿,走,我们去郡主那里看看。” 还未走进院中,隔着院墙,温夫人就听到里面传出欢笑之声,她隐在袖中的手便是攥得更紧了。 迈步跨进院子,守在门口的侍女向温夫人行礼,“见过夫人。” 坐在凉亭里的三人听闻这声音,亦是止住了谈笑,朝着温夫人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温夫人面上含笑地朝他们走来,待她走近,分别给段怀瑾和段映湛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世子。” “温夫人不必多礼。” 温悦汐看着她脸上的笑,眼睛里露出淡淡的嘲讽之意,这时候她心里怕是担忧坏了吧。 “太子殿下和世子这么忙,还来看我们悦汐,真是有心了。” “温夫人客气了。”段怀瑾的态度礼貌而冷淡,而段映湛直接没有应声。 温夫人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尴尬,这凉亭里只有三个石凳,又没有人开口邀她坐下,寒暄的话也无以为继了,温夫人心思一转,便是开口问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我想问您,珺雅那孩子在皇宫里怎么样,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心里实在挂念得紧。” 段怀瑾微蹙眉头,瞬间之后恢复如常,声音无波无澜,“温小姐在皇宫里有专人照料,夫人不必担心。” 而恰在这个时候,温悦汐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含笑对温夫人道:“婶母,来,你坐我这里,我进房间去给你们泡壶茶来。” 温夫人正是求之不得,便是在温悦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温悦汐转身回房间去泡茶,而温夫人坐下之后,则是接着对段怀瑾道:“我也知道宫里的人定是照顾得细心,只是珺雅这孩子有些认生,我担心她跟别人相处不来,太子您跟珺雅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对你倒是熟悉得多,我记得她小时候……” 段映湛知道温夫人一提起‘小时候’这三个字,定是没完没了,便是悄悄起身,往温悦汐的房间去了。 进到房间里,见温悦汐果真在闲闲泡茶,段映湛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悦汐看了一眼窗外,浅笑之中带着深意,“你说我这婶母此刻在想什么?”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更,求收求收。 第69章 温夫人上钩(三更) 段映湛亦是顺着温悦汐的目光透过打开的窗子,看向坐在凉亭里正在跟段怀瑾说话的温夫人,不由撇了撇嘴道:“她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让我……” 温悦汐赶忙开口打断段映湛的话,“我让你帮我拿一方巾帕怎么了?这不是方才倒水的时候弄湿了桌子了吗?”说话的同时,她用眼神示意段映湛,房间里还有皇后安排的侍女在。 段映湛立刻会意,语气转而变成无奈,“好,我帮你去拿还不行吗?” 看来,自己要等到她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再问了。 段映湛把巾帕递到温悦汐的手中,语气哀怨,“你就知道奴役我。” 而此时,段怀瑾亦是透过窗子看向房间内,正看到段映湛和温悦汐二人笑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眸光顿时冷了几分。 四杯茶水放入托盘,温悦汐和段映湛一起走出房间,重新回到凉亭之中,温悦汐先是取了其中一杯送到段怀瑾的面前,笑容温婉,“尝尝看。” 段怀瑾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触到了温悦汐手背,他心中猛地跳了一下,温悦汐却恍然未觉,又端了另外一杯放在温夫人的面前,语气轻柔,“婶母也尝尝。” 琥珀色的茶水盛在玉色的茶杯之中,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清新的茶香味儿丝丝缕缕浸入肺腑,说不出的熨帖。温夫人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心中不由一沉,这茶煮得的确是不错,以前的温悦汐哪里会这些啊。 自从温悦汐回到侯府之后,温夫人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之前她听别人传言说宫中女官考核,温悦汐的表现很是惊人,她还以为那只是夸大其词,如今她亲眼见着了,就不得不替自己的女儿担忧了。 她当然知道温悦汐有天分,那两个人的女儿资质绝不会平庸,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温悦汐喝的茶水里动手脚,为自己的女儿扫清障碍。 如今温悦汐恢复正常,那与生俱来的天分便毫无保留地显现了出来,试问,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从一无所知提升到她如今这样的程度?她现在是因为身体虚弱不能继续去顾府跟顾清雨学习,但是等她的身体好一些了,势必还是要去的,她有如此天赋,再加上顾清雨的教导…… 如果任由她这般继续下去,将来自己的女儿跟她共侍一夫,又如何能跟这样的她争得太子的宠爱?方才太子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温悦汐的身上,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温悦汐低头饮茶之时,眼睛扫过温夫人脸上阴沉的颜色,心中暗道:如今,你倒还忍得了吗? 果然,当天傍晚时分,温悦汐就收到消息,温夫人把菱香偷偷叫去了。 这天晚上,临睡之前,菱香照例把煮好的安神茶端给温悦汐,但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负责服侍温悦汐安寝了,所以放下茶水之后,她就退了下去。 温悦汐如往常一样喝下那杯安神茶之后,她房里的几个侍女开始伺候温悦汐沐浴安寝,可是今日的温悦汐似乎格外地挑剔和暴躁,一会儿嫌沐浴的水太热,一会儿又嫌凉,被子怎么铺都不合她的心意,几个侍女无一幸免,都被她狠狠训斥了一顿。 好不容易伺候温悦汐睡下,她们几个一起退出房间,其中一个侍女忍不住对如柳抱怨道:“这升平郡主也太挑剔了吧,刚刚明明不是我的错,她还把我给骂了一顿,难怪之前人家都说她脾气不好。” 另一个侍女小声道:“可是前几日不都挺好的吗?我觉得郡主挺和善、挺好相处的,怎么今日忽然性情大变,好像突然之间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如柳也觉得很是奇怪,之前所有人都说升平郡主恶毒又任性,脾气坏得不得了,可是前一阵子的升平郡主分明变好了,大家都说郡主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又换回来了? “好了,主子的事儿我们别议论,都赶紧回去睡觉吧。” 到了第二天晚上,菱香仍是把安神茶放在桌上就退了下去,温悦汐刚喝了一口就深深皱起了眉头,颇有些生气地道:“这菱香真是越来越惫懒了,好好的茶煮成这样。”说着,她便是把手中的茶杯递给如柳,道:“你尝尝,她煮的这是什么东西。” 如柳看了温悦汐一眼,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主子让她尝,她自然不敢有异议,而且她也很好奇这茶究竟难喝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温悦汐如此生气。 递到嘴边轻饮了一口,如柳心道:并不难喝啊。看来,郡主又在乱发脾气了。 如柳心中暗自祈祷,让郡主的气儿顺一些吧,别再让她们几个挨骂了。 但是,如柳怎么都没有想到,先发脾气的竟是她自己…… ------题外话------ 三更来啦。 第70章 禀报给皇后(一更) “你走路不长眼啊?”如柳怒目瞪着面前撞在自己身上的侍女,语气十分不善,直骇得那侍女浑身一抖。 被她这么一吼,那侍女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如柳姐。”可这语气分明很是委屈。 而房里其他几个侍女见状,都是有些诧异,方才明明是如柳突然转身,两个人才撞上的,而且如柳从来不曾如此疾言厉色过,她惯常不太显露情绪,性子很沉稳,所以皇后才会选了她来在升平郡主的身边贴身伺候,她方才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一向沉稳内敛的如柳也突然大发脾气,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是郡主,今天又是如柳,难道是中邪了不成? 如柳吼完之后,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这胸中莫名其妙的烦躁是怎么回事儿?自己竟然还当着主子的面大发脾气,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如柳一时失控,还请郡主恕罪。”反应过来之后,如柳连忙跪在温悦汐的面前请罪。 温悦汐朝她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不用在意,我也经常会这样,不知怎么地,莫名其妙地就会发脾气,事后想想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如柳听闻此话,心中不由暗自生疑,郡主经常这样?为什么?可自己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啊,难道这院子真的邪门?不然这像是中邪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这天晚上如柳一夜未睡,自己发脾气的那一幕,不停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怎么样都忘不掉。自从她入宫做宫女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要谨言慎行,这是她第一次失控,跟昨天的郡主一样,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难道这只是巧合? 不对,绝对不会是巧合。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如柳直觉这件事很有些蹊跷…… 到了次日午后,温悦汐躺在床上午睡,如柳则出门去管家那里领取温悦汐这个月的例银。她走过一处回廊,隐隐听到有两个侍女正在那里说着什么,似乎提到了温悦汐,她不由驻足细听。 只听得其中一个侍女用质疑的语气道:“你怎么就知道郡主的那安神茶有问题?” “我哪里会知道,不过是胡乱猜的罢了,但是我觉得我猜得应该不错,不然为什么郡主总是在喝完那安神茶之后乱发脾气。” 另一个侍女亦是附和道:“你说的这个我倒是同意,郡主每次喝完安神茶之后,似乎总是特别爱生气,一点点小事也能被她骂得厉害,简直吓人。不过,如果那安神茶真的有问题……岂不是老爷和夫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告诉你,郡主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这府里的主子是谁你得看清楚,不该说的话就别说。” “我明白。不说这个了,昨天我看到翠儿……” 这两个侍女接下来聊的都是下人之间的一些琐事,如柳便没有继续听下去,兀自悄悄走开了。然而,就在她悄悄走开之际,那两个侍女中的其中一个朝着她方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如柳不会知道这个侍女就是那日在后花园里跟温悦汐说话的那个女子。 此时的如柳只一心想着方才自己听到的对话,安神茶?对了,昨天晚上,自己就是在喝了那杯安神茶之后,觉得满心的烦躁,然后为了一点小事发了脾气,看来,那安神茶真的是有问题。 难怪皇后要派她们几个来郡主的身边伺候,原来温老爷和温夫人真的对郡主下了手……这也太可怕了,如果安神茶真的被人动了手脚,那之前郡主的行为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自己得赶紧把这件事禀报给皇后娘娘,这事儿太大了,她可负不了责。 ------题外话------ 今天依旧三更。 第71章 抓到证据(二更) 到了晚上,菱香跟其他下人一起吃罢晚饭之后,便是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房间仍旧是以前她做温悦汐替身侍女时住的那间,其实,照规矩,她如今已经不是温悦汐的贴身侍女了,便不能再独自一人住一间,但是温悦汐并未要求她换房间,所以她仍旧在这里住着。 初开始,她还有些忐忑,想着温悦汐会不会是要报复她,但是已经几日的时间过去了,温悦汐并未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她也慢慢放下心来。 点了蜡烛,菱香取出茶叶,开始准备给温悦汐泡茶,跟茶叶同时取出的还有一包药粉,这是三日前,夫人把自己叫到她房间里亲手交给自己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菱香给温悦汐泡茶,所以她这一套动作做的已经是行云流水,茶水入杯,菱香正准备把药粉倒入,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子的声音,“菱香,你在吗?” 菱香闻声,顿时着急忙慌地把药粉藏在坐垫底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看到外面站着的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侍女之一,菱香心中不由忐忑,“有事吗?” “昨儿个郡主不是说她的枕头不太舒服吗?我就想着重新给她做一个,可又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样的枕面,你跟在郡主身边的时间最久,最了解她的喜好,你来我房间帮我挑一挑,好不好?” 菱香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可我还要给郡主泡茶。” “哎呀,郡主刚吃罢饭,还不着急喝茶,再说了,我就只耽误你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了。”那侍女说着,便上前去搀菱香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走吧。” 这侍女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从皇宫里出来的,地位自然要比菱香高很多,她又怎么敢说不,只好被这侍女拉着去了她的房间。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侍女是刻意在这个时间出现,把她从房间里带走的,这一切都是如柳的安排。如柳估摸着菱香泡茶的时间,适时让人把菱香带走,这样她就可以进菱香的房间一探究竟了。 所以,在菱香被拖着离开之后,如柳已然快步走进了她的房间。 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茶香满室,如柳观察到桌边似乎有一点白色的粉末,她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已然有所猜测,目光往下,那织锦的坐垫明显有动过的痕迹,如柳伸手掀开坐垫,那包药粉便是映入眼帘,如柳心中暗道:果然。 猝不及防之下,菱香来不及有过多掩饰,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如柳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而她的猝不及防,正是如柳刻意安排造成的,比起菱香,身在皇宫这么多年的如柳显然要精明得多,这也正是皇后挑中她的原因。如柳被派到温悦汐身边的使命之一,就是弄清楚温韦良和他的夫人究竟有没有在暗地里对温悦汐动手脚,这一次,她算是在皇后面前立了大功。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瓷瓶,如柳倒了一点点药粉在瓷瓶里,明日一早,自己就可以回宫去向皇后娘娘禀报了。 把药粉重新放好,坐垫恢复原样,如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菱香的房间,直到菱香回来,都没有察觉曾经有人进来过。 翌日,伺候温悦汐吃完早饭,如柳向温悦汐请求回宫一趟,说是要把温悦汐近日的情况向皇后娘娘禀报,温悦汐自然应允。 如柳离开平晏侯府之后,径直回了皇宫,并如实把那安神茶的异常向皇后娘娘细细禀报。 “这是奴婢昨日从郡主之前的贴身侍女菱香房里偷偷取来的药粉。”如柳把手中的瓷瓶递到皇后的面前。 皇后伸手接过,闻了一下,然后神情严肃地对自己身边的宫女吩咐道:“你去请闵太医过来一趟,就说本宫身子不舒服,让他过来给本宫诊脉。” ------题外话------ 9点还有一更。 第72章 皇后的怒气(三更) 待太医来时,如柳已经退避到一旁,那闵太医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也是皇后最信任的太医。他给皇后请过安之后,正要上前诊脉,却听得皇后幽然开了口,“本宫传你过来,并非是让你给本宫诊脉。” 闵太医闻言心中一滞,不是让自己过来诊脉的?自己身为一介太医,不让自己过来诊脉,那又是为了什么? “卉枝,把东西给闵太医瞧瞧。” 话音落下,皇后的贴身宫女卉枝,手里拿着小瓷瓶走到那闵太医的面前,站定之后,微微低头双手奉上。 闵太医伸手接过,心中犹是不解,皇后娘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下一刻,皇后便是开口为他解了惑,“本宫想知道这里面的药粉究竟有何功效。” 原来是这样,闵太医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很少有太医愿意参与宫斗,但有时候身不由己。 取下瓶塞,闵太医把里面白色的药粉倒在掌心,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嘴里了尝了尝,接着便是低头皱着眉头沉思,半晌都没说话。 皇后见他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地道:“这药究竟是什么药?用来做什么的?” 那太医面上有些为难,“这药粉有些少了,下官一时还不敢断定。” “本宫这样问你吧,这世上是否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性情大变?吃了之后变得很烦躁,容易发脾气?有这样的药吗?” 闵太医心中一惊,呐呐不言。 皇后从他的表情已经看出,他肯定是知晓,却为何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 “说,究竟有没有?”皇后的语气比方才严厉了几分。 那闵太医这才微微点头,“是有这么一种药,这种药是以银尾花制成,把花瓣晒干,研磨成粉……”说到此处,闵太医骤然停住,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药粉,该不会这就是…… “继续说,这药吃了以后会怎么样?” “正如皇后娘娘方才所说,吃了这药的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无法定心静气,更严重的是,长此以往,会损伤心智,最终……” “最终如何?” “最终会变成痴儿。” 皇后此时的脸色已经很是阴沉,身上的怒气足以让这殿内的每个人清楚地感受到。闵太医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在跟谁生气,也不知道这药粉她又是从何处得到,但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我朝弘康帝在位时,后宫曾有一嫔妃使用此药加害皇子,致使皇子终生痴呆,弘康帝便下令,我昊黎境内不许种植银尾花,一经发现以死罪论处。数百年的时间过去,我昊黎大多数百姓已经不知晓银尾花为何物。” 皇后自然明白闵太医特意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势必要禀报皇上,闵太医便随本宫一起来吧。” 闵太医一听这话,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方才皇后问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以为她想用这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可就危险了,参与后宫斗争,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好在皇后并不是这个意图。 皇后带着闵太医去见皇上,心中怒气翻涌,这温韦良夫妻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药他们竟然也敢用在郡主的身上,痴儿?他们竟然想让自己儿子的未婚妻变成一个痴儿吗? 自己之前还嫌弃温悦汐,认为她给自己的儿子丢脸,却原来那夫妻两个才是罪魁祸首,真是胆大包天!他们做出如此恶毒之事,陷害未来的太子妃,简直罪不可恕,这次绝没有再放过他们的道理了! ------题外话------ 今天的第三更。 第73章 温韦良下狱 到了殿前,皇后转身对闵太医道:“太医还请在此留步,稍候一会儿。”这药粉究竟是由何处得来,暂时还不能让太医知道,还得等自己跟皇上禀明之后,待皇上定夺。 闵太医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眼看着皇后进入殿内,他心中不禁暗自猜测,难道这药粉是皇后娘娘从某位嫔妃处搜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不知哪位嫔妃要倒霉了。 他在殿外站了没多一会儿,里面便有一宫女出来宣他入内,待他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的脸色亦是不怎么好看,眉头皱着,显然是生气的样子。 只听得皇后对他开口道:“闵太医,你再把方才跟本宫说的,有关于这药粉的事情,细细向皇上禀明。” “是。” 闵太医不知道这药粉究竟牵扯了何事,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只需要如实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于这药粉的事情说出来就是了。 待他说完之后,殿内陷入一片静寂,皇上的脸色越发冷了几分。 “朕知道了,闵太医,你先下去吧。” 闵太医正欲退身离去,皇上却又是唤住了他,沉声嘱咐道:“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下官谨记。” 奇怪了,这药粉究竟是何人所有,皇上这意思是要把这件事给隐瞒下去了? 闵太医离开之后,殿内就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二人。 “皇上,那温韦良夫妇简直太胆大妄为,升平郡主之前之所以举止违常,全是因为他们对郡主下了药。更过分的是,上次女官考核之后,皇上分明召他们夫妇进宫警告过了,可他们竟丝毫没有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继续用这种手段,委实是胆大包天。尤其,他们用的这药还是我朝明令禁止之药,根本就是视法纪为无物。” 皇后现在简直恨不得把温韦良夫妇给撕了,就因为他们使的这些手段,让自己的儿子被人暗地里嘲笑了这么多年,每每提起自己的婚事,瑾儿都很不开心,这些竟全都是拜那夫妻二人所赐。 听了皇后之言,皇帝却并未说话,低头思索着,似乎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皇后也不打扰,就这么在一旁站着。 半晌之后,皇帝终于开口唤了外面候着的太监进来,“传户部尚书进宫见朕。” …… 平晏侯府里,温悦汐拍了拍手上糕点的碎屑,目光扫过正在帮她收拾书桌的如柳,目光沉然,如柳回府已经有大半日了,为何这侯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温悦汐正要起身出去看看,守在门外的一个侍女便是匆匆跑了进来,如柳听到这脚步声,先是皱了眉,接着就直起身来,从书桌后走出,快步迎了上去,“怎么了?跑这么快干什么?” “老爷……温老爷被下狱了!”她急急喘着气道。 温悦汐闻言眸中闪过亮色,面上却装作很惊讶的模样,立刻站起身来,语气十分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叔父怎么会被下狱?!” “是真的,老爷的随从回来报的信,说是直接被刑部的人押入大牢了。就在方才,夫人听到消息立时就昏厥了过去,现在正在找大夫过来呢。” 如柳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便也不觉得惊讶。 只听得温悦汐道:“那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说着就是带了如柳她们去往温夫人的院子。 一边走着,温悦汐一边问方才那报信的侍女道:“叔父是因何被下狱?” “奴婢不知。” 快步到了温夫人的院子,里面的人已经乱成了一团,看到温悦汐来了,那些下人们连忙上前请安,温悦汐径直走进温夫人的房间,看到温夫人正在床上躺着,仍旧昏迷中,便是开口问她身边的侍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老爷的随从回来禀报说,老爷被刑部的人抓进了大牢,夫人一听,当即就晕了过去。” “请大夫了吗?” “已经请了。” 温悦汐当然知道已经请了,不过这关心的话还是要说的。 “叔父是因何下狱?” 温悦汐话音落下,温韦良的随从便是从一旁站了出来,对着温悦汐道:“回郡主的话,老爷正在御史台当职,刑部的人就突然闯了进来,说老爷……” “说老爷如何?”温悦汐追问道。 “说老爷在户部任职期间,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得刑部尚书命令,立即抓老爷下狱审问。” 温悦汐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抓温韦良下狱竟是以这个罪名,皇上是打算掩盖他们夫妻两个对自己下药的事情吗? 第74章 着令搬出侯府 “大夫来啦。”正在温悦汐暗自思忖的时候,有下人带了大夫进来。 温悦汐立时起身让开床前的位置,让那大夫坐下给温夫人诊脉,她站在那里心中却犹自沉思,皇上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把温韦良关入大牢,看来是的确不想把他们夫妻俩给自己下药的事情公公之于众,可是,这并非是自己预想中的结果。 在那大夫给温夫人行针之后,她果然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脑袋稍稍迷糊了片刻,便是想起自己晕倒之前听到的消息,看到温悦汐站在那里,她一把就抓住温悦汐的手,带着哭腔道:“悦汐啊,你叔父被下大狱了,这可怎么是好?你可得救救你叔父啊。” 温悦汐面上也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我……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这么办啊,师叔他现在又不在京城,我……对了,我可以去找庆王世子,不过,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上忙,庆王也不太喜欢我。” “那你就去找太子殿下啊,让太子殿下帮你叔父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如果老爷的罪名真的被坐实了,那可就是死罪了,他若是死了,留下自己跟珺雅两个孤儿寡母可这么办啊。 “可我根本就进不去皇宫啊,虽然我是郡主,但是不经传召也是不能入宫的。” “那这可怎么是好啊?”温夫人抹去了眼角的泪,对温悦汐道:“那你就去找庆王世子帮忙吧,他是世子,能入得宫门,让他帮忙求个情,要是能让你进宫见到皇后娘娘就更好了。对了,你让世子殿下帮忙带个口信给珺雅,让她也在太后的面前帮老爷求求情。” 温悦汐心中暗道:不用段映湛帮忙带口信,这么大的事情,温珺雅怎么可能会不知晓?皇宫里这时候只怕也已经传开了。温珺雅在皇宫里,本就受那些千金小姐的排挤,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婶母放心,我这就去找世子殿下,只是……我得先知道叔父究竟有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贪了银子,不然就算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啊,若是撒了谎,又被拆穿,岂不是更加惹怒了皇后娘娘吗?” “这……”温夫人也是吞吞吐吐起来。 “婶母,您得跟我说实话,不然弄巧成拙,更会害了叔父。”其实,看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温悦汐也已经猜得出了,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温夫人抬眼看向房间里的这下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的下人们都退下了,可是温悦汐身后的几个侍女却没动,她们是皇后派来的,自然不用听温夫人的命令。 温悦汐侧头对她们道:“你们也先退下吧。” 其实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呢?他们心中也肯定已经猜到了。 待所有下人都退下之后,温夫人这才开口对温悦汐道:“老爷的确是……贪了一些银子,但是在户部的人哪一个不贪啊?悦汐,虽然老爷的确是贪了些银子,但是数额绝对不大,那户部比他贪得多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偏偏只有老爷被抓了起来,而且老爷早就调离户部了,他们怎么突然查起老爷来了?这件事太奇怪了。” 奇怪?是奇怪,温悦汐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用这个罪名把温韦良关进大牢。 温悦汐此时十分为难地道:“行吧,我去找世子殿下试一试,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帮上忙。” “嗯,你快去吧。” 温悦汐转身之际,嘴角笑容讽刺,这个时候你倒是想到我了,平常可没少害我。 温悦汐这厢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下人匆匆跑进了院子,冲着温悦汐道:“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有皇后娘娘的口谕要传达。” “让人进来吧。”温悦汐开口道。 皇后娘娘的口谕? 不多时,一个太监便是走了过来,先是冲着温悦汐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公公不必多礼。” “不知温夫人可在?奴才有皇后娘娘的口谕要传达。” “公公里面请。” 此时躺在里间床上的温夫人听到声音已然挣扎着坐起身来,她心中亦是惊讶,皇后怎么会有口谕给自己? 温悦汐引了那公公进到里间,温夫人已经下了床,给那公公见了礼,毕竟他是皇后派来传谕旨的,身份自然不同。 “温夫人,皇后娘娘的口谕,温大人贪污受贿,品行不端,已不适宜再继续教养郡主,因温大人已然下狱,此着温夫人你立刻搬出平晏侯府,往后不得再接触升平郡主。” 第75章 药粉不见了 这太监的话还没说完,温夫人就已经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老爷刚被下狱,皇后就让自己搬出侯府,凭什么?这多年来这侯府都是谁在打理,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一夕之间就全都化为泡影了吗?这让自己怎能甘心? 然而,纵然她再怎么心有不甘,事实已然如此,皇后的谕旨,岂是她能违抗的? 只见得那太监低头看向瘫倒在地上的温夫人,道:“温夫人,请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奴才回宫去复命呢。”语气还算轻缓,听起来客客气气的。 而那温夫人此时心中正是慌忙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面上神情亦是神情恍恍惚惚,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 那太监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劝说,转而对着一旁站着的温悦汐拱手道:“不知郡主可否唤几个下人进来?” 温悦汐闻言也没多问什么,果断冲着外面扬声道:“如柳,你们几个进来一下。” 片刻之后,如柳她们几个便是走了进来。 只听得那太监对如柳她们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帮温夫人收拾一下行李吧。” 如柳原本就是皇后身边的人,跟这个太监也算很熟悉了,此时听到他这样说,也没有迟疑,当即就带着其他几个侍女一起开始收拾起温夫人的东西来,其实要收拾的也无外乎是衣服、首饰之类,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收拾好了。 那太监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好的包袱,俯身对温夫人道:“夫人,东西都已经帮您收拾好了,您请吧。” 温夫人这时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直往后躲,“不,我不走,这是我的家,你让我走哪儿去?” 那太监闻言冷笑一声,“温夫人怕是糊涂了,这是平晏侯府,您的家不是在东城那里吗?” 是了,东城那里还有一座宅子,那是他们一家三口之前住的地方,当初温悦汐的父母战死沙场,他们便搬来了这里,一住就是七年,他们早已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家,温夫人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从这里搬出去的一天。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在那太监的暗示下,几个侍女半扶半拽地把温夫人给送上了马车,而温悦汐则站在侯府的大门口亲眼看着马车渐渐驶远,久久不语…… “郡主,那奴才这就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 “公公慢走。” 温悦汐声音很轻,面上亦是不见波澜,有些木然的模样,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懵了,谁又会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呢? 从她写信给段映湛,让他带着太子来侯府找自己的时候,这一切就都已经计划好了。 在这个时候,她无比想要见到段蔚予,想要亲口告诉他,自己做到了。 “如柳,让人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庆王府。” “是。”不用问如柳也猜得到,郡主这肯定是要去求世子殿下带她进宫了。唉,郡主,你怎么这么傻呢?温大人下狱、温夫人被赶出侯府,那都是因为他们害了你啊,你如今却又傻乎乎地奔走为他们求情,真是不值。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是如柳却绝不会说出来,皇后娘娘吩咐了,这件事务必要守口如瓶,一旦传出去,自己性命也将不保。 夫人刚被送走,郡主也乘马车离开了,整个平晏侯府顿时乱成一团,众人也都不干活儿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以前他们万事都是听温夫人的,如今温夫人被撵走,那他们以后听谁的?郡主? 菱香听到众人的议论,心中更是不安,夫人走了,那自己以后怎么办?……不过,郡主似乎也并没有怀疑自己是夫人的人,还把自己留在了她的身边,这倒算是一件好事。然而,自己的父母还被夫人拿捏在手上,她以后指不定还要自己帮她干什么坏事儿。这么一想,菱香的一颗心又是沉了下来。 走进自己房间,菱香在凳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便是起身走到一个通体漆黑的木箱跟前,打开箱子,里面放的都是她的衣裳。而衣裳的最下面压着的就是温夫人给她的那包药粉,她想着如今老爷下狱,夫人被撵走,自己暂时还是先不给郡主下药了,往后看看情况再说。 伸手往下摸,却没有摸到自己预想中的东西,菱香心中不由一颤,怎么什么都没有?自己放在这里的那包药粉呢? 着急之下,菱香把箱子里的衣裳都甩了出来,衣裳散落一地,整个箱子都空了,也没见着那包药粉在哪里。菱香呆呆地看着这一地的衣裳,药粉呢?去哪儿了? 第76章 生辰宴 庆王府中,陈夫子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向坐在那里,神思却不知已经飘到哪里去的段映湛,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世子听懂了吗?” 段映湛这才回过神来,眼神迷茫地看着陈夫子,“什么?” 陈夫子忍耐着道:“还请世子专心一点。” 段映湛摊手,“我尽量吧。”这两天他一直都在想温悦汐让自己带段怀瑾去找她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温悦汐的目的,他想要去找温悦汐问清楚,可偏偏她的身边还有皇后娘娘的人,说起话来也不方便。 陈夫子闻言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世子。”门外有人轻唤。 “怎么了?”段映湛懒懒问道。 “升平郡主来了,说有事要找您。” 一听这话,段映湛立刻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可是刚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冲着那陈夫子道:“夫子您看,这并非是我自己要逃学,那升平郡主来找,我总不能避着不见是不是?您可不能因此在我父王面前告状啊。” 陈夫子朝他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段映湛便是笑着快步离去了。 花厅里,温悦汐正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她身后的如柳看到段映湛进来,便是轻声提醒温悦汐,“郡主,世子殿下来了。” 温悦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段映湛,而段映湛则是玩笑着开口道:“真是难得,你竟会来这里找我。” 温悦汐却并未因他的玩笑而有任何笑意,只是沉着声音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事要拜托你。” 看到温悦汐这般神情,段映湛顿时敛了笑容,“怎么了?” “我们侯府发生的事你还不知道?” “什么事?” 温悦汐此时转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如柳,对她道:“如柳,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世子殿下说。” 如柳稍稍迟疑了一下,也便轻声应了,转身走了出去,她想着定是温悦汐不好意思当着下人的面说自己家里的丑事,所以才把她给支了出去。 待如柳离开之后,段映湛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还有上次的事情我还一直都想问你呢。” “我叔父被下狱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段映湛很是惊讶,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今天。而且,就在我来这里之前,婶母也被皇后娘娘遣出了侯府。” 段映湛听了这话,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待他琢磨过味儿来之后,研判似地看了温悦汐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样的话,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自己可是亲眼看到她对自己的那个婶母有多厌恶的。 温悦汐点头,声音亦是放得很低,“这是自然。” “那你来找我是……?” “找你是为了让你带我进宫去跟皇后娘娘求情。” 段映湛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就跟不上温悦汐的思路,“这又是为什么?”既然讨厌他们,又何必去替他们求情? “我现在还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跟他们一家已经决裂了。” “为什么?” 温悦汐皱眉看他,“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段映湛不满,“温悦汐,你让我帮你,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到师叔的生辰宴之后,你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皇叔的生辰宴?为什么?”段映湛更加迷茫了。 温悦汐不耐,“我说,你能不能别问为什么了?” “不能,我还没问你呢,上次究竟为什么要让我带着太子去找你,你总不会是对他旧情复燃了吧?” “想什么呢你,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那究竟是为什么?” 温悦汐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段映湛的脑袋,“都说了不让你问为什么了,等师叔的生辰宴结束之后,我自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的。”虽然段映湛还是信得过的,但是就怕他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万一他一不小心说了出去,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全完了? 段映湛顿时毛骨悚然地看着温悦汐,“你……你要在皇叔的生辰宴上做什么?” 温悦汐闻言微微一笑,“那么盛大的场面,所有重要人物都在的场合,自然要发生点什么才有趣。”比如退婚,再比如…… …… 段映湛终于还是带着温悦汐进了皇宫,二人进宫之后直奔凤宁宫。 在听到宫女禀报说,升平郡主和庆王世子求见的时候,皇后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事实上,方才太后已经来过一趟了。 “让他们进来吧。” 温悦汐一进来,面上就带着凄惶之色,还未等皇后开口,便径直跪在了她的面前,“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叔父。” 第77章 还未收场 皇后示意身边的宫女扶温悦汐起身,温悦汐方才顺势站了起来。 “本宫听闻之前温夫人误会你下毒害她,你赌气之下方才离开侯府住到蔚王府去,你们二人生了如此嫌隙,她搬出侯府,你不是更自在?” 温悦汐低着头道:“悦汐的确生气婶母误会我,但是叔父和婶母,还有珺雅是悦汐仅剩下的亲人了。尤其是叔父,他是悦汐父亲的亲兄弟,如今他被关入大牢,悦汐六神无主,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来求皇后娘娘您。” 这一番说得确实恳切,因为温悦汐一直低着头,皇后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心道:不知道该说这孩子善良还是傻,人家都害了你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这里帮他们求情。 但是这其中的实情,又不能说予她听,皇后娘娘只是放柔了声音对温悦汐道:“悦汐,不是本宫不帮你,只是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你还小,不会明白的。况且,你叔父的案子乃属朝政之事,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也帮不了你。” 温悦汐闻言茫然道:“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看着这样的温悦汐,不由微微皱眉,她这个样子将来坐得稳皇后的位置吗?遇到一点事情就慌张成这个样子,被人害了却不自知,还帮害自己的人求情,这样的她以后如何能在后宫中生存? 想到这里,皇后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当初定下这桩婚事,也只是为了拉拢人心、显示皇家恩宠而已,至于将来温悦汐能不能坐稳太子妃、乃至皇后的位置,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如果她自己守不住,那也怨不得旁人。 皇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件事她不会插手,温悦汐便也没有在凤宁宫里多留。 出了凤宁宫,身旁的段映湛侧头看她,“现在要怎样?回去吗?” “去看看温珺雅吧,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姐妹两个怎么能不一起商量商量呢?” 段映湛仰头望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温悦汐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好想明天就是皇叔的生辰宴,这样我就不用猜来猜去了。” 温悦汐闻言不由轻笑,“走吧,再陪我去看看温珺雅,说几句话我们就出宫。” 二人一起到了芳仪殿,可温珺雅压根儿没在。 “温小姐一听到温大人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消息之后,就急急忙忙出去了,至今还未回来。” 告知温悦汐这些的,正是顾清雨的好友,上次主持考核的女官肖若弗。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在此等她回来吗?你也知道叔父他突遭变故……” “当然,郡主请便。” 虽然温韦良被下狱,温夫人被撵出侯府,但是这些并不影响温悦汐郡主的地位,她跟温珺雅不一样,所以这些人也不敢慢待温悦汐。 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温珺雅回来,温悦汐有些不耐烦,便是起身对段映湛道:“走,我们去太子殿下那里找她。” 段映湛微微点头,其实他方才就想到了,这个时候温珺雅肯定在太子殿下那里,他们之前在凤宁宫得知,太后已经去找过皇后了,说明温珺雅去求过太后,但是无果,现在她唯一能求的只有段怀瑾了。 出了芳仪殿,段映湛带着温悦汐去往段怀瑾的书房,一路上,段映湛悄悄打量着身旁的温悦汐,见她神色平淡,甚至透着些无聊,不由开口道:“你都拉着我在皇宫里走一圈儿了,真的打算一点儿消息都不透露给我?” 温悦汐抬头正欲应话,却陡然变了语气,轻声道:“看。” 段映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段怀瑾半扶着温珺雅的肩膀从月形拱门处拐过来,而温珺雅面上神情楚楚可怜,似是浑身无力一般地偎在段怀瑾的身旁,温珺雅本就是美丽的少女,此时脸上泪痕犹在,正如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 而对面的段怀瑾此时亦是注意到了同段映湛一起走来的温悦汐,不知怎么地,竟下意识松开了扶着温珺雅肩膀的手。 温珺雅见状不由疑惑,待她看到缓缓走来的温悦汐时,心中一片酸楚,太子殿下是想要在温悦汐的面前避嫌吗? 温悦汐却似全然没看到段怀瑾似的,径直快步走到温珺雅的身边,语气关心地道:“姐姐,你没事吗?” 温珺雅闻言心中却是惊疑不定,这温悦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按道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躲在侯府里庆祝啊,还来找自己做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实在没有必要再在别人的面前装模作样了,因为就算此时她冷漠以对,完全不管这件事,别人也不会非议她什么,毕竟自己父亲犯下的是大错,而且是百姓们都唾弃的大罪。 只是,她哪里会知道,温悦汐的计划还没完,最终收场的时候还没到呢。 第78章 蔚王回京 见温悦汐始终没有看向自己,段怀瑾不由开口问她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我来求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她说……”说到这里,温悦汐却是停住了,重新把目光放在温珺雅的身上,压低了声音道:“我听凤宁宫的宫人说,太后已经去找过皇后娘娘了,是姐姐你求的太后吧,太后怎么说?” 听温悦汐提起这个,温珺雅心中更是绝望,太后说这件事她帮不上忙,父亲犯的错太大了。更要命的是太后对自己的态度,从凤宁宫出来之后,太后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冰冷且嫌恶的,她不知道在凤宁宫,皇后娘娘究竟跟太后说了些什么,能让太后在转瞬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明明在自己去求太后的时候,她还语带怜惜地安慰自己,可是从凤宁宫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心知太后那里已经无望,这才来找段怀瑾的。 段怀瑾看了看不发一言的温珺雅,又看向神色不安的温悦汐,开口道:“你们也别太担心,温大人的事情不至于那么严重,我自会在父皇面前帮他说话的。”男人大都是有英雄情结的,纵然是从小被教导谨言慎行的段怀瑾,此时看到两个柔弱的女孩子走投无路,也不免豪情万丈地许下这等承诺。 然而温悦汐闻言却是暗自腹诽:你帮得了吗?这可不仅仅是贪污受贿那么简单。 但是面上犹是装作感激的模样,对段怀瑾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四个人都是愣住了,倒是温悦汐先反应过来,语气淡淡道:“叔父的事情就有劳太子殿下了,我已在宫中耽搁许久,也该回去了。”说到此处,她伸出手去握住温珺雅的手,放柔了声音道:“姐姐在宫里也擅自珍重,不必太过忧心。” 温珺雅实在是被温悦汐这一番举动给弄懵了,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一直到温悦汐出了宫,温珺雅也还云里雾里的。 段映湛一路送温悦汐回了平晏侯府,二人下了马车,刚要进去,就听得大门处的守卫上前对温悦汐禀报道:“郡主,蔚王殿下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温悦汐闻言眸光骤然亮了起来,整个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了,顾不得其他,温悦汐提起裙摆,垮上石阶,进入大门,饶过影壁,径直往前厅而去。 前厅里的段蔚予正在喝茶,听到那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不由放下茶杯转头朝厅外看去,那一身淡粉春衫的少女,提着裙摆,轻盈而来,似花间飞舞的蝴蝶,翩跹生姿,而她脸上的笑容,灿然明亮,似要把周旁所有盛开的繁花都比下去。 眼看着她就要跑着垮上前厅的石阶,段蔚予不由站起身来,“小心一点。” 下一瞬,一个淡粉的身影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掺糅了欢喜与委屈,“你回来了?” 段蔚予抬手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头顶,“我回来了。” 而此时跟在后面的段映湛也是走了过来,心中暗自道:这温悦汐对皇叔还真是依赖得很,不过就走了这么几日,倒好像走了好几年似的。 这般想罢,他的目光略过温悦汐和段蔚予,落在仍旧静静坐在那里的一个妇人身上,看她的年纪应该跟自己的母妃差不多,难道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妙毒夫人?长得果真漂亮,怪不得当初那齐公子宁愿被逐出家门也要娶她为妻。 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把她拉开,转身看向那妇人,道:“烦请夫人帮悦汐诊脉。” 悦汐中毒至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妙毒夫人面上并无多余表情,淡淡扫了温悦汐一眼,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按在她的腕上。 段蔚予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片刻之后,只见那妙毒夫人收回自己的手,抬眸看向段蔚予,“中了这样霸道的毒,她竟还能保住性命,看来这其中少不了王爷您的功劳。” 第79章 解毒的法子 “夫人可知这是什么毒?” “忘川。中此毒者,必下黄泉过忘川,故得此名。郡主却能在忘川之下捡回一条命,也称得上是奇闻了,敢问王爷是如何做到的?” “千清丸。”段蔚予淡淡吐出这三个字。 那妙毒夫人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微微点头,“是了,也只有千清丸了。”说着,妙毒夫人的目光转向温悦汐的身上,似是研判,“忘川难得,千清丸却更难得,天下只此一粒,王爷倒是舍得。” 听闻此言的温悦汐亦是惊诧地看向段蔚予,天下只此一粒?他定是用来以防万一的,此番却给了自己…… 段蔚予却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言,现在他最为关心的是温悦汐体内的毒究竟能不能解。 “千清丸只能保她一时性命,要彻底解毒还要有劳夫人。” 妙毒夫人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我随王爷你来京之前,并不知郡主所中之毒是忘川,这忘川毒性狠辣,一旦毒发,便如溃堤之水,往往还来不及医治,人就已经毒发身亡了,像郡主这样中了忘川却还活着的人,是我平生仅遇。所以,能不能解,尚是未知,毕竟我之前从未解过。” 这意思是,自己身体里的毒能不能解还不确定是吗?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一双眼睛茫然无焦,段蔚予感触到她的目光,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带着一种足以让人安定的力量,接着就听到他轻声开口道:“烦请夫人姑且一试,如若不能……只求保住性命。” 只要保住悦汐的性命,自己便有机会再去找别的大夫给她解毒,他就不信这全天下找不出一个可以解这毒的人。 一旁站着的段映湛此时亦是愣住了,他只以为温悦汐已无大碍,谁知竟还是生死难料,也不知这个妙毒夫人究竟能不能帮悦汐把毒给解了。 而温悦汐自己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看起来依旧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眼看着天色已晚,温悦汐坚决要留段蔚予在侯府里吃饭,段映湛自是不用说,就算不留他,他自己也要蹭在这里的。 因为温韦良他们一家不在,温悦汐这顿饭吃得格外地开心。而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在暗自议论,怎么老爷和夫人离开以后,这侯府好像更兴旺一些了?连蔚王殿下和庆王世子都留下来吃饭了,这样的贵客,他们侯府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以前太子殿下倒是来过几次,但也只是稍坐坐就走,从来没有留在侯府里吃过饭。所以,今日侯府的厨子格外地卖力,想要在这两位贵客面前露一手。 温悦汐看了今天的菜色,也是笑着调侃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府里的厨子还能做出这样的菜来,想来我是沾了你们的光了。” 温悦汐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同桌而坐的妙毒夫人开口道:“从明天开始,让你府上的厨子多做些猪肝、胡萝卜、红枣之类补血的菜。” “补血的……?”温悦汐怔然。 妙毒夫人盯着她道:“我的方法,需要你把毒和着血咳出来,一两次肯定是咳不干净的,你得做好准备。”话说到这里,妙毒夫人看着温悦汐的目光里不由闪过一丝怜惜,“过程会有些痛苦。” “没关系,只要能解毒,受点苦有什么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连天下唯一的一颗千清丸都喂给了自己,自己焉有辜负他的道理? 吃罢晚饭,温悦汐把段蔚予和段映湛送出侯府大门,在段蔚予一再保证明天会来看她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进了宅子,心中暗想,若是自己此时还在蔚王府里住着,还能和他在书房里两个人再呆一会儿,只可惜啊…… 温悦汐送走段蔚予和段映湛之后并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妙毒夫人那里,房间下人们都已经收拾好了,温悦汐进去的时候,妙毒夫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妙毒夫人本是江湖中人,没有那许多规矩,所以看到温悦汐进来,她也只顾自己收拾自己的,并没有怎么理会她。 温悦汐则是勾起笑容走到妙毒夫人的身边,轻声问道:“这房间夫人看着还顺眼吗?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说,不必客气。” “不过是一个暂时睡觉的地方,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温悦汐全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笑着道:“夫人豁达,是我拘泥了。” 此时,妙毒夫人正把一个雕了一半的木头小狗从包袱里拿出,温悦汐看见了,不由赞叹道:“这是夫人您自己雕的吗?雕得可真像。” 妙毒夫人闻言抬头看她,见她眼睛里露出欢喜之色,心中不由一软,语气比方才轻柔了一些,“我平时除了喜欢摆弄毒药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木雕了,这是我爹教给我的本事,本来我打算教给……” 说到这里,妙毒夫人猛地顿住了,看着温悦汐的目光也变得迷离恍惚起来。 “您……怎么了?”温悦汐不明白妙毒夫人为什么突然变了神色。 妙毒夫人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见妙毒夫人不欲多谈,温悦汐便也识趣地告辞了。迈步走在偌大的平晏侯府,温悦汐深深吸了一口气,赶走了温韦良那一家之后,这里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几分。 平晏侯府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本该是一片愁云惨雾,然而事实却并非是这样,妙毒夫人进府为温悦汐解毒的消息传开,上门来看望的人很是不少,尤其是蔚王殿下,几乎是每日都来,而那启辰国的怀萤公主亦是常客,为了招待这些尊贵的客人,整个侯府的下人都是忙个不停,根本就没有功夫去想温韦良和温夫人的事情。 在这样的忙碌之中,温韦良被定罪的消息传来也显得无关紧要了,这些下人们也只是在偶尔的闲谈中得知,温韦良贪污受贿罪名坐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在刑部大牢里度过后半生了。 而自那日进宫面见皇后之后,温悦汐就再也没有过问温韦良的事情了,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直到蔚王殿下生辰宴的到来…… ------题外话------ 今天接到编辑通知,因为上面严查,所以要改书名,原本书名里的‘撩上’还有‘皇叔’都不能用了,新书名《王爷盛宠:郡主太恶毒》已经提交修改,估计这两天书名会变,提前跟大家说一声,别到时候以为自己走错了哦。 第80章 给你一个机会 “明天就是蔚王殿下的生辰宴了,你们说郡主会去吗?” 自打温韦良下狱、温夫人被赶出侯府之后,侯府的下人们在晚饭时分都显得特别悠闲,因为这时候除了温悦汐那里还需要人伺候之外,大家手上基本都没什么活儿了,而温悦汐身边有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也用不着他们。在这般清闲之下,大家也都是聊得兴起,这时便是聊到了明日段蔚予生辰宴的事情。 “我想着,我们郡主是肯定会去的,你们看看这些日子,蔚王殿下都来了我们侯府多少趟了?我们郡主跟蔚王殿下的关系这般亲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这可不一定,眼瞅着我们郡主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力气去参加什么生辰宴?” “是啊,我昨个儿去郡主的院子里送东西,远远的瞧见了郡主一眼,那脸色苍白得吓人。我听说,这些日子郡主一直在咳血……”正说着,这侍女便是转头看向她左手边坐着的女子,问道:“菱香,你不也一直在郡主的院子里伺候吗?这是不是真的啊?” “啊?什么?”正在走神的菱香,突然听到旁边的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 “菱香,你怎么了?怎么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什么,那个……我吃完了,先回去了,你们慢吃。”菱香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收拾好碗筷,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菱香的心不在焉当然是有理由的,夫人被赶出侯府的那日,她藏在箱底的那包药粉也不翼而飞,至今都不知道是被谁给拿走的,那药粉事关重大,她又怎么能安心? 一路恍神回到自己的房间,菱香刚把房门给关上,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下意识又把门打开,菱香朝外一看,顿时心惊,怎么会是郡主? 赶紧走上前去,菱香朝着温悦汐行礼,“见过郡主。”心中却暗自纳闷,为什么郡主会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而且身边还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温悦汐见菱香朝自己行礼,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却是不发一言,径直迈步走进了她的房间,菱香不解其意,在原地稍稍愣了片刻之后,也便是快步跟了上去。 她双脚刚踏进房间,就听到温悦汐开口道:“你先把房门关上,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菱香闻言,心中忐忑加剧,迟疑着转身关了房门,这才转而面向温悦汐。 “郡主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给奴婢吗?” 温悦汐的目光疏疏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苍白的面上看不清任何情绪,“我看你这些日子每天都心事重重的,你……应该是在找一样丢失了的东西吧?” 正微微低着头的菱香顿时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温悦汐,一双手都不由得发起抖来,郡主怎么会知道?难道……? “你丢的东西在我这里,菱香,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菱香闻言在原地愣怔了半晌,终于垂眸开口,“郡主请吩咐。” …… 自打段蔚予的母妃去世之后,一直都是由现如今的太后来操办段蔚予的生辰宴,那时候段蔚予是皇宫里最小的皇子,深得先皇宠爱,而当时还是昊黎国皇后的太后自然也颇为用心。后来,段蔚予封王赐府,但他本人是不喜热闹的,所以生辰宴还是由太后一手包揽,只是现如今太后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便交由皇后去办了。 一如往常,今年段蔚予的生辰宴还是设在宫中,谁让蔚王殿下不许自己的王府进女人呢?若是设在蔚王府,单是那些舞姬歌女都进不去。 皇后进到太后寝宫的时候,太后正在跟那些命妇们说话,她陪着寒暄了一会儿,这才找到机会,在太后的耳边轻声道:“母后,蔚王还没来,会不会……?”他不会就这样把大家晾在这里吧? 太后闻言笑着道:“别担心,他不喜欢热闹,一向都不来这么早的,反正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他肯定会到的。” 太后这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响起太监的通报声,“蔚王殿下到,升平郡主到!” 太后冲着众人笑道:“今日的正主算是到了。” 片刻之后,温悦汐跟着段蔚予来到了太后的面前,众人一看,俱是大惊,郡主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脸上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一身瘦弱地站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给太后、皇后娘娘请安。”温悦汐俯身下拜。 皇后赶紧起身扶住了她,“快起来吧,可怜的孩子,看看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究竟是谁给你下的毒,你放心,刑部那里还在查,要是查出来是谁了,本宫定不会饶他!” 第81章 反悔是小狗 “多谢皇后娘娘。”温悦汐低声应了,心中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给自己下的毒?中毒当天除了蔚王府之外,自己就只呆过顾府,可是刑部的人搜遍了整个顾府,却什么都没搜出来。至于蔚王府,那就更不可能了,段蔚予治下极严,府里的下人都是经过极严格的挑选,身家背景皆是详尽记录在案,并且大都跟了他很多年,值得信任的,再说了,自己毒发之后,蔚王府也整个搜过了,也什么都没有搜出。 是以,这件案子至今还是悬而未决。 因着太后这里都是女眷,段蔚予不便多留,正是起身告辞,温悦汐亦是随之起身,对皇后和太后道:“悦汐想去看看堂姐。” 殿内的其他人听闻此言,心中都是不由生出一股怜悯,这升平郡主也真是可怜,自幼父母双亡,只有叔父和婶母,还有一个堂姐陪伴着长大。谁承想,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叔父下狱,婶母不得见面,所以才会一进宫,就想着去见堂姐吧? 只见得太后对她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目送温悦汐随着段蔚予一起走了出去,皇后的心头缠绕上丝丝缕缕的担忧,温悦汐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简直一点生气都没有,好像随时都要撒手人寰,她死了倒是不要紧,只是瑾儿这未婚妻的名分她还占着…… 出了太后的寝宫,温悦汐说是要去芳仪殿找温珺雅,便跟段蔚予分开走,只是还没走出多远,温悦汐便是停了下来,让菱香扶着自己在一旁的凉亭里坐下,同时对身旁的如柳道:“我走不动了,如柳,你对宫里熟悉,你去芳仪殿帮我把堂姐找来,就说我有事情找她。” 如柳点头称是,便是退身出了凉亭,接着朝芳仪殿的方向走去。 她很快到了芳仪殿,找到了温珺雅。今天的芳仪殿很安静,因为那些千金小姐们的父母家人今日也都进宫来参加段蔚予的生辰宴了,她们早已去寻各自的家人,只剩下温珺雅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暗自神伤。 听到如柳说温悦汐找自己,温珺雅自然是高兴的,她想,就算自己的父亲入狱了,但自己好歹也还是升平郡主的堂姐,只要有温悦汐在,她们也不敢怎么欺负自己。 看来,温悦汐对自己也还是有感情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她还记得来找自己,自己倒还没有穷途末路。温珺雅如此一想,便也是高高兴兴跟着如柳出了芳仪殿,原路返回找温悦汐。 但是,等她们二人回到那凉亭的时候,温悦汐却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凉亭里站着的一个少年,此少年背对着她们而站,身姿挺拔,温珺雅当即就轻呼出声,“太子殿下。”这背影她太熟悉了,绝对不会认错。 凉亭里站着的少年闻言转过身来,在看到来人是温珺雅的时候,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转瞬间已经恢复如常。 而温珺雅则是直直盯着段怀瑾,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段怀瑾了,女官们不许她们私自出去,而段怀瑾也没来找她。 直到这刻,温珺雅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见到段怀瑾,或许之前她亲近段怀瑾只是因为想要借着他飞上枝头,为自己今后的人生铺下坦途。但是,自从得知自己的父亲出事之后,她就对段怀瑾生出了依赖之心,于她而言,段怀瑾是除了自己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 温珺雅提起裙摆,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凉亭,她在段怀瑾的面前站定,呼吸尤是急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段怀瑾,那里面交缠着欣悦、依恋和期待…… “殿下……”二字出口,温珺雅心中骤然一酸,眼眶便是红了,水雾朦胧了双眼。 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温悦汐,不由对身旁的段蔚予低声道:“看来都不用你出手,这干柴烈火的,他们自己就烧起来了。” 段蔚予闻言微微皱眉,轻轻拍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温悦汐不理,段蔚予想了一下,接着道:“你可想好了,这件事一旦做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反悔是小狗。”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退婚计划,怎么会反悔? 而此时,凉亭里的温珺雅再也忍不住,泪水似珠滚落,这正值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哭起来也是格外地惹人怜爱,纵然段怀瑾心中对温珺雅已经生了怀疑,但此时面对着如此娇柔可怜的少女,恁般地柔弱无依,他的心亦是软了一角,只见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温珺雅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哭了。” 连日来的委屈和担忧,在听到这一声轻柔的安慰时,便是瞬间决堤,温珺雅心中一热,突然伸手抱住段怀瑾,整个人偎在他的胸前,声音是带着撒娇的无措,“殿下,我该怎么办?” 一旁站着的如柳见状不由暗暗心惊,这温珺雅和太子殿下就这么……抱在一起了?这……自己要怎么做? 就在如柳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断这二人的时候,就听得自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你们……!” 第82章 气到昏厥 “郡……郡主……”如柳心道:怎么这么巧,偏生在这个时候郡主出现了。 听到如柳这般唤出声,段怀瑾顿时心下大惊,霎时间朝着温悦汐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正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但她只是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用十分震惊、委屈、愤怒的语气扬声道:“你们……怎么能这样?!” 这声音很快吸引了附近穿梭而过的宫人,更有刚从太后那里请安出来的命妇和小姐们前来围观,这个地方是从太后寝宫到宴席所在的昭华殿必要经过的地方,而这也正是温悦汐选定把他们两个约在这里的理由。 段怀瑾在稍稍的愣神之后,很快恢复理智,赶紧把抱着自己的温珺雅给推开,但为时已晚,已经有旁人看到了这一幕。 而温悦汐也不急着发作,她在等,等更多的人围过来。所以前来旁观的人只看到温悦汐满脸震惊地呆呆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心中不由暗道:这郡主不会被刺激傻了吧。 眼看着段怀瑾下了凉亭,朝她这里走过来,温悦汐才好似找回了魂魄一般,开口控诉道:“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抱在一起!” 看看这神情,听听这语气,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还顺便为刚到的人解释了一下前面的剧情。 “我只是……安慰一下她,她……”段怀瑾看到温悦汐这个样子,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慌了,仿佛真有一种被妻子捉奸在床的感觉。 “安慰,安慰需要抱在一起吗?你们……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我的姐姐,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话说到这里,温悦汐身子一软,便是往下倒,闭着眼睛的她一点都不担心会摔在地上,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段蔚予在。 果然,下一刻温悦汐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身上的味道,她永远都记得。 她听到旁观之人的惊呼声,感受到段蔚予抱着她离开的脚步,心想:这装晕可真不是一个好活儿,她好想看看太子殿下和温珺雅脸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借着段蔚予胸膛的遮挡,温悦汐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想要看一眼,却听到段蔚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还不快把妙毒夫人给你的药吃了,等会儿太医到了,你可没那么好装了。” 温悦汐朝他咧了咧嘴,这才摸出事先藏好的药丸仰头咽下,只听得温悦汐低声抱怨道:“也没口水能送一送,感觉好像噎在喉咙里了。” 段蔚予闻言不由失笑,“还不快闭上眼睛,前面就是太后的寝宫了。” 好在段蔚予脚程够快,后面跟着的人,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然他们哪里会有方才这番对话? 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去而复返,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未免惊呆了殿内的一众人。 “你说什么?”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前来通报的宫女。 “回太后的话,蔚王殿下抱着昏迷不醒的升平郡主进了偏殿,已经遣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昏迷了呢?” “这……”这里有这么多人在,她自然是不敢把温悦汐昏倒的真正原因说出来的,毕竟事情牵扯到太子殿下。 看到宫女这般吞吞吐吐,太后和皇后顿时了悟,这其中一定有不可说的理由,只见太后站起身来,道:“哀家这就过去看看。” 皇后也立刻在后面跟上。 那些命妇们见太后和皇后都走了,彼此看了一眼,也便是起身跟了上去。 见着太后和皇后都来了偏殿,段蔚予缓步上前行礼,“请太后恕罪,因事出突然,只有暂借您的偏殿了,望请见谅。” “怎么了这是?悦汐这孩子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段蔚予刻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段怀瑾和温珺雅,这才轻声应道:“因悦汐看到了太子殿下和温小姐抱在一处,激怒之下才……”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温珺雅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她担心皇后和太后会因此而惩罚自己,不由悄悄拉住了段怀瑾的衣袖,想要寻求段怀瑾的庇护。但是惊慌之下的她却不知道她的这个动作更是坐实方才段蔚予的话,温悦汐是因为看到她跟太子两人的亲密之举才气到昏厥。 不过,段怀瑾当然没有她那么蠢,当即就扯开了自己的衣袖,心中暗自懊恼:枉他以前还认为温珺雅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还看不清形势呢? 太后和皇后见状,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温珺雅和段怀瑾的事情,她们其实一直都是默认的,但是却想不到,他们二人竟敢在宫里明目张胆地抱在一起,还被温悦汐给看见了。 被温悦汐给看见了还不要紧,现在这么一闹,消息迅速传开,来参加宴会的这些人肯定也都会知道了,那…… “启禀太后,太医到了。” 第83章 惊人之言 太医的到来正是化解了现下气氛的尴尬,太后忙道:“赶紧让太医进来。” 这太医倒也淡定,坐在床前给温悦汐诊罢脉之后,起身对太后和皇后道:“郡主这是急火攻心,再加之身体虚弱,一时难以承受,所以才晕了过去。”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太后稍等。” 那太医说罢,又重新坐回温悦汐的床前,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翠色的小瓷瓶递到温悦汐的鼻下让她闻了闻。片刻之后,只见温悦汐的睫毛动了动,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初睁开眼睛的她似乎还有些茫然,不知身处何处,然而,待她的目光扫过段怀瑾和温珺雅的时候,却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这般明显的神情变化,在场的人都是看得一清二楚,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皇后先是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温悦汐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轻柔地问道:“悦汐,你怎么样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皇后这是不想让温悦汐开口说出什么不该让旁人听到的话来,所以故意先发制人,搅乱局势。 但是温悦汐哪里会照她的意思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一酸,眼睛里便是缓缓凝出水雾来,“我没事,没事……只是……”她复又抬眸看向段怀瑾和温珺雅,神情哀戚,顷刻之后,眼睛却又变得坚定起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但见温悦汐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起身下了床,只是她的脚还未站稳,腿已经无力地一软,站在她身旁的皇后连忙伸手扶住她,“这是怎么了?你现在还很虚弱,快好好躺着。” 可哪知温悦汐非但没有躺回床上,更是在皇后的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个大礼,殿内的众人见此情景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悦汐,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皇后也是被她的举动给惊到了。 “请皇后娘娘为我姐姐赐婚。”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皇后一时还缓不过神来,以为温悦汐这话的意思是要她把温珺雅赐婚给别人,好让温珺雅断了对段怀瑾的念想,不由犹豫着道:“悦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这温悦汐也真是的,她有这个想法大可以私下跟自己说,自己难道还能不满足她吗?偏生她要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自己怎好回答她? “悦汐知道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但是今日之情形,观之者甚众,若不及早把姐姐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定下,我姐姐今后要如何自处?请皇后娘娘务必给我姐姐一个名分,不然今日之事传出去,我姐姐要如何见人?况且,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对太子殿下的名誉也是有损,可若是他们二人之间有了名分,别人也就不好议论什么了。” 整个偏殿里一片安静,除了温悦汐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一点点杂音,所有人的内心都处于极大的震惊中,天啊,升平郡主的意思是……她竟要帮自己的堂姐要一个名分,一个将来定要嫁给太子殿下的名分?! 温悦汐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孱弱可怜,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但是这种铿锵之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心痛,这中间的尺度她拿捏得很好,完美地向众人展现了她的无奈、痛苦和挣扎。 皇后凝视着俯身跪在地上的瘦弱少女,愣愣地开口道:“悦汐,你先……起来再说。”她完全搞不懂温悦汐这是什么意思,更别说去应对了。 可温悦汐却仍旧不起身,继续道:“悦汐还有一个请求,请皇后娘娘解除悦汐和太子殿下的婚约。” “你说什么?!”这带着震惊与怒气的话却是出自太子段怀瑾之口。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也是沉了下来,有些不悦地道:“悦汐,别任性,你跟瑾儿的婚事是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哪里有反悔的道理?”她心里生气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说出解除婚约这样的话来,她把皇家的颜面放在哪里了?退婚?她也敢说出口? “请皇后娘娘恕罪,悦汐并非是贸然说出此话,其实悦汐这段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 “你……竟一直在想跟我退婚?”段怀瑾的拳头紧紧握起,他段怀瑾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嫌弃了? 温悦汐却并未因他的怒气而受到任何影响,继续道:“是,自从悦汐知道自己中了无解之毒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方才我看到殿下跟姐姐……那一幕,气恼自然是气恼,却也借此想通了。悦汐如今身体已然这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怎好占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分不放?万一我……岂不是连累了太子殿下?更何况,我也不想跟自己的姐姐……争宠,所以……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第84章 再下猛药 温悦汐的这番话算是说中了皇后的心思,她也一直在担心,万一温悦汐就这么死了,她跟瑾儿的婚约却还在,那无论以后瑾儿再娶任何女子为妃,都只能算是续弦,将来生下的孩子名分也…… 这事儿要搁在平常人家算不了什么,但他们是皇家,瑾儿是太子,名分于他们而言太重要了。 皇后心里当然想一口答应温悦汐,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如果她答应了,这在外人眼中看来,岂不是他们皇家无情无义,人家女孩子病了,就抛弃人家,这事万不能答应。 “好了,悦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也别太激动,先躺回床上歇着吧。”皇后心中也是无奈。 可温悦汐像是铁了心一般,兀自跪着,扬声道:“悦汐心知,太后和皇后娘娘对悦汐照顾有加,正因如此,悦汐才更加心有愧疚。实不相瞒,为悦汐诊治的妙毒夫人已经说了,要解悦汐身中之毒,她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只能姑且一试。现下悦汐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光是喝药、行针已经没有作用,她只能带悦汐回她隐居的山谷用别的办法医治,其实也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若是此一去,悦汐不能活着回来,那这婚约……就再无解除的可能了,到那时,悦汐如何对得起太子殿下?” 温悦汐跪在那里,低着头,众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泪水滴在那光可鉴人的墨色石板上,心中也是不由一酸,这升平郡主小小年纪,经历也是坎坷。 只见温悦汐抬手轻轻抹了一下眼角,这才抬起头来,继续道:“悦汐知道太后和皇后娘娘心疼悦汐,不忍在这个时候解除悦汐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可悦汐也并非是自私之人,为着太子殿下、为着姐姐,这个婚约非解除不可。既然皇后娘娘不忍,那便由悦汐来开口。”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稳下声音,道:“悦汐自愿与太子殿下解除婚约,自此之后,男婚女嫁、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望太后、皇后娘娘成全,否则,悦汐死不瞑目。”脑袋重重磕在地上,正如她的决心。 皇后见此,心中更加动摇,如今是温悦汐自请退婚,说得还有理有据,外人总不能说是他们皇家欺负人了吧,如果就此把她跟瑾儿的婚约解除了,岂不是正好?否则,万一正如她所说,此一去不能活着回来…… 皇后心动之下,不由转头看向身旁的太后,太后见她看过来,略沉吟了一下,然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机会再好不过,若是错过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见着太后点头,皇后亦是心喜,按捺下心中的喜悦,皇后面上表情变得悲悯而纠结,看起来似乎很为难,“悦汐,你这是何苦?” “请皇后娘娘成全,这是悦汐临死之前的心愿,若皇后娘娘不答应,那悦汐便不起来了。” 话说到这地步,皇后的姿态也已经做得足够了,便是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拿温悦汐没有办法,只好道:“好吧,本宫答应你就是。” 温悦汐心中一松,总算是结束了。 “多谢皇后娘娘,这下悦汐就算是马上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皇后一边扶着温悦汐起来,一边柔声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不会死的。” 这话谁会信呢?看升平郡主这面无血色,随时都要倒下,一睡不醒的样子,怕是离死不远了,皇后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既然目的达到了,温悦汐也便借着皇后的搀扶站起身来,却并不回床上躺着,而是走到段怀瑾的面前,对他道:“太子殿下,悦汐还有事相求。我叔父他如今犯错下了大狱,婶母遭此打击,心如死灰,全然顾不上姐姐,等我死了,我姐姐就更加孤苦无依了,还请太子殿下今后多多照拂我姐姐,我就把她托付给太子殿下了。” “你……悦汐……”段怀瑾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温悦汐,听到她说她自己快要死了,心里竟还有那么些不舍和难过。 而站在他身后的温珺雅只能愣愣地看着温悦汐,完全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她们之前不是已经把事情都给捅破了吗?温悦汐讨厌自己还来不及,怎么会这般为自己说话?难道她真的是因为快要死了,所以顾念起自己这个堂姐来了?这么一想,温珺雅到底也是有些心虚。 “姐姐,”跟段怀瑾说罢,温悦汐又是转向温珺雅,轻轻拉着她的手道:“悦汐命不久矣,在临死之前,只能为姐姐你做到这样了,以后还请姐姐自己多保重,悦汐在九泉之下也会祝福姐姐的。” “悦汐,你放心,姐姐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那就好。” 温悦汐点了点头,似乎是无力支撑,抬手按了按额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菱香突然站了出来,对温悦汐道:“郡主,您被骗了,温小姐她,不值得您这样为她着想!” 第85章 揭露真相 众人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菱香,心中俱是暗道:这又是什么状况?! 而温悦汐的表情亦是同样惊讶,“菱香,你在说什么?” 只见菱香一下子跪在温悦汐的面前,急声道:“郡主,温小姐不值得您为她这样,温老爷和温夫人对郡主您做的那些坏事儿,她全都知道。为了让太子殿下讨厌您,她还故意惹怒您,让您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出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郡主您倾尽一切为她的将来铺路?” 温悦汐此时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之语一般,愕然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菱香,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胡说什么?” “郡主,菱香没有胡说。这些事情里,菱香也有份,但是请郡主相信,奴婢是受人胁迫,他们以奴婢的父母家人相胁迫,逼迫奴婢帮他们做事,奴婢实在是不得已才……” 皇后是多精明的人啊,此时已经从菱香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传出去的,她沉下脸来,朝着如柳使了一个眼色,如柳会意,立刻上前去搀扶菱香,口中道:“菱香,郡主这方才醒来,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先让郡主好好休息休息。” 事实被掩盖一次,却不能被掩盖第二次,温悦汐哪里会允许如柳把这件事给遮下,于是上前握住如柳的手腕,沉声道:“别拦她,你让她说,我倒是想听听她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温悦汐这话正是说出了旁观者们的心声啊,这话哪有只听一半的道理?而且从这侍女方才口中所言,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惊人的内容啊。 “菱香,你说清楚,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七年前,侯爷和夫人战死沙场,温老爷和温夫人以教养郡主之名搬进了平晏侯府。然而,就在他们搬进侯府半年之后,夫人找到了当时伺候在郡主身边的奴婢,并且交给了奴婢一样东西,让奴婢放进郡主每晚要喝的安神茶中……” “什么……东西?”温悦汐的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她这是故意装的,但温珺雅此时颤抖的心和冰凉的手却是真的。 “是银尾花磨成的药粉。” 听到菱香这话,一旁的人不由低声议论,“这银尾花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而温悦汐则贴心地替他们大声问了出来,“银尾花是什么?” “奴婢初开始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温夫人只说让奴婢把那药粉放入郡主每日要喝的茶里,不然的话,就杀了奴婢的父母,奴婢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听从了夫人的话。直到后来,郡主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夫人自知拿捏住了奴婢的软肋,便不再遮掩,我才知道原来那银尾花的药粉可以搅乱人的心绪,让人变得暴躁易怒,更严重的会伤害人的神智,久而久之成为痴傻之人。温夫人担心会被太医诊出不对来,所以不敢让奴婢放多,每日只放一点点,但是足以让郡主……神智失常。” 温悦汐手臂颤抖地指着菱香道:“你,你胡说,婶母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奴婢没有胡说,现在奴婢的房间里还留有温夫人交给奴婢的药粉,就压在衣箱的底下,郡主回去一看便知。” 温珺雅心下大乱,这件事绝不能被证实!银尾花可是禁药,按照昊黎的律法这是要杀头的,父亲已经下狱,难道母亲也性命不保了吗? “你胡说!分明是你自己起了歹心,为何要赖在我母亲的头上?我母亲一直把悦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又怎么会害她?” “温小姐,奴婢有没有胡说,您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奴婢每次去夫人房里拿药的时候,您跟老爷大都在场的啊。”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息声,天啊,温珺雅竟然也知情,这一家人可真是……这心也太黑了吧?住在人家府上,还害人家女儿。 而温珺雅此时心中想的是,千万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一切都完了。 “血口喷人,你以为就凭你这随口编造的谎言就能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了吗?” 菱香却径直对着温悦汐道:“郡主,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况且,奴婢也没有理由说谎,这些话说出来,奴婢自己也算是完了,但是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只听得菱香轻声啜泣,“奴婢自幼跟在郡主身边,如若不是受人胁迫怎会做出伤害郡主之事?听闻温老爷因罪下狱,温夫人被遣出侯府,奴婢还以为郡主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谁知老天爷对郡主这么残忍!奴婢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么多年来虽然被逼着做了伤害郡主的事情,可奴婢对郡主也是有感情的。奴婢实在不想看到郡主临死之前还被蒙在鼓里,把那一家人当做亲人,还为伤害了您的人铺路,这样的话,郡主您就太冤屈了!” “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他们为何要害我?我不信,我不信……” 第86章 好妹妹和坏姐姐 “那是因为他们想让珺雅小姐嫁给太子殿下的缘故啊。”菱香抬头仰视着温悦汐,字字清晰入耳,“郡主您从小聪颖,惹人喜欢,他们当然担心,将来温小姐嫁给太子殿下之后,处处落于郡主您的下风,得不到太子殿下的宠爱,所以才会对郡主您下此毒手。” 温珺雅和段怀瑾的事情,在场的人大都是知道的,也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本来嘛,太子殿下绝伦之姿,却有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白痴一样的未婚妻,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也是正常的。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而跪在地上的菱香一咬牙继续道:“珺雅小姐就是因为知道郡主您喝了药之后会情绪不稳,所以故意在您的面前跟太子殿下做出亲密之态,来故意激怒您。郡主,您自己想想看,珺雅小姐在侯府的时候根本就很少去您的院子里看您,为什么您一出门,她就要跟着,说是不放心您一个人出去,其实不过是想要借着您见到太子殿下罢了。” 菱香的话音落下,温悦汐身形不稳,颤颤巍巍地几欲倒下,一旁站着的如柳连忙扶住她,不无担忧地轻唤了一声,“郡主……”药粉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在药粉的背后,还牵扯出了这些事情…… 温悦汐借着她的搀扶,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温珺雅,此时温珺雅的脸色似乎比她的还要苍白,显然是被菱香的话给吓坏了。 而温悦汐则是用颤抖着的声音对她道:“姐姐,我没有想到,你竟会……这样对我!枉我还一直担心,要是我死了,你跟婶母两个人该怎么办,我真是……愚蠢至极!” 此时,温悦汐之前对温珺雅的句句维护,便全部化成了一道道利刃狠狠刺向温珺雅,并在她身上刻下‘无耻’二字。 温珺雅亦非愚蠢之人,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温悦汐对自己的态度会与之前有那么大的差别,原来她是这个目的,她对自己越是维护,事情败露之后,就越是衬托得自己狠毒阴险。她把自己完美伪装成了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好妹妹,而自己就成了手段毒辣,狠心伤害自己妹妹的坏姐姐。 温珺雅此时真想大笑一声,温悦汐你这招真是好啊,不过顷刻之间,便让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美好形象瞬息坍塌。 但是,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自己坚决不认,她又能如何?只凭着菱香的一面之词是不能定罪的,就算从菱香的房里搜出药粉来,那也证明不了什么,自己完全可以说那是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然后把这一切都推到菱香的身上,让她当替罪羊也无不可。 这么一想,温珺雅心下稍定,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道:温悦汐,既然如此,那我便借用你在‘毒粥’事件里说过的话。你若是当众承认相信菱香,那便证明与我们之间有嫌隙,不把我们当亲人,我倒要看看当着这众人的面,你要如何回答。 于是,温珺雅定定地看着温悦汐开口道:“悦汐,难道你相信……” 可是,意料之外,温悦汐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这厢一开口,温悦汐就出声打断了她,语气很是无奈,“算了,姐姐,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姐姐,我如今命不久矣,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你终于得偿所愿,我也即将魂归黄泉,这大约都是命吧,希望我下辈子,不会再遇到你这样的姐姐……” “郡主!” 随着一声惊呼,温悦汐晕倒在如柳的怀里,殿内又是乱成一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温悦汐的身上,温珺雅完全没了解释的机会,看着众人俱是围到温悦汐的床前,她只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见着太医又拿出方才的翠色小瓷瓶,段蔚予沉声阻止道:“算了,悦汐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众人一想也是,郡主就算醒来了,心里也是不好受,还不如就这么睡着。 皇后闻言亦是微微点头,对着身旁的太后道:“不如先让郡主在这里歇着吧,今日是蔚王的生辰宴,时间也差不多了。” “嗯,皇后你来安排吧。” 眼看着太后就要走,温珺雅连忙上前跪在太后的脚下,仓惶开口道:“太后,请太后明鉴,事情并不是那个奴婢说的那样,她是故意污蔑。” 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温珺雅,太后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素日的疼爱与欣赏,只蒙着淡淡的厌恶,“好了,这件事暂且不提了,今日是蔚王的生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温珺雅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父亲被抓进刑部大牢的那天,太后就已经从皇后那里知道了他们在温悦汐茶里下药的事情,此时,她已经不相信温珺雅说的话了。 第87章 生辰礼物 绕开跪在地上的温珺雅,太后和皇后并肩走出了偏殿,她们二人皆是神情淡漠,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段蔚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温悦汐,亦是跟着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整个偏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温悦汐,以及留在这里伺候她的宫女之外,就只剩下跪在那里、面如死灰的温珺雅。 也不知她在那里究竟跪了多久,只听得昭华殿里的丝竹之声飘来,温珺雅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缓缓起身,要往殿外走,却忍不住在起身之际看了温悦汐一眼。 这一眼满是阴沉的恨意,仿佛要用目光把躺在床上的温悦汐给杀死一般。然而在抬头之际,她眼睛里的恨意已经被妥帖地隐藏了起来,只是走出偏殿的时候,身形难免有些摇晃。 这世上最难控制的就是悠悠众口,不消多时,方才在太后偏殿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虽然这件事还未经查证,但是众人似乎都已经相信了那侯府侍女所言,一时间,众人对这生辰宴已经毫不关心,全都在暗自议论温悦汐和温韦良一家的事情。 昭华殿中,身姿柔软的舞姬们水袖舞得翩然,却奈何无人欣赏,坐在殿中的这些人似乎都被太后偏殿里发生的事情牵引了心思,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的。甚至连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和皇后看起来也有些恍神,对下面的歌舞兴致缺缺。 段蔚予看着这一殿的人,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那孩子到底是毁了自己的生辰宴。 “皇叔……” 段蔚予闻声看去,只见段映湛已经悄悄挪到了自己身边,还未等段映湛开口,段蔚予就对他道:“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等悦汐醒了之后,再亲自问她吧。” 看着段蔚予这般淡定沉静的模样,段映湛怀疑地看着他,“皇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何事?” 方才他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今日之事并非是突然发生的意外,而是早有预谋。回想一下之前的事情,乖乖搬回侯府、让自己把太子带去侯府见她、对温夫人和温珺雅的态度大改、体内的毒分明已经排出大半,对外却说命不久矣……原本他心中纳闷的这些事情,现下似乎都有了解释,只是他还是想不通这些不寻常的事情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 不过,段映湛很清楚自己这个皇叔的性子,他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那自己从他这里是打探不到什么了。 “皇叔,那我只问一句,那件事是真的吗?温珺雅的父母对温悦汐下药?” 段蔚予执起面前的酒杯,并不去看段映湛,口中的语气却沉然笃定,“是真的。” 其实这个答案,段映湛早就料到了,这般听到也没什么意外,他正要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眼角余光却瞥到绯色裙摆的一角。 下意识顺着裙摆往上看,那是一张美得天下皆知的脸,怀萤公主之美,倾国倾城,众人皆知。 “你们在聊什么?”她面上轻笑着,姿态是恰到好处、很自然的亲昵。 段映湛对怀萤公主从来都是很有好感的,因为她跟皇宫里的这些公主都不一样,这些公主们到哪里都端着架子,非要做出一番公主的派头才罢。而她不是,她很自然,不端着、不拘着,跟她相处起来会感觉很舒服。 所以,段映湛一直都很纳闷,蔚皇叔不喜欢顾家小姐也就罢了,怎么会连怀萤公主这样的女子都不喜欢呢?她分明……哪里都好。 见段蔚予不开口应声,段映湛唯恐怀萤公主尴尬,连忙道:“我在问皇叔,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吗?我也很想知道。”怀萤公主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着段蔚予,她期待着他能回应自己,自从上次在街上‘偶遇’之后,他就一直在避着自己,他定是生自己的气了。 段蔚予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站起身来,却并不理会怀萤公主,而是径直走向了高位之上的皇帝。 殿内的众人皆是看到段蔚予站在玉阶之下不知在跟皇帝说着些什么,不过他们的心中都是有着一样的猜测,肯定是为着升平郡主的事情,现下整个昊黎国还有谁不知道蔚王殿下对升平郡主宠爱非常,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蔚王殿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 温悦汐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出宫的马车上了。她抬眼看了看车厢,认出这是蔚王府的马车,便是松懈了下来,如柳她们此时肯定是不会出现在这辆马车外面的。 转头看见段蔚予神情泰然地把那小瓷瓶收入袖中,温悦汐好奇地道:“我人还昏迷着,他们是怎么同意你把我给带出来的?” “我跟皇后说,你行针的时间要到了。” 温悦汐微微点头,“是啊,我现在身中剧毒,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她们哪里敢耽误我的医治?”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你此刻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是命不久矣之人。 话音落下,却不见温悦汐有任何反应,段蔚予不由转头看她,却见她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闪发亮。看到这样的她,段蔚予亦是愣了一下,“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你以后能别对着别人笑吗?”无怪那些女子都喜欢他,全是他自己惹的祸。 “嗯?什么?”段蔚予不解。 “我突然想起我还没送你生辰贺礼。” “嗯?”她的小脑袋瓜儿到底是怎么转的? 温悦汐的眼神越发晶亮,似乎要看到段蔚予的心里去,在段蔚予犹在愣怔之际,她柔软的手搭上段蔚予的胳膊,倾身往前,以迅雷之势,在段蔚予的脸颊落下一吻…… ------题外话------ 本文明天就要上架啦,知道大家都憋坏了,明天的更新多多,满足你们。 因为编辑中午12点才能开通v通道,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推迟一个小时,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88章 不解风情(一更) 段蔚予少年老成,一惯的心性淡漠,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而此时却也不免因温悦汐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微微乱了心绪,他却不知道,此时温悦汐的心中亦是万分紧张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吻一个男人,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温悦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本能的害羞让她微微低下头去,但是转瞬之间,她又抬起头来,那么倔强地、坚定地看着面前这丰神俊朗的男子,似乎在期待他说些什么。 段蔚予亦是看着温悦汐,就这么愣怔了片刻,之后方才抬起手来轻轻拍了一下温悦汐的后脑勺,浅笑着道:“你就算照实说忘了给我准备礼物,难道我还会怪你吗?” 温悦汐心中一滞,原来他以为这个吻是自己忘了给他准备生辰贺礼,而临时凑数的…… 不解风情滴男人!温悦汐白了段蔚予一眼,兀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个时候,段蔚予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温悦汐是生气了,不过瞅着她这般气嘟嘟的样子,倒觉得有几分天真的可爱,不由笑着看她,“怎么了?就算你忘了给我准备生辰贺礼,我也没说你什么呀,怎么就生气了?” 温悦汐抬眼瞪他,“你现在先不要跟我说话,不然的话,我可保证不了不会扑上去咬你一口。” 段蔚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只以为她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却又搞不懂她因何而发脾气,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跟小孩子是不能讲道理的。 在温悦汐的自哀自抑当中,马车在候府门口停了下来。见温悦汐仍旧坐在那里不动,段蔚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生气了吗?”他实在是搞不懂。 温悦汐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看向段蔚予,终是无奈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就当我是抽风吧。”他看自己的眼神再明确不过,那是看一个晚辈的眼神,他一直把自己当做孩子,而自己却…… 她不禁在心中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片刻之后,只见温悦汐朝着段蔚予张开双臂,开口道:“我浑身没力,你抱我下去吧。” 段蔚予倒也很自然地抱起温悦汐,口中还笑着道:“怎么?现在又不生我的气了?” 温悦汐的手臂揽着段蔚予的脖子,轻轻哼了一声,“暂时不生气了而已,这些帐我可都记在心里呢,以后再找你一起算。”等你成了我夫君……瞧着吧。 然而,段蔚予这厢刚抱着温悦汐下了马车,就有一人策马而来,温悦汐朝着来人看了一眼,心中又是一堵,不由在段蔚予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这男人干什么这么讨人喜欢啊?而且还都是大美人儿。 而事实上,那个大美人儿在看到温悦汐以这种姿态被段蔚予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也不见得有多好受。 怀萤公主自幼便受尽万千宠爱,可以说在遇到段蔚予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拒绝二字的含义,而在见到温悦汐之后,她也首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翻身下马,怀萤公主来到段蔚予和温悦汐的面前,她让自己努力忽视段蔚予怀中的温悦汐,一双眼睛只看向段蔚予,面上仍旧维持着爽朗自然的笑容,“你走得可真快,我都来不及把生辰礼物亲手交给你。” 说着,怀萤公主便是把手中拿着的锦盒递到了段蔚予的面前,但是此时的段蔚予双手抱着温悦汐,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去接怀萤公主的礼物,温悦汐显然也注意到了目前这尴尬的状况,便是很自然的伸手去接过了怀萤公主递出的礼物。 怀萤公主见温悦汐的手扣上自己的锦盒,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自己之所以没有跟别人一样把礼物交给宫中的礼官,就是为了能亲手把它交给段蔚予,却哪里肯由得这个小丫头来接? 见怀萤公主不松手,温悦汐用玩笑式的语气道:“怎么,公主不舍得了吗?想来这礼物应该是价值不菲吧?” 怀萤公主面上僵了一下,终于还是松了手,任由温悦汐把礼物给接了过去,眼睛却是看着段蔚予道:“我只是想把这礼物亲手送给你。”可你却没自己来接。 “多谢公主费心为我准备礼物了。”他的态度礼貌而客气,却也疏远。 原本怀萤公主是习惯了他这个样子的,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对谁都是这样,从来没有例外。可是,现在,他怀中的这个少女却成了例外,她方才知道,原来冷情如他,竟也有温情的一面。 把礼物给出之后,怀萤公主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跟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进了侯府,理由是她担心温悦汐的状况,想确认温悦汐没事了再走,这当然是她的借口,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都不好说破罢了。 而他们三人这厢刚进了侯府的大门,段映湛就随后而来了,他此时有好多问题要问温悦汐,但也不敢打扰妙毒夫人给温悦汐医治,只能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眼看着妙毒夫人给温悦汐行针之后,她一口口地吐出偏黑色的鲜血,到底也是有些胆战心惊,这样的吐法,难怪温悦汐的身子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段蔚予此时则是坐在温悦汐的床前,一手拿着痰盂,一手揽着温悦汐的肩膀,看着她的目光里难免露出丝丝心疼,她毕竟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眼看着温悦汐已经不再吐血,段蔚予便是冲着外面候着的侍女扬声道:“快端药过来。” 这些日子,温悦汐一直在靠着汤药和膳食补血,可效果并不怎么理想。段蔚予轻轻拂过温悦汐发白的脸,心中微微叹息,这毒就算是解了,她的身体也必定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恢复。 喝罢汤药,温悦汐抬头看向段蔚予,用低低的声音道:“我有话想单独跟段映湛说。”她知道此时他一定有很多话要问自己,自己也的确欠他很多个答案。 段蔚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段映湛,微微点了点头,便是对怀萤公主和妙毒夫人道:“我们先出去吧。” 怀萤公主自然乐于跟段蔚予两人单独相处,当即就跟着段蔚予一起走了出去,而妙毒夫人在离开之前,不由担忧地看了温悦汐一眼,轻声嘱咐道:“你现在身子很虚,不要说太久。” 温悦汐朝着她微微点头,妙毒夫人方是不甚放心地走了出去。 待她离开之后,段映湛轻声开口道:“看起来,那个妙毒夫人似乎对你不错,她挺关心你的。” “她看起来好像很冷淡,但其实心底是暖的。”也或许,她对自己的好,只是移情作用。温悦汐已经从段蔚予那里知道,妙毒夫人曾经生下了一个女儿,不过刚出生就夭折了,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应该也已经十四五岁了。 “嗯。”段映湛低下头去,原本满腹的疑惑要向温悦汐要个答案,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悦汐见他这般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淡淡笑着道:“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问,既然你不开口,那我便直接说吧。” “婶母她们在我茶里下药的事情,我是在那次皇宫落水之后才知道的,菱香在太后宫中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没有故意诬陷婶母她们。” 段映湛讶然地看着面前的温悦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些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她竟一个人策划了这许多事情?! “当然不是,凭我自己哪里能做到这些?”如果没有段蔚予的帮忙,自己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把那一家三口赶出侯府去。 段映湛点头,“是皇叔帮的你。” “难怪你之前跟我说等皇叔的生辰宴之后,一切的事情我都会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么说,跟太子退婚的事情,你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是。” “我明白了,你就是故意让皇后以为你真的命不久矣了,就凭这一点,她也会答应退婚的。”难怪她要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得那么严重。 “但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皇叔能知道,我却不能知道,若是我提早知道的话,我也能帮你一些啊。” 温悦汐听闻这话,不由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段映湛狐疑地看着温悦汐,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你是怕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看到温悦汐一脸的心虚,段映湛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不由抓狂道:“温悦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难道我是那种管不住自己嘴的人吗?” “嗯……那个……我看你是挺像的。”温悦汐无奈摊手。 “你……你……!”段映湛看着温悦汐苍白的小脸,也不忍心跟她发火,只能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无语地看着温悦汐。 而此时温悦汐的房间之外,怀萤公主和段映湛并肩站在长廊之上,怀萤公主的目光落在温悦汐那紧闭的房门上,含笑轻语道:“升平郡主和庆王世子的关系好像挺不错的,如今升平郡主跟太子解除了婚约,倒不算是一件坏事,我之前也见过他们二人相处,那太子似乎挺不喜欢升平郡主的。我看着庆王世子对升平郡主倒是黏得很,将来他们二人说不定也会成就一段良缘。” 听到怀萤公主这话,段蔚予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怀萤公主只好转头看着他,追问道:“你说呢?蔚王殿下?他们一个是你的侄子,一个是你的师侄女,如果将来他们二人成亲的话,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吧?” “既然是将来的事情,现在说又有何意义?这世间最不确定的就是‘将来’二字。”在今天之前,谁又能想到悦汐会跟段怀瑾退婚呢? 然而,怀萤公主却曲解了段蔚予的这话,以为他是在为温悦汐的性命担忧,便是出口宽慰道:“王爷不必忧心,升平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语气中终究还是少了些真诚,这并不怪她,于她而言,温悦汐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又怎会真心关心于她?这话终究不过是客套的安慰罢了。 …… 皇宫之中,宴席散去,众人都已经离开皇宫,但是关于温悦汐和温韦良一家的事情却并未因此而落幕,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 太后的寝宫里,身着轻纱软衣的宫女把茶水分别放在皇上、皇后和太后的手边,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整个殿里的宫女都被屏退,太后方是开了口,“哀家觉得这倒不是一件坏事,瑾儿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升平郡主吗?如今解除了婚约也好,说实话,让那孩子做太子妃,的确是有些不妥,将来说不定要失了我们皇家的颜面,这也一直是哀家的一块心病。如今,婚约解除了,哀家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太后言罢,皇后看了皇帝一眼,也是附和道:“母后说得有理,虽说悦汐那孩子近些日子是长进了些,可跟其他小姐们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一一从头学起,也不知要学到何年何月去。她嫁给我们瑾儿,终是有些……不般配。” 皇后心里是有些担忧的,之前皇上已经明确跟她说过了,有关于温韦良夫妻给温悦汐下药的事情,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会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把温韦良关入监牢。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又闹出今天这样的事情来,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闹得天下皆知,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办事不力? 沉默了半晌,皇帝终于开口,“解除婚约的事情倒没什么,总归是温悦汐自己提出来的,只是温韦良一家残害郡主的事情传出去,只怕……算了,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也便无可挽回,这件事就交给刑部的人仔细去查吧,总之,别让百姓们觉得我们包庇温韦良一家就是了。” 皇后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并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 “但……还有一件事,今日在偏殿里,温悦汐替温珺雅求了一个名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不答应,于是就……” 那个时候侯府的那个侍女还没站出来一一数出温韦良一家的恶行,而且当时温悦汐那般言辞恳切,说的像是临终遗言,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怎好不答应?可是谁曾想后来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说着这话,皇后又是看向太后,太后见状朝着皇后摆了摆手,道:“你不用顾忌哀家,当初哀家之所以想让太子娶了温珺雅为侧妃,完全是因为看中那孩子的温婉识礼,但是经过今日一事,哀家算是看明白了,那孩子也不过是在哀家的面前装样子罢了。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将来若是真的嫁给太子,那东宫还有宁日吗?”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只是我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温悦汐,而且,也有不少人都看到了瑾儿和温珺雅抱在一起的情景,如今想要反悔,难免会落人口实。” 皇帝闻言微微皱眉,“你好歹也在后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了,难道想一个由头,毁了这口头之约还能是一件难事吗?” “是,臣妾明白了。” 三人商谈之后,皇帝回了御书房,而皇后则回了自己的凤宁宫,她刚走进宫门,就听到宫女禀报说太子殿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坐在殿内的段怀瑾听到殿内的动静,也连忙迎了出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嗯,起身吧。”说着,皇后便是对身后的一众宫女道:“你们都别跟进来了,在外面候着吧。” “是。”宫女们齐齐应声,止步于殿外。 段怀瑾则跟着皇后走了进去。 “坐吧。”皇后示意段怀瑾坐下,然后接着开口道:“你是想问温悦汐的事情还是温珺雅的事情?” “两者都有。” 皇后淡淡瞥了段怀瑾一眼,轻声道:“你父皇说了,温韦良夫妇给升平郡主下药的事情会让刑部严查,绝不会有一丝包庇,也不允许任何人求情。” “儿臣不是想问这个。”母后以为自己会替温韦良他们求情吗?自己可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 “那你要问什么?” 不知怎么的,段怀瑾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局促的表情,他犹豫了片刻,终是问道:“儿臣跟温悦汐的婚约……父皇是如何想的?” 皇后闻言皱眉,“如何想的?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你父皇还会如何想?” 段怀瑾抬眸看向皇后,表情显然已经与方才有了很大的不同,“事情已成定局?意思就是我跟温悦汐的婚约已经确定解除了是吗?可,在这种情况下解除婚约,天下百姓不会非议我们皇家吗?” “非议?婚约是温悦汐主动提出要解除的,说得那般言辞恳切,甚至以死相逼,我若是不答应,那才会惹来天下百姓的非议呢!”说到此处,皇后奇怪地看着段怀瑾,“瑾儿,你……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你不是一直都期待着能跟温悦汐解除婚约吗?如今婚约终于解除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我……”是啊,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成真了,自己是应该高兴,可心底里涌上来的这浅浅的遗憾是怎么回事儿? “儿臣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突然。那……我跟温珺雅的事情……父皇是如何说的?” 提起这件事,皇后便是不悦地看着段怀瑾,“母后早就跟你说过,你身为太子一定要谨言慎行,可是你看看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那么跟温珺雅抱在一起,还被那么人看见,你说你……像是什么样子,若真惹恼了你父皇,你这个太子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说起这个段怀瑾心中也是憋屈,“当时温珺雅因为她父亲的事情哭得伤心,她主动抱过来,儿臣也……躲避不及,谁知那么恰好就被人看见……” 说到这里,段怀瑾却是猛然顿住,恰好?对,就是这两个字,今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这两个字,恰好。 温悦汐恰好把自己跟温珺雅一起约在了那个凉亭里,然后又那般恰好地在温珺雅抱住自己的时候出现,之后又恰好地晕了过去,在解除了跟自己的婚约之后,那个侯府的侍女又恰好站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陈述了温韦良一家人的恶行…… 恰好?果真有这么多的恰好吗?他不信! 只见段怀瑾倏然站起身来,皇后十分诧异地看着他,“瑾儿,你这是……?” “皇后,儿臣要出宫一趟。” “现在?”瑾儿这又是怎么了? 但是段怀瑾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皇后不由在他的身后唤道:“你去哪儿?” “平晏侯府。” …… 第89章 宣誓所有权(二更) 今天于温悦汐而言,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一则,她终于摆脱了那恼人的婚约;二则,她终于将那一家三口的恶毒行径昭示于人前。 原本是要摆一桌饭菜好好庆贺的,但是碍于皇后派来的宫女都在自己身边看着,她便没办法把这种高兴显露出来,心里难免有些抑郁。今天这种时刻,她是很想跟段蔚予一起好好庆祝的。 而段蔚予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并未急着要离开。送走了段映湛和怀萤公主,段蔚予回到温悦汐的房间,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累吗?”段蔚予看着温悦汐苍白的脸低声问道。 温悦汐微微摇头,“今天的精神格外地好,一点都不觉得累。” “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嗯……” 温悦汐正想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郡主,太子殿下来了,说要见您。” “我现下下不了床,你让他直接过来我房间吧。” 门外的侍女应了一声,便是转身去了。 温悦汐看着段蔚予淡淡笑着道:“今日来看我的客人可真不少,一个接一个呀。” 段蔚予修长的手指拂过温悦汐柔软的头发,“你自己能应付吗?” 温悦汐点了点头,“能。” 在段怀瑾进来温悦汐的房间之前,段蔚予已经走了出去。 如柳引着段怀瑾来到温悦汐的面前,知道段怀瑾是有话要单独跟温悦汐说,也便很有眼色地转身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段怀瑾径自出声,语气仿佛质问,“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温悦汐并未立刻回答段怀瑾的问题,而是淡淡开口道:“太子殿下不要这般急躁,还是先坐下来再说吧。” 可段怀瑾却是固执地不肯落座,执拗地看着温悦汐,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到某种答案一般。 温悦汐见他这般,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恕罪,我实在不知道你现下过来这般质问我是什么意思?如今这样的结果,不应该是太子殿下您最满意看到的吗?你一直想和我解除婚约,如今婚约解除了;你一直喜欢我堂姐,如今皇后亲口许诺你们一个将来。太子殿下,恕我愚钝,实在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以至于这般急匆匆地跑来质问我。” 段怀瑾被温悦汐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方才理顺了一些,“不管这个结果我是不是满意,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有没有设计我?今日在宫中,约我在凉亭里见面的分明是你,可为什么我到了之后见到的却是温珺雅,而原本约了我的你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你出现的时间那么恰好?仿佛事先经过排练一般,还有那个恰到好处、适时站出来指控你叔父和你婶母的侍女,难道你要我相信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恰好吗?”这一切的事情分明都是之前就安排好的。 仔细想想事情的经过,段怀瑾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温悦汐做的一场局,为的就是要得到如今这样的结果,可,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解除婚约?为此不惜费尽心机来做这样一个局! 相比较段怀瑾的激动质问,温悦汐的态度这是温和而平静,她看着段怀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正在胡闹的孩子一般,“太子殿下为何一定要追究过程呢?只要这结果是你满意的不就好了。如果太子殿下非要这么质问我的话,那么我可以回答你,我没有做局,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的事情就是那么巧。或许是因为老天怜悯我,想让我在临死之前看清这一切的真相,不至于做一个枉死鬼,所以才安排了今日的一切。”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怀瑾心里的怒火不由平息了下来,是啊,她都要死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也许她今天在偏殿里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她是为了自己着想,所以才会在临死之前跟自己解除婚约。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段怀瑾的声音低了下来。事到如今,他对温悦汐并非没有愧疚的,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被人用药,所以性情才会……而自己却明里暗里地纵容、甚至是怂恿别人欺负她。 可是温悦汐并没有把他的话接下去的意思,而是转开话头,轻声道:“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便替我给皇后娘娘带句话吧。我这两天就要离开京城,跟妙毒夫人去她隐居的山谷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尚且未知,多半可能是回不来了。如此,我便得在离开之前把身后事安排一下。如柳她们几个是皇后赐给我的侍女,我此一去,归期未知,总不能放她们在这里蹉跎岁月,况且,她们是皇后娘娘的人,我自不敢擅自处置,还是请皇后娘娘把她们们都召回皇宫妥善安置吧。”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怀瑾心中也不由酸涩起来,只能微微点头道:“好,等我回去之后,会去禀明母后的。” “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说着,温悦汐微微闭了闭眼睛,对段怀瑾道:“今日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有些乏了,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休息了。” “那……”段怀瑾突然觉得自己这般急匆匆而来,试图从温悦汐这里要一个答案,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眼看着温悦汐已经无力支撑,段怀瑾只好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回宫去了。” “太子殿下慢走,我就不送了。” 段怀瑾走出温悦汐的房间,对着空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来这一趟,还真是什么答案都没问到。 站在不远处目送着段怀瑾走远的段蔚予,心中暗暗道:这个太子殿下,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吧? …… 两天之后,如柳她们帮温悦汐收拾好了行李,因为不知道她多久会回来,或是,还回不回得来,所以准备的衣服比较多。 “郡主多保重。” 送了温悦汐上了马车之后,如柳她们几个也是各自回房去收拾行李,郡主走了,她们也要回宫去了。 坐在马车上的温悦汐撩开窗口的纱帘,眼看着前面就是城门了,心中不由暗自气恼,他果真不来送自己啊? 坐在她身边的妙毒夫人,看到她这般表情,似有了悟地道:“你在等他来送你?” 一瞬间,被人戳破心思的温悦汐不由脸红了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啊?什么?谁……谁来送我?” 妙毒夫人了然一笑,“你何必在我面前隐藏,我都是过来人了,你看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喜欢蔚王殿下,不是吗?” 温悦汐闻言略怔了怔,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什么?” “说我喜欢他,那种女人对男人的喜欢,而不是……” 妙毒夫人接口,“晚辈对长辈?”她摇摇头,“他们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刻意曲解罢了,就如同怀萤公主,难道她就真的看不出来吗?那她为什么对你有敌意?她看出来了,只是不说而已。” “那……他看出来了吗?难道他也……”看出来了,却故意不说? 听到温悦汐这么问,妙毒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浅浅笑了一下,道:“男人在这方面一贯没有女人敏锐,他看你的眼神……恕我直言,他还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孩子,甚至不会去往那方面想。” 温悦汐点头,“是啊,他从来都是把我当做一个孩子,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转变这个想法。”自己抱他,他只会当做那是一个孩子气的撒娇,自己亲他,他也以为是自己忘了给他准备生辰贺礼的敷衍,他宠着自己、惯着自己,因为自己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 看到温悦汐这般气馁的模样,妙毒夫人不由伸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的头发,声音轻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其实……” 温悦汐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妙毒夫人接下来的话,不由疑惑地看她,“其实什么?” 妙毒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处,守城的官兵们正在检查过往的车辆,看到这辆马车上刻的是平晏侯府的标志,那负责检查的士兵连忙躬身请安。 最近这两天,京城的百姓们可是都在议论这平晏侯府里的郡主,消息都已经传开了,那升平郡主是如何被自己的亲叔父、亲婶母、亲堂姐给残害的,再加上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添油加醋,这场好戏被传得越发精彩了。 目送温悦汐的马车驶出城门,方才那检查车辆的士兵暗暗摇头,升平郡主这一去,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了。哎,实在是可怜,原本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的正宫皇后,却落得如今这样生死不知的下场。 “郡主,是王爷。”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温悦汐闻言赶紧往窗外去看,果然看到段蔚予一身清贵地站在那里,他,到底还是来送自己了。 未及马车停稳,温悦汐便欲跳下马车,段蔚予看到她这般,心中不由一惊,连忙伸手去接她。温悦汐终是在段蔚予的搀扶下稳稳落在地上,不过少不了被段蔚予斥责两句。 温悦汐却是笑着打断他,“我知道了,这不是看着你在这儿吗?难道你还会让我摔了不成?” 知道面前这女孩子是全然信任自己的,段蔚予只能无奈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在众人面前都说的那么严重了,那最起码得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呀,不然怎么对得起‘命不久矣’这四个字?” “在外面收敛一点,不要到处闯祸,不过若是别人欺负你,你也不用怕,我会派几个暗卫跟着你的。” 这还是段蔚予第一次这样嘱咐别人,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 倒是温悦汐笑着应道:“我知道了。” 正说着,只见温悦汐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个鸦青色的荷包,递到段蔚予的面前,“喏,给你的生辰礼物。”然后只听得她加重了语气道:“我没忘。” 段蔚予接过一看,这是一个鸦青底色,金线绣云纹的荷包,难怪他方才一直觉得温悦汐身上哪里怪怪的,却原来是因着这个荷包,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用的荷包,系在她的腰间,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修长的手指拂过荷包上显眼的‘悦汐’二字,段蔚予不由淡淡一笑,“这是生怕我不知道荷包是你自己绣的吗?还把自己的名字绣了上去。” 温悦汐心道:不是怕你不知道,是怕别人不知道! 温悦汐取过段蔚予手中的荷包,亲手给他系在腰间,同时低声嘱咐道:“这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的,你可得时时戴着才好,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 段蔚予的手轻轻拍上温悦汐的脑袋,“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霸道了,没见过送个礼,还要强迫别人用的。” 虽然口中这样说,但他也没有伸手把荷包解下。只是看了一眼停在那里的马车,道:“好了,别让妙毒夫人久等,你赶紧上马车吧。” 温悦汐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又是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道:“记住,别把荷包取下来,不然我要生气的。” 段蔚予看她这般认真的样子,不由失笑,“好,我知道了。” 温悦汐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方才继续往马车走去,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舍,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离开他啊,真有些不习惯。 眼看着温悦汐就要上了马车,却有人在后面唤道:“等一下!” 嗯?这声音好熟悉,这不是……? 转头朝着城门的方向看去,果然,来人正是温悦汐所熟悉的温珺雅。 温珺雅急急忙忙从马车上下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温悦汐的面前,不过两天的时间不见,她整个人憔悴了好多,已不复往日的神采。 “姐姐可是来送我的?”温悦汐故意这般问道。 温珺雅此时却没有闲心跟温悦汐兜圈子,径直开口道:“悦汐,求你救救我母亲,如今只有你能救她了。” 温悦汐闻言,嘴角笑意冷然,“我?我又不是昊黎的律法,我如何能救她?”听说温夫人已经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让菱香给自己下药的人是她,温韦良和温珺雅全然不知。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温夫人为了保全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才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用一死换得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的性命。 “悦汐,你能救我母亲的,只要你在皇后的面前说几句话,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会有转圜的余地的。”这两天她跑遍了所有能求情的地方,太后不见自己,太子殿下也躲着自己,昔日跟父亲交好的那些同僚们,如今要么是直接避而不见,要么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敷衍自己,自己奔走了两天,却是走投无路。 听说温悦汐今天就要离京了,她才急急忙忙赶过来,如果温悦汐真的走了,那母亲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温珺雅,你一向都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这么愚蠢?昊黎的律法明明白白地写着,任何人但凡是私藏哪怕一点点银尾花都是死罪,更别说你母亲用它害人这么多年。再有,你可别忘了,你母亲害的人可是我,你竟还有脸求我来救你母亲,你们一家三口的脸皮也真是够厚的。天作孽犹可怜,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你母亲应得的,怪不得任何人。” 说到这里,温悦汐停了下来,凑近了温珺雅,低声道:“而且,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原本该死的不止是你母亲一个,如今,她把所有罪责都担了下来,不过是为了换来你和你父亲的苟延残喘而已,你还不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竟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眼看着温悦汐就要绕开自己上了马车,温珺雅连忙抓住她的手,泪眼婆娑地道:“悦汐,你就看在我们最起码有血缘关系的份儿上帮帮我吧,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可是亲兄弟啊,我们两个是同一个爷爷,不是吗?” 温悦汐此时真想大笑,“你这个时候倒想起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你跟你父母一起害我的时候,可丝毫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见温悦汐狠狠推开温珺雅的手,怒声道:“别用你这双肮脏的手碰我,也别提我父亲的名字,我实在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竟还敢在我的面前提起我的父亲!若是我的父亲泉下有知,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是这样对待我的,他怕不是要亲手劈了你们!” 温珺雅在来找温悦汐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她羞辱的准备,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又怎么会来求温悦汐呢?可是除了她,她真的没有人可以求了。 狠狠咬牙,温珺雅在温悦汐的面前跪了下来,“悦汐,我知道你心中怨恨我们,但是求求你,看在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份儿上,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绝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你的面前死去,这样你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母亲因你而死吗?若她真的因此死了,今后你每每想起她,心里难道不会愧疚吗?” “那你当日把我推下御花园的湖中的时候,怎么不会心软?” 温珺雅闻言眸中颜色骤然一变,就是这一下让温悦汐确认了当日推她下湖的人的确就是温珺雅。 “你问我会不会愧疚,会不会良心不安?”温悦汐笑了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良心不安,你母亲那是罪有应得,她可一点儿都不亏。温珺雅,你要想着,你母亲是为你而死的,是她拿自己的命抵了你的!” 温悦汐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入心,只刺得跪在那里的温珺雅身形摇晃,连跪都跪不稳了。 而温悦汐不再理会温珺雅,只淡淡吐出一句:“罪有应得。”便是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驶远,温珺雅没有再追上去,因为她心里明白,就算自己追上去也没用了,温悦汐对他们的恨意已然入骨,无论自己怎么求她,她都不会答应救自己的母亲的。 既然温悦汐已经走了,段蔚予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只见他翻身上马,连看都没看温珺雅一眼,便是驶进了城门。 …… 马车上,温悦汐长长吐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气都吐出去,想起方才温珺雅的话,她就觉得生气,天下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人? 怒气散尽,温悦汐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妙毒夫人不由觉得奇怪,“怎么了这是?”方才还生气呢,这下怎么又担忧起来了? “前辈,你说,我不在他身边的这两三个月里,他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啊?” 第90章 分明警告过你(三更) 妙毒夫人闻言稍顿了顿,然后回应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也强求不得。” 温悦汐听出妙毒夫人声音里的异样,心中不由暗暗道:难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夫君? 自从自己跟她认识以来,她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提起过她的夫君,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没有人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听段蔚予说,她的夫君早就已经去世了,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前。 接连失去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温悦汐很难想象,那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之所以关心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跟她一样,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 余尧之地以烧制瓷器而闻名,大大小小的窑厂不计其数,临街而行,随处可见明净光洁的瓷器。 这条宽阔的主街上,来往行人如织,其中不乏四处往来的客商,当地的百姓对四周杂乱的各地口音已经习以为常。 街边的茶楼之上,临窗坐着一个黄衣少女,她右手边放着一柄长剑,左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过往的行人。 有小厮端来点心放在她的面前,少女拈了一块绿豆糕送到嘴边,喃喃道:“难道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恰在这时,只听得下面一阵惊呼之声,少女忙是低头看去,却见得路上的行人已然围成了一个圈儿,而那个圈儿的中心里正有一人躺在那里抽搐,那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没有人敢上前。 而此时,有一青衫少年拨开人群,走进了圈中,径直走到那人的身边。只见这少年眉眼俊秀,身形清瘦,面色有些苍白,似乎身体不怎么好的模样。 旁观的众人此时顾不上那个正在地上的抽搐的人,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这少年的身上,心中暗想:也不知这少年是谁家的公子,竟长得如此俊俏,以前倒是没怎么见过。 黄衣少女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人的衣带都解开,并且扯下那人的腰带垫在他的上下牙齿之间。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少年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大夫很快就来,没什么可帮的了。” 少女看着少年秀气的侧脸双眼亮闪闪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终于侧过头看她,“我觉得现下这情况应该不是互相介绍自己的时候。” “天啊,你长得可真好看。”少女惊呼。 少年无语撇过脸去,那少女犹自搭腔道:“人们都说当朝蔚王殿下英俊无双,我是没见过,不过我想着,他长得应该没你好看。” 不知怎么,一直很冷淡的少年,在听到这话时,竟是缓缓勾起了嘴角,声音也比方才柔和了几分,“他长得比我好看。” “啊?你见过蔚王殿下啊?” 少年没有回答,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在喊,“大夫来啦,大夫来啦。” 围观的群众赶紧让开了一条路,那大夫急急忙忙来到病人的身边,抬眸看到那少年,略有些诧异道:“温公子,你怎么在这这儿?” “我师父让我来找您买几味药,这不刚走到这里,就……” “原来你姓温啊,那你叫什么?”少女见缝插针,非要跟少年搭上话不可。 少年却站在那里认真地看着大夫给躺在地上的病人施针,似乎没有听到少女的话一样。 不多时之后,病人被送到医馆之中,围观的众人也都散去,那黄衣少女却紧紧跟着方才的少年,直到少年提着药出了医馆,她仍是寸步不离,少年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她,“干什么一直跟着我?” 少女嘻嘻一笑,“因为你长得好看,我要把你拐回家,将来做我的夫君。” 少年闻言也是笑了,“夫君我肯定是没办法做了。” “为什么?”少女很是不解。 “因为……”少年的眼里闪过调皮之色,“因为我喜欢男人。” “啊?”少女张大了嘴巴,十分惊讶地看着面前俊美的少年。 少年见状不由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道:“所以啊,你别再跟着我了,赶紧回家去吧啊。” 此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温悦汐,她随着妙毒夫人来到此地已经一月有余,体内的毒也已经清除干净,只是碍于之前‘命不久矣’的言论,还不敢这么快回京,以免遭人怀疑,只有留在此地将养身体。 原本今日是出谷来买些药材,谁知却碰上一个黏人的少女,温悦汐含笑摇头,抬脚走向附近的一间酒楼,师父最爱吃这家做的素什锦。 酒楼的小厮一见温悦汐进来,便是笑着迎上前来,“温公子,你点的几样菜马上就好了,要不你先坐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你不用招呼我了,去忙你吧。”温悦汐缓身落座,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片刻之后,她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借着小厮给别桌儿上菜的空儿,她悄悄拉了那小厮的衣袖,低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楼上听起来有些吵啊?” 那小厮也是压低了声音回她道:“府尹的公子刚纳的小妾跑了,有人说看到她跑进了我们酒楼,现在那位孙公子正带着人到处搜呢。” 府尹的公子?听说很是骄奢淫逸啊。 “温公子,您的菜好了。” 小厮把盛好饭菜的食盒递给温悦汐,温悦汐便是起身走去后院寻自己的马车。 刚一进后院,温悦汐便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府尹的公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吧,竟然公然带着官府的衙役来替他搜人,果真是天高皇帝远,什么都不怕啊。 温悦汐低着头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唤了一声蹲在旁边自己临时招来的马车夫,“走吧。” 温悦汐掀开帘子正要上马车,身子却猛地顿住,此时她的马车里正蜷缩着一个妙龄女子,只是嘴角的血迹和眼睛处的青紫让她看起来有些凄惨。 那女子不敢出声,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温悦汐,而温悦汐也迅速反应过来,赶紧上了马车,同时用不悦的声音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再不回去菜都凉了。” 那马车夫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也不敢怠慢,赶紧坐上马车,正要驾着离开,一个身穿黄衣的少女却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掀开布帘就要坐上来,只是她没有想到马车里会有两个人,另外一个还是个女子,不由纳闷道:“你怎么……?” 温悦汐不给她机会把下面的话说完,便伸手把她拽上了马车,并且扬声道:“不就是没等你吗?你自己坐马车回去也是一样的呀,我这不是着急回去给师傅送菜吗?” 说完之后,她压低了声音对那少女道:“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过会儿我自会给你解释的。” 少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女子,这才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马车就要驶出后院了,却听得后面一声呼和,“停下,前面那辆马车停下!” 温悦汐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然后她倾身在那黄衣少女的耳边低声道:“你会武功的吧,等会儿我下马车的时候,会叫马车夫跟我一起,你趁机驾着马车带这位姑娘闯出去。”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脱身的办法,你尽管带她走就是,我不会有事的。” 那马车夫惧怕官府的人,听到这呼喝之声,很快便是停了下来。温悦汐轻轻握了握那少女的手,方才起身走下马车。只听得她扬声道:“这又是怎么了?” “官府的人要查车。”是那马车夫的声音。 “既然要查车,你还不快下来?几位官爷,你们这是要找什么?” 黄衣少女通过声音判断出那几个衙役正在靠近马车,当下也不敢迟疑,迅速从车厢窜到前面,握起缰绳,‘驾’地一声,就驾着马车冲了出去。 那几个衙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马车就已经迅速驶离他们的视线,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快,快去禀报少爷!” 另一人指着温悦汐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事实上,温悦汐压根也没想跑。 原本温悦汐是要被带回衙门的,可是那位孙公子在见了温悦汐之后,却改变了主意,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的私宅。 所谓的私宅,其实就是他豢养猎物的地方。不断地有女子被带进来,这宅子里的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宅子里第一次被带进了男人,嗯……其实也不算是男人吧,十来岁的少年而已。不过长得是真好看,也难怪公子破例把他带回来了。 更奇怪的是这少年的态度,以往被带到这里的人,要么是哭哭啼啼的,要死要活,要么是幻想着飞上枝头,神态倨傲。而这少年却只是神情淡然地一路走过,好像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闲游赏景罢了。 温悦汐被带到一个香气袭人的房间,她不由皱眉,这香气也太浓了些。抬眼望去,墙壁上全都描绘着活色生香的画面,叫她暗暗咋舌。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温悦汐抬眸看去,果然是那个孙公子,眼珠子浑浊,神情萎靡,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看温悦汐就那么神态自然地坐着,那孙公子不由咧嘴一笑,“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呢,小家伙儿,你长得可真漂亮,只是可惜了是个男孩子,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为了你破例。”说着,他的手就要伸过来,温悦汐不由皱眉躲开,一双眼睛骤然变得极其冰冷,直直地看着他,语气沉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敢碰我一下,你这只手就注定要废了。” “漂亮的小家伙儿,虚张声势这招对我没用,你还是乖乖等着在我身下承欢吧。”说着,他果真又去摸温悦汐的脸,掌下肌肤温暖细腻,让人不舍放手。 但是下一刻,这位孙公子就惊叫一声,松开了温悦汐的脸,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往自己的手上泼,“好烫,好烫,我的手好像烧起来了。” 温悦汐讽刺地勾起嘴角,“孙公子,不用着急,等会儿你的手就会凉下来了。” “啊,好冰,我的手,怎么这么冰?” 这位孙公子狠狠地瞪向温悦汐,恶声恶气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对我的手做了什么?” 温悦汐嘴角笑意清浅,“孙公子,方才我分明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自己非不听,一定要用手碰我的脸,这能怪我吗?” “你!快点把我给治好,否则的话,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悦汐闻言,只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裳,语气轻快道:“事情到了这地步,那我便再提醒你一下吧,你最好快点把我给放出去,不然的话,等会儿你老子来了,你的下场可就惨了。” “哼,你以为抬出我父亲我就会怕了吗?就算我现在把你给弄死了,我父亲也不会说什么,我可是他的亲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等会儿你就知道我算什么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给本公子把他给绑起来!” 人是叫来了,可没人敢上前去绑,毕竟有了孙公子这个前车之鉴,那些人根本不敢轻易去碰温悦汐。 “本少爷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要是再不动手,本少爷马上拿你们去喂狗!” 孙少爷的残暴本性是他们都知道的,所以他们宁愿冒着废了一只手的风险,也要去把温悦汐给绑起来。 他们这厢刚把温悦汐给绑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叫,“少爷,不得了了!少爷,出大事了!” 这孙公子正是一心烦躁呢,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大怒道:“鬼喊鬼叫什么呢,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 温悦汐此时在心中暗自道:是你要死了。 “少爷,少爷,那个少年,您可……可千万别动!”来人显然是急着跑来,额头上满是汗,说话都是呼哧带喘的。 见来人是自己父亲身边的亲随,孙少爷的表情变了变,“为何?难道父亲认识他?” “他是……蔚王殿下的人啊。” “蔚……蔚王殿下?你……骗我呢吧?”可是显而易见,他的声音已经在发颤了。 “有蔚王殿下的令牌在,不会有假。” “令牌?哪里来的令牌?”这少年人都在这里,令牌怎么会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是有人拿着蔚王殿下的令牌,说这少年是……” 这人那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听到一道暴怒之声传来,“孽子,那位公子人在哪里呢?” 孙公子怎么会听不出自己父亲的声音,心中一颤,也顾不上手掌上的冰火两重天,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跟蔚王殿下扯上关系?” 那孙府尹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心中亦是暗自嘀咕,但是口中却是怒声斥责自己的儿子道:“你看你做的好事,快带我们去见那位公子。”他现在只希望是自己的儿子抓错了人,那少年并不是蔚王殿下要找的人,否则的话,他们一家都算是完了。 “在……那里。”孙公子指了指温悦汐所在的房间,那黑衣男子便是快步朝着那间房间走了过去。 孙府尹他们也是紧步跟上。 进了房间,那男子先是向温悦汐行了一礼,“属下参见郡主。” 随后跟来的孙府尹他们听到这话,心中俱是大骇,郡主?他们刚刚没有听错是吧,他唤这少年为……郡主? “免礼吧,快帮我把这绳子给解了,孙公子家的下人真是能干,系个绳子都能系得这么牢固。” 孙府尹此时浑身发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绑的会是一个郡主,这下可怎么是好? 那男子为温悦汐松绑之后,转身看向孙府尹,沉声道:“还不快来给升平郡主行礼。” 升平郡主?怪不得,传言,蔚王殿下最是宠爱升平郡主。 孙府尹颤颤巍巍地跪在温悦汐的面前,“下官参见郡主。” “参见?只怕差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你为何不问问,你儿子的手是怎么了。” 孙府尹闻言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但是此时的孙公子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温悦汐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你方才不是还说要我在你的身下承欢?怎么现在不吱声了?” 温悦汐转身看向站在那里的黑衣男子,淡淡开口道:“把我方才的那句话转述给蔚王。” 方才的那句话?哪句?承欢的那句?黑衣男子的嘴角一抽,王爷若是听了,只怕是…… “另外,顺便告诉他,孙公子的手之所以废了,是因为碰了我的脸,沾上了毒药。” “是,属下明白。” 孙府尹一听这话,心中暗自道:这是完全不给他们父子两个留活路啊,这样的话若是传到了蔚王殿下的耳中,他们一家还能活吗? “请郡主恕罪,下官教子无方,才让他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情来。请郡主放心,下官回去之后一定会狠狠教训这个逆子,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还请郡主能网开一面。” 温悦汐冷笑一声,“网开一面?你儿子对那些女子可没有……” 温悦汐的话刚说到一半,只听得一声巨响,转眼看去,竟是有人破窗而入。那黑衣男子立刻护在温悦汐的身前,而孙府尹愣了一下之后,赶紧嚷道:“来人啊,有刺客。” 而显然这突然闯入的蒙面刺客此时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房间里会有这么多人,在稍稍愣怔之后,她的目光锁定在温悦汐的身上,手执长剑,她快速来到温悦汐的身前,只是还未等她近身,那黑衣男子就跟她对上了招儿。 温悦汐扶额,无奈道:“别打了,她不是刺客,她是来救我的。” 黑衣男子闻言立刻停了下来,那‘刺客’也是停住了,不解地看向温悦汐,似乎还没搞清现下的状况。 “那位姑娘如何了?”温悦汐看着来人问道。 “我已经把她妥善安置了,安置了她之后,我就赶紧来救你了,不过……”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府尹和他的儿子,迟疑地道:“看现下的状况,你似乎不用我来救。” “还有,我蒙着脸呢,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温悦汐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长剑,“我认得你的剑。” “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一点儿都没注意我呢,却原来连我的剑长什么样子你都记得了。” “行了,先别说了,我们出去再说吧,这个地方实在是令人倒胃口,我再待下去都要吐了。”说着,温悦汐便是抬脚走出房间,身后却传来孙府尹不甘的声音,“郡主,就请您网开一面吧。” “府尹大人,你儿子做的这些事情难道你都不知道吗?还是分明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纵容罢了。”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第91章 为什么不抱我了(四更) 温悦汐说完这些,便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而是径直往前走去,而很快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肯定是方才的那个少女。 少女终于快步跟上温悦汐,“他们刚才……叫你……郡……郡主?”因为太过惊讶,少女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温悦汐微微点头,“是,你没听错,他们的确是叫我‘郡主’。” 少女睁大了一双眼睛,等一下,这信息量有些大,让我捋一捋,第一,这少年不是少年,而是少女。第二,这少女还不是普通的少女,而是郡主。 “你……你竟然是女孩子!” 温悦汐闻言回头看向那少女,嘴角含笑道:“我都跟你说了,我喜欢男子的。” “那你不说清楚,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断袖呢。”少女泄气道。 “不过方才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穿黑衣服的酷酷的男子是谁啊?武功挺高的,找机会要好好跟他切磋一下。” “他是……蔚王派给我的暗卫。”提起那个人心情总是好的。 “蔚王?那个传说中俊朗非凡的蔚王?啊,那你一定就是升平郡主了?能让蔚王这么护着的,也只有升平郡主了。” 听到这话,温悦汐的心里不由涌出丝丝的甜蜜来,却原来,全天下都知道了,能让他这么护着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话说,蔚王殿下长得真有传言中的那么好看吗?”少女内心里无比好奇。 “好不好看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女闻言嘴角一撇,“说得容易,我倒也能有机会见到他啊。” 温悦汐浅浅一笑,对她道:“会有机会的,而且应该会很快。” “嗯?什么意思?蔚王殿下会来这里吗?”少女双眼骤亮。 温悦汐心中暗道:如果他在听到那样的话之后都不来看自己的话,那自己可真的要生他的气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这座宅子,跨出大门之后,温悦汐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道:“真是罪孽深重。”这座宅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鬼魂。 “那个孙公子也真是不长眼,偏生就绑了你这个郡主。话说,我之前对官府的人都没好感的,比如那个孙府尹,还有他的儿子,但是你却跟他们不一样,你,很有义气。” “你也很有义气啊,明知道危险,还过来救我。不管怎么样,多谢你。” 她们二人说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况且当时是自己把她拉入了这件事情里,可她还是冒着危险来救自己了,足以可见她的人品。 “你现在去哪儿,我送你。” 只见得那少女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片刻之后,一匹毛色油亮的马儿便是停在了她的身边。 温悦汐也没有再推辞,“那就多谢了,哦。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少女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你终于想起问我的名字了,我姓许,单名一个宓字。” “许宓。”温悦汐暗暗念了一遍,然后对那少女道:“我的名字是……” “我知道,温悦汐嘛,最近有关你的事情我已经听了太多了,想不知道你的名字都难。” 这一路上,温悦汐深刻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名叫许宓的少女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一路上她的话都没有停过。 因为妙毒夫人不喜欢别人打扰她,所以,温悦汐只让许宓把她送到山谷的入口,就下了马。 许宓打量了一下四周,不解地道:“真想不通,你竟会住在这种地方?” “你不是听了很多有关我的事情吗?我这趟来是来解毒的,这里的环境最合适。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得赶紧回去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师父她肯定等急了。哦,对了,那位姑娘请你务必安顿好,稍后她会成为重要的证人。” 许宓闻言十分慎重地点头,“你放心吧,我定誓死保卫她的周全。” 誓死?“没那么严重,现在孙府尹和他的儿子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会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那,我就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眼看着温悦汐转身就走,那许宓扬声道:“如果有事,你可以去飞云山庄找我。” 温悦汐并未回头,只是扬了扬手,道:“知道了。” 温悦汐刚走回住处,妙毒夫人就快步迎了上来,语气十分焦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这么晚回来?” “哎,别提了……” 待温悦汐把事情的经过跟妙毒夫人说罢之后,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我买的素什锦,都落下了。” 妙毒夫人见状,含笑替她揉了揉额头,“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素什锦,你先歇着吧,我去给你热菜。” “谢谢师父。” 自从跟着妙毒夫人来到这山谷之后,妙毒夫人时常会教她一些有关医毒的事情,温悦汐也就改口唤她师父了。 妙毒夫人走开去热菜,温悦汐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由暗自出神,如果今天晚上他能收到消息的话,那什么时候能来到这里?估计得要个几天吧。 算起来,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呢。 自从这天之后,温悦汐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很敏感,想着是不是段蔚予到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妙毒夫人不由取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新郎官要来接亲了。” 听到这话,温悦汐也是不由红了脸,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随即暗暗摇头,自己都这么不矜持了,为什么他还看不出来? 这日午后,温悦汐蒙上眼睛辨识妙毒夫人手中的药材,这是她跟妙毒夫人之间的小游戏。 只见妙毒夫人抓了一把药材在手心放在温悦汐的鼻下,让她闻了闻,温悦汐迅速道:“三七。” 又换了一种, “连翘。” “当归。” “决明子。” 温悦汐用力闻了闻,在决明子的气味儿之外,却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一种她十分熟悉又十分想念的味道。 “段蔚予!” 三字出口,她抬手摘下自己眼前遮着的布巾,迅速扑入来人的怀里,“你终于来了。”声音里带着些委屈。 段蔚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却是看向妙毒夫人,口中道:“这些日子真是多谢夫人了,悦汐没给夫人添什么麻烦吧?” 妙毒夫人微微摇头,这孩子只有在蔚王的面前才会有撒娇耍赖之类孩子任性之举,在别人的面前她永远懂事识趣,知进退。 “你们许久不见,好好说会儿话吧,我把这些药材收回去。”盼了这么多天,悦汐这孩子终于如愿了。 段蔚予在竹凳上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温悦汐,轻声问道:“身体如何了?” “还好。”温悦汐低头看见段蔚予腰间佩戴着的那个鸦青色的荷包,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我看着倒是不怎么好,脸色还那么苍白,有好好吃饭吗?” 这话问出口,段蔚予自己也是愣住了,不由失笑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唠叨了? 温悦汐哀怨地看着段蔚予,“我那么想你,可你都没有想我,如果不是为了孙府尹儿子的事情,你大概也不会来看我吧。” 听到温悦汐提起孙府尹的儿子,段蔚予不由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收到消息之后……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恨不得立刻飞到余尧,亲手了解了那个登徒子才罢。自己那般呵宠着的小姑娘竟被他那肮脏的手给摸了脸,还对她口出下流之言,实在是该千刀万剐! 见段蔚予盯着自己的脸看,温悦汐道:“他的手好脏,摸在我的脸上,好恶心,他还把我绑起来,说要我……要我在他身下承欢。” 段蔚予心中一颤,不由把温悦汐揽入怀中,柔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因为知道妙毒夫人不喜外人在谷中多作停留,所以段蔚予并未在这里多呆,便要赶去府衙,那个人,他要亲自动手解决。 “我跟你一起。”温悦汐拽着段蔚予的衣袖央求道。 “好。”段蔚予言罢便是抱着温悦汐上马,出了山谷,二人疾驰而去。 到了府衙,段蔚予把温悦汐安置在后院中,并未让她跟自己一起进到大牢里,那些血腥的事情不适合让她看见。 天下间所有的监牢都是这样的,阴暗、潮湿,到处都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恶臭味。所以,当段蔚予出现在监牢的时候,所有的犯人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这个人跟这个环境仿佛完全剥离开了一样,纵然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丝毫无损他的清雅。 而此时的段蔚予却没有心情去注意周围的环境,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那个试图染指温悦汐的肮脏男人生不如死。 “王爷,就是这间。” “打开!” “是。” 铁锁落下,响起叮当之声,惊醒了牢房里正在昏睡的某人,那孙公子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去,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不过这男人是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梦到他? 那孙公子犹是盯着段蔚予兀自迷惑,一旁的狱卒却是斥责出声,“大胆犯人,见了蔚王殿下还不下跪!” 一听是蔚王殿下,那孙公子立刻清醒了过来,匆匆忙忙在段蔚予的面前跪下,“小的不知蔚王殿下驾临,还请蔚王殿下恕罪。” 段蔚予目光如利刃一般划过这男人的头顶,转头却只是对那狱卒道:“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是。”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是谁让人家是王爷呢,规矩在他面前就是个屁! 那狱卒朝着段蔚予行了一礼之后,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听说,你的右手废了?”段蔚予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而来,直听得那孙公子心中一抖。 他在心中暗自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是小的咎由自取,小的已经知错了,还请蔚王殿下能饶小人一命!小的今后定当结草衔环,倾力报答。” “起来吧。” 起来?这孙公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段蔚予。 “听不懂本王说的话吗?” “是,小的这就起来。” 可是还未等他站起身来,段蔚予就抽出手中的长剑,寒气凝聚,利刃削在这孙公子的膝盖上,连肉带骨一起削下。 晦暗的监牢之中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然而,却并没有人去理会。 “本王说让你站起来你没听见吗?” “王爷你……”这位孙公子现下痛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就凭你也敢碰悦汐?” 话音落下的同时,孙公子的一只手也已经落地,鲜血洒了一地,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自己定然是活不成了。这个男人是来泄私愤的,他因为自己碰了他珍贵的东西而愤怒、而失控。 自知今日自己定是绝无活路了,这孙公子竟是笑了起来,浑浊的一双眼睛嵌在那张猥琐油腻的脸上越发让人厌恶。 “蔚王殿下,你现在……是在泄私愤对吧?你这样对我,绝对不是因为……因为那些被我伤害了的女子,而是因为……升平郡主,你叫她什么?悦汐?好亲密的称呼啊。” 寒光闪过,利剑刺穿他的手臂,段蔚予冷声道:“你没资格唤她的名字。” “哈哈哈,蔚王殿下,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你心里不也肖想着那个女孩子吗?还是说王爷你已经尝过她的滋味儿了,十二岁的女孩子,王爷你心里何尝不是住着恶魔。”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这位孙公子竟丝毫不觉得痛了,也不觉得恐惧,反正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蔚王殿下,你别说得这么正义凛然,你之所以这样愤怒,不就是因为我碰了升平郡主了吗?你看,你已经把她看作了你的东西,别人碰一下,你都不许,你还敢说你对那个女孩子没有起邪念?” 段蔚予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心底已经翻江倒海,是这样的吗?自己已经把悦汐看作是自己私有的? 见段蔚予不再说话,这孙公子笑得越发凌厉,“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这是天经地义的。是,我是强迫了不少女子,可是蔚王殿下你与我又有何异?十二岁的少女,她懂什么?你不也是利用了她的纯真让她依附于你吗?这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强迫吗?” “我知道别人都说我纵欲荒淫,可我不在乎,我就是这样,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说。不像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表面上装得那样清高,其实心里还不是一样的龌龊。那个少女,你不过是借着她的纯真与无知迷惑了她,把她困在你的身边,我与你,不过是真小人与伪君子罢了。” “她的脸可真嫩啊,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你平日里也喜欢那么摸她吧?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长剑起,声音绝,头颅落下,血溅三尺,那个人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王爷……”那狱卒惊骇地看着段蔚予衣摆上的血迹,却不敢多有置喙,他知道,孙家少爷已经死了。 可为什么蔚王殿下的脸色比方才进来的时候还要难看? “王爷您去哪儿?郡主还在后花园里等着您呢。” 段蔚予闻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方才转身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温悦汐坐在廊下等得无聊,不由掐了几朵野花拿在手里把玩,早知道自己死活都要缠着他一起去监牢了,在这里等着好无聊,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温悦汐蓦然转过头去,正看到段蔚予朝着自己走来,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光彩,起身就要朝着段蔚予奔过去,可是段蔚予看到她这般动作,竟是往后退了几步。 温悦汐见状不由停住,奇怪地看着段蔚予,“你怎么了?干什么躲我?” 段蔚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沉声道:“有血。” 温悦汐顿时了然,她张口想问段蔚予是不是把那男人给杀了,但是她最终也没开口,只是缓缓走近段蔚予,轻声道:“去换一身衣服吧。” 在新的府尹到任之前,段蔚予会住在这府衙里。 段蔚予点头,“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别耍小孩子脾气,你的身体还需要妙毒夫人的照看。” “可在来这里之前师父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我体内的毒已经排尽了,现在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好了。你为什么这样?刚一见面就要赶我走。” “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这里都是男人,你住起来不方便。” “可是我当初住在蔚王府的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要住在这里,不行也得行。” 两人站在那里无声对峙,段蔚予终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好吧。” 晚膳时分,段蔚予坐在那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无论温悦汐说什么,他似乎都没听到心里去。 吃罢晚膳,温悦汐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今日段蔚予从监牢出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很奇怪,好像突然变得……很怕自己的接近。 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温悦汐索性起身走到院中,远远地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温悦汐便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书房之外,双手轻轻推开房门,温悦汐探头朝里面看去,只见段蔚予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卷宗,十分认真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开门进来。 温悦汐微微踮起脚尖、屏住呼吸悄悄挪到段蔚予的身边,正要出声吓他一吓,却见段蔚予突然朝她看过来,她自己倒是被吓个半死。 “干什么突然回头?”温悦汐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试图钻进他的怀里,却是被段蔚予给拉开,“头发也不擦干,去回房把头发给擦干。” 温悦汐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段蔚予,终是问出口,“你怎么了?”他以前从来不会拒绝自己这样的亲近的。 “什么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抱我了?”控诉的语气。 段蔚予闻言轻轻按了按额头,半晌之后方才抬起头来,道:“悦汐,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懂,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我年纪小?拜托我前世都二十多岁了好吧。 “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说啊。还有,不能哪样?” 段蔚予看着温悦汐微微摇了摇头,“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个了,等回京之后,我再找人教你这些。” “教什么?”温悦汐疑惑地看着段蔚予,怎么他说话自己都听不懂了? ------题外话------ 今天四更结束了,明天万更走起,一更依旧在上午11点,二更在下午6点。 第92章 跟去青楼(一更) 段蔚予凝视着温悦汐,神情复杂,“教你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懂的事情。” 温悦汐闻言蹙眉,他怎么忽然起了这样的念头,自他从监牢里出来以后,哪哪儿都变得不对劲。 “在监牢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温悦汐看着段蔚予问道。 听到温悦汐这样问,段蔚予又是想起了在监牢之中那个男人发疯似地说出的那些话,眸光不由暗沉了几分。 开口时声音却一如往常的平淡,“那位孙公子已经死了。” 温悦汐闻言并不惊讶,这一点她已经料到了,在看到段蔚予衣摆上的血迹的时候……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我也要回房去了。”段蔚予站起身来,习惯地伸手去摸温悦汐的头,但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就又收了回来,只淡淡道:“回房之后记得把头发擦干。” 说完这些,段蔚予便是转身走出了书房,留下温悦汐一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他究竟是怎么了? 温悦汐郁闷地坐在段蔚予方才坐的位置上,一定是那位孙公子跟他说了些什么,可到底说了些什么呢?孙公子如今已经死了,而他对自己则是缄口不言,自己根本无从得知。 温悦汐以手托腮,手指触到还有些微湿的头发,想起方才段蔚予的反应,就更郁闷了,这要换了之前,他肯定亲自帮自己擦头发的,可是现在却…… 难道自己一夕之间变成了老虎猛兽不成?他连碰自己一下都不敢。不敢?想到这个词,温悦汐的眼睛骤然一亮,对啊,不是不想,是不敢,方才他分明朝自己伸出手了,可是又收了回去,再想想当时他那复杂的神情,嗯,很有些问题…… 走出书房,夜风轻轻吹起温悦汐的衣衫,如今已近夏日,夜风也不显凉了,温悦汐往段蔚予房间的方向看去,那里烛光葳蕤,亦是照进她的心底。 …… 那位孙公子已经死了,可是案子还没了结。案子还没开审,犯人就已经死了,府衙的官吏也是第一次见。但人是蔚王殿下弄死的,其他人哪里还敢说什么。 不过,犯人死了,案宗还是要写的,一干证人还是要过堂的。 那日被温悦汐救下的女子是这件案子的重要证人,也是这个案子的开端,段蔚予便是派了人去飞云山庄传证人。 而跟着证人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个名叫许宓的少女。这个少女一贯热情,刚一见到温悦汐就整个抱了上去,“你终于想起我了。” 呃……事实上,他们只是让证人过来,并没有让飞云山庄的大小姐过来。 “看!”许宓指向站在那里的娇小女子。 温悦汐一头雾水,“看什么?”面前站着的不就是当初自己救下的那位姑娘吗?虽然脸上的伤都好了,可自己不至于认不出来啊。 “完好无损。” 温悦汐愣愣点头,的确是完好无损,不过你脸上这般骄傲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让我看好这个重要证人吗?我怕她出什么意外,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许宓脸上的神情别提多骄傲了。 而温悦汐却是满头黑线,我只是让你安顿好她,也没让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吧。 不过,总之,“多谢你了。” 许宓一掌拍在温悦汐的肩膀上,“我们都是生死之交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说谢就生分了。” 许宓到底是武林世家出来的大小姐,这一掌下去,直打得温悦汐身形不稳,竟是向前踉跄了两步。 温悦汐心道:其实,你下手可以轻一点。 而此时许宓正是上下打量着温悦汐,片刻之后,啧啧摇头道:“若你果真是个男儿就好了,我铁定非你不嫁。” 这……算是一种夸奖吗?温悦汐不由失笑,姑且算是吧。 片刻之后,一个衙役站到了门外,“郡主,王爷说要带犯人过去。” “嗯,你带这位姑娘过去吧。” 可是还未等衙役靠近,那姑娘就已经往后躲去,面上神情惶恐不安。温悦汐见状,心中暗暗感慨,这姑娘怕是被那个人渣给吓怕了,以至于本能地恐惧男人,下意识地躲避男人的靠近。 “这样吧,我带她过去。” “是。” 一旁的许宓却是在愣怔了片刻之后,突然尖叫道:“啊,王爷?是我想的那个王爷吗?蔚王?” 温悦汐被许宓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给吓到,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方才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道:“是,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蔚王。” “天啊,我竟然有机会见到蔚王殿下。”许宓满脸放光地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道:“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哎,上次你跟我说能见到蔚王殿下,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下真的能见到了。” 温悦汐闻言淡淡一笑,蔚王殿下,你的威力也太大了些吧。 温悦汐带着许宓和那位被她救下的姑娘来到府衙的大堂,从偏门里,温悦汐看到大堂上正跪着那位孙公子的一众下人以及他在宅子里豢养的那些女人。 突然,胳膊上传来一阵痛感,温悦汐不由转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许宓,只见那许宓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坐在大堂上的那个男人。“啊,那个就是蔚王殿下吗?果然跟传言中的一样,长得可真好看,我都想让他当我夫君了。” “那可不行。”温悦汐脱口而出道。 许宓的视线已经胶着在段蔚予的身上,不由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要做我的夫君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目光朝她们这里扫来,温悦汐面上不由一热,而她身后的许宓直接愣住,“蔚王殿下他……看过来了。” 温悦汐连忙对那位姑娘道:“你现在过去吧。” 那姑娘应了一声,也便是迈步走向了大堂之中。 而此时,段蔚予却从大堂上走了下来,直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他声音沉缓,“别在这里站着了,去后花园玩吧。”这些肮脏的事情,不适合让她听到。 温悦汐却是摇头,“可是我想听听这个案子,我也算是这个案子的证人。” “你还小,有些东西你不适合知道。” 听到他这样说,温悦汐便是明白,他口中不适合让自己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有些不甘愿,但她仍旧是点了点头,“好吧。” 带着许宓一起走开,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最近他似乎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你还小……她最讨厌他说这句。 二人来到后花园,许宓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便是大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蔚王殿下啊?” 温悦汐微微挑眉,“何以见得?”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喜欢上蔚王殿下的,他多护着你啊。难道你没有听出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吗?他是不想让你接触那些阴暗血腥的东西。” 温悦汐苦笑了一下,“看,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看不出来。” “没办法,谁让我们年纪小呢,他们总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 温悦汐心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这身体里的灵魂可都二十多岁了。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蔚王殿下的?你之前的未婚夫不是太子殿下吗?我听说,我们太子殿下长得也是极品啊。”说罢,她眼神哀怨地看着温悦汐,“你怎么就那么好命呢,遇到的男人都长得那么好看,简直不要太幸福。” “话说,你跟太子殿下究竟为什么要退婚啊,传言说你就快要死了,可我现在看你不是好好的吗?” 温悦汐在心中暗自沉吟了一下,姑娘,我们刚认识不久,你就这么探听别人的隐私,合适吗?她正暗自思索着应该怎么样回答这位许宓姑娘,却听得她突然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撞到了太子殿下跟你的那位堂姐有什么苟且之事,对不对?” 温悦汐朝她看去,只见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不由暗自沉吟,姑娘你这么自说自话真的好吗? 提起温珺雅,昨天她已经从段蔚予那里得知了,温夫人罪行已定,被判了斩立决,在他出发来这里之前已经行刑了。至于温珺雅,如今还在宫中跟那些小姐们一起跟着女官学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为免遭人议论,皇后暂时还不会动她。 但是温悦汐心里很清楚,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温珺雅嫁给她的儿子的。 许宓本来是想要留在这里吃饭的,也好多看段蔚予几眼。但是段蔚予却并未留在府衙里吃午饭,这个案子审下去,谁曾想又牵连出了青楼强买少女、逼良为娼的案子,段蔚予顾不上歇息,便径直换了常服,去暗查青楼。 “喂,你都不担心吗?青楼哎,指不定你的蔚王殿下就要失身了,到时候你可别哭。”许宓一边咬着一个桃子,一边拿眼去瞥温悦汐。 温悦汐骤然起身,拉起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房间去,“走。” 许宓猝不及防被温悦汐拉起,手里的桃子都掉了,“去……哪儿啊?我的桃子哎。” 不多时之后,两个清秀俊雅的少年便是从府衙的后门走了出来。 许宓拿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道:“果然,我瞧着你还是穿男装的样子比较好看。” 温悦汐无语地看着许宓,“你从哪里找来的扇子?”现在虽已经是春末,但也没有热到要随手拿着扇子的地步吧? 许宓潇洒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怎么样?够帅吧。” “帅?这个真没有,不过,看起来是真的够傻。” “哎,你,你还有没有良心啦,我都舍身陪你去青楼了,你还在这里损我。不去了,不去了。” “爱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真当自己看不出来啊,一说要去青楼,她比自己还要积极。 眼看着温悦汐径直走远了,没有回头劝她的意思,许宓连忙跟上,“你还真丢下我一个人啊?等等我啊。” 而这厢已然混进青楼里的段蔚予正坐在雅间里,他面前的那几个女子正在卖力跳舞,可是这舞跳到一半,就变了味道,几个女子相继开始脱起身上的衣服来。 原本就轻薄如纱的衣服一件件委地,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那玲珑有致的躯体无一不是在述说着诱惑,可是面前的男人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饮茶,眼睛里一片清冷,无波无痕。 几个女子不由面面相觑,各自眼睛里都是疑惑和无奈,方才在看到这位客人的时候,她们几个的心里都还在暗自庆幸,能伺候这样的客人,实在是她们的幸运了。可是现在,幸或者不幸已经不确定了。 “停下吧,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正在舞动的女子停了下来,俱是偎上前来,但她们还未走近,段蔚予就示意她们停了下来。 “站在那里说就好,如果我问的问题你们都如实回答,我可以帮你们赎身。” 一听到赎身二字,几个女子的眼睛都是亮了起来,但心中却都仍是有些怀疑,片刻的犹豫之后,其中一个女子跪了下来,沉声道:“公子请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你们这里的姑娘有很多都是被强掳来的?” “这个……” “说实话就好,我答应的事情必然做到。” “是……是的,这里的姑娘有近一半都是强掳来的,奴婢就是。”说着,这女子眼眶一红,竟是落下泪来。 “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如果你说得都属实,本王自会为你们做主。” 本王?一听这话,在场的几位姑娘心中皆是一震。原来这男人是王爷,难怪气质如此不凡。听闻,孙府尹的公子就是因为误绑了升平郡主而被下狱,蔚王殿下震怒,当即从京城赶来,这么说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蔚王殿下了! “王爷,请王爷明鉴,奴婢所说的每句话都属实。这里的老鸨与四周的山匪均有来往,那些山匪会绑来一些女子,带给这里的老鸨,这些女子大都是清白人家未婚的少女,被绑了之后,就被卖到这里,强迫……接客,老鸨看得严,手下有很多打手,根本就逃不出去。” 女子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泣不成声,“奴婢已经有未婚夫,却也被掳了来。” 此时另外一名女子亦是开口道:“年前时,有一位姐妹试图逃出去,最终却也被抓了回来,老鸨就当着我们的面把她打死了,说是以儆效尤。如果王爷能救我们出去,我们定当终身感恩戴德。” “你们……” 段蔚予刚要开口,只听嘭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哎呀,我都让你别挤我了。” “可你没看到那老鸨在偷偷打量我们了吗?” 温悦汐被身后的许宓一推,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堪堪站稳,正要庆幸,却陡然感到浑身一冷,蓦地抬头去看,却发现段蔚予正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保命要紧,温悦汐连忙拖了身后的许宓,扬声道:“不关我的事,是她非要拉着我来的,我根本甩都甩不掉,她是习武之人,我这柔弱的身子骨,哪能犟得过她啊。” 许宓立刻反驳,“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不是你……” 温悦汐连忙掐了一下许宓,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江湖救急,帮我挡一下。” 许宓一听这话,立刻挺身挡在温悦汐的面前,豪气万丈地道:“是我拉她来的,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她。” “温悦汐,你给我过来!”段蔚予强忍着胸中的怒火,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悦汐一步一步极其不情愿地挪到段蔚予的身旁,但是眼睛扫过跪在地上那几个衣衫不整女子,便是恶人先告状道:“你自己来青楼还招了姑娘,凭什么不让我来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第93章 捅破(二更) “我来这里是为了查案,这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是你一个……”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段蔚予便是把即将出口的‘女孩子’三个字给收回去,改口道:“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万一被人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查案用得着让她们脱衣服吗?”温悦汐的语气不免有些酸意,目光看向那几个女子傲然的双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郁闷。 突然一双手遮在她的眼前,温悦汐不由一怔,只听得段蔚予略有些不悦地道:“把你们的衣服都穿好。” 温悦汐纳闷,你遮我的眼睛干嘛,我是女孩子啊,你应该遮你自己的才对吧。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就变得敏锐起来,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突然想起,刚刚房门是不是没关呢……糟糕,那老鸨该不会是寻过来了吧? 果然,下一刻一道柔腻的声音从门口的位置响起,“哎呦,这是怎么了?难道几位姑娘伺候得爷不高兴吗?我说,两位小公子,你们怎么跑到别的客人的房间来了?” 方才这两个少年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奇怪,本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公子来开蒙呢,但是给他们找了姑娘,他们又不要,只在这楼里乱窜,不过人家给了银子了,也不好说什么,只以为这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罢了,不过现下…… 那老鸨的眼睛看向段蔚予遮在温悦汐眼前的手,不由暗道:看这样子,他们好像是认识啊。 段蔚予清冷的目光落在那老鸨的脸上,“你来得正好,本王有事要问你。” 本……本王?那老鸨顿时睁大了一双眼睛。讶然地看着段蔚予,片刻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俯身跪下,“民妇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蔚王殿下,还请蔚王殿下恕罪。”原来蔚王殿下真的来了。 “听说,你这青楼里不止有姑娘?” 那老鸨低着头略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民妇这里还有不少的郎倌儿,我这就让人把他们都叫来,王爷任意挑选就是。”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蔚王殿下这么多年一直不娶妻,连美若天仙的启辰国公主都给拒绝了,都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 “行,不过不用叫来这里,直接让他们去楼下大堂就是了,那里宽敞。” “是,民妇这就去唤他们过来。” 那老鸨匆匆忙忙离开之后,段蔚予便是起身向外走去,转头见温悦汐还愣在那里,不由沉声道:“还不快跟上。” “哦。” 到底是理亏,温悦汐这个时候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乖乖地跟在段蔚予的身后。 而许宓亦是跟在温悦汐的身边,偷偷看了一眼段蔚予那散发着无边冷气的背影,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瞧蔚王殿下这架势,你惨了。” 温悦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惨了吗?他从来没有这般冷脸对过自己,可见这次他的确是生气了。 三人一路下了楼,那老鸨的速度也是快,已经带着十来个郎倌儿急匆匆地来到了大堂,其中有两个衣服还没穿好,正在慌手慌脚地整理。 这样的阵仗不由吸引了大堂里众人的目光,心道:这位客人是什么来头?竟值得老鸨这样殷勤。 “王爷,您瞧,全都在这儿了,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见段蔚予的目光从那些郎倌儿脸上扫过,神情却无甚变化,那老鸨不由道:“王爷,不是民妇自夸,整个余尧,您再也找不到比民妇这里更好的货色了。” 温悦汐亦是朝那些郎倌儿看去,果真个个都是清秀漂亮,年长的应该有二十来岁,小一点的应该跟温悦汐差不多岁数。 而此时站在她身旁的许宓,晶亮着一双眼睛道:“他们长得都这么好看,原来青楼里还做这种生意的啊,我还以为只有姑娘呢。” “注意一下你的语气好不好?至于这么兴奋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就要迫不及待地做他们的恩客了呢。” 温悦汐说完转过头来,正撞上段蔚予沉然的目光,她连忙做错事了一般低下头去。 只见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面前,冷声道:“去旁边的茶楼等我,不许乱跑。” “哦。” 温悦汐应了一声,便是拉着许宓一起走了出去。 “你别拉我啊,他让你走,又没让我走,我还想再看看……” 许宓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口,段蔚予方是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那个小丫头真是不让自己省心。 温悦汐和许宓刚在茶楼里的雅间坐下,就听到下面一阵喧哗之声,温悦汐站在窗前往下看去,只见一众官府的衙役冲进了斜对面的那间青楼之中。 “这下孙府尹算是彻底完了,如今可不止是纵容自己儿子行凶那么简单了。” “怎么说?”许宓一边问着,一边也是走到窗前。 “若是上面没有人罩着,你以为这家青楼的老鸨敢这么大胆吗?” “你是说府尹大人?” “除了他还会有谁。”天高皇帝远,这里还是不由着那位府尹大人只手遮天。 “不过……” “什么?”见许宓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温悦汐还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话说,蔚王殿下一直都没有从青楼里出来,这些衙役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身边时刻跟着暗卫,就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已经有人回府衙去调遣衙役们。” 许宓恍然大悟,“哦,我倒是忘了,皇族权贵们的身边还有暗卫这种神秘物种。” 见温悦汐在桌前坐下,许宓连忙跟了过去,一脸的兴趣盎然,温悦汐顿时戒备地看着她,“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都跟你说我喜欢男人了。” “嘿嘿,”许宓搓了搓手,“难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温悦汐顿时拽住自己的衣襟,“你想干什么?” “听了那么多有关你的传闻,我对你可是超好奇的,这几日我闲来没事,把心里想要问你的问题都写了下来,想着再见面的时候,就能一一问了……”许宓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她事先写好的问题来。 温悦汐一看顿时咋舌,整整三大页啊,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而此时那对面的青楼之中,宾客已经被尽数驱离,所有的姑娘都被带到了楼下的大堂。 “都在这里了吗?”段蔚予盯着那老鸨问道。 那老鸨战战兢兢地应道:“回……回王爷的话,都在这里了。” 然而,她眼睛里藏着的心虚,却是被段蔚予一眼看透。他缓步走到那老鸨的面前,那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老鸨的心头,“你现在若是说实话还来得及,否则,等本王查出来了,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那老鸨的额头冷汗直冒,“回……王爷,后院里还有……就在……民妇房间的暗道里。” 段蔚予闻言便是迈步走向后院,同时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带她过来。” 不多时之后,他们就站在了那老鸨的房间,看这房间内奢华的装饰,想来这些年,她一定挣了不少。 “人在哪儿?” “王爷,民妇这算是主动交代,能将功折罪吗?” 段蔚予扫视了一眼这房间,沉声道:“那得看你这个功有多大了。” 这老鸨心里也很清楚,孙府尹已经下了大狱,她的靠山已经倒了,今日蔚王殿下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案的。 说来这一切还都要怪那孙公子,他绑谁不好,非要绑了升平郡主,搞得蔚王殿下大怒,亲自来审他的案子,现下还牵扯出了自己,真是倒霉,这么多年自己白给了他多少姑娘啊,结果还被他给牵连。 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蔚王殿下看在自己主动交代的份上,能放自己一条活路。 “这个花瓶就是暗道的机关。”当初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找人做的。 转动花瓶,一旁的书架竟瞬间变成一道门缓缓打开了,那老鸨怯生生地道:“人就在里面。” 段蔚予却不急着进去,而是看着那老鸨问道:“你这里既然是青楼?为何还要把人给藏起来?”连郎倌儿都能放在明面儿上售卖,还有什么是不能见人的? “这个……这里面的都是给身份尊贵的客人准备的,她们不能让旁人看见。” “你们进去把人给带出去。”段蔚予吩咐道。 “是。” 不多时,暗道藏着的人便是被带了出来,段蔚予一看,顿时心惊,这……竟都是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小的看起来竟只有七八岁。 她们被打扮得很漂亮,身上穿的、戴的都很精致,看上去跟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段蔚予顿时一脚踹在那老鸨的心窝,“混账东西!” 那老鸨被段蔚予这么踹了一脚,口中立时吐出一口鲜血,狠狠摔在了地上,而那几个女孩子竟是全都跑到那老鸨的身边,神情紧张地道:“婆婆,您没事吧?” “婆婆……” 在场的那些衙役们都是大惊,这些孩子没毛病吧,怎么这么紧张害了她们的人? “怪不得你要把她们藏在自己房间的暗道里,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不千刀万剐了你!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那老鸨挣扎着起身,看着段蔚予道:“王爷,民妇也是身不由己啊,我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敢拿孩子出去伺候男人。可是……民妇若是不这样做,自己就没法活了。” “为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民妇也就不隐瞒了,民妇的这间青楼之所以生意最好,背后少不了孙府尹的功劳,民妇做的这些事情,他全都知道,但是民妇给他的银子足够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初开始,一切都挺顺利的,直到后来有一天,孙府尹让民妇帮他找一个小姑娘,他指明只要十岁左右的。民妇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民妇若是拒绝他,不仅生意做不下去,就连命都会没了,民妇就只好……帮他找了。这个头一开,便是收不住了,当地的几个富绅也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也跑到民妇这里找小姑娘……”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所以民妇不敢把这些小姑娘给放出去,只好藏在民妇的房间里,什么时候他们需要了,再亲自给他们送去。” “还有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还有……”这老鸨心想,反正都这样了,横竖都是死,自己拼一把吧,“府尹大人曾经……玩死了两个女孩子,是我亲手埋的,如果王爷想查的话,民妇可以带着仵作去看。还有,府尹大人曾经从民妇这里弄了几个女孩子送去了京城,听说是送给京中的达官贵人的,具体是谁,民妇就不得而知了。” “王爷,民妇把自己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了,还请王爷开恩,能留民妇一条性命。” 段蔚予却是不再理会她,眉头深深皱着,对那衙役道:“带走!” 衙役们正要上前把那老鸨带走,却是被那几个女孩子给阻拦,其中一个快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试图拉他的手,却被段蔚予给躲开了。 只见那个女孩子泪眼迷蒙地看着段蔚予,出声哀求道:“大人,求求您,别把婆婆给带走。只要您放了婆婆,我……我可以伺候您,您想要我怎样都可以。” 段蔚予指着那老鸨对她道:“她可是害了你们的人,是她把你们送给那些男人的,你为何要替她求情?” “不是的,婆婆对我们很好的,是那些人强迫她,婆婆若是死了,我们也都活不成了,求求您了,大人,您放过婆婆吧。” 段蔚予无奈摇头,这些女孩子们已经被骗得太深了。 “带走吧。” 段蔚予不再理会她们,径直走了出去。 茶楼之中,许宓还在滔滔不绝地问温悦汐问题,温悦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啜着茶水润口。 蓦地,温悦汐眸中一亮,“他来了。” 果然,下一刻,段蔚予便是推门而入,许宓看了一眼段蔚予,又是转头看向温悦汐,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道:“哇,不会吧,这么神?连脚步声你都听得出来?” 温悦汐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段蔚予,“喏,给你赔罪。” 段蔚予走过去,接过温悦汐手里的茶杯,口中却是道:“回去之后把《妙术方》先抄一百遍。” 温悦汐一听这话,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一百遍,有点太多了吧?” “那就两百遍。” “别,我抄还不行吗?” “我若是不罚你,你还是不长记性,那里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可你不也去了吗?”温悦汐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温悦汐是多识时务的人啊,立刻笑着道:“没,没说什么?” “好了,回去吧。” 温悦汐立刻听话地站起身来,对面的许宓却是拉住她的手,“那我呢?” “你?当然是回家去了。” 没良心的,我大老远把证人给你送来,你竟然连顿饭都不请我吃。 走在回衙门的路上,温悦汐侧身看向旁边的段蔚予,“怎么样?那老鸨都说出些什么了?她背后的人是不是那位府尹大人?” 可是段蔚予像是没有听见温悦汐的话一般,兀自出神。 温悦汐觉得奇怪,他很少有这样走神的时候,最近几天却频繁如此。 快走两步,温悦汐挡在段蔚予的面前,“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话你都没听到。” “悦汐。” “嗯?” “我送你回妙毒夫人那里好不好?” “为什么?” “我这两天会很忙,顾不上你。”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又不打扰你。” 段蔚予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你究竟怎么了?那天从监牢里出来之后,你就变得很不对劲,是不是那个人渣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不需要关心这些,你现在只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就够了。” 正如段蔚予所言,这几日,他似乎都很忙,除了吃饭之外,温悦汐都很少见到他。 温悦汐总算是看出来了,他分明是在故意躲着自己。躲?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你能躲得了吗? 这天晚上,温悦汐径直抱着枕头闯进了段蔚予的房间,刚要就寝的段蔚予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来,见温悦汐抱着枕头进来,他不由疑惑,“怎么了?” 温悦汐可怜兮兮地开口道:“我做噩梦了,好可怕,一个人在房间里,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段蔚予的床前,直接就踢掉鞋子上了床,她跪坐在那里看着段蔚予道:“我来你房里睡。” 你不是要躲着我吗?我偏叫你躲不掉。 段蔚予避开她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去揉了揉额角,“行,你在这里睡吧。” 说罢,他便是起身下了床,温悦汐眼疾手快地拉住段蔚予的胳膊,“你去哪儿?” 段蔚予轻轻拉下温悦汐的手,“你在我房里睡吧,我去睡书房。” “可是你走了,不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我还是害怕啊,你就不能陪我一起睡吗?” 段蔚予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悦汐,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能再乱说了,你不能跟一个男人说……你要跟他一起睡,除非那个人是你的夫君,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嫁给你啊,你早晚不都是我的夫君吗?” “你……”段蔚予闻言失笑,“你这孩子,叫我说你什么好。”她哪里真正懂得什么是夫君,什么是嫁人?在她看来,嫁人也不过是住在一起那么简单而已吧。 “我非常不喜欢你说这两个字。”温悦汐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什么?”段蔚予不解。 “孩子,你总以为我是孩子,以为我什么不懂,然而事实上,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之前不也说过我能把一件事情看得很通透吗?那你又为什么会以为我说要嫁给你这样的话只是玩笑而已?” “悦汐你……”段蔚予半晌都只能愣愣地看着温悦汐。 “你当真以为我的所作所为很像一个孩子吗?” 是,是不像,很多时候,他跟悦汐说话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在跟一个成熟女子说话的错觉,可她分明就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你,怀萤公主、师父、甚至连刚认识不久的许宓,只有你看不出来。或许,你看出来了,只是刻意装作不知道而已。” 这一刻,温悦汐突然不想掩饰了,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利用这个他师侄女的身份是可以接近他,受到他的保护,可这样一来,他也永远都只把自己当做他的晚辈,师父说的灯下黑,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做你口中的孩子,而是想让你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来看我。” 第94章 南下游玩(一更) 段蔚予看着温悦汐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丝调皮玩笑之意,可是没有,她的眼睛那么清澈,透着一股子倔强和坦然。 这并非是第一次有女子当面对他说喜欢他,以往他都可以淡然拒绝,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对于这个突然闯进他的生活里来的女孩子,他要顾虑的实在是太多了。 或者说,他太害怕失去了她了。 最终,段蔚予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语气一如往昔的温和平静,“夜深了,先休息吧。” 温悦汐怔怔地看着段蔚予下了床,然而,他却并未走出房间,而是在窗下的软榻上躺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拒绝?接受?还是冷处理?难道他是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吗? 然而,温悦汐此时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追问他了,方才冲动之下告白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她担心此时再追问下去,会是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结果。 看了一眼软榻上睡着的段蔚予,温悦汐缓缓躺下,拉起被子盖好,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知道,段蔚予此时也一定难以入睡。 一室的安静,仿佛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温悦汐闭着眼睛却难以入眠,生平第一次告白,她当然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回应,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惊到了段蔚予,也许,他也需要冷静地想一想。 其实,若非是这些天段蔚予一直避着她,她也不会着急表白,她总是希望能在恰当的时机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她也不后悔。这种话还是早说早好,否则,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他的晚辈,时间长了,这种想法就很难改变了。 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慢慢地,她也有些乏了,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似乎特别地长,温悦汐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那陌生的床幔,她顿时清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清晰地涌入了脑海之中。 掀开床帐往窗下的软榻上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温悦汐急忙下床,也顾不上穿好鞋子,就那么趿着,快步走出了房间,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应该不是故意避着自己吧?心中这隐隐的担忧是怎么回事? 趿着鞋,温悦汐又是快步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还未等她走进书房,府里的一个正在扫地的下人连忙向她请安,“郡主。” 温悦汐应了一声,便是继续朝书房走。 却听到那下人开口道:“郡主这是要去找王爷吗?王爷他不在书房。” 不在书房?“知道王爷此刻在哪儿吗?” 那下人摇头,“小的不知,王爷一大早就从书房出去了。” 温悦汐讶然,“从书房出去?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难道昨夜自己睡着之后,他一直都在书房? “天刚放亮的时候,每天这个时候小的都要起早来打扫,今日正好看到王爷从书房里出来。”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下人摇头,“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出府去了。” 出府去了?一大清早他出府干什么?难道是真的被自己昨晚的告白给吓到了?所以,打算避开自己,撤回京城去了? 不对,以他的性子,就算要躲着自己,也不会就这么丢下一个烂摊子一走了之的,那他究竟一大早出府干什么? 温悦汐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抬脚进了书房。 身后看着她的那个下人不禁在心中暗自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王爷和郡主两个人都这么奇怪。算了,主子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他还是好好扫自己的地吧。 迈步进入书房,温悦汐缓缓来到书桌前,只见桌上放着一盏莲花烛台,上面的蜡烛烧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足以可见昨晚有人在这里呆了很久。 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来,温悦汐微微闭上眼睛,昨天晚上他也是坐在这里,看着面前的蜡烛,心绪万千吧? 就这么静静过了许久,温悦汐才缓缓睁开双眼,正要起身离去,却偶然间瞥到书桌上放着的卷宗,好奇之下,她不由打开来看…… …… 段蔚予从外面回来之后,径直去了温悦汐的房间,可是进去之后,却没有看到她人,从下人那里一问才知,她一早就去了自己的书房,至今还没出来。 在走去书房的路上,段蔚予不禁暗自想着,那丫头一大早起来见不到自己,心里怕不是要生气了。 来到书房之外,门是打开着的,段蔚予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去,正看到温悦汐坐在书桌之后,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很认真的样子。他不忍惊扰了她,便是放轻了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温悦汐自己看得太认真了,还是因为段蔚予走路真的没声音,直到段蔚予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然而,当段蔚予看到温悦汐这般聚精会神看的到底是什么东子之后,面上神情不由大变,连忙伸手把她正在看着东西给收了起来。 温悦汐没有防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下意识就‘啊’了一声,抬眸往上,看到段蔚予那阴沉着的一张脸,温悦汐不由心虚道:“我就看看,看看而已。” “不然呢,除了看看,你还想怎么样?” 咦?他这脸上可疑的红晕是怎么回事儿?看那种东西的人是自己,他脸红什么?温悦汐心中失笑,纯情滴蔚王殿下,这种程度就值得你脸红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调戏你怎么办? 只见温悦汐含笑看着段蔚予,“王爷以为我想怎么样?亲自实践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到底是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夹在卷宗里的?证据不知道分开放吗! “话说,那些……画册是孙公子的吧?我当初被他绑到他的私宅的时候,看到墙壁上画了好多类似这样的。” 段蔚予瞪向兀自笑得开心的温悦汐,“以后不许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温悦汐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抬眸看着段蔚予道:“卷宗我都已经看过了。”她现在有些明白段蔚予为什么会避着自己了,虽然还是不知道那天在监牢里孙公子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不过青楼里搜出来的那些女孩子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我好想一天之内就长大,这样你就不会怀疑我只是一时兴起了。”她的语气无奈又苦恼。 看着缓缓低下头去的温悦汐,段蔚予突然出声道:“悦汐,从这里再往南走一点,就是水乡桐城了,那里山清水秀,风景极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嗯,什么?” 温悦汐怎么都想不到,段蔚予会突然有这样的提议。 段蔚予抬手轻轻拂过温悦汐的长发,“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温悦汐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千百种自己告白之后的可能,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种,带自己出去走走?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段蔚予究竟是什么意思,能跟他一起出去游玩,温悦汐终究还是十分开心的,怎么会不答应呢? 段蔚予迅速交代了一些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带着温悦汐离开了余尧,径直往南去了。 他们同乘一匹马,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就算是在蔚王府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亲密,那个时候段蔚予总是有事不在府里的,可以说,这一趟南下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 泛舟湖上,两岸青山如水墨之画,温悦汐坐在船边,把手伸进清凉的湖水之中,而一旁的段蔚予就这么含笑看着她,目光柔和宠溺。 待温悦汐玩儿够了,她倾身偎进段蔚予的怀中,仰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而段蔚予则很自然地取出帕子里给她擦拭手上沾的水,一根根手指,他擦得很细心,柔弱无骨的小手贴着他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竟也是分外融洽。 一只手刚擦完,温悦汐却是坏心起,另一只尚且湿着的手就那么蹭在了段蔚予的胸口,“我觉得你的衣服比帕子好用多了。” 段蔚予只是无奈地含笑摇头,仿佛他永远拿她没有办法,无论她怎么胡闹,他都可以容忍。 上了岸,两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二人的晚饭是在温悦汐的房间吃的,温悦汐白日里吃了许多点心小吃,到了晚上,她就没了胃口,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只坐在那里看着段蔚予吃。 这个男人就连吃饭都吃得这么优雅,还让不让人活了?温悦汐坏心一起,嘴角暗暗扯起一笑,拿起方才自己吃了一半的饼伸手就塞进了他的嘴里,而被突然袭击的段蔚予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是抬手拿着那饼直接吃了起来。 若是这情形被旁人看到了,定是要惊掉下巴的,蔚王殿下这么有洁癖的人,怎么会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而且还是被人给硬塞的! 看着段蔚予这样淡定,温悦汐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哎,太没成就感了,你怎么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段蔚予抬眼看向温悦汐,“厌烦了?” “才不,让我跟你这样待一百辈子我也不会厌烦。” 段蔚予笑了笑,“虽然你很不喜欢我说这句,但我还是要说,你还小,别轻易说一辈子这样的话。” 温悦汐张口想要反驳,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以她现在的状况,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尽管她一再跟段蔚予说,自己不是个孩子了,可在外人看来,甚至在他看来,自己仍旧还是个孩子,不是她想反驳就能反驳得了的。 温悦汐想了想,歪头看着段蔚予,脸上笑意浅浅,“蔚王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该不会就这样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吧,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传出我们私奔的传闻,虽然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不过你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烛光映在温悦汐的眼中,几分迷离,几分惘然,叫人看不真切。 对面的段蔚予执起放在桌边的素巾擦了擦手,然后抬眸看着温悦汐,轻声开口道:“我们再在这里呆一天,明天回去余尧。” “回去余尧之后呢?”一起南下的这些日子,他们刻意忽略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二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始终都横亘在他们的心头,揭也揭不过去。 “悦汐,你出去看看吧。” “看什么?” “去看看这天下,山川湖泊、风土人情,不要再局限在我身边了。” 也许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温悦汐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语气清淡地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天在监牢里,那个男人跟我说,我已经把你当做我自己私有的东西,不许别人碰一下,当时我很愤怒,觉得他不可理喻。但是后来,我想了想,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我对你保护,让你对我形成了依赖,让你离不开我。天地这么大,你应该离开我身边出去看看,去遇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活法儿。” 温悦汐闻言只是沉默不语,段蔚予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出发之前,我去找过妙毒夫人了,你知道的,她一向四处漂泊,偶尔才会回到这山谷看看,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不会在这里停留这么多时候。她说,治好你之后,她就打算出发了,我请她带你一起走。” 温悦汐终于抬头看向段蔚予,“那天你想了一个晚上,就是在想这件事?” “我看得出来妙毒夫人对你很好,她甚至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若是跟她一起走,她会好好照顾你的。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跟她学医毒之术吗?我注意到你在府衙的那些天,看的书都是有关医毒的,跟着她,你能学到更多。” “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那些话,所以你要赶我走吗?因为没有办法面对我?” 段蔚予起身走到温悦汐的身边,缓缓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他的视线与她相平,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带着安抚的意味,“悦汐,我永远都不会赶你走,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以三年为期,你去经历这人世的一切,去遇到更多的男子,待你及笄之时,若你还喜欢我,愿意嫁给我,你便回来,我等着你。” 悦汐,我并非是要把你推开,我只是怕自己会毁了你,怕你将来会后悔。你迷恋太子那么多年,亦可一夕放下,我又怎有信心让你倾心一生?如此,我便给你时间让你想明白,你对我究竟是依赖还是喜欢,若你再回到我面前对我说一声喜欢,那我便不再放手。 段蔚予说完这些之后,温悦汐久久没有说话,而段蔚予亦不逼她,只是那般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许久之后,温悦汐终于抬头看向段蔚予,“好,我答应你,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我必会再回到你面前,到那时,你要答应我,不再把我当做一个孩子,而是作为一个女人来看待。” 到此时,温悦汐亦是明白了,段蔚予心里不是没有自己的,若他果真对自己无意,便不会帮自己考虑那么多。他担心自己只是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他担心自己将来会后悔,所以他放手让自己去遇到更好的男人,可是他不知道这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三年,也罢,那就三年吧,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及笄了,便可以嫁人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的。 温悦汐靠近段蔚予的怀中,轻声道:“那你可要好好等我,三年之内,不许爱上别的女子,不然……”温悦汐声音陡变,恶狠狠地道:“我就强了你!” “咳咳……” ------题外话------ 为了让女主快点长大,亲亲抱抱举高高,来个过渡期。 第95章 故人赶来(二更) 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突然消失了好几日,现下又重新出现,让府衙的人都不由纳闷,这两人究竟干什么去了? “下官见过王爷、郡主。” 在段蔚予和温悦汐离开府衙南下的次日,新的府尹便已经到任,此时正站在府衙之外迎接刚回来的段蔚予和温悦汐。 “大人不必多礼。” 见过刚到任的府尹大人,段蔚予便是送了温悦汐回妙毒夫人的身边。 “她已经答应了吗?”妙毒夫人透过窗子看向外面正在翻捡草药的温悦汐。 段蔚予的目光亦是定在那春衫若水的少女身上,声音轻然,“是,她答应了。” 妙毒夫人从段蔚予这轻然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什么,不由转而看向他,道:“果真舍得吗?她这一走,恐怕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 “如果真的那样,说明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不是吗?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尽管那个人并不是我。” 妙毒夫人闻言,不由赞赏地看着段蔚予,“难怪世间有那么多女子倾心于蔚王殿下,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悦汐的眼光不错。” “接下来这三年,悦汐就交给夫人您照顾了。” “你放心,如今她已是我的徒儿,我自当全力照拂。”自从丈夫和女儿相继死去之后,悦汐还是第一个在她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的一个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已把温悦汐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其实,那日一大早,段蔚予跑来跟她说自己的提议的时候,妙毒夫人虽然面上平静,但心底却是很高兴的。能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想必也是不错。 这个时候,温悦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见她探着脑袋往房间里看,一双眼睛眨啊眨,见着段蔚予和妙毒夫人都是看了过来,这才笑着道:“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妙毒夫人被她这探头探脑的样子给逗笑,朝着她招手道:“进来吧。本来也没说什么悄悄话,不过是蔚王殿下把你托付给我,唯恐我欺负你罢了。” “师父净是拿话诓我,他知道师父是绝对不会欺负我的,” 妙毒夫人笑笑没有说话。 温悦汐则是走到段蔚予的身边,仰头看着他,问道:“你明天回京吗?” 段蔚予轻轻点头,“明天一早就动身。” “我不会去送你的。”温悦汐突然道。 只见温悦汐看向妙毒夫人,对她道:“师父,我们也明天出发吧。” 我不去送你,也不要你来送我,就只当作从未离别。 “不过,走之前,你能带我去见一个人吗?”虽然刚刚认识不久,但是温悦汐想着,自己既然要走了,也应该跟她打一声招呼,方才不算失礼。 段蔚予自然也知道她口中说的这个人是谁,点头应道:“我送你过去。” 飞云山庄是江湖中的百年山庄,侠名远播,飞云山庄的现任庄主和其夫人亦是武林中人人称颂的一对神仙侠侣,山庄的两位少公子都是年少成名,武功在同一辈的少侠中均算是上乘。 而许宓是飞云山庄唯一的小姐,更是许庄主和其夫人最小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便受尽宠爱,难免传出骄纵蛮横的名声。 坐在马背上,听到身后的段蔚予跟自己说这些,温悦汐不由失笑,“说到名声,许宓跟我应该算是同病相怜吧,我倒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娇纵蛮横,她直爽可爱、心地善良,还很讲义气,虽然,有时候行为是诡异了点,但不妨碍她招人喜欢。”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宓以为自己是男孩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样子,温悦汐便不觉失笑,若自己真的是男孩子,想来真的要怕了她了。 “我是你们家小姐的朋友,姓温,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她。” 飞云山庄的守门人见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俱是气质不凡,看起来来头不小,也不敢怠慢,当即就小跑着进去通报。 没等多久,一个青碧色的身影便是从山庄里跑了出来。 “天,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之前去哪里了?我去衙门找了你好几次都找不见你,还以为你已经回京了呢。” 温悦汐无奈摇头,“你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呀?” 许宓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段蔚予,眼珠子转了转,凑在温悦汐的耳边道:“你该不会是和你的蔚王殿下私奔了吧?怎么又回来了?” 段蔚予是有深厚内力的人,站得这么近,就算许宓说得很小声,他还是听见了。略感好笑地摇了摇头,段蔚予转身走开了一段距离。 温悦汐这才道:“什么私奔,你才私奔呢,我们只是出去玩了几天。” 许宓狐疑地打量着温悦汐,“‘玩儿’这个词很耐人寻味呀。” 温悦汐瞧着她这暗含深意的眼神,不由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们只是单纯的去游山玩水罢了。” “果真?”谁信呢? “跟你掰扯不清楚,我这次来找你,是来跟你辞行的。” “啊,你要回京城了?我还想多跟你玩两天呢。” 温悦汐摇头,“不是回京城,我要跟着我师傅去四处游历了。” 许宓闻言顿时伸手去探温悦汐的额头,“你没毛病吧?四处游历?你不管你的蔚王殿下了?”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现在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他回京城,而我跟我的师傅去四处游历。” 虽然许宓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此时她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温悦汐,“酷啊,游历江湖一直是我的梦想,奈何我的父母一直都不同意,而你却这般容易就做到了,上天真是不公平。” 许宓不满道:“凭什么啊,你是从小就困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我才是出身江湖的侠女,为什么现在能出去游历的是你,而不是我?老天爷是不是弄反了?”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爹娘不让你出去,那是因为担心你,有这么多人宠着,你安心呆在山庄里又有什么不好?”说着,温悦汐摇了摇头,“你的事情我不该置喙的,好了,反正我今天来见你,是跟你辞行的,现在告别的话也说了,我也该走了。许宓,我们有缘再见吧。” “哎,你就这么走了呀?难道你就这样在外面飘荡一辈子?”好好的一个郡主不当,难不成想做个流浪者? 温悦汐闻言抬眸看向几步之外的段蔚予,定声道:“三年,三年之后我就回来。” 哎,三年?为什么非要是三年? 在许宓站在那里暗自思索的时候,温悦汐已经被段蔚予抱上了马,只见得她坐在马上看着站在那里的许宓道:“许宓,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哦,我也是。” 看着马儿驰远,许宓心里不由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长这么大,自己可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投缘的朋友,可是没想到只相处了几天,就这么告别了。 …… 段蔚予在山谷里跟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一起用了晚膳之后,方是起身告辞离开,温悦汐送他出去,两个人默默走着都是没话。 “天黑了,别再往前面送了,回去吧。” “哦。”温悦汐低着头应了一声,便果真转身离去。 段蔚予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蓦地,温悦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段蔚予,“记住那天我在客栈里说的话,我是当真的。” “我亦没当假。”段蔚予语气淡淡地道。 温悦汐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段蔚予,然后便转过身去,头也没回地径直往前走去。 次日清晨,温悦汐早早起了床,如往常一般打扫了院子,妙毒夫人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只是以往每天都要晾晒草药的,今天药架上却是干干净净,她们就要走了,也用不着晒草药了。 “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吗?”妙毒夫人看着温悦汐问道。 温悦汐点头,“收拾好了。”其实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昨天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着。 “要不要再去看看蔚王殿下?” “不,不去了。” 府衙的门前,衙役把段蔚予的马给牵了来,那衙役见温悦汐不在,不由奇怪地问道:“郡主不跟王爷一起回去吗?” 段蔚予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沉声道:“她不跟我一起回去。” 这个时候她应该也已经走了吧? 目送段蔚予策马走远,那衙役不禁在心中暗自道:奇怪,昨天升平郡主不是跟蔚王殿下一起回来的吗?怎么今天升平郡主又不见了? 不久之后,从京城传来消息,升平郡主毒发病重,难以医治,被妙毒夫人带走四处寻医,不知归期。甚至有人猜测,升平郡主已经死了,只不过是秘而不发罢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衙役不禁摇头,不对啊,自己前些日子看到升平郡主的时候,她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看着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可如果升平郡主性命无忧,那她人又去哪儿了? …… 段蔚予回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段映湛来找过他好几趟,目的无非是问他温悦汐究竟去哪里了,他知道温悦汐体内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重病不治。但是无论他怎么问,段蔚予的回答就只有一个,妙毒夫人带着温悦汐去寻药治病了,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段映湛屡次碰壁,时间长了,也收敛了,慢慢地也就不来了。 “王爷……” 听到有人进来,正在闭目养神的段蔚予淡淡开口,“又是庆王世子来了吗?” “不,是太子殿下。” 段蔚予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太子殿下,倒是稀客。 “请他进来吧。” “是。” 片刻之后,段怀瑾被蔚王府的下人引着进了段蔚予的书房。 “见过皇叔。” “太子不必多礼,今日上门可有什么事情?” “我……我是想来问问升平郡主的近况,前阵子,皇叔不是去了余尧,见了她吗?她的身体果真很差吗?” 段蔚予眸色深深地看着段怀瑾,“太子殿下,我记得你以前是极不喜欢悦汐的,而如今她与你已经解除婚约,你已不是她的未婚夫,又为何要来关心她的事情?” 段怀瑾听闻此话,面上也不由有几分尴尬,“我只是想着,她与我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婚约,虽然如今婚约解除,她到底也是为着我着想,我只是想问一下她的近况。” “她的近况,我亦不知,该说的我都已经跟皇上和皇后说过了,我离开余尧的时候,妙毒夫人也带着她离开了,至于去哪里,我是一点不知晓的。” 早知会是这样的答案,段怀瑾心中还是不免失落,难道温悦汐就真的会这样死在外面了吗? “皇叔,你是不是怪我以前对升平郡主太不好了?” 段蔚予默了片刻,继而道:“我对她亦是不好,又怎能怪你。太子,你与她已经没有了缘分,她既撒手离去,你也别再留恋了。我听说,皇后已经在为你物色新的太子妃人选了,你,好自为之吧。” 太子终是失落地离开了蔚王府,而段蔚予则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岐悠苑,院子里花儿仍旧开得甚好,只是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伸手推开房门,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她用过的茶杯、摸过的扇子、躺过的竹椅……悦汐,三年,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 “让一让,让一让……”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长长的队伍后面响起,却是惹来前面众人的白眼。 “让什么让?大家都在这里排队,凭什么给你让?”前面的女子回身瞪她。 “嘿,我看你面色红润,又中气十足的,你果真是来看病的吗?我看你是来看人的吧?”女孩子牙尖嘴利,气势十足。 “我来看人的又怎么样,难道你不是?大家谁也别说谁,乖乖排队去。” 两个人的争吵声迅速惊动了前面的人,眼看着就要闹起来,站在前面的医馆的伙计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儿?别吵啊?有什么可吵的?” “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大家都是来排队求诊的,凭什么她要来插队?你们医馆也不管管。” 那伙计一看,这想要插队的女子长得清秀漂亮,手中拿着一柄长剑,身姿挺拔,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看起来倒像是江湖中人。 说话也不由谨慎了几分,“这位姑娘,你看……大家都在排队,你这样插队是不好,你且稍安勿躁,温公子看病很快的。” “我不是来看病的。” 这伙计闻言心道:我知道你不是来看病的,来这里排队的女子,大多都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温公子的。只是头一次,有人敢这般直接大胆地说出来。 “那也要排队啊,不然对别人不公平。” “我是温公子的朋友,是她写信叫我来的。不信你看。”只见这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到那伙计的面前,那伙计一看,顿时心惊,果真是温公子的笔迹。连忙重新打量了一下这女子,这女子竟然是温公子的朋友。 而一旁的那些人听到这女子说自己是温公子的朋友,也是不由议论起来,这人跟温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未婚夫妻?应该不是吧? “小姐,您请跟我来。” 温公子可是他们医馆的摇钱树啊,他的朋友,怎么好得罪? 那伙计领着女子一路从医馆的后院走了进去。 “温公子,这位姑娘说是您的朋友。” 原本坐在那里以手支颐的清秀少年,顿时站起身来,“许姑娘,我还以为你还要些时日才能到呢。” 第96章 我要离开了(一更) 女子柳眉一竖,“你叫我什么?许姑娘?我竟不知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此生疏,以至于让你这般客气地称呼我,枉我还千里迢迢跑来接你回去……” 被女子这般指控,少年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似乎是认错一般。旁人见状不由惊诧,这,这……温公子竟然纵然这个女子对他发脾气,还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看这情形,难不成她真的是温公子的未婚妻? 事实上,这少年低头沉默,只是因为无语罢了,他心道:姑娘哎,是你自己非要跑来的好不好?我本来只是写信跟你说我打算要回去了,事先告诉你一声。谁会想到你竟回信说要过来接我,拜托,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还快些。 是了,面前的这个少年正是扮了男装的温悦汐,而他口中的那位‘许姑娘’便是许宓是也。 眼看着许宓的指控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生恐她说错话的温悦汐连忙握住她的手,深情唤道:“宓儿,是我错了,你千里迢迢赶来,一定很累了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回去?带许宓过来的那个伙计闻言一惊,又是抬眸看了看门口排着的长队,头疼地道:“温公子,您看,外面还有那么多病人呢,您哪能现在就走啊?” “病人?那里面有一个真正的病人吗?”说着温悦汐就拉起许宓的手,对她道:“我们走。” “温公子,您不能走啊,您若是走了,东家那里,小的没法儿交代啊。”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就直接照实说就行了,他又怪不到你头上。” 不待那伙计再说什么,温悦汐便是拉着许宓径直从医馆的后门悄悄走了出去。 直到顺利离开医馆一段距离之后,温悦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被那些女子看到了,若是那样的话,自己铁定就走不了了。 而此时的许宓却是在上下打量着温悦汐,须臾之后方开口道:“话说,也难怪那些女子要死要活地非要找你看病了,你看看你这身打扮,锦衣玉带、香囊环佩,这哪里像是一个大夫?简直就是活脱脱一贵介公子。话说,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穿得还是很朴素的,这次怎么变化这么大?” “拜托你上次见我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少说也得有半年了吧?” 算起来,自从自己离开余尧之后,跟许宓其实也见过两三次的,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写信互通近况的。 想起离开余尧的那日,许宓特意跑来送自己,依依告别之际,还一再嘱咐自己一定要写信给她。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实在不忍辜负许宓的热情,后来温悦汐也果真给许宓写了信,再后来,便渐渐形成了习惯,每到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温悦汐便会给许宓写信,两人也就在这种书信往来之中变得渐渐熟悉起来。 许宓认真想了想,“的确是有半年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我家里人看我看得严,我想溜出去都不行,上次还是求了我大哥让他带我出来,我才能见到你的。没想到,你却一下子跑到启辰国来了,这山高路远的,我想见你也见不着啊。” “这里是师父的故乡,她想来看看,我便陪她一起来了。” 许宓点头,“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妙毒夫人和他夫君的婚事遭到两家人的反对,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私奔去了昊黎,只可惜最后还是以悲剧收场……” 温悦汐闻言不由低声提醒她,“等会儿见了我师父,可一句都别提这事儿。” 许宓不由白了温悦汐一眼,“你以为我傻啊?” “你不傻,可你话多,言多必失懂不懂?尤其你说话还一贯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话说出口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有关这一点许宓不得不承认,温悦汐说得是对的,于是点头应道:“行,我会注意的。” 看这街道两边热闹的景象,许宓道:“这启辰国的京城跟我们昊黎的也差不多嘛。” 差得多了,这里可没有一个段蔚予。 “他怎么样了?”温悦汐突然问道。 而许宓此时正在看着街边一个捏糖人的摊子,有些心不在焉,不由下意识地问道:“他?谁啊?” 片刻之后,却又快速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温悦汐,笑得一脸暧昧,“哦~他啊。”尾音特意拉长了一些,“没什么有关他的消息,说实在的,你看上的那位还真是够无趣的,这都快三年了,他的生活竟一点波澜也没有,死水一样的。不过,我来之前倒是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跟你有关哦。” “愿闻其详。” “太子殿下要定亲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宓下意识地去观察了一下温悦汐的表情,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是继续道:“听说是太傅的孙女儿,不过这只是坊间传言而已,皇上还未正式下旨。” “若此传言为虚,你以为皇上会任由它传下去吗?多半是已经定下了,下旨是早晚的事情。” 太傅的孙女儿,书香门第,母族没有实权,将来不至于外戚势大,直接绝了后患,果然很适合。 “喂,那太子殿下好歹也是你曾经的未婚夫啊,一表人才的,听到他即将要定亲的消息,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要不然呢?我还得大哭一场来表达我内心的悲愤吗?我现在哪有闲心理会他的事情?” 许宓闻言不由笑着撞了一下温悦汐的胳膊,“是了,是了,你现在就只关心你的蔚王殿下就是了。不过想想也挺让人期待的,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大多数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当你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便是回到了温悦汐现下住的宅子。 “为什么从后门进?”许宓有些奇怪。 “师父会在前面给病人诊脉。”温悦汐解释道。 许宓了然地点了点头,便是跟着温悦汐一起去了她的房间。 “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这身衣服给换了。” “为什么要换?我看着挺好看的啊,不过的确不像是你喜欢的,我还没问你呢,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穿着这样的衣裳去坐诊啊?我看那些排队的女子,没有一个像是有病的。” 屏风后传来温悦汐的声音,“你算是说到了重点,那些女子才是那个无良东家的目的,不然他干嘛白送我这么多衣服?还非要我在坐诊的时候穿上。” “无良东家?哦,我记得,你上次在信上跟我说了,你借了他的药材,他让你在他的医馆里坐堂看诊,诊金用来偿还那些药材的费用。” 那时候,温悦汐和妙毒夫人刚进到启辰国的京城,恰巧遇到一对抱着孩子求医无门的夫妇,眼看着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师父喂她吃了一颗药丸,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要想让那孩子活下去,必须得要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入药才行,跑遍了整个京城,只有那间成乐医馆有。 温悦汐那个时候还不明白,那个东家当时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打量自己,后来她第一次去坐诊的时候,看到那些络绎不绝前来找自己看诊的女子,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看中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医术,自己坐在那里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而他要的就是摆设。 温悦汐换好衣服之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身素衣布衫,没了方才的耀眼,倒也是另外一种好看。 “不过,悦汐啊,我看今天这架势,若你不提早走的话,那诊金可是相当可观,这药材的银子难道还没还清?” “我……” 温悦汐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一声怒吼,“温沐,你给我出来!” 温沐正是温悦汐跟在妙毒夫人身边时所用的化名,是妙毒夫人帮她取的。 许宓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不由起身问温悦汐道:“什么人啊?” “就是那个无良东家。”这声音,不会有别人了。 “啊?” “温沐!你别在里面躲着。” 在他踹门之前,温悦汐无奈地把房门打开,那人上来就质问她道:“为什么提前走了?那些病人怎么办?我的银子怎么办?” “一,我为什么提前走了,因为我朋友千里迢迢来看我;二,那些病人根本没有病,这一点你心里比我还清楚;三,你的银子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当初那些药材的银子我都已经还清了,我没有一定要在你的医馆里坐诊的义务。” 那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会狡辩。” 温悦汐依旧神情淡然,“不是狡辩而是事实。” 这个时候,许宓的老毛病又犯了,凑到温悦汐儿的耳边低声道:“你可没告诉过我你信中写的无良东家是这样一个英俊的男子。”之前她还以为是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唯利是图的老男人呢,谁曾想,他竟这么年轻,看起来应该还未到弱冠之年吧,长得也是如此赏心悦目,她现在有些后悔帮温悦汐骂他了。 纵然许宓这般怀着好意满脸地笑容看着那人,可是人根本就不领情,淡淡瞥了许宓一眼,对温悦汐道:“她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朋友’?”说完嘴角竟是浮起轻蔑一笑,径直推开温悦汐的手走进房间里来。 温悦汐不由皱眉,“我一直以为东家你是一个很懂得礼数的人。” “礼数?那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不理会温悦汐的暗讽,那男子径直在躺椅上坐了下来。 “原本我们定好的,你七天来我医馆里坐诊一次,但是今天你提前走了,所以明日你必须得再过去补上这一天。”男子的语气那般霸道蛮横不容别人质疑。 可是温悦汐的声音依旧轻缓,没有丝毫被他影响,“我想你大概是忘了,我们之间的那笔账早就已经算清楚了,我欠你的银子也已经还清了,我没有义务再履行那个约定。” “没义务?”男子邪邪一笑,朝窗外看了看,“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师父还在给病人看病,诊金不要也就罢了,药还白送,银子从哪里来?你去我那里坐诊一次,我分你一半的诊金,足够你师父给多少人治病了,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温沐,我司空禹可是一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你最好别在我这里拿乔,若是惹恼了我,我便把你逐出我的医馆,从此以后,再不用你。” 一个小小的坐诊大夫,竟敢这般没规矩,就那么丢下病人跟人跑了,真是岂有此理! “东家请便吧,不对,是司空公子请便吧。”以后他也不再是自己的东家了。 “嗬,你胆子大了,以为我把你捧起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若是我放出话去,整个京城没有一间医馆或是药铺敢用你,你信不信?” 温悦汐点头,“我信。但,这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而许宓此时亦是执剑挡在温悦汐的身边,瞪着那男子冷声道:“看你长得一副好皮相,亏我刚刚对你还很有好感呢,说话这般盛气凌人,还说什么逐出医馆,不用你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接她走的,以后再也不回来了,省得再看见你这张讨厌的脸。” 男子无视许宓,一把扯开她,盯着温悦汐,恶狠狠地道:“你要走?跟她?” “注意一下你的语气,跟我怎么了?”许宓抗议道。 “没想到你眼光这么差,竟然看上这样一个女人,听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听说?听谁说?消息已经传得这么快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贬低我?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我就是她未婚妻你管的着吗?” 眼看着许宓的脾气上来了,而这个司空禹又是一个暴躁的人,这两人万一要是打起来了,溅自己一身血可不好,温悦汐连忙拉住许宓的胳膊轻声道:“宓儿,不必再多言了,总之,我们很快就要走了,不要做这种意气之争。” “你,你,温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为了这个女人放弃现在这样大好的日子,值得吗?” “值得。”大好的日子?这哪里算什么好日子,回到他的身边才是自己期盼的日子,什么都阻挡不了自己。 “那你师父呢?那些病人呢?你不管他们了?” “这就不用司空公子您操心了。” 这个司空禹本来是上门问罪的,没想到却被气个半死,如今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伸手指了指温悦汐,然后抬脚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之后,许宓皱着眉头道:“难怪你那么讨厌他,真是没见过这般盛气凌人的人。” 温悦汐心道:这个人他有盛气凌人的资本。 此时,妙毒夫人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温悦汐问道:“你告诉他你要离开的事情了?” 温悦汐点头,“本来打算晚几天再说的,没想到今日他亲自登门,我也就索性直接跟他说了。” 妙毒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有些事情早说了早好。”说着,她不由抬头抚上温悦汐的脸颊,笑着道:“高兴吗?终于能回到他身边去了。” 温悦汐略有些害羞地点头,继而道:“师父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先走,我把剩下的这几个病人安顿好,再去找你,总不能给人治病治了一半撒手就走。放心,你及笄之日,我一定能赶到的。” “好了,许姑娘远道而来,你们两个也这么久没见了,好好说会儿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目送妙毒夫人离开,许宓道:“这么看起来,你与妙毒夫人倒还真像一对母女。” “我们相依为命,感情自然不同一般。” “话说当初蔚王殿下怎么就会那么放心地把你交给了妙毒夫人?你们两个都是女子,难道他就不担心会出事吗?”人间险恶,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有师父在,能出什么事儿?” 况且,他果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和经历过的事情吗?温悦汐嘴角浮起一笑,才怪! 第97章 立刻就走(二更)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收拾起来东西还真不少。 许宓坐在一旁看着温悦汐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口中闲闲磕着瓜子儿,道:“我说,距离你及笄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呢吗?我记得你的生辰应该是在十一月对吧,现在才刚八月啊,还没到你们约定的时间呢,你这算是犯规吧。” “从这里到昊黎京城,最起码也要一个月,而且回去之后我还得有准备的时间……” “准备的时间?准备什么?” 温悦汐眸中亮光一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神秘秘,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不理会许宓的抗议,温悦汐兀自收拾着手边的东西。 见温悦汐把房间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打包,许宓不由讶然道:“你要把这些东西都带走?这得装上一整辆马车吧?”为什么连烛台这种东西都被归置起来了? “你以为我傻啊,带着这么多东西上路?我师父的很多病人家里都不怎么富裕,我想着这些东西扔在这里也是便宜了房东,还不如都收拾起来送给他们。” “哦。”许宓闲闲撩起一块布料拿在手中看着,温悦汐却是突然转头看她,道:“明天你跟我一起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许宓盯着堆了满地的东西,睁大了眼睛道:“凭什么?!我大老远地过来接你,你却让我给你做苦力。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我容易吗?为了早点见到你,我路上都没怎么歇脚……” 温悦汐好笑地伸手打断她的话,“停,许宓,你少在这里跟我卖惨,你的身体壮得跟头牛一样,跟我在这里装什么虚弱啊,少废话,明天一早起来跟我送东西去。” 许宓声泪俱下地指着温悦汐道:“汝……汝好狠的心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了第二天一早,许宓果真还是跟着温悦汐一起去送东西了,谁曾想刚走了两户人家,天空就飘起雨来,二人不得不赶紧回了宅子。 见她们二人回来,妙毒夫人赶紧上前,“都淋湿了,赶紧去换一声衣裳吧,我去给你们两个熬些姜汤来。” 许宓闻言连忙摆手拒绝,“别,不用麻烦了,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姜汤。再说了,这点雨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天气这样凉,又淋了雨,怎么可能没什么。像你这样的年纪若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将来可有你受得了。行了,你们两个赶紧去换衣服吧,我这就去给你们熬姜汤。”妙毒夫人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换了干净的衣服,手里捧着姜汤,温悦汐的目光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重重雨幕,一旁的许宓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姜汤,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转头见着温悦汐盯着外面发呆,便是问道:“不知道过了明天,雨会不会停?不过晚走两天也没什么吧,我估摸着妙毒夫人也不会让你冒雨上路的。” “再说吧。”是啊,早两天晚两天是没多大的差别,可自己已经是归心似箭,但愿这场雨能早点停下来。 “悦汐。”房间门口响起妙毒夫人的声音,“有人找你。” …… 油纸伞下,许宓愣愣地看着面前庄重威严的朱漆大门,悄悄拽了拽温悦汐的衣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那个无良东家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温悦汐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的匾额,“你不识字吗?上面不是写着的吗?恭阳侯府。” “天啊,原来那个嘴巴恶毒的男人竟还是皇亲贵胄,他是这恭阳侯府的……?”许宓以眼神询问身旁的温悦汐。 “小侯爷。”温悦汐轻声应道。 说完,温悦汐拉起许宓的手,道:“我们赶快进去吧,守门的侍卫看我们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 其实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还要特意请自己来他府上给自己摆宴送行吧? “温公子,小侯爷已经等您很久了,请跟奴婢来。” 那侍女引着温悦汐从长廊上走过,中途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转头看向温悦汐道:“忘了告诉温公子,七殿下和九公主也在。” 温悦汐一听这话顿时心惊,司空禹要给自己送行,为何还要叫上七殿下和九公主?自己跟他们根本就不熟,七殿下自己倒还见过几次,而九公主自己之前是从未见过,司空禹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主子,温公子到了。” “请他进来。” 温悦汐带着许宓进去之后,先是冲他们三位行了礼。 “温公子,无须多礼。”开口说话的是当今皇上的第七子,这位七皇子跟司空禹一向要好,自己之前在医馆里见过他几次。这位七殿下待人很是和善,说话做事也都很温和,不像那个司空禹…… “我只请了你一个人,可没让你带别人过来。” 许宓正要发火,却被温悦汐给握了握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对司空禹道:“是在下自作主张了,还请小侯爷恕罪。”在医馆里他是东家、是司空少爷,而在这侯府里,他就是小侯爷。 “好了,司空禹,来者都是客,别为难人家。”说着,那七皇子看向温悦汐和许宓笑着道:“二位请坐吧。” 温悦汐这厢刚坐下,就听到那位九公主柔声开口道:“原来你就是禹哥哥经常提起的温公子啊,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在下惭愧。” 这位九公主是启辰国皇帝最小的女儿,虽然她不及她的皇姐怀萤公主那般倾国倾城,但因为是最小的女儿,也颇受到启辰皇帝的宠爱,听传言说这位九公主一向聪明乖巧,不过温悦汐此番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这个时候一旁坐着的司空禹开口道:“温公子,九公主素来最喜琴瑟之声,你的琴艺那般好,想必你们二人定有知己之缘。” 温悦汐听到这话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司空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撮合自己跟九公主?这也太荒谬了。 “小侯爷过誉了,在下的琴声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怎敢与九公主相提并论?” 说起抚琴,这三年来,温悦汐也不曾荒废过,主要是因为觉得当初为了学琴,自己的手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磨出了一层薄茧来,要是不继续练下去,自己之前受的那些苦不都白费了吗? “温公子就不必谦虚了,我觉得你的琴声比起宫中的那些琴师来,却也是不差的。九公主都在等着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辞的,来人啊,把琴给温公子取来。” 不多时,侍女便是把一架琴给取了来,温悦汐知道现下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咄咄逼人的司空禹、满目期待的九公主、悠然看戏的七皇子,自己根本就推辞不掉。 温悦汐想了想,然后握住许宓的手,柔声道:“既然小侯爷都这样说了,那在下再推辞就不好了,说起来,宓儿最喜欢的那首曲子,我也好久没弹过了,今日就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许宓听得一脸茫然,什么自己最喜欢的曲子?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听人弹琴,无聊到想要睡着,悦汐为什么要这么说? 而九公主原本红红的脸上不由一僵,而司空禹则是冷哼一声,似带着些怒气,而温悦汐却全然不管他,兀自坐下抚琴,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手腕下沉,一首曲子自指尖传来,但是却并不怎么悦耳,而且时有凝滞。 一曲结束,温悦汐面上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是献丑了。” 司空禹狠狠地瞪着她,献丑了?我看你是故意出丑。 那日自己在他的住处偶然间听到他的琴声,完全不似今日这般,他方才分明是故意弹得那么烂,看来他已经看明白自己的意图了。 “温沐,你跟我来,我有两句话要跟你说。”司空禹沉声道。 许宓见温悦汐起身,不由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害怕。 温悦汐见状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了。” 跟着司空禹一起走了出去,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温悦汐的心中也有些沉然,司空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认为九公主怎么样?” “什么?”温悦汐装作不懂。 司空禹瞪她,“别在这里给我装,你分明都已经看出我今天叫你过来的意图了。说实话,这九公主之前就一直想要见你,但是一直也没找着机会,今日借着七殿下出宫的机会,她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她的目的就是来看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撮合你们……” 温悦汐连忙打断司空禹的话,“劳小侯爷费心,但是不必了,在下跟九公主身份悬殊,不敢高攀。” 这都什么事儿啊?临走了,还要被人安排这么一出。 “身份悬殊有什么,到时候我认了你做义弟,你与九公主有什么不可能的?” 温悦汐不由奇怪地看着司空禹,这人难不成精神有问题啊?之前他对自己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怎么现在却这般为自己着想起来了?不仅撮合自己跟九公主在一起,还说要认自己为义弟,他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多谢小侯爷厚爱,但是真的不必了,在下……在下并无高攀之意。” “高攀?你究竟是不想高攀,还是被那个姓许的女人给迷住了?” “小侯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下跟九公主无缘。”温悦汐故意把话给说得模棱两可。 而司空禹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温悦汐是因为许宓才不肯跟九公主亲近,“我倒是看不出那个许姑娘有什么好,一身的江湖气,没规没矩的,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吧?这样的女子,你能跟她在一起过一辈子吗?九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天真可爱,惹人喜欢,若是将来你做了这驸马,前途也是无可限量的。” 见司空禹仍在试图说服自己,温悦汐语气淡淡地道:“九公主之好,将来定会有另外一个男子来欣赏,在下注定无福了。” “你……冥顽不灵!”说罢恼怒地瞪了温悦汐一眼,便是拂袖离去。 温悦汐站在那里却是一头雾水,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宴席之上,司空禹倒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脸色不大好看罢了,温悦汐也不管他,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自己都要走了,谁理他呢。 “来人,上酒。”饭吃到一半,那司空禹突然扬声道,“既然是给温公子送别,没有酒怎么能行呢?” 温悦汐倒也没有起疑心,在宴席上喝酒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情,这些年她跟在妙毒夫人的身边,也常喝一些她酿的药酒,酒量还算是不错。 “我亲自来给温公子倒酒,你下去吧。”司空禹对那侍女道。 “温沐,你我相识也已近半年了吧,这半年来,你帮我也赚了不少银子,如今你要走了,我定然要亲自给你斟一杯酒的。” 清凉的酒液倒入杯中,温悦汐伸手接过,只是放到嘴边的一瞬却闻出些异香来,不对,这酒里添了东西,司空禹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温悦汐只是顿了一下,就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面上神情不变,司空禹则是淡淡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哎呀。”温悦汐在放下杯子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掉了许宓手上的筷子,温悦汐俯身帮她去捡,片刻之后,她拿着筷子直起身来,对许宓道:“抱歉。” “没事。”悦汐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小心一点。” 温悦汐轻轻握住许宓的手,而许宓则是一怔,悦汐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一个……‘逃’字? 而温悦汐在许宓的掌心写完这个字之后,又是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司空禹则是不停地劝酒,温悦汐倒也不拒绝,果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眼看着温悦汐的眼睛里已经迷蒙不清,看样子是喝醉了,司空禹便是道:“温公子喝醉了,先扶他去休息吧。” 唤来一个侍女扶了温悦汐去客房,司空禹则是对许宓他们道:“酒是喝了不少,我们出去散散酒气吧,免得一会儿跟温公子一样喝醉了。” 而这厢的温悦汐被扶到客房之后,那侍女便是退了下去,待关门的声音响起,被安置在床上的温悦汐突然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听了外面没有丝毫声音,温悦汐这才小心翼翼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侯府她之前来过一次,凭着印象,温悦汐径直走向侯府的后门,好在今日下雨,院子里的下人们很少,大都躲去了屋里,而且此时雨雾重重,根本就看不清脸,那些下人们就算看到了温悦汐也并不会起疑心。 温悦汐此时却是紧张极了,一颗心砰砰直跳,一路低着头,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提着一颗心,温悦汐总算是顺利出了侯府的后门,来不及多想,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就这么继续疾步往前走,而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窜了出来。 “悦汐。” 是许宓,温悦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被人给发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现在没时间解释,我们快走。” 顾不上淋着雨,两个女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直到回到她们住的宅子,温悦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彻底放松,脚步极快地走向前厅,妙毒夫人见她们浑身湿透了,不由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不是带着伞呢吗?” 而温悦汐则是沉声道:“师父,我们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第98章 果真是她!(一更) 说完这句话温悦汐就径直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而妙毒夫人和许宓二人亦是紧步跟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走?” 温悦汐一边快步走,一边道:“司空禹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撮合我跟九公主,但他是铁了心让我走不了,若是再耽搁,我们只怕真的没机会走了。” 话说到这里,温悦汐转头看向妙毒夫人,“师父也跟我一起走吧,你若是留在这里,司空禹一定会为难你的。” 妙毒夫人却是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躲他还不算是一件难事。” “师父……”温悦汐的表情很是无奈,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妙毒夫人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了。 “好了,你赶紧带上东西走吧,免得真的被那个小侯爷给拦住。我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就过去找你。” 妙毒夫人主意已定,温悦汐自知劝说无用,也不再勉强。 好在因为温悦汐归心似箭,要带走的东西早早就准备好了,此刻也不用怎么收拾,而许宓的行李根本就没怎么打开过。二人各自回房间拿了行李,从后院里牵了马,便是从后门走了出去。 妙毒夫人送她们二人出门,也不耽搁时间,只叮嘱道:“路上小心一点。” “师父放心,您自己留在这里也要小心。” “好了,不多说了,快走吧,省得待会儿恭阳侯府的人来堵你们。” 告别了妙毒夫人,二人翻身上马,也顾不得身上淋湿,当即就策马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守城的士兵都是懒懒散散的,温悦汐一见这情形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司空禹已经派人在城门口拦自己。 顺利出了城门,温悦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天高地阔、四通八达,司空禹,就算你想找我也没处找去。 赶了一段路之后,温悦汐和许宓二人停了下来,找了附近的一家农户,借了他们的房间换下了湿衣服,然后又买下了一辆马车这才继续赶路。 有了马车可以遮雨,许宓这才有心情问起温悦汐有关在恭阳侯府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赶着走?那个小侯爷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温悦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喜欢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之前在席间,司空禹一直在撮合我跟九公主。” 听到这里许宓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说要弹一首我最喜欢的曲子其实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你让他们以为我其实是你的心上人?” “没办法,当时只能拉你挡一下了。” “那你说的下药呢,是怎么回事儿,他在你的酒里下了什么药?” “是迷药。” 当时自己一闻就觉得不对劲,为免司空禹怀疑,自己还是喝下去了,只不过没咽进喉咙罢了,那时候她是故意撞掉许宓的筷子的,就在低头帮许宓捡筷子的时候,她趁机把口中的酒给吐掉了。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给你下迷药?难道他是想……让你跟九公主发生点什么?这也太奇怪了吧,撮合人就撮合人,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是没缘分,他怎么至于用上这般手段?难道他跟九公主的关系很好吗?让他可以为了九公主不惜一切?” 温悦汐摇头,“他跟九公主关系如何我不知道。” 许宓啧啧摇头,“难怪你要这么急着离开呢,那个小侯爷看来是铁了心了要留下你。”幸好当时自己领会了悦汐的意思,借着上茅房的机会悄悄溜了,不过话说,“悦汐,你就不担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吗?若是你逃走了,我还留在那侯府里,那他们不是要用我来要挟你?” “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你就自求多福吧,要知道他们用你是要挟不到我的。” “温悦汐,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啊?”许宓暴怒。 “良心是什么?可以吃吗?” 唔……这个好像还真的可以吃,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良心被狗吃了…… …… 昊黎的初雪降在十一月初,没下多久就停了,不过屋瓦围墙上还是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蔚王府门前有人踏着积雪而来,远远地看去,留下一行的脚印,王府门前的侍卫见了来人,连忙躬身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皇叔今日在府里吧?” “在的。” “真是奇怪了,最近皇叔怎么好像很清闲,我每次来找他他都在。”以前可是很少能见到他的。 何止段映湛,就连蔚王府的人都觉得奇怪,以前王爷白日里很少在府中的,最近这段日子却鲜少出门。 段映湛走进蔚王府的大门,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向段蔚予的书房,若是他在府中,大都可能在书房里的。 自从温悦汐走后,段映湛跟段蔚予竟是渐渐来往得多了一些,初开始是因为段映湛总是缠着段蔚予问温悦汐的事情,后来总是得到一样的答案,段映湛也就不问了,不过没事闲得无聊的时候他总会来蔚王府看看,慢慢地,也便成了这蔚王府的常客。 进到书房里一看,段蔚予果然在,段映湛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段蔚予只认真地低头看书并不理会自己,段映湛不由轻咳一声,段蔚予方才抬头看他,“我很好奇,陈夫子怎么还没被你气死。”三两天头地逃学。 段映湛扬眉一笑,“陈夫子早就看透我的本性,破罐子破摔了。” 房间里烧着炭火,暖融融的,段映湛脱下身上的大氅,口中问道:“最近皇叔你似乎很清闲啊,总是在府里呆着。” 段蔚予闻言不由朝窗外看了一眼,眸光幽深清远,口中却是极其平淡道:“天冷了,总也不想往外跑了。” 段映湛起身走到段蔚予的书架旁,随手翻开一本来看,眼睛偶然瞥到一行小字注解,旁边还画了一个笑脸,心中很是有些诧异,“皇叔,你……你怎么会画这种东西啊?” “什么?”段蔚予转头看向他。 “喏,这个……”段映湛把手中拿着的书递到段蔚予的面前。 段蔚予看了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笑,眸光也柔和了几分,“这不是我画的。” “可这字分明是皇叔的字迹。” “是悦汐的,她,喜欢模仿我的字迹。”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段映湛不由怔了怔,话说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了,而自己也好久没有再问过她的消息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大家似乎都把这个人给忘掉了。 “温悦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前不久,太子跟言小姐订婚的时候,我就在想,不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话说她离开了这么久,怕是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这句话他终究还是不忍说出口。 段蔚予却是道:“就算她知道太子跟别人订婚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在她决定跟太子退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再有所留恋了。” 段映湛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说她了,说起这个来,心里就难受。对了,皇叔,明天你会去西市观礼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昊黎举国都会有盛大的典礼,因为这天是昊黎始皇帝称帝建国的日子,而昊黎京城的典礼最为盛大,甚至有人会专门从外地赶来观看这一盛典。 而今年操办这场盛典的责任就落在了庆王的身上。 段蔚予端起煨在小炉上的铜壶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方才开口道:“连皇上都要去,我能不去吗?” 段映湛却是摇头,“我刚来的时候,听我父王说了,今年皇上不出席,前阵子皇上不是感染了风寒吗?一直没好,今日又下了雪,太医担心皇上出去吹了冷风病情加重,就建议皇上不要去,由太子代为出席。” 段蔚予轻轻点头,“太子渐渐长成,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山高路远,不知道她身边此时可下了雪? …… 两个月之前,官府的人便是在西市搭起了高高的台子,此时宽大的舞台四周已经挤满了人,而衙役们正在尽力把他们往后拦,因为太子和诸位王爷此时都已在台上落座。 坐在庆王身边的段映湛往下面看了一眼,果然女子甚多,比起台上的表演来,她们显然对其他的更感兴趣,段映湛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段怀瑾和段蔚予,心中暗自道:其实自己长得也还可以吧,虽然比起他们两个来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自己好歹也算是个美男子啊。 这么想着,段映湛便是笑着朝下面众人挥了挥手,果然引起底下一众女子的惊呼,段映湛面上顿时骄傲起来,看吧,果然还是有冲着我来的。 一旁的庆王见状顿时狠狠瞪他,“给我老实一点。你看看人家太子殿下,跟你一样的年纪,却比你沉稳大气多了,你也不嫌害臊。” “父王啊,人比人要气死人的,您还是别拿我跟太子比了。”人家将来可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自己能跟他比吗? 庆王闻言狠狠瞪了段映湛一眼,却也不再说话了。 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段映湛初开始还觉得有趣,慢慢就有些无聊,无奈高台上坐着,众目睽睽之下,想溜都溜不了,只好强忍着看下去,却是在心中暗自懊恼,真是有病啊我,大冷天的,坐在这里看什么无聊的表演,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了,还是那一套,没什么新奇的。 就在段映湛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人搬了一个偌大的绢绣屏风上来,屏风是素雅的洁白,只在边角绣了几枝红梅。而屏风之后有人提了十几盏琉璃面儿的宫灯挂在那里。 段映湛一看这情形不由好奇起来,转头问自己身边的庆王道:“父亲,这是节目?” 庆王摇头,“我也不知,节目的事情都交给京兆尹了。” 稍后不久,就见着屏风后出现一个身影,纤细盈然的身姿映在屏风上,竟奇异地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足尖轻点、水袖舞起,每一个动作都尽显玲珑魅惑,人偏生都是这样,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想一探究竟,看着这舞得翩然的身影,众人心中都是好奇,这屏风之后究竟是怎么样一张脸。 像是知道众人的心态一般,那女子身形旋转便是绕过屏风,现于人前,只见她身着一身红衣,轻薄如纱,随风飘逸,衬着周围屋檐之上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倒好似真如一枝红梅傲然怒放一般。但是她随风舞起之时,衣袂翩翩,长长的墨发飘扬,又似欲飞天的仙子一般,仿佛若是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只是很可惜,虽然没了屏风的遮掩,但是她的脸上却蒙着面纱,叫人看不清真实的容貌,只觉得那一双眼睛甚至明亮,很有灵气的样子。 这双眼睛!段映湛愣住了,这双眼睛好熟悉啊,这是……会是她吗? 同样愣住的自然不止段映湛一个人…… 台上女子舞得眩然,突然,水袖猛地一甩,竟是直直朝着蔚王殿下的面上而去。 段蔚予到底是习武之人,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这突然袭来之物,女子眼睛里带着笑意看他,趁着段蔚予盯着她愣怔之际,她手下用力一拽,把段蔚予拽得向前一步。 一点点往回收回水袖,段蔚予竟也未放手,就这么被她拽到了身前。而旁观的众人都是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蔚王殿下竟然被人拽着走……这女子是谁,也太大胆了吧? 大家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竟然没有人出声。 突然这个时候,有数十个身着舞衣的女子涌上台来,把段蔚予和那女子二人围在中间,舞女们翩翩起舞,翻飞的舞衣影影绰绰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被围在中间的女子取下自己的面纱,纤细的手指搭上段蔚予的手臂,借着这力量她踮起脚尖,柔软的红唇印上段蔚予的,轻轻一触便即分开。 她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回来了。” 说罢她朝他嘻嘻一笑,便是重新把面纱给戴上,舞女们亦是停了下来,段蔚予却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见她衣着单薄,锁骨清瘦,不禁皱起了眉头,解下自己的狐裘,段蔚予给她披上。 而那女子再没说一句话,便是跟其他的那些舞女一起退了下去。 台上台下的一众观众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了?方才他们没有出现幻觉吧?蔚王殿下竟然脱下了自己的狐裘给那女子披上了!这个人真的是蔚王殿下吗? 如果说段映湛方才还只是怀疑的话,看到段蔚予的这个动作,他便是确定了,那个跳舞的女子一定是温悦汐,她,竟然活着回来了! 虽然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是段蔚予却是神情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待他走近,坐在台上的那些王爷们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段蔚予见状却是默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只神色泰然地坐了下来。 段映湛此时已经忍不住起身走到段蔚予的身边,低声问他道:“方才的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她?” 段蔚予轻轻点头,虽然面色未变,但是眼睛里的神情却是温柔的。 见段蔚予点头,段映湛只呆呆地站着,果然真的是她。 而此时段怀瑾也是朝着他们这里看来,眼神复杂。 段映湛在段蔚予的身旁站了良久,方才开口道:“皇叔,你的嘴上有红色的……口脂。” 第99章 你尝了吗?(二更) 段蔚予闻言稍怔了一下,然后才抬手用自己的大拇指抿了一下嘴唇,一抹红色顿时现于拇指的指腹上,段蔚予不禁失笑,难怪方才自己走近时,几个皇兄那般神情,却原来是因为这个…… 接下来的表演已经无人有兴趣去欣赏了,台下围观的人们此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方才那跳舞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得蔚王殿下如此青睐,亲手为她披上自己的狐裘,这样的待遇,只怕连跟蔚王殿下交好多年的启辰国公主都不曾有过。 “哎,你们说刚才那跳舞的女子会不会是醉音楼的寻泠姑娘啊?那寻泠姑娘不也总是喜欢穿一身红衣吗?” “不对,怎么可能是寻泠姑娘?方才那跳舞的女子身量明显要比寻泠姑娘小,不能是她的。” “那会是谁?京中何时有这样的女子了?” 听到这里,旁边一位女子插口道:“我倒是很佩服她有去亲蔚王殿下的勇气,这要是换了我,我铁定不敢。” “什么?!她亲了蔚王殿下?” “你们都没注意到吗?方才蔚王殿下回座的时候,嘴上有明显的红色啊,不是女子的口脂,又是什么?铁定是那个跳舞的女子亲他的时候沾上的啊。” 那人闻言立刻朝着坐在高台上的段蔚予看了一眼,喃喃道:“没看出来啊。” “哎呀,他早就已经擦掉了,就是方才那些舞女散去的时候,他的嘴上才沾了口脂,肯定是那个穿红衣的女子亲的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女子可就太了不得了,这情况算是蔚王殿下对她一见钟情了吧?还把自己的狐裘亲手给她披上。” 女子摇头,“第一次见面?我看倒不像,你们男人啊就是不细心,蔚王殿下看那女子的眼神,分明不是初见,反而更像是旧相识。” “旧相识?”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这话,就立刻把传言中跟蔚王殿下有过感情纠葛的女子给一一细数了一遍,但就是猜不出这胆敢亲了蔚王殿下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其实台上的这些王爷们心里又何尝不好奇呢,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议论,只有坐在段蔚予身边的永王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稍稍靠近了段蔚予,低声道:“方才那个跳舞的女子……” 只是永王这一句话还未问完,段蔚予就指着舞台上正在表演戏法的艺人,笑着对他道:“王兄你看,这戏法变得可真精彩。” 永王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被段蔚予这么打断,他心里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也便没有再继续问。 表演终于结束,台上众位王爷带着各自的疑惑与好奇相继走下高台,正待要询问段蔚予有关于那跳舞的红衣女子的事情,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段蔚予已经离开了。 “王兄,这次的盛典不是你安排的吗?那个跳舞的女子什么来历,你应该最清楚吧?” 庆王闻言道:“我哪里顾得上这个,所有的节目都是京兆府尹负责安排的。” “那就叫京兆府尹过来问问吧,本王可是好奇得很,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能让一向冷心冷清的蔚王动了凡心。” 其他几位王爷会意,也都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庆王倒也从善如流地派人去叫京兆府尹过来,此时段怀瑾却是走到段映湛的身边,用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二人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段怀瑾这才沉声开口问道:“方才在台上,你走到蔚皇叔的身边,跟他说了什么?” 被段怀瑾这么一问,段映湛有些犹豫,这话自己该怎么跟他说呢? “那个……这个……” “是她吗?”段怀瑾直接道。 “啊?”段映湛顿时讶然地抬头看着段怀瑾。 “你也怀疑是她,所以去向皇叔证实了吧,皇叔怎么说?是她吗?” 段映湛终是微微点了点头,“是她。” “真的……是她……” 段映湛不知道段怀瑾的这四个字里究竟包含了什么意味,只是觉得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映湛,你说究竟是皇叔骗了我,还是她骗了我?”方才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蔚皇叔唇上的红色,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对皇叔……?难道皇叔这三年来都一直在说谎,其实他根本就知道温悦汐的行踪,甚至常跟她见面,只是却对所有人撒谎说,他并不知道温悦汐在哪里。不然的话,为什么当年她离开的时候还那般为自己着想,如今刚一回来就对皇叔…… “映湛,是皇叔骗了我们,他跟温悦汐一直都有联系,只不过瞒着我们所有人。” 段映湛闻言却是摇头,“不,我相信蔚皇叔没有说谎骗我们,他是真的不知道温悦汐在哪里,你知道,皇叔是那种不屑于说谎的人。” “一个人总是会变的,只要他有了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蔚皇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怀瑾,我觉得你是真的误会了皇叔。” “误会?若是我误会了他,那为什么温悦汐当年离开的时候还……喜欢着我,现在刚一回来,却对皇叔……”亲吻,就算是未婚夫妻也不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事情来。 段映湛此时很想对段怀瑾说,其实你早就误会了,在温悦汐离开京城之前,她就已经不喜欢你了,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跟你解除婚约,只不过你还固执地认为她跟以前一样依旧对你执着不改。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每每看到温悦汐和蔚皇叔相处,就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却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直到方才那一幕出现,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温悦汐就已经对皇叔动了心,而她刚刚那么大胆地、执拗地在众人面前宣告她的这份心思。 此时不远处传来庆王的声音,“真可惜,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吴大人,你是负责这些的,那个舞女照规矩也是要记录在案的,你去查查,看她是哪个班子的,若是找到人了,便去本王府上说一声。” “是,下官明白。” 原来她已经走了,是啊,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段怀瑾走回到那几位王爷的身边,朝他们揖了一礼,沉声道:“各位皇叔,我还要赶着回去向父皇复命,就不在此多留了,告辞。” “太子慢走。” 一旁的衙役们闻言,赶紧把段怀瑾的马给牵了过来,跃身上了马背,段怀瑾径自离去。 其中一位王爷不由纳罕道:“哎,这太子不是要回宫去吗?那分明不是回宫的方向啊。” 段映湛亦是怔然地看着段怀瑾的身影渐渐驶远,是啊,那里不是回皇宫的方向,而是去平晏侯府的方向。只是,温悦汐此时会在平晏侯府吗?段映湛摇头,他想,温悦汐现在应该在另外一个地方。 …… 段蔚予在蔚王府门前翻身下马,门口的侍卫见了他,忙上前道:“王爷,升平郡主她……” 段蔚予却是连停都没停,径直朝着府里走去,那侍卫的话亦是随之消失在风中。 穿过前厅、游廊,段蔚予来到后院,径直走向了岐悠苑,肃杀的天气,院子里也不复她离开之时的花草繁盛,只是此时看来,倒还有几分清冷雅静的味道。 走上台阶,伸手推开房门,一片暖意袭来,而下一刻,一个身影就扑到了他的怀里,那般柔软,带着清新的香气。 段蔚予伸手接住她,而女子则是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口中满足道:“好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段蔚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 “已经回来一个月了,为了混进今天的庆典,我可是好费了一番功夫呢。”温悦汐自段蔚予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样?我的舞跳得好吗?” 说起这个,段蔚予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该打,这么冷的天,你就穿那一身单薄的衣裳,不怕冻坏吗?” “离开了这么久,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冷是冷了一些……不过,除了冷,你就没注意到别的什么了吗?” “什么?”段蔚予问道。 温悦汐勾唇一笑,眼睛里幽深魅惑,只见她抬手轻轻抚上段蔚予的嘴唇,指腹柔软,“玫瑰花瓣熬制的,喜欢吗?味道怎么样?” 看着面前的温悦汐,段蔚予深切发现一个事实,她的确是长大了…… “你这丫头还是一贯地……任性妄为。” “我任性妄为,那是因为知道若是闯了祸,还有你替我善后啊。我早就跟你说过,被偏爱的那个总是有恃无恐的。所以,我现在还是被你偏爱的那一个吗?” 段蔚予笑了笑,“当然,你永远都是。” 温悦汐欢呼一声,“天,这算是你对我的告白吗?” “咳咳……”门外突然传来轻咳的声音,“那个……你们能不能关上门再……这样让别人很尴尬啊。” 温悦汐看向站在门口的许宓,微一扬眉,“我说许宓啊,你也太没眼色了吧?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自觉回避,知道吗?” “温悦汐,你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吧?你说我千里迢迢亲自去启辰国接你也就罢了,我还亲自把你送到京城,回到京城之后,你说你不方便露脸,我又出面帮你干这干那的,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现在竟还想要把我给赶走。现在我还就不走了,你能怎么着?”说着,许宓便是抬脚迈进了房间。 段蔚予此时亦是看向许宓,轻声开口道:“许姑娘,多谢你了。” 许宓向来对美男子没有抵抗力,此时听到段蔚予这样说,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没关系,没关系。” “王爷……”外面又是急匆匆跑来一个王府里的下人,朝着里面禀报道:“王爷,庆王世子来了,要让他进来吗?” 段蔚予点头,“让他进来吧。”他已经知道悦汐回来了,肯定不会不来看的。 那下人退下之后,温悦汐不由笑着道:“哎呀,好久都没有见到段映湛,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还是那么二?” 段蔚予闻言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听得温悦汐语气失落地道:“本来想跟你单独说会儿话的,可是这一个两个的,就是这么没眼色。” 许宓闻言不由暗暗瞪了温悦汐一眼,说实话,她在段蔚予的面前真的不敢太过放肆,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太迫人了,叫人不敢轻举妄动啊。 “温悦汐,温悦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温悦汐笑着道:“光听声音就听出来了,他还是那么二。” “什么二?说谁呢?” “说你呢。”温悦汐看着缓缓走进来的段映湛道:“怎么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这样啊?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我哪样了?你这刚回来就知道了?温悦汐,你少在这里污蔑人。” “嘿,你敢说你现在不逃学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还能不知道他? “我……”被戳中痛处,段映湛一时无语,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原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由打量了许宓一下,问道:“这个姑娘是……” “许宓,我在余尧的时候认识的。” 听到这话,段映湛眉头一皱,“余尧的时候?那不就是你离开之前,难不成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通信而已。” “通信?温悦汐,你自己说说,我们两个是什么交情啊,你你跟她通信,却一点消息都不给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现在你倒好,就这么突然出现了,方才在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诈尸了呢。” 这个温悦汐真是无情无义,枉自己挂念了她那么久,以为她已经死在外面了,还一直伤心呢,谁知道她竟然还好好活着,还跟别人一直通信。 “还有你,皇叔,你明知道温悦汐还活着,我问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实话?难怪太子方才说……”说到这里,段映湛突然停了下来,就算他再怎么二,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起段怀瑾是不合适的。 “我的确是不知道悦汐的行踪。” 这个时候,许宓突然开了口,“哎,等一下,我很好奇,太子说了什么啊?” 前任未婚夫,恩怨纠葛啊,这种戏码最是精彩了。 “他说……”段映湛突然醒悟过来,看着那许宓道:“你管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不就是好奇问一句吗?你不乐意说就不说呗,干嘛语气这么冲啊?” 被人欺骗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好友欺骗,段映湛当然心情不好,眼看着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温悦汐连忙道:“你们两个,若是想吵架的话,赶紧给我出去,今日是我的大日子,你们两个别想给我搞破坏。” 两个人一听这话顿时偃旗息鼓,段蔚予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温悦汐的脑袋。 见他们两个都安静下来,温悦汐的声音这才缓了下来,对他们二人道:“好了,现在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会儿,等我叫你们进来的时候,你们再进来知道吗?” “为什么?”段映湛疑惑地问道。 而一旁的许宓则是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走吧。”说罢就扯着段映湛的胳膊走了出去。 “哎,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儿?别拉我啊……” 两个碍事儿的人终于走了,温悦汐嘭的一声关上房门,转身看向段映湛,语气轻柔,脸上带着调皮的笑意,“蔚王殿下,我送给你的口脂,你尝了吗?” 段蔚予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按额头,“悦汐,我擦掉了。” “真可惜,你应该尝尝那味道的,是我亲自熬的。”她眸光深处光芒湛湛,一步一步靠近段蔚予。 第100章 撤了王府规矩(一更) 直到他们二人近得呼吸相闻,温悦汐稍稍踮起脚尖,抬眸看向段蔚予,“很甜的,要尝吗?” 似受到了蛊惑一般,段蔚予的视线落在了温悦汐那散着光泽的唇瓣上,而此时温悦汐正是认真地观察着段蔚予,见他眼底慢慢浮现幽暗之色,她嘴角勾起得逞一笑,却是转开身子走向了自己的妆台,纤白的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盒,伸手向段蔚予道,笑着道:“要尝吗?” 看着她脸上那慢慢恶意的笑容,段蔚予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悦汐,你在外面学坏了。” “哦,为什么这样说?我怎么学坏了?不就是问你要不要尝尝我亲手熬的口脂吗?还是说……”温悦汐刻意停顿得暧昧,“你想尝点别的什么?” 段蔚予又是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低声道:“你好好说话。” “你想我了吗?”温悦汐的语气认真起来。 段蔚予这才抬眸看向温悦汐,亦是认真回道:“当然。” 他以前从来也没有觉得日子有什么难熬的,也许正是有了期待才会变得更加难熬吧,当初父皇和母妃去世的时候,自己知道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了,伤心难过之后,日子还是照常要过。而温悦汐的离开却是不同,因为自己期待她回来,所以日子才会显得难熬。 温悦汐一步一步走回到段蔚予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也想你,有好多次我都想不管那个约定了,我要立刻回来见你,可每次我都忍住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我要以一个女人而不是孩子的姿态回到你的面前。”她担心,她回来的时候,段蔚予仍旧忘不了以前的印象,还只把她当做一个孩子。 段蔚予却是轻弹了一下温悦汐的额头,笑着道:“你别忘了,你的生辰还没到呢,你还没有及笄。” “我就是要赶在及笄之前回来啊,这样就能跟你讨礼物了。”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而此时温悦汐的房间外,段映湛愤愤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咬牙切齿道:“我可是赶着来见她的,她竟就这么把我给关在了门外!” 一旁的许宓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习惯了就好,她就是这样,一贯地重色轻友。” 听到‘重色轻友’这四个字,段映湛怔了一怔,继而看着许宓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蔚皇叔的?” “嗯,就是之前她在余尧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啦。” 段映湛顿时惊诧,“这么早?” 许宓亦是同样惊诧地看着段映湛,“不会吧,你现在才看出来?” 见段映湛脸上憋屈地沉默不语,许宓哈哈笑着道:“我的天,世子殿下,你怎么这么迟钝?” 段映湛狠狠瞪她,“很好笑吗?” 许宓渐渐止住笑意,好奇地看着段映湛,“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她对蔚王殿下明显不一样啊。” “我……”看是看出来了,但他当时以为温悦汐对蔚皇叔只是依赖罢了,毕竟她的父母都去世了,而蔚皇叔可以说是跟她最亲近的人,毕竟辈分摆在那里,他哪里会想到温悦汐对皇叔竟然是……男女之情啊。 可既然这样的话,她当初又怎么肯离开蔚皇叔的身边,而且还一走就是这么久呢,而且在她离开的这期间,蔚皇叔甚至绝口不提她,这两个人也太奇怪了吧。 …… 饭桌上,段映湛实在是有太多问题要问温悦汐,根本连饭都吃不上几口,温悦汐终于被他问得烦了,瞪着他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口饭?”她可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蔚王府的厨子做的菜了。 段映湛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唉,你离开了这么久,我想知道你都发生了什么些事情嘛,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那你总得让我吃饭啊,想问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着,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段蔚予,“我以后就不走了。” 段蔚予笑了笑,夹了菜送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嘿嘿,说得也是。” 段映湛便是低头扒饭,可是还没有消停半刻,他就又抬起头看着温悦汐道:“今日在台上,太子认出你了,他问我是不是你,我点头了,没关系吧?”还是说,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回来了? “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隐瞒?我明天一早就会进宫去向皇后和太后请安。” 说到太后,段映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个……为免你明天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被吓到,我还是提前跟你说一下吧,你的堂姐温珺雅她……现在住在太后那里。” “嗯?为什么?”温悦汐闻言很是惊诧,温珺雅怎么会住在太后那里? 这个时候,段蔚予接口向她解释道:“就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消息还没有传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可……为什么啊?” “据说,她为了赶在今日之前把寺里的佛经都抄写一遍,连日不眠不休,最后晕倒在禅房里,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太后听到消息之后,就把她给接进了皇宫,让太医帮她调养。” 温悦汐闻言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却什么都没说。温珺雅还真是有心了,今日是昊黎国始皇帝的开国之日,她借着这个由头来个皮肉之苦很是聪明,而且太后又是信佛之人,自然更加欣慰。 不得不承认,温珺雅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母亲被处死,父亲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消极,对将来不抱希望,安于现状了。可是她偏不,当初自己跟许宓通信的时候,就从许宓那里得知,自己离开之后,温珺雅去了寺里带发修行,说是要在佛祖面前替自己祈福,祈求自己平安归来。 当时,温悦汐看罢信上的内容之后,只觉得好笑。当初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时那怨毒的眼神,还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怎么可能还会去寺庙里替自己祈福?分明不过是博取世人同情的借口罢了。 不过在不屈不挠这一点上,温珺雅的确是做得很好。 吃罢晚饭,段映湛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蔚王府,虽然他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温悦汐,但是却抵不住温悦汐那凌厉的眼神,段映湛在心中恨恨地想:果真像是许宓说的那样,重色轻友! 不过……段映湛不由转身看向蔚王府的大门,如果大家都知道今天在台上亲了皇叔的那个人是温悦汐的话,不知会是什么反应,温悦汐和蔚皇叔……自己得知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时候,尚且惊诧,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他们之间差着的不止年龄,还有辈分、还有太子、还有很多很多…… 段映湛终于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了。 蔚王府的书房之中,温悦汐熟门熟路地爬上段蔚予的大腿,窝进他的怀里,而段蔚予此时却是不由一僵,表情不变道:“悦汐,你太重了。” 温悦汐闻言顿时拧上段蔚予的耳朵,“你说谁胖呢?”她当然不舍得真拧,只是做个姿态罢了。 “我没说你胖,我只是说你重。”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段蔚予把温悦汐从自己的腿上扯下来,“好好坐。” 温悦汐不甘心地看着段蔚予,控诉似地开口道:“你变心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说,在我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女子了?你可别忘了,我当初说过的话,在我离开的时候,你若是喜欢上其他女子,我就……” 不等她把最后三个字说完,段蔚予就连忙伸手去捂住她的嘴,“你呀,怎么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 温悦汐嘿嘿一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我知道,除了我,你不会爱上其他任何女子的。” 听到她这样大言不惭,段蔚予笑了笑,“这么有信心?” “当然。”温悦汐又是笑着爬上段蔚予的腿上坐着。 这一次,段蔚予倒是没有把她给推开,只是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温悦汐把脸埋在段蔚予的胸口,轻声道:“我今天带许宓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卫竟然放许宓进来了,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说,在这之前,这里也进过别的女人?” “前几日我刚吩咐门口的守卫,若是你带来的人不必拦着。” 温悦汐抬眸看他,“你早就知道我会带许宓来?” “哼,就这样,你还说你不知道我的行踪吗?” 段蔚予只是笑着没有应话。 温悦汐又是抬手拧上他的脸道:“说,这蔚王府不能进女子的规矩是不是就这样破了?”虽然他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让许宓进来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啊,毕竟在这之前,自己可是唯一一个能进入这蔚王府的女子,现在多了一个许宓,虽然她是自己的朋友,可是还是感觉……有点那什么啊。 谁知段蔚予闻言却是点头道:“是的,蔚王府的这个规矩以后就不存在了。” 温悦汐顿时惊讶道:“为什么?!”也就是说这蔚王府里,从此不止自己和许宓,就连其他女人都能进来,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因为……这规矩迟早都是要撤的。” 不止怎么地,温悦汐觉得段蔚予此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迟早要撤?” “反正……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我要现在就明白,到底为什么?” 无奈,段蔚予总是不肯开口,温悦汐只能恨恨地瞪着他,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段蔚予轻柔地抚着温悦汐如瀑的长发,神情温柔,将来你若嫁我,起居住行都是需要侍女来伺候的,这规矩怎能不破? 夜已深了,段蔚予送温悦汐回了岐悠苑,他看着房间里明亮的灯光,心中亦是一片暖意,这里终于亮起来了。 “好了,进去吧。” 温悦汐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段蔚予,笑着道:“蔚王殿下,要不要陪我进去?” 段蔚予食指弹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还不快进去。” 温悦汐捂住额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进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已经燃了炉火,暖意融融,坐在软软的床上,温悦汐打量这个久违了的房间,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又的确有什么东西变了。 向后仰倒在床上,温悦汐轻轻吐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么多时候,自己终于回来了,终于能以一个能跟他并肩而立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 不过,还是很让人很不爽啊,他到底为什么要撤了蔚王府不能进女子的规矩啊? …… 回到这熟悉的房间,温悦汐睡得格外地好,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近晌午了。她这才赶紧洗漱,今日还得进宫呢,总得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已经回来了,虽然昨天想必已经有人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匆匆吃罢早饭,温悦汐便是去了皇宫,段蔚予本想说陪着她一起进宫去的,只是温悦汐没有答应。 当皇后听到宫女禀报说,升平郡主求见的时候,惊得手中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宫女们连忙上前收拾干净。 “你方才说是谁求见?” “回皇后娘娘,是升平郡主。” “你没看错?果真是升平郡主?” “是,她乘了蔚王府的马车,拿着蔚王殿下的腰牌进宫的,定是升平郡主错不了。” 皇后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让她进来。” 不出一会儿,宫女就领着温悦汐走了进来,皇后一看,果真是温悦汐没错,虽然看起来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变化,五官都长开了,但还是认得出来的,“悦汐,你……回来了?” 温悦汐现下已习惯这样的眼神了,方才她一路过来,那些人都像是看鬼一样地看着自己。不过也是,他们都以为自己早就死了,谁曾经还能再见到。 皇后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片刻之后,已是迅速反应过来,满脸欣慰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快来坐。” 待温悦汐坐下之后,皇后柔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以来,你还好吗?” 温悦汐恭谨地微微低着头,轻声应道:“刚刚回来就来宫里向皇后娘娘请安了,知道皇后娘娘挂念着悦汐,悦汐也不敢耽搁。” “好,好孩子。” “身上的毒怎么样了?解了吗?没有大碍了吧?”虽然她已经不是段怀瑾的未婚妻了,但皇后到底还是要做够关心的姿态的,此时完全就像是一个热切关心的长辈。但其实,温悦汐离开了这么久,她哪里曾有片刻想过温悦汐? “托皇后娘娘的福,悦汐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妙毒夫人带着悦汐走了很多地方,寻医问药,终于是把毒给解了,如今悦汐已经拜了妙毒夫人为师。” “是吗?” 而此时,皇后心里在想的却是,温悦汐回来了,该不会还想恢复跟瑾儿的婚约吧?那可不行,言家的小姐可是自己千挑万选的,样样都好,皇上才刚刚下了旨,可不能让她出来搅局。 “对了,你刚回来,应该还没听说,瑾儿他……定亲了。悦汐,本宫觉得真是可惜,若你早回来那么一些时日,本宫定会阻止这门婚事,只是如今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真是太可惜了。本宫可是很希望你能嫁给瑾儿,做本宫的儿媳的。” 皇后一脸的惋惜,似乎真的很可惜失去了温悦汐这个儿媳一样,但其实温悦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不过是客气话罢了,如果自己真的回来早了,她倒要头疼了。 “太子殿下和言家小姐的婚事,悦汐在外面的时候也听说了,缘分这种事情本就是这样的,强求不得。听闻言家小姐是个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想来将来定能成为皇后娘娘您的好儿媳。” 第101 太子的质问(二更) 见温悦汐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不像有假,皇后也略略放心了一些,看来温悦汐并没有要重新提起跟瑾儿的婚事的意思。她比以前懂事了很多,若换成以前,她肯定是要大闹一番的,如今却是表现得沉稳识礼,看来这些年她在外面也算是成长了不少。 温悦汐陪着皇后在这里客套寒暄了一会儿,便是起身开口道:“悦汐还未去拜见太后,就不在这里多耽搁皇后娘娘了。” “无妨,左右本宫现下无事,便陪你一起去吧。” 她也很好奇,等下温悦汐在太后那里见到温珺雅会是个什么反应,这姐妹两个也是恩怨颇深。 从凤宁宫出来,温悦汐跟在皇后的身边,二人缓缓朝着太后的寝宫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宫人的目光。皇宫这种地方最是耳目繁杂,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各宫娘娘的耳中,温悦汐已经在皇后那里呆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升平郡主活着回来的消息只怕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 而皇后见身边跟着的温悦汐始终泰然处之,不由在心中暗暗道:这温悦汐果真长进了不少,这般看着,倒是有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一路来到太后这里,温悦汐跟着皇后一起进到殿内,“悦汐给太后请安。” “快,快起来,可怜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太后已经事先听到了消息,震惊过一阵儿之后,这时候见到温悦汐,已经可以安然以对了。 温悦汐正待起身,一个身影已经快步跑到她的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语带哽咽地道:“悦汐,你终于回来了,两年多的时间啊,我日日夜夜为你诵经祈福,希望你能解了体内的毒,平安归来,如今总算是佛祖开眼,成全了我的愿望。” 什么?成全了你的愿望?感情我能平安回来,还成了你的功劳了?为我祈福,我看你不在背地里暗自咒骂我就够好的了。 心中恨不得把温珺雅给骂上千百句,但是温悦汐却只是淡声道:“多谢了。其实在外漂泊求医的这两年多,我也想了很多,当年的事情……叔父和婶母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天下父母心,他们为自己的女儿打算也是应该的,要恨就只恨我父母去世得早,没人可以替我打算吧。婶母已经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了代价,那件事也算是过去了。但是温小姐,请恕我心里还未能完全放下,不能毫无芥蒂地唤你一声姐姐啦。” 温悦汐这话句句说得宽宏大量,却听得温珺雅的心中暗恼不已,两年多的时间不见,她还是那么伶牙俐齿,能言善道。 这个时候太后出声解围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快坐吧,坐下再说。” 这一坐,又免不了要问起温悦汐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温悦汐便又是答了一遍,在心中暗暗思量了一番,便也挑拣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太后绘声绘色地说了。 太后自十六岁入宫,几十年的时间都在宫里度过,鲜少出去,就算是出宫赏景,也都有官兵事先清道,根本就接触不到真正的民间生活,所以此番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笑出声来。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暗自称奇,太后在京城这许多千金小姐里,最喜欢的一向只有温珺雅,之前就一直跟自己夸她,有意要把她嫁给瑾儿,对温珺雅和瑾儿的事情,她一直都是极力促成。之后,温珺雅的父母接连出事,并且爆出那样大的丑闻,太后对温珺雅难免失望,只是温珺雅这孩子倒也有本事,竟能慢慢扭转了太后的心意,让太后重新宠爱于她。 只是如今,温悦汐坐在这里,逗得太后开怀大笑,相比之下,温珺雅完全插不上嘴,但是瞧着温珺雅好像果真不怎么介意的样子,亦是陪着太后柔婉地笑,这两个堂姐妹都是了不得啊。 而事实上,此时的温珺雅心中恨极了,两年多的时间啊,自己在寺庙里吃斋念佛,抄佛经抄到晕倒,才能重新得到太后的喜欢,本以为一切都苦尽甘来了,谁知道温悦汐竟然回来了,一回来便把太后逗得开怀大笑,她果真生下来就是为了跟自己作对的吗? 自己的母亲死了,而温悦汐却这般好好地回来了,这算什么?! “启禀太后,太子殿前来请安。” 太后闻言稍稍缓下笑意,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而此时温悦汐和温珺雅已经站起身来,等着向段怀瑾请安。 脚步轻响,缓慢而沉稳,听这脚步声,低着头的温悦汐心中暗道:两年多的时间没见,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也变得不少。 “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快免礼。” 段怀瑾这厢刚站起身来,温悦汐和温珺雅便是向他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吧。” 自从温珺雅搬来太后这里住之后,段怀瑾便是很少来了,主要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到现在还是有些尴尬的。而且,他跟温珺雅还有婚约在。 当初,段蔚予的生辰宴上,温悦汐当众请求皇后答应让温珺雅嫁给段怀瑾,而皇后也的确是答应了,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后来却又爆出了温珺雅他们一家三口给温悦汐下药的丑事,这样的媳妇,皇后自然是不想再要了,本来想着等风头过了,人们不再关注这件事情了,她再想办法找个由头解了这桩口头答应的婚事。可是还没等她出手呢,温珺雅就已经自请去寺里静修了,她自然也不好再提起这件事。 这么一耽搁,便是耽搁到了现在,所以,要认真说起来,温珺雅和太子的婚约其实也还是在的。 所以,太子才觉得有些尴尬,想方设法地避着温珺雅。 只是方才听人说,升平郡主进宫了,他才忍不住跑了过来。可是,事到如今,他见到温悦汐又何尝不尴尬,毕竟他们二人之前订过亲。 “你回来了?”心中想问的问题那么多,可是现在问出来的也只有这一句,不然,难道他能当着母后和皇祖母的面问温悦汐,那日在台上亲了蔚皇叔的人是不是她吗? “是,托太子殿下的福,悦汐平安回来了。”温悦汐语气恭谨,全似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太后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孩子啊,到底是没缘分。”语气是这般惋惜,但其实她跟皇后一样,担心温悦汐提起婚约的事情,所以先发制人罢了。 温悦汐当然领会太后的意思,当即笑着对段怀瑾道:“还未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太子跟言家小姐订婚的事情了,如今才来得及说上一声恭喜,希望太子不要嫌弃太迟了。” 段怀瑾闻言只是沉默看着面前的温悦汐,一言不发,那眼神似乎要把温悦汐整个人给看透一般。 堂姐妹、曾经的未婚夫妻、尚有婚约在身的一对男女,这三个人的关系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好在大家都是习惯了在表面上做功夫的人,场面倒也得以勉强维持。 不过温悦汐却觉得难受极了,自然想早点脱离这里。 没坐了一会儿就起身道:“太后、皇后娘娘,悦汐也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只是……悦汐已经有两年多都没回家了,家里的一切都乱得很,若是不赶着回去收拾的话,今天晚上怕是连觉也睡不成了。” “你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把侯府里的下人们都遣散了吗?要不要本宫派几个人过去帮你?只是如柳她们几个已经被本宫派到别的地方去了,本宫帮你再挑几个伶俐的。” “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皇后娘娘,蔚王殿下已经答应调派几个人手给我了,再说,侯府里还是留了一些下人的,能忙得过来。” 开玩笑,自己才不能再让她往自己的身边派眼线了,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着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皇后说这话本来也就只是客气客气,当初之所以派侍女给她,那是因为她是自己儿子的未婚妻,现在他们之间的婚约都不在了,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揽上这等麻烦事儿。所以,听到温悦汐推辞不受,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悦汐就先告辞了。” 温悦汐正要退身离去,只听得段怀瑾开口道:“我送你。” “多谢太子殿下,但是不必麻烦了。” “离开了这么久,皇宫的路你只怕也不记得了吧,走吧,我送你。” 此时若是再推辞,就显得难看了,温悦汐只好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他这分明是有话想要跟自己单独说。 皇后看着他们二人一起走出去,心中暗暗道:其实,以温悦汐现如今的性子,若是让她嫁给瑾儿也是不错,是个做太子妃的样子。只是瑾儿跟言家的小姐的婚事刚定下,已经不能再更改了。 但是这种惋惜也只是一瞬间的,毕竟言家小姐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的,不像是当初温悦汐那样,是不得不接受的。要说合适,那位温家小姐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温悦汐……毕竟在外面浸润了这么多年,身上难免沾染了一些江湖之气,做太子妃是有些不太妥当。 一阵寒风吹来,温悦汐稍稍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这几日天气都是阴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清朗起来,在这样的天气里,真是冷到不想出门。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在暖融融的房间里暖和一下。 “你方才在皇祖母那里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沉默了许久之后,段怀瑾终于开口。 温悦汐不解,“什么话?”自己在太后那里说了可不止一两句,谁知道他问的是哪句? “你真的恭喜我跟言诗云定亲?” 温悦汐默了片刻,暗自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太子的年纪也是该娶妻了,定亲是件好事,当然应该恭喜。” 段怀瑾顿时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温悦汐,“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无论是谁,也绝不会是你。” 温悦汐只是眼神漠然地看着他,“绝不会是我?因为我曾经那般迷恋你,就算明知道会被你耍,却还是像飞蛾扑火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扑向你?”说到这里,温悦汐像是困惑一般地歪头想了一下,“怎么说呢?一个人的感情也是有限的,我对你的感情,你已经全部用完了,所以……便再没有了。此时此刻,我是真心祝贺太子殿下和言家小姐定亲的。” “温悦汐,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难道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现在之所以对我的婚事这样漠然,全是因为你早就已经喜欢上了皇叔,就在我和你还有婚约的时候!” 段怀瑾发觉自己过分激动的语气之后,眼睛里不由闪过懊恼之色,他知道自己身为太子,应该时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他一直做得很好,只是如今不知怎么地,却忍不住…… 看到段怀瑾这样,温悦汐却是淡淡笑了,“太子殿下,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这些,在你跟我有婚约的时候,你不也喜欢上温珺雅了吗?”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在我们还有婚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皇叔?” “是,就在那次我在御花园落水之后。太子殿下,我都跟你说了,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我对你的感情,你已经全部耗尽了,就算我再怎么傻,也不至于傻一辈子不是吗?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你是没有资格质问我的。” 段怀瑾听了这话,面上也是有些难堪,是的,他承认,自己之前对温悦汐的确是有些过分,只是她跟皇叔两个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啊。 “太子殿下,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能万事都圆满的,恕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您的父皇,我们昊黎国的皇帝,他也不能随心所欲。错失的东西既然已经找不回来了,就不要再丢了现在握在手中的了。其实,你与我定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真正开心的时刻,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也算是一段孽缘吧,如今这段孽缘结束了,太子殿下应该庆幸才对。” 段怀瑾听了温悦汐这话只是沉默,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方才是因为在母后和皇祖母的面前不方便说,现在却是真的说不出来了,正如温悦汐所说,他们两个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全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见段怀瑾沉默不语,温悦汐朝着段怀瑾微微行了一礼,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必送了,前面的路我认得。” 说完之后,温悦汐便是转身离去。 然而,在她的身后,段怀瑾却是站在原地未动,眼看着温悦汐渐渐走远,段怀瑾却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昨天晚上,你住在哪里?” 昨天自己去平晏侯府去找她,她根本就不在,平晏侯府里的下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她没有回自己的家,又是去了哪里呢?其实段怀瑾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甘心,仍旧想问上一问。 可温悦汐只是略顿了一下脚步,并未回答,就这么径直走远了…… 从皇宫出来,温悦汐径直回了平晏侯府。马车停下,温悦汐站在平晏侯府的大门口,抬头看着匾额上那四个大字,嘴角缓缓浮出淡淡的笑意,如今的平晏侯府才算是真正的平晏侯府。 进到大门里,里面已经是忙忙碌碌一片。当初温悦汐离开京城的时候,把府里的仆人都给遣散了,只留下几个看家护院的,此时正在帮着打扫整理的,是段蔚予从他的王府里派过来的。 “王爷呢?”温悦汐问其中一个仆人道。 “回郡主的话,王爷在后花园。” 第102章 及笄之日(一更) 缓步走进后花园,远远地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芝兰玉树一般,格外地赏心悦目。 温悦汐本不想打扰,想站在那里多欣赏一会儿呢,而被欣赏的人此时却有所感应似地转过身来看她。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缓缓笑了。 温悦汐迈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站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冷?” “没什么。” 没什么?温悦汐看了一眼面前这几株梅花树,眼睛里闪过了然之色,不由笑着道:“蔚王殿下怕不是睹物思人了吧?”说着便是张开手臂,对他道:“来,本人就站在这里,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段蔚予笑了笑,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这么凉,先进屋吧。” 到了暖和的房间里,温悦汐解下身上的斗篷,刚刚坐定,就见着段蔚予拿着一封信递到温悦汐的面前。 “给我的?”温悦汐略有诧异。 “你进宫的时候,信使送来的。” 温悦汐接过一看,是自己师父的笔迹,眼看着自己的生辰就快到了,那可是自己及笄的日子,师父说一定会赶来的。这么一想,温悦汐便赶紧打开信了来看,只是待她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面上神情却是十分讶然。 见她这副模样,段蔚予不禁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妙毒夫人出什么事儿了? 温悦汐这时方才回过神一般,抬头看着段蔚予道:“师父她在信上说……她有她女儿的消息了。” 段蔚予听到这话亦是有些惊讶,“可是她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会有消息? “师父说,当年她的家人骗了她,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她的家人给送走了。师父在信上说,她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一个当年她家里做活儿的仆人,那仆人对她说,她亲眼看见师父的母亲把那个孩子交给了一个妇人,那妇人接过孩子之后立刻就坐马车走了,从此不知所踪。” 段蔚予听了之后,不由轻轻点头,“我料想着,那仆人应该没有说谎,当年妙毒夫人和齐家公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两家人都不同意这桩婚事,后来他们二人私奔离开启辰,来到昊黎,想来他们也在昊黎过了几年幸福的日子。只是没有想到,命运弄人,齐公子突发意外身亡,据说是上山采药的时候摔死的,这一点恐怕也只有妙毒夫人才能证实。齐公子去世之后,妙毒夫人回到了启辰,只知道她生下一个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没有想到这其中竟还有别的隐情。想必是妙毒夫人的家人容不下那个孩子,才骗她说孩子已经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师父就太可怜了,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人世漂泊,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伤透了心,却不曾想自己的孩子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最难过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啊。” 自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尚且心中堵得难受,更别说是师父了,如果当时自己能在她身边就好了,好歹也可以安慰两句。 抬手抚平温悦汐皱起的眉头,段蔚予柔声道:“这对妙毒夫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师父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乍然之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更何况焉知这不是另外一场伤心事的开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早已不知所踪,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师父很有可能就抱着这渺小的希望过一辈子了。”天下之大,想要找到那个孩子何其之难。那个仆人只是看见了那么一眼,说不定现在连那妇人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了,更别说去找那个孩子了。 段蔚予不忍看温悦汐这般低落的样子,正欲开口安慰,就听得温悦汐突然扬声道:“不过知道那个孩子还活在世上,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想着师父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女儿的。” 段蔚予轻抚着温悦汐的头发,低声道:“只是,你及笄之日,妙毒夫人没法赶来了。”他也知道,这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温悦汐和妙毒夫人相依为命,妙毒夫人把悦汐当做亲生女儿一般,而悦汐待她又何尝不是如父如母,妙毒夫人不能来,她的心里定是很失落的。 “那有什么关系,如果师父能找到她的女儿,别说是一个笄礼,就算是婚礼,她不来我也没有意见。” 提起婚礼,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脸上笑意浅浅,“话说,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也是我及笄之日,我想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不是我想要的,我可是拒收的哦。” …… 凤宁宫内,皇后懒懒地靠在软榻上,脚下一个缠丝的小火炉烧得正旺,刚刚用罢午膳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一个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皇后这样,不有放轻了声音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皇后稍默了片刻,这才睁开眼睛,“让他进来吧。” “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后方才坐直了身子看向段怀瑾,“这个时候来母后这里是有什么事?” “明日就是升平郡主的生辰了,这个生辰却是与以往不同,到底要隆重一些,我想着明日是不是也要去平晏侯府恭贺,毕竟看在已经故去的平晏侯的份儿上,我们皇室也该聊表一番心意。” 段怀瑾的这番话说完,坐在那里的皇后却只是沉默,一双眼睛沉沉注视着面前站着的段怀瑾,看起来似有几分不悦。 段怀瑾见状心中一惊,却也没有再说话,整个殿内一片寂静。而随着这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段怀瑾也有些忐忑起来,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之后,皇后终于开了口,“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召你过来说这件事的,我只是在等,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忍不住过来找母后说这件事。瑾儿,你太坐不住了,这还有半天的时间你就已经等不了。” 段怀瑾面上表情微变,继而沉声道:“儿臣只是觉得……就算儿臣跟温悦汐解除婚约了,她的生辰,儿臣也不该避而不见。” “是,你是不该避而不见,你应该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与温悦汐之间并无芥蒂,母后本来也是打算让你去的。只是,还未等母后开口,你就自己来找我了,瑾儿,这要是换了以前,母后不去找你,你应该会很高兴才对,你一向不喜欢见到她,更别说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了,而这一次,你却主动来找母后说你要去。” 说到这里,皇后的声音便是沉了下来,“瑾儿,你太有失分寸了。你与温悦汐已经解除婚约,将来你要娶的人是言家的小姐,你记住了。” 自从上次在太后那里,看到瑾儿说要送温悦汐出宫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瑾儿对温悦汐怕是还有所留恋,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初瑾儿那么讨厌温悦汐,为了婚约的事情,不知道跟自己闹了多少次脾气了,怎么如今却突然对温悦汐变了态度? 她就是为了试探段怀瑾是不是真的对温悦汐有所留恋,所以才故意一直没有去叫段怀瑾过来说明天温悦汐生辰宴的事情,结果,他果真就自己找来了。 “母后误会了,儿子并非是对温悦汐有什么,只是想着她毕竟是平晏侯的遗孤,她及笄之日,若我们不出现的话,未免惹人闲话,说我们薄待已故英烈的遗孤。” “我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只是要告诫你一声,瑾儿,你是太子,天下之人都在看着你,你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知道吗?” 段怀瑾连忙躬身道:“是,儿子知道了。” “好了,你下去吧,贺礼已经准备好了,母后待会儿让人送到你宫中去。明日,那言家小姐想必也是要跟着言夫人一起去的,到时候你拿捏着点分寸。” “是,儿子明白。” “行了,你回去吧。” 段怀瑾正要转身离开,却又是被皇后给叫住,道:“对了,蔺玉公主前两天来母后这里请安,说是想去平晏侯府看看热闹,本宫答应了,明天你带她一起去吧。” 蔺玉公主?有些奇怪啊,那蔺玉公主比起宫里的其他公主要沉稳持重得多,怎么会跟母后说出想要去平晏侯府看热闹这种话? 听得段怀瑾问出他心中的疑惑,皇后淡淡道:“那孩子被软禁多年,回宫之后也哪里都没去过,想来是好奇罢了,你只带她去看看便是,她是乖巧懂事的,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 皇后都这样说了,段怀瑾当然只有答应。心中却是暗想:这萱妃也真是让人想不通,当年那般轻易地就被臻贵妃给赶出了宫,回宫之后,却也安然地呆到了现在,臻贵妃屡次找她麻烦却都没有成功。 父皇对她们母女也是多有赏赐,萱妃好像一下子就知道了该怎么去争宠,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母后的暗中助力,毕竟母后在后宫之中最大的敌人就是臻贵妃。而萱妃也是个识时务的,时常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母后这里请安,虽说是各取所需,母后却也是真的喜欢那位蔺玉公主。 出了凤宁宫,段怀瑾抬头看了一下天上高悬的太阳,明日想必也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温悦汐轻蹙了一下眉头,翻个身继续去睡。可是那扰人的声音还是不断地传来,让温悦汐烦不胜烦,只好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试图阻挡不断传入耳中的声音,但是收效甚微。 温悦汐终于无奈坐起身来,外间候着的侍女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走了进来,“郡主醒了?” “可不得醒吗?外面都吵成什么样子了?” 那侍女一边帮温悦汐穿衣裳,一边轻笑着道:“郡主可别恼,今日不是您的生辰吗?又是及笄的日子,要来的贵客有很多,大家天还未亮就起来忙活了,王爷一早就到了,听说郡主还没醒,就没让奴婢们打扰。” 听到这话,温悦汐果然消了火气,“王爷已经来了?” “是来了,在书房里等着呢。” 温悦汐顾不上其他,穿上鞋就要往书房去,那侍女却是追在后面道:“郡主……穿上外衣啊,外面冷……” 谁知温悦汐迎面却是碰上了许宓,只见许宓斜眼看她,“大冷天的,你是有毛病啊,穿成这样在外面跑,也不怕被冻死。” 追在温悦汐身后的侍女连忙趁机帮她穿好外衣。 “哎,”许宓撞了一下温悦汐的肩膀,“我听说,今天太子殿下回来啊,怎么样,前未婚夫来参加自己的生辰宴,这种滋味儿……酸爽啊。” 然而,等到宾客相继到齐之后,许宓才知道更酸爽的还在后面呢。不仅前未婚夫来了,就连前未婚夫的现任未婚妻都来了,看着温悦汐和那言家小姐交握在一起的手,以及她们二人互相吹捧的话语,许宓只觉得这世间应该还是有更玄幻的事情的…… 等到她们二人终于结束谈话,许宓连忙把温悦汐给拉到了一边,“我说,你方才是怎么样才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那些话的?” “很难吗?那位言家小姐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子,言谈举止都很有修养,说话也很客气。”不过也感觉得出来,她在自己面前到底也是有些尴尬,同时还有些戒备。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她应该是不会再戒备自己了。 原本旁观的人还想着今天会不会被有一出好戏看呢,但是瞧着升平郡主和言家小姐两个人友好而亲切的姿态,顿时大失所望。 “温珺雅小姐到!” 听到这声响亮的通报,在场的众人又是打起精神来,说不定等下还有真正的好戏看呢。 温悦汐闻言却是深深皱眉,喃喃道:“不对啊,我分明已经吩咐过门口的守卫了,若是温珺雅来了,一定不让她进门,她怎么能进来的呢?” 一旁的许宓闻言道:“既然不愿意见她,便把她轰出去呗,有什么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显得我多没风度啊?” “你们这些官宦之家就是迂腐,不喜欢还要装作喜欢,要是换了我,立刻就给她轰出去了。” 这个时候,一个侍女从旁边跑到温悦汐的身旁低声道:“温小姐是以太后的名义来的,门口的守卫不敢阻拦。” 太后,温珺雅,这颗大树你可真好抱啊。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温珺雅抱着一个锦盒来到温悦汐的面前,“悦汐,见到我你不会不高兴吧?” 温悦汐闻言眼睛里流露出讽刺之色,淡淡道:“是谈不上高兴。说实在是的,今日在这里看到你,难免让我想起以前叔父和婶母你们对我下药的事情,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我就是要当着众人提起这件事,纵然你再怎么粉饰,这件事是刑部定了案,皇上亲自审批的,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 “悦汐,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终于回来了,你的生辰,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来呢?我也没什么银子,这是我亲手给你绣的一件披风,希望你不要嫌弃。” 温悦汐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示意一旁自己的侍女接了下来,“东西我已经收下了,如果温小姐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请……” “悦汐,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但是当初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在房间里落下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你能让我拿了再走吗?” 温悦汐直觉有些不对劲,这个温珺雅明知道自己会拿她母亲给自己下药的事情当众让她难堪,可她还是来了,真的只是为了拿一件东西?怎么可能? 第103章 给我滚!(二更) “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让人给你拿过来便是了。” 温珺雅面上顿时露出委屈之色,眼眶微红,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泪来,“悦汐,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啊,我只是想回我的房间拿回我父亲送的那个手钏而已。”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此时看到温珺雅都快哭出来了,围观的人们不禁开始议论纷纷了。 想要用这招?温悦汐在心中冷哼一声。 “哎呦,你别哭啊,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我不是不让你拿东西,只是,这府里之前一直都荒废着,前几日我刚让人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你的东西都已经收到库房了,我还想着过几日给你送去呢,你倒自己来要了。库房里东西多,一时半会儿你哪里能找得出来啊,我这不才说让人给你拿过来吗?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找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让人给你找来不就是了。”也不知这温珺雅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还是不必了,他们不知道我要找的是哪个。” 温珺雅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 “好吧,既然温小姐非要自己去找的话……我叫人带你过去。” 唤了一个仆人带着温珺雅去了库房,温悦汐又低声对自己身边的侍女道:“找人盯着她。” “是。” 那侍女快速转身离去。 而站在温悦汐身边的许宓见状,不由面露讶异之色,“你身边的这个侍女还是真是训练有素啊。”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她应该是会武功的吧?” 温悦汐微微点头,“是段蔚予手底下的人,当初之所以能抓到温珺雅母亲的把柄就多亏了她。” 当年自己离开之后,她重回段蔚予的手下,如今又是被段蔚予派回到自己身边。 “难怪呢,原来是蔚王殿下手下训练出来的人。” 温悦汐心道:何止是她,现下这平晏侯府中大半的下人都是段蔚予安排进来的。 想到这里,温悦汐不由看向站在那里正在跟几位王爷寒暄的段蔚予,今日府里来了这么多人,唯独他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 “喂,回神啦。”有人在她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温悦汐转头一看,却原来是段映湛。 “看得那么出神,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似的。” “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怕别人不知道。” 段映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先别忙着花痴,还是先看着你那个堂姐吧,她总不会真的是好心来恭贺你的吧?” “谁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吧,等会儿见招拆招吧。” “还见招拆招呢,别等会儿人家一招就把你给打趴下了。” 温悦汐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许宓便是打抱不平了,“你说什么呢?我们悦汐有那么弱吗?”说着,许宓就是抬手揽上温悦汐的肩膀,“你别怕,她若是敢憋什么坏主意,我帮你狠狠揍她,保证打得她找不到北。” 段映湛闻言顿时嫌弃地看着她,“你果真是个女孩子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关你什么事儿,你管的着吗?” 温悦汐不由头疼,“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见面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架?” “谁愿意跟她吵啊?” “谁愿意跟他吵啊?” 温悦汐顿时失笑,“这个时候倒是挺默契的。” 在后堂行完笄礼,眼看着就要开席,却还不见温珺雅出现,温悦汐心中虽然暗自嘀咕,但是面上却仍旧是一片平静之色。 众人相继入席之后,温珺雅恰时出现,只见她低着头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悦汐,我的手钏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祝你长岁平安,我会日夜在佛祖面前替你祈福的。” 温珺雅自然是故意挑这个时机出现的,眼看着菜都已经上了,温悦汐怎么好当着众人的面把她给赶走?况且,人家还是顶着太后的名头来的。 “既然已经开席了,温小姐就请入座吧。”说罢,便是唤来一个侍女引了温珺雅入座。 而这厢温悦汐的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温悦汐的眼神顿时凌厉地射向温珺雅,默了片刻之后,温悦汐对那侍女低声道:“行,我知道了。等会儿宴席散的时候,你让人请温珺雅留一下,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 因为太子身份尊贵所以是跟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一起坐在主桌上的,同桌的还有几位王爷,当然跟温悦汐关系很好的许宓和段映湛也坐在这主桌上。 在座的人看到温悦汐和自己的侍女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些什么,心中都是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有人开口问就是了。 而此时的段映湛见着自己的父王一直在盯着段蔚予的腰间看,心中暗自疑惑,不由顺着庆王的视线看去,待他看清自己的父王究竟在看什么之后,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那是一个鸦青色的荷包,样式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那上面绣的字,‘悦汐’。 皇叔身上戴着这个荷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父王这时候会特别注意这个荷包?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就在段映湛在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只听得庆王开了口,“郡主是什么时候回京的?可是下雪的那日?” 温悦汐突然听到庆王这么问,一时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略犹豫了一下,这才应道:“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雪了。” “是吗?那郡主可赶得上西市的庆典了?” 听他提起西市的庆典,温悦汐便有些明白庆王的意思了,语气沉缓道:“庆典很精彩,王爷办得很出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庆王的表情也立刻变得耐人寻味,“那个穿红衣的女子舞跳得的确是不错,百姓们至今还在猜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是吗?”温悦汐只是淡淡笑了笑。 庆王见她如此,也没有再追问了。 温悦汐神色坦然地夹了菜送到段蔚予面前的碟中,段蔚予则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而同桌的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庆王忽然问这些干什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啊,而且升平郡主的回答听起来也很奇怪。 但是段怀瑾却是听懂了,他想,庆王应该也知道那日在台上亲了蔚皇叔的人是温悦汐。 而此时段映湛在想的是,父王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着宴席就要散了,席间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什么事都没发生,坐在温悦汐身边的许宓不由在她耳边小声道:“难道我想错了,你的那个堂姐真的只是为了来吃一顿饭而已?” 温悦汐冲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没动静?温悦汐朝着温珺雅所在的方向看去,此时她的焦急和疑惑都写在脸上了,怎么可能没动静? 宴席结束,宾客们相继散去。温珺雅却是满心地疑惑,为什么?自己明明……可为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小姐,麻烦您先等一下,郡主说有话要跟您说。” 听到这话,温珺雅的心中顿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温悦汐应该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才对,怎么可能还留下自己?她跟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温悦汐正是送了庆王他们出门,“多谢各位王爷今日到场,悦汐谢过了。” “郡主客气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恕不远送。” 庆王临走之前却是转头看了一眼温悦汐和段蔚予,犹豫了半晌,却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在回去庆王府的马车上,段映湛终于憋不住问自己的父王道:“您方才在宴席上为何要那样问升平郡主?” “臭小子,你还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跟你蔚皇叔的事?竟然一点都不告诉我?”映湛和温悦汐还有段蔚予走那么近,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自己问温悦汐的那些话,她分明是默认了。 “知道什么?”段映湛有些心虚。 “你还在这里跟我装傻,你别告诉我那日在西市的庆典上,你没认出那个跳舞的女子是温悦汐。”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分明早就知道了,当时自己还奇怪这臭小子突然跑到段蔚予的身边去问什么了,可见他当时就已经看出来了。 “那父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日那个红衣女子跳舞的时候,最醒目的就是那双眼睛,方才我坐在席间越看越觉得升平郡主的眼睛很熟悉,然后脑海里一下子就冒出了红衣女子的那双眼睛,又看到你皇叔腰间戴着的那个绣了她名字的荷包,我就有些明白了。” “所以,您才会问温悦汐那样的问题,就是想要确认她究竟是不是那日跳舞的那个女子?” “升平郡主很聪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不过她这个态度已经告诉我答案了。”说罢,他感慨似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蔚皇叔喜欢的人竟然是……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对啊,升平郡主不是一直痴迷于太子吗?什么时候又倾心于你蔚皇叔的?若是太子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 段映湛淡淡道:“太子已经知道了。” “什么?!” “干什么那么惊讶?他发现得可比你早,那日庆典结束之后,他就找我问了,他当时就认出那个女子是温悦汐了。” “那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会那么平静?”说到这里,庆王略缓了一口气,“也是,太子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升平郡主,就算她现在改喜欢你蔚皇叔了,他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再说了,他不是已经跟言太傅的孙女儿定亲了吗?那位言小姐也是德才兼备的,长得也很漂亮,方才席间在一众千金小姐里很是出众。” 段映湛却是不甚赞同地喃喃道:“这可未必见得。” “你说什么?”庆王没有听清,不由追问道。 段映湛连忙摇头,“没什么。” “臭小子,我跟你说,你也别这样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你年纪跟太子一样大,他都订了两次婚了,不对,是三次,还有一个温珺雅呢,可你呢,到现在婚事还没个影儿呢,我已经跟你母妃说了,让她帮你挑一个。你年纪也不小了,收收心,别整天吊儿郎当的,还有,别跟升平郡主走得太近了,毕竟你们都到了婚配的年纪,老是在一起,会惹人非议的。” “是,儿子知道了。”嘴上这般答应着,可段映湛心里根本就每当一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温悦汐为何要把温珺雅单独留下来,而且看温珺雅当时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平晏侯府中,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宾客,温悦汐转身走回前厅去,悠然在主位上落座,她看向站在那里的温珺雅,开口道:“怎么样?看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 “妹妹说哪里的话,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坐这里也是应该的。”温珺雅低着头开口,声音很是轻柔。 侍女端来茶水送到温悦汐的手边,温悦汐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嘴角含笑道:“温珺雅,人都已经走光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啊?你不累吗?” 这个时候,温珺雅方才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道:“人生在世,谁能不装啊,你方才不也是再装吗?” 温悦汐闻言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茶杯,她抬眸看向温珺雅,“好,终于肯说实话了。不错,为了奖励你,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盅莲子汤。”此时她转而对身旁的侍女道:“去把那盅汤端过来。” 温珺雅一听这话,顿时如遭雷击,十分震惊地看了温悦汐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一双手几乎握得发白。 片刻之后,那侍女就把汤给端了上来,玉白色的汤盅里温着香气四溢的莲子汤,可温珺雅只僵立在那里却是不接。 “怎么?姐姐这是嫌弃我吗?我好心给你汤喝,你还不领情。” “我不想喝汤。” 温悦汐冷冷一笑,“不想喝?你说不想喝就不喝吗?” “灌下去!”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你若是灌下去,太后那里你要如何交代?我今日可是代替太后来的,我若是出了事情,你也要受到责罚。” “温小姐,你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这不过是一盅普通的莲子汤罢了,太后为何要罚我?” 温珺雅终于撕下伪装,恨恨地看着温悦汐,“你都知道了,还在这里虚情假意什么?” 温悦汐冷哼一声,从位置上起身,缓缓走到温珺雅的面前,“你以为这平晏侯府还是以前的平晏侯府吗?用银钱收买侍女,让她故意把下了药的莲子汤端到言小姐的面前,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啊,既可以害了言小姐,又可以嫁祸到我的头上。天下谁不知道我温悦汐对太子殿下如痴如醉,嫉恨之下对言家小姐痛下杀手,真是合情合理啊。温珺雅,你这一招使得好,但是却搞错了对象!” 温悦汐执起那侍女手中的汤盅,狠狠地掷在了温珺雅的身上,那粘稠的汤顿时洒在了温珺雅的衣服上,只听得温悦汐狠狠地道:“如今的我可不是任由你拿捏的棋子,你跟段怀瑾如何,那是你们的事,我一点都不想再参与你们的破事儿了。这一次,算是我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温珺雅我再奉劝你一句,你若是敢拉我下水,我就敢踹你进地狱,我温悦汐说到做到!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第104章 是你看不清(一更) 温珺雅看了看温悦汐,最终面色难堪地转身离开,隐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自己分明买通了那个侍女,她是怎么知道的? 待温珺雅离开之后,许宓从侧门里走了进来,方才她在偏厅里已经听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三两步跳到温悦汐的面前,十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不然呢?”温悦汐语气淡淡。 “你……你……昨天我就弄翻了你晒的草药,你就追着我念了很久,还扬言说不给我饭吃。今天你的堂姐她做了这样诬陷你的事情,虽然没成功吧,但是你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原则啊,对我就睚眦必报,对你堂姐你就这样宽容,哼,真是亲疏有别。” 温悦汐转身坐回椅子上,含笑看向许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当众揭穿她啊,揭露她的恶行,今天这里有这么多的宾客,所有人都是见证,她要谋害太傅的孙女儿,太傅也不会放过她的。” 温悦汐点头,“是个好主意,但是证据呢?在别人眼里对太子殿下爱得不顾一切的那个人可是我啊,我要是没有证据就成了诬陷。” “她不是买通了你府上的一个侍女吗?人证啊。” “看,你也说了是我府上的一个侍女,我府上的。温珺雅肯定不会乖乖认罪的,她会把这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说是我给言小姐下了药,并且指使我府上的侍女诬陷她,因为我想一箭双雕一下子害了跟太子有婚约的两个女子。我们两个各执一词,但是我们两个都没有证据,这件事情就成了无头案,任人评说,但是大家一定会偏向是我诬陷了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温悦汐痴迷太子段怀瑾多年,为了他什么都能做。这要换了以前,我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是现在,我不能再跟段怀瑾的名字搅和在一起了。”那样的话,自己跟段蔚予的事情会有些麻烦…… “那……那你也可以让她自己把那盅莲子汤喝下去啊,反正是她自己下的药,她自食其果。” “她就是因为担心我会为难她,所以才借着太后的名义过来。你知道皇家最注重的是什么?面子。她是顶着太后的名义过来的,她若是出了事,太后会放过我吗?我当然可以把实情说出来,且不说太后信不信我,就算她心里信我,为了她的面子,她也会站在温珺雅的那边。” 许宓惊愕地看着温悦汐,“你怎么想了那么多,要换了我,当场就去拆穿她了。” “这就是你跟我下棋永远赢不了的原因啊,你不仅要思考你的这一步要如何走,还有想你的对手下一步会怎么走,甚至要把后面的几步棋都想好,这才是下棋最有乐趣的地方。” 许宓闻言撇嘴,“乐趣?我看是折磨吧?”她讨厌下棋,“不过,你就真的这样轻易放过了温珺雅?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啊。” 温悦汐却是笑着指了指地上摔碎的瓷盅,“你以为这一盅莲子汤,真的是被她下了药的那一盅啊?” “嗯?什么?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那……那盅被下了药的莲子汤去哪儿了?” 温悦汐朝着许宓眨了一下眼睛,“我送给太子殿下了。”也许别人不相信自己的话,但是段怀瑾会信,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了。而段怀瑾又是温珺雅从小到大的梦想,这个梦由段怀瑾亲手来打碎,想来就算是破裂的声音也很动听。 许宓顿时惊呼一声,“我的天,你们官宦人家的小姐心里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啊,多恐怖啊,温悦汐,我都不敢跟你做朋友了,万一我以后不小心得罪了你,你把我给弄死了怎么办?” “所以说啊,你以为这些千金小姐们的日子过得都很容易吗?皇宫后院、豪门深宅都是一样的,稍有行差踏错,就是满盘皆输。轻者,寥落一生;重者,命丧黄泉。” 就比如说,今天见到的那位言小姐,她看似对自己毫无芥蒂,能与自己相谈甚欢,但是宴席开始的时候,她却没有用府里准备好的竹筷,而是用了她自己带来的象牙筷。所以说,谁又比谁单纯呢? 看着许宓若有所思的神情,温悦汐含笑站起身来,“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讨我的礼物去了。” 许宓闻言下意识问道:“礼物不是早就给过了吗?” “某人的还没给呢。”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站在她身旁的侍女了然一笑,接着便是道:“郡主,宾客们送的贺礼还堆在小偏厅里呢,郡主看看是不是捡几样喜欢的放在身边,其他的就都先放进库房里去。” 温悦汐无所谓地道:“不用了,你……”话说到这里,温悦汐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继而改口道:“行,我过去看看。” 进到小偏厅里,大大小小的礼盒堆了满地,温悦汐翻看了一下盒子上的名帖,然后把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锦盒拿在手中,继而对身边的侍女道:“剩下的,你就让人把它们都收进库房去吧。” “是。” 温悦汐方才转出了前厅,往后院而去,她想要的礼物,他可还没给呢。不过,在这之前自己得先准备一下…… …… 温珺雅在回宫的一路上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换一身衣服,若是就这么回去,太后见了免不了要问起,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回答?说是自己不小心弄洒了汤,还是故意引导太后认为这是温悦汐故意泼在自己身上的? 若是换了以前,温珺雅肯定毫不犹豫就把罪名栽在温悦汐的头上,可是现在她心里却有些发怵,温悦汐俨然已经不是以前的温悦汐了,她自己长进了不少不说,身边还有蔚王殿下的帮忙,而自己如今孤身一人,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后,如果自己跟她作对,能有几分胜算? 但是温悦汐说的未必是真话,她说她已经不想再参与太子的事情,可是谁相信呢,自己可是从小看到大,她对太子究竟有多痴迷,不过两年多的功夫,难道就能这般彻底地改变心意吗?或许温悦汐只是糊弄自己而已。 宽阔的宫道之上,温珺雅走得相当缓慢,她仍旧在心中衡量着,究竟该如何对太后回禀。 所以,想得十分入神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一个人正在等着她,表情阴沉冷郁。 直到看到眼前出现一双夔纹皂靴,温珺雅方才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站着的人,见是段怀瑾,她连忙朝他行礼:“太子殿下。” “宴席早已散了,为何现在才回来?” “悦汐有话要跟我说,所以留我在侯府里多呆了一会儿。” “是吗?我可以知道升平郡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听到段怀瑾这样问,温珺雅略沉思了一下,继而开口道:“没什么,只是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可我为什么不这么觉得呢?” 听到段怀瑾这样诡异的语气,温珺雅心中骤然一紧,难道太子殿下是知道什么了?可是,温悦汐怎么会单单只跟太子殿下说呢?要说她也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啊。 “珺雅不明白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硫英霜,中毒者全身起水泡,奇痒难忍,后水泡溃烂,疤痕难消。”段怀瑾深深凝视着面前的温珺雅,“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温珺雅心中震惊,面上却是强自镇定,“珺雅不明白。” “好,那我就再跟你说明白一点,我离开平晏侯府的时候,升平郡主交给我一样东西,我带着那样东西去了太医院,太医说那东西里面加了硫英霜。至于那件东西是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太子殿下说的是……那盅下了毒的莲子汤?可是……温珺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温悦汐不是把那盅汤砸在了自己身上吗?又怎么会到了太子殿下的手里?等一下,是温悦汐骗了自己!她泼在自己身上的那盅汤是没有下毒的,真正下了毒的她已经交给太子殿下了! 不,别慌,这个时候越慌就越显得心虚。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什么硫英霜?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段怀瑾看着温珺雅的眼神满是失望和嫌恶,自己真是瞎了眼了,以前怎么会认为她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女孩子呢? “都到了这地步了,为何你还要说谎?好,那我就跟你说清楚。我离开侯府的时候,升平郡主交给我的一盅莲子汤,她说,那盅莲子汤本来是该送到言家小姐的面前,但是被她悄悄换了下来,因为她府里的一个侍女跑来跟她承认有人用十两银子收买她,让她把那盅下了毒的莲子汤端到言小姐的面前,意图谋害言小姐,而这个人正是你,温珺雅!” 温珺雅顿时满脸惊讶地看着段怀瑾,“怎么可能是我?!我根本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慢慢,她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我知道悦汐对当年的事情还不能释怀,我母亲害了她给她下了药,我承认,是我母亲不对,而我母亲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啊,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对悦汐我也心怀愧疚,在她离开京城的这期间,我一直在为她诵经祈福。可是她对我还是恨意难消,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来诬陷我……” “诬陷你?你现在有什么可值得她诬陷的?” “她……她一直都怀疑我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如今她与太子您的婚约已经不在,而我……她心里嫉恨也是正常的,她若是只对付我也就罢了,是我欠她的,怕就怕她连言小姐也……言小姐是无辜的。” 段怀瑾闻言嘴角淡淡勾起一笑,却不知是讽刺、挖苦,抑或是自嘲,“你的意思是她嫉妒你跟我有婚约?” 温珺雅不明白段怀瑾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这样怪异,心中一阵轻颤,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温珺雅你自以为聪明,怎么连这点事儿都看不明白呢?”或许别人还会认为温悦汐因为嫉妒而陷害温珺雅,但是现在,他却心里却很清楚,温悦汐已经不屑于跟她争什么了,今天宴席之上,自己与她同桌而坐,她的眼神从未看向自己。 而温悦汐没有当众公开温珺雅下毒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她有心想要放温珺雅一马,而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来了,别人也不会相信她的,而她也不想再卷进自己、温珺雅还有言诗云三个人的旋涡里,她已经决心抽身而去。 “温珺雅,你主动跟太后说想要跟我解除婚约吧,这样,你也不至于太难堪。” “我……太子殿下,您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您真的误会我了,我没有给言小姐下毒,真的,悦汐她从小就是那样,为了嫁给您,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您别相信她的话。” 这个时候温珺雅是真的急了,嫁给太子殿下可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如今就只差一步了,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让她主动解除婚约,她做不到。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我只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自己去向太后说想要解除婚约,要么,我来跟太后说。若是真的轮到我说的话,你的下场可不会怎么好了。” 温珺雅眼泪簌簌而下,“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这眼泪倒不是装的,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太子殿下会跟自己说要解除婚约,以前他很喜欢自己的不是吗?每每自己跟在温悦汐身边见他的时候,他对温悦汐总是嫌恶避之,对自己却是态度亲和,那个时候他是喜欢和自己亲近的,为何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当初看温悦汐一样? 段怀瑾看着面前的她,心中也是怀疑,枉自己一向自诩聪明,怎么以前从来没有看出温珺雅是这样的人呢?在平晏侯府里给言诗云下毒,正好可以嫁祸给温悦汐,到时候温悦汐有口说不清,言诗云毁了容,言家就会把这笔账算在温悦汐的头上。这就是众人眼中日夜为妹妹祈福的好姐姐,自己算是见识了。 “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段怀瑾的语气已经很是不耐烦,“我知道你打定主意,就算这件事闹到太后那里,太后也会信你不信温悦汐,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但是你别忘了,我才是太后的亲孙子,温悦汐的话她不信,我的话她总是信的,若是明天我还听不到你跟太后请求跟我解除婚约的消息,我就自己去跟太后说。” “你好自为之吧。”段怀瑾说完这句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温珺雅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想当初,太子殿下可是亲口说过的啊,若是跟他有婚约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温悦汐就好了,可为什么事到如今,自己跟温悦汐在他心中的位置完全翻了个个儿,他宁愿相信温悦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自己在寺庙里青灯古佛,日日无聊苦熬日子,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回到他的身边。若非当初执意要守住跟太子殿下的婚约,自己又怎么会选择避入寺庙这一条路。那个时候,她心里很清楚,皇后一定会找由头否认了她答应过自己跟太子殿下的婚事,所以才急急忙忙自请去了寺庙,再晚一步的话,自己跟太子的婚约就保不住了。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执念,她才熬过了那漫长而无望的岁月,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解除婚约的话不是皇后提的,也不是太后说的,而是他,太子殿下亲口提出…… 第105章 要一个答案(二更) 这天,宫道上来往而过的宫人都看到温小姐站在那里泪如雨下,神情是那般绝望,却都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失态。 一步一步走向太后的寝宫,这每一步都像是走到刀尖上一般,她不甘心啊,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而如今她竟是要亲手来打碎了,为什么偏偏是他来跟自己说这些,若是换成皇后甚至是太后,自己心里都不至于会这样痛,可偏偏是他,承载着自己所有幸福期盼的太子殿下! 纵然再怎么不愿,这条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回到太后的寝宫之后,温珺雅并没有立刻去见太后,而是先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 “太后,珺雅回来了。”她朝着太后俯身下拜。 “来,过来这里坐。”太后向温珺雅招手,示意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 “怎么了?这眼睛红的,谁欺负你了?”温珺雅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太后早就已经起了疑心,如今见温珺雅身上的衣服是换过的,而且眼睛也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心中自然当即就怀疑是不是温珺雅在平晏侯府受欺负了。 “珺雅,你别怕,跟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那个升平郡主可太大胆了,珺雅是以自己的名义出席她的生辰宴的,她给珺雅难堪,可不就是给自己难堪吗? 上次见她进宫来给自己请安的模样,还以为她已经不比从前了,没想到却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骄纵蛮横,不顾后果。 温珺雅却是摇头,“多谢太后关心,没有人欺负珺雅,只是珺雅今日在宴席上瞧见那言家小姐,有些自惭形秽,心里难受罢了。” 在见识过了温悦汐的狠劲儿之后,温珺雅却也不敢再贸然与她作对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在温悦汐的手底下不止吃了一次亏,如今她再也不敢小看温悦汐了。自己的处境已经是这样了,如果再惹怒了温悦汐,还不知她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温珺雅是真的怕了。 听到温珺雅这样说,太后倒是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珺雅,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虽然太后这次把温珺雅给接到自己身边来住,可一直也没再提起她跟太子殿下的婚事,当初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温悦汐要成全温珺雅和太子,可是现在却黑不提白不提的,太后对这件婚事的态度也很模糊。 本来,温珺雅是想呆在太后的身边,好好博取她的好感,让她重新把自己跟太子的婚事提起,只是还未等到那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温珺雅不是不后悔的,如果今天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只老老实实地呆在太后的身边,假以时日她一定能重新博得太后的欢心,让她重新提起自己跟太子的婚事。 尽管不愿意承认,这一切的确是被自己给搞砸的,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太子真的要把这一切在太后的面前捅开,自己就真的没有后路了。 “太后,珺雅不是妄自菲薄,珺雅只是有了自知之明。言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又是出身书香门第,而珺雅却……今日在宴席之上见到言小姐,珺雅实在是自惭形秽,唯恐因珺雅父母之事累及太子……太后,当初珺雅和太子殿下的婚事……便作罢了吧。” 纵然心中正在滴血,温珺雅面上依旧可以做出一副隐忍善良的模样,话里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太子着想,可谓是博尽了太后的同情。 太后亦是没有想到温珺雅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事实上,这件事也是她日夜放在心头的,她是喜欢温珺雅不假,可是温珺雅的母亲因给升平郡主下毒的罪名而被处斩,而她的父亲又因贪污受贿的罪名而下狱,一辈子都要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出不来了,这样的身世背景就算给太子做侍妾也是不太妥当的。 如今温珺雅主动提起,太后心中倒也是松了一口气,“珺雅,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哀家也不好再强求你。你放心,哀家一定会给你许一门好亲事的,哀家瞧着礼部曾大人家的公子就不错。” 曾大人家的公子?原来太后心里早就有了人选。温珺雅眼底不由浮现嘲讽之色,原来太后连人选都给自己挑好了,若是今日自己不跟她说这件事,她打算什么时候跟自己说破呢?外面的人只说太后如何宠爱自己,可是她竟然也一直在想着怎么解除了自己跟太子殿下的婚约,到底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宝贝孙子啊。 心下暗恨,但是温珺雅的面上却不见丝毫不甘之色,只是低着头道:“全凭太后做主。” 太后握着温珺雅的手,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有哀家在,无论你将来嫁给谁,都没人敢欺负你的。” “多谢太后庇护。”一派乖巧温顺的模样。 而此时,平晏侯府之中,温悦汐抬脚进入书房,段蔚予正是坐在那里闭目眼神,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身上,镀出一层金黄的光晕,这画面美好地让人不敢惊动,温悦汐竟就是站在那里静静欣赏起来,彼其之子,美无度。 “把温珺雅送走了?”段蔚予缓缓开口,声音低醇。 温悦汐轻手轻脚走到段蔚予的身边,径直坐在他的腿上,偎进他的怀里,段蔚予倒似也习惯了她这般亲密的动作,极其自然地揽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温悦汐的长发。 “若我是温珺雅,我就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出这样的幺蛾子,我只需要老老实实呆太后的身边,讨她欢心就行了,有太后这个靠山还有什么怕的。只是她太心急了,在太后的身边脚跟儿还没站稳呢,就先来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也是心急了,本来只有言家小姐这样一个对手,没有想到你却突然回来了,而且太子对你似乎还……留有念想,她肯定是坐不住了。” 听了这话,温悦汐却是默默笑了,她探头凑近了段蔚予在他身上嗅了嗅,“好像有些酸味儿啊,蔚王殿下,您是吃醋了吗?” 段蔚予闻言怔了一下,继而失笑摇头,是吗?自己吃醋了? “别担心,我只喜欢你一个。”说着,温悦汐便是朝着段蔚予伸出手来,“我的礼物呢。” 段蔚予指了指温悦汐头上戴着的玉簪,“不是送你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 温悦汐又是凑近了段蔚予几分,声音突然放低了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魅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段蔚予看着温悦汐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然后便见他伸手擒住温悦汐的下巴,缓缓凑了过去。 事实上,这一次,温悦汐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以前总是她主动吧,但那些到底都是带着玩笑性质的,亦真亦假,而这一次却明显郑重许多,而且是段蔚予第一次主动吻她啊。 被那修长的手指抬起下巴,温悦汐仰头承接段蔚予印下的吻,他的吻很温柔,正如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就连接吻都是很优雅的。但是温悦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撕去他优雅的外衣,看他为自己手足无措。 所以当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探上段蔚予的胸膛的时候,他不由闷哼了一声,连忙捉住温悦汐的小手,退开了一段距离,眼底幽暗一片,“别胡闹。” 温悦汐见状却是得意一笑,食指轻轻拂过段蔚予的嘴唇,在指腹上留下浅淡的红色,“怎么样?味道?” 段蔚予无奈轻唤,“悦汐……” 可是温悦汐却是继续道:“甜吗?” 段蔚予闻言,目光不由落在温悦汐那刚刚被润泽过,尚且晶莹一片的红唇上,继而无奈失笑,“你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大胆……” “你喜欢吗?”温悦汐固执地问。 段蔚予轻柔都抚摸着温悦汐的长发,继而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喜欢。” 温悦汐闻言笑着埋首在段蔚予的怀中。 笑闹了一会儿,温悦汐突然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来,此时不由在段蔚予的胸口划着圈圈,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你跟醉音楼的寻泠姑娘很熟吗?我之前可是听过不少你跟她之间的传闻啊。”说到最后,语气里难免带上了酸意,外面人可都说他是那寻泠姑娘的入幕之宾,寻泠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哪。 “我跟她是见过的对吧,当初在蔚王府的门口,那个跟你一起并肩走回蔚王府的红衣女子,是她对吧?”说到这里,温悦汐不由冷哼了一声,“我记得当时你跟她两个人说得可热闹了,都没见你跟顾小姐和怀萤公主说过那么多话。现在大家还都在猜测那日在台上亲了你的人是那个寻泠姑娘呢。” 见温悦汐这样瞪自己,段蔚予却是淡淡笑了,居然觉得她这般无理取闹的样子竟也很可爱,于是,他不由伸手捏了捏温悦汐的脸,“醉音楼是我母妃当初买下的,为的是收集一些消息,后来我母妃去世之后,我就接管了。现在醉音楼主要都是由寻泠在打理,她跟我的关系并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你别瞎猜。” “醉音楼原来是你的啊,怪不得当初我……他们要到醉音楼去找你。”当初她到底是无理取闹,这个时候想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段蔚予看着她微红的脸,却是笑着道:“你是说当初你被房间里不干净的东西吓到的那天晚上?” 看到段蔚予这样笑,温悦汐就知道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在说谎了,不由拧上他的耳朵,“你早就知道我是骗你的?” “当时不知道,后来才想明白的。” “后来是什么时候?” “知道你喜欢上我的时候。”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后来再回想起那件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担心自己跟怀萤公主整夜独处,所以才想出了那样一个办法。 “不过,你的母妃当初为什么要买下醉音楼啊,要说收集消息的话,还有比皇帝的手下更出色的吗?”而且一个皇宫的后妃为何要收集外面的消息? 段蔚予闻言,面上略有犹豫,温悦汐见状忙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郡主、王爷,顾小姐求见。” 顾小姐?顾清雨?她不是刚刚跟她父亲一起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温悦汐看了看段蔚予,见段蔚予也是一脸莫名,便是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 “我去看看。” “可是……”那侍女面上有些为难,“顾小姐说要见的人是蔚王殿下。” 温悦汐闻言立刻转头去看段蔚予,顾清雨要见段蔚予,应该也没别的事情了,只是……明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啊,毕竟当初差一点,顾清雨就成了段蔚予的未婚妻了,真的是差一点。 “我知道了,你让她稍等一下,我这就过去。”段蔚予淡淡开口。 说罢,他便是站起身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她。” 这个傻丫头,心里在担心什么,难道自己看不出来吗?既然她已经回来了,那有些事情便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温悦汐仰头朝着他笑了笑,“你可想好了,将来别后悔。” “走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顾清雨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牵着手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承受不住的感觉。 她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为什么要再转回来呢?确认之后,心里不是更难受吗? 原来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他喜欢的那个人竟真的是升平郡主,他师姐的女儿、他侄子的未婚妻,虽然是曾经的。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啊,他不该是那种喜欢小女孩儿的人啊,她知道有些男人对年纪小的女孩子有偏爱,可他绝对不会啊。 “师父。”温悦汐走到顾清雨的面前朝她恭谨地行了一礼。 顾清雨连忙站起身来,“别,我受不起升平郡主这一礼,我也承受不起你这一声师父。” “顾小姐曾悉心教过我,自然是承得起一句师父的。” 顾清雨却是摇头,“不,我承不起。”当初之所以答应教她也是因为蔚王殿下,而且自己为了博得蔚王殿下的好感,还求了自己的姐妹帮她作弊,好在后来有惊无险,被她自己化解过去,否则不止是她,就连自己和若弗也难逃罪责。 “郡主可以先回避一下,让我跟蔚王殿下单独说两句话吗?”有些话当着她的面是不好说出口的啊。 温悦汐微微点头,继而看了段蔚予一眼,这才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偏厅。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段蔚予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 他总是这样的,对于旁人,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淡漠清冷的态度,所以方才他牵着温悦汐的手出现的那刹那才更加让人震惊。 “蔚王殿下跟升平郡主是什么时候……?” “我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的确是不知道。 顾清雨闻言不由苦笑,“应该很早吧,当初听闻升平郡主搬进蔚王府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只有告诉自己这只是您对晚辈的一种关照,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有谁能像升平郡主一样得到殿下您的疼爱呢。因为你们的辈分摆在那里,所有人都不敢去多想罢了,那个时候您看升平郡主时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段蔚予闻言淡淡笑了笑,是吗?这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却原来那么早吗? “我只想问一句,那日在庆典上……真的是升平郡主吗?” 第106章 重提婚事(一更) 其实顾清雨的心中早已经有答案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地问出口。 想起那日,府里下人们都是在议论那件事,说是有一个红衣舞女在庆典之上亲了蔚王殿下,蔚王殿下不禁没有着恼,反而把自己身上的狐裘亲手给她披上。偶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顾清雨自然是震惊不已,因为她印象中的蔚王殿下虽然极有风度,却也冷漠疏离,以他的身手,若是他不愿意,根本就没有任何女子能亲得了他。那个女子不禁能亲了他,还得他亲手赠予狐裘,可见蔚王殿下对她……非一般之感情。 那个时候,其实她心里就已经有某种预感了。 自那日之后,京城百姓们有关于红衣女子身份的猜测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跟蔚王殿下有过牵连的几个女子全都被细数了一遍,其中猜测最多的是醉音楼的寻泠姑娘,因为她总是喜欢穿红衣的。而这其中也有人猜测是升平郡主,因为升平郡主回京的时间太恰好了,而且身形跟那天跳舞的红衣女子很像。 但是对于这个猜测,大多人都是一笑了之,因为大家都知道升平郡主是蔚王殿下师姐的女儿,他们二人差着一辈,而且升平郡主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当年为了太子殿下她做了多少蠢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改而喜欢上了蔚王殿下了?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在众人眼中最不可能的事情,顾清雨却觉得最有可能,早在段蔚予为了不让温悦汐进宫而来找她的时候,她其实就有些怀疑了,而后来的种种都说明段蔚予对温悦汐已经超过了对一个晚辈的关心,只不过她本能地欺骗自己罢了。 此时,只见段蔚予微微点头,“是她。” 听到这两个字,顾清雨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她苦苦支撑了许久,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顾清雨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连站都有些站不住。看到顾清雨这样,段蔚予心中亦是轻轻叹了一声,自己早与她说清楚,只是她偏偏如此执着。 半晌之后,顾清雨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苦笑着道:“我明明都已经到家门口了,为什么还要转回来呢?”如果自己不问的话,是不是还能抱着些微弱的希望继续等着? “顾小姐,有些事情早早放下,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你已经被自己桎梏了很久,是时候该放下了。” 放下?说着容易,可真要做起来何其难啊。 “我可以问问,你喜欢她什么吗?”曾经她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启辰国的怀萤公主,那个女人漂亮、直爽、而且出身高贵,人群中她总是最耀眼的那个,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败在那个女人的手上,可结果……连怀萤公主都拒绝了的他,到底喜欢升平郡主身上哪一点呢? 段蔚予笑了笑,“或许是喜欢她身上的坏毛病吧,” 话音落下,偏厅里传来一阵响动之声,段蔚予嘴角笑容越发明显了几分,却又加了一句,道:“她有很多坏毛病。” 趴在偏厅里偷听的温悦汐顿时哼了一声,说我有坏毛病,还很多?!哪有很多?! 顾清雨到底是聪明之人,怎么会听不懂段蔚予的话呢?纵然别人再怎么完美,也不是他喜欢的,因为升平郡主是他喜欢的,所以纵然她有再多的毛病,他也甘之如饴。 到底是白费了,这么多年来,为了能配得上他,自己有多努力,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做到最好,最终博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声,却也博不得他的一次注视。 “可是王爷你想过没有,你跟升平郡主这样的感情是……注定坎坷的。”且不说年龄、辈分的相差,就单是升平郡主曾经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这一点,他们两个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顺利,皇后、太后,甚至是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他们两个成亲的,这样的事情对于皇室来说简直就是丑闻。 段蔚予却只是语气淡淡地道:“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顾清雨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在心中微微点头,是啊,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他,他想做的事情,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如果宫里的那些人能强迫得了他,早就给他赐了婚,哪至于耽搁到现在? 站在原地默了片刻,顾清雨方才抬头看向段蔚予,然后朝他盈盈施了一礼,“多谢蔚王殿下如实告知,臣女告辞了。” “顾小姐慢走。” 说罢,只见得他唤来一个侍女,吩咐道:“送顾小姐出去。” 待顾清雨走出前厅,温悦汐方才从一旁的小偏厅里走了出来,语气轻快地道:“怎么办?这下不仅庆王知道了,就连顾小姐也知道了,消息会很快传开的。” “让它传吧,没什么要紧。”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 “这样一来,你就必须得娶我了。” “那还能怎么办?” 语气好无奈呢,温悦汐瞪他,“还有,你刚刚说谁毛病多呢?” “嗯,喜欢偷听的毛病也得改一改。”段蔚予抬手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方才转身离去。 温悦汐则是追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道:“我那是偷听吗?我是光明正大地听,还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有很多坏毛病?哪里有很多?……” …… 而这厢顾清雨失魂落魄地回到顾府,还未走到自己的房间,便是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兄长。 顾仕安见顾清雨这般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禁关切道:“怎么了这是?你不是跟父亲一起去平晏侯府赴宴了吗?父亲早就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又转回平晏侯府去了。”顾清雨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顾仕安看她这个样子,自然是不放心,赶紧跟了上去。 推开房门,顾清雨终于瘫倒在软榻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 “清雨,你到底怎么了?”顾仕安只有这一个亲妹妹,自然是十分关心。 “哥哥,你信命吗?” 顾仕安不回答,只是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一切都是命,命里,他不该属于我。” 听到这话,顾仕安就有些明白了,看来还是跟蔚王殿下有关系啊。这么多年,他都废了多少口舌了,自己这个妹妹仍是执迷不悟,现在他已经放弃了,也不再劝说顾清雨,只是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中,轻声道:“刚从外面回来,先暖暖身子吧。” 顾清雨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暖意从指尖传向四肢百骸,力气也仿佛稍稍恢复了些,只见得她轻饮了一口茶水,然后对顾仕安道:“他有喜欢的人了,我终于还是失败了。” 这句话听得顾仕安猛地一惊,“你说什么?!” 也难怪他如此惊讶,段蔚予独来独往这么多年,纵然有再多的女子爱慕他,他都无动于衷,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蔚王殿下是不是喜欢男人,或者他根本就是铁石心肠,根本就不会对女人动心的,现在听到自己的妹妹这样说,他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我说,蔚王殿下有喜欢的女子了,方才,”说到这里,顾清雨略顿了顿,似有哽咽,“我已经跟他确认过了,他亲口承认的。” “是……是谁?”顾仕安竟是结巴了起来。 “升平郡主。我早该想到的,除了升平郡主,他从来没有跟其他的女子亲近过。”枉费自己当初还想要利用升平郡主来亲近他,结果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顾仕安愣了半晌之后,方才看着顾清雨问道:“这么说来,那个在庆典上亲了蔚王殿下的女子果真就是升平郡主了?难怪……” 转而见着顾清雨脸上的伤心之色,顾仕安连忙道:“清雨,既然已经确定蔚王殿下有喜欢的人了,你也该放弃了,别再浪费你的青春了,还有,别再做错事了,无论是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你以后都离他们远远的,别想着报复什么的,你放心,有哥哥和父亲在,一定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报复?”顾清雨闻言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哥哥认为我会报复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吗?”在哥哥的眼里,自己是那种人吗? “哥哥知道你一向心地善良,只是担心你对蔚王殿下执着了那么多年,突然听到他喜欢的人是升平郡主,心里恼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听到顾仕安这样说,顾清雨突然有些生气,“哥哥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承认当初为了博得蔚王殿下的赞赏,我的确是串通了若弗,帮升平郡主作弊,可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害她啊。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害人啊。” 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激动,不像是说假话,可是当初明明……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清雨,你跟哥哥说实话,当初升平郡主中毒的事情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顾仕安的心里有些激动,希望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顾清雨闻言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立刻道:“当然没有。” “哥哥这样问难道是怀疑当初给升平郡主下毒的人是我吗?”顾清雨心里有些受伤,这可是自己的亲哥哥啊,就算别人都不相信自己,他也要相信自己啊,自己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眼看着顾清雨眼睛里有恼意,顾仕安连忙道:“你先别生气,哥哥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只是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玄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你吗?” “为什么?” “那天我听下人说,升平郡主中毒了,刑部的人来搜查,我当即赶紧去了你的书房……清雨,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恐怕你一时头脑发热……” 顾清雨却是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在我的书房里发现了什么?” 顾仕安点头,“有一张沾了白色粉末的纸在你书房里的竹篓里放着。” 他之所以第一时间去顾清雨的书房,就是因为升平郡主每日都要在这里呆上好几个时辰,午膳大都也是在这里跟自己的妹妹一起吃的。他担心万一自己的妹妹给升平郡主下了毒,留下什么证据,让刑部的人搜到的话,自己妹妹的一辈子就全完了,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找到了证据。 顾清雨听到顾仕安这样说,才忽然明白那天自己出现的时候,哥哥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认定是自己给升平郡主下了毒。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来问我啊。”想必那个时候哥哥心里也很难受吧,知道自己的妹妹做了害人的事情。 “我不是怕你难堪吗?想着既然刑部的人什么都没搜到,那我就不再提这件事了,就只当是,没有发生过。”要不是听到方才自己的妹妹那样说,想到这件事里或许另有蹊跷,他大概会把那件事一辈子都埋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可是我真的没有给升平郡主下药啊,什么沾了药粉的纸,我根本就没见过。”说着,顾清雨盯着自己的哥哥问道:“你说的竹篓是搁在我书桌底下,装废纸的那个吗?” “是啊,那张沾了药粉的纸明显比纸篓里的其他废纸要小,而且上面没有写一个字,我当时觉得奇怪,就拿出来看了,没有想到上面还沾着白色的粉末,我就以为那是你给升平郡主下了药之后,随手扔在竹篓里的。我担心被刑部的人发现,就赶紧给烧掉了。” 只是现在想想有些可惜了,如果当初没有烧掉的话,或许还能查到些什么线索。 顾清雨皱眉思索,“怎么会这样呢?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粉末的事情啊?到底是谁干的?” 顾仕安也是遗憾道:“早知道的话,当初我就问问你了,说不定还能查出点线索来。”只是,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不说出来也是好的吧,不然的话,自己的妹妹可就成了有重大嫌疑的嫌疑犯了,毕竟东西是从她的书房里搜出来的。 “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纵然知道我很有可能是一个下药害了别人的人,却还庇护着我,帮我销毁证据,替我隐瞒,虽然真凶并不是我。 “我们兄妹两个说什么谢。好在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不然的话,我还担心你会对升平郡主……是哥哥错了,不该这么想你。” “不过这最起码证明了,当初给升平郡主下毒的的确是我们府上的人,可是,会是谁呢?除了我也真的没别人了吧?” …… 几日之后,段蔚予应召进宫面见太后。 “蔚王殿下到。” 坐在太后的身边的顾清雨听到外面太监的这声通报,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她之前还纳闷为什么太后会突然召自己进宫呢,却原来……另有意图。 段蔚予进到殿内,看到顾清雨倒是没什么惊讶,目光淡淡扫过坐在那里的温珺雅,他恭谨朝着太后行了一礼,也便是坐了下来。 略寒暄了一会儿,太后方是进入正题,“蔚予啊,你今年二十又四,明年就要二十五了,皇上在你这个年纪,可是两个孩子都有了。这眼看着你跟清雨两个的年纪都不小,也是时候谈及婚嫁的事情了。” 对于太后的这番话,段蔚予早有预料,因为自己几次三番的推辞,太后之前已经不怎么管自己的婚事了,可是现在却又突然召自己进宫说起此事,定是有缘由的,而这个缘由,正是现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太后想必是坐不住了。 第107章 吃到唐僧肉(二更) 只是还未等段蔚予开口,就听得顾清雨似是羞怯一般地低声道:“太后,切莫拿臣女取笑,臣女哪里配得上蔚王殿下。臣女的父亲已经给臣女相中了一门亲事,近些日子就要定下来了。” 太后闻言不由诧异地看向顾清雨,“怎么会?”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家小姐顾清雨痴心于蔚王,这么多年,甘愿蹉跎岁月,就只为了能等到段蔚予娶她,怎么现下又要说跟别人定亲了? 而坐在一旁的温珺雅闻言亦是震惊,顾家小姐等了这么多年,那么多人上门提亲,却怎么都不肯松口,不就是为了嫁给蔚王殿下吗?为何现在太后主动提起,她却说出这样拒绝的话来?比起自己对太子殿下的执着来,她对蔚王殿下的执念比自己更甚不是吗? 顾清雨却只是低着头轻声道:“臣女怎敢欺瞒太后,此事千真万确。” 顾清雨这么一开口,便是把太后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全给堵住了。一时之间,太后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原本想着段蔚予是不会轻易同意的,要在段蔚予这里费一番口舌,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先开口拒绝的竟然是顾清雨。 此时的场面很有些尴尬,太后只好轻咳了一声,拉着顾清雨的手道:“你这孩子,哀家是从小看到大的,谁能娶着你那可是他的福分。” 而顾清雨只是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也不应太后的话,很是娇羞的模样。 这现成的婚事不行了,太后只好对段蔚予道:“你也是,都这般年纪了,还不娶亲,外面传了你多少风言风语啊。”以前外面的人说他有隐疾、是断袖什么的,这些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却说他跟升平郡主……这话传得多难听,让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太后放心,我会成亲的。” “嗯?”太后一下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会成亲的,这件事太后以后就不必挂念了。”段蔚予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清晰明确。 却是听得太后一头懵,为什么他这次的反应跟以前大不一样,以前他都是说缘分还没到类似这样敷衍的话,可这次他说的是,他会成亲的,难道……难道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有心上人了?”太后犹豫着问出声。 “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我会娶她。”她找自己过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说的这个心上人是不是升平郡主?太后终究还是忍着没有把这话问出口,有些事一旦说破了,就再也掩饰不了了,而这件事关乎到他们皇室的面子,不得不慎重。 只得意有所指地告诫道:“你身为我们昊黎的王爷,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我们皇室的颜面,你的婚事也不例外,蔚予,你要顾及着你的身份知道吗?” 段蔚予闻言却是语气清淡地道:“太后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皇室的面子还轮不到靠我担起来,更何况男女婚姻之事讲的是两情相悦,又怎会关乎面子的事情?” 许是太后猜破事实之后,太过震惊,所以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恍惚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没多聊一会儿,便是让段蔚予和顾清雨都离开了。 在出宫的路上,段蔚予和顾清雨并肩而行,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看起来格外美好。 “蔚王殿下,你要做好准备,今天的事情还只是开始。”事实上,在来之前,她也没有想到太后是为了这件事。 “我知道,现在外面有关于我跟悦汐的事情都传开了,太后这次叫我过来,其实也有试探我的意思。”现在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顾清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没了我,太后还会找来别的女子,王爷还是保重吧。” “多谢。”段蔚予沉声道。 顾清雨闻言却是笑了,“王爷不必谢我,这么多年来,想必我也给你添了很多困扰。而且,我刚刚也不是为了替王爷你解围而故意说谎,我跟太后说的是真话,我父亲给我选了一门亲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定下来了。”这些年自己也任性得够久了,家里人为了自己的婚事不知发愁了多少回,这一次大家都解脱了吧? “恭喜你。” “这声恭喜我收下了,所以,我的婚礼,王爷您不必去了,我担心到时候见到您……”顾清雨苦笑了一下,“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忘掉。” 段蔚予默然。 “对了,还有件事,我想着既然见到了王爷你,那就干脆跟你说了吧。” “什么事?” “就是当初升平郡主中毒的事情,我也是前几日才从我哥哥那里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的。” 听得顾清雨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段蔚予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顾清雨见他这样,赶紧道:“当初我哥哥烧毁重要线索,的确是我哥哥的不对,但他也是担心我,以为我是给升平郡主下毒的人,所以才……” 顾清雨见段蔚予依旧没有开口,便是继续道:“如果王爷想继续查的话,我哥哥会把当初能接触到我书房还有升平郡主膳食的下人交给王爷审问,只是时间毕竟过去了那么久,我们府里的下人陆续换了一批,想要找齐当时的下人只怕是有些难。” “让你哥哥明天去蔚王府找我吧。” “是,我知道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皇叔,请等一下。” 段蔚予回头,见是太子段怀瑾,便是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段怀瑾在段蔚予的面前站定,又是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顾清雨,这才开口道:“皇叔,我想单独跟你说两句话,行吗?” 顾清雨一听这话,立刻道:“那臣女就先告辞了。” 待顾清雨离开之后,段怀瑾和段蔚予走到一旁僻静之处,段蔚予这才看着段怀瑾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父皇和母后,还有皇祖母已经听到外面的传言了,说你皇叔你和升平郡主……” “我知道,今天太后召我和顾小姐一起进宫,为的就是这件事。” “那皇叔打算怎么办?” 段蔚予闻言不由笑了笑,看着段怀瑾道:“太子,你问我这话只怕是不合适吧?”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的呢? “我只是……父皇他们拿皇叔没办法,但却可以对升平郡主下手。” “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提醒我,太子殿下,你肩负着我们昊黎的将来,有些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该放下就要放下。” 说着,段蔚予拍了拍段怀瑾的肩膀,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难道皇叔就不担心,她只是一时迷惑了而已吗?你就这么确定她对你是喜欢,而不是依赖?” 段蔚予闻言回头看向段怀瑾,“我当然担心,所以我给将近三年的时间,让她想清楚、看明白。” 三年的时间吗?原来是真的,早就她离开之前就已经对皇叔……难怪当初她对自己突然变得那么冷淡,自己还以为她是对自己使欲擒故纵的手段,却原来她早就变了心。 而此时,太后的寝宫里,温珺雅整个人亦是有些心神恍惚,方才蔚王殿下的反应,分明是承认了外面的那些传言,承认了他跟温悦汐的关系。 这么说来,传闻中在庆典上亲吻了蔚王殿下的人真的就是温悦汐!天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初温悦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轻易地就说出了要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的话,原来她的心早就不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了,解除婚约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吧? 难怪,她跟自己说,不想再纠缠在自己跟太子的事情里了,自己还以为她只是故作清高罢了,却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怎么可能呢?她之前对太子殿下那么痴迷,为了太子殿下什么都肯做,怎么可能会突然就喜欢上了蔚王殿下?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然而,更让人讶异的是,蔚王殿下竟然也承认他喜欢温悦汐,并且从他刚刚跟太后说的话里的意思来看,他是要娶温悦汐的!那可是蔚王殿下啊,连顾小姐和怀萤公主都拒绝了的人,竟然说要娶温悦汐,跟顾小姐和怀萤公主比起来,温悦汐到底有哪里比得上她们啊? 等一下,这件事太子殿下是早就知道了吧?所以他那天才会有那样的语气跟自己说:温珺雅你自以为聪明,怎么连这点事儿都看不明白呢? 所以,温悦汐才会把那盅下了毒的莲子汤交给太子殿下啊,因为她知道太子殿下会相信她的话。 “珺雅啊,你先回你自己房里里去吧,哀家等会儿有事要跟皇上和皇后商议。” 温珺雅听到太后的话,方才回过神来,缓缓起身,只见她朝着太后行了一礼之后,便是退身离去。 有事要跟皇上和皇后商议?肯定是为了蔚王殿下和温悦汐的事情。温悦汐啊,温悦汐,你自以为很聪明,可若是真的聪明又怎么会跟蔚王殿下搅在一起呢?他可是太子殿下的亲皇叔啊。 温悦汐离开不久之后,太后便是让人请了皇上和皇后来到自己这里。 “蔚王怎么说?”皇上先是开了口问道,这件事本来也是他拜托太后开口的,毕竟他的身份不太适合跟段蔚予说这些。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相当于承认了外面的那些传言,他话里的意思是……”太后稍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他会娶升平郡主的。” 皇后闻言顿时面色大变,“这怎么行?升平郡主之前可是瑾儿的未婚妻,若是嫁给了蔚王,暂且撇开辈分不讲,以后宫宴上免不了要见面,这该有多尴尬。” 谁会想到,蔚王会跟温悦汐……蔚王到底喜欢温悦汐什么啊?难道她比顾清雨和怀萤公主还要出色?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而坐在皇后身边的皇上此时亦是深深皱眉道:“尴尬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世人的议论,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相当难听,一下子把太子和蔚王两个人都卷了进去,我们皇室的脸面真是没处放了。若是这流言继续传下去,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更难听的来。” 原本以为那些流言只是百姓们无聊瞎猜的罢了,毕竟段蔚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温悦汐,但是为了皇室的颜面,还是决定用段蔚予的婚事来终结目前的流言,所以才会拜托太后召段蔚予进宫,跟他商量一下跟顾小姐的婚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却恰恰证实了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只是现在顾清雨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这个现成的新娘子没有了。”太后摇头道。 “京城里有这么多的千金小姐,总还是能选着一个合适的。”皇后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思索,哪家的千金适合了,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免得把自己儿子也给拉下水。 皇上却是不赞同,“段蔚予的眼光那么高,顾清雨这样才貌双全的他都看不上,你以为他还能看上谁?他的性子我们都很清楚,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逼他也没用,到时候还是我们难堪。” 皇后念头一转,“既然蔚王的婚事不好定的话,那我们就给升平郡主配一门婚事好了,最好能让她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去,不然,以后也会是个麻烦。” 太后闻言也是赞同,“这个主意好,也省得以后她跟太子同时出现,会惹人议论。” 可是皇上的心里却另有顾虑,如今段蔚予已经把温悦汐看得很重,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让温悦汐远嫁?而且温悦汐的身份毕竟特殊,若是强迫她嫁人,消息传出去,自己这个做皇帝只怕也还会遭人唾骂,说不定还会引起另一番风波。 仔细考虑了很久之后,皇上终于开口道:“让朕再找蔚王好好聊一聊吧,这件事要是处理得不妥当,会惹来更多的非议。” …… 因为昨天许宓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催她回去,所以今日温悦汐特意陪着许宓出来逛逛整个京城。二人身上皆是穿着男装,一个儒雅书生气,一个风流侠客魂,二人走在一处仿佛连光都比别处耀眼几分。 许宓正停在一处卖铃铛的摊铺前仔细挑选着各色的铃铛,就听到旁边的一处摊子上两个摊主正在说话。 “你说,这升平郡主是不是被什么狐狸精给覆身了?以前太子殿下对她嫌弃成那样,现在她却勾走了蔚王殿下的魂儿,蔚王殿下是什么人啊,连倾国倾城的怀萤公主都看不上的主儿,却偏偏喜欢上了升平郡主,这不是狐狸精覆身是什么?” 另一人点头道:“这个我也听说了,据说城北的一个道士说,覆身在升平郡主身上的这只狐狸精还是只修行了千年的狐狸精,能魅惑人心啊。” “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啊,难怪能勾住蔚王殿下的魂儿了。” 许宓正要上前理论,眼睛却瞥到一旁温悦汐含笑的一张脸,不由低声道:“你被骂傻了?他们说你是狐狸精啊,你还笑?” “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我还能管得了他们的嘴吗?”狐狸精啊,能勾住蔚王殿下的心,做一只狐狸精也还是不错的。 放下手中的铃铛,许宓把温悦汐给拉走,“你是真的不介意,还是装的啊?”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听了不少流言蜚语了,甚至还有人说温悦汐之所以跟蔚王殿下这么亲近,是她故意做样子给太子殿下看的,为的就是让太子殿下嫉妒,这是她重新挽回太子殿下的一种手段。 “宓儿啊,你说像段蔚予这样的男人,天下间能有几个?他就是那唐僧啊,我若是能吃到唐僧肉,被人议论两句又有什么?” 第108章 借酒装疯(一更) “唐僧?什么唐僧?是人?”许宓一脸的不解。 温悦汐笑着点头,“嗯,是人,是一个……妖精们都想得到的男人。” 见温悦汐笑得一脸诡异地走开了,许宓的一颗心直发颤,连忙跟上前去劝道:“我不管这个唐僧是谁,吃人肉可是犯法的啊,而且,多血腥啊……你可千万别吃……” 温悦汐:“……” “哎,前面那是什么地方?外面都布置得这么雅致?”许宓指着前面一处问温悦汐道。 温悦汐抬头看了一眼,无语道:“你眼瞎啊?没看到那红灯笼上写着的三个大字吗?” “我当然看到了,醉音楼嘛,我又不是不识字,我只是问你那是什么地方?醉音楼是干什么的啊?” 只是还未等温悦汐开口,许宓自己就鬼叫了一声,“啊,我想起来了,我说呢,难怪这么耳熟,那个什么……寻泠姑娘,他们都猜那个跳舞的人其实是她对吧?她就是醉音楼的,是吧?” 温悦汐微微点头。 “我听人说她长得挺漂亮的,说真的,你家蔚王殿下身边怎么都是这种才貌双全的女人啊,要换了我是你,肯定天天担心。”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担心什么?她们要是能吃得了唐僧肉,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了,还得让我这个狐狸精来收了他啊。” 许宓风中凌乱,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走吧,进去看看。”她也想知道知道这醉音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温悦汐和许宓这厢刚踏入醉音楼,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寻泠那里。 “升平郡主是一个人来的?”寻泠自榻上坐起,开口问面前站着的侍女道。 “不是,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不过她跟升平郡主一样,也是女扮男装。” “我知道了,你把她们引到雅间吧,我这就过去。” “要禀告主子吗?” 寻泠略沉吟了一下,却是道:“不必了,或许她们稍坐坐就走了。” “是,明白了。” “嗯,你去把她们带过来吧。” 那侍女退下之后,寻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心中暗自想着,升平郡主此来是什么意思呢?听到有关于自己跟主子的传闻,所以过来打探‘敌情’的?到底是小女孩儿,沉不住气啊。 不多时之后,温悦汐和许宓便是被带到了雅间内,而寻泠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房间布置得很清雅明快,并不似一般烟花之地的柔靡,案上燃了香,味道却并不甜腻,反倒有一种安神静气的作用。 “寻泠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温悦汐笑着跟寻泠打招呼。 而寻泠见此却有些惊诧,她还以为温悦汐见了自己会没有好脸色,毕竟自己跟主子的传闻外面有很多,没有想到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却并无丝毫的敌意,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她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是,升平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听闻寻泠姑娘的琴声是一绝,我早就思慕不已,不知寻泠姑娘可否弹奏一曲?” “当然,若是郡主不嫌弃的话,寻泠就献丑了。” 琴声渐起,泠泠之音,若山间清泉,时而又似花间鸟鸣,温悦汐听得兴味盎然,而许宓却是无聊至极,终于忍不住在温悦汐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听曲儿啊,多无聊啊。” 温悦汐闻言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就叫醉音楼啊,不听曲儿干什么?” 许宓不由拉了拉温悦汐的衣袖,“我说,情敌你也看过了,我们这就走吧。” “让我听完这一首。” “就这一首哦。” 话音落下,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许宓转头一看,原来是来送茶水点心的,心中暗道:我正觉得无聊呢,点心就送上来了,果真是贴心。 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尝了尝,不由赞道:“味道真不错。”说着,又是拈了一块送到温悦汐的嘴边,“你尝尝,真好吃。” 逛了这么久,许宓也是饿了,不由对那侍女道:“你们这里有酒菜吗?我有些饿了,想先吃点。”与其再去找一间酒楼吃饭,还不如就在这里吃了。 “有,您先稍等,马上给您送来。” “好,好,快去,我都快饿死了。”方才还不怎么觉得饿,吃了两块糕点之后,仿佛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似的,只想快点吃到东西。 那侍女退下之后,连忙去了厨房,“你们快点备一桌酒菜送到雅间里去。” “我听说是升平郡主来了是不是?她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是向寻泠姑娘示威来着?毕竟外面不都传言说蔚王殿下是寻泠姑娘的入幕之宾吗? “来做什么?就只是听曲儿而已。” 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声呵斥,“醉音楼的规矩你们都忘了是不是?谁允许你们妄议客人和主子的事情了?” 几个人连忙做错了事情一般低着头道:“是,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还不赶紧把菜做好了送上去。” 一曲既罢,温悦汐赞赏地道:“寻泠姑娘的琴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郡主过誉了。” 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打开,饭菜的香味儿飘了进来,许宓激动地道:“饭菜终于来了,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温悦汐见她这副馋鬼的样儿,不由道:“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以后别跟我一起出来,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许宓立刻反驳,“民以食为天懂不懂?还不能喊饿了?” 温悦汐见这个坐在旁边给她们布菜的女子穿着不俗,行为举止也极有韵味,便是不由开口道:“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奴婢檀容,见过郡主。” 许宓顿时道:“你们这里的女子长都这么好看,难怪……” 难怪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悦汐一个点心给塞住了,“不是饿了吗?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许宓是真的饿了,现下也没功夫跟温悦汐斗嘴,执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温悦汐也是尝了一口,嗯,这里饭菜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郡主还想听什么曲子吗?”纱帐之后的寻泠开口问道。 温悦汐想了想,这才道:“蔚王殿下平时来了,最喜欢听哪首,你便抚哪首吧。” 檀容闻言顿时有些诧异地看向温悦汐,她这话里竟是没有丝毫醋意的,究竟是她不在意主子和寻泠姐姐的传闻,还是她太笃定主子对她的心意了? 纱帐之后的寻泠微微怔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手指搭上琴弦,琴音铮然而出,这首曲子,她已经烂熟于心,手指仿佛有它的记忆一般,不用她怎么用心,一首曲子便能流畅而出……因为这首曲子,她已经抚过无数遍了,无论他在,或是不在的时候。 …… “你们怎么能让她喝醉?”段蔚予的脸色很不好看。 檀容心中一紧,她很少见到主子这么怒形于色的时候,连忙解释道:“属下们也劝了,可郡主不听。”而且谁会想到她们二人的酒量那么差,没喝几杯就醉了。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对主子说出口的,主子现在的心情已经很差了,自己要是这么说了,岂不是惹祸上身? 推开房门,段蔚予跨步走了进去,里面的寻泠连忙迎了出来,“见过主子。” “悦汐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把郡主扶到床上休息了,厨房里正在煮醒酒汤。”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跟郡主一起来的那位姑娘,现下在隔壁的房间里睡着。” 段蔚予径直走到床前,温悦汐正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段蔚予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热,看见旁边放着素巾和一盆清水,他便是把素巾蘸湿了去给温悦汐擦脸,一旁的寻泠连忙上前道:“还是属下来吧。” “你们先退下吧,我来照顾她。” 寻泠看向躺在床上的温悦汐,又是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段蔚予,这才跟檀容一起走了出去。 为他们关上房门,檀容不由小心地转头看向寻泠,轻声问道:“寻泠姐姐,你没事吧?” 寻泠淡淡摇头,“没事,我们去隔壁房间看看那位姑娘吧。” 寻泠和檀容离开之后,段蔚予为温悦汐擦拭着脸颊,可躺在床上的温悦汐却不老实起来,一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乱晃,段蔚予连忙捉住她的胳膊,给她重新塞回被子里。 可温悦汐偏偏不让他如愿,嘴里只嚷着热,紧接着就把身上的被子给踢开了,“悦汐,听话。” 段蔚予试图重新给温悦汐盖好被子,可是温悦汐却偏偏不肯老实,顺着段蔚予的胳膊就爬上他的胸膛,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呼吸浅浅地、温热地洒在那片肌肤上。 “悦汐,你乖一点。”段蔚予的语气只有无奈,现在她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还不断地扭来扭去的,软软的身子蹭在他的身上实在是一种折磨。 温悦汐自段蔚予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不乖又怎么样?”说罢,一双柔弱无骨地小手就探上他的胸膛,嘴角笑意浅浅,“唐长老,他们都说我是狐狸精呢,你认为呢?” 段蔚予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拉下温悦汐作乱的小手,几乎带着警告地道:“别乱动。” “哎,你怎么不问我唐长老是谁啊?”温悦汐的手指轻轻点着段蔚予的下巴,一双眼睛灿若繁星一般地看着他,“你知道你跟唐长老最大的相似是什么吗?除了长得都祸害四方妖精之外。” “悦汐,你醉了。”她知道她现在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好奇,唐长老究竟有没有七情六欲的,那些妖精诱惑他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动一点点的凡心吗?”温悦汐嘻嘻笑了一声,抬头啃了一下段蔚予的下巴,“你呢?这二十多年,果真没有动过凡心?还是说,你真的是那坐怀不乱的圣人。” 说着,温悦汐笑得越发开心,“就算你是圣人又如何,我可是狐狸精啊,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就算你是圣人也逃不……”过……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段蔚予的唇齿之间,温悦汐稍顿了一下之后便伸手揽上他的脖子,指腹触到他颈后的肌肤,炙热灼人。 段蔚予的吻向来都是轻柔的,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带着一种凌人之势,那般强势地掠夺…… “啊!” 一声惊呼打断了段蔚予和温悦汐,温悦汐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面上不由一红,赶紧埋首在段蔚予的怀里,虽然立志做一个只勾引段蔚予的狐狸精,可是自己的道行到底还是不够深啊,脸皮还是有些薄,以后得好好练练了。 而段蔚予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仿佛他也喝了酒一般,面颊上有微微的红色,不过看向来人的眼神却还算平静,“有事吗?”声音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是……是……郡主的醒酒汤煮好了。”檀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给我吧。” 只见檀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段蔚予的面前,眼睛瞥到段蔚予脖子上一个可疑的红痕,手下不由一抖,碗里的汤几乎洒出来。 “放在那里,你先出去吧。” “是,属下告退。” 等到走出房间之后,檀容不由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压惊,天啊,天啊,刚刚她看到了什么,一向冷静自持到让人绝望的主子,竟然那般火热地拥吻着升平郡主。还有,升平郡主那凌乱的衣衫是怎么回事儿?天啊,一定是自己眼瞎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寻泠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见檀容脸上这副神情,不由奇怪地问她。 檀容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是郡主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过去看看。” 檀容连忙抓住寻泠的胳膊,“别,别去看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刚把醒酒汤端过去,主子现在正在喂郡主喝呢,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这么多年了,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寻泠姐姐的心里其实是爱慕着主子的,只是主子却没那个心思,如果寻泠姐姐现在闯进去,看到主子跟升平郡主,难免要伤心了。 但是寻泠跟檀容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她呢?此时看她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刚刚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了吧?” 檀容拨浪鼓似地摇头,“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寻泠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跟主子……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我心里早就清楚,所以我从来不去妄想什么。好了,你先回房去吧,我来照顾这位小姐。” “那,我就先回去了。” 待檀容离开之后,寻泠看了看那扇关着的房门,心中暗自想着,檀容究竟是看到什么了,能让她惊慌失措成这样? 房间里,段蔚予替温悦汐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用手指轻轻为她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道:“好了,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温悦汐却是仰头看着他,笑着道:“其实我没喝醉,我骗你的。” 她跟在妙毒夫人身边的那些日子,经常喝妙毒夫人泡的药酒,酒量早就锻炼出来了,今天喝的这点酒还不至于让她醉倒,只是当时看着许宓喝醉了,也没办法带她走了,索性自己也装醉罢了。 温悦汐说着,手指划过段蔚予脖颈上的红痕,笑得很是得意,“我这个狐狸精还是挺称职的吧?” 段蔚予捉住温悦汐的手,“下次不许借酒装疯。” “都说了我没喝醉了。”温悦汐退出段蔚予的怀抱,在床上躺下,语气慵懒道:“如果方才没有人进来打断的话,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段蔚予不语,额角隐隐发痛,这个难缠的小丫头! 第109章 走错房间(二更) “既然你没喝醉,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我会跟寻泠她们说,等许姑娘醒了,把她送回侯府去。” 温悦汐躺在那里略沉吟了片刻,应道:“也好,我们先回去吧。” 说罢,便是坐起身来。 段蔚予起身要走,却见温悦汐仍旧坐在那里不动,不由问道:“怎么了?” 只见温悦汐低头盯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听说这里用手揉揉就会变大,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段蔚予当然听得懂她说的是什么了,面上不由浮起可疑的红痕。 温悦汐抬眸看他,见他这般表情,不由笑着道:“我又不让你揉,你脸红什么?” 说着她便是下了床,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转头看他低声道:“别在脑子里幻想哦。”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那些画面还真的是忍不住浮上来…… “我不该让你出去游历三年的,你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事情她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 温悦汐笑着摇头,“这可不是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学的。”撩拨蔚王殿下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她就喜欢看他为自己失控,那模样简直性感极了。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外面时有一两句议论之声传入耳中,段蔚予瞧了瞧温悦汐脸上的神情,略放心了些,她到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强大。 这时温悦汐突然扭头看他,“蔚王殿下,想看我就光明正大地看,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段蔚予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我只是担心你听到外面的这些传言,心里会不好受,显然你的表现超过了我的预期。” 温悦汐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看上的男人是谁啊?是天下万千女子的梦想啊,没人非议我才不正常呢,这点程度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不过,我偷偷告诉你啊,我以前也怀疑过,你是那个……” “那个?哪个?” “就是断袖啊。” “……” 许宓一直睡到晚上才醒,醒来之后便被醉音楼的人送回了平晏侯府。 “回来得正好,厨房的饭菜刚做好。” 许宓连忙摆手,“胃里有些难受,不吃了。” “我说,许姑娘,你这酒量也太差了吧,不过几杯就倒了,你可是江湖侠女啊,不是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吗?就你这样的,怎么能行走江湖呢?” “说我酒量差?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不也跟我一样,几杯就醉倒了吗?” 温悦汐示意侍女上菜,这才对许宓道:“我酒量可没你那么差。” “那你怎么还……你故意装醉的?为什么?” “身边带着你这样一喝就醉的朋友,太丢脸,没脸见人了呗。” 许宓瞪她,“胡说八道,我可都听说了,是蔚王殿下把你给带走的。”说起这个,许宓顿时气愤道:“我说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你都走了,也不把我给带走,搞得我醒来的时候多不好意思,还跟人倒了好多次歉。” “你是该道歉,就你那醉相可是把寻泠姑娘和檀容姑娘两个折腾得够呛。” 听到这话,许宓却是笑了,“能得这样两位美女伺候,我此生也算是没白活,你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多少天下男人得羡慕我呢。” 这个时候,侍女们端着饭菜过来,许宓顿时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过了一会儿,只见许宓拿着筷子吃得那叫一个欢快,温悦汐不禁含笑摇头,“你刚刚不是还说胃里难受不吃了吗?” “现在又不难受了,话说,你这侯府里的菜我也吃不了几顿了,多吃几顿,算几顿吧。” 听到许宓说这样的,温悦汐也有些伤感,许宓陪着自己一直从启辰回到这里,三个多月的时间,她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如今突然要分开了,心中难免会有些难受。 …… 两日之后,温悦汐在平晏侯府里给许宓正式摆了一桌酒菜来给她饯行。 “悦汐,你特别给饯行我心里挺高兴的,只是……”她指着正朝这里快步走来的一个身影,控诉地道:“你找他来做什么?” “我这不想着人多热闹一点吗?再说了,你跟他虽然算不上是朋友,却也能算得上是熟人了吧?临走之前若是不跟他告别一声,显得多小气啊,是不是?” 这个时候,段映湛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许宓的肩膀道:“听说你要走了?路上多保重啊。” 许宓立刻把段映湛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给拉下来,表情不善地看着他,“我听着你这话,心里怎么不是很舒服呢?” “我说你这人够难伺候的啊,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倒显得不舒服了?” 一旁的温悦汐连忙道:“你们两个能别一见面就吵架吗?特别是你,”温悦汐看向段映湛,“宓儿明天就走了,你就不能多让让她吗?” “行,我不说话了。”说罢,他便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是还没过了半刻钟呢,就又开口问温悦汐道:“皇叔呢?你总不至于没叫他过来吧?” “我派人去请他了,他府里的人说他被皇上召进皇宫里去了。” 段映湛闻言也不说话了,被皇上召进皇宫,八成就是为了他跟温悦汐的事情吧,父王之前就跟自己说了,为了顾及皇家的颜面,皇上也绝对不会同意蔚皇叔和温悦汐的事情。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温悦汐曾经跟太子有过婚约,尽管现在已经解除了,但是曾经是太子未婚妻的温悦汐,嫁给了太子的皇叔蔚王殿下,这事儿是要在整个昊黎国掀起轩然大波的。 “你……没事吧?”段映湛有些担忧地看着温悦汐,最近外面的那些传言越来越离谱了。 温悦汐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情?”她相信自己更相信段蔚予。 “那我们还等皇叔吗?” “不等了,先吃吧。” 等侍女们把菜都端上来之后,许宓却嚷着道:“怎么没有酒?没有酒还叫什么饯别宴啊?” “你忘了你前两天喝醉的事情了?就你那酒量还是别喝酒了吧。” “我那不是第一次喝酒吗?不熟练,这次肯定能好些了。”说实话,那酒的味道喝起来还不错。 一旁坐着的段映湛闻言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吗?你第一次喝酒?两天前?我说许姑娘,许侠女,你是江湖中人吗?长这么大了,竟然是第一次喝酒?我也真是服了。” 许宓顿时不乐意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是不碍我什么事儿,只是你们江湖中人不都是洒脱豪迈的吗?喝酒应该是常事儿吧?怎么你都这把年纪了,连酒都没喝过?” “那还不是因为……”家里人管得太严了,只是这样的话,她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说出来多丢脸啊。 又仔细想了想段映湛方才的话,不对啊,顿时瞪着段映湛道:“什么叫我这把年纪了?我什么年纪啊?” “也是,你们江湖中人应该不太在乎这个,可悲的是我啊。”段映湛说着便是对一旁的侍女道:“去拿酒过来,许姑娘说得对,既然是为她饯行,怎么能没有酒呢?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温悦汐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心道:难得见你们意见这么一致。 随即点头那侍女道:“行吧,你去拿壶酒过来。” 待侍女把酒拿过来之后,段映湛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即是一饮而尽,温悦汐终于看出段映湛的不对劲,不由微皱眉头,开口问道:“映湛,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段映湛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道:“我父王说了,这一次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这门婚事是肯定要定下的。” 温悦汐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得一旁的许宓道:“原来你也是为了婚事烦恼啊,我跟你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温悦汐不解地看向许宓,“难道你也因为婚事而烦恼?” 许宓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去启辰找你啊,还陪着你耗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还不是为了躲着我家里人吗?他们这一封信一封信地催我回去,就是回去定亲的啊,我不喜欢那个人,一点儿都不喜欢,可是我父亲和我哥哥喜欢啊,他们说他是一个可靠的人,能护着我一辈子,可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好吧,她现在收回许姑娘很仗义这句话,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才陪自己耗了三个多月啊。 “可若是真的不喜欢的话,不能好好坐下来跟你们的父母好好谈谈吗?或许他们可以理解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懂吗?他们若是肯听我的话,就不至于逼得我跑那么远去启辰找你了。” 段映湛倒了一杯酒递到许宓的面前,“你跟她说有什么用,她才不会懂我们的无奈呢?她现在有了蔚皇叔,哪里管得了我们的死活?来,干一杯。” “干。” “喂,你们两个……许宓,你给我少喝一点!” 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温悦汐只能无奈地摇头,自己倒是真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这样的难处,看来,婚姻之事,每个人都少不了要烦恼啊。 段蔚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段映湛和许宓两个人不停地在喝酒,而温悦汐满脸无奈以手支颐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是怎么了?”段蔚予在温悦汐的身边坐下,小声问她。 “在烦恼婚姻大事呗,他们两个啊……都被逼婚了。” 说罢,温悦汐牵起段蔚予的手,轻声道:“让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喝吧,我有话问你。” 段蔚予被温悦汐牵着站起身来,却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兀自干杯的两个人,“就这样不管他们了吗?” “管得了吗?这两个都已经喝醉了,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等会儿喝趴下了,自然会有人送他们去客房睡觉。” 温悦汐拖着段蔚予来到书房,关上房门之后转身看他,“皇上找你进宫都说什么了?” “说我跟你的事情。”段蔚予并没有打算瞒着她。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会跟你成亲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段蔚予浅浅笑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温悦汐则是怀疑地看着他,“真的?”这样大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段蔚予朝着温悦汐招手,示意她来自己的身边,温悦汐倒也熟门熟路地钻进他的怀里,段蔚予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皇上不会阻拦了,而且他还会亲自下旨赐婚,只不过时间可能要往后推一下,最起码要等到现下的流言都平息了。” 温悦汐抬眸看着段蔚予,“你是怎么说服皇上的?”怎么想,皇上也不会因为段蔚予的三言两语而答应吧? “悦汐,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包括皇上。” “好狂妄的语气啊。”说罢,温悦汐不由笑了,伸手揽住段蔚予的脖子,“不过,我喜欢。” …… 次日清晨,温悦汐刚刚起床,就有侍女进来通报说有客人来访。 “是谁啊?”温悦汐脸上还有困意。 “那个人说他是许姑娘的哥哥,来接许姑娘回去的。” “宓儿的哥哥?!” 怪哉,今天宓儿就要回去了,她的哥哥竟然亲自来抓人了。 “行,你先让他在花厅里等着,我这就过去,对了,去叫许姑娘起床,告诉她,她哥哥来找她了。” “是,奴婢这就去。” 温悦汐匆匆去了花厅,正看到花厅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双十的年纪,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那人见到温悦汐,连忙起身,“见过升平郡主。” “许公子不必客气,先坐吧,我已经叫人去唤宓儿起床了,她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人,许公子有些坐不住,道:“还是我自己过去看看,我这个妹妹有些赖床。” “也好,那我就带许公子过去。” “有劳郡主了。” 只是二人刚刚走出花厅,一个侍女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像是被吓坏了一样,脸色有些苍白,见着温悦汐,急忙道:“郡主,出事了……” “怎么了?”温悦汐疑惑地看她。 那侍女看了一眼站在温悦汐身旁的男子,稍稍犹豫了一下,凑到温悦汐的耳边小声道:“郡主,许姑娘在庆王世子的房间里,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 “啊?怎么会这样?!”温悦汐乍然听到这个,也是被吓到了,这么会这样呢? 一旁站着的男子面上不由起疑,“怎么了?可是宓儿出了什么事情?” “这……没什么事情,还请许公子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情马上就过来。” “是不是宓儿出事了?还请郡主不要隐瞒,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方才还说要带自己去见宓儿呢,现在听了侍女的传话之后,却突然要先离开,不是宓儿出了事是什么? “许公子,你先别……” “郡主,宓儿是我的妹妹,我有权利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悦汐心里也明白,这位许公子是已经看出来了,想要隐瞒已经隐瞒不住了,只好道:“那就请许公子跟我来吧,不过,不管待会儿你看到了什么,请先保持冷静,千万别动手啊。” 要是动起手来,不知道段映湛这小子打得过打不过许宓的哥哥……段映湛啊,段映湛,你自求多福吧。 第110章 假订婚(一更) 还未进到房间,就听到里面二人激烈的争吵声。 “谁流氓了?你……你还动手打我,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我的房间,你跑进我的房间里干什么?”是段映湛中气十足的声音。 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段映湛的一声惨叫,显然是被许宓给打了。 “要不是我喝醉了,我能半夜跑错房间吗,你是干什么吃的,床上多一个人你难道感觉不到吗?”许宓亦是理直气壮。 “嘿,许姑娘,你这话说的可有些不讲理了,你喝醉了,难道我没喝醉吗?跑错房间的是你,你怎么全怪在我的头上了?” 温悦汐此时不由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许宓的哥哥,看他脸色之难看,让温悦汐不禁开始担忧起段映湛的性命来。 眼看着许宓的哥哥已然快步走进了房门,温悦汐赶紧跟了上去,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啊,房间清理起来很麻烦的!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坐在床上的许宓十分震惊地看着刚刚走进房间里来的男子。 一旁站着的侍女忍不住提醒道:“许姑娘,奴婢方才跟您说了好几遍您的哥哥来找您,可您……” 许宓顿时懊恼不已,方才自己只顾着跟段映湛这小子吵架了,那侍女跟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完全没听到。 许成航皱眉看着自己的妹妹,面带怒色,“还不快给我从床上下来,像什么样子。” 许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跟段映湛吵架,一直都还跟他呆在同一张床上的。只是,她这刚掀开被子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中衣,顿时冷飕飕的,她赶紧拿了床尾处搁着的外衣披在了身上,然后才下了床,快步走到自己哥哥身边,到底是有些心虚,弱弱地唤了一声,“二哥……” 许成航瞪她一眼,怒声道:“你先给我等着,我等会儿再找你算账。”说罢,那隐忍的、含着熊熊怒火的目光便是落在了段映湛的身上,“这件事,你怎么说?” 段映湛此时还有些懵,怎么还没跟许宓掰扯清楚呢,就突然跑来一个她的哥哥,“什么……怎么说?” 许成航顿时抽出手中的长剑,锋利的剑尖指向床上的段映湛,“你是在跟我装傻吗?你跟我妹妹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这位公子,话不是这样说的,我跟你妹妹什么都没发生,你看,我们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段映湛说到这里,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是只穿着中衣吧,但是中衣也算是衣服不是吗? “再说了,是你妹妹自己跑到我房间里的,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她在我床上的,这个可不能赖我吧?”他这是属于祸从天上来啊,他睡得好好的,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这么说,你是打算彻底赖掉这件事了?那我现在杀了你倒还痛快。” 温悦汐连忙开口劝阻,“许公子,你先别冲动,我看他们两个是真的没发生事情,你且稍安勿躁,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这种事如何商量,若是事情传出去了,我妹妹的名声怎么办?她都快要订婚了,若是这件事被她的未婚夫一家知道了,这婚事要怎么办?”当初就不应该放任她在外面呆那么久,如今可倒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宓一听这话,心思不由活泛起来,一个主意迅速在心中成形,只见她眼睛一亮,立刻对她的哥哥许成航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都已经跟他睡在一起了,自然得要他负这个责任,不然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许宓,你什么意思啊?你明知道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干嘛要说这种话?” “就算我们两个昨天晚上什么没做,那外人能信吗?你倒好,你是男子,三妻四妾的,别人都不会说什么,我呢?以后哪个男人还敢娶我啊?” 说罢,许宓便是看向自己的哥哥和温悦汐,对他们低声道:“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跟他说两句。” “我是你哥哥,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许宓面上顿时浮现娇羞之色,“就是有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 许成航见状也的确是不好多留,狠狠地瞪了一眼段映湛,这才走出了房间,而温悦汐则是对许宓低声道:“你自己小心点儿,别玩儿大了。” “哎呀,我心里有数,你先出去吧。”说着,便是推温悦汐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人都被赶出去了,许宓这才笑眯眯地看向床上坐着的段映湛,她这副模样看得段映湛心中直打突突,身子不由往后退,“哎,你别过来,你干什么?” “世子殿下,我们打个商量吧,保证对你我二人都有利。” “什么意思?” 许宓在床边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段映湛道:“你现在不也在为定亲的事情烦恼吗?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摆脱了家里的催婚呢?”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有些猜到了。 “我们就跟他们说我们要订婚,那你父母为你选好的婚事,我父母为我选好的婚事,不都要作罢了吗?我们两个的危机就都解决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可我还不是要跟你订婚?我才不要呢。” 许宓顿时龇牙咧嘴地道:“你以为我想跟你订婚啊?这不是权宜之计吗?假装而已。” “好,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两个要跟我们家里人说因为我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了,所以要订婚,这样我们两个原本的婚事就解除了,而你我的婚事是假的对吗?” “对,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父母为我们安排的婚事,等到你遇到你喜欢的人,或是我遇到我喜欢的人之后,我们就找个理由把婚约给解除了不就好了。” 段映湛微微点头,“听起来是不错,可到时候你不愿意跟我解除婚约了怎么办?要知道,我这个人可是很优秀的。” “我呸,我许宓能看得上你?真到了那时候,你可别舍不得。” “放心,就算我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没过多久,房门就重新打开了,许宓和段映湛都是穿好了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温悦汐和许成航的面前。 只见许宓暗中扯了一下段映湛的衣袖,段映湛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拱手对着许成航道:“许公子,我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于令妹名节有损,为了许姑娘的名节着想,我愿意娶她为妻。” 一旁的许宓连忙补充道:“先订婚,毕竟我年纪还小,二哥都还没成亲呢,等到二哥成亲之后,我再出嫁也不迟。” “你说你要娶我妹妹?”许成航盯着面前的段映湛问道。 “是,虽然这件事并非是我的错,但是我愿意负起这个责任。” 听到这话,许宓不由暗中狠狠掐了一下段映湛的胳膊,这个家伙,倒是把他自己撇得干净,好像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的一样。不过……其实……真要说起来,也的确是自己的责任吧,谁知道自己不过是出门上个茅房就晕晕乎乎地走错房间了呢?哎,没办法,的确是自己理亏啊。 而许成航也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本来他是来抓自己的妹妹回去定亲的,可是现在却突然冒出另外一桩婚事来,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这样吧,这件事先缓一缓,毕竟是终身大事,我给家里写一封信,先看看爹娘怎么说。” 段映湛点头,“这样也好,不过我得先带许姑娘去见我的父王和母妃,这件事还是得跟他们先说一下。” 许成航皱眉,“这怎么能行?”还不知道爹娘怎么说呢?他就要带着宓儿去见他的爹娘了,这事儿可不妥。 “二哥,你看,事情已然这样了,我跟宓儿的婚事肯定是要定下来的,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就更麻烦了。而且,不瞒你说,我父王和母妃最近要给我定下一门婚事了,若是再不开口说这件事,我父王、母妃就要我跟别的女子订婚了,到那个时候,宓儿该怎么办?” “这……” 谈妥之后,温悦汐送段映湛出去,而她想着此时许宓免不了要被她哥哥给好好教训一顿的。 “你们两个真的想好了?一旦有了婚约可就不一样了,就算以后解除了婚约,这个烙印也会打在你们身上的。就比如我,虽然我现在已经跟太子解除婚约了,可是外面的人还是喜欢拿这个说事儿,烦死了。” “你已经猜到我们的打算了?” 温悦汐笑了笑,“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跟上辈子的仇人似的,怎么可能突然间主动说要订婚,还不是为了规避彼此的麻烦,做个掩护罢了。” “还是你聪明,不过这件事你可别说出去啊,要不然,我们跟许宓两个都完了。”要是被自己的父王和母妃知道自己拿婚事来开玩笑,定要扒了自己的皮才肯罢休。 温悦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保重吧,你回家之后少不了要挨一顿打的,记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路过药铺,先买点治外伤、内伤的药什么的,多买点儿,用得上的。” 段映湛:“……”其实你还可以多插几刀的。 当段映湛迈着沉重的步子跨进庆王府的大门之后,立刻就被府里的下人给请到庆王和庆王妃住的院子去了。 “都这么晚了,才知道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派人去请你了。” “我昨天不是派人回来传信儿了吗?我喝醉酒了,在平晏侯里睡下了。”段映湛心中还惦念着另外一件事,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跟升平郡主走得太近,她跟太子还有你蔚皇叔的关系挺复杂的,难道你还想搅进去吗?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听,这次还直接睡在平晏侯府里了,你知道这话传出去会有多难听吗?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办?你都不想想后果吗?” 一旁的庆王妃见庆王是动了怒,连忙出声安抚道:“好了,湛儿都回来了,你就别骂他了。” “我不骂他能行吗?他就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不让他跟温悦汐来往,他偏偏就是不听,等到哪天真的出了事儿,你就哭去吧。”那温悦汐是能轻易靠近的吗?一个太子,现在再加上一个段蔚予…… 段映湛这个时候才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说出来,你们先别生气啊,昨天晚上……真的……出事儿了。” 段映湛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头站着,而庆王和庆王妃都是愣了一下,继而四目相对,心中升起了同一个念头,半晌之后,庆王妃方才颤抖着声音道:“你该不会是跟……升平郡主……发生了点什么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蔚王…… “哦,不是,我跟她没发生什么。” 庆王和庆王妃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得段映湛紧接着道:“是我跟她的一个朋友睡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庆王顿时怒声而起。 段映湛下意识地就往后躲,“我也不想的啊,谁知道就……就那么睡在一张床上了,我当时喝醉了啊,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候着的侍女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时而间杂着一声声世子的哀嚎,好不热闹。心中暗自猜测:不知道这次世子又做错什么事情了,被王爷这么打,这一次听起来好像比以往都狠哪。 半晌之后,庆王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段映湛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胳膊,不禁在心中暗道:还好听了温悦汐的话,事先在药铺里买了跌打损伤的药,等会儿回房就去敷上。 “王爷,事情已然这样了,您先消消气。”庆王妃倒了一杯茶递到庆王的面前。 庆王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怒视着站在那里的段映湛道:“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家哥哥都亲眼看到了,我只能娶了她了,不过她二哥还未成亲,她是家里最小的,可能得先订婚,等他二哥娶了亲之后我们再成亲了。” “订婚?成亲?你说得倒是挺轻巧的,你知道我跟你母妃为了替你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下了多大的功夫吗?你可倒好,一下子就给我们弄来一个不知道来历底细的儿媳妇,她长得怎么样?性情如何?是否知书达理,这些我们全都不知道,你就……”庆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气死人了!” “你们以为我愿意啊,那事情不就成了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啊?想知道她的来历是不是,那好,我跟你们说说啊。” “她姓许,名叫许宓,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她出身江湖名门,是飞云山庄嫡出的小姐,这样说,你们应该清楚了吧。” 庆王妃听了之后,不由深深皱眉,“江湖中人啊,这个……跟我们的门第不相配啊。” “江湖中人怎么了?那温悦汐的母亲不也是出身江湖吗?” “所以呢,平晏侯娶了她之后有好下场吗?” “母妃您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平晏侯战死沙场,跟他娶的是不是一个江湖女子有什么关系?” 此时,庆王开口打断他们的话,“好了,现在说什么门第、相配不相配的不觉得太晚了吗?你儿子都跟人家女儿睡在一起了,我们还能怎么样?拒不认账吗?若是传出去,我们庆王府丢得起这个人吗?” 庆王妃闻言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只是我们好不容易才选出一个称心如意的……罢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只有让你们两个订婚了。不过,我们总得先见见她的父母,商量一下。” 第111章 不被看好的婚事(二更) 段蔚予连忙道:“她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不过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当天吃罢午饭之后,庆王妃就动身去了平晏侯府,不管怎么着,事情已经发生了,理所当然地得先去看看人家女孩子,要不然显得他们庆王府不想担这个责任似的。本来她是不想让段映湛跟着的,可是无奈拗不过段映湛,只好让他跟着一起去了。 许宓一听说是庆王妃来了,顿时紧张地抓住温悦汐的手,“悦汐,怎么办啊?” “别慌,待会儿见了庆王妃少说话就是了。”也不知道宓儿能不能做到,她可是个话痨啊。 在去往前厅的路上,许宓的手心直冒冷汗,虽然明知道这婚事是假的,但是真的到了‘见父母’这一步,怎么还是有种是真的感觉呢? 眼看着前面就是前厅的入口了,许宓却是心生退意,“悦汐,要不,还是算了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怎么能算了? 温悦汐紧紧握住许宓的手,轻声道:“等会儿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她说话你就安静听着,先把眼下这一关过去再说。你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的吗?” 这个时候,走在她们后面的许成航跟了上来,看见她们二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许宓深吸了一口气,道:“进去吧。” 听到脚步声,庆王妃便是朝着温悦汐他们看去,目光准确地落在跟温悦汐并肩而行的许宓的身上,暗自打量着。 年纪嘛,跟升平郡主差不多,长相……还不错,眉清目秀的,就是身上这股子劲儿有些不太招人喜欢,显然跟‘温良贤淑’这四个字一点关系都不沾,也不知道那些江湖门派家的小姐们平日里都学些什么,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这些,她们怕都是不学的吧? 庆王妃不由在心中暗暗叹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让她从头开始慢慢学了。 “见过庆王妃。” 因为许宓不习惯他们官家的礼数,所以还是照江湖中的规矩,跟庆王妃抱拳行了礼。 “这位就是许小姐吧?早就听映湛跟我提过你,今日终于见着了。” 许宓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心虚的段映湛,提过自己?他提过自己才怪,就算是提过,应该也没说什么好话。 说罢这话,庆王妃又是看向一旁的许成航,面上微笑着道:“这位应该就是许姑娘的哥哥吧?” “在下许成航,见过庆王妃。” “快别多礼了,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许成航见这庆王妃的确是挺有诚意的,这么快就来看自己的妹妹,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一些。不过女孩子到底是敏感一些,尽管那庆王妃拉着自己嘘寒问暖的,但是许宓却是感受得到她并不喜欢自己。 好不容易送走了庆王妃,许宓这才回到自己房间里躺了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温悦汐浅笑着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低头看她,“怎么?丑媳妇见婆婆被吓坏了?” 许宓摇摇头,“只是觉得挺不舒服的,她明明不喜欢我,表面上却还装得对我多么喜爱,我应付得也是心累。” 温悦汐闻言只是含笑凝视着许宓,却并不开口说话,这眼神看得许宓心中一激,“怎么这么看着我?” “宓儿啊,你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什么当真?当真什么?” “跟段映湛的婚事啊。” 许宓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 “那你心累什么?反正这桩婚事是假的,你管那庆王妃怎么看你呢,最终她也不会真的成了你的婆婆,你也不会真成了她的儿媳妇,不是吗?” 许宓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一般,“对啊,反正她也不会是我婆婆,我干嘛要在乎她喜不喜欢我?我真是被吓糊涂了。” 这一下子,许宓的心情又开朗起来,她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反正也不急着走了,每日倒是悠闲悠闲地在京城里到处闲逛。直看得她的二哥头疼不已,“你是不是忘了你闯了什么祸了?爹娘可是写信来了,他们马上就赶过来,你就等着挨训吧。” “哎呀,二哥,人家正玩儿在兴头上,你就别浇我冷水了行不行?要打要骂也要等爹娘来了再说啊,我就这几天的好日子了,你也别再念叨我了。” 而身在余尧的许宓的父母一接到自己二儿子的信,便着急忙慌地赶来京城了,一路上都没怎么歇息,不过几日的时间便是到了京城。 许宓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连重话都舍不得骂一句,而这次许庄主刚一见了她的面,便是厉声呵斥,并且让她跪了下来。 “让你别乱跑,让你早点回来,你就是不听,现在给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你让我跟何家怎么交代?” 许宓跪在地上也是委屈道:“那这……这也不全怪我啊,就……巧了嘛。” “你还有理了?” 见自己的父亲动了怒,许成航赶紧上前道:“父亲,这件事也怨我,要是我能早来一天,把妹妹给接回去,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他们一家子在这里处理家事,温悦汐不方便在场,便是回避到了书房,还没等她坐一会儿,门口就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她极其熟悉,当下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等来人进门,温悦汐就扬声道:“你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我了。”语气里带着撒娇的不满。 修长的身影走进书房来,随手脱下银灰色的披风,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方才过来的时候,听到府里的下人说,许姑娘的家人来了?” “可不吗?许伯父生了好大的气,正教训宓儿呢。”说着,温悦汐便是抬手捏上段蔚予的脸,“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这几日为什么没来看我?” 段蔚予拉下温悦汐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摩擦着,“这两天在查一件事。” “什么事?” “等查出眉目了再告诉你。” 温悦汐想了想,也没再多问。 估摸着那边已经差不多了,温悦汐才和段蔚予一起走出书房,去见许宓的父母。 “蔚王殿下,好久不见。” “许庄主别来无恙。” 温悦汐一看这情形,心中不由暗道:怎么段蔚予和许宓的父亲竟是认识的? 在温悦汐的盛情之下,许庄主他们也便是在平晏侯府里住了下来,一起吃罢晚饭,温悦汐送段蔚予出门。 “你早就认识许庄主?”方才一直没有机会开口问他。 段蔚予点头,“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见过几次。” “你师父不就是我的……” “是,我师父就是你的外公。你母亲死在沙场不久之后,师父他……也去世了。” 当年,师姐之所以会认识平晏侯也是因为自己,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还是温悦汐第一次听到段蔚予说起以前的那段往事,对于那件事她也只是零星地知道一点,未免惹人怀疑,她都不敢多问。 “外公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父亲啊?宁愿跟我母亲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反对这门婚事?”当时她听说这个时候,实在无法理解,在昊黎百姓的眼中,平晏侯是以一敌百的英雄,为什么外公却那么强烈地反对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师父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当初他跟明阳派的掌门交好,两人定下了儿女亲事,可是没想到,师姐在遇到你父亲之后,很快就爱上了他,亲自去明阳派解除了婚约,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江湖。师父认为,师姐的行为有违道义,是背信弃义的行为,让他和明阳派都丢尽了脸面,无法在江湖立足,为了给明阳派一个交代,他跟师姐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看过师姐一眼。” 听了这整件事之后,温悦汐无言以对,只能悲叹一声,“外公他也太轴了。” “其实师父心里也很矛盾,尽管他说一辈子不会再认师姐这个女儿了,可还是经常从我这里打探师姐的消息。其实师父的身体一直很好的,若不是听说师姐战死沙场的消息,他也不会悲伤欲绝,郁郁而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终究是承受不住。” 段蔚予停下脚步,轻轻把温悦汐揽入怀中,“你也别恨你外公,其实他很关心你的,临死之前,他唯一牵挂的就是你,嘱咐我要照应好你,只是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嘱托,一直都没能好好照顾你。”如果当初自己能用心一点,也许早就发现温韦良夫妇给她下药的事情了。 “没关系,你现在不就把我照顾得挺好的吗?以前的事情,我就原谅你了。” 段蔚予松开温悦汐,仔细瞧了瞧她,“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特别是那次落水之后,你之前挺怕我的,总是躲着我。那次落水醒来之后,你就变得……很喜欢亲近我,为什么?突然变化那么大?” “想听实话?” “当然。” 实话?当然不能百分百地把实话告诉你,不然你还不吓晕了,或是以为我疯了。 “其实,那次落水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我想要跟太子退婚,想要摆脱我叔父他们,但是我一个孤女,什么依靠都没有,侯府里又都是他们的人,所以我才想着抱上你的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嘛,后来……我就喜欢上你啦,我就想啊,这样好抱的大腿,可不能让给别人,我要牢牢抱一辈子才好。” 段蔚予闻言笑着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好了,别送了,天这么冷,赶紧回去吧。” 看着温悦汐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段蔚予笑了笑,心中暗道:师父,你若是知道我喜欢上了悦汐,你一定恨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骂我吧。可我现在能理解当初师姐的心情了,不管怎么样,让我陪着悦汐过完这一生,等我在九泉之下再见到你的时候,再好好跟您赔罪。 ……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京城里又传出一个大消息,庆王世子要定亲了,你要问定的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那你可要失望了,谁家的小姐也不是,听说那未来的世子妃是个出身江湖的女子。 这下子京城又是热闹了起来,因为这次的事情,人们又是重新提起了当年平晏侯和他夫人的事情。当年平晏侯娶那个女子的时候,他还没有封侯,但已是昊黎赫赫有名的将军,他年少成名,除了有一身好武艺之外,长得也是英俊非凡,就跟现在的庆王世子一样,有多少京中的千金小姐渴望嫁他呢。 结果突然之间就传出了要成亲的消息,而且谁家的小姐也没选,选的是一个出身江湖的女子。这朝廷与江湖素来的井水不犯河水,鲜有往来,更别说是婚姻之事。那一次成亲,几乎轰动了整个昊黎。 没想到,如今旧事重演。庆王世子要娶的竟也是一个江湖女子,而且听说,这个女子跟升平郡主关系匪浅啊。 虽然只是订婚不是成亲,但好歹一个是皇族,一个是江湖名门,这订婚的仪式也是弄得浩浩荡荡的。 一时之间京城里也是涌入了许多前来贺喜的江湖中人,百姓们只觉得惊奇,毕竟当初平晏侯娶妻的时候,因为女方的家里并不同意,所以仪式也是冷清,如今这订婚仪式弄得倒是红红火火。 外面的人议论得热闹,许宓此时却是紧张极了,不由拉着温悦汐的衣袖道:“悦汐,我有些害怕,我怎么觉得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了呢?” 她当初只以为,双方父母说定婚姻的事情也就罢了,谁知道他们竟执意要办什么订婚宴,又不是真的要成亲,弄得这么隆重干什么?以后真的要退亲的话,岂不是啪啪打脸? 温悦汐也觉得事情似乎有些闹大了,现下这情形,搞得倒好像是立刻要成亲似的。 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走一步算一步。” “我劝了我爹娘很多次,不要办什么订婚宴,可他们偏偏不听我的。还有那段映湛也是,他怎么就不劝劝他父母呢,结果搞这么大。” “郡主,许姑娘,时辰到了,该出去行礼了。”侍女进来禀报道。 “哦,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许宓连忙抓住温悦汐的胳膊,“悦汐,我现在反悔行吗?我现在出去跟他们把实情说出来,就说我跟段映湛是假的。” “别傻了,场面都弄这么大了,宾客来了这么多,就算你说是假的,他们也要给你弄成真的了。好了,别再犹豫了,还是先出去吧,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多,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温悦汐方才陪着许宓一起走了出去,把许宓带到前厅里,温悦汐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只是……他身边站着的女子是谁啊?拜托,能别对着别人的未婚夫双眼放光吗?让人看了很不爽哎。 此时段蔚予面上有些不耐烦,正欲转身走开,却感受到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朝自己这里看来,抬眸看去,果然看到温悦汐正看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 段蔚予朝她笑了笑,温悦汐便是走了过来,而那一旁的女子见段蔚予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心中暗自诧异,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朝这里走过来,心中暗自猜测这少女跟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过去找我?”温悦汐微微仰头看他。 段蔚予抬手为她插好有些歪了的簪子,神情温柔,“我刚来,听下人们说你在后院跟许姑娘说话,就没过去。” 第112章 和亲?(一更) 温悦汐皱皱鼻子,“我还以为你只顾着跟美女说话,忘了我呢。” 段蔚予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瞎说什么。”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跟这女子说话了? 此时却见他转而看向方才跟他搭讪的女子,对温悦汐道:“这位是明阳派郭掌门的二女儿,郭红羽姑娘。” 明阳派?好耳熟啊,那不就是…… 见温悦汐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段蔚予冲着她点了点头。明阳派现在的掌门就是当初跟师姐订过亲的那个,而郭红羽就是他的女儿。 温悦汐此时不由在心中暗道: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而那位郭姑娘听了段蔚予的话之后,面上亦是十分地惊诧,“你怎么知道我是明阳派的人,还知道我的名字……”不过,自己的名字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竟觉得格外地好听,而且,他竟然知道自己。 他究竟是什么人啊?方才自己跟他说话,他态度冷淡,都没跟自己搭话的意思,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 看着这位郭姑娘这样的神情,温悦汐心道:姑娘,你可别想太多…… “原来你是明阳派的二小姐,幸会。”温悦汐含笑出声。 “你是……?”郭红羽暗自打量着温悦汐,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江湖中人,难道是哪位官家小姐,她应该是这男人的妹妹吧? 还未等温悦汐开口,就有侍女快步走过来对她道:“郡主,庆王妃找您,说是桌子不够摆,她想要跟您商量一下,看看哪里还可以腾出来。”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说罢就转而对着那郭红羽含笑道:“抱歉啊,郭姑娘,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不能陪你好好说会儿话,望请见谅。” 那郭红羽此刻只有满脸惊讶地见着温悦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见得温悦汐一手拉起段蔚予的胳膊,对他道:“我都快忙死了,你也别想偷懒,跟我一起去。” 说罢,就把段蔚予给拉走了。 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在郭红羽的身边站定,见她这副呆愣的模样,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背影。 “红羽,你看什么呢?那两个人是谁啊?” 郭红羽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看向来人,“哦,大哥。” “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就是方才到处找不到你,碰到了一个人想要问问路……” “我去跟许伯父说了两句话。”说罢又是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啊?你这么一直盯着看。” “是……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 “你说他们两个是……?” 郭红羽点头,“是,就是他们,没想到这么巧,就这么碰上了。”是啊,是自己愚蠢了,能有那样风姿的人自然只有当今蔚王殿下了,可笑的是自己还猜测着他是哪家的公子,却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蔚王殿下喜欢的人竟真的是升平郡主,只看他方才看着升平郡主时的眼神就知道了。 “她跟她娘一样,都善于……勾引男人。”这话到底是带了些怨恨和不甘。 想起自己的娘亲嫁给父亲这么多年,为他生下了自己和大哥两个孩子,父亲的心里却依旧放不下那个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并且当初毫不犹豫抛弃他的女人,她真想不明白,难道娘亲这么多年的陪伴都抵不过当初那个女人的昙花一现吗? 这么多年了,娘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们兄妹二人都看得出来,娘亲的心里好苦。 所以自她记事起,她就怨恨那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死了,但是她留下了一个女儿,她时常都在想那个女人生下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模样,如今她终于见着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好了,这里毕竟是平晏侯府,这样的话就别说了,免得惹祸上身。” “平晏侯府又如何?若非是许伯父的邀请,我这辈子也不屑于踏进这里。” “红羽,你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很内敛的,今日怎么突然变了性情一样? “没怎么,就是觉得呆在这里很不舒服,让我想起了娘亲。” 另一边,跟庆王妃商量过后,温悦汐这才牵着段蔚予去了书房,关上房门,温悦汐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能歇口气儿了。” “其实这些事儿你都交给绿弗去做就好。” “你啊,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我知道,你蔚王殿下手底下出来的人,那都是全能,这点儿事情她当然能处理好。但我若都交给她去处理,庆王妃怎么想,还不是觉得我怠慢了她。没办法,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累就累点儿吧。” 说着,温悦汐就是扑进段蔚予的怀里,“你抱抱我,我就不累了。” 段蔚予揽着温悦汐在软榻上坐下,温悦汐则是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养神。 “其实,你不觉得宓儿跟段映湛若是真成了,也挺好的吗?” 段蔚予轻轻抚着温悦汐的头发,轻声道:“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就想着,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成了,以后庆王府的日子想必过得应该会很精彩。” 温悦汐闻言,不由想到许宓和段映湛每次见面都要吵架的样子,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更紧地抱住了段蔚予,“世间的爱情有千百种样子,我最喜欢我们两个这种。” 段蔚予嘴角勾起一笑,轻然在温悦汐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世间的爱情有千百种的样子,我从未觉得有任何一种会属于我,直到遇见你…… …… 这场盛大的订婚宴终于结束,而身为主角的许宓却恍恍惚惚有一种置身梦中的感觉,当天晚上,许宓跟温悦汐一起并肩躺在床上,忽然道:“悦汐,你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温悦汐闻言不由在心中暗暗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接着就狠狠掐上她的手背。 “哎呦,疼啊。”许宓捂着发痛的手背,泪眼汪汪地看着温悦汐道:“你真的下狠手啊?” “呐,现在不是证明了你不是在做梦吗?” “我只是说说而已啊,若换成了你是我,你不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竟然就已经订了婚,成了有主儿的人了,而且还弄得这样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 “不就订个婚吗?怕什么?我想订还订不成呢。” “我跟段映湛能跟你和你的蔚王殿下一样吗?你们两个是货真价实的,我跟段映湛可是假的。再说了,订不订婚的,现在整个昊黎谁还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啊。”说到这里,许宓侧头去看温悦汐,“我说,你们俩在我的订婚宴上可真是够高调的啊,到场的宾客都看你们了,我跟段映湛倒是成了陪衬。” “没办法,谁让我们家蔚王殿下就是那么风华绝伦呢,往那儿那么一站,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啊。”这语气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许宓顿时拎起一个枕头砸在温悦汐的脸上,“花痴。” 温悦汐淡定地把枕头拿开,“要论花痴我还能比得上你啊?当初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忘了你那副样子了?我只对我们家蔚王殿下一个人花痴,你呢,但凡见到一个长得还看得过眼的就花痴。”说到这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真同情段映湛,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我花痴关他什么事儿,我跟他又不是真的订婚,做戏而已,谁还当真啊。” 温悦汐默了片刻之后,沉声开口道:“宓儿。” “怎么了?” “我今天见着明阳派的二小姐了。” “明阳派的二小姐,郭红羽啊?她以前跟她父亲来过我们飞云山庄,比我可文静多了,武功也不错,我爹可当真我的面狠夸了她一通呢,我现在都还记得。怎么提起她来了?” 温悦汐无语地看着许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什么啊?”许宓被问得一头雾水。 “就是我娘跟明阳派掌门的事情啊。” 许宓这才反应过来,“哦,我倒忘了还有这茬儿。我父亲还请了他们?这我可不知道啊。” “其实也没什么,我爹娘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想来他们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所以才让两个小辈儿的来吧。不过,我总感觉那兄妹两个对我有敌意似的。” “估计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娘亲,所以对你有些抵触吧,我有一次偷听到我爹娘说话,说郭掌门一直没能放下你娘,跟他的夫人关系不太好。” “难怪……”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自己跟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以后也不太会见面了。 订婚宴折腾完了,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许宓一家也没在京城多留,没几日就启程回余尧去了。 许宓离开了,整个侯府好像冷清了不少,不过到底是进入腊月了,过年的气氛也越发浓烈起来。只是外面天寒地冻的,温悦汐怕冷,也就很少出去,大多时间都在府里呆着,除了在书房里看看书之外,便是盯着府里的下人把东西一点点地布置起来。 这日,温悦汐从床上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屋子里仿佛比往常亮堂了很多,心中暗自想着,难道是自己今日睡过了头?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什么时辰了?”温悦汐开口问进来伺候她洗漱的绿弗。 “刚过辰初。” 刚过辰初,这自己醒来的也不晚啊。 “怎么外面天这么亮?” 绿弗看了一眼窗子,笑着道:“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到处都积了很厚的雪,可不映得屋子里亮堂吗?” “下雪了啊?” 温悦汐从床上起身,连外衣都顾不得披上,就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看,外面可不正是一片雪白洁净的天地。 绿弗见状赶紧取来披风给温悦汐披上,“郡主,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吧,这么站着,等会儿要着凉了。” 温悦汐满脸笑意地转身看着绿弗,“你现在就让人备马车去,等我梳洗之后,就去蔚王府。” “是,绿弗知道了,郡主还是赶紧把衣裳给穿好了。” 只是还未等温悦汐出发,段蔚予就先过来了,而跟在段蔚予的身边的还有段映湛。 “我说,世子殿下啊,你果真是不懂得看状况的吗?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明白吗?”这样的日子,应该自己跟他单独相处的啊,这个段映湛是专门来搞破坏的是不是? 段映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嬉笑着道:“温悦汐,你好意思吗?这么重色轻友?” “我好意思得很。” 而段蔚予则是伸手为温悦汐戴上斗篷的兜帽,看着小小的一张脸被白色的绒毛围了一圈,这才笑着道:“走吧,我带你去看雪景。” …… “天啊,这里竟然可以把整个京城尽收眼底,我长这么大竟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段映湛遥遥看去,只见得整个京城一片雪白。 段蔚予把温好的酒倒入温悦汐面前的酒杯里,并且轻声嘱咐道:“先暖暖身子,少喝一点。” 温悦汐却是抬眸看向段映湛,含笑道:“这话你还是跟他说吧。” 段映湛听出来她这是在暗指上次自己喝醉的事情,不由抗议道:“温悦汐,你怎么总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壶不开吗?还不能提了?哦,我知道了,我说起这个,是不是让你想起宓儿了?” 段映湛在温悦汐的对面坐下来,“谁想她了?这辈子不再见她我才高兴呢。” “我倒是有些想她了呢,以前刚认识她的时候,觉得她挺闹的,还是个话痨,说起话来都不带停的,现在她突然走了,我倒是觉得耳边有些冷清了。” “你啊,整个一受虐狂。”段映湛颇有些不客气地道。 许是今天这样下雪的日子,加上又喝了酒,温悦汐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也不知道师父她怎样了,自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信。” 段蔚予闻言开口道:“妙毒夫人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本事,你不用担心。” 段映湛这个时候才想起还有妙毒夫人这个人,不由问道:“对了,你师父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她留在启辰还有事情。”温悦汐淡淡道。 段映湛喝了一杯酒,看向温悦汐,“之前你不是说你跟你师父一起在启辰的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吗?怎么样?启辰的京城跟我们这里的一样吗?” “差不多。” “说起启辰,我前两天听我父王说,启辰那边似乎有意要和亲啊。” 正在喝酒的温悦汐一听这话顿时就停了下来,“和亲?!”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段蔚予。 段蔚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含笑道:“看我干什么?跟我又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难道不是怀萤公主?”听到和亲这两个字,自己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怀萤公主了,她觊觎段蔚予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简直天下皆知。 段映湛也是连忙道:“不是怀萤公主,好像是启辰国的哪个皇子,我也就听我父王说了那么一嘴,也就启辰国的皇帝有那个意思,事情还没定下来,还得看看后面怎么说。” 只要不是怀萤公主就没事了,温悦汐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皇帝会借着这个机会……现在看来,是自己虚惊一场。 说起怀萤公主,段映湛也是纳闷,要说起来,蔚皇叔可是她的仇人啊,当初是蔚皇叔亲手砍下了她亲哥哥的一条手臂,她不但不恨蔚皇叔,还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他。果然是蔚皇叔的魅力太大了吗? 蔚皇叔之所以一直拒绝怀萤公主,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啊?不然,怀萤公主那样的人,很难有男人会拒绝吧? “想什么呢?”温悦汐不由伸手在段映湛的眼前晃了晃,“这么看着蔚王做什么?你又不是断袖。” 第113章 又不要你脱(二更) 段映湛顿时回过神来,瞪着温悦汐道:“你才断袖呢。” 温悦汐闻言却是笑了,“说真的,我倒也没少被人当成断袖。” “嗯?怎么回事儿?”段映湛不由问道。 “我跟在师父身边的那些时候,为了方便,很多时候都穿男装,被人叫娘娘腔是常有的事情。” “还有这种事儿,你快跟我说说。”段映湛顿时兴致勃勃。 温悦汐看了一眼外面银装素裹的天地,也不由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正好此时火炉烧得正旺,眼前美酒佳肴,温悦汐也便一边吃着,一边给段映湛讲一些之前她经历过的事情。 而一旁的段蔚予只是静然坐着,时而浅浅看她,时而淡淡微笑,虽然有些遗憾她此时讲的这些事情里,并没有他的参与,但是他从来也不后悔让她出去游历的那些日子。 听到温悦汐讲起跟妙毒夫人一起治病救人的事情,一直静默着的段蔚予突然开口问温悦汐道:“想要开一间医馆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温悦汐侧头看他。 “书房里你看的大都是医书。”他从来没有忽略她在意的事情。 “是有这个想法啦,但是我没有信心,虽然我跟着师父学了两年多,但是医术还是差得远了,我现在还没信心开医馆,还是等我的医术精进了些再说吧。而且,我现在也没这个心情,师父她那里还没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段映湛听得一头雾水,“妙毒夫人怎么了?” 温悦汐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怎么,吃你的菜吧。” 腊月里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温悦汐却也懒得再出门了,至于外面的流言传成什么样子,她也不再关心。 倚在窗前,看着下人们把一盏盏崭新的红灯笼给换上,温悦汐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好被端来热茶的绿弗给听到,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郡主好端端地为何叹气?” 温悦汐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淡淡笑着道:“今年府里布置得可真好看,只可惜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过除夕。”除夕那晚,她要进宫去,宫里有除夕宴。 绿弗闻言笑着道:“那有什么关系,郡主不还能跟王爷一起过吗?” 温悦汐佯怒地瞪她一眼,“你现在是越发没规矩了,连你主子都敢打趣。” 绿弗连忙道:“郡主你慢慢看,我先去忙了。” 到了除夕这日,温悦汐一早就去了蔚王府,一路走来,却见着这蔚王府与平日里并无二致,不由暗暗摇头。 待见了段蔚予,开口就道:“你这府里怎么一点都没布置啊?” 接过温悦汐解下的披风,随手把它搭在椅背上,转头再看温悦汐时却是愣了一下,她身上穿着七重纱的宫装,晴蓝的颜色,腰间系以同色的锦带,细细勾出玲珑纤细的腰身,他是第一次见她穿得如此隆重,且,美不胜收。 注意到段蔚予的失神,温悦汐含笑问他,“我漂亮吗?” 段蔚予微微低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轻声道:“很漂亮。” 谁知温悦汐却转而抱怨道:“漂亮是要有代价的,你知道光这身衣服我穿了多久吗?站不好站,坐不好坐的。” 段蔚予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听得温悦汐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知道脱的时候会不会好脱一点,你要不要试一试?” “悦汐你……别乱说。” “别脸红啊,我就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让你脱。” 每日一撩,其乐无穷啊。 温悦汐这么早来找段蔚予,自然是为了跟他一起进宫的。二人一起乘了蔚王府的马车进宫,旁人看见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现在谁还不知道啊。 只是今年的除夕宴,到底会有些奇怪吧,太子殿下、升平郡主还有蔚王殿下都会在场。 按规矩,温悦汐要先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然后再去宴席所在的昭华殿,只是段蔚予有些担心她,“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温悦汐却是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她们不至于会当众为难我,再说了,我是那种任由别人欺负的人吗?你先去见皇上吧。” 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侧脸,“若是为难,早点出来。” “我知道了。” 事实证明,段蔚予的确是多虑了,皇后和太后见了温悦汐之后,也只是客气寒暄了几句,并没有说其他的什么,而旁边的那些嫔妃也只是不动神色地去偷偷瞟温悦汐,没有一个人提起她跟段蔚予的事情。 陪着皇后和太后聊了一会儿之后,正好段映湛也来请安了,见温悦汐在这里坐得不自在,便是开口对她道:“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很好,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听到他说这话,太后也是开口道:“也是,你们这些孩子也都别围在这里了,出去玩儿吧。” 若是换了以前,段映湛单单对温悦汐说这样的话,势必会引人怀疑,但是如今,他已经订了亲,而温悦汐跟蔚王殿下的事情也已经人尽皆知,大家也都不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会有什么了。 段映湛带着温悦汐一起走出了太后的寝宫,而他们的身边还跟着其他几个皇子和公主,一行人往御花园的方向去,这让温悦汐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跟段映湛见面的时候,不由淡淡笑了。 “你笑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吗?你故意拿着几串水晶手链在我面前晃悠。” 段映湛听到这话,面上顿时有些过不去,“哎呀,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温悦汐闻言轻轻拍了拍段映湛的肩膀,“孩子,你长大了。” “注意一下你的语气,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 一旁的几位皇子和公主看到他们两个这个样子,心中都是暗自嘀咕,怎么升平郡主和庆王世子的关系这么奇怪,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吧,不像;可要说他们没什么吧,他们两个之间也太亲密了些。 而他们心里也都明白,什么去御花园看梅花都不过是逃出来的借口罢了,没多一会儿,大家也都四散而去,除了温悦汐和段映湛之外,只有一人还留在这里。 温悦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女子,对段映湛道:“你不用陪着我了,待会儿你父王找不到你,又要骂你了,你赶紧去吧。” “那你一个人……” 温悦汐笑了,“我怎么是一个人了,这不是还有蔺玉公主在吗?” “你确定?”段映湛看了一眼蔺玉公主,又是看向温悦汐。 温悦汐肯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在这御花园里待一会儿,等会儿就过去昭华殿了。” 段映湛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到底是皇宫里的御花园啊,这般冷的季节,园子里的花也都开得这样的艳。”温悦汐含笑轻语。 一旁的女子闻言淡淡道:“都是花匠们费了心血的,为着这热闹的节日,用火炉熏开。不过终究是不合时宜的景象,看着有些诡异,偏偏有人就是喜欢这样的诡异。” 眼下偌大的御花园里只有她们二人,温悦汐冲她淡淡笑着道:“你的护身符我收到了,多谢。” “那日人太多,我也没敢多跟你说几句。” “其实事到如今已经不必避讳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还是注意一点吧,你也知道我们母女跟臻贵妃的关系不太好,你若是跟我走得太近,被臻贵妃发现了,她也会对付你的。”眼下,她跟蔚王殿下的事情闹得正大,听母妃的意思,父皇好像也不大乐意这件事,很有些不悦,若是臻贵妃再在皇上的耳边说些什么,岂不是雪上加霜? 听到她这样说,温悦汐的心里有些欣慰,虽然她已经回宫两三年了,但是心还没有被染黑。 “没什么关系的,我平日里也不怎么进宫,尤其是跟太子解除了婚约之后,就更没什么理由进宫了,我们也没多少见面的机会,臻贵妃不会怀疑的。” 蔺玉公主微微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虽然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一点。” “你说。” “你生辰那天,我不是跟言小姐坐在一桌吗?我看到她偷偷换掉了你们府里事先准备好的筷子,用的是她自己带来的象牙筷。” 温悦汐笑了笑,“这也没什么,她对我防备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之前为了太子殿下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情,要是换了我是她,我也担心她会害我。” 两个人走到水榭中坐了下来,湖面上结了一层冰,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耀眼。 “我听蔚王说,你们回宫之后,臻贵妃没少找你们麻烦?” 蔺玉公主苦笑一声,“她怎么会不找我们麻烦呢?这一点我跟母妃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母妃她以前都不怎么争宠的,但是为了我,她现在也在争了,好在还有皇后娘娘的帮忙,我们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温悦汐点头表示理解,当初萱妃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回宫也全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她知道若是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的女儿能逃过第一次,却逃不过第二次,因此她就带着自己的女儿回来拼尽全力跟臻贵妃争了,只是这样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 也许是因为温悦汐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蔺玉公主对她有一种格外的信任,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 “其实现下倒也有了另外一条出路,只是我还有些犹豫。前一阵儿,父皇来我们宫里,跟母妃说起,启辰国那边有意要和亲,若是可行的话,会从我们这几个公主里挑一个,父皇还跟母妃透露,在年龄上来说,我是最合适的。” 温悦汐凝眸看她,“你的意思是……?” “母妃说,若是我能和亲嫁到启辰国去,就能摆脱臻贵妃了,等我嫁过去之后,她就跟父皇自请去寺庙里静修,从此过清净的日子,不再回宫了。” “那你犹豫的是什么呢?” “和亲嫁到别国去,我就要跟我母妃分离了,大约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面了,心里也是舍不得。而且母妃说自请去寺庙静修,且先不说父皇会不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臻贵妃也未必会因此放过我母妃,毕竟我们母女回宫之后,的确是跟她有些冲突,她那么记仇的一个人,怎么肯罢休?” 从蔺玉公主的声音里,温悦汐听得出她的纠结,只是这种事情她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答案,只能道:“和亲的事情不是还没定,你也先别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现在没答案的话,就别多想了。” 不过,和亲的事情是确定了吗?若是跟蔺玉公主年龄相当的启辰国皇子,那不就是……温悦汐微微皱眉,不会真的是他吧? 温悦汐正跟蔺玉公主说着话,却见她突然顿住了,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 “蔚王殿下来了。” 温悦汐闻言回头看去,果然是他,那一身的俊朗非凡,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蔺玉公主站起身来,低声道:“那我就先去找我母妃了。” 温悦汐朝她笑着点了点头,蔺玉公主向段蔚予行了一礼之后,便是离去了。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悦汐微微仰头看他。 “映湛告诉我的。”他走过去,帮温悦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怎么坐在水边?这么冷。” “今日的太阳好,也没怎么冷。” “走吧,我们先去昭华殿。”段蔚予牵起温悦汐的手。 今日是除夕,宫里也格外地热闹,宫人们穿梭而过,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牵手而行,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虽然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但是他们两个这般公然牵着手在皇宫里走真的好吗? 宴会快要开始,众人也都陆续到齐了,只是在看到段蔚予身边坐着的女子时都是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然不假,以前的升平郡主什么样儿,身上总是穿得大红大绿的,脸上涂得跟鬼一样,现在的她一身宫装坐在这里,脖颈修长白皙,腰肢纤细盈然,一张脸更是小巧精致,尤其那双眼睛仿佛有灵气一般,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升平郡主吗? 太子以前多嫌弃人家啊,可现在……也不知太子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除夕之宴,歌舞倒是成了陪衬,所有人都去看段蔚予和温悦汐去了。 此时只见段蔚予微微低着头,而温悦汐则是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养眼极了。 事实上,温悦汐也是在问段蔚予有关于启辰国和亲的事情。 “这件事有什么确切消息吗?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和亲啊?” 段蔚予微微摇头,“还没有确定的消息,只是启辰国的皇帝写信来商议,皇上还未给他答复。” “不过我听蔺玉公主话里的意思,皇上八成是打算同意了,不然也不会故意透露这个消息给她们母女吧,显然是有试探的意思。” “估计是吧,不过若是蔺玉公主嫁去启辰国也不是什么坏事,在这里,未必有嫁去启辰好过。” “我能问问启辰国那里是要给哪个皇子娶妻吗?”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啊。 段蔚予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七皇子,只有他的年龄最合适了。” 七皇子,果真是他,那自己岂不是…… “那个……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温悦汐扯了扯段蔚予的衣袖,声音有些弱了下去。 第114章 小侯爷来了(一更) 见着温悦汐这个样子,段蔚予不由心觉奇怪,暗道:难道这丫头又在外面惹什么祸了? “什么事?” 温悦汐看了一眼四周,方才低声道:“在这里不方便细说,简而言之,启辰国的七皇子见过我,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当初自己仓惶逃离启辰国,以司空禹的性子,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师父给自己写来的信上也说了,自己离开之后,她就躲了起来,司空禹去宅子里没有见到人,就大肆在启辰的京城搜人,闹得挺厉害的。 而司空禹又跟启辰的七皇子交好,若是到时候他来了京城认出自己来,怎么可能不去告诉司空禹。 司空禹这个人霸道蛮横惯了,自己在他手底下逃掉,想必他定然是气得七窍生烟,若是知道了自己的消息,便绝不对无动于衷。 段蔚予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道:“具体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区区一个启辰国七皇子,你还不必把他放在眼里。”启辰国最得宠、最有势力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其他的皇子不过都是陪衬罢了。 温悦汐轻哼一声,“你敢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敢。” “有我在,你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温悦汐又立刻开心起来,是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是有他护着自己的。 隆重而热闹的除夕宴结束,回去之后众人议论最多的不是哪个妃子在宴会在最出风头,哪个官员得到皇上的赞赏最多,而是蔚王殿下跟升平郡主之间的那种气氛。 谁曾见过蔚王殿下对哪个女子哪怕是和颜悦色过?从来没有,但是对升平郡主,他却是呵护至极,连看她的眼神都是温柔而宠溺的。原来他们以前一直在自欺欺人,蔚王殿下对升平郡主哪里只是在尽照顾之责,分明是已经对她动了男女之情。 不过,这升平郡主也真是有本事,短短的时间,竟然完全改头换面,跟以前的她全然不同,怪不得人家要说升平郡主是被狐狸精给覆身了,不然为什么跟以前完全像是两个人。 只是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怪力乱神之语是万不能说出去的。 宴席散去,已经过了子时,段蔚予送了温悦汐回平晏侯府,温悦汐却是拉着他不肯让他走,“都这个时辰了,也别回去睡了,而且,你听,外面鞭炮声那么热闹,你就算回去了能睡得着吗?” 段蔚予耐不过温悦汐的难缠,也就留了下来,偌大的院子里,他站在檐下,看着温悦汐和府里的下人们一起放烟花爆竹,火光照得温悦汐的小脸一片红彤彤,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也越发熠熠生辉起来。 蓦地,温悦汐突然转头看向段蔚予,那瞬间她眼睛里的光芒直射在段蔚予的心底,让他心中一颤,不由缓步走到温悦汐的身前,低头覆上她的红唇,温悦汐嘴角勾起笑痕,踮起脚尖,两只手臂圈住段蔚予的脖颈,仰头承受他的深吻。 一旁的下人们被这突然而来的情景给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面红耳赤,那些侍女们更是害羞地低下头去,心中咚咚地直跳,蔚王殿下也太心急了吧,都来不及让他们退避,就…… …… 这个年刚过完,和亲的消息便是在京城里传开了,温悦汐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是暗自诧异,为什么这么着急?这刚过完新年,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和亲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让温悦汐更诧异的事情还在后面,段映湛跟她说,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已经带着礼官和聘礼从启辰出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怎么这么着急?再这么说也要等到过完正月啊。”温悦汐很是不解。 “可不是说呢,不过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了我的父王处理,让他跟礼部的人一起招待启辰国的七皇子他们。我父王也觉得很奇怪,好像启辰国那边着急把和亲的事情尽快定下来似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既然觉得奇怪,皇上为什么要答应?不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诈吗?” 段映湛闻言不由白了温悦汐一眼,“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啊?皇上心里怎么想,他也不会告诉我啊。” 说罢,段映湛有些奇怪地看着温悦汐,“不过你似乎对这件事很关心啊,要和亲的人又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哎,实话跟你说吧,我以前在启辰国的时候,跟这位七殿下之间……其实,也不能说跟他,是跟他的一位朋友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我不能让他认出我来。所以,到时候要是这位七皇子真的来了,你也帮我遮掩着点儿啊。” 段映湛的好奇心又来了,一双眼睛十分感兴趣地盯着温悦汐,“什么事儿能让你怕成这样啊,跟我说说,说不定等那位七皇子来了,我还能帮你摆平了呢。” “其实这事儿要说起来跟那位七殿下也没多大的关系,是跟另外一个人有关……” 听温悦汐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段映湛顿时惊讶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启辰国恭阳侯的独子司空禹?” 温悦汐轻轻点头,“谁知道我怎么就惹上了一个那么难缠的人,非要撮合我跟什么九公主,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哎,你话可别这么说,你跟他还真的是有仇有怨。”而且他们两个的仇和怨大了去了。 “我知道,当初他的父亲就是死在我父亲的剑下。”这件事在启辰国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其实不用打听,也能从街头巷尾人们的议论声听到。 恭阳侯府的小侯爷为什么这么蛮横霸道,就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管教,他的父亲十几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斩杀了他的那个人就是昊黎国当时的将军、死后被追封为平晏侯的温悦汐的父亲。 那场艰难而血腥的战争,现在说起来却很简单,起初是因为昊黎和启辰边境的士兵起了冲突,后来事情越发严重了起来,两国开始交战,当时昊黎派去的将军是温悦汐的父亲温逸临,而启辰出战的将军则是大皇子的舅父恭阳侯,战场上无非就是你死我活,温逸临杀了启辰的恭阳侯,启辰的二皇子顶替了临时的将军,又杀了温逸临和他的夫人,段蔚予随后又赶去了战场,那个时候两国已经开始议和,所以段蔚予只砍了启辰国二皇子的一条胳膊。 如今的百姓们再提起当年的那场战争的时候,知道也只是寥寥,三言两句便能说清楚,然而战场的残酷非亲身经历过的人不能体会,刀光血影、横尸遍野,也只化成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而已。 段映湛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孽缘啊。” “幸好当时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然你回不回得来昊黎都是个问题了。” “就算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差点没回来。” 段映湛看了一眼温悦汐道:“都说这启辰国的那位小侯爷是个蛮横无礼的主儿,他的恶名都跟你有得一拼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啊。” “什么叫跟我由得一拼啊?” “难道你不知道吗?以前你跟他两个可是齐名江湖的,一个霸道蛮横,一个骄纵任性,令人闻风丧胆。” 温悦汐一掌就拍在段映湛的头上,“滚,谁乐意跟他齐名谁齐名去,关我什么事儿?” 段映湛也不逗温悦汐了,脸上的表情转而认真道:“你也别太担心,那个七皇子是来跟公主和亲的,如果刻意避着的话,他也见不到你,他在我们昊黎期间,你就躲在这侯府里不出来就是了。” 温悦汐顿时阴郁,“这叫什么事儿,明明做错事儿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要躲着他啊?” 虽然话是这样说,不过几日之后,平晏侯府就传出消息,升平郡主出了红疹,要有一段日子不能出门了。 温悦汐在认真考虑过后,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在自己跟段蔚予的事情还没定下来的时候,万一中间横生了什么枝节,自己岂不是要怄死? 启辰国的和亲队伍踏着春寒料峭赶到了昊黎国的京城,用一个‘赶’字丝毫不过分,因为他们赶完这段路,整整缩减了往日里一半的时间。 庆王遵皇上的命令带着礼部的一众官员在城门处迎接,而段映湛因为好奇,也是一起跟了过来。 不过……有些奇怪啊,被护着中间的三辆马车看起来都很华丽,不像是装东西的啊,可是来的贵人不就只有七皇子一个吗? 等到三辆马车上坐着的人相继下来之后,庆王有些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怀萤公主也来了,皇上没有跟自己说她也会一起过来啊。 “父王,怎么怀萤公主也一起来了?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是谁啊?” 庆王皱眉道:“我怎么知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上前迎接吧。 “见过庆王。” “七殿下多礼了。” 一旁的怀萤公主此时也是朝着庆王盈盈施了一礼,而庆王也是跟她还了礼,然后就见得怀萤公主看了一眼身旁站在另外一名男子,对他道:“司空禹,快来见过庆王啊。” 庆王一听这两个字,心里就有些明白此男子的身份了,司空禹,不正是启辰国恭阳侯府小侯爷的名字吗? 司空禹几乎敷衍似地朝着庆王见了一礼,庆王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是面上却是笑着道:“原来是小侯爷啊。” 而一旁的段映湛见到司空禹这个样子,顿时瞪向他,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小侯爷啊,还敢在自己父亲面前甩脸子,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于是开口就有些不客气地道:“七殿下来和亲,小侯爷跟来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不行吗?我从来没来过昊黎,所以想来看看,难道世子殿下有意见?” 庆王见两人的语气都是如此不善,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先别在这里说话了,你们一路辛苦了,别院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先回去歇息一下吧,晚上皇上会在宫里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怀萤公主亦是笑着道:“真是麻烦庆王了。” “应该的。” 怀萤公主三人又重新坐上马车,段映湛注意到那小侯爷上马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城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难怪悦汐那么讨厌他呢,原来这个人真的这么不可理喻,看来传言都是对的,这个小侯爷简直是没有一点教养。 眼看着段映湛翻身上马,庆王顿时转身看向他,“你这是干什么?” “无聊,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段映湛就扬起马鞭,直往城门而去。 庆王顿时恼怒不已,这个湛儿,是他自己非要吵着跟自己一起来,带他来了,他却又这副模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段映湛进了城门之后,直接往平晏侯府去了,进到后院里,看到对外宣称出了红疹避不出门的温悦汐正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不由出声道:“你倒是清闲,还有心思在这里逗狗呢。” “怎么了?一早就这么大的火气?谁惹你了?” “我要是说出谁惹了我,保证你得吓死。” 温悦汐闻言不由失笑,“来,说说,我倒也想看看自己是怎么被吓死的。” “我刚刚跟我父亲一起出城接启辰国来和亲的人了,你猜我见着谁了?” “我说,你说话能别这么吊人胃口吗?要说就说,不说赶紧滚。” “我见着你口中说的那个小侯爷了,他也跟着一起来的。” 一句话顿时让温悦汐逗狗的动作顿住,只见她抬头看向段映湛,“你说什么?” “司空禹,我见着他了,跟启辰国的七皇子一起来的。” 温悦汐站起身子来,眉头微微皱起,司空禹,他怎么也一起来了?自己以前听他说过,他最讨厌昊黎了,哪怕一步都不像踏到昊黎的土地,说出这样话的他怎么可能跟七皇子一起来昊黎的京城? “你确定是他?” “当然确定,是怀萤公主亲口说的,他的名字是司空禹,难道还能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司空禹?” “等一下,怀萤公主?!她也一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七皇子和亲,他们两个要等着一起过来,这实在是于常理不合。 “是啊,的确是怀萤公主,我见过她那么多次,绝对不可能认错。” 温悦汐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远处,神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心中暗暗思量一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有些事情就可以说得通了,为什么启辰国要急着和亲,为什么刚过完年,他们就这么紧赶慢赶地过来,这都是有原因的…… 而另外一边,庆王带着怀萤公主他们在别院里安顿了下来,这里是一处皇家别苑,距离皇宫不算远,周围也是安静,把他们安排在这里也是妥当。 “有劳庆王了。” “那你们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吩咐外面的侍卫就好,本王先回去向皇上复命,到了晚上会有人来接诸位去皇宫里赴宴。”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庆王方才离了别苑,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他得问问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连怀萤公主和恭阳侯府的小侯爷也一起来了。 怀萤公主也没说什么,只跟七皇子和司空禹打了一声招呼便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七皇子和司空禹对视一眼,司空禹一针见血地对七皇子沉声道:“她这就是在利用你。” 第115章 找温沐(二更) “我知道,可我别无选择。”溥承蕴语气无奈,“禹,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任性妄为,可我万万不行。” 司空禹闻言不由有些歉疚地道:“这件事我去找过大皇子,可他没答应帮我。” 溥承蕴抬手覆上司空禹的肩膀,“以他在这件事里的处境,若换了我是他,我也不会出手帮忙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多谢你了。”能让司空禹开口求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空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这些。 “你先去休息吧,我出去逛逛。” 眼看着司空禹就要走出去,溥承蕴连忙开口道:“这一路上赶路赶得紧,你还是先去休息会儿,别逛了。京城这么大,人海茫茫的,遇到他的机会小之又小,再说了,他也未必在这京城里。等晚上见了庆王,跟他说一说,让他帮忙在户部帮你查一查就是了。” 司空禹默了默,终于还是道:“我就是想出去看看这昊黎什么样,跟他没关系。” 司空禹走出去之后,溥承蕴只在后面摇头,在这件事上他是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了,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就算再能赚钱,又何至于这样大费周章。那日,温沐被侍女扶去客房之后,九公主也说自己有些头晕,可九公主分明没怎么喝酒,至今自己还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温沐突然从侯府里不见。 自己问了司空禹很多次,他就是不肯告诉自己实话。不过想想,司空禹那霸道的性子,温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为了这个特意追到昊黎国来,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因为恭阳侯的事情,司空禹极其讨厌昊黎国,连带着讨厌昊黎国的一切,就为了抓住一个温沐,跑到这个让他嫌恶不已的昊黎,这又似乎有些不合司空禹的性子。 溥承蕴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跟司空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兄弟,却仍有些看不懂他。 太阳落山,司空禹也从外面回来,而彼时来接他们进宫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都要派人去找你了,让别人这么等着可不好。”怀萤公主目光冷淡地看向司空禹。 而司空禹则是讽刺一笑,开口道:“我就是出去逛了逛,别说,这昊黎的京城还真是热闹,这一路上,我听了很多有趣的传闻啊,尤其是关于蔚王殿下和那位升平郡主的,几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他们两个的事情,我说这蔚王殿下也真是够有种的,抢自己侄子的未婚妻,听说他对那个小丫头可是宠上了天。” 跟我摆什么臭架子,哼,你哪儿疼,我就往哪儿戳。 一旁站着的礼部官员听了司空禹这话,面上顿时尴尬得很,这启辰国的小侯爷也真是的,要说这样的话不能私下里说吗?自己身为昊黎国的官员都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帮蔚王殿下说两句话。 那怀萤公主果然是变了脸色,不过到底是忍耐住了,没有当众发脾气,只是轻声道:“好了,我们进宫去吧。” 怀萤公主率先上了马车,而司空禹则是朝着溥承蕴抛出一个得意的眼神,溥承蕴只是在心中暗自摇头,司空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知道收敛。 在去皇宫的路上,司空禹撩开帘子看向窗外,不知道那个可恶的温沐究竟是不是在这京城里,不管他到底在哪儿,这一次自己一定要把他给找出来! 皇宫的接风宴上,皇帝只是稍坐了一会儿,便是起身离开了,留下太子段怀瑾和其他几位皇子陪怀萤公主他们在这里坐着,毕竟他们都算是皇帝的小辈儿,皇帝没有必要降低身份陪他们坐在这里宴饮。 怀萤公主每年都来昊黎国,跟在座的几位昊黎的皇子也算是熟人了,所以说话也随意一些。 司空禹见状却是在心中暗自冷哼,这个怀萤公主真是被男女情爱冲昏了头,难道她忘了十几年前昊黎和启辰的那场恶战了?难道她忘了是谁砍断了她皇兄的一条胳膊?竟然还能跟这些昊黎的皇子相处得这样融洽,也真是够恶心的,也没见她对她自己的那些皇弟这样亲近,还不都是为了讨好那个蔚王。 而段怀瑾自然也感觉得到司空禹身上满身的敌意,至于原因他大概也猜得到,这位小侯爷的父亲当年死在战场上,他想必是极不喜欢昊黎的。只是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跟着一起来,又不是要他来和亲,真是个怪人。 但是身为昊黎的太子,他无意跟司空禹起冲突,整个宴席上大家也只跟怀萤公主和那七皇子说话,而司空禹也乐于没人搭理他,一个人悠闲自在地喝酒吃菜。 一顿饭倒也算是其乐融融地吃完,段怀瑾送他们三人出宫,在出宫的路上,段怀瑾也是暗暗在想,怀萤公主此次来不可能跟蔚皇叔无关,只是以前她尚且得不到皇叔的心,就算这次跟着一起来了又如何,还是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 “听说太子殿下年前刚订婚了,还没来得及说一声恭喜。” “多谢怀萤公主了。” “升平郡主究竟是没福分,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怀萤公主故意没有把后半句说完,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想当初,升平郡主对太子你也是一片痴心,只是造化弄人啊。” 段怀瑾听得出怀萤公主意有所指,但却只沉默着并不接话。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怀萤公主想跟自己联手破坏温悦汐和蔚皇叔,对于温悦汐,他是有些不甘心,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为何她的心能那般轻易地说变就变。看着她跟蔚皇叔相处,心中也怀疑过,以前她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就算她以前对自己那般痴迷,看着自己时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眼神。 只是,所有的不甘不愿,都被他深深埋在心底,因为他是这昊黎国的太子,不能有丝毫不合规矩的行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对于温悦汐,他能做的也只有放手罢了。 见段怀瑾是这样的态度,怀萤公主有些失望,本来她还想着这段怀瑾毕竟是个血性男儿,自己的未婚妻被抢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皇叔给抢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服和不甘吧,没有想到自己都主动说出来了,他却连一句话都不说。 却见得怀萤公主爽朗一笑,“瞧我,说这些事情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而此时皇宫里的另一处,萱妃派去打探消息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来。 “怎么样?见到启辰国的那位七皇子了吗?”萱妃急切地问道。 一旁坐着的蔺玉公主面上却是带着忧色,显然没有自己的母妃那样关心。 “见是见到了,只是……”这宫女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奴婢只是趁着他们出宫的时候,躲在路上悄悄地看了那么一眼,跟怀萤公主走在一起的有两个年轻男子,奴婢也分不清他们两个哪个是七殿下。” 萱妃闻言顿时失望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在退下之前,却是开口道:“不过那两个年轻的公子长得都挺好看的,一派皇家气度,比之太子和宫里的那些皇子也是不差的。” “果真?”萱妃的脸上现出喜色来。 “奴婢不敢撒谎。”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那宫女退下之后,萱妃这才笑着对蔺玉公主道:“看来,那位启辰国的七皇子还是挺不错的,不要紧,他还要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呢,总是有机会打探到更多的情况。” “母妃,你还是别这么做了,父皇现在也没说,去启辰国和亲的一定是我,再说了,”蔺玉公主别开眼,“我也不想去和亲。” “为什么?你若是和亲去了启辰国,就不必在乎臻贵妃了,到启辰国做一个王妃有什么不好?” “母妃,启辰国虽然没有臻贵妃,但那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还身在皇室之中,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去了启辰国就不用跟别人争,跟别人斗了吗?没了臻贵妃,还会有别人。”而且,自己实在是舍不得留母妃一个人在这里。 萱妃却是握着她的手道:“这怎么能一样?我听你父皇说,启辰国皇室内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最后登上皇位的不是大皇子就是二皇子,所以其他皇子都已经失了争位的心。而且这位七皇子的母妃是启辰国有名的才女,性情也是淡泊,虽不怎么得宠,但是日子过得也算清净。等你嫁过去之后,跟着那七皇子一起搬出皇宫,住进王府里,关上大门,日子还不是你们自己过的,当然比现在守在这里好多了。” 虽然皇后现在帮着她们母女,那是因为她们母女还有用,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她当时下定决心回皇宫之后,最大的念想就是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如今这启辰国的七皇子倒也算是满意了。 “好了,母妃,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最后和亲的人究竟是谁,还是得父皇来定,我们现在在这里说这么多也没用。” 其实蔺玉公主自己心里未尝不清楚,这次和亲,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毕竟父皇已经试探过好几次了,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嫁去启辰国了,那自己的母妃怎么办?自己又不能带她走。 这夜,蔺玉公主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无法入眠。 …… 庆王府中,侍女们把饭菜摆好,庆王和庆王妃他们才是落了座。 庆王妃亲自给庆王盛了一碗汤递到他的面前,轻声问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菜都热过一回了。 “还不是因为启辰的那个小侯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去户部查一个叫什么温沐的人,说是那个人跟他有仇,非要找到他不可。” 一旁的段映湛闻言顿时眸光一闪,温沐,应该就是温悦汐在启辰国时使用的化名吧,这个小侯爷果然是冲着温悦汐来的,不过至于吗?竟然追到这里来找人,也真是有病。 此时庆王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气愤,“怪不得都传言说这个小侯爷是个任性无理的混世魔王,这次我真的见识了,你说他一个启辰国的小侯爷跑到我们昊黎国来查什么人啊,我们凭什么替他查人啊。” 段映湛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不乐意,就别替他查啊,若是真查出来了,还不知道那个小侯爷会对那个温沐怎么样呢,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我们昊黎的百姓,难道不应该保护一下吗?” “哎,算了,不过就是一个人罢了,再说了,根本就查不出来。我们昊黎这么大,叫温沐的不知道有多少,他找得过来吗?无异于大海捞针罢了。” 段映湛点头,“也是。”温沐?傻子,你还真以为你要找的人叫温沐啊,就凭着这个名字,让你再找一百年你也还找不到。 吃罢饭之后,段映湛起身就往外走,“父王母妃我出去消消食去啊。” “哎,你这臭小子,你去哪儿啊?” 可此时段映湛已经跑远,听不见他的回答了。 “你看你这个儿子都多大的人了,还怎么不着调,整天风风火火地就想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什么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啊?” 段映湛没有去别的地方,去的是平晏侯府。 进去后院的时候,段蔚予也是在的,看到段映湛这般急匆匆进来,段蔚予含笑对身旁的温悦汐道:“你信不信,他又带了信的消息过来,而且跟你有关。” 温悦汐亦是浅浅笑着道:“还用猜吗?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了。” “温悦汐,你猜我刚刚从我父王那里听到什么消息了?” 温悦汐也不答,直接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先别着急,喘喘气儿再说。” 段映湛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道:“我听我父王说,那位什么小侯爷要户部帮他查一个叫温沐的人,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温悦汐点头,“是,温沐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化名。” “这个小侯爷果然是冲着你来的,我说他也是够有病的,不就是撮合你跟那启辰国的九公主没成吗?至于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吗?” 温悦汐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个司空禹啊,你就不能用想正常人的脑子去猜测他,整个一怪胎。”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撮合自己跟九公主,甚至不惜给自己下药,只是为了留住自己帮他赚更多的银子?这理由有些荒谬了吧。 不过那个人的脑回路跟常人不一样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旁的段蔚予闻言只是凝眸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傻丫头,你平时挺聪明的,这个时候为什么倒是想不明白呢? 注意到段蔚予的目光,温悦汐不由纳闷地看着他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段蔚予却只是轻轻摇头,“没什么。” “分明有什么,有话就说啊,你这样憋得我很难受。” 段蔚予轻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悦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位小侯爷其实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有人上前来通报道:“郡主,怀萤公主和启辰国七殿下求见。” 温悦汐闻言抬眸看向段蔚予,抬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带着嗔意地道:“我都称病躲在家里了,人家还是找来了,却不知究竟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你的。” 第116章 倒霉碰上(一更) 只是,不管他们是来找自己的,还是来找段蔚予的,自己都要避而不见了。 溥承蕴随着怀萤公主一起进到温悦汐的房间里,看到里面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在,心中不由暗自惊诧,怎么这升平郡主的闺房里还有男人,而且是两个…… 怀萤公主此时显然也有些意外,方才侯府里的侍女并没有告诉她,段蔚予和段映湛也在。 按捺下心中的妒意,怀萤公主面上的笑容朗然可亲,“没有想到蔚王和世子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段映湛对怀萤公主的印象一直不错的,所以此时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同情她,喜欢了蔚皇叔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她的心里应该非常难受吧,只是感情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衡量的,全凭着那个人的一颗心,他的心向着谁,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所以,尽管怀萤公主在爱着蔚皇叔的时候,温悦汐还在对太子痴迷不已,但是到最后跟蔚皇叔在一起的人,却还是温悦汐,而不是怀萤公主,只因为蔚皇叔的心是向着她的啊。 “公主与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段蔚予的话依旧是周全而客套。 “蔚王殿下言重了。” “请坐吧。” 看段蔚予这架势,完全就像是这里的另外一个主人一般,溥承蕴暗自心道:看来这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事情是实打实了,并非是谣传而已,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不知道这位升平郡主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能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怀萤公主的手下把人给抢走,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在启辰,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梦想着能娶到自己的这位皇姐。 这个时候,温悦汐的声音从纱帘之后传了过来,“还请公主和七殿下见谅,我现在的样子可怖得很,无法见人,只能隔着帘子跟二位说话了。” 溥承蕴朝着纱帘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心中越发好奇这位升平郡主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听得身旁的怀萤公主出声问道:“郡主的嗓子怎么了?” “哦,大约是上火了,这几天哑得厉害。”说着这话,温悦汐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喉咙。之前在启辰国自己扮男人的时候,虽然有刻意低沉着声音说话,但是音色跟现在还是有些相近的,为免让七殿下听出来,只能这样了。 原本怀萤公主今日带着溥承蕴来见温悦汐是另有目的的,但没有想到段蔚予和段映湛竟然也都在,那原本她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做不成了,但是来都来了,也不能即刻就走,只能在这里跟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听说世子你订婚了,真是恭喜了,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之前段映湛跟温悦汐走那么近,如果他们两个能成一对的话,那该有多好,为什么温悦汐偏偏要喜欢上段蔚予?他们之间……那么不相配。 “我是订婚了,她……” “咳……咳……” 纱帘之后突然传出温悦汐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段映湛即将出口的话。当然不能让段映湛把宓儿的名字说出来,七殿下是知道这个名字的,若是他知道段映湛的未婚妻是许宓,那顺藤摸瓜猜出自己就是温沐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段映湛立刻反应过来,许宓不是去启辰国接了温悦汐吗?说不定也七殿下也见过许宓,难怪温悦汐会不让自己说了。 却见此时段蔚予微皱了眉头朝着纱帘之后看去,“没事吗?”声音却是温柔的。 待怀萤公主看过去的时候,段蔚予已经走进了纱帘之后,此情此景不由让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口中却是若无其事地问道:“郡主没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纱帘之后的温悦汐哑着声音道:“没事。”说完却是瞪了段蔚予一眼,快速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段蔚予不意料温悦汐会有这样的举动,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声音传到外面三人的耳朵里,三人俱是一愣,不知道在纱帘后面发生了什么,而且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暧昧啊?难道那二人在纱帘后面做什么不可观瞻的事情?脑海里顿时浮想联翩。 怀萤公主面上和善的神情终于维持不住,变了脸色,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段映湛觉得自己似乎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慌忙之下,不由出口问道:“对了,小侯爷怎么没跟公主和殿下一起过来?”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气氛就更尴尬了。 这天下谁不知道司空禹的父亲是被温悦汐的父亲给杀死的,他怎么可能来这平晏侯府看望温悦汐? 看到怀萤公主和那位七皇子的脸色,段映湛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只有在那里尴尬地笑着…… 而最终,还是怀萤公主和七皇子起身告辞才结束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侍女把他们姐弟两个送出去之后,温悦汐才起身走出纱帘,却见她脸上白白净净的,哪里有一点出红疹的样子,段映湛看着这样的她不由道:“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吧,万一今天那个怀萤公主坚持要进去看你,我看你这么应付。”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嘴吧,差一点就把宓儿的事情给说出去了。” 段映湛嘿了一声,“我帮你,你还不领情,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就是温沐的事情告诉那位小侯爷去。” 温悦汐闻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映湛啊,你蠢是蠢了些,但是卖友求荣这种事情你还是做不来的。”而且,段映湛对那司空禹的讨厌已经溢于言表了。 段映湛顿时郁闷起来,眼睛瞥到站在一旁清风霁月的段蔚予,段映湛不由暗道:方才蔚皇叔跟温悦汐两个人究竟在那纱帘后做了什么啊? 彼时,回行宫的马车上,溥承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但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自己那位皇姐身上散发的怒气和怨气。 他不由在心底讽刺一笑,到了这种时刻,她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在外人的眼里,怀萤公主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美丽、善良、大方,对谁都是那么和善可亲,每一个见了她的人没有不夸她的,就连宫里的宫女都说怀萤公主是皇宫里最没有架子的主子。 可事实的确是这样吗?那只是她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罢了,事实上……若是她真的那么善良没心机,早就被皇宫里的那些猛虎给吞掉了,其实说起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只猛虎呢?只是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几乎所有人都被她骗过了。 不过,自己这个无往不利的皇姐竟然也有栽跟头的这一天,还是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上,她守了那段蔚予这么多年,到头来,却突然被一个中途冒出来的小丫头给摘走了,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冒火呢? 一路沉默着回到他们住的别苑,司空禹还没有回来。怀萤公主一句话都没说,就回去自己的房间了,溥承蕴见状心里不知怎么地,竟是有一种痛快的感觉,你可以拿捏我,却也有人可以拿捏你。 司空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溥承蕴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出去找温沐去了。 看着司空禹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溥承蕴不由开口问道:“不会是为了找他,你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吧?” 司空禹闻言略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吃自己的饭,溥承蕴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他很是不解地看着司空禹,“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就算要找人,你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啊。” “我当然着急,我要急着把他找出来扒皮抽筋,还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我不想放的人,死也不能走,就算是走了,我也一定要把他给抓回来。”司空禹狠狠地道。 溥承蕴无语,“我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在仇人,倒是像在找情人。” 原本无心的一句话,却刺激得司空禹一口饭喷了出来,饭粒卡在喉咙里,他不由剧烈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 灌了一杯茶之后,这才好了些,只见司空禹瞪着溥承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情人,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好不好?别这么恶心。” “你……不用这么激动吧,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溥承蕴也没想到司空禹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随口说也不行,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是断袖呢。”他司空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是断袖! “好了,我以后不说了行不行,不过,你找得怎么样了?有点眉目了吗?” “他们户部的人帮我查了,整个京城名叫温沐的人足有三百多个,不过年龄符合的,只有五十多个,我一天之内已经跑完了,没有他。”语气里难掩失落。 “这么说来,那个温沐就不是京城人士了,昊黎这么大,想要找到他岂不是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样的话,你还要继续找吗?”这样去找的,只怕一辈子也找不到吧。 司空禹扒了一口饭,道:“当然找,无论他躲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他。” 这个时候,溥承蕴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去见的那个升平郡主不也姓温吗?她会不会跟这个温沐有什么关系?随即,他又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被司空禹影响得也真是魔怔了,怎么看到一个姓温的就往温沐身上联想,那位升平郡主并无兄弟,怎么可能跟温沐有什么关系。 见溥承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空禹不由开口问道:“想什么呢?对了,你今日不是跟怀萤公主一起去了平晏侯府吗?见着那个升平郡主了吧?” 溥承蕴没有想到司空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毕竟他跟那位升平郡主是仇人,应该会刻意避讳提起她才对。 “算是见着了吧。” “算是?见着就见着了,没见着就没见着,什么叫算是见着了?” “她出了红疹,没办法见人,隔着纱帘,说了几句话而已。” 司空禹冷哼一声,“出了红疹?我看是因为长得太丑了,没脸见人吧。”对于这个仇人之女,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随即,他又是讽刺一笑,“怎么样?怀萤公主跟那个升平郡主打起来了没?” 溥承蕴听得他这般戏谑的语气,不由摇了摇头,“蔚王也在,不止是蔚王,还是我们之前在城门口见过的那个庆王世子,他也在,这情况想必很是出乎怀萤公主的预料。” 司空禹顿时笑着道:“精彩啊,主角都到齐了,我倒也很想知道那个升平郡主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从怀萤公主的手里把那个蔚王给抢走,不过这个蔚王的眼光还真是有问题,怎么会看上那个臭丫头。听说,她长得可是丑得很,脑袋也有些问题,之前不是跟他们的太子殿下纠缠得厉害吗?怎么这样的丫头,那蔚王也看得上,别人还把他说得多厉害似的,我看就是徒有虚名,一脑子的浆糊。” 知道他这是带着偏见在说话,溥承蕴也不跟他争论,毕竟让他对升平郡主和蔚王这两个人消除偏见是永远不可能的。 …… 这几日,阳光晴好,也一天天地暖和起来,温悦汐被困在府里,只觉得做什么都有些恹恹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小狗,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觉不觉得无聊啊?” 小奶狗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睡了。 温悦汐忍不住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睡,睡,睡,你就知道睡。” 这个时候,只见绿弗拿着几件新衣服走了过来,“郡主,这是刚做好的春衫,您试试合不合身,看这天气,用不了多久就要穿上了,要是不合身的话,得赶紧改了。” 温悦汐望了一眼头顶蓝得纯粹的天空,思索了片刻,才笑着看向绿弗道:“你去帮我准备一件男装来。” “啊?要男装做什么?” “溜出去玩儿啊,你看看这般好的天气,不出去玩儿,岂不是浪费了?我都好久没出过门了,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 绿弗闻言笑了笑,倒也听话地去给温悦汐准备男装了。 不久之后,两个身着男子的女子就从平晏侯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春日回暖,街市上也越发热闹起来,温悦汐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在手里吃着,跟在她身边的绿弗也是东看看西看看的,其实她也很少出来的,之前还在王爷手下的时候,整天要么就是出任务,要么就是练功,根本就没机会出来。后来,被王爷派来了郡主的身边,郡主又很少出门,她也就没什么机会出来。 “你闻到什么香气没有?” 绿弗闻言亦是认真地闻了一下,“好像是枣泥糕。” 顺着香味儿,她们二人来到街边一处卖枣泥糕的摊子,只是买这家枣泥糕的人太多了,队伍排得很长,绿弗便道:“我在这里排着吧,公子去一旁的茶摊坐着等就是了。” “还是算了吧,别买了。” “不碍事的,前面也没多少人,很快就到了。” 温悦汐朝着前面看了一眼,的确是挺快的,就道:“那我就先去旁边的茶摊坐着等你啊。” 只是温悦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么倒霉,在府里关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竟然就这么巧碰上了那个无良恶魔司空禹。 起先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那朝着她跑过来并且怒吼出声的人不是司空禹又是谁?! 也顾不上还在排队的绿弗了,温悦汐起身就往巷子里跑…… 第117章 吃瘪(二更) “温沐,你给我站住,你再敢跑,我打断你的腿!”身后传来司空禹怒不可遏的声音。 温悦汐一边跑,一边心道:你这副抓到我就要立刻把我给杀了的鬼样子,我不跑能行吗? 哎,等一下,等一下!这是一个死胡同?!看着伫立在前方的一堵墙,温悦汐不由大呼一声,天要亡我。今天出门之前应该先看看黄历的,简直诸事不顺,路遇邪魔。 前面没了路,温悦汐只好停下来,转身看向身后追上来的司空禹。 这个时候,司空禹也是停了下来,见温悦汐已经无路可走,嘴角恶狠狠地笑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温悦汐像是要把她钉在身后的墙上似的,“你跑啊,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 却见温悦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着司空禹拱手道:“好久不见了,小侯爷。” “好久不见?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吗?” “小侯爷想让我说什么?”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你还是第一个,你认为这口气爷我咽得下吗?”而且逃得那样彻底,自己去他住的宅子里搜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温悦汐笑了笑,眼神却是冰冷,“我不逃,难道等着小侯爷你把我给害死吗?那天你在我的酒里下了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自认跟小侯爷你无冤无仇,却不知小侯爷你为何要将我置于死地。” “你果然都知道。”那天他故意装作不知,就是为了找机会逃走。 “那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还请小侯爷能高抬贵手,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你想得美!我非要把你带回来好好教训不可。”温沐啊,温沐,小爷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以为就能这么轻易放你走了?做梦! 温悦汐闻言却是轻蔑一笑,“想要带我走,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完这话,她朝着空中做了一个手势,只见一个暗卫瞬间从旁边的屋顶现身。 司空禹见状稍稍愣了一下之后,便是跟那暗卫交上了手,这个时候绿弗也跑了过来,抱着温悦汐就是跃上了屋顶,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司空禹的视线之中。 司空禹想要去追,却是被那暗卫纠缠怎么都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悦汐再次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心里气得简直要吐血,温沐,你给我等着,别让我再碰着你! 估摸着绿弗已经带着温悦汐走远了,那暗卫也不再跟司空禹纠缠,迅速抽身离去,司空禹当然不甘心,立刻上前去追,可是那暗卫的轻功极好,再加上对这京城熟悉得很,三两下就把司空禹给甩掉了。 只气得司空禹站在那里大吼一声,引得旁边的人俱是惊惧不已地看着他。 “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小侯爷刚一回来,就在房间里摔东西,我们劝不住啊。” 这小侯爷的脾气,谁敢上去劝啊,也只有七殿下,跟小侯爷的关系好,能上前去劝两句。 溥承蕴还没有走到司空禹的房间,就能听到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从他的房间里传来,一众下人们因为害怕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敢上前。 溥承蕴一边暗自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走到司空禹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他的房门,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溥承蕴稍站了一下,便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推门一看,顿时哑然,房间里的东西已经被他砸得差不多了,这……要怎么跟昊黎的礼官解释啊?毕竟都是人家准备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司空禹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我今天见着他了。” 他?温沐?那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能气成这个样子?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又一次,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又一次!” 溥承蕴顿时了悟,怪不得呢,能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以他的性子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一而再地发生。 不过,好奇怪啊,“温沐又不会武功,他怎么能从你手底下逃走?” “他身边有帮手,而且不止一个。”司空禹抬眸看向溥承蕴,“而且跟我交手的那个,武功很高,在我之上。” “这样的话,不是更证明了温沐是江湖中人,之前他的未婚妻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未婚妻’这三个字的时候,溥承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司空禹,他直觉他不会乐意听到这三个字,结果果然看到司空禹皱起了眉头。 司空禹却是摇头,“不,不对,那两个帮手不像是他的朋友,倒像他的护卫。” “护卫?如果真的是护卫的话,那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可如果他真的出身富贵人家,又为什么会流落到我们启辰,连个买药的银子都没有?还要在你的医馆里坐堂问诊赚银子?”而且一坐就是大半年,谁家的富贵公子也不会这样吧。 司空禹闻言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管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在京城。” “禹,虽然我不想泼你冷水,但是,你之前也让他们户部的人查了,京城里叫温沐的人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可以想见这个温沐并非是京城人士,或者他只是来京城办事,或者只是路过这里,想要再找到他只怕是不容易啊。” 听了这话,司空禹立刻站起身来,“那就让他们一家客栈一家客栈地去找,我现在就去画他的画像,我就不相信会找不到。” 溥承蕴头疼地抓住司空禹的胳膊,“禹,你先冷静一下,这里不是我们启辰,他们的官兵是不可能随你调遣的。” “我不过是让他们帮忙找个人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司空禹着急得很,他担心自己再晚一些,温沐就要离开京城了。也不听溥承蕴的劝告,当即就去书房画为温沐的画像,溥承蕴只有无奈摇头。 只是没有想到,过了一会儿,司空禹又是过来找他。 “承蕴,你的丹青比我好,你帮我画吧。” 溥承蕴见司空禹坚持,没奈何,只好去了书房帮他话,只是刚画了一半,司空禹突然开口道:“算了,还是我自己画吧。” 溥承蕴闻言不解地看着司空禹,难道自己画的不像吗? 可是司空禹并未跟他解释为什么,只是把他赶出了书房,司空禹懊恼地站在那里看着溥承蕴画了一半的画像,为什么自己看到他的画像自承蕴手下画出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恍惚间,时间又仿佛倒流回了那个秋日的下午,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温沐正趴在桌上睡觉,暖黄的阳光照在他如玉无暇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蝴蝶一样地休憩着,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个时候自己仿佛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司空禹摇摇头,驱散自己的回忆,重新回到书桌前,重新执笔画那副自己好像怎么画不好的画像。 …… “王爷,启辰国的小侯爷求见。” 庆王闻言稍怔了一下之后,不由叹气道:“哎呦,这个小侯爷怎么又来了,真是麻烦,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 “行了,我这就过去。”说着,他便是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往前厅去。 却是在回廊上遇到了同样往前厅方向而去的段映湛,“你干什么去?” “我听说那位小侯爷又来了,怕他找父王您的麻烦,就想着一起过去看看。” 庆王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父子二人一起走到前厅里,司空禹已经在那里等得着急,见庆王过来了,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见过庆王。” “小侯爷不必多礼,请坐吧。” “不必了,晚辈这次过来,是有一件急事相求。” 看他这神情的确是挺着急的,庆王心中略有诧异,究竟什么事儿能让这位小侯爷急成这样? “小侯爷但说无妨。” “王爷还记得我请户部帮我查的那个人吗?” “记得,名字叫温沐是吧?” “对,我今天在街市上看见他了。” 段映湛不由惊讶道:“你说什么?!” 他这般反应却是惊到了庆王和司空禹,庆王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儿子,“湛儿,你这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段映湛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太惊讶了吗?之前户部的人不都帮着查了吗?那个叫温沐的根本就不是京城人士。” 司空禹看了一眼段映湛,却也没多想,只着急地道:“所以,我觉得他是有事所以才暂时来京城的,只怕随时都会走,所以我想让庆王帮我动用官府的人搜查一下京城所有的客栈,最好挨家挨户地都搜一遍。我这里有那个人的画像,还请庆王殿下……” 不等他说完,段映湛就扬声道:“我说,小侯爷,这里可是昊黎国,不是你们启辰,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把这里当你自己家,把京城里的官兵都当做你家的家丁啊,随你随便使唤的?还搜遍整个京城的客栈,还挨家挨户地搜,你知道这么搜下来,得动用多少官兵吗?你又知道,这样做会引起百姓们多大的议论和骚动吗?你说的那个温沐他又没杀人放火,我们凭什么帮你去搜人家,人家就是一个无辜的百姓而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司空禹被段映湛这么说了一大通,不由恼怒道:“他得罪了我!” “得罪了你?请问是怎么得罪的?他是伤了你,还是杀了你?有证据吗?我不知道你们启辰的官府是什么样,我们昊黎的官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没有任何一点证据就去抓一个无辜的百姓,如果你想凭着你小侯爷的身份乱抓无辜之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推到我们身上。小侯爷,慢走不送!” “你!”司空禹恼恨地看着段映湛,却没有理由反驳他的话。 “来人,送小侯爷出去。” 司空禹反驳不了段映湛的话,只得拂袖而去。 见司空禹带着怒气离开,段映湛担心自己的父王会生气,连忙道:“父王,您别怪儿子多言,实在是这个小侯爷太过分了,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我们昊黎的面子往哪里放,我们若真的帮着他去抓一个无辜的昊黎的百姓,百姓们会怎么议论我们,说我们为了讨好一个启辰的小侯爷,就把昊黎自己的一个无辜的百姓给送出去,百姓们心中必然大失所望,我们皇家的颜面何存?” 段映湛正是满心忐忑,庆王却是大笑出声,同时抬手拍了拍段映湛的肩膀,“好,湛儿,不愧是本王的儿子,方才那番话说得真是解气。父王早就对这个小侯爷心生不满了,他在他们启辰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还跑到我们昊黎指手画脚,之前他让户部帮他查一个人,我觉得无伤大雅,也就忍了。而他竟然得寸进尺,现下还想让我们动用官府的人帮着他满京城地搜人,真是太过分了,就算你不开口,父王也会拒绝他的。” 司空禹在庆王这里吃了瘪,却也不肯放弃,独自一人挨个去各家客栈找人…… …… 皇宫之中,入夜之后一片宁静,后宫里有多少嫔妃此时正在猜测着皇上今日在谁那里歇息。 事实上,皇帝此时正歇在萱妃那里,屋子里清香袅袅,萱妃跪坐在榻上帮皇帝按压着脑袋上的穴位。 皇帝舒服地吐了一口气,“嗯,舒服,还是到你这里来清净,连头疼的毛病都好一些了。” “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是太累了。” 皇帝睁开眼睛,握住萱妃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朕看着那启辰国的七皇子的确是不错的,若是我们玉儿嫁给他,也算是郎才女貌。” 萱妃看着皇帝,声音轻缓,“皇上的意思是,已经定下是我们玉儿了吗?” 皇帝摇头,“这还得看你和玉儿的意思,朕也不想勉强玉儿,现在是启辰国那边急着和亲,朕还没定下来了,你也问问玉儿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这样,朕想着过两天叫玉儿跟其他几位公主和皇子一起陪着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和怀萤公主去郊外玩一玩儿,你让玉儿趁机好好瞧瞧那七皇子,若是她喜欢的话,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下了。若是她不愿意,朕再考虑考虑别的公主。” 对于蔺玉公主这个女儿,皇帝也是极喜欢的,聪慧、安静,又很体贴,所以这次的事情他也不想勉强自己这个女儿。 萱妃连忙俯身谢恩,“多谢皇上如此为玉儿着想,臣妾定然会告知玉儿的。” “瞧你说这话,玉儿也是朕的女儿,朕为她着想不也是应该的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是亲疏有别,就比如这次和亲,皇上不也是先考虑玉儿吗?那其他的几位公主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只不过是得宠与不得宠的区别罢了。 第二日一早,萱妃送走皇帝,便是把蔺玉给叫了过来,跟她说了皇帝的意思。 “你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嫁给那位七殿下的就一定是你。等出去郊游的时候,你多跟那位七皇子说几句话,看看他人怎么样,若是还不错的话,就这么定了吧,啊。” 蔺玉公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118章 她的画像(一更) 这日一早,太子段怀瑾带着几位公主和皇子出了宫门,因为只是出京闲游一趟,所以并没有什么排场,段怀瑾和几位皇子骑马,而四位公主则是坐了马车。 皇宫里的公主鲜少有机会可以出宫,就算是皇帝出行,也只会带几个得宠的妃子和公主,这四位公主除了蔺玉公主之外,其他三位自出生开始,也还未出过宫。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象,蔺玉公主又想起当初自己跟母妃一起回宫时的模样,那个时候她们母女两个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如今她们果真是活了下来,却是步步如履薄冰,这种滋味儿太难受了。 收回目光,蔺玉的视线扫过马车内同坐的三位公主,其中两个是她的妹妹,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要说和亲的话,年龄的确有些太小了。而另外一个,比自己大一岁,年龄倒是合适,只不过以她的出身要嫁去启辰做王妃有些不太妥当,她的母妃以前是行宫里的宫女,被喝醉了酒的父皇宠幸了一夜,后来就接到了宫里,只不过进宫之后一直都不得宠,跟被打入冷宫无异,如果不是这次和亲,父皇估计都想不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女儿来。 蔺玉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当初的事情,自己怕是会跟这位绮珍公主一样,直到出嫁的时候才会被父皇想起。 “皇姐,你看这外面可真热闹啊。” 这声‘皇姐’叫的自然是蔺玉公主,在皇宫里,就算只有几岁的小孩子也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谁得宠谁不得宠。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郊游,说是几位皇子公主陪着那启辰国的七殿下和怀萤公主游玩,说到底主角还是蔺玉公主,其他三位公主不过是陪衬罢了。 马车停了下来,蔺玉公主掀开纱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原来是到了别苑,听说启辰国的七殿下他们就住在这里。 蔺玉公主的手紧了紧,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马车,段怀瑾见她下了马车,不由低声道:“你不必下来,等会儿,启辰的七皇子他们出来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却见蔺玉公主微微红着脸,低声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上一趟净室。”要是一路出了京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停下来。 段怀瑾微微点头,“行,你跟我进来,我安排个人带你过去。” 进了别苑之中,段怀瑾招手唤来一个下人,对他道:“你带公主去净室。” “是。” 蔺玉公主跟着那个下人一路走,不过这下人是男的,不方便跟蔺玉公主一起过去,就指着前面道:“那里就是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蔺玉公主也有些不好意思。 “是。” 只是蔺玉公主从净室出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刚才怎么能让他退下呢?这别苑虽说比皇宫小多了,可是布局也是复杂,自己已经记不得是怎么过来的了,而且这里怎么一个下人都看不到啊? 蔺玉公主不由有些着急,无奈,只能碰碰运气,先往前走走看。 走着走着,隐隐约约听到前面有声音传来,她心中一喜,正欲走过去,却是听到一道恶狠狠的声音道:“要是让我找到了他,我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这时,另外一道相对温和的声音传来,“禹,要我说,还是算了吧,其实温沐他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不想留在启辰,想回昊黎而已,这一次的确是你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我就强他所难了又如何,我司空禹想要留下的人,他就是不能走,哪怕就是变成一具尸体,他也得留在我身边。承蕴,你等着看吧,等我抓到了他之后,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生生世世都后悔得罪了我。” 听到这话,蔺玉公主心中不由一颤,这人好生凶狠毒辣,什么样的仇怨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另外一个人的意思,那个叫温沐的只是不想留在他身边而已,他就要这样对付人家,跟恶魔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人自己还是少惹为妙,蔺玉公主正欲悄悄走开,却又听得那人道:“好了,你想怎么样对温沐我不管,这次出行,你必须得跟我一起去。” “不去,我还要去找温沐呢。” “找温沐,你还不如直接找他们昊黎的太子呢,这次那位太子也会一起去,你不妨把这件事跟他说了,或许他会帮你,要是照你这样的找法,只怕一辈子也找不到。”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答应了,“行,我就跟你一起去,顺便也看看你未来的王妃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儿有什么要紧,反正以后也只是放在那里做个摆设而已。” “所以我才说,这个怀萤公主忒恶毒了,她分明就是利用你的婚事作为借口来昊黎国搅局罢了。” “利用就利用吧,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虽为皇子,却处处遭人拿捏,就比如这次出行,名义上说得好听,让昊黎国的皇子和公主陪我一起出去游玩,事实上呢,不过是让昊黎国的几个公主对我挑拣罢了。” 男子方才还温和的声音,现在变得愤懑而不甘。 而此时,蔺玉公主已经明白,这个人就是启辰国的七皇子。 待司空禹和溥承蕴离开之后,蔺玉公主方才敢从假山后走出来,到此时,她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又往前走了走,这才碰着一个下人,蔺玉公主便是请他帮自己走了出去。 段怀瑾见她出来,赶紧走上前去,“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蔺玉公主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在里面迷了路。”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着了,段怀瑾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好了,快上马车,我们该出发了。” 一旁的溥承蕴见状有些奇怪,方才自己出来的时候,马车里的那三位公主都在偷偷看自己,而这位公主自出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连一眼都没朝自己这里看,她是真的不对自己好奇,还是故意矜持所为? 马车继续新进,坐在蔺玉公主对面的女孩子看着她道:“皇姐方才看到七皇子了吗?他长得可真英俊,比太子也不差呢。” 蔺玉公主则只是淡淡笑着道:“是吗?我没注意看。” 绮珍公主却是道:“是吗?妹妹是真没看,还是不好意思说啊?” 这话虽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她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听得蔺玉心里不舒服,但是她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什么都没说。 其实,她能理解这位绮珍公主的心情,她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可是这次和亲的时候,父皇却把她排在自己的后面,只是因为她的母妃身份低、不得宠,同样是父皇的女儿,同样是公主,差别却这么大,若是换了自己,自己心里也难免会难受吧。 到了京城郊外,一众人便是下了马车,信步闲游,虽然天气还是有些冷,但是到底是春日了,这般走一走,身上竟也有些汗意,蔺玉解下身上的披风,身后跟着的宫女连忙接过。 身旁跟着两个小女孩儿第一次出来游玩,简直高兴坏了,连平日里的规矩都顾不得,两个人叽叽喳喳地不停说着。段怀瑾初开始还有些不满地回头看她们一眼,但是后来大概也觉得这两个妹妹出来一趟不容易,也就没有再管她们了。 而那位绮珍公主倒是安安静静,只是一双眼睛不停地看向那位七殿下,目光炙热,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蔺玉对于她的表现倒是没什么在意。 反正她已经决定放弃这门婚事了,绮珍公主想要跟这个七皇子如何,已经不关自己的事情。 走了半晌之后,一众人来到了一座佛寺,寺庙里人不多,很清净,他们一行人被寺里的僧人带到了后院,这才得以坐下来歇歇脚。 “既然已经出了宫,就不要那么多规矩了,大家一起坐吧。” 听得段怀瑾这样说,所有人也便是一起坐了下来,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唯一给蔺玉公主留下的位置就在那位七皇子的对面。 而她坐下之后,只是静静地喝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却在怀萤公主开口提起温悦汐的时候,眸光动了一下。 “如果这个时候,升平郡主也在的话就好了。”说着这话,怀萤公主的目光却是瞥向段怀瑾,她到现在还笃定,段怀瑾对温悦汐余情未了,最好的办法是能让段怀瑾跟段蔚予争,而温悦汐之前对段怀瑾那么痴迷,只要段怀瑾肯回头的话,温悦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重新投入他的怀抱,这样段蔚予就还是自己的。 段怀瑾喝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却并未开口应声。 反倒是一旁的司空禹冷哼一声道:“怀萤公主你莫不是说笑吧?若是升平郡主在这里,那得多尴尬啊。” 怀萤公主冷然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哦,是吗?我倒是不觉得,升平郡主向来活泼健谈,有她在的话,气氛也能好很多。” “说起来,自从三年前我离开昊黎国之后,还没有再见过她呢,上次倒是去平晏侯府里看过她了,只是当时隔着一层纱帘也看不真切。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升平郡主也不知长成什么样了?想必是很漂亮吧。” 在漂亮这件事上,怀萤公主从来都很有自信,她的美貌向来是让她引以为傲的东西,此时这样说,不过是想勾起段怀瑾的不甘罢了。 “漂亮?那个丑女再怎么变也不会变漂亮,我以前听说她最爱打扮了,小小年纪就把自己打扮得穿红戴绿的,哈哈,简直跟个妖怪一样。”什么升平郡主,她活在这世上就是浪费! 怀萤公主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司空禹一眼,这个蠢货能不能总接自己的话? 却见此时蔺玉公主暗暗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看着司空禹,沉声道:“敢问小侯爷是以什么立场来评说我们昊黎的郡主?我知你与平晏侯府的夙仇,但那是战场上的事情,请你不要把你的私怨当着我们这么多人说出来。要知道升平郡主是平晏侯的独女,而平晏侯,或许对你来说,他是你的仇人,可对我们昊黎来说,他是我们的英雄。你要发泄你的仇怨,尽可以在私下里,以你的身份当着我们的面非议升平郡主,只怕……很是不妥,还请小侯爷慎重。” 一字一句皆是铿锵有力,在场的人都是静默了,呆愣愣地看着蔺玉公主,就连段怀瑾都很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这个皇妹,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蔺玉公主吗?她从来都是内敛低调的,说话从来很谨慎,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不说,可是方才却说了那样一番话,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这位小侯爷跟启辰的七皇子可是从小的交情,蔺玉要是得罪了这位小侯爷,以后嫁去启辰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 段怀瑾轻咳了一声,“蔺玉,莫要无礼。” 但是这句话的语气却没有没有斥责的意思。 蔺玉公主方才低下头去,轻声道:“是蔺玉失礼了,抱歉。” 而此时段怀瑾亦是转头看向司空禹,“不过,蔺玉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还请小侯爷也能谨言慎行。” 司空禹轻哼一声,嘴角带着讽刺之意,“没有想到有一天,太子殿下也会帮那个升平郡主说话,你不是一向……”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大家心里却也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以前太子殿下那样讨厌温悦汐,纵容别人欺负她,却视而不见,甚至怂恿,现在解除婚约之后,反倒护着她了。 “我与升平郡主的事情不劳小侯爷费心,只不过小侯爷的方才之言,恐有小看我们昊黎的意思。” 溥承蕴连忙开口道:“太子殿下误会了,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口无遮拦,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溥承蕴此时头疼得很,这个禹也是,他还以为他现在是在启辰呢,能为所欲为,当着人家昊黎的皇室,说这样的话,人家心里自然不乐意了。 见司空禹仍旧是一脸不耐烦,溥承蕴连忙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别忘了温沐的事情,你还想不想让他们太子帮你了?” 听到溥承蕴提起温沐,司空禹这才缓下了脸色,举起面前的茶杯对段怀瑾道:“方才是我失言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段怀瑾态度冷淡,只是淡淡啜了一口,看在司空禹眼里,当然是恼火不已,这要是换了在启辰,哪里有人敢这样对自己?不过到底是有求于人,他现在也只能忍耐了。不过,他觉得好奇怪啊,这位昊黎国的太子不是一向不喜欢升平郡主的吗?怎么现在却又维护起她来了?真让人费解。 而溥承蕴亦是举起面前的茶杯对坐在他对面的蔺玉公主道:“我也替禹向蔺玉公主赔罪了,望请见谅。” 蔺玉公主并未举杯,只是轻声道:“无妨。” 几个人又是闲聊了几句,司空禹终于忍不住,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帮忙?” 尽管经过方才一遭,段怀瑾对这个小侯爷心怀厌恶,但是此时依旧平静地道:“小侯爷请说。” “我想要在你们京城里找一个人,名字叫温沐,这里还有他的一幅画像。” 司空禹一边说着,一边把随身带着的画像拿了出来,递到段怀瑾的面前。 第119章 找到侯府(二更) 段怀瑾接过那画打开一看,面上神情不由一变,眸中惊讶的神色是难以掩饰的。 而坐在他身旁的蔺玉公主在低头喝茶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一眼看下去亦是变了神色,这上面画着的人不是……升平郡主吗?虽然画上的人穿的是男装,但是那张脸分明就是升平郡主的脸啊。 他们二人的表情被司空禹尽收眼底,心中顿时激动起来,看他们两个的样子,肯定是认识温沐的。 “怎么样?太子殿下认得此人吗?” 段怀瑾反应过来,迅速合上了手中的画,抬眸看向司空禹,语气淡淡地道:“不认识,只是觉得画上男子长得很是俊秀,难得一见。方才小侯爷说此人是叫温沐对吗?” 不认识?司空禹当然不信,转而问蔺玉公主道:“那公主呢?可认识此人?” 段怀瑾听到司空禹这样问,也立刻看向身旁的蔺玉公主,眼底眸色未明。 一旁的众人不明所以,也都是看向蔺玉公主,却只见蔺玉公主微微摇头,“不认得。” 司空禹还是不相信,方才他们两个的表情分明是认识温沐的,正要再开口却是听得段怀瑾道:“小侯爷放心吧,既然你已经开了口,我自然会让人帮你去找的。只是不知道,小侯爷为何要找这画上之人?” “他……”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收住了,转而道:“他是我的一个故友。” “原来是小侯爷的朋友,既然如此,我定吩咐人竭力帮你去找。”说着这话,段怀瑾便是把那幅画给收入怀中。 看着段怀瑾的这个动作,司空禹不由皱了皱眉头,心中很有些不悦,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怀瑾若无其事地接着跟他们闲聊,司空禹心中的怀疑却未有丝毫的消减,这位太子殿下分明是认识温沐的,为何故意要说不认识,还有蔺玉公主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要否认认识温沐?自己分明也没说要找温沐的麻烦。 眼看着要到了晌午,几人各自去了禅房里歇息,等着一会儿去斋堂吃饭,段怀瑾却把蔺玉公主叫去了一旁。 “你认出来了吧?上面画着的人。”段怀瑾开口道。 蔺玉公主微微点头。 “为什么要说谎?” “太子你不也说谎了吗?为什么?” “画上的她身上穿着男装,很明显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原来,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升平郡主着想,他对郡主…… “我之前在别苑的时候,偷偷听到小侯爷和七皇子说的话了,他要找的这个人并不是他的朋友,我听到他说,若是让他找到了画上这个人,就把那个人给……扒皮抽筋,让她生不如死,所以我才说我不认得。” 原来如此,段怀瑾看着蔺玉公主低声道:“我替她谢谢你了。” 蔺玉公主心道:她本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何须别人替她谢我,但终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去禅房了。” 看着蔺玉公主渐渐走远,段怀瑾不由在心中暗道:这温悦汐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司空禹,以至于让他如此恼恨,只是他们二人本就有血海深仇在身,现在又结下了仇怨,这以后若真是见了面,怕是难以太平。 而另外一边的禅房里,司空禹踱了两步之后在溥承蕴的面前停下,对他道:“你看到了没有,当时太子和那蔺玉公主的神情,他们分明是认识温沐的,却在我面前否认,为什么?为什么?!” 溥承蕴也觉得当时段怀瑾和蔺玉公主的神情是有些不太对劲,但是,“禹,你先别激动,我们慢慢再打探打探。” “慢慢打探?怎么打探?他们分明是故意隐瞒。”司空禹满脸的焦躁,突然他定下来看着溥承蕴道:“对了,你可以去试探一下那个蔺玉公主,她将来不是要嫁给你的吗?我想如果你去问的话,她应该会跟你说实话。” “这个……”溥承蕴的眼前浮现那女子直视着司空禹时因愤怒和倔强而灿然的一双眼睛,“好吧,我可以去试试。” 溥承蕴去找蔺玉公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绮珍公主,只见那绮珍公主朝着溥承蕴盈盈然行了礼,“见过七殿下。” “公主不必多礼。” 绮珍公主起身,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地看着溥承蕴,眼波之中尽是温柔情意。 溥承蕴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绮珍公主对他的意思,自从下了马车开始,这位公主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靠近自己,比起蔺玉公主,她要积极得多。 “公主可知道蔺玉公主在哪里吗?” 听到溥承蕴问这话,绮珍公主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心中暗暗恼恨,“这个我不太清楚。” “这样啊,那我自己去找找看好了。”早知道她不会告诉自己。 溥承蕴这就要转身离开,却是被绮珍公主给唤住,“七殿下应该不太清楚吧,蔺玉公主以前被父皇赶出过皇宫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两年多以前才被接回宫来,她是跟着她的母妃在宫外长大的。” “哦,是吗?”溥承蕴淡淡笑着应了一声,便是迈步走开了。 住在宫里的人有野心是正常的,但是自不量力却是太愚蠢,溥承蕴又何尝不清楚这个绮珍公主的底细,她要诋毁蔺玉公主,也得看看自己的情况才行啊。 问了寺里的僧人才知道原来蔺玉公主在佛殿之中,放轻了脚步,溥承蕴慢慢靠近佛殿,之间那大殿里正有一个女子跪在蒲团之上,只见女子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么,纤秀的侧脸分明虔诚。 此女子正是心有忧虑,前来拜佛的蔺玉公主。 久久之后,蔺玉公主终于起身,正要转身离去,却意外看到站在门口的溥承蕴,面上不由现出诧异之色。 “七殿下……” “蔺玉公主在求什么?” “没什么。时辰到了,该用斋饭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蔺玉对溥承蕴退避的态度是很明显的。 溥承蕴不由纳闷,要论自己,自己的条件也不算差吧,虽然与皇位无缘,但好歹也是一名皇子,将来肯定要封王赐府的,她嫁给自己做正王妃也不亏啊,而且自己长得也还行吧,何至于让她退避成这样? “公主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 “殿下误会了,只是……没缘分而已。”蔺玉想,自己这话应该说得够明白了吧? 溥承蕴却是含笑摇头,“公主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听到这话,蔺玉顿时吓了一跳,“当然没有!” 溥承蕴见她这般反应,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些,“既然如此,公主就不要急着下结论,反正可以让你犹豫的时间还有不少。” “我送公主回去吧。” “不必了。” “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要问一问公主。” “何事?” “方才那幅画像……其实公主是认识画上之人的吧?” 原来是这件事,他肯定是帮那位小侯爷从自己这里打探消息的。 蔺玉摇头,“不认识。” “其实,禹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找到那个人而已,这是他此行来昊黎的目的。” 没有恶意?真是睁着眼说瞎话,若是自己没有在别苑里听到他们两个对话的话还会相信,但是现在这位七殿下说的话,自己是一句都不信。 “这个跟我无关,我的确是不认识画上的人。” 想起方才她当众指责司空禹的那番话,溥承蕴道:“其实,禹有的时候说话的确是有些过分,他自小失去父亲,性格难免有些异于常人,再加上他母亲对他挺骄纵的,也没人敢跟他作对,久而久之,他就变成这样了,不过他并不是坏人,只不过嘴巴毒了些。” 蔺玉公主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殿下不必跟我说这些,说到底,他是怎么样的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好了,殿下请留步吧。” 看着蔺玉公主走远的背影,溥承蕴无奈地摇头叹息,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嫌弃成这个样子,连陪她走走路,她都不愿意,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溥承蕴满心无奈地走回禅房,却见司空禹正站在那里画着什么,听着开门的声音,司空禹抬眸朝着溥承蕴看过去,连忙问道:“怎么样?从蔺玉公主那里打探到什么了吗?” 溥承蕴摇头,“她还是坚持说她不认识温沐,或许,你真的想错了,她跟太子殿下也许真的只是觉得温沐长得太秀气了,所以才有那样的神色,并非是真的认识温沐。” 司空禹却是坚定地摇头,“不对,他们一定认识温沐,只不过刻意说了谎,我方才又画了一幅温沐的画像,我想,如果太子和蔺玉公主他们两个都认识温沐的话,那其他几位皇子和公主说不定也认识,我不信,所有人都不跟我说实话。” 溥承蕴往那幅刚画好的画像上看去,这幅急匆匆画好的画像显然比之前那幅被司空禹精心描绘的要差了好多,不过也算是画出了神韵。 只见司空禹匆匆收起那幅画像,对溥承蕴道:“行了,我先出去了。” “禹,你……” 只是快步离开的司空禹已经听不到溥承蕴后面说了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几位皇子已经往斋堂里去了,司空禹也是匆匆追了过去,见几个皇子已经落座,司空禹连忙拿着手中的画像走到他们的面前,“几位殿下可认得这画上的人?”声音中带着些急切。 几位皇子看了那画像一眼,面上也是不由露出诧异之色,司空禹见状,心道:果然认识。 “你们可认出此人是谁了?” 只听得四皇子开口道:“这画像的人是有些眼熟,像是……” 一旁的六皇子接口道:“有几分像升平郡主,不过这个人是男子,怎么可能是升平郡主。” 那四皇子疑惑地看着司空禹问道:“这就是你方才要让太子找的人吗?叫什么来着,温沐?” “温沐?也姓温,这么巧,跟升平郡主同姓啊。会不会是升平郡主的亲戚啊?” 司空禹此时只觉得如遭雷击一般,怎么可能跟那个升平郡主长得像?那个丑女人! “几位殿下好好看看,果真是像升平郡主吗?” “是有些像啊。” 一个说像有可能不准确,可是几位皇子都说像,这应该就是真的了,难道说,温沐真的跟平晏侯府有关? 段怀瑾进来的时候,那司空禹正快步冲了出来,跟他擦肩而过,段怀瑾甚至连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看清,缓步走进坐在那里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的几个皇子,段怀瑾开口问道:“那小侯爷是怎么了?” 四皇子开口应道:“他拿来一幅画像给我们看,问我们认不认识上面的人。” 段怀瑾闻言顿时心中一紧,“那你们是怎么说的?” “我们说……那画像上的人是有些像升平郡主啊。” 段怀瑾想起之前蔺玉公主跟他说的那番话,脸色不由有些难看,“然后他就匆匆走了?” “是啊。”四皇子点头,然后他就忽然想起来了,之前那小侯爷不也给太子和蔺玉公主看过画像吗?应该也是同一个人吧?可为什么太子和蔺玉公主只说是不认识呢?那画像上的人分明很像升平郡主啊,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看太子殿下这表情,事情似乎有些不简单啊。 段怀瑾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转身离开,可是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自己要去做什么?就算司空禹是去了平晏侯府又怎么样?这里是昊黎,不是他们启辰,他动不了温悦汐,而且还有皇叔在,怎么可能会让司空禹胡作非为?是自己太失冷静了。 其他几位皇子看着太子这一连串的动作,更是疑惑不解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感觉他们几个人都有些不太正常啊。 却说这厢司空禹一路策马回了京城,进了城门之后,却不知平晏侯府在哪个方向,只能下了马去问,这般一耽搁,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到了平晏侯府的门口,看着这平晏侯府的大门,司空禹暗暗握紧了拳头,这里面住着的是他杀父仇人之女。 这些年来,每每想起自己的父亲,他都恨不得冲到昊黎国亲手杀了那升平郡主,如今站在这平晏侯府门前,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身体里的怒气。 守在平晏侯府门前的侍卫只看着那个男子下了马之后,就一直盯着这里看,脸上的神情有些恶狠狠的,却是迟迟不上前来,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看,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图。 两个侍卫不由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通报郡主一声,我担心这个人来者不善。” “行,那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通报了啊。” 温悦汐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侍卫这么通报,也是有些奇怪,便是对身旁的绿弗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是,我这就去。” 绿弗离开之后,温悦汐心里倒是有了一种猜测。 没多久之后,绿弗回来了,俯身在温悦汐的耳边道:“是那日在街市上追着郡主您跑的那个人。” “果然是他。” 温悦汐缓缓坐起身来,“这个司空禹倒也不算笨,终究还是找到了些眉目。”随即转头对绿弗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是继续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绿弗闻言不由笑了笑,道:“绿弗明白了。”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司空禹还是走上前去,沉着脸对侯府门口的侍卫道:“我是司空禹,要见你们郡主,去通报一声。” 第120章 女装小侯爷(一更) 司空禹?那不就是从启辰国来的那位小侯爷?原来一直徘徊在门前的就是他啊,难怪,这位小侯爷跟他们平晏侯府可是有仇怨在身的。 正因为有这样的仇怨,他们才不敢轻易放司空禹进去,便是对司空禹道:“请小侯爷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进去禀报郡主。”让不让这位小侯爷进来,还得看郡主的意思。 司空禹却是沉着一张脸,心道:你以为我乐意进去呢,要不是因为要找到温沐,你们这平晏侯的大门我都不屑踏一步。 那侍卫进去不多一会儿便是出来了,并且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是一位侍女,那侍女见了司空禹先是含笑行了一礼,“真是抱歉,小侯爷,我们郡主红疹未褪,不方便见客,还请小侯爷能够见谅。” “我只是想问她几句话而已,问完就走,不方便见客隔着帘子就行了。”还真以为自己稀罕见到她那张脸啊。 那侍女闻言脸上不由浮现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之后却也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小侯爷跟奴婢来吧。” 司空禹进了这平晏侯府自然是浑身不自在,心中暗自恼恨,要不是为了问出温沐的下落,我怎么会进来这种地方?! 侍女带着司空禹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并且转身对司空禹道:“小侯爷请进吧。” 司空禹推门进入,却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不由恼怒地看着那侍女道:“你耍我?你们家郡主人呢?” “是奴婢疏忽了,奴婢方才忘了跟小侯爷说,大夫说了,我们郡主现下见不得半点不干净的东西,过手的东西都要用开水烫过。本来也是不能见客的,但是既然小侯爷坚持非要见我们郡主的话,那就请您先沐浴更衣吧。” 不干净的东西?司空禹顿时气结,我是不干净的东西?!这个升平郡主算什么,敢这样耍自己。什么若要见客,非得要客人沐浴更衣,不过是她想出来为难自己的借口罢了,上次承蕴不也跟着怀萤公主一起来看过这位升平郡主了吗?却为何他们没有沐浴更衣?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分明是你们在耍我,赶紧的,带我去见你们郡主。” 那侍女却不为所动,“小侯爷明鉴,这的确是大夫的吩咐。若小侯爷实在是不愿意沐浴更衣的话,那……奴婢这就送小侯爷出去。” “哼!”司空禹顿时拂袖而去,却并非要离开这平晏侯府,只是在这侯府里乱转,并且大声喊道:“温悦汐,你给我出来!” 可是还未他喊开几句,已经有一众侍卫把他给围了起来,“小侯爷,你虽然是启辰国的侯爷,可也不能在我们平晏侯府肆意妄为,你这般大喊大叫,会让人误会的。若是传出启辰国的小侯爷硬闯平晏侯府,并且在平晏侯府里大肆叫嚣,小侯爷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启辰和昊黎交好不过十余年,还请小侯爷能够慎重。” 这话说得可是相当严重了,司空禹虽然狂妄,在这种事情却也看得清楚,“我并非要大肆叫嚣,实在是你们郡主避而不见,实非待客之道。” 这时候,一旁跟过来的那侍女道:“奴婢已经跟小侯爷说过了,郡主并非是避而不见,实在是大夫仔细吩咐过,还请小侯爷能够体谅,若小侯爷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非要见我们郡主,那就请小侯爷照我们平晏侯府的规矩来。若小侯爷不愿意,那就奴婢就送小侯爷出去。” 司空禹当然不愿意出去,他再也不想进来这平晏侯府第二次了,那这一次就一定要问到温沐的下落,看这眼前的情形,他们是不会跟自己妥协了。 司空禹终于软下语气,对那侍女道:“好吧,带我去沐浴更衣吧。”温悦汐,为了问到温沐的下落,本小爷我忍了,千万别再让我碰到你,否则…… 听到侍女过来的禀报,温悦汐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说什么?司空禹果真同意沐浴更衣了?!”那个自大狂? “是,奴婢已经让厨房的人烧了水送过去。” 不会吧,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怎么会同意这么苛刻的条件?他对温沐的恨意果然有那么深,为了找到他的下落,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肯做? “热水已经送去了吗?” “还没有。” 温悦汐闻言微微点头,朝那个侍女招手,示意她过来,低声吩咐了她几句之后,便是让她退下了。 这时候一旁站着的绿弗才开口道:“郡主,看来这个小侯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再这样下去的话,被他查到郡主就是温沐只怕是早晚的事情。” 温悦汐笑了笑,淡淡开口道:“查到就查到吧,也没什么。之前我之所以避着他,是担心不必要的麻烦,反正他很快也要走了。如今,他非要这么执着的话,被他查到我就是温沐也无妨,这里可不是启辰,我也不是一介布衣温沐,他想要动我,可能吗?” 司空禹,纵然你在启辰国再怎么横行霸道,在昊黎你可是施展不开的,尤其你还有那样一个身份。 “小侯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请沐浴吧。干净的衣裳已经给您放在屏风后面的软榻上了。” 司空禹看着面前雾气腾腾的热水,不耐烦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脱了衣服,司空禹坐进浴桶之中,心中暗暗恼恨,我司空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拿捏过,实在是憋屈!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司空禹警觉地开口道:“干什么的?” “启禀小侯爷,干净的衣服已经帮您准备好了,就搁在软榻上,待会儿您沐浴好了,记得穿上。”屏风后传来侍女的声音。 “我知道了。”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待那侍女退下之后,司空禹敷衍地泡了一会儿之后,也就起身了,他现在一心着急想要知道温沐的下落,怎么可能会认真沐浴? 只是,自己的衣服呢?司空禹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软榻上放着的所谓的‘干净的衣服’,是,干净倒是挺干净的,可这分明是女子的衣服啊!这个温悦汐是什么意思,难道让自己穿女子的衣服去见她?不要欺人太甚! “来人啊,来人!”司空禹张口就唤人过来,可是任他喊了半晌,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可能有动静?温悦汐事先都已经吩咐过了,她就是故意要整司空禹,谁让以前在启辰国的时候,他仗着自己东家的身份,那般欺压自己,自己不小小地回敬他一下怎么行? 司空禹这才知道自己是上当了,那个升平郡主定然是故意吩咐人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女子的衣服,现在怎么办?以现下的情形,就算自己喊到晚上,也不会有人理会自己的。而且,好冷啊,自己的衣服被人给拿走了,这房间里连个被子也没有,难道自己要裹着桌布或是纱帐出去?那还不如穿女装呢。 冻得受不住的司空禹终于还是穿上了软榻上的那套女装,心中暗自咬牙道:温悦汐你给我等着!这般奇耻大辱,我一定会回敬给你的。 穿好衣服之后,司空禹低头看了看,顿时面如死灰,怎么办?自己要这么出去吗?好丢人啊。 “郡主,那位小侯爷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郡主您现在要见他吗?” 温悦汐闻言微微挑眉,开口问道:“他是穿着女装出来的?” “是的。” 温悦汐不由失笑,“好,让他过来,我现在就见他,我也想看看一向嚣张跋扈的司空禹小侯爷穿上女装是什么样子。”很值得期待呢。 站在窗前看着身穿女装的司空禹遮着脸不断催促着侍女快走,温悦汐忍不住笑了起来,司空禹啊,司空禹,你竟然也有这种时候。 眼看着司空禹走近了,温悦汐这才关上窗子,走回到纱帐之后坐下。 很快,房间外面便是传来了侍女通禀的声音,“郡主,启辰国的司空小侯爷求见。” 话音落下,司空禹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传来,却见是一个侍女打开了房门,这个侍女正是绿弗。 绿弗认得司空禹,司空禹并却不认得绿弗,那日在街市之上,绿弗穿的是男装,而且只是在司空禹的眼前一闪而过,他当时苦于跟暗卫的纠缠,并未看清绿弗的样子。所以,此番就算再见着,也没有认出来。 “小侯爷请进。” 司空禹进去之后,只见得房间里隔开一道纱幔,隐约可以看到纱幔之后坐着一个女子,他不是不好奇,他当然也想看看这个在昊黎国传言满天飞的升平郡主长什么样子,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侯爷非要见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声音哑到不行,司空禹心道:难道这升平郡主真的病得厉害?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只是这个时候,司空禹也顾不得其他了,甚至都来不及质问有关于衣服的事情,便是急切开口道:“不知郡主你可认识一个叫温沐的人?” “温沐?”纱帘后的女子似乎在认真思索,片刻之后,方才继续道:“我还真没印象,不知小侯爷为何要找我来问这个人。” “因为我把温沐的画像给四皇子他们看了,他们几位皇子都说温沐的样子跟你有些相像。” 温悦汐心中暗笑:你该怎么都想不到你要找的温沐此时就坐在你的面前吧? “是吗?跟我长得像?”语气很是惊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见,不过,在我印象中,真的没听过这个名字。若是说他跟我长得像的话,那应该是温家本族,是我的亲戚吧。只不过我们温氏一族,支脉散漫,有很多早已就不怎么来往了,是以,我并不知晓小侯爷要找的温沐究竟是何人,不能帮小侯爷的忙了。” 司空禹略沉吟了片刻,看着纱帘之后的人影,沉声道:“不知郡主可有画像能借我一观?”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升平郡主跟温沐究竟有多相像。 温悦汐淡淡笑了一笑,开口应道:“小侯爷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失礼了吧,女子的画像怎可随意现于人前?小侯爷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司空禹冷哼一声,“强人所难,郡主让我换上女子的衣服才算是强人所难吧?” 听到这话,温悦汐不由想起方才自己看到他穿着女装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纱帘之外的司空禹顿时狠狠地瞪她,她还敢笑!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果然,她就是故意的! “郡主这是在嗤笑我吗?” “小侯爷请恕罪,我侯府中下人办事不利,给小侯爷带来麻烦了,望请见谅,稍后,我定会重重地责罚他们。”说着就是对一旁的绿弗道:“你去重新帮小侯爷寻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不过……我这侯府里男子的衣服只有下人的,还请小侯爷不要见怪。” 司空禹此时恨不得要吐血了,要自己穿下人的衣服? “不用了,我还是穿我自己的吧。” “那也行,绿弗,你就去让人帮小侯爷原来穿的那套衣服拿来吧。” 司空禹顿时狐疑地看着纱帘之后坐着的女子,此女子果真就是升平郡主吗?怎么跟传言中的这么不一样?还是说那升平郡主叫了一个侍女在这里假装是她? 可若只是一个侍女的话,她应该没有那么大胆敢嘲笑自己吧? 不多时,绿弗便是从外面回来了,当着司空禹对温悦汐回禀道:“启禀郡主,绿弗刚刚去问过了,小侯爷的衣服已经……被拿去洗了,恐怕是穿不了了。” 司空禹闻言顿时气愤地拍案而起,“温悦汐,你别跟我装傻,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眼看着司空禹就要闯进纱帐,绿弗连忙闪身拦住司空禹,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还请小侯爷自重。” 这个时候温悦汐的声音也从纱帐之后传来,“小侯爷,自你进入这平晏侯府,我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你这突然发难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这平晏侯府是你随便能撒野的地方吗?” 司空禹冷嗤一声,“以礼相待,你平晏侯府就是这么以礼相待的?” “既然话已经说不下去了,那就请小侯爷离开吧。绿弗,送客。” 司空禹也不愿在这侯府里多呆了,冷哼一声道:“你当真以为我稀罕来我们这平晏侯府啊,我跟你说,以后就算你请我来,我也不来。”这平晏侯府当属今世上,自己最讨厌的地方。 “好,那就请小侯爷记住你现下说的话,一辈子就别再踏入我平晏侯府的大门,莫要食言而肥。” 司空禹恨恨道:“谁食言谁是孙子。” 温悦汐冷笑一声,“很好。” 待司空禹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女装呢,现在怎么办?自己跟那升平郡主起了争执,她应该也不会让她的侍女去帮自己找衣服了吧? 可自己不能就这么出去啊?他正琢磨着,是不是捉了这平晏侯府里的下人强要一套衣服,就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朝这里走了过来,这不是他们昊黎的太子殿下吗?这个时候过来找升平郡主,定然是为了画像的事情…… 而此时,段怀瑾也是看到了司空禹,见他身穿一身女装,面上的神情顿时一变,震惊之色显而易见。 既然被看到了,司空禹也没了顾忌,直接走到段怀瑾的面前,对他道:“披风借我一下。”好歹也能遮一遮,自己不能就这么出去啊。 段怀瑾上下扫视了一眼司空禹,也没多说什么,解下身上的披风便是递到了司空禹的手中。 第121章 难以接受的事实(二更) 司空禹系好披风,这才堪堪遮住身上穿着的女装,正要走开,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还请太子殿下把我今日给你的那幅画像还给我,找人的事情就不必麻烦太子殿下了。” 这个太子连实话都不肯跟自己说,又怎么会真心帮自己找人?自己信不过他。 段怀瑾闻言稍顿了片刻,终于还是取出怀中的画像递给了司空禹。 司空禹接过画像之后,就转身走开了,心中暗道: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否则太子和那蔺玉公主为什么要说谎? 看着司空禹走远,段怀瑾这才由侍女引着去了温悦汐的房间,只是还未走进温悦汐的房间就看到她正站在窗子那里朝外面看着,见自己过来了,亦是规规矩矩地朝自己行了一礼。 她与自己解除婚约之后,倒果真把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划得清清楚楚,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与别人无异,单纯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太子罢了。 “你果真就是他要找的温沐吗?”段怀瑾开门见山地问道。 温悦汐坦然承认,“是,我就是他口中的‘温沐’,之前我与师父曾在启辰国的京城落脚过一阵,温沐是我的化名。” “今日他拿着你的画像,要我帮他找人,我虽然否认了画像上的人是你,但是四弟他们几个却对他说,你与那画上之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是以他才会来这里找你。现下,他已经知晓了真相吗?” 温悦汐摇头,“他现在还只以为那温沐是我族内的一个亲戚,不过,司空禹并不笨,或许他心里已经有所怀疑,等他想明白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怕用不了多久。” 这个时候,有侍女进来奉茶,二人一时都住了声。 段怀瑾轻饮了一口茶水,方才抬眸看向温悦汐,“所以,你说自己出了红疹避不见客,也是因为知道这位小侯爷此行的目的是找你。” 温悦汐淡淡笑了笑,“原本是想找借口躲过去这个麻烦的,现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她也没有想到那司空禹会这么有毅力,从进京开始,就一直在寻找温沐的下落。 段怀瑾微微点头,“看这情况是躲不过去了,那画像上的就是你,他多问几个人便全都明白了。” “躲不过去便不躲了,纵然他再怎么不讲理,现在是在昊黎,他也拿我没办法。” “我可以问问当初在启辰国,你们发生了什么了吗?蔺玉公主跟我说,她在别苑里偷听到那七皇子和小侯爷说话,说一定要找到你,让你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对你有这么大的仇怨?” 温悦汐闻言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当初在启辰国设计我,在我酒里下药的人分明是他,现在弄得倒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对了,你说这是蔺玉公主听到的?” 段怀瑾还震惊在温悦汐方才的话里,听到她这样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了,片刻之后才点头应道:“今日到别苑的时候,她偶然间听到的,那幅画像她也看见了,亦是否认了画上之人是你。” 蔺玉公主的表现也很让人意外,感觉她似乎在故意护着温悦汐,今日小侯爷说那些诋毁温悦汐的话的时候,她也是出声维护了温悦汐,可是她跟温悦汐素日里并无什么来往,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多谢太子殿下和蔺玉公主的维护,请太子殿下回宫之后,帮悦汐给蔺玉公主带一句谢意。” 既然话已经说完,便也没有再留的理由了,段怀瑾默了片刻之后,方是起身道:“那……我便回宫去了。” “恭送太子殿下。” 段怀瑾又是看了一眼温悦汐,方才转身离去,想起刚才看到的司空禹身着女装的样子,他心想,那个肆意狂妄的小侯爷在温悦汐这里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却说这厢司空禹离开平晏侯府之后,拉着身上的披风遮遮掩掩地终于回到了别苑,溥承蕴听说他回来了,立刻去他房间找他,谁知刚一进门就被司空禹给吼住,“先别进来。” 溥承蕴的脚步在门口停下,“怎么了?” “先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后,司空禹换好了衣服之后,这才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溥承蕴不由纳闷道:“大白天的,你换什么衣服啊?对了,你去平晏侯府了吗?” 司空禹郁闷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声道:“去了。” “你真的……去了?!”无怪溥承蕴惊讶,实在是因为司空禹跟这昊黎的平晏侯府有血海深仇,他没有想到,司空禹真的会因为要找到温沐的下落,而踏入他最厌恶、憎恨的平晏侯府。他如此费尽心机、不顾一切地要找到温沐,仅仅是因为温沐在他的手底下逃走了吗?只怕并非这么简单。 “那升平郡主怎么说?” “她说她不认识温沐,温沐之所以跟她长得像,或许是因为温沐是她温氏的族人,有血缘关系。”司空禹的表情看起来很苦恼,“我还要去户部查,若是跟那个什么升平郡主有关系的话,查起来应该容易一些吧。” 溥承蕴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打断司空禹的话,“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升平郡主温悦汐就是我们认识的温沐。” 司空禹立刻就否认道:“不,绝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温沐,她绝对不会是温沐!” 看到司空禹这样的反应,溥承蕴就什么都明白了,其实禹已经猜到温悦汐就是温沐了,他不过是太抵触这个答案,所以说服自己这并不是真相而已。 其实他早就看清楚了,禹之所以这么不遗余力地寻找温沐,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因为爱他,只不过他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子的事实,所以才用恨来解释这一切,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想要用那样的手段不惜一切也要留下温沐了。 温沐是女子这个事实对于禹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温沐就是温悦汐这个事实,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事实就是事实,再不愿意接受,它也不会改变。 “禹,你想想看,如果那升平郡主不是温沐,为何太子和蔺玉公主看到画像之后立刻就否认自己认识此人?难道他们两个就看不出画像上的人跟升平郡主相像吗?还有,我们刚一到京城,升平郡主就因病避不见客了,甚至连声音都哑了,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升平郡主之前因为身中剧毒曾经离开昊黎京城将近三年的时候,而跟她一起走的,是一个被称为‘妙毒夫人’的女子,这难道没有让你想起温沐的师父吗?而且,升平郡主是年前刚回的京城,跟温沐离开启辰的时间差不多。”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温悦汐就是温沐,温沐就是温悦汐! “不,不对,也许这些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温悦汐就是温沐。”他绝对不能接受温悦汐就是温沐。 溥承蕴抬手拍了拍司空禹的肩膀,轻声道:“禹,算了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如果温悦汐就是温沐,那么倒不如让禹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司空禹坐在椅子上只沉默着不再开口,神情有些阴郁,半晌之后,他终于抬眸看向溥承蕴,沉声开口道:“不,我要继续查,我绝不相信温悦汐就是温沐。” 说完这句话,司空禹就站起身来,溥承蕴连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 “我去户部,我一定要把温沐给查出来!” 看司空禹这神情已经有些魔怔了,溥承蕴不放心,便是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二人出了别苑之后,一路策马去了户部。 户部的人现在是一听到‘小侯爷’这三个字就头疼,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从启辰来的贵客呢,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接待。 “见过七殿下、小侯爷。”怎么今日这位七皇子也来了?那小侯爷一个人胡闹还不够,这次竟然还加上了七皇子。 “别多礼了,你们快帮我查查,升平郡主的亲戚里有没有一个叫温沐的。” 升平郡主的亲戚?这可有些不好查啊,据他们所知,京城里所有姓温的,跟平晏侯府都没什么关系,不然早就巴结着贴上去了。至于升平郡主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亲戚,这个就更不好查了,他们也没听说过温家有什么亲戚投靠平晏侯府啊,估计是人丁稀少的一支了。 不过既然这小侯爷说要查的话,他们也只能去查了,只是这要查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而这个时候司空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问出口,在心中暗自沉吟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问道:“这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叫许宓的女子?” 户部的众人一听,几乎要绝倒,这温沐还没查到呢,还要查一个叫许宓的,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姓许的不少见,只不过叫许宓的,应该没有几个吧,我们查查看。” 此时,另外一人插口道:“许宓?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啊。”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耳熟,我最近好像也在哪里听过。” “哎呀,我想起来了,庆王世子刚定亲的未婚妻不就叫许宓吗?” 司空禹闻言不知怎地,心中竟是莫名一颤,“庆王世子的……未婚妻?” “是啊,庆王世子的未婚妻就叫许宓,不过她并不是京城人士。” “那她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了?”司空禹盯着他追问道。 “哪里人?好像是余尧的,对,就是余尧的,当年她跟升平郡主就是在余尧认识的。” “你说她跟升平郡主认识?” “是……是啊。”这人有些结巴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小侯爷的表情变得这么可怕。 “那她可会武功?” “会,她是江湖中人,而且是大名鼎鼎的飞云山庄的嫡出小姐。” “她跟升平郡主的关系很好?” “非常好,那许小姐跟庆王世子的定亲宴就是在平晏侯府办的,而且也是许小姐一路陪着升平郡主回京的,如果没有升平郡主,那许小姐也不会跟庆王世子认识,更别说是定亲了。” 话说到这里,答应已经显而易见了,这个许宓就是当初去启辰找温沐的那个许宓,她陪着她从启辰回到昊黎,又跟庆王世子定了亲,时间刚好能对上。 他还骗自己,那位许姑娘是他的心上人,结果呢,都是骗人的! 司空禹神情恍惚地就往外走,看得户部的一众人都是十分不解,这小侯爷是怎么了?急匆匆地进来,问了几句话之后就这么走了? 看到司空禹这样,溥承蕴也是起了身,对户部的这几个人道:“麻烦诸位了,不用再查了。” “是不用查温沐了,还是不用查许宓了?” “都不用查了。” 人已经找到了。 溥承蕴追着司空禹走了出去,见司空禹三魂失了六魄一般,不由拍了他的肩膀道:“算了,以后这件事就别再提了,我们回去吧。” “承蕴,你说,温悦汐真的就是温沐吗?” “好了,禹,到此为止吧,你就当是从来没有认识温沐这个人就是了。” 从来没有认识温沐这个人?怎么可以? 司空禹转头看向已经日渐西斜的太阳,恍惚中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午后的情形,那个清俊的男子正趴在桌上睡觉,暖黄的阳光照在他如玉无暇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蝴蝶一样地休憩着,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个时候自己轻声说了一句话,似是梦呓:若你是女子就好了。 若你是女子就好了,若……你是女子就好了…… 司空禹站在户部的门口突然大笑起来,上天真是跟自己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啊。 溥承蕴看到司空禹这般模样,自然是非常担心,他现在已经完全猜出司空禹的心思了,他想,禹一定因为温沐男子的身份纠结过、绝望过,但是如今得知温沐确实是女子,他心里只怕是更纠结、更绝望。 “禹,我陪你去喝酒吧。” 司空禹却是断然拒绝,“不,我不喝,我要清醒着去见他,不对,是她。” 溥承蕴满脸无奈,“禹,你这又是何苦?” “就算到了这一步,我也得亲自确定,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温沐。”或许只是搞错了而已。 眼看着司空禹已经翻身上马,溥承蕴也不敢稍有迟疑,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驰向平晏侯府的方向,守在平晏侯府门前的侍卫见这位小侯爷去而复返,不由戒备起来,这小侯爷究竟是想做什么? 司空禹现在已经没有闲心跟他们周旋,连话都没说,径直就往里闯,那两个侍卫自然是上前拦着,可是司空禹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径直跟他们动起手来。 这平晏侯府的侍卫也是经过段蔚予千挑万选的,武功自然是不弱,一时也没让司空禹占了便宜去。 溥承蕴赶紧拉住司空禹,沉声道:“好了,你别胡闹。” 可是现在司空禹需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哪里肯停下来,就这么跟平晏侯府的侍卫在这大门口打了起来,很快侯府里面的人便是听到了动静,有一队侍卫前来支援,司空禹打急了眼,一招一招皆是狠厉,一时竟也抵挡住了。 溥承蕴心中着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是他打不过司空禹,也劝不了他,只能干着急。 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马蹄生由远及近,溥承蕴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清贵男子策马而来,见他如此容貌,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 第122章 真相是残忍的(一更) 司空禹此时出招已经完全没了章法,几乎是乱打一气,那些侍卫顾忌着他的身份,也不敢真正伤了他,看他如此乱打一通,几乎头疼。 突然,司空禹感觉到肩膀上一重,整个人都动不了了,他不由转头看向来人,只听得那人淡然开口道:“小侯爷,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要在平晏侯府大动干戈,若是传出去,难免惹人误会。” 此人声音清润,似是一下子抚平了周遭躁动的气息,那些侍卫连忙朝他行礼,“王爷。” 司空禹闻言稍稍怔了一下,王爷? 这个时候,溥承蕴也是走上前来,对着段蔚予拱手行礼,道:“蔚王殿下莫要见怪,禹他只是一时心急,并非是有意冒犯。”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以小侯爷身份,在平晏侯府大打出手,若是传出去了,无意也变成有心了,不是吗?为了避免这些是非,还请小侯爷,谨言慎行。” 见段蔚予来了,一直躲在门内观察的侍女,这才走了出来,先是给段蔚予行了礼,这才对司空禹和溥承蕴道:“郡主听闻小侯爷在侯府门口跟侍卫大打出手,特吩咐奴婢出来问问,小侯爷这是何意?” 司空禹沉着一张脸看着那侍女道:“我要见你们郡主。” 因为温悦汐早有吩咐,那侍女也便对他道:“既然七殿下和小侯爷并非是故意来找茬儿的,那便请进吧。” 进了侯府的大门,溥承蕴略有些尴尬地对段蔚予道:“方才之事,并非是王爷想的那样,禹他真的无意冒犯,只是……遇到了一件解不开的事情,心里难受……” 听到溥承蕴这样说,段蔚予已经有些明白了,转头看了一眼似是失魂了一般的司空禹,却并未说什么。 再次见到温悦汐,中间依旧隔着一层纱帐,司空禹已经没有耐心跟她周旋,径直道:“别人都说我要找的画上之人跟升平郡主很像,郡主可否现出真容,让我看看究竟有多像。” 纱帐之后的温悦汐笑了笑,并不应司空禹这话,而是转而道:“小侯爷,你还记得之前你离开平晏侯府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我说什么了?”司空禹下意识反问,问完之后却是蓦地想起来了,自己说……要是再踏入平晏侯府,就是孙子。 见司空禹蓦地变了脸色,溥承蕴暗自诧异,禹之前离开这平晏侯府的时候究竟说了什么,能让他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纱帐之后的温悦汐端起手边的茶水小饮了一口,“小侯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叫声奶奶吧。” “混账!”司空禹脱口而出,气得脸都红了,自己凭什么叫她奶奶? 一旁坐着的段蔚予眼睛里却有了浅笑之意,这个悦汐啊,若是存心整治起人来,那可是气死人不罢休,这件事问问映湛就知道了,他可是深有体会。 温悦汐已经没有再伪装声音,此时声音里带着不解道:“难道小侯爷真的要食言而肥吗?那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眼看着司空禹都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溥承蕴连忙开口道:“郡主,禹他一向口无遮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凭什么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敢在我平晏侯府门口大打出手,难道就这么让我忍了吗?”柔软的声音不再,此时温悦汐的声音里带上而来几分锐利,这声音倒是有些像是温沐了。 “小侯爷,我还以为你出身将门,定是个一言九鼎的男儿,没有想到却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认,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温悦汐更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眼看这气氛就要剑拔弩张,溥承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段蔚予,却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由暗暗咬牙,对纱帐之后的温悦汐道:“郡主,今日之事的确是禹不对,我代他向郡主赔罪了,还请郡主能够原谅禹的鲁莽。” “你代他赔罪算什么意思?要赔罪也得他自己来。” 司空禹,我可没忘了,当初你在我酒里下药的事情。 “好,我可以赔罪,不过我得确认我赔罪的人的确是升平郡主,所以还请郡主站到我的面前接受我的赔罪。” 纱帐之后的温悦汐微微挑眉,看来司空禹是知道了自己就是温沐,所以过来确认来了。 “怎么?你赔个罪,还要要求我吗?小侯爷,我看你是在启辰国肆意妄为惯了,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啊。” 司空禹双手握紧成拳,“既然声音都不再伪装了,何必再遮遮掩掩呢?” 不可能突然之间,她的声音就完全好了吧? 温悦汐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方是从纱帐之后站起身来,一旁站着的绿弗缓步上前撩开纱帘,司空禹见状,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手心里都在冒汗,暗自默念:千万不要是他! 但见一抹浅绿色的身影从纱帐后走出,轻软的裙摆微漾,却是让司空禹的一颗心荡入谷底,那张毫无遮掩的脸与温沐并无二致,到此时,他终于确定温沐就是温悦汐,是平晏侯府的升平郡主,上天果然跟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温悦汐走出纱帐之后,身形却是顿了一下,眉心微蹙,她转而走向一旁坐着的段蔚予,倾身凑近他闻了闻,然后不悦地开口道:“刚从哪个红颜知己那儿回来?身上的香气这么重?” 这语气,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在撒娇,其实这香气温悦汐是闻得出来的,上次在醉音楼的时候她闻过,知道段蔚予去醉音楼定然是有要事,不过想起那个明艳一身的寻泠姑娘,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酸意了。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乱说什么,我有没有红颜知己,你不是最清楚?还跟着外面的人瞎说。”说着他不由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抬眸看着温悦汐问道:“香气真的很重?” 温悦汐笑着点头,“我鼻子很灵的,所以蔚王殿下,以后千万要记得,不要出去偷吃,会被我发现的哦。” 溥承蕴见状顿时目瞪口呆,原来他们两个真的……下意识朝着司空禹看了一眼,却见司空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溥承蕴不由为自己的好友哀叹一声,心中有些不忍,溥承蕴不由轻咳一声,示意房间里还有他们在。 温悦汐听到这声轻咳,只站在那里看向司空禹,声音一改方才的轻柔,变得越发清冷起来,“小侯爷不是要赔罪吗?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了,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你今日两次在我平晏侯府闹事,若是不说点什么的话,这件事只怕是过不去吧?” 司空禹却并不理会她的话,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十分肯定的语气,“你就是温沐。”这张脸他绝不会认错,原来当时她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 而这一次,温悦汐也不再否认,“我是不是温沐又如何,温沐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温悦汐更没有,我实在不知,小侯爷你哪里来的底气,一而再地来平晏侯府里闹事。” “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做过?”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其实你是女子,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就是昊黎国的升平郡主,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温悦汐冷笑一声,看着司空禹道:“好,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小侯爷的事情,小侯爷直言无妨。” “你……”这些事情,他如何能说得出来? “说啊,你若是果真说得出来,我便向你道歉。” 溥承蕴是深知自己兄弟心中苦痛的,见状,很是不忍,连忙上前对温悦汐道:“升平郡主,今日禹的确是冒犯了,但事出有因,还请郡主能够谅解,我代禹向郡主道歉。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今日以及从前温沐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好吗?” 温悦汐笑得凉薄,“当做没有发生过?七殿下是真的不知道我离开启辰的那日发生了什么?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啊?” 溥承蕴明白温悦汐是说那日禹在她的酒里下药的事情,可事实的真相,他又怎么能跟温悦汐说清楚,而且也的确是说不清楚,禹是真的在她的酒里下了药,目的只是为了要留下她,用那样疯狂的、执拗的方式。 虽然最后也没能成功,但是溥承蕴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惊。 溥承蕴正犹豫着该怎么样接话,却听得一旁站着的司空禹阴沉着声音道:“我真希望我从来也没遇见过你。”说完之后,便是转身离去。 而温悦汐亦是在他背后冷冷地开口道:“彼此彼此。” 见司空禹快步走开了,溥承蕴匆匆跟段蔚予和温悦汐告辞,也是连忙追了上去。 待他们二人离开之后,温悦汐在段蔚予的身边坐下,愤愤道:“这个司空禹真是有病,搞得好像我欠了他一样,当初在启辰国的时候,分明是他处处为难我。” 段蔚予闻言淡淡一笑,牵了温悦汐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一边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一边问道:“如果抛开偏见,站在中立的位置,你觉得司空禹这个人怎么样?” “干什么突然问这个?” 段蔚予低头轻轻吻而来一下温悦汐的额头,用轻哄的语气道:“说说看。” 温悦汐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如果真的抛开偏见的话,司空禹这个人……挺有能力的,表面上看上去好像一个纨绔子弟,但其实他并不是不学无术,他手底下有好几家店铺,生意都不错,如果他真的不学无术的话,应该做不到这样。嗯……看起来对下人好像很苛刻,但是其实并不是,就我所知,他医馆里的掌柜伙计月银都比其他医馆里的高,若非真的犯了错,也不会真的开口责骂他们。” 段蔚予嘴角笑意浅淡,“这么听起来,他这个人也不算太坏。” 温悦汐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在替他说话啊?”温悦汐抬手拧上段蔚予的耳朵,“我讨厌他,所以你也要讨厌他。” 段蔚予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让温悦汐愈加贴近自己,“傻丫头。”就算你不说,我对那个叫司空禹的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他对你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只有你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讨厌你呢。 “我不傻。”温悦汐在段蔚予的怀里,弱弱地抗议。 “我知道。” “悦汐。” “嗯?” “出去的这三年里,你有没有遇到觉得还不错的男人?” “有啊,而且还不少。” “……” 温悦汐含笑抬头看着段蔚予,仰头吻上他的唇,口中仍是喃喃道:“可我只喜欢你。”这天下间没有任何男子及得上你,哪怕是万分之一。 司空禹离开平晏侯府之后,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了,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溥承蕴看着他这个样子,便是径直把司空禹拉进了一间酒楼,既然如此,就索性好好醉一场,大梦一场之后,便把这一切都给忘掉吧。 酒楼里的小厮把酒菜送上去之后,就赶紧跑了下来,那掌柜的见了,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的。” 那小厮应声道:“楼上雅间里的那个客人表情看起来太可怕了。” 掌柜的只是见怪不怪地道:“叫了这么多酒的客人,脸色怎么可能会好看,都是来借酒浇愁的。” 楼上的雅间里,溥承蕴倒了一杯酒递到司空禹,却是一句话都不说,这个时候,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初开始的时候,司空禹也是只喝酒不说话,后来,他慢慢有了醉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说的都是以前在启辰国的时候,他跟温沐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溥承蕴就这么看着他发酒疯,其实他早就察觉司空禹对温沐的态度不一般了,只是他一直没敢往那上面去想,因为司空禹自己就最讨厌断袖。直到那次,他听说温沐要离开启辰国,便想了那样一个法子,死活要把温沐给留下来。 他想着只要温沐在启辰国成了亲,他就一定不会走了,一定会留下来,所以他就撮合了温沐和九公主。当时,自己就觉得禹似乎有些疯癫了,竟然想用这样的办法来留下温沐。而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司空禹打算在温沐的酒里下药。 溥承蕴是事后才知道的,因为九公主并没有喝多少酒,也醉倒了,这其中显然有猫腻,后来经过溥承蕴的追问,司空禹才承认了,他担心温沐不肯跟九公主在一起,他的计划要泡汤,所以才在他们二人酒里下了药,只要有人看到九公主醉后跟温沐睡在一起,那温沐想不娶九公主也不行了,他就只能留在启辰国做驸马。 当时司空禹跟他说,他之所以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温沐是他的摇钱树,失去温沐,他医馆的生意会一落千丈,可是这样的借口,他只能偏偏他自己而已,溥承蕴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知道,温沐一旦做了驸马,那这辈子就只能呆在启辰国的京城了,永远不能离开。 也是在那个时候,溥承蕴才真的确定了司空禹对温沐的感情,那个时候司空禹正在极力寻找温沐的下落,而溥承蕴却是在心中暗自期望,司空禹永远都找不到温沐。 然而,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事实却比他想象得还要残忍。 第123章 和亲事定(二更) 溥承蕴知道司空禹心里难受,见他这么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也不开口劝,只静静地看着他喝,偶尔也陪上那么一两杯,不知不觉天色便是暗了下来。 皇宫之中,萱妃跟蔺玉公主一起用罢晚膳,便是迫不及待地屏退了殿内的宫人,把蔺玉公主拉到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样?今日跟那启辰的七皇子相处得还好吗?” 蔺玉公主看着萱妃期待的眼神,原本要出口的话,一时却是梗在了喉咙里。 见自己女儿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萱妃心下也有了预感,“怎么了?” “母妃,我不想和亲。” 听到蔺玉公主说这话,萱妃只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为什么?那七皇子人不好吗?”还是你只是顾忌着我,不肯远嫁。 蔺玉公主摇头,“不是他人不好,而是……他并非是真心来求娶,我也不想勉强出嫁。” “并非真心求娶?为什么会这么说?”萱妃觉得有些奇怪。 蔺玉公主方才把自己在别苑里听到的溥承蕴和司空禹的谈话跟萱妃说了,萱妃听了之后也很是惊讶,“你是说,这启辰国的七皇子是被迫和亲的?” 蔺玉公主轻轻点头,“是我亲耳听见的,他当时的语气很无奈,显然是不想和亲的,还说娶回去之后只放在那里当摆设就好。母妃,他是以这样的心情来和亲的,我若是真的嫁给了他,随他去了启辰国,他会对我好吗?” “母妃,我也想嫁一个真心想要娶我的人。”蔺玉公主低着头轻声道。 萱妃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她就有些明白启辰国那边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和亲了,一定是怀萤公主怂恿的,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事情传开了,她自然着急,只好找了这个借口赶来昊黎。 萱妃怜惜地抚摸着蔺玉公主的脸颊,声音轻柔地道:“玉儿,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去回了皇上,那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自己一心想要把玉儿给送走,失去了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下次了,而且她听说,那个七皇子的确是不错的,想想的,的确是有些可惜的。 可是蔺玉公主却很是坚决,“母妃,我已经想好了。”本来她也不想丢下自己的母妃嫁去启辰,今日又听到溥承蕴说那样的话,她心里就更加坚定了不和亲的心思了。 萱妃却是犯起难来,“这样的话要怎么跟你父皇说呢?总不能照实说七皇子是被逼着来和亲的。”宫里的公主只有玉儿适合嫁给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如果不给皇上一个足以信服的理由的话,皇上怕是会以为玉儿在挑三拣四。 蔺玉公主想了想,对萱妃道:“这样,母妃您就对父皇说,绮珍皇姐对那启辰国的七皇子青眼有加,玉儿不愿因此与皇姐生了嫌隙,所以自愿退出。” 萱妃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道:“行吧,估计明日你父皇就会来问了,到时候我就这样跟他说吧,不过,绮珍公主母妃的身份终究是个问题,如果把她许给启辰国的七皇子的话,不知道启辰国那边会不会不同意。” …… 夜已深了,别苑里的下人们也都已经睡下了,怀萤公主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赶来昊黎已经这么多天,除了证实段蔚予和温悦汐的事情并非谣言之外,并无其他进展,照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白来一趟?只是段蔚予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自己要想在他的面前耍手段,结果只能是万劫不复,可是哪里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怀萤公主正在暗自发愁,却听得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吵嚷之声,听这声音像是司空禹的。提起司空禹,她就想起今日他当着昊黎国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说的那番出言不逊的话,心中暗暗发恼,不由坐起身来,唤了外面候着的侍女进来。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是,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不多时之后,那侍女就回来了,对怀萤公主禀报道:“回公主的话,是七殿下和小侯爷一起喝醉了酒,下人们正安抚他们睡下。” 怀萤公主气恼道:“真是没个安生,好歹是我们启辰的七皇子和小侯爷,丢不丢人。你去吩咐一下,明天一早,等他们二人醒了,让他们来见我。” “是。” 到了次日,司空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刚一起身,就有侍女进来请他去怀萤公主那里,司空禹心里正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哪里有什么心情却见怀萤公主,当就就恶声恶气地道:“不去。” “可是公主吩咐说……” “赶紧给我滚!” 虽然是怀萤公主身边的人,他也毫不客气,现在谁来惹他谁倒霉。 小侯爷的脾气谁不知道,这个侍女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就转身离开去向怀萤公主回禀了,怀萤公主听了之后自然是十分气愤,可是一想这个小侯爷也是个难缠的主儿,现在她可没功夫跟这个小霸王置气,也只好作罢了。 而此时皇宫之中,皇帝下了早朝之后,便是来到了萱妃这里,目的不言而喻,饭桌上,蔺玉只是安静地吃饭,而皇帝也没多问什么,等到一顿饭吃完,蔺玉公主回去自己的房间。皇帝这才开口问萱妃道:“玉儿的意思如何?” 萱妃微微摇了摇头,“玉儿说,她不想跟自己的皇姐因为婚事生了嫌隙。” 皇上闻言面上表情倒是没多大的变化,只是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绮珍她……?” 萱妃点头,“是的,玉儿跟臣妾说,昨日跟太子殿下他们一起出去,她见绮珍公主似乎很中意那位七殿下的样子,她想着绮珍公主是自己的姐姐,既然绮珍公主中意这桩婚事,她也想成全自己的姐姐。而且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也是该绮珍公主先出嫁才对。” 皇上虽然心知蔺玉公主之所以对这门婚事犹豫,是有单独留下萱妃的担忧,但他也相信萱妃说的这番话并非是假话,看来绮珍对那位七殿下真的是有心。 “只是……绮珍公主的母妃……若是把绮珍嫁过去,启辰国那边只怕会觉得我们有故意欺辱之意。” “这倒也不打紧,若是皇上真的打算把绮珍公主嫁过去的话,只需抬高绮珍公主母妃的位分就行了。不瞒皇上说,臣妾之前听说那位七殿下人品相貌都是不错,臣妾也很希望玉儿能够嫁过去,但是玉儿说得也很有道理,她跟绮珍公主两个是亲姐妹,如果绮珍公主真的对七殿下有意,何必为了一个异国的皇子,伤了亲姐妹之间的感情?” 萱妃这番话说得巧妙,这样一来,自己的女儿并非是违背皇上的旨意不肯和亲,而是因为顾念姐妹之情,大义退出。 昨晚,跟自己的女儿谈过之后,萱妃也是想了一夜,她也想通了,玉儿不愿意走也罢了,虽然这里有臻贵妃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母女两个,但是好歹她们母女两个还能彼此依靠。其实,她有何尝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远嫁,一辈子都再见不着了呢,也许是天意吧,天意不让玉儿离开自己,那便不离开吧。 皇上听了之后却没有说话,萱妃的心里也不由打起鼓来,皇上这意思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结果直到皇帝起身离开,都没有再开口说过和亲的事情,萱妃也不敢再问,只是在心中暗自忐忑着,皇帝是否还是坚持让玉儿嫁去启辰。 就这么忐忑地等待了几日,宫里终于有了动静,绮珍公主的母妃晋了妃位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听到这个消息的萱妃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已经下了决心了,从此以后,宫里多了一位柳妃,而不久之后,绮珍公主将作为和亲公主嫁去启辰,这件事算是落定了。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溥承蕴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明明之前他们是打算让那蔺玉公主跟自己和亲的,可是依现在的苗头来看,怎么又变成了那位绮珍公主? “绮珍公主?就是上次出去的时候,眼睛一直往你身上瞟的那个?”司空禹冷嗤一声,“眼睛里的邪气和野心太重了。比起那位蔺玉公主可差远了,虽然那位蔺玉公主当众斥责我……” 话说到这里,司空禹顿住了,一双手不由得握紧了些,那位蔺玉公主当众斥责自己对升平郡主出言不逊,虽然她说的是反驳自己的话,但是自己当时也佩服她的勇气和机敏,字字句句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而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温沐就是升平郡主…… 司空禹强迫自己转开了心思,对溥承蕴道:“听说那个绮珍公主的母妃原本是个宫女,被启辰国的皇帝宠幸了一夜之后便入了后宫,之后也一直不得宠,如今突然晋了她妃位,还不是为了让那绮珍公主顺利和亲?这把戏也太糊弄人了吧?” 溥承蕴苦笑一声,“糊弄人又如何,主动要求和亲的是我们,被挑选的也就只有我。”他心里却也有些不甘心,那位蔺玉公主究竟是对自己哪里不满意? 司空禹看了一眼溥承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承蕴,走吧,今天我陪你喝酒。” 溥承蕴却是拍下了他的手,“别再喝了,你心里很清楚,喝酒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自从那日之后,禹每日都躲在自己房间里喝酒,直到喝得酩酊大醉,再这样下去,身体也要喝垮了。 两人正在这里各自黯然神伤,有下人进来通报说庆王来见。 溥承蕴只好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出去见了庆王。 “见过王爷。” “七殿下无须多礼,本王今日来其实是来传达皇上的一道口谕,明日请七殿下和怀萤公主跟小侯爷一起进宫出席宫宴,皇上有要事宣布。” 溥承蕴闻言,浑身不由僵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半晌才缓过来,之后朝着庆王躬身道:“多谢王爷告知。” “烦请七殿下也告知怀萤公主和小侯爷一声。” 溥承蕴送走庆王之后,独自一人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他心里很清楚,明日所谓的宫宴上要宣布的事情定然跟和亲的事情有关,不然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地派庆王过来。 司空禹见溥承蕴久久不回来,便是前来找他,见他此时这般模样,不由略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溥承蕴淡淡摇头,“没什么,庆王说明日皇帝要在皇宫里设宴,要我们都出席,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皇宫里设宴?司空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那她应该也会出席吧? 事实上,宫里的确派人去平晏侯府通知了温悦汐。 “郡主明日要去吗?”绿弗看着坐在躺椅上闲闲看书的温悦汐开口问道。 “去,怎么不去?都在府里憋了这么久了,去宫里转转也好。再说了,”温悦汐浅浅一笑,“蔚王殿下肯定要去的啊。” 绿弗便是笑着应道:“那绿弗去给郡主准备衣裳去。” “明天才进宫呢,现在就准备干什么?” “明日,怀萤公主不也要去吗?郡主当然得好好打扮一下。” 温悦汐闻言笑着闭上眼睛,“行了,去吧。” “得嘞。” 这次宫宴除了一些皇亲国戚之外,出席的就只有朝中的几位大臣,其他的就是礼部的一众官员了,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怀萤公主这日早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她知道今日段蔚予是一定会去宫里的,这些日子她每次去蔚王府,王府里的下人一律回说蔚王不在,不知是真的不在,还是他故意叫下人推脱自己的话。 只是今日宫宴,他定然会出席的。 而司空禹今日也起得特别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焦躁,他焦躁的原因,溥承蕴心里是清楚的,只是现下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司空禹了。 各怀心思的三个人出了别苑之后,便是去了皇宫,宫宴还没开始,太子段怀瑾便是带着他们三个在皇宫里四处转转。 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往太后那里去请安的萱妃和蔺玉公主,溥承蕴的目光不由落在蔺玉公主的身上,只是她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溥承蕴看不透她此时在想什么。 “见过萱妃娘娘。”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 溥承蕴此时却是蓦地开口道:“今日宫宴,萱妃娘娘和蔺玉公主也会出席吗?” 萱妃顿了一下,方才轻声应道:“应该是不会的。”今日是皇上要宣布绮珍公主和亲嫁去启辰国的事情,除了皇后和太后之后,后宫嫔妃中只有刚刚晋位的柳妃才会出席,而公主当中,当然也只有绮珍公主会在。 段怀瑾了然溥承蕴为何会有这一问,当即就对萱妃道:“萱妃娘娘是去向太后请安的吧?那我们便不耽搁您了。” 萱妃也便是带着蔺玉公主一起继续朝前走了。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萱妃才低声对蔺玉公主道:“那七殿下看起来的确是人中龙凤,这婚事……有些可惜了。”要不是玉儿不同意的话,那嫁给那位七殿下的就是玉儿了。 “母妃,我们昊黎国的年轻才俊也很多,不比那位七殿下差的。” 萱妃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到了太后那里,恰好绮珍公主也在,今日的她满脸的羞涩,但也难掩喜气,本以为自己嫁给那七殿下无望了,却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不仅自己得以嫁给那七殿下,就连自己的母妃都一下子晋到了妃位。 第124章 一定要救你出去(一更) 看到萱妃和蔺玉公主进来,绮珍公主脸上的笑意方才收敛了一些,她心里很清楚,这门婚事之所以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定然是因为蔺玉公主放弃了,这种捡人家挑剩下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好受,不过好在那位七殿下相貌、品性都不错,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但是见到蔺玉公主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恭喜皇姐。”蔺玉公主倒是大大方方地对绮珍说了一声恭喜,她们两个现在是各得其所,蔺玉本来也没真的打算要和亲,所以心里也并没有什么遗憾的。 只是绮珍公主却觉得奇怪,蔺玉公主为何要放弃这门婚事,难道仅仅是因为不舍得远嫁? 今日的绮珍公主和她的母妃柳妃可算是出尽了风头,柳妃从出生到现在可从来都没有这样风光过,宫里所有的嫔妃都来恭贺她,等会儿她还要跟皇上一起出席宫宴,而不久之后,自己的女儿就要成为启辰国的王妃,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谁能想到一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宫女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看着柳妃脸上炫耀、得意之色,皇后坐在那里暗暗摇头,果然宫女就算成了宫妃也还是上不得台面。 而另外一边,太子已经带着溥承蕴他们去了今日摆宴的御花园,无论何种时节,这御花园里的花总是开得灿烂的,礼部的官员们早就已经到了,此时见着段怀瑾他们过来,也便是连忙上前去行礼问安。 “蔚王殿下到。” “升平郡主到。” 太监的声音尖利地传过来,众人闲聊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朝着并肩走来的两个人看去,不由眼前一亮。上次见着升平郡主还是在除夕宫宴上,一身宫装的她端庄典雅,今日穿着轻软春衫的升平郡主却是明丽活泼的,似阳光照耀下的一泓碧水,闪闪发光。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两只手扒着蔚王殿下的手臂,似乎在求蔚王什么,面上带着撒娇祈求的意味,而蔚王就那么宠溺而无奈地看着她。 谁说蔚王和升平郡主不般配,这么一看,简直就是绝配啊。 溥承蕴转头看向司空禹,见他皱起眉头,溥承蕴不由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口要说什么,可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这个好兄弟。纵然升平郡主没有喜欢蔚王的话,禹也不可能去接近她的,他们两个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 “见过蔚皇叔。”段怀瑾上前对段蔚予行礼。 而溥承蕴和怀萤公主亦是对他行了礼,只有司空禹一人站在那里不动,段蔚予眸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便是淡淡移开了目光,并未说什么。 但是只这一眼,便是叫司空禹心下有些慌乱,他这眼神……难道是看出自己对温沐……不对,应该说是温悦汐了…… “郡主这红疹是好了吗?倒是挺快的。”怀萤公主尽量压抑自己,但是语气里难免还是泄露了几分妒意。 “用的药好,自然好得快。” 怀萤公主看着面前这三年未见的女孩子,她到底是长大了,到了及笄的年纪,可以嫁人了,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招惹段蔚予,这可是自己守了十年的男人啊,让自己怎么甘心? “用的药的确是好,脸上都看不出一点痕迹呢。” 温悦汐见怀萤公主笑意满满的一张脸,心中不由暗道:你巴不得我满脸疤呢吧? “三年没见,郡主变漂亮了。” “是吗?”说着,转而看向身旁的段蔚予,“是吗?我比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变漂亮了吗?” 段蔚予含笑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更丑了。” 温悦汐冷哼一声,“没审美滴男人。” “我是没审美,不然怎么会……”后面的话段蔚予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温悦汐顿时不高兴了,瞪着他道:“你说我丑?” “我没说。” 怀萤公主看着面前这一幕,心里简直在滴血,他,段蔚予,怎么会跟一个女子斗嘴?!这还是自己认识的段蔚予吗?微微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情绪,却是看见段蔚予腰间系着的那个荷包,上面清清楚楚地绣着‘悦汐’二字,在温悦汐离开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过生辰的时候,自己也照例会赶过来,而她也知道这个荷包一直都戴在他的身上,从未取下来过。自己早该预料到了,如果温悦汐活着回来,那一切就都会变了,可她果真是活着回来了。 “庆王、庆王妃到。” 温悦汐听到这声通传,立刻转身去看,果然看到段映湛跟着庆王和庆王妃一起来了。 而段映湛看到他们这几个人正站在一处,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我的老天,这是什么情况?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找个机会段映湛把温悦汐给拉到一旁,偷偷看了一眼段映湛,这才开口问温悦汐道:“怎么回事儿?你不躲着那个小侯爷了?” “还躲什么躲,人家都已经知道我就是温沐了。” “啊?那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这里可是昊黎,他能对我怎么样?” 段映湛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司空禹,正好撞上了他沉冷的眼神,不由对温悦汐道:“他的眼神好可怕。” 温悦汐白了段映湛一眼,“他的仇人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不远处的溥承蕴见着司空禹始终在盯着温悦汐看,不由在他身边低声道:“别看了,大家都在看你呢。”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了,不过他们绝不会想到禹为什么会这么看着温悦汐,还只以为他这是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女。 溥承蕴说完,远远地就见着那绮珍公主朝这里走了过来,便是对司空禹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正好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司空禹却是拒绝了,“不,我不去,我就要留在这里。” 溥承蕴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转身离开了。 那绮珍公主原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溥承蕴,可是见他看到自己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心中不由难受,却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溥承蕴离开御花园之后,心内只觉烦躁,一直只想往安静的地方走,渐渐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昊黎国的皇宫里竟然有一处这么破败的地方?好像根本就没人住啊,正在溥承蕴纳闷之际,却突然听到身后似有响动,心下警觉正要回头去看,却突然感觉头上猛地钝痛,接着就是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绮珍公主跟着溥承蕴出了御花园,可是走出去之后,却不见了他的人影,不由边走便询问路上遇到的宫人。 “启辰国的七殿下啊,奴婢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绮珍公主越往前走越觉得奇怪,七殿下怎么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又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绮珍公主不由面色大变,下意识就扬声道:“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 眼前的这座淼烟阁,原本是先皇下令建造,以供闲暇之时,嫔妃们欣赏歌舞之用,之时因为此处实在是太偏僻,嫔妃们都不怎么愿意过来,所以天长日久也就荒废了。 而此时身在淼烟阁内,已经被烟呛醒的溥承蕴听到外面传来绮珍公主的声音,心中不由燃起了希望,却也不敢大声呼吸,拖着酸软的手臂,溥承蕴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仍了出去,希望能被外面的绮珍公主给看见。 他现在浑身好似没力,怎么都动不了,只记得自己昏迷之前,似乎被人给打晕了,至于怎么会到了这里,周围为什么起了大火,他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被烧死在这里。 事实上,身处淼烟阁外的绮珍公主的确是看到了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被扔了出来,她下意识上前去看,只见地上躺着一枚玉佩,这玉佩……看着好眼熟,绮珍公主不由把那玉佩拿起来看,她想起来了,这玉佩不就是启辰国七殿下的吗?七殿下,他在里面? 怎么办?火势这么大,这里又这么偏僻,若是真的叫人过来,只怕那七殿下早就烧死了,难道自己要进去救他吗?看到眼前正在燃烧的熊熊烈火,绮珍公主退却了,这样的大火,如果进去了,那自己肯定不能活着出来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绮珍公主果断地走开了,自己还是先去叫人吧。 她一路跑着一路喊,“淼烟阁走水了,快来人啊。” 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连宫人都很少踏足,根本就没人听见。 蔺玉公主正要去琴美人那里送些东西,却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过来,不由暗自诧异,这是怎么了? “公主,那好像是绮珍公主啊。”她身后的贴身宫女开口道。 蔺玉凝神一看,可不就是绮珍公主吗? “淼烟阁走水了。” 绮珍公主见着前面似乎有人,也顾不上什么,扯着嗓子就嚷开了。 淼烟阁走水了? 蔺玉公主赶紧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迎了上去,“皇姐,你怎么了?” 绮珍公主心中还想着那启辰国的七殿下是不是在淼烟阁内被烧死了,所以不由落下泪来,“淼烟阁走水了,淼烟阁走水了……”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 蔺玉见她神情有异,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于是对身后自己的贴身宫女道:“你快去叫人,就说淼烟阁走水了,好在那里偏僻,没有人住,不过免得火势蔓延,你还是快点去吧。” 而这个时候,绮珍公主却是抓着她的手道:“不,那里面有人……” 蔺玉闻言一惊,“怎么会有人?!” “七殿下,他在里面。”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死了吧,绮珍公主不由嘤嘤哭了起来。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蔺玉公主没有心思管她了,急忙对自己的宫女道:“你赶快去叫人,不,来不及了,你现在就去琴美人那里,叫她宫里所有的宫人都提着水过来,先救人要紧,然后你再赶紧去叫人其他人过来,务必要快!” “是,奴婢知道了。”那宫女知道事态紧急,也不敢稍有犹豫,当即就转身跑开了。 蔺玉公主松开绮珍公主的手,亦是快步朝着淼烟阁的方向走去,琴美人住的这里距离淼烟阁最近,却也隔着好一段距离,若真的要等着人过来,只怕还要一段时间。 蔺玉公主想着此时淼烟阁里还有一条人命,当即就脱下自己的鞋子,也顾不得什么了,快步朝着淼烟阁跑了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淼烟阁旁边应该有一池湖水,正因为有了这一池湖水,先皇朝决定在那里建一座楼阁,只是太偏僻了,没有人愿意去,时间长了,也就荒废了。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淼烟阁,蔺玉公主来不及歇一口气,立刻跑到湖边,整个人跳进了湖里,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湖水还是刺骨地冷,但此时的蔺玉公主也顾不上这些了,匆匆扒着岸边的石板上了岸,蔺玉公主一身水淋淋地用湿手帕捂着嘴,便是往淼烟阁里跑。 此时阁内躺在地上的溥承蕴心中已是绝望,耳边出了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的任何声响,绮珍公主想必是已经跑远了,等到她叫来救自己的人,自己怕早就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下场,死在异国他乡还不算,竟是要面目全非地死去,只怕到了阴间也是吓人。 意识渐渐模糊,溥承蕴知道那个袭击了自己的人一定给自己下了药,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给弄死,偏偏还要放在这里烧呢? “七殿下,你在吗?” 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声音传来,初开始,溥承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并且越发清晰起来,溥承蕴连忙应声道:“我在这里!” 可是刚一张口说话,就被一口烟给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蔺玉公主听到这咳嗽声,方是辨别出了溥承蕴的所在的方位,绕开地上砸下来的还在燃烧的木梁,蔺玉公主快步走到了溥承蕴的身边,把事先撕下的衣服的一角递给溥承蕴,蔺玉公主闷声开口道:“走吧,我们出去。”说着就是架起身子已经瘫软的溥承蕴往外走。 可是此时溥承蕴身体内的药效发作,根本就没有了力气,只能全靠着蔺玉公主帮他往外拖,没多一会儿,蔺玉公主就累得直喘粗气。 溥承蕴看了一眼蔺玉公主削瘦的肩膀,低声道:“算了,你别管我了,你赶紧走吧。” 话音落下,又是一个木梁砸下来,蔺玉公主慌忙拽着溥承蕴躲开,那带着火的木梁堪堪擦过蔺玉公主的衣摆,幸好她的衣裳是湿的,并没有烧起来。 蔺玉公主沉声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死在我面前的。”这情形让她想起了当初在行宫的时候,温悦汐救她的情形,那个时候自己也跟现在的七皇子一样,被人打得浑身没力,那个瘦小的女孩子也是这样拖着自己,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在跟死神赛跑。 当初她能把自己救出去,现在自己也能把这个男人给救出去。 溥承蕴看着蔺玉公主被火光映红的侧脸不再说话了,那双眼睛里的坚决如此清晰可见,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非要把自己给拖出去。 第125章 愿意负责(二更) 眼看着宴席就要开始了,可是却找不到绮珍公主和启辰国的七皇子,今日他们二人可是主角,这可怎么是好? 那掌事太监正要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把这件事回禀给皇后,就看到一个侍女神色慌张地朝他跑了过来,他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蔺玉公主的侍女,连忙迎上前几步,正要开口问是怎么了,那侍女就急切出声,气喘吁吁地道:“淼烟阁……走水了,启辰国的七皇子……在里面,公主让奴婢来……来叫人。” 掌事太监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刷白,若是启辰国的七皇子在这昊黎的皇宫里出了事,那可就是大事了,赶紧唤来一个小太监去召集侍卫们救火,他自己则是快步离开御花园去向皇上禀报,这已经不是皇宫里走水那么简单了。 段蔚予自那宫女出现的时候,便注意到她了,见她神色那般慌张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下又见着那掌事太监匆匆而去,心中就更加肯定,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段蔚予不由得站起身来,坐在他身旁的温悦汐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 “看到那个神色慌张的宫女了吗?她是蔺玉公主的贴身宫女,估计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蔺玉公主?温悦汐亦是立即站起身来,朝着那宫女快步走了过来,那宫女正要回去淼烟阁看看情况,也不知道琴美人宫里的人赶过去了没有,却是突然被一人挡住了去路,见着是温悦汐,那宫女连忙向她行了礼,温悦汐却是径直低声问道:“是不是蔺玉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那宫女正是六神无主,此时听到温悦汐这么问,眼眶不由一红,声音里也带上了些哭腔,“奴婢也不清楚……淼烟阁里走了水,启辰国的七皇子在里面,公主听到了,叫奴婢来叫人,她……公主不知道过去了没有。” “你说启辰国的七皇子在起了火的淼烟阁里?”温悦汐不由惊诧。 那宫女点头,“是绮珍公主说的。” “那蔺玉公主呢?” “奴婢不知道,公主只叫奴婢来找人……公主她该不会是……” 温悦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蔺玉公主,她一定是去救人了! 注意到不对劲的段映湛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却看到温悦汐正转身要走,不由问道:“怎么了?” “淼烟阁走水了。”段蔚予沉声应了他。 段映湛连忙跟上去,“淼烟阁走水了?不用这么紧张吧,那里偏僻得很,又没有住人。” “启辰国的七殿下在里面。”段蔚予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估计蔺玉公主也在里面。” “啊?”这……怎么可能呢? 温悦汐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到了的一些侍卫正在扑火,但是火势太大,估计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扑不完,但是温悦汐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关心这些。 “蔺玉公主呢?” “在那里。”段蔚予指着左边,温悦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蔺玉公主灰头土脸地正瘫坐在地上,眼睛失了神一般呆滞,头发湿淋淋散乱地披着,身上盖着一件桃红的披风,旁边一个宫妃模样打扮的女人正在她身边说着些什么。 温悦汐没有迟疑,当即快步走了过去,径直在蔺玉公主的身边蹲下,“怎么样了?”问完这一句,温悦汐便是掀开她身上的披风想要查看一下她是否受了伤,但是披风一掀开,蔺玉公主就打了个冷颤,这才稍稍回过些神来,转头看着温悦汐,眼睛里渐渐有了湿润之意。 赶紧把披风盖回到她的身上,温悦汐握住她冰凉的手,知道她是吓坏了,便是轻声道:“已经没事了,你别怕。” 蔺玉公主听到温悦汐的声音,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眼泪便是落了下来,再次经历生死一线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差一点,她就要葬身火海里了,现在她理解当初温悦汐救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一旁看着的琴美人却有些奇怪,怎么方才自己跟蔺玉公主说了半天话,她都没有反应,升平公主一来,她就好像立刻回神了一般。 而这个时候,怀萤公主和司空禹听到消息之后也是赶了过来,因为温悦汐只顾着查看蔺玉公主的状况,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那溥承蕴正在一旁躺着。 司空禹过来之后,看到溥承蕴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心中不由一紧,赶紧上前去叹了他的呼吸,发现他只是昏迷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抬眸朝身旁看去,只见温悦汐正在小声安慰那蔺玉公主。 温悦汐见蔺玉公主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想来身上是没有烧伤的,稍稍检查了一下,发现她的右手手背上被烧伤了一块儿,从这样的大火里逃出来,只烧伤了这一点,也算是非常幸运了。 确认蔺玉公主的身上并无重伤,于是就对蔺玉公主道:“你现在能走吗?得先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了。” 蔺玉公主微微点头,“能走。” 方才扶着那七皇子出来的时候,因为太累,有心有余悸,所以腿有些发软,现在已经好多了。 “好,那我们先去换衣服去。”说着,温悦汐便是扶蔺玉公主起身,一旁的琴美人也来帮忙。 可是温悦汐这厢刚要扶着蔺玉公主走,却是被人扯住了衣袖,“等一下,你不是大夫吗?不帮忙看看承蕴的情况吗?” 温悦汐看了一眼司空禹,挣脱了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不发一言,只蹲下去探了探溥承蕴的脉象,然后方才开口道:“他没事,只是昏迷了。”稍稍顿了一下,她继续道:“是被人下了药。” 此话一出,不止是司空禹,就连站在一旁的段映湛和段蔚予都很是惊讶,这里可是昊黎国的皇宫,有谁会给启辰国的皇子下药?而且,这么一来的话,这场大火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温悦汐的话就像是投入湖心的一块巨石,势必要翻起巨大的波浪,这中间又不知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但是投下这块巨石的人已经扶着蔺玉公主慢慢走远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宫宴是进行不下去了,大火终于被扑灭,这荒废已久的淼烟阁终于是毁了,只剩下满目的焦灰,皇上把蔚王单独叫了去,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蔺玉公主已经在琴美人的住处换了干净的衣裳,萱妃正抱着她在怀里抹泪,自己这女儿上一次差点就死了,偏偏如今又来了这么一次,两次死里逃生,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快被吓死了。 坐在床边正在给蔺玉公主手上抹药膏的温悦汐听到萱妃的哭声也是有些心酸,其实她挺能理解萱妃的,蔺玉公主能从大火里安然逃出,到底也有些侥幸,萱妃当初之所以回宫,就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若是蔺玉公主死了,萱妃的心怕也是也死了。 “好了,母妃,您就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一旁的琴美人也是柔声相劝,“是啊,萱妃姐姐,蔺玉公主福大命大,您应该高兴才对,别再哭了啊。” 蔺玉这次之所以出事是因为去救那启辰国的太子,萱妃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又是祸从口出。 萱妃只好擦了眼角的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蔺玉公主那抹了药膏的手,不免有些担心道:“会留疤吗?”烧伤的疤很难祛掉的吧?万幸不是伤在脸上。 温悦汐看了一眼蔺玉公主,这才轻声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有一种药膏是准备祛除伤疤的,只是这么大的疤痕,想要不留下一点痕迹,跟以前一模一样是不可能了。” 萱妃听了之后,不由惋惜地重重叹了一口气,蔺玉公主却不甚在意地道:“留下点疤痕也没什么,不过是在手上嘛,有什么要紧,总好过伤在脸上。”她哪里敢说,这块伤疤差点就落在了脸上呢?好在她及时抬了手去挡,这才让自己的脸幸免于难。 萱妃闻言瞪她一眼,“你还敢说,只伤在手上,那是你的幸运,万一真的伤了脸,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了,我知道错了。”蔺玉公主抱着萱妃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小女儿般地撒娇。直摇得萱妃一颗心都软了,自己这个女儿大小就懂事,很少像别的孩子一样跟自己的母亲撒娇,因为自己这个母亲实在是太没用了,什么都给不了她。如今看到自己的女儿这般撒娇的样子,萱妃也就不忍心再说她了。 一旁的琴美人看着她们母女两个这般样子,心中也是有些凄苦,自己当初跟萱妃一同进的宫,可是自己至今也没有子嗣,哪怕是生个女儿呢。 侍女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琴美人的自怜,“回禀主子,启辰国的七殿下醒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自然是要去看看的。”那琴美人起身对萱妃道:“姐姐去吗?” 萱妃轻轻点头,“哪里有不去看的道理,走吧,我与你一同。” 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就被暂时安置在了这琴美人的院子里,既然已经知道他醒了,若是不去看,未免失了礼数,又要落人口实。 萱妃起身为蔺玉公主掖了掖被角,轻声道:“那母妃先过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 “嗯,母妃去吧。” 待萱妃走了,蔺玉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温悦汐道:“母妃若是再哭下去,我心里就真受不了了,太内疚了。”她何尝不理解自己母妃的心思呢。 “这次,你的确是太冒险了,这样大的火,你也敢跑进去。” “我知道太冒险,可是话说回来了,当初你救我的时候,不也是冒险吗?一不小心你也要陪我一起死,可你不还是救我了?我跟你一样,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尤其是自己明明可以做些什么来拯救这条性命的时候。” 温悦汐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她理解蔺玉公主做的这个决定,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出手救蔺玉公主的话,一辈子都会活在良心不安里,她跟自己也是一样的。 “不过,今天宫宴那个小侯爷不也来了吗?让他看见你,没事吗?” 温悦汐闻言深深地看着蔺玉公主一眼,她刚刚死里逃生,却还想着自己会不会有麻烦。 “没事,他已经知道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温悦汐笑着道:“在昊黎,他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我给怎么样。” 蔺玉公主这才放了心,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那个小侯爷,我偶然间听到他说要是让他找到你,就让你生不如死,他当时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你才否认那画像的人是我的?” “太子都跟你说了?” 温悦汐点头,“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他动不了我的,只是我方才听你的宫女说,是绮珍公主对你说启辰国的七皇子在淼烟阁里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过来给琴美人送一些东西的,远远地就看见绮珍公主慌慌张张地在跑过来,就赶紧过去问了两句,然后她就告诉我说淼烟阁走水了,启辰国的七殿下在里面,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下她也没有多想,就赶着去救人了,不过现在这么一想,是有些奇怪啊,那启辰国的七皇子为什么会跑到那么偏僻的淼烟阁去?而绮珍公主为什么也去了那里?还有那七殿下为什么会昏迷?而且浑身脱力,这些事情都太蹊跷了。 “我估摸着,皇上或者皇后很快就会来问你这件事,你就照实说就是了,只是这件事想必没那么简单。”皇上已经把蔚王给叫过去了,肯定也是为了这件事。 而此时的萱妃和琴美人一起进到了隔壁的房间里,溥承蕴已经醒了,太医正在为他诊治,毕竟是异国的皇子,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太子段怀瑾自然也是要过来看看的。 见太医正在为那七皇子诊脉,萱妃和琴美人也没出声,进去之后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看着太医收了手,对那躺在床上的七皇子道:“七殿下没什么大事,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劳太医了。” 此时段怀瑾便是转向刚刚进来的萱妃和琴美人,开口问道:“蔺玉公主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儿了,只是伤了手背而已,擦些药也就好了。”虽然心中痛惜自己女儿的手,但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躺在床上的溥承蕴闻言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萱妃道:“您就是蔺玉公主的母妃萱妃娘娘吧,蔺玉公主因我而涉险,实在是太抱歉了。还害得蔺玉公主受了伤,不过萱妃娘娘放心,我愿意对蔺玉公主负责。” 众人闻言俱是愣了一下,负责?怎么负责?这七殿下的意思该不会是……可皇上定下和亲的公主不是绮珍公主吗?为了成全这门婚事,连绮珍公主母妃的位分都抬了那么高了,这不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吗? 萱妃听了这话也是怔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段怀瑾连忙开口道:“七殿下还是先别多想其他的事情,好好养身子要紧。既然殿下已经醒了,那我便先向父皇去禀报一声。” “有劳太子殿下了。” 段怀瑾说完这话,便是向萱妃使了一个眼色,萱妃见状也是跟着段怀瑾一起走了出去。 段怀瑾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都相继走了出去,司空禹这才朝着溥承蕴的肩上打了一拳,“你还真是命大。” 第126章 改换和亲人选(一更) “不是我命大,是我幸运,如果不是蔺玉公主的话,我定然不能活着出来了。” 说起来,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此番是自己第一次来昊黎国,根本不可能在此树敌,怎么会有人这般蓄意置自己于死地? 溥承蕴眉头皱着,眼神幽暗,但想起那女子奋力把自己拖出火海的样子,眉头便是不由慢慢舒展开了,这场大火带给自己的也并非全是灾难。有些事情,早已在冥冥中注定好了,无论中间有多少曲折,总还是会朝着它该有的反向流去。 “禹,你陪我去看看蔺玉公主吧。” 司空禹见溥承蕴嘴角带笑,不由纳闷道:“差点被烧死,你还笑得出来?你中邪啦?” 眼见着溥承蕴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起身,司空禹也是连忙伸手去扶他,口中语气阴冷道:“若是让我知道那个暗算了你的人是谁,看我不千刀万剐了他!” “放心吧,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的,就算仅仅为了维护面子,昊黎国的皇帝也会让人查出一个结果来。” “公主,启辰国七皇子来看您。”外面的宫女进来轻声禀报。 蔺玉公主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微微点头,“你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那宫女便是引着溥承蕴走了进来,而一起进来的还有司空禹。 虽然温悦汐已经跟蔺玉公主说了,司空禹不足为惧,蔺玉公主在看到司空禹进来的瞬间还是下意识握紧了温悦汐的手,没曾想却扯痛了手背上的伤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吧?” “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出温悦汐之口,而另外一道则是出自溥承蕴之口。 蔺玉公主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溥承蕴,这才对温悦汐轻声道:“没事,只是扯痛了伤口而已。”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万一伤口化了脓就更麻烦。” 蔺玉公主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溥承蕴看着她们两个,心里有些明白了,难怪当日蔺玉公主会那般反驳禹的话,原来她们两个并非是认识那么简单。 “今日之事,多谢蔺玉公主相救,承蕴感激不尽。”此处,他特意说了自己的名字,他怀疑这个蔺玉公主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七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蔺玉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溥承蕴听得出蔺玉公主此话并非是谦虚之言,而是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这个女子的眼神和语气都太坦荡了,她之所以会救自己,并无一点点的私心。 “虽然公主这样说,但是承蕴却并不能心安理得,此次公主为了救承蕴,还受了伤。公主请放心,承蕴定会负责的。” 听到这话,温悦汐和蔺玉公主立时都是诧异地看向溥承蕴,负责?负什么责? 蔺玉公主怔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请七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不要紧的,不用你负什么责。”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乃是千金贵体,金枝玉叶,此番却为了救承蕴而受了伤,承蕴怎么能撒手不管呢?” 温悦汐觉得这溥承蕴越说越不对了,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有指向的,此时不由开口问道:“那请问七殿下想怎么负责呢?” “承蕴愿求娶蔺玉公主,照顾她一生。” 声音掷地,坚定而有力,却是惊到了半倚在床上的蔺玉公主,“不,不用了,七殿下不必如此,你该知道和亲的公主已经定下了,不是我,而是……” “柳妃、绮珍公主到!” 外面太监通传的声音打断了蔺玉公主即将出口的名字。 柳妃和绮珍公主进来之后,看到溥承蕴和司空禹也都在这里,不免有些惊讶,稍稍愣过之后,那绮珍公主才上前来跟他们二人见了礼,而溥承蕴二人也是淡淡回了礼。 “没想到七殿下也在这里,我们正打算看过蔺玉公主之后,就去看您的。”柳妃脸上依旧挂着殷勤的笑容,虽然她的位分已经抬到了妃位,但是以前总爱奉承人的习惯还是改不掉,在她内心里就觉得这位七殿下要比她的地位高,所以神情不免就奉承之意了。 一旁的绮珍公主见了却有些尴尬,不由轻轻拉扯了一下自己母妃的衣袖。 “多谢柳妃娘娘关心。”相比较之下,溥承蕴的态度可比方才相对蔺玉公主时冷淡了很多。 这种对比,温悦汐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有些明白了,便是不由看了蔺玉公主一眼,这次和亲蔺玉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最后定下的却是绮珍公主,可见蔺玉公主是拒绝了这门亲事的,而现在溥承蕴却突然这样,对蔺玉公主来说却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蔺玉见过柳妃娘娘。”眼看着蔺玉公主就要起身给柳妃行礼,那柳妃赶紧上前扶住她道:“蔺玉公主好生歇着吧,莫要起身了。” “柳妃娘娘和皇姐都快请坐吧。”说罢不由看了溥承蕴一眼,道:“真是惭愧,方才只顾着说话了,都没请七殿下和小侯爷坐下,还请殿下和小侯爷不要见怪。” “公主言重了。” 而柳妃坐下之后,却不由地去瞄坐在蔺玉公主床前的温悦汐,心中暗自纳闷,这蔺玉公主什么时候跟升平郡主这么好了? 几个人坐下之后,气氛有些尴尬,那绮珍公主不由偷眼去看溥承蕴,心中暗自揣测他究竟是什么想法,他知道当时站在外面的人是自己吗?他会怪自己没有救她就跑开了吗? 可是这不怪自己的吧?当时火那么大,换了谁也不敢进去啊,进去不就等于送死吗?可偏偏就遇上蔺玉公主这么个死心眼儿的,敢冒死进去救人,这么对比起来,七殿下不就会认为自己贪生怕死,不救他了吗? 而此时的蔺玉公主还在因为溥承蕴方才的话而心绪不宁,她不知道这启辰国的七皇子是否真的能改变和亲的人选,但是她真的不想嫁去启辰,心烦之际,她看到那绮珍公主正在偷偷去看那七殿下,便是开口道:“方才七殿下说谢我,其实大可不必,若是没有绮珍皇姐,我也不会知道殿下您被困在淼烟阁里,当时绮珍皇姐失了魂一样,一直让人去救您,她都哭了,显然是吓坏了。” 虽然绮珍公主不知道蔺玉公主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此时倒也顺势接口道:“对,我当时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没有冲进去救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溥承蕴看着蔺玉公主,心中很是有些挫败和无奈,她之所以这么帮绮珍公主说话,目的自然是不想让自己对她负责,她宁愿不要这个救了自己的功劳,也不愿嫁给自己,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差吗?让她这么急于把自己推给别人,甚至连救人的功劳都一并推了。 稍稍稳了一下心绪,溥承蕴开口对绮珍公主道:“这是当然,也得谢谢绮珍公主帮忙呼救,当时我在淼烟阁里也听得到绮珍公主的声音,心中甚是感激。” 一时之间,绮珍公主竟是分不清,他这话究竟是不是反讽。 柳妃之前是做宫女的,察言观色,她也是十分在行的,此时不由岔开了话头,看向溥承蕴问道:“殿下身体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无碍,只是蔺玉公主受了伤,这是我的责任。” 蔺玉公主闻言连忙道:“只是伤了手背而已,没什么大碍,殿下实在不必放在心上。”更不要把要负责的话时刻挂在嘴上。 溥承蕴是想跟蔺玉公主多呆一会儿的,可是这个绮珍公主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让他有些厌烦,而且他的心里压着一件事,总是有些不安稳,他得尽快把这件事落实了才能踏实。 这么一想,他便是起身告辞,绮珍公主见状连忙跟上去,“那我送送殿下和小侯爷吧。” 出了房间,绮珍公主才是低声开口道:“殿下怪我吗?当时没有进去救您。” “绮珍公主你多想了,当时的火势很大,进去救人无异于送死,我并没有责怪公主,这乃是人之常情,换了另外一个人也会这样做的,你能帮我去叫人扑火,我已经跟感激了。正如蔺玉公主所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这话溥承蕴说得很诚恳,也的确是他的心里话,他并没有责怪绮珍公主,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像蔺玉公主做出同样选择的人能有几个,可是偏偏自己就遇上了,那是自己的幸运。 绮珍公主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殿下不怪我就好。” 不怪你,却也不想再妥协这门亲事了。 “公主请回吧,不用送了。”他现在要去昊黎国皇帝那里禀明这件事,他要自己决定他和亲的人选。 绮珍公主见他神色温和,面上不由一红,“嗯,殿下和小侯爷慢走。” 等到那绮珍公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司空禹方才不屑地开口道:“你真的要娶那什么绮珍公主吗?我可是看不惯她,以后你要是真的娶了她,我可就不上你府里去找你了。” 溥承蕴闻言笑了笑,“放心,为了以后能让你去我府里找我,我也不会娶她。”长这么大,他一直都没为自己主动争取过什么,皇宫斗争诡谲难辨,他一直都是随波逐流,可是这一次他要为自己抗争一次,他将来的王妃,要由他自己来定! “走,我们去求见皇上。” 司空禹一愣,“求见皇上?现在?” “是,就现在。” 溥承蕴正要快步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请等一下。” 溥承蕴和司空禹俱是回头去看,却见温悦汐正款款而来,面上神情严肃。 司空禹如今见着温悦汐自是心绪复杂,开口时语气也是不怎么好,“怎么?升平郡主有何见教吗?” 温悦汐却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径直看向溥承蕴道:“七殿下,请你做事之前先考虑一下别的立场,不要一意孤行。” “升平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不用跟我装傻,你自然是听得明白,连连把负责两个字挂在嘴上,你以为别人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吗?” “蔺玉公主为了救我而受伤,受伤留下终身难消的疤痕,我自然得为她负责。” 温悦汐却是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负责,你有想过她想要你负责吗?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吧,皇上定下的和亲公子是绮珍公主,如果没有今日的这场大火,你跟绮珍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不错,最初皇上属意的和亲公主是蔺玉公主,是蔺玉公主自己拒绝了,她之所以拒绝自然有她的理由,既然你说要报恩,不妨尊重一下她的意愿。” “听起来升平郡主对蔺玉公主很了解,那升平郡主可否告知,蔺玉公主究竟为何不愿意嫁我。” “这个你要自己去问她,我只是告诉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勉强别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说这话的同时,温悦汐亦是看了司空禹一眼,这话也是对他说的。 “话已至此,希望七殿下能够好好想想吧。” 温悦汐说完之后,便是转身而去。其实,她并不讨厌溥承蕴,比起司空禹来,溥承蕴这个人要温和许多,才识也是出众,所以之前在启辰国的时候,她一直都很好奇,他们两个性格差别这么大,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而且,私心里她觉得若是蔺玉能够嫁给溥承蕴也不错,尤其是经过了这次的事情,溥承蕴今后一定会对蔺玉好的,以自己对溥承蕴的了解,他是一个重情的人。 但是自己怎么想不重要,蔺玉心里怎么想才最重要,方才当着溥承蕴的面,她一直在把救人的功劳往绮珍公主身上推,温悦汐就明白了,她这是非常之不想嫁给溥承蕴。 也许溥承蕴会是一个好的夫君,可蔺玉并不想嫁给他。 看着温悦汐的背影,司空禹冷笑一声,“怪不得那个蔺玉公主如此看不惯我说升平郡主的坏话,原来她们两个的关系竟是如此亲近。”哼,这两个女人都是那么可恶,那个蔺玉公主凭什么嫌弃承蕴啊,竟然拒绝了和亲,还有那个升平郡主,她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见溥承蕴默然不动,司空禹低声开口道:“还去皇帝那里吗?” 溥承蕴皱眉沉思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道:“去。” 大殿之中,皇上正与段蔚予谈论这次启辰国被人在皇宫里暗算的时候,却是有太监进来通禀说启辰国七殿下和小侯爷求见,皇上不由跟段蔚予对视了一眼,这才对那太监道:“让他们进来吧。” 溥承蕴和司空禹并肩而入,朝着皇帝恭敬地见了礼,起身之后,司空禹不由看向站在一旁的段蔚予,这些日子他已经听了不少有关于这位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传闻,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大概,难道说三年之前,升平郡主就已经对这位蔚王殿下……可那个时候,那个女人不还在对昊黎的太子殿下如痴如醉吗?想起那位俊朗如玉的太子殿下,司空禹的脸色又是沉了几分,她的感情经历可真精彩啊。 “七殿下可好些了?” “回皇上的话,承蕴已无大碍。” “那就好,七殿下来这里见朕是有何事吗?” “承蕴的确是有一事,想请皇上成全。” 听到溥承蕴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皇帝也是有些疑惑,口中却是淡淡道:“七殿下但说无妨。” “承蕴想向皇上求娶蔺玉公主。” 第127章 一个好东西(二更) “这……”皇上亦是没有料到溥承蕴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本来今日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宣布绮珍公主和他的亲事,现在他却说要娶蔺玉,这也太过突然了。 “还请皇上能够成全,今日承蕴被困于火海之中,幸得蔺玉公主舍身相救,却害得公主手背受伤,留下终身难消的疤痕,此等救命之恩,承蕴不可不报,承蕴愿将自己的一生交于蔺玉公主之手,终其一生爱她护她,万望皇上能够成全。” 说完这番话,溥承蕴郑重其事地跪在墨玉铺成的大殿上,朝着御座之上的皇帝俯身叩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辨。 御座之上的皇帝见状不由暗自震惊,这启辰国的七皇子竟是如此郑重,而且方才说的那番话句句诚恳,真情实意,看来他的确是下了决心要娶玉儿的,只是若是这样的话,那绮珍该怎么办?和亲的事情都已经跟她们母女两个说了,柳妃的位分也抬上来了,众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现在突然换人的话…… 看出皇帝的为难,一旁站着的段蔚予淡淡开口道:“七殿下,你方才经过死里逃生一劫,心中情绪想必大有波动,你口中说的那件事,还是稍等等再说吧,您现在只需好好休养就行。” 可是溥承蕴似是铁了心一般非要得到皇帝的一个承诺,只跪在地上不起来,“承蕴并非是一时冲动,早在之前一起郊游的时候,承蕴就对蔺玉公主一见倾心,经过今日之事,承蕴更是决心非蔺玉公主不娶,若皇上还不放心的话,承蕴愿意发誓,除蔺玉公主之外绝不再与任何女子有染!”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一旁的司空禹都很是震惊,承蕴竟然当着昊黎国的皇帝做出这样的承诺来,他这是铁了心非要娶到那蔺玉公主不可了。 整个大殿之中顿时沉默了下来,溥承蕴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墨玉地板,胸中决心如磐石一般不可转移,司空禹和段蔚予二人皆是静默地站着,不发一言,御座之上的皇帝微微蹙着眉头,显然正在认真考虑溥承蕴方才说的话。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司空禹不由得担心起来,要是这昊黎的皇帝拒绝了承蕴的请求,仍是坚持把那绮珍公主嫁给他,承蕴不知会有如何反应,自己从认识他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强硬的姿态。 “起来吧,这婚事朕答应了。” “多谢皇上!”溥承蕴扬声谢恩,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是不由勾出一抹笑容来。 “今日之事,七皇子你受惊了,这件事朕已经交由蔚王去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溥承蕴拱手道:“谢皇上。”继而又是转向段蔚予道:“有劳蔚王殿下了。” 目的已经达到,溥承蕴也没有在大殿里多留,便是跟司空禹一起退了出去。 “我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竟然在那启辰国的皇帝面前说不再与其他任何女子有染。” 溥承蕴笑着道:“自然是真的,这世上美丽的女子何其多,可偏偏只有她能入了我的眼,得她一人足矣。” “就因为她冲进火海里救了你?可是这世上也未必只有她一个女子肯冲进火海救你吧。”只是那个绮珍公主衬托了她而已。 “或许吧,这世上肯冲进火海里救我的不止她一个,但是……我就只看得到她一个而已。”那双火光映着的眼睛已经深深刻进了心里,这辈子都磨灭不掉了,那瞬间他就在想,如果能活着出去,自己一定要娶了这个女子,好好护着她一辈子。 只看得到她一个?这时间司空禹也想到了一个人,却是连忙摇头把那身影给甩开。 这个时候,段蔚予也从大殿里走了出来,溥承蕴和司空禹皆是转头看他。 段蔚予看着溥承蕴开口道:“如果殿下的身体没问题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当时在淼烟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然可以。”既然蔚王殿下负责调查这件事的话,自己当然要把当时的事情跟他说清楚,只是说得清楚,却查不清楚,这件事牵扯甚大,对方若是没有把握可以不留下任何线索的话,是绝对不会贸然出手的。 “那好,请殿下随我来。” 三人刚走了几步,一个太监就是追了上来,“七殿下请留步。” 片刻之后,那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溥承蕴的面前,“这是救火的侍卫在淼烟阁外发现的,不知道是否是七殿下的东西?” 司空禹一看,这不就是承蕴从小带到大的那枚玉佩吗? 只见溥承蕴从那太监的手里取过玉佩,淡淡笑着道:“是我的,多谢公公了。” “七殿下折煞奴才了,既然玉佩已经物归原主,那奴才就告退了。” 待那太监退下之后,溥承蕴转头看向一旁的段蔚予,轻声开口道:“我想先去见蔺玉公主一面,再来说这件事行吗?” 段蔚予点了下头,“当然。” 等他们三人回去的时候,萱妃已经带着蔺玉公主准备回去她们自己的住处了,看到溥承蕴他们突然进来,不由地愣了一下,这七殿下和小侯爷不是刚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而且,这位七殿下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怎么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跟方才出去的时候完全是两个表情。 只见那溥承蕴走到蔺玉公主的面前,把手里的玉佩递给她,嘴角是难掩的笑意,“这是给公主你的谢礼,多谢你今天救了我。” 蔺玉公主闻言赶紧递还给他,“不用了。”玉佩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可是溥承蕴却是不接,只道:“你拿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这话,溥承蕴当即就告辞了,这般来去匆匆直教人摸不着头脑,可是温悦汐却是明白了些什么,赶紧拉了段蔚予到一旁,低声问道:“皇上可是答应了那七皇子什么?” 他到底还是去找皇上了,不然不可能跟段蔚予一起过来。 段蔚予轻轻点头,“他向皇上求娶蔺玉公主,皇上已经答应了。” 温悦汐闻言皱眉,可是蔺玉并不乐意嫁他啊,他是高兴了,可是蔺玉怎么办啊? 段蔚予见着温悦汐皱眉,便是含笑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带着安抚的意味,“你也别多想,这件事对蔺玉公主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我看当时这七皇子挺诚恳的。” “我都已经跟他说了……哎,算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其他人都回去了,你也赶紧出宫回侯府去吧,等我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再去侯府跟你细说。” 眼看着段蔚予转身就要走,温悦汐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你现在不回去吗?” “皇上让我查七皇子被人暗算的事情,我现在还走不了。” “那我等你好了,你要是结束了,就去蔺玉公主那里找我。” “可能要很久。” 温悦汐仰着头朝他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你。” 段蔚予只好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吧。”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司空禹心里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儿,只好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跟着蔺玉公主和萱妃一起去了她们的住处,温悦汐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蔺玉公主说皇上已经答应了溥承蕴的求亲,眼看着蔺玉公主先是对待烫手山芋一样把那枚玉佩放在桌上,温悦汐不由开口问她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嫁给那位七皇子啊?” 此时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蔺玉公主也没了顾及,实话实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和亲,你也知道我们母女跟臻贵妃的事情,若是我远嫁了,怎么能放心得下母妃呢?况且,不想嫁他的理由也不止一个,那次在别苑里,我不止听到了小侯爷说你的事情,还听到那七殿下说他这次和亲是被逼的,他的语气十分不情愿,甚至是带着怨气的,还说娶回去只当做摆设就是了。悦汐,你也是女孩子,那有女孩子不希望嫁给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呢?我也不想被人娶回去当个摆设而已,我不想我的夫君看到我,就想到自己是被别人逼着娶的,这种感觉你应该明白吧?” 温悦汐点头,她明白蔺玉公主是什么意思了,看来溥承蕴的确不是心甘情愿来和亲的,难免会有怨气。 “可是,今日你不是救了他吗?你现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我之前在启辰国的时候也跟这位七皇子接触过,他的人品还是很不错的,他若果真娶了你,便也不会亏待你的。”说着,温悦汐把目光落在被蔺玉公主放在桌上的那枚玉佩上,“这枚玉佩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于他而言想必有重要的意义,如今他把这枚玉佩给你,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蔺玉公主闻言一惊,木然地看向静静躺在桌上的那枚玉佩,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难怪他突然……这枚玉佩终还是要还给他的。” “你果真还是不想嫁给他吗?” 蔺玉公主点头,“这件事我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能跟我母妃在一起,若是真的嫁去了启辰,估计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是鞭长莫及。再说了,一个男人因为要报恩而娶我,这件事想起来心里也并不怎么舒服的。” 见蔺玉公主态度如此坚决,温悦汐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该怎么开口跟蔺玉公主说,皇上已经答应了溥承蕴和亲的事情。 段蔚予来接温悦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两个人出了皇宫坐上马车,温悦汐这才开口问段蔚予道:“可查到什么线索了?” 段蔚予摇头,“皇上正派人在宫里逐个排查宫人,这件案子并不好查。”那个地方极其偏僻,所以那人才会选在那里下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看到。如果不是绮珍公主偷偷跟着启辰国的七皇子过去,估计那七皇子就真的无声无息地被人烧死在了昊黎的皇宫里。 “可是好奇怪啊,那个人既然给溥承蕴下了迷药,为何不直接杀死他算了,还要把他放在那淼烟阁里烧,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许是为了制造一个意外起火的假象吧,一把火烧了,什么痕迹都没了,还可以把责任推到昊黎的身上,牵扯到两国的关系,这件事也许就只能不了了之。” 推到昊黎身上,温玉玺听出了段蔚予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这件事有可能是启辰国的人做的?” “那七皇子是第一次来昊黎,并无与任何人结怨,勉强说的话,应该就只有你了,你们之前在启辰的时候有过一段……纠葛。” 眼看着温悦汐已经在瞪他了,段蔚予这才笑着道:“当然,你不可能是凶手,那昊黎会有什么人想要杀他呢?只能是启辰国的人了。” “可是启辰国来的人只有怀萤公主和那些侍卫、礼官啊,难道凶手在他们其中?” “不一定,要知道在昊黎也有不少启辰的探子,当然在启辰也一样,彼此都在探听对方的消息,但是彼此也都防备得很严,如果昊黎的皇宫真的混进了启辰的探子,并且能够这般轻易地杀了溥承蕴的话,那这件事就太严重了,这也就意味着……” 温悦汐心中猛地一凛,这意味着,启辰的探子有机会在皇宫里杀了……昊黎的皇上! “所以皇上才会如此重视这件事,不惜大动干戈,排查整个皇宫的宫人。” 温悦汐此时不由担忧地看着段蔚予,“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了你,如果你查不出来什么的话,那皇上岂不是要怪罪于你?”这件案子哪里有那么好查? “皇上心里未尝不明白,现在只能先捋出个头绪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是能查到些什么的。”为免温悦汐担心,段蔚予不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而是问温悦汐道:“你跟蔺玉公主说了吗?那七殿下求娶她的事情?” 温悦汐摇头,“她一点儿都不想嫁去启辰,我也不忍心跟她说,皇上已经答应了。这个溥承蕴还真是找事,分明救了你,你还要逼人家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段蔚予把温悦汐揽入怀中,轻声道:“你知道那溥承蕴今天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吗?他说若是皇上答应把蔺玉公主嫁给他,他愿意一辈子不再跟其他女子有染,我看他的确是挺诚心的。” “他真的这样说?”温悦汐也是惊讶。 段蔚予点头,“非常诚恳,所以皇上才答应了他,不然皇上也不会愿意突然改换和亲的人选。” “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蔺玉嫁给他也不错啊,最起码后半辈子不用像现在这样了,可是……这也说不准,她自己也有她的顾虑……唉,这男女情爱的事情真是恼人。” 段蔚予同意地点了点头,“嗯,是有些恼人。” 温悦汐不满地仰头啃在他的下巴上,“你什么意思?说我恼人啊。” 段蔚予摇摇头,伸手擒住正欲退开的温悦汐,俯身下去印上她的唇,辗转即离,“现在这样才是恼人。” 温悦汐嘻嘻笑着揽上段蔚予的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最近得了一个好东西,等会儿到了侯府,我让你开开眼。”那眸中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很值得期待呢,蔚王殿下。 第128章 意外发现(一更) 马车很快在平晏侯府停下,二人都还没吃饭,绿弗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吃的,温悦汐却是拉着段蔚予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段蔚予见温悦汐这般兴奋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什么样的好东西,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温悦汐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让我高兴的不是这好东西,而是待会儿你看到这好东西时的反应。 看到温悦汐这般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段蔚予心中陡然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儿。 只见温悦汐从书架旁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来,蓝色的锦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身边,看她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六只琉璃杯。 “哪儿弄来的?”段蔚予开口问道。 “宓儿让人给我捎来的。” 段蔚予拿起其中一只琉璃杯,口中道:“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让她兴奋成这样? 温悦汐取过他手中拿着的琉璃杯把杯口对准段蔚予,对他道:“你看看这杯子底下。” 段蔚予一看,果然见着这琉璃杯的底下绘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似在树荫下赏花,能在这小小的琉璃杯底绘出这样栩栩如生的景象来的确是不容易,他微微点头,“是不错。” 温悦汐冲着段蔚予眨了眨眼睛,笑着对他道:“你等着,更不错的还在后面呢。” 说完这话,温悦汐便是走到房间里那张梨花木的圆桌旁,拿起那白玉瓷的茶壶回到段蔚予的身边,对着他道:“看好了哦,千万不要眨眼睛。” 清水注入,杯底的人物竟然动了起来,开始互相脱彼此的衣服……,这东西要比那些画册什么的来得真实直观得多,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对男女的亲热戏码。 段蔚予讶然了片刻,赶紧去捂温悦汐的眼睛,温悦汐却只是勾起嘴角道:“蔚王殿下,你难道还天真的以为,我还没看过吗?现在才来捂我的眼睛,是不是太晚了点啊?” 听得温悦汐这般戏谑的语气,段蔚予不由暗恼道:“许宓怎么会给你送来这样的东西?” 温悦汐笑了笑,拉下段蔚予的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地盯着段蔚予的脸,“宓儿在信上说了,这东西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你看的。”说着,温悦汐的视线下移,瞄了一眼,口中继续道:“她说,她怀疑你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不是那里有问题,就是……还没开窍,得用这些东西给你开开窍。”得此一损友,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就不怕段蔚予看了这些东西之后,真的把自己给办了啊。 偏偏此时温悦汐还不怕死一般地攀上段蔚予的脖颈,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温悦汐的脸贴着段蔚予的脖颈,开口之时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肌肤上,“说起来,我们蔚王殿下也是个正当年,血气方刚的男儿啊,难道就真的没有……” 绿弗靠近温悦汐房间的时候,似乎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她皱眉想了想,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霎时变得通红,连忙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走出没多远之后,只听得‘吱嘎’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自家郡主面色酡红地走了出来,发丝凌乱,头上的簪子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两只手还在整理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绿弗这么一瞥,就看到了那锁骨下方显眼的红痕,赶紧红着脸低下头去。 温悦汐见着她这个样子却是笑了,绿弗顿觉尴尬,慌忙开口道:“饭菜都已经做好了,郡主和王爷现在要用膳吗?” 温悦汐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冲她微微一笑,“当然,我都快饿死了。”说罢,她转身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越发狡黠了几分,“不过,王爷就不用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去吩咐人给他准备一桶冷水进来吧,记住,要大桶哦。” “啊?”绿弗讶然。 温悦汐却是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笑着走开了。 …… 自那日淼烟阁走水之后,皇宫里所有的宫人几乎都遭遇了盘问,启辰国的七皇子在他们昊黎的皇宫里差点被人谋害死掉,这样大的事情自然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是不差到凶手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这件事却并不是皇宫里最近议论得最多的事情,最近皇宫里议论最多的事情是那启辰国七皇子和蔺玉公主的事情。 “怎么样?今日那位七皇子又派人来送东西了吗?” “是啊,又送了东西来,不过我听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 “哎呀,你懂什么?这主子们在皇宫里,什么样贵重的东西没见过,这些小玩意儿才是心意呢,而且那位七皇子每日都派人来送,这番心意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可别乱说,什么心意不心意的,要去启辰国和亲的人不是绮珍公主吗?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什么绮珍公主,我看啊,这次铁定要换成蔺玉公主了,照这个架势,皇上若真的把绮珍公主嫁给那位七殿下,他能愿意吗?我听说啊……”这宫女看了一眼四周,见确定没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第一个发现那位七殿下在淼烟阁里的人就是绮珍公主,可是绮珍公主没进去救人,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蔺玉公主,蔺玉公主这才赶忙跑去救的人,那位七皇子这才侥幸逃过一死。这两位公主,要是换了我,我也要娶蔺玉公主啊。” “可是这也不一定吧,为了要把绮珍公主嫁去启辰国和亲,皇上都已经把柳妃的位分一下子提那么高了,大家也都已经心知肚明了,要不是那天那位七殿下出了事,现在这和亲的诏书都应下了,皇上应该不会临时换了和亲的人选吧。而且,我听说是蔺玉公主自己跟皇上说不愿意去启辰和亲的,要不然也不会轮到那绮珍公主啊。” 那宫女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皇上前几日不也把萱妃晋为贵妃了吗?圣意难测,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要把哪位公主嫁给启辰国的七皇子,不过要我是那启辰国的七皇子,我定是非常不愿娶绮珍公主的。” 两个宫女正要再说,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两个不去干活儿,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两个宫女顿时低头躬身,朝着来人道:“嬷嬷息怒,我们这就去干活儿。” 而此时蔺玉公主坐在自己的寝殿里,看着眼前摆着的这些小玩意儿,只觉得头疼不已,无论自己跟来人说多少次,不用再送来了,第二天,东西还是照样会被送过来,那个七殿下是有毛病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就在蔺玉公主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东西都给烧了的时候,萱妃从外面走了进来,准确来说,现在应该是萱贵妃了。因为蔺玉公主救启辰国七殿下有功,皇上不仅赏赐了她金银珠宝,还把她的母妃萱妃晋了贵妃,现在萱妃已经是与臻贵妃同起同坐的地位了,而且近几日,皇上都是歇在她的宫里的,人人都说,萱贵妃凭着自己女儿的功劳,好好得宠了一把。 不过如今的萱妃对于得宠不得宠的事情已经看淡了,她所有的希望也就只是盼望着自己的女儿下半辈子能够过得好,不会像自己一样,整个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个妃子对自己下了绊子。 “那位七殿下又派人来送你东西了?” 蔺玉公主烦躁得看了一眼那些东西,皱眉道:“真想把这些东西都一把火烧了。” 萱妃轻轻抚过自己女儿的长发,眼神慈爱,“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何必要烧了?” 蔺玉公主无奈道:“我这也只是赌气的话而已,难道还真的烧了?以后总是要还回去的,烧了就没东西可还他了,我可不想跟他这般牵连不清。” 萱妃在自己女儿的身边坐下,“真的那么不想嫁给那位七皇子?” “母妃,不管我想不想,我都不能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柳妃和绮珍公主一心想要启辰国的这个和亲,本来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若是突然换成了我,她们母女两个得多恨我们啊。本来一个臻贵妃就够难缠的了,若是再加上那母女两个……”自己嫁去了启辰国是可以一走了之了,但是自己的母妃呢?还不是得留在这里,这千里之遥,自己连个情况都不得而知。 再说了,又不是亲事定下之后,自己马上就要嫁去启辰国,在这中间又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光是想想就觉得前路崎岖。 “玉儿,我知道你要顾虑的事情有很多,母妃也不干涉你,这嫁与不嫁,都各有好处跟坏处。”她之前想要蔺玉和亲去启辰,也是因为不想她再留在这皇宫的旋涡里,只是蔺玉说得也很在理,难道去了启辰就一切万事大吉了吗?同样还是身在皇室,都是差不多的。 若是蔺玉将来能够嫁个朝中官员也不错,毕竟还是在昊黎之内,驸马是不能纳妾的,也不用担心争宠的问题,有着公主的身份,驸马也不敢欺负她。就是还有一个臻贵妃在旁边虎视眈眈,叫人担心。 此时,她们母女两个却都还不知道,皇帝已经下了决定,要将蔺玉公主嫁给那溥承蕴了。 别苑内,溥承蕴正听着前去皇宫里给蔺玉公主送东西的下人回来禀报。 “蔺玉公主说,请殿下千万不要再给她送东西了。” 溥承蕴闻言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下人听了之后,却是在心中暗自摇头,七殿下每次都这么说,可是到了第二天还是会让自己继续进宫去给蔺玉公主送东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个时候,司空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那小人匆匆而去,他不由冲着溥承蕴摇头道:“我说承蕴啊,你也太掉价了吧?人家都说不要你的东西了,你还上赶着送。” “可我想送,有什么办法?”他不止想送东西,还想去见她呢,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去见她,她若是见了自己一定没好脸色的。 “啧啧,没出息。”司空禹的嘴上嫌弃,可是心中却是失落万分,自己可是连送都不敢送,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仇人。 见司空禹神情突然落寞起来,溥承蕴也明白了些什么,连忙转开话头,道:“对了,你去哪里了?方才怀萤公主还在找你呢。” “找我?她找我做什么?” 溥承蕴摇头,“我也不知道。” 别苑的另外一边,怀萤公主的侍女进去通禀,“公主,小侯爷回来了。” 怀萤公主闻言便是从软榻上起了身,眼睛里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走,我们去看看。” 司空禹和溥承蕴这厢正说着话,怀萤公主却从外面进了来,不知为什么,此时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些诡异,但认真看时,又觉得与平常无异。 “听说公主找我?不知可有什么事情?” 怀萤公主笑着道:“只是昨天见你拿回来一幅画想要借来看看。” “哦,那幅啊,如果公主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就是了。” “这倒不用了。” 本来她真的只是想看看那幅画而已,可是没有想到却让她意外发现了一件事,她去找那幅画的时候,在司空禹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幅画像,那画像的人分明是升平郡主,可是升平郡主穿着的却是男装,再加上之前司空禹一直在找一个叫温沐的人,怀萤公主便明白了一些事情。 可是此时她却没有继续跟司空禹说下去,而是对溥承蕴开口道:“听说七弟这几日一直都在派人进宫去给蔺玉公主送东西啊,看来七弟果然是对那蔺玉公主动了心,只是光送东西,见不着人,到底也有些难受吧。这样吧,以我的名义,邀请蔺玉公主过来别苑赏景,对了,升平郡主跟蔺玉公主的关系不是不错吗?正好也可以叫上她一起。” 谁都没有想到怀萤公主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溥承蕴心中很是纳闷,怀萤公主怎么可能关心自己的事情?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得到那蔚王殿下,却又怎会对自己的事关心起来?还说要邀请升平郡主一起?难道她的目标是升平郡主? 怀萤公主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便是转身离开了,留下溥承蕴和司空禹两个人面面相觑。 “怀萤公主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溥承蕴深深看了司空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觉得她的目标是升平郡主。” 司空禹却是皱眉道:“管她的目标是谁呢,都不关我的事情。” 溥承蕴多了解司空禹啊,不要在心中暗暗摇头:口是心非。 只是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忐忑,想要见她,可是真的见了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天下午,温悦汐就收到了来自怀萤公主的请帖。 “郡主你去吗?” “去,怎么不去?人家都把战书递到我手上了。”而且,自己也不放心让蔺玉公主自己一个人去啊。 片刻之后,温悦汐站起身来,“走。” 绿弗正在给温悦汐倒茶的手不由顿住,“走?去哪儿?不是明天吗?” “当然是去蔚王府啊,她不是一心想要段蔚予吗?既然她邀请我去赏景了,那我自然也得送她一份大礼啊。”管她耍什么花招,有段蔚予在,万事放心。 第129章 这么讨厌我?(二更) 次日清晨,司空禹一大早就醒来了,准确来说,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现在谁只要一提起升平郡主,他整个人都会变得焦躁不安。 当然,溥承蕴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昨天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地都在想,等见了蔺玉公主,要跟她说什么才合适。 “你说这怀萤公主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溥承蕴摇了摇头,“不知道。” 司空禹撇嘴,“反正总不会是好心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下人快步走了进来,还未开口就听得司空禹急声问道:“来了吗?” 那下人点点头,“已经到了。” 司空禹闻言不由转头看向溥承蕴,而溥承蕴则是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段蔚予也一起过来了,怀萤公主并未跟他们说也会请蔚王一起过来啊,不过看怀萤公主脸上这神情,她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段蔚予会过来。 怀萤公主当然没有想到,段蔚予会紧张温悦汐紧张到这个地步,真是讽刺啊,自从来到昊黎之后,自己去了他府上多少次,他都是避而不见,如今自己并未邀请他,他却自己过来了,这哪里像是段蔚予会做的事情,这个温悦汐影响他至深。 看来,当初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如果放任这个女孩子在他身边长大,她一定会成为自己非常棘手的对手,早在三年前,段蔚予对她的关心就太超过了。 怀萤公主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迎上前面走来的三人,要玩笑的口吻道:“三位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说着这话,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段蔚予,“没想到蔚王殿下也一起来了,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这么怕温悦汐出事,她走哪儿跟哪儿吗?还是以为自己会对温悦汐下手? 而此时司空禹和溥承蕴也是迎了出来,溥承蕴含笑看向蔺玉公主,还未开口说话,就见着蔺玉公主身后的宫女拎着一个大包袱。 蔺玉公主见他已经注意到了,便是开口对溥承蕴道:“这些东西都是七殿下送来的,蔺玉实在是受之有愧,是以,今天特意带过来还给七殿下。” 说着,蔺玉公主走到那溥承蕴的面前,把手里拿着的那枚玉佩递到他的面前,“这是七殿下的玉佩,完好无损,还请七殿下收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想到,她一见了自己就要还东西。 蔺玉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看着溥承蕴,语气很是冷淡,“这些东西都不是蔺玉应该收的,还请七殿下以后都不要再送了,蔺玉承受不起,更何况,蔺玉也不想引起别人的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怀萤公主眼看着气氛不太对,连忙开口道:“好了,我们都别站在这里说了,进去坐下再说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一桌好菜。” 进到屋里,他们几个相继坐下,但见温悦汐解下披风,身后跟着的绿弗连忙伸手去接,怀萤公主这时候不由抬眼看向绿弗,这个侍女不简单,应该是懂得武艺的,而且武功还不低,温悦汐自然没有本事招揽这样的手下,肯定是段蔚予派给她的。 怀萤公主的心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他对她保护得还真是周全。 暗暗握紧掌心,怀萤公主正欲收回目光,却陡然扫到温悦汐脖颈之上的红痕,温悦汐肌肤雪白,那点红痕像是红梅映雪一般,栖在温悦汐纤细的脖子上,那般醒目。 虽然怀萤公主未经人事,但是这红痕意味着什么,她也是知道的,当下眼睛里不由现出一抹厉色来,拳头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肉里,她却浑然不觉得痛。 而待温悦汐坐下之后,蔺玉公主也是注意到了,不由暗暗抽了一口冷气,升平郡主她……方才有披风遮着,一直没看见,如今褪下披风,却是这般显眼,蔺玉公主不由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神情淡然的段蔚予,皇叔跟升平郡主该不会已经……想到这里蔺玉公主不由悄悄红了脸。 此时只听得一声脆响,却原来司空禹把自己手中的酒杯给捏碎了,只见他的一双眼睛阴郁地看着温悦汐,那眼神中隐忍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好似恨不得立刻把温悦汐给杀了似的。 温悦汐亦是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这里可是昊黎,你横什么横。 怀萤公主见状,嘴角却是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是啊,不想让段蔚予和温悦汐在一起的,又何止自己一个呢? “怎么了这是?”怀萤公主开口声音关切。 司空禹甩了甩自己的手,“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把杯子给弄碎了。” 而此时一旁候着的侍女也是极有眼色地送上了一个新的酒杯,怀萤公主示意那侍女把酒给斟上,一边笑着道:“其实今天呢,主要是为了感谢蔺玉公主对我七弟的救命之恩,还有上次去平晏侯府的时候升平郡主正病着,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听闻蔺玉公主和升平郡主的感情不错,便把你们一起请过来了。” 蔺玉闻言连忙道:“怀萤公主言重了,要说救命之恩,其实绮珍皇姐才是功不可没,蔺玉实在不敢擅自领功。”这些日子,这位七殿下日日给自己送东西,绮珍公主心里想必是气坏了,她根本无意去招惹这些事情。 溥承蕴闻言皱眉看向蔺玉,“为何总是提起绮珍公主?这件事与她并无多少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要不是皇姐跑着去叫人,殿下你说不定已经被烧死在淼烟阁里了,而且……”蔺玉顿了一下,“绮珍皇姐是要嫁给七殿下的啊,怎么会没有关系。” “绮珍公主嫁给我?”溥承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难道皇上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蔺玉公主终于抬眸看向溥承蕴,眼神不解。 “皇上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蔺玉公主双手猛地一颤,打翻了手边的骨碟,“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上亲口允诺的,当时蔚王殿下也在场。” 蔺玉公主闻言立刻看向段蔚予,似乎在求证,段蔚予稍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这件事皇上已经金口玉言答应了,便绝不会再更改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蔺玉公主失神了一般,只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她不想嫁去启辰国,一点儿都不想。 见着蔺玉公主神情异常,坐在她身边的温悦汐连忙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道:“先别慌,镇定一点,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这里终究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温悦汐也没想到,蔺玉公主至今还不知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溥承蕴的求亲的事情,难道萱妃也还不知道呢吗?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暖意,蔺玉公主稍稍镇定了一些,可是陡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怎么可能真的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跟他们一起聊天喝酒? 见着蔺玉公主的身边变得沮丧而忧伤,溥承蕴心里难受极了,自己在她眼里难道就这么不堪吗?嫁给自己就让她这么难受吗?溥承蕴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差劲的男人,何至于让她听到要嫁给自己的消息之后难过成这个样子! 怀萤公主的目光在温悦汐和蔺玉的脸上扫过,然后含笑道:“看来,蔺玉公主和郡主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啊。”这似乎有些奇怪啊,蔺玉公主似乎是三年前才被接回皇宫的,而温悦汐也是三年前离开京城的,她们两个哪有什么机会成为至交好友,可是看她们两个的样子又不像是关系一般的朋友,却是不知她们两个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 “你们两个是在三年前就这么好了吗?说起来,我也有三年都没见过升平郡主了,听说这三年你一直都在外面游历,想必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温悦汐淡笑着应声道:“的确去了很多地方。” “那肯定也去过我们启辰了,你去过我们启辰的京城吗?” 温悦汐微微点头,无甚在意道:“是呆过一段时间。” “啊,既然去了启辰的京城,你该来找我的,我也能一尽地主之谊。”看来,司空禹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温悦汐的,不对,应该是,温沐。 “只是当时不便打扰公主。”开玩笑,自己怎么可能去找她。 “怎么样?在启辰的京城呆得还习惯吗?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温悦汐不明白为何怀萤公主一直要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却也只是淡淡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司空禹却是冷然开口道:“是吗?没什么特别的?” 把自己骗得那样惨,还叫没什么特别的。 温悦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哦,我想起来,的确是有一件特别的事情,我在你们启辰的京城啊,遇到了一个变态,一肚子的坏水儿,心肠都黑透了,做事的手段也是下作得很,但愿我这一辈子都别再遇到那样的人,简直倒霉透了。” “你才变态呢。”司空禹顿时拍案而起,怒瞪着温悦汐。 温悦汐微微歪头笑着道:“我又没说小侯爷你,你激动什么,别急着对号入座啊。” 怀萤公主见状心中暗自一笑,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猫腻。 “看来郡主跟那个人之间的纠葛很深啊。”怀萤公主说完之后,不由暗暗看了段蔚予一眼,难道他就真的不怀疑,这三年里,温悦汐在外面是否真的经历了一些他不想知道的事情? 温悦汐意有所指地道:“这世上的缘分呢,分为善缘和恶缘,善缘是人人都想求的,而恶缘,还是趁早斩断地好。”怀萤公主啊,你都已经纠缠了十年了,明知道没可能了,还不放手,除了会给别人造成困扰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怀萤公主见温悦汐朝她看过来,便知道这话她其实是在暗指自己了,面上的表情也不由僵了一下,十年啊,她怎么能甘心就这么放弃? 而此时,一旁坐着的蔺玉公主却是突然出声道:“我肚子不舒服,出去一下。” 温悦汐看她神情不太对,便也是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方才在一个小亭中坐了下来,“没事吧?”温悦汐开口问道。 “悦汐,父皇真的已经决定了吗?现在还没有下旨,应该还是有可以挽救的办法的吧?”蔺玉公主握着温悦汐的手,就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温悦汐轻轻抚过她的侧脸,“这么不想嫁给七皇子吗?其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人还是不错的。” “可是悦汐,我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离开昊黎,不想离开我母妃,而且……我也不想出嫁以后还陷在皇室的勾心斗角里。”蔺玉公主的眼角渐渐有了泪水,“我从一出生开始就看着我的母妃在宫里挣扎求生,一次落水之后,我们母女两个就被赶出宫了,那个时候我还小,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根本没有做错事,父皇还是要这样惩罚我们,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在皇室之中,从来是不以罪论处的。” “悦汐,我好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她已经身心俱疲,下半生,她再不想在皇室之中生存,正如母妃说得那样,嫁一个朝中官员,远离这一切,对她们母女两个都好。 面前的女子那般绝望无助,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温悦汐只有怜惜地抱住她,虽然这三年她并不在京城,但是她们母女两个回宫之后经历的艰辛也可以想象得到。 是啊,若是嫁给溥承蕴,无非是从昊黎的皇室转到启辰的皇室罢了,蔺玉在宫中勉力支撑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 温悦汐只有轻轻拍着蔺玉公主的后背,轻声安抚,这个时候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皇上已经答应了溥承蕴,现在还有办法可以让皇上改变主意吗? 能有什么办法呢?就在温悦汐思考对策的时候,有人朝这里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温悦汐朝着来人看去,却原来是溥承蕴。 但见他眉间折痕清浅,一双眼睛里有些模糊的痛色,温悦汐从未在他脸上见过此等神情,她认识的溥承蕴从来都是儒雅温和的,对谁都是一副亲切随和的模样,此时的他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 此时趴在温悦汐肩头哭泣的蔺玉公主也注意到了溥承蕴的到来,直起身来朝着溥承蕴看过去,只是泪眼朦胧之中,她看到的溥承蕴有些模糊。 只听得溥承蕴沉声开口道:“可以请升平郡主暂时回避一下吗?我有话想要单独跟蔺玉公主说。” 温悦汐却有些犹豫,这个时候让他们两个单独说话,好吗? “请升平郡主放心,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只见蔺玉公主朝着温悦汐点了点头,而温悦汐也知道溥承蕴跟司空禹不一样,他不会伤害蔺玉公主的,于是轻声对溥承蕴道:“你们好好谈谈吧。” 说罢之后,温悦汐又是看了蔺玉公主一眼,这才走开了。 溥承蕴迈步走入凉亭之中,站到蔺玉公主的面前,而蔺玉公主则是仰头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么讨厌我吗?听到要嫁给我的消息,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原本是责备的话,说出来的语气却变得很是无奈,看到蔺玉公主脸上的泪痕,溥承蕴不由伸出手去轻柔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而蔺玉公主没有预料到他会有如此动作,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第130章 你疯了(一更) 他的眼睛里透着怜惜、无奈和烦恼,这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不由惊得蔺玉公主心中一颤,慌忙躲开了他的视线,只是一颗心却是难以平复。 只见蔺玉公主站起身来,面对着溥承蕴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与七殿下不过是萍水相逢,尚还谈不上讨厌,只是七殿下这般做法确实令人不太高兴。” “什么做法?送东西给你,还是向皇上请求赐婚?” “两者都有。” “如果我这样的行为让你不高兴了,我可以跟你道歉。”他承认他这次的做法的确是有些卑鄙,明知道她还不想嫁给自己,却还径直跑去向皇上请求赐婚。他未尝不想先得到她的心,再顺理成章地做这一切,只是他没有时间了,若是自己再晚一些,昊黎国皇帝将那绮珍公主嫁予自己的旨意就会下来,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无法再改变了,他只能先下手为强,先把这件婚事定下来再说。 蔺玉公主苦笑一声,“道歉,七殿下说得好轻巧啊,如今已然这样了,还能如何去挽回?” 为什么她的语气之中透着绝望?嫁给自己难道就这么糟糕吗?还是说她已经…… “你……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不然她为何会这般抗拒嫁给自己? 蔺玉公主闻言讶然地抬眸看向溥承蕴,“当然没有。”自己整天呆在宫里,哪里来的心上人? 溥承蕴提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嫁给我?恕我直言,就算不是我,你父皇也不会任由你自己选择夫婿的,不是吗?既然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不能是我?”皇室中的公主看着风光,其实大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因为我可以嫁给任何人,所以你就完全不用顾及我的意愿,径直跑去父皇面前说要娶我吗?你心里也很清楚吧,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去启辰和亲。”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原本父皇属意去启辰和亲的人是自己,后来才换成绮珍公主的,其他人心里都明白,这位七殿下不会不清楚,可他还是一意孤行在父皇的面前请求赐婚,完全枉顾自己的心意。 “是,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有时间了,如果我不赶紧向皇上求娶你的话,那……” “那样的话,父皇就会按照原计划把绮珍皇姐许配给七殿下你,是吗?” 溥承蕴轻轻点头,“是。”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七殿下,在绮珍皇姐和我之间选择了我呢?反正都是被逼着和亲的,还不如选一个安静听话的是吗?” “你……?”溥承蕴惊讶地看着蔺玉公主,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逼着来和亲的? “你误会了,我向皇上求娶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我误会了?那我请问七殿下,如果没有那天的大火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跟绮珍皇姐定了亲了吧。”所有人都知道那天的宫宴就是为他和绮珍公主准备的,他心里定然也很清楚,既然他来了,就说明他已经接受那桩婚事了,不是吗? 蔺玉公主转身背对着溥承蕴,语气似怨似叹,“一场大火,把这一切都改变了,于你而言是幸运,于我而言却是灾难,原本我可以置身事外,却因为那场大火被你拉入这旋涡之中,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那天没有冲进去救你。” 溥承蕴闻言怔了片刻之后,却是抬头望了一下天,今天的太阳明明很暖,为什么自己会感觉这么冷呢?冻入骨髓的冷。 话音落下很久之后,身后依旧是一片寂静,蔺玉公主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其实方才也只是她一时的气话,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冲进去救他的,只是现下的状况实在是非她所愿,心里不免有几分怒气和怨气,此番便是当着溥承蕴给发泄了出来。 蔺玉公主现下心里很乱,也不想在这里跟溥承蕴牵扯这些说不清的了,于是转身看向他,开口道:“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迈步离开,却是被溥承蕴给拉住了胳膊,“你后悔了吗?那天冲进火海里救我?” 蔺玉公主只是轻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却见溥承蕴另一只手取下腰间随身带着的拿来防身用的匕首递到蔺玉公主的手中,“我的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回来的,如果你后悔了,尽可以把它给拿走。” 冰凉的匕首落在手心,蔺玉公主的心不由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是被溥承蕴握得更紧,蔺玉公主不解地看着溥承蕴,却见溥承蕴朝着她露出一抹无奈而苦涩的笑意,握着她的手猛地往前一送,蔺玉公主心下大骇,不由惊叫了一声,他竟然握着自己的手,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里,他是疯了吗?! 听到蔺玉公主的这一声尖叫,很快便有下人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般情形也是被吓到了,凉亭之中,蔺玉公主和启辰国的七殿下相对站着,七殿下握着蔺玉公主的手,而蔺玉公主的手里握着的则是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此刻正插在七殿下身上,鲜血顺着那利刃一滴滴地低落在地上,蔺玉公主一脸惊恐地看着七殿下,而七殿下却是笑着的,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回过神来的蔺玉公主赶紧抽回自己的手,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溥承蕴,“你真是疯了!” 溥承蕴却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低头看向溥承蕴正在不断流血的伤口,蔺玉公主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我去找人过来。” 溥承蕴却是拉住她的手腕,“已经有人去了。” “那……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慌乱之下,蔺玉公主只能先用自己的手帕捂住他的伤口。 看到她这般笨拙而又急切的动作,溥承蕴不由笑了笑,话说得怪狠,如果真的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救自己。 见她这般紧张的样子,溥承蕴不由开口劝解道:“不用太担心,没有伤到要害,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听到下人慌忙通报的温悦汐他们也是赶了过来,看到凉亭里的情形,也俱是一愣,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在温悦汐就是大夫,当即就给溥承蕴的伤口做了处理,包扎好了伤口之后,温悦汐这才看向一旁撂着的匕首,语气中带着些好笑,“我说七殿下啊,下次记得看准了再捅,你这样是死不了人的,只能把旁人吓坏。”这家伙是在使苦肉计吗? 溥承蕴闻言看向站在那里的蔺玉公主,开口道:“我没想真的去死,只是当时……被气昏了头。” 蔺玉公主一听这话,头就垂得更低了。 温悦汐可真是好奇,他们两个在凉亭里究竟说了什么,能让溥承蕴做出如此疯狂之举,真的很难想象溥承蕴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七皇子吗? “好了,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只要每天换药就行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溥承蕴都已经这样了,聚会闲聊什么的是不行了。 眼看着温悦汐已然站起身来,怀萤公主连忙开口道:“只是我们都不是大夫,不懂得如何换药,这件事情又不能传出去,也不能找别的大夫,只能劳烦郡主你每日来给七弟换药了。” 每日来这里给溥承蕴换药?那岂不是每天都要看到司空禹这张臭脸? 温悦汐抬起下巴看向司空禹,“你不是开了一间医馆吗?换个药你都不会?” “谁规定医馆的东家就要会看病、会换药了?” 温悦汐瞪他一眼,转而看向躺在床上的溥承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明天会过来给七殿下换药的。” 不管怀萤公主是什么目的,她方才说的话是对的,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事情肯定会闹大的,又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蔺玉公主的身上沾了溥承蕴的血,所以怀萤公主带着她去换衣服,房间里便只剩下温悦汐他们四个人。 只见温悦汐看向溥承蕴,沉声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一时头脑发热……” “你对蔺玉是真心的?”既然和亲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话…… “当然。” “我不信。当然我信不信无所谓,关键的是蔺玉不信。” 溥承蕴坦诚地看着温悦汐,“时间会证明一切,我知道我的做法有些鲁莽,但是,以后我会好好对她的。”自己只是没有时间去慢慢感动她的心,实在是因为和亲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不得不这么做。 “七殿下,我就信你一回。你想知道蔺玉公主为什么不想嫁给你是吧?我来告诉你。首先,你知道蔺玉公主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的母妃,她之所以不愿和亲远嫁,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她不想离开她的母妃。”说着温悦汐沉眸看向溥承蕴,“你永远想象不到,她们母女两个都经历了些什么,虽然你也是在皇宫里长大,但是你比蔺玉要幸运得多。” “其次,”温悦汐此时却是抬眸看向站在那里的司空禹,“还记得你们一起出京郊游的那天,蔺玉公主来过这别苑的事情吗?她听到了你跟小侯爷的对话,七殿下还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吗?” 溥承蕴闻言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知道我是……”被迫来和亲,也难怪那天她对自己那么冷淡,回去之后就拒绝了这门亲事,原来她是听到了自己当时跟禹说的话。 而司空禹也终于明白,那天蔺玉公主看到温沐的画像之后,会否认自己认识他了。 “还有,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自己的夫君是为了报恩才娶自己的,你明白吗?” “我不是……” “不是?那你怎么解释,在那场大火之前你还准备安然接受跟绮珍公主的婚事,可是大火之后,你却突然改了主意跑到皇上的面前去请求赐婚给你和蔺玉公主,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认为你这是因为那救命之恩吧。” “还有……” 溥承蕴顿时讶然地看着温悦汐,“还有?!” “你以为呢?她不想嫁给你的理由多了去了。” 溥承蕴无奈,“好吧,还有什么?” “她在皇宫之中经历了太多,为了自保,她跟自己的母妃在宫里是步步为营,不敢稍有差池,这种感觉想必七殿下你也很了解。她最想要的,就是脱离这种日子,她要是留在昊黎国,完全可以嫁给一个朝中官员,远离这种生活,而嫁给你,就等于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你认为她会想要嫁给你吗?” “听你这么一说,要是换了我是蔺玉公主,我也不会想要嫁给自己。”他承认,温悦汐说的这些话的确都在理,但是,“可是我会以一颗真心对她,这一点别人未必能做得到。” 温悦汐心道:要不是看出你的这一点真心,你以为我会跟你说这些吗? 事已至此,和亲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点拨点拨这个七殿下了。 “男人的真心能保持多久呢?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子。”诱惑总是太多。 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温悦汐不由回身看向站在那里的段蔚予,笑着道:“当然,你除外。”这天下只怕没有比他更能经受诱惑的男人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在怀萤公主和顾家小姐的深情守望下,无动于衷。 “如何我不能除外,我……” 温悦汐打断溥承蕴即将出口的话,“行了,这些话你别跟我说,去跟蔺玉公主说去。” 语罢,温悦汐站起身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轻声道:“我们走吧。” 只是刚走了几步,温悦汐又是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溥承蕴,“七殿下,你今天这行为实在是太幼稚了。” 看着温悦汐和段蔚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司空禹这才在溥承蕴的床前坐了下来,“承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难道……是苦肉计?” 溥承蕴摇头,无奈道:“那个时候哪里还想得到苦肉计啊,我只是被她当时的话给气到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说的又何尝不是气话呢? “有一点,她没有说错,我是挺感谢那场大火的,我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是我跟她的缘分。” 司空禹只有无奈地看着溥承蕴,“我看你啊,是走火入魔了。” 换好衣服之后的蔺玉公主跟着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出了别苑,站在马车旁,温悦汐替蔺玉公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同时嘱咐她道:“尽量用披风遮着,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换衣服了,不然定然又是一阵流言蜚语。”现在她跟溥承蕴还有绮珍公主三个人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这个时候传出蔺玉公主在别苑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换了衣服,那人们一定会想歪的。 “回宫之后,尽快把身上怀萤公主的衣服给换下来,最好给烧了。” 蔺玉公主点头,“嗯,我记住了。” “今天的事情别多想,其实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蔺玉公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好了,上马车回宫去吧。” 目送着蔺玉公主的马车走远,温悦汐这才跟段蔚予一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温悦汐我再段蔚予的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段蔚予轻声开口问道。 “也不知道那怀萤公主本来的计划是什么?被那七皇子这么一打断,想必她原来的计划也都没办法进行了,不过还是很好奇啊。” 段蔚予笑了笑,眼底却是冰冷,计划,她不是已经在一步步进行了吗? 第131章 忍你很久了(二更) 蔺玉公主神情恍惚地回到宫中,脑海里还不停地闪现着匕首刺进溥承蕴身体里时,他脸上那复杂的笑容。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在别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一旁的宫女见她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便是上前开口询问道。 蔺玉这时方才回过神来,想起温悦汐嘱咐自己的话,便是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那些宫女们还是应声退了出去,蔺玉这才进到内殿里去换衣服。染了血的衣裳已经在别苑里换了下来,不知道怀萤公主会怎么处理,大概也是烧了吧。 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火盆里,蔺玉公主找来火折子,正要烧了,外面却突然响起了萱妃的声音,“玉儿?” 蔺玉公主连忙应了声,“母妃,我在呢。” 萱妃这才推门走了进来,蔺玉公主走出内殿,见萱妃是一个人进来的,方才松了一口气。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萱妃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见她如此反应就知道肯定是有问题。 “母妃为何这样问?”蔺玉的眼神不由有些闪躲。 “你素日里去皇后那里请个安,回来之后都会先去我那里回禀一声,今日出宫去别苑,回来之后却径直回了自己的寝殿,若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如此反常?” 方才在外面又听闻她的宫女们说,玉儿一回来就把她们都给打发出来了,这肯定是有事情啊。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玉儿出宫之前,还去给自己请了安,那个时候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是眼前的这一套。 蔺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回来之后刚刚换的。” 萱妃的眼神惊骇,“为什么要换衣服?” 蔺玉公主赶紧上前握住自己母妃的手,“母妃,您先别紧张,我慢慢跟你说……” 但事实上,蔺玉公主自己也是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给说清楚,只好东一句西一句的,勉强把事情的经过给萱妃拼凑了出来。 萱妃听了时候,心中难免惊讶,真想不到那个七殿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让她惊讶的是,皇上已经答应了那七皇子的求亲,可却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跟玉儿。 “我还是先把衣服给烧了吧,万一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萱妃也是点头道:“对,赶紧烧了,若是被人知道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母女两个一起进入内殿之中,蔺玉公主蹲下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盆里的衣服,而萱妃则看到那枚被放置在桌上的玉佩,她不由拿起细细地看着。 蔺玉公主看到,不由出声道:“本来今天过去是为了还他这枚玉佩的,结果也没还成。” 萱妃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枚玉佩,然后走到蔺玉公主的面前把它递到蔺玉公主的手中,“这枚玉佩光洁凝润,看起来应该是常年随身佩戴之物,七殿下把这枚玉佩赠予你,想来也是另有一番深意,既然他给你了,你就收着吧。玉儿,其实母妃一直都觉着那七皇子是个不错的男子,若非他皇子的身份,实在是绝佳的良配。” 听到这话,蔺玉公主却是不由笑了,“母妃才见过那七皇子几面啊,就能看出他是个良配?” 萱妃看着蔺玉公主这笑,眸光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玉儿,以前每每提起七皇子的时候,你可都是皱着眉头的,今日怎么……?” “什么?” 萱妃微微摇头,“没什么。”她只是淡淡笑着把那枚玉佩放在蔺玉公主的手心里,让她握好。 既然皇上已经亲口答应了那七殿下,那这桩亲事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如果那七皇子对玉儿这般用心的,自然是一件好事。 “娘娘,公主,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来见。” 听到外面宫女的通报声,萱妃不由跟蔺玉公主对视一眼,这母女两个此次前来定然不会怀着什么好意。 “知道了,你让她们稍等,我这就过去。” “是。”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衣服,萱妃对蔺玉公主道:“你留在这里,还是我一个人去把她们打发走就是了。” 蔺玉公主却是摇了摇头,“她们母女两个定然是知道我今日去了别苑,冲着我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能打发走?走吧,我跟母妃一起。” 不管是什么,她们母女俩总得一起面对不是吗? 只是柳妃和绮珍公主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实在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难道她们还嫌宫里有关于她们的传言不够多吗? 看到萱妃和蔺玉公主走进来,柳妃和绮珍公主连忙起身行礼,如今萱妃已经是萱贵妃了,地位已然不同于往日。 只是这请安的语气里却明显有着愤然之意,萱妃也只当没有听出来,只笑着道:“无须多礼,坐吧。” “听说蔺玉公主刚从宫外回来啊。”柳妃沉不住气,上来就这般直接问道。 蔺玉公主的神情坦然,“是啊,怀萤公主邀我去别苑赏景,以感谢我从火场里救下七殿下的恩情。” 柳妃闻言神情里露出些不赞同来,语气也有些酸,“哦?果真是这样吗?既然如此的话,那也该邀上我们绮珍才对啊,那天能救下七殿下,我们绮珍也是有功劳的啊,怎么能……”让蔺玉公主独揽了这功劳呢?皇上独独封了萱妃为贵妃也就算了,现下怀萤公主也只邀请蔺玉公主去别苑,这显然是把自己女儿排斥在外了。 蔺玉闻言淡淡笑了笑,“我跟母妃也正说呢,只是却不知怀萤公主是怎么想的。”你想要说法,却找怀萤公主去,她不邀请绮珍公主,难道还能怪在我头上吗? “不过也是,我们绮珍不久之后就要嫁给启辰的七皇子了,这夫妻之间有什么见外的,恩情什么的,自然是要回报给外人的。” 柳妃这话分明是在告诉蔺玉,绮珍公主跟启辰的七皇子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她哪里能想到,皇上已经决定更换和亲的人选了,说来说去,这门婚事本来要定的也是蔺玉公主,认真算起来,也不算是更换和亲人选,只能说是各归其位。 蔺玉公主的面上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是,柳妃这话说得对,这恩情自然是回报给外人的。”你说什么我就应什么呗,任你怎么说。 柳妃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算是彻底没招了,这蔺玉公主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接招啊,像是颗圆滑的鹅卵石,根本无处下手。 柳妃和绮珍公主本来是准备充分了才来的,该说什么话都想好了,可是现在原本准备好的话只能被堵在心里,一句都说不出来,尴尬地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只有无奈地告辞了。 “我送你们出去。”蔺玉公主起身含笑道。 走在柳妃和绮珍公主的身侧,蔺玉公主轻声道:“其实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要和亲,要不然我也不会向父皇拒绝这门婚事了,我想这一点柳妃娘娘和绮珍皇姐心里应该很清楚,所以,你们该下功夫的不是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绮珍皇姐能跟启程国的七殿下喜结连理,这是心里话。” 看来她们母女两个还不知道父皇已经下了决定,只是她们母女把这件事算在自己的头上,自己岂不是太冤枉了吗?算起来她们应该感谢自己才对吧,如果不是自己拒绝了这门婚事,柳妃也没有机会晋到妃位。 听到蔺玉公主这话,柳妃和绮珍公主的脸上有被人直言戳穿的难堪,她们此番来,的确是有警告之意,没有想到蔺玉公主的态度却如此坦然,越发显得她们小家子气了。 送走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后,蔺玉公主转身回到了殿内,萱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她们母女俩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定下了你跟那启辰七皇子的婚事,就已经这般前来找茬,过几日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蔺玉公主亦是皱眉,道:“都怪那个七皇子,没事儿搞出这么多幺蛾子做什么。” “算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自己女儿能过得不好,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而凑巧的是,当天晚上,皇上就来到了萱妃这里,跟她说了同意溥承蕴求亲的事情。 见萱妃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皇上就明白她们母女一定是已经从溥承蕴那里知道了。 “朕听说今日怀萤公主邀请玉儿去别苑赏景了?” “嗯,说是为了答谢玉儿对启辰七皇子的救命之恩,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也一起去了。”萱妃谨慎应答。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样也好,让玉儿跟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多了解了解,他们两个以后要相处的时间可长了去了。” 说到这里,皇帝拉下萱妃正在为他揉按肩膀的手,轻声道:“那天启辰国的七皇子被玉儿救出来之后,当即就来朕的面前说要求娶玉儿,言辞十分恳切,并且在朕面前承诺说,只要朕肯答应把玉儿嫁给他,他愿意终此一生,不再跟其他任何女子有染。朕见他字字句句皆是真心,便也就答应了,相信他今后会对玉儿好的。” 听到皇帝说答应了溥承蕴的求亲,萱妃并不惊讶,让她意外的是,溥承蕴竟然在皇上的面前承诺说不再跟其他任何女子有染,要知道他可是启辰国的皇子,就算娶了昊黎国的公主,也是可以娶侧妃纳妾的,他肯做出这般承诺实属不易。 “那七皇子果真这样说?” 皇帝点头,轻轻拍着萱妃的手道:“朕不会看错人的,那个溥承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玉儿嫁给他,肯定不会错。” “可是……柳妃那里,之前绮珍公主不是已经……我担心会伤了她们母女两个。” “这倒没什么,之前也只是考虑罢了,并未下旨意,既然启辰国的七皇子诚恳求娶,那朕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朕觉得玉儿跟那启辰国的七皇子的确是有夫妻之缘,兜兜转转,不还是成全了他们两个。这件事,你好好跟玉儿说说吧,再过几日,朕就会下旨意了,你让她有个准备。” “是,臣妾知道了。” …… 次日午后,温悦汐从平晏侯府乘了马车去了皇宫别苑,既然答应了会每日来给溥承蕴换药,她便不会食言,她也想看看这个怀萤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昨天离开的时候,蔺玉公主有跟你说什么吗?”溥承蕴看着正在低头给他上药的温悦汐,低声问道。 温悦汐并不抬头,只是反问道:“你希望她跟我说什么?” 溥承蕴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一旁站着的司空禹看着温悦汐那双纤白柔柔的小手在溥承蕴的伤口处摸来摸去的,只觉得碍眼极了,不知怎么的,竟是脱口而出道:“还是我来吧,你怎么这么慢啊?” 温悦汐顿时抬头瞪他,“昨天让你帮他上药,你说你不会,现在冲我发什么火儿啊,你嫌我慢,想自己来是不是,给!给你!正好,你要是会了,我以后还懒得来了呢。” 真是难伺候,怎么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看不过眼啊?天生犯冲是不是?不对,自己跟他的确是天生反冲,自己的父母可是他的杀父仇人啊。 司空禹愤愤接过温悦汐手里的药粉,在溥承蕴的床前坐下,按照温悦汐方才的样子,把那些药粉敷在溥承蕴的伤口上,可是回想起方才温悦汐说的话,手下却是故意失了力道,只听得溥承蕴一声哀嚎,无奈道:“禹,你是跟我有仇吗?” 温悦汐见状不耐烦地一把把司空禹给扯开,“起开,不会帮忙还添乱,你看看他这伤口,本来血都止住了,你下手没个轻重,又把伤口给他扯开了,笨手笨脚的。” 口中念叨着,温悦汐又重新坐了下来给溥承蕴上药。 “你跟蔺玉公主是怎么认识的?”看她们两个的关系这般好,可是她们两个好像又没有什么机会相处啊。 温悦汐给他上药的手顿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你若是想知道,找机会问蔺玉公主去,她要是愿意说,会告诉你的。” “听你这么说,你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隐情?” “我说了,你要是想知道,自己问她去。” 溥承蕴心中不由暗道:这两个女子之间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啊。 不由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司空禹,只见他正斜斜靠在床柱旁,目光落在正在给自己上药的温悦汐的身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顺着司空禹的目光看去,只见温悦汐正歪着头替自己上药,长长的头发从肩膀滑落,脸上的神情却是那般认真,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澈然明亮的眼睛。 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子,他们以前这么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就是男子呢?他们早该想到的,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温沐其实是女子的话,那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对了,你师父呢?”溥承蕴突然问道。 温悦汐依旧不抬头,认真给溥承蕴上药,“她留在启辰了,有些事情要办。” 这个时候,一旁的司空禹却是冷哼了一声,“为了男人连自己的师父都不要了,忘恩负义。” 温悦汐暗暗咬牙,终于放下手中的伤药,霍然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司空禹的鼻子道:“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第132章 投其所好(一更) 司空禹被温悦汐这副凶狠的样子给震慑住,身子竟是不由往后退了一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温悦汐。 只见温悦汐指着他的鼻子道:“说话阴阳怪气儿的,你好好搞清楚,我并不欠你什么,在启辰的时候,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对,我知道,你讨厌我、憎恨我,是因为我父亲在战场上杀了你的父亲,可那是战场,你知道什么是战场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方。” 温悦汐愤愤地瞪着司空禹,“是,你可怜,你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亲,可我呢,我就比你好过了吗?最起码你还有母亲,我呢?我父母双双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我不比你过得凄苦?因为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太过分了。这里是昊黎,若是你不想见到我,随时都可以滚,别整天在这里找茬儿,你以为我乐意见着你啊。” 司空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更别说还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了,当下便是气愤极了,张口想要反驳,可又说不出可以反驳的话来,只能狠狠瞪了温悦汐一眼之后,甩袖离去。 温悦汐微微扬眉,他走了正好,有他在旁边,自己整个的心情都不好了。 重新在溥承蕴的床前坐下,温悦汐继续给溥承蕴上药,而溥承蕴则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禹并非是有意的,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其实,他心里比你想象得更苦。” 禹的心里有多纠结,多矛盾,是自己难以想象的,若温沐是别的任何女子,禹这个时候怕已经大胆去追求了,偏偏温沐是升平郡主,他在这世上最讨厌的人,想追没法追,想恨恨不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担心有一天,禹会彻底疯了。 可是温悦汐却并未领会到溥承蕴的言外之意,只以为他这是在给自己的好兄弟开脱。 溥承蕴见着温悦汐神色未有丝毫波动,不由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禹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心,却是注定要无疾而终了。 为溥承蕴换好药之后,温悦汐正要告辞,却是被怀萤公主拉去喝茶,“先别急着走,哪里有客人来了,一杯茶都不奉上的道理。” 温悦汐这厢刚刚坐下,司空禹就走了进来,看到温悦汐在这里,眸光闪躲了一下,继而看向怀萤公主,“请问公主找我来是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找你一起喝茶而已,来坐吧。” 司空禹本想找借口拒绝的,但是不知怎么了,开口说的却是,“好啊。” 待司空禹坐下之后,怀萤公主亲自给他倒了茶,同时还轻笑着开口道:“听闻升平郡主的茶艺也是很不错的,只是不知何时能喝上郡主亲手煮的茶。” 听说,温悦汐的茶艺是顾清雨教的,那个女人曾经是自己最强劲的敌手,只是如今她已然退出,很快就要嫁人了。真是好奇顾清雨是什么心情,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却夺走了自己的心上人,这种感觉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顾清雨退出了,可自己却没那么轻易放弃,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心性不定,难道自己还能输给她?看来顾清雨对蔚王殿下的情意也没深到哪里去,只是这样就放弃了。 “怀萤公主对我可真是了解啊,茶艺我的确是会一点。”看来她打听了不少有关自己的事情。 怀萤公主闻言,给司空禹倒茶的手不由顿了一下,继而含笑问司空禹道:“对了,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之前那么着急去找,怎么现在不找了?” 听闻这话,司空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温悦汐一眼,低声应道:“找到了,所以就不找了。” “哦?找到了?为何不带来见见?我可是很好奇呢,能让小侯爷你专门来一趟昊黎的人究竟是谁。”要知道司空禹对昊黎可是讨厌得很,为了找那个人,却肯踏足这里,足可见那个人对他的重要性,而这个人偏偏就是……温悦汐,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有趣。 “没什么好见的,一个讨厌的人而已。” 怀萤公主不由笑了,“讨厌的人?不会吧,看你那着急找人的架势,只怕是个人都会以为你在找心上人呢。” 心上人?听到这三个字,温悦汐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只咳得眼泛泪光。 怀萤公主见状,眸中露出光亮之色,“怎么了这是?” “没,没什么,就是呛到了而已。” 而一旁坐着的司空禹听到这三个字却面有惨色,有一种一语中的的感觉。 淡淡看了一眼还在咳嗽的温悦汐,司空禹只淡淡地开口道:“不是什么心上人,我要找的是一个男人。”或许,对自己而言,温沐只是温沐而已,跟温悦汐并没有什么关系。 怀萤公主心里已经全都明白了,却仍是装作讶然道:“那我还真是搞错了,只是我从来没有见你那么在乎过一个人,所以才误会了。” 司空禹闻言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什么我在乎他,是他得罪了我,我特意跑来找他算账的!” “好,就算我说错了,你别这么激动成不成?” 怀萤公主淡淡笑着,转而看向温悦汐,“三年没见,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现在竟都能给别人看病了。” “只能看一些小毛病罢了。” “郡主这话却是谦虚了,你当年跟着妙毒夫人一起离开,有这样的师父,你学三年也顶得上别人五六年了,有想过跟小侯爷一样开医馆吗?也可以学以致用啊。” 温悦汐不明白怀萤公主说这些话的意图,难道真的只是跟自己闲聊? “是有这个打算。” “那正好,禹的那间医馆开了好几年了,他最有经验,正好也可以让他帮帮你,先把这医馆开起来。” 温悦汐俩忙道:“这倒是不用了,虽然有这个打算,但是却也并不急着立刻去做的,现在只想再多学一些罢了。” “是吗?只是妙毒夫人现在不在,学起来也不如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吧?” 温悦汐心中觉得奇怪,这怀萤公主是在打探自己的事情吗? “也还好,自己看看医书,如果有不懂的就去问问别的大夫。” “哦,这样啊。” 温悦汐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怀萤公主问自己这些做什么啊?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那我送送你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公主请留步吧。” 目送温悦汐走远,怀萤公主看了一眼身旁的司空禹,淡笑着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蔚王殿下那么执着吗?” 司空禹闻言却是一头雾水,她在跟自己说话? “因为我知道这一生除了他之外,我是不可能再爱上别的男人了,若我不能嫁他,那后半辈子只能在孤苦心伤之中度过,有的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非他不可。所以,只有努力去争取,什么下辈子那都是骗人的,我们能把握的只有这一生,一旦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再也无法挽回了。” 司空禹怔然,是这样的吗?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想要感动一个女孩子,有两种最有效的方法,投其所好和英雄救美。” 说罢,怀萤公主深深看了司空禹一眼,沉声道:“莫要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司空禹耳边回响着怀萤公主的话,却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就不知道怀萤公主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这么过了三四日,温悦汐依旧每日都去皇宫别苑里给溥承蕴换药,却奇异地再也没有跟司空禹碰过面,温悦汐心中觉得奇怪,便是问溥承蕴道:“小侯爷是不是被我骂得醒悟了,知道躲着我了?” 溥承蕴闻言好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在干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 温悦汐心道:他不出现在自己眼前最好,管他是去干什么了。 只是这天一早,温悦汐刚起床,绿弗就抱了一摞书走进来,温悦汐看到这般情形,还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呢。 “绿弗,你抱这么多书过来做什么?” “这是门口的侍卫刚刚交给我的,说是有人指明了要送给郡主你的。” 温悦汐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困意,讶然地看着这一摞书道:“送给我的?谁啊?” 绿弗一边把怀中的这一摞书放下,一边对温悦汐道:“我问了门口的侍卫,他们说是一个男人送来的,那个男人说是有人雇了他把这些书送来的,那个人没有透露身份,只让他把书送来平晏侯府,只知道是个年轻男子。” 温悦汐听了之后真是一头雾水,年轻男子?给自己送书?她披了外衣从床上下来,走到绿弗身边看了一眼,“都是医书啊?这是谁送来的?”段映湛?他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蔚王?他要送医书给自己,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给自己就行了,可是除了他们两个,还会有哪个年轻男子给自己从医书啊? 绿弗一本一本地看过去,不由喃喃道:“会不会是郡主你的爱慕者啊?”不然这说不过去啊,要送医书就大方当面送嘛,干什么这么费尽周折地还雇人送来啊。 温悦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着对绿弗道:“今天晚上,蔚王会过来吃晚饭,这摞医书一定要让他看到,最好方才你说的那句话再在他的面前说一遍,知道吗?” “为什么啊?啊,我明白了,郡主这是要让王爷吃醋啊。” “看透别说透嘛。”偶尔让他有些危机感也是必要的。 不过,说真的,这个送医书给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啊。 当天下午,温悦汐照例去别苑里给溥承蕴换药,他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自己就不用再来给他换药了。 以往每日换药,怀萤公主大都不在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温悦汐刚一进溥承蕴的房间,怀萤公主就赶了过来。 一边看着温悦汐给溥承蕴换药,怀萤公主一边闲聊一般地开口道:“七弟,你知道这几天禹都去哪里了吗?整天早出晚归的,昨天晚上更是一夜未归,天亮了才回来的。” 溥承蕴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两天他的伤已经好很多了,可以下床了,可是每天白日里都见不到禹的人影,晚上等到很晚也还见不到他,他也是真不知道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而这个时候,怀萤公主身后的侍女却是低声开口道:“小侯爷回来的时候,似乎受了重伤,奴婢看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衣服上还有血迹。” 怀萤公主立刻诧异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女,“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小侯爷不让告诉别人。” “真是的。”怀萤公主瞪了那侍女一眼,便是转身快步离去,溥承蕴听了这话,心中也是着急,对温悦汐道:“先别忙着上药了,我们去看看禹吧。” 温悦汐却是波澜不惊地开口道:“先上完药吧,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死不了。” 溥承蕴看了温悦汐一眼,只为自己的兄弟感到惋惜,禹内心如此煎熬,可是他心里惦念着的那个人却是一无所知。 仔细地为溥承蕴上了药,温悦汐这才跟溥承蕴一起去了司空禹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侍女端了一盆血水出来,看样子很有些吓人,溥承蕴立刻就急了,赶紧加快了脚步迈入房间,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 温悦汐随后进入,看到此时司空禹正躺在床上,旁边的一个侍女正在为他擦拭身体,敞开的胸膛上有一处伤口还在流血,脸上也有好几处擦伤,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这般狼狈,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郡主,你快来给禹看看,他这样没事吧?” 温悦汐上前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目测都是皮外伤,便只是淡淡道:“放心,没什么事,死不了人的。” 溥承蕴知道温悦汐对司空禹有怨气,便是恳切地道:“不管你们之前有多少恩怨,还请郡主能为禹仔细诊看一下。” 温悦汐此时已经在司空禹的床边坐了下来,口中问道:“怎么伤的?都伤到了哪里?” “从山上滚下来了,至于都伤到了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感觉全身都疼。” 一旁的怀萤公主道:“从山上滚下来了?怎么回事儿?你该不会又是出去找什么医书去了吧?” 听到这话,正按在司空禹腿上的温悦汐的手不由失了些力道,直痛得司空禹哀叫了一声。 听到怀萤公主提起医书,溥承蕴也转身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书桌,略有些诧异地道:“医书?你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是为了找医书?难怪呢,我这几天白日里在你房间里等你,见你的书桌上都放着基本医书,不过,今天怎么都不在了?” 司空禹看了温悦汐一眼,只淡淡道:“我送人了。” “送人了?送谁?” 溥承蕴以为司空禹的那些医书是要带回启辰自己的医馆的,可是他却说送人了,那送的人自然就只有……溥承蕴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言语。 但是却不由去注意温悦汐脸上的神色,可是温悦汐脸上却并多余的表情,始终都是一脸淡淡的,手下利落地给司空禹处理着伤口,似乎方才说的话跟她完全无关似的。 这升平郡主不至于这么迟钝吧,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还不明白? “这几天不要下床走路了,找个大夫好好医治医治吧,弄不好,要落个残疾的。” 第133章 断了念想(二更) “何必麻烦再另外找大夫,反正郡主不是每日也要来给七弟换药吗?不如一起帮禹医治一下。”怀萤公主自然是希望温悦汐和司空禹走得越近越好。 温悦汐站起身来,沉声拒绝,“我医术不精,恐耽误了小侯爷医治,他这腿要是不好好治的话,会留下终身残疾,所以你们还是去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吧。”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温悦汐说完,便是转身而去。 “我送你出去。”溥承蕴赶紧跟了上去。 “郡主请留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温悦汐却是抬手阻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如果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明天我还会过来的。”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好,那便明天再说。”想来升平郡主陡然知道这件事情,心里肯定也有些慌乱。 目送温悦汐走远,溥承蕴转身走回去了司空禹的房间,怀萤公主已经离开了,溥承蕴吩咐房间里的侍女退了出去,这才在司空禹的床边坐下,“打算跟她开诚布公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司空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道:“方才你送她出去,说了什么?” 溥承蕴默了片刻之后,微微摇头。 司空禹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肯定很惊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非常讨厌她的,可事实却恰好相反。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么做?”给她送医书?这可一点都不像司空禹会做的事情。 “怀萤公主跟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 溥承蕴惊讶,“怀萤公主?可是她……” “我知道,她跟我说那些话其实是另有目的,不过是想借我的手达到她想要的目的罢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是对的。承蕴,正如你不顾一切跑到昊黎国皇帝面前求娶蔺玉公主一样,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后半辈子留下遗憾,但是我没你那么幸运,只要去求一个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女子。” “禹,你真的想好了吗?”他跟温悦汐之间的阻碍,光是一个杀父之仇就已经那一逾越了,更何况还有蔚王殿下这座大山。 司空禹点头,“想好了,我想除了她之外,我这一生大概也不会再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自己从启辰追到昊黎,费尽所有的力气找到了她,怎么甘心就这么结束了? 溥承蕴看着司空禹,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两个如今都是爱而不得。只不过自己要比禹幸运一些,自己与蔺玉公主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自己还有一辈子的事情可以去打动那个女子,可禹即将要走上的,是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 到了傍晚时分,段蔚予从皇宫出来之后便是去了平晏侯府,从下人口中得知,温悦汐此刻正在书房,也便径直去书房里找她。 书房里的光线已经暗了,绿弗上前为温悦汐点亮了桌上的莲花灯,见温悦汐盯着手上的书直发愣,半晌了都没翻动一页,不由开口轻唤了一声:“郡主。” 温悦汐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目光却是扫到了放在一旁的那一摞医书,便是吩咐绿弗道:“等会儿把这摞医书收起来吧,我明天去别苑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带上。” “收起来?可郡主不是说要让王爷看见,让王爷吃吃醋的吗?” 温悦汐以手托腮,看着那摞医书,道:“这个醋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收起来吧。”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司空禹送的啊,以司空禹的性子,一旦沾上他准没好事儿。 “知道了。” 绿弗正要把那摞医书给收起来,段蔚予却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绿弗见状不由看了温悦汐一眼,不知道这医书究竟还要不要收。 段蔚予径直走了过去,翻看了一下桌上放着的那摞医书,淡淡开口道:“司空禹送来的?” 温悦汐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自己也是从别苑回来之后刚知道而已,除了绿弗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呢。 见温悦汐的目光看过来,绿弗赶忙摆手道:“不是我。” 段蔚予笑了笑,“这很难猜吗?事到如今,敢这么明目张胆给你送东西的男人可没几个了。”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你早就知道司空禹对我……?”他是怎么知道的?奇怪?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段蔚予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迟钝啊。” 我迟钝?那司空禹每次见了自己,就跟见了仇人一样,那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给杀了的眼神,自己会以为他喜欢自己才怪!有这么奇葩的喜欢人的方式吗? 绿弗见状已经含笑退了出去,却见段蔚予只站在距离温悦汐一步之遥的地方,便不再靠近。温悦汐以手支颐,歪头看着他,眸光里闪动着粼粼的笑意,“干什么站那么远?我还能吃了你啊?” 段蔚予却干脆走开几步,在一旁的木椅上落座,这个丫头,胡闹起来没个分寸的,上次在她房间里,差点就……事到如今,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丫头的恶趣味就是看着自己的自制力在她手里崩溃如决堤。 可温悦汐偏偏不肯放过他,起身走到他身边,窝进他怀里坐下,这一次倒也老实,安安静静地没有再乱动。 只是段蔚予无奈地发现,如今只这般简单的亲昵动作,已然足够让他心怀大乱,当年那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蕾,如今已是光华初绽,惑人心神。 “明日我打算最后再去一趟别苑,以后就不再去了。” 段蔚予轻应了一声之后,开口问道:“七皇子的伤好了吗?” “伤口还没长好,不过只要他小心一些,不碰到伤口,慢慢地也就愈合了。” 段蔚予把温悦汐的小手握在手里轻轻摩擦着,“皇上已经安排下去了,过几日皇宫里会重新举办宫宴,依旧是为了和亲的事情,到时候会正式宣布蔺玉公主和启辰七皇子的婚事。” 提起蔺玉公主,温悦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这几日你都在宫里,有没有见过蔺玉公主,她对这桩婚事还是很抗拒吗?” 段蔚予摇头,“这几日都没见过她,不过倒是听说那柳妃和绮珍公主去找过她们母女,宫里有一些议论的声音。这桩婚事,不管她如何想,总归是已经成定局了。” “其实,溥承蕴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温文尔雅,洁身自好,一个人的修养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都可以看得清楚,既然他肯在皇上的面前承诺一生只娶蔺玉一个,那他就绝对不会食言。就算蔺玉不去和亲,她将来的夫君也未必能好得过溥承蕴。” “看来,你对启辰国的那位七皇子挺有好感的。” 温悦汐闻言一笑,凑近了段蔚予皱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好酸的味道啊,我们蔚王殿下是吃醋了吗?”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纵然他再怎么好,只可惜珠玉在前,他也是入不了我的眼的。”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得绿弗在门外轻咳一声,“郡主,王爷,饭菜已经好了。” 自从上次之后,绿弗每每看到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人单独在房间里,脑海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联想,每次的敲门声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生恐打扰了某些不该打扰的事情,让主子记恨在心。 …… 到了第二天,绿弗依旧跟着温悦汐去了皇宫别苑,跟往常一样,她们进了大门之后,径直就去了溥承蕴的房间。 因为知道温悦汐每天这个时候会来,所以溥承蕴早已在房间里等着了,待他看到绿弗手里抱着的那一摞书的时候,神情不由怔然,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看着温悦汐道:“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七殿下,我这样做是对小侯爷好,让他趁早放下,也好早日解脱,人生的路很长,这点事情算什么,日后想起来不过是洒然一笑罢了。我若是迟迟拖着他,那才叫残忍呢。” 这个道理溥承蕴未尝不明白,只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禹这是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这般用尽心力地想要去追求一个女子,谁知道刚一开始,就被拒绝,这种感觉怎么想都难受。 温悦汐查看了一下溥承蕴的伤口,沉声道:“已经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就不用上药了,你只要好好注意着,不要碰到伤口就行了,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会完全愈合了。” “你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来了?”这个女人还真是果决,昨天刚刚知道禹对她的心意,今天便来斩断这一切了。 “七殿下,现下这种状况,我还是不要再跟小侯爷见面的好,我倒是无所谓,见不见他于我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是对他好。” “你对禹真的一点点好感都没有吗?我知道他对你是有些严厉,有些喜怒无常,但那是因为……他一直以为你是男子,并且因此而苦恼,他这个人一向很讨厌有龙阳之癖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发觉自己似乎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可以想象得到当时他的心情。就算再那种情况下,他还是舍不得放你走,他当初之所以在你的酒里下药,也只是想要留下你,虽然他的做法的确有些偏执、有些疯狂,但是我相信在他认为你是男子,并且仍旧喜欢上你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见温悦汐仍旧无动于衷,溥承蕴不由为司空禹感到委屈,“你知道他昨天为什么会摔得那么惨吗?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有一册《本草》孤本现下在一位老翁的手上,他就帮你去找,那老翁故意为难他,让他上崖顶采药,他就真的去了。可是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只好在山上过了一夜,结果还不慎摔倒了,要不是他好运抓到了一根伸出来的树枝,他昨天怕是已经没命回来了。” 温悦汐这时停下上药的动作,抬眸看向溥承蕴,“可是律法并没有规定,他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他不是吗?虽然这样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就算他为我做得再多,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他的,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从开始到现在,就只有那一个。” 听到温悦汐这般坚定的语气,溥承蕴有些怔然,看来她的确是很爱那个蔚王殿下,可是她刚刚说的话有些奇怪啊,从开始到现在,她就只喜欢一个?如果她说的那个人是蔚王殿下,可是之前她跟昊黎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对那个太子殿下痴迷不已的事情,就算他身在启辰也是多有耳闻的,难道说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不理会溥承蕴的愣怔,温悦汐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我听蔚王说,皇上已经吩咐人重新准备宫宴了,你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吧?” 溥承蕴摇头,“这件事蔺玉公主知道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七殿下,请你记住自己的承诺,既然是你非要把蔺玉拉进这场旋涡里的,你就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 “当然,我会对她好的。” 给溥承蕴换了药之后,温悦汐便是带着绿弗去了司空禹的房间,司空禹的腿现在动不了了,肯定是在房间里的。 溥承蕴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就跟着一起过去了,其实仔细想想,温悦汐的话是对的,既然她无意于禹,让禹早点断了这念想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小侯爷,升平郡主求见。” 躺在床上正无聊的司空禹听到下人的这声通报,立刻来了精神,他还以为温悦汐不会来看自己了呢,毕竟昨天她的态度那么冷淡。现在看来,投其所好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温悦汐进来之后,她的侍女直接把自己送去平晏侯府的那摞书给放在了自己的桌儿上。 “多谢小侯爷的好意,但是这些书我都用不着,现如今物归原主。”她的声音清冷如天边寒月。 “我司空禹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司空禹真的是要气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为她找到这些医书,她却如数给自己退回来,想他司空禹平生第一次这般费心去讨好一个女子,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 “不管你收不收,反正我是还给你了。绿弗,我们走。” 司空禹却是一下子坐起身来,“好,你可以还回来,明天我还会送过去,看到底是你有毅力,还是我有毅力,或者你根本一点也不惧怕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跟我之间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 温悦汐顿时回身怒瞪着司空禹,这个臭小子还真有时时刻刻都能把人给惹毛的能力,方才自己还想着给他留些面子呢,还真是自己太仁慈了。 “我已经有了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收?你的这些书,早就有人给我搜集齐了。”只见温悦汐走到那摞医书旁,抽出那本方才溥承蕴提到的《本草》,“《本草》孤本?小侯爷,你被人骗了,这世上唯一一本《本草》已经在平晏侯府的书房里了,那是蔚王殿下送给我的。我已经有了一本真的,为何还要去收一本假的?”说完这话,温悦汐随手把那《本草》搁在桌儿上,“小侯爷,有的事情,你做再多也是白费功夫,不如早日放弃。” 有的时候,话必须得说得狠一点,她想她表达得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 第134章 送到喜欢为止(一更) 司空禹被温悦汐这些话刺激得又恼又伤心,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但是腿伤着,又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悦汐带着自己的丫头决然离开了。 溥承蕴素来知晓司空禹的性子,从来都只有他拒绝别人,别人哪里能拒绝他?此刻心里不知是怎样地怄呢,便是在他的床边坐下,轻声开口劝解道:“禹,还是算了吧,如今她心里只有那蔚王殿下,你又何必自找苦吃,好在我们很快也就会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终是会慢慢把这些事情给忘了的。” 但是司空禹现下心里乱糟糟的,连溥承蕴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溥承蕴看他这个样子,心知就算自己现下说再多也没用,只道:“你好好歇着吧。”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下,好好想想。 溥承蕴走出司空禹的房间,恰好看到一个侍女从前面廊下走过,他认得,那是怀萤公主的贴身侍女,他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要论起执着来,谁又能及得上怀萤公主了,到如今已经将近十年了,十年的光阴,她全都耗在了那蔚王殿下的身上,值与不值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那侍女走出溥承蕴的视线之后,径直回到了怀萤公主的房间,推开房门进入,怀萤公主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侍女见状赶紧走了过来,开口问道:“公主这是要出去吗?奴婢这就给公主梳妆。” 怀萤公主却是抬手阻止她上前,一双眼睛并未离开镜中的自己半分,那侍女觉得奇怪,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是不是老了?” 静默了半晌之后,怀萤公主突然开口问道,声音类似呢喃。 那侍女闻言心下一惊,赶紧开口道:“公主尚是青春年华,怎么会老?” “可我觉着我好像是老了似的,我的几个皇妹都嫁人了,连孩子都有了,我可不就老了吗?”自己还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呢? “公主您貌美倾城,自然非一般女子可比。” “貌美倾城?”怀萤公主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是啊,自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每次宫宴,都有好多人偷偷朝自己看,那个时候她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该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后来自己遇到了一个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一个茶杯、一双筷子一般无异,可自己偏偏自讨苦吃地喜欢上了他。 为了这个,皇兄第一次骂了自己,父皇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也第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是这些都没关系啊,她就是想要嫁给他。 她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他的身上,眼看着皇妹一个个嫁了,她心里不是不急的,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打算接受父皇中意的那些男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等到他的。 可是谁曾想到,她等了七年之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儿,不,她不是突然出现的,她一直都是存在的,可是……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儿多傻啊,谁会把她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个女孩儿做到了自己一直梦想的事情,他一贯清冷的眼神,在那个女孩儿的身上有了温度,只要那个女孩儿在,他的目光似乎总是在追随着她。 那个时候,她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那个女孩儿离开的三年里,她也暗暗期望过,希望上天不要再让那个女孩儿出现了。然而,她还是回来了,以那样高调的、惊人的方式。 在自己还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那个女孩儿跟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似乎已然成了定局。她慌忙想了对策,找了借口,千里迢迢地赶来,想要阻止这一切,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力阻止…… 怀萤公主抬手轻轻抚过自己鬓边的头发,“你说,他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女孩子呢?因为她年轻吗?可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也是跟那个女孩儿一样的年纪啊,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喜欢我?” 这话,那侍女却是不敢应的,一个说不好惹怒了公主,自己就要掉脑袋了。 怀萤公主似乎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只是拿起一把象牙梳,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方才略显涣散的眼神,此时也是凝聚了些,只听得她沉声开口道:“司空禹那里如何了?” “回公主的话,升平郡主把小侯爷送给她的医书全都送还回来了,还说了拒绝小侯爷的话。” “司空禹怎么说?” “小侯爷还没来及说什么,升平郡主就已经离开了。” 怀萤公主闻言笑了笑,“以司空禹那般霸道的性子,他才不会甘心别人这么拒绝他。” 她是真没想到司空禹和温悦汐之间还有那样一段往事,以司空禹的性子,只要他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得到,有了司空禹的参与,这件事的结果如何还说不定呢。她一直觉得温悦汐当初从喜欢段怀瑾改而喜欢段蔚予这件事太过突然了,或许她并非是真的喜欢段蔚予,而是把依赖当成了喜欢,她只是喜欢上被段蔚予保护的感觉而已。 或许,司空禹能让她醒悟过来。 温悦汐离开别苑之后,司空禹就一直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下人把饭送进去他也没吃。溥承蕴本想着去劝劝,但是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作罢,放他一个好好想想也好。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到了深夜,他睡下了之后,司空禹突然唤了下人进了他的房间,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都吩咐了些什么。 到了第二天,一切似乎都还跟往常一样,溥承蕴到司空禹的房间里去看他,他的精神似乎比昨日好了很多,一点儿都没有沮丧难过的神情。 溥承蕴暗自纳闷,难道禹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全都想清楚了?决定放下升平郡主了?尽管心中好奇,但是溥承蕴也不敢开口相问,生恐又勾起他的伤心往事,想着还是过几天再问吧。 可是他哪里会想到,司空禹根本就不给他过几天的机会。 …… 却说这日一大早,昊黎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锣鼓之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家娶媳妇呢,出来一看,那几抬红漆大箱子被十来个大汉抬着,前面还有人专门负责敲锣打鼓,倒像是去谁家下聘礼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由议论起来,“这是谁家下聘啊?搞这么大的动静?” “不知道呢,不过看这样子,肯定是哪个富贵人家啊,你看看那箱子上还镶着宝石呢。” 的确,那几抬红漆大箱子上全都镶着宝石,在初升的太阳下熠熠生辉,耀得人眼晕。 “你们想想啊,只这箱子上就镶了这么多宝石,里面的东西肯定更贵重啊,肯定是富贵人家。” “可是最近也没听说京城里哪个大户人家要定亲啊。” “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一路敲锣打鼓的,弄得是格外地热闹,那些好奇的人不由跟了上去,想要看看究竟是去哪家下聘,这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劲,这个方向……怎么好像是去平晏侯府的啊。 平晏侯府门口的侍卫远远的就听到了锣鼓之声,也以为是哪家下聘或者办婚礼呢,正闲聊着最近京城哪几位小姐要成亲了,却听到那锣鼓之声越来越近,其中一个侍卫顿时觉出不对劲来了,“我说,你听听这声儿是不是朝我们这里来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我们郡主又不成亲。” “难道蔚王下聘礼来了?” “应该……不会啊,如果是蔚王殿下,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却看到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的确是朝着他们这里来了,前面领头的正在敲锣开道,后面跟着几抬红漆大箱子,旁边还跟着一众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下聘礼啊。 两个侍卫不由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十分的惊讶,“不会吧,真的是蔚王殿下来下聘了?” “那个……”他咽了一口唾沫,这才道:“你赶紧进去叫人,这场面我们可应付不了啊。” “好,我……我进去叫人,你先在这里守着啊。” 那侍卫看了一眼越来越接近的队伍,心中不由一颤,赶紧就快步跑进了府里。 温悦汐昨夜看医书看到很晚,还没醒呢,绿弗估摸着她还要好一会儿才能醒,就在院子里练起剑来。 这厢正挽了一个剑花,绿弗就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朝这里来,顺势收了长剑,绿弗走出了院子。 远远就瞧见一个侍卫朝着她跑了过来,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心知是发生了大事,便是快步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门口来了一大队的人,像是……像是来提亲的。” “提亲?!”绿弗也是吓到了。 “你没搞错吗?” “没有啊,那些人就是朝着我们平晏侯府来的,几抬的红漆大箱子,还敲锣打鼓的,这不是提亲是干什么?” 绿弗心想,现如今蔚王殿下正忙着去查启辰七皇子在宫里被暗算的事情,应该不会突然做出提亲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蔚王殿下的话,那会是谁?蓦地,绿弗的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张脸来,不会真的是他吧? “走,出去看看。”绿弗当即就跟着那侍卫一起走了出去。 还未出得平晏侯府的大门,绿弗就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神情顿时变得严峻起来,如果真的是那位小侯爷来提亲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定了定心神,绿弗跨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眼熟的人,他不就是司空禹身边的随从吗?自己在皇宫别苑里见过几次的,看来果真是那位小侯爷搞得鬼。 不管情况如何,绿弗先是勾起了笑容,“这是怎么?” “绿弗姑娘,我们是来送礼的,不过你们府里的侍卫守着不让进,是不是有失待客之道啊。” “还请这位大人恕罪,府里的侍卫不懂事,只是,平晏侯府毕竟不是等闲之地,还请大人能够体谅,你们此番这般大张旗鼓地前来,难免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瞧姑娘说这话,我们就只是来送个礼而已。如果姑娘介意的话,我们自可以打开箱子,让你们看个清楚。” 不等绿弗开口,那人就吩咐道:“开箱。” 几个大汉顿时把箱子打开,那里面的珠钗首饰、锦衣华服顿时现于人前,让人只觉满目的光彩,而其中最低调的就是那一箱的医书了。 “我们小侯爷知道升平郡主近来醉心医术,所以特地找来这些医书,就紧赶着让小的们给郡主送过来了。其他的这些东西,是捎带着送来的。” 他说这话时是故意抬了声音的,足以让一旁围观的人听见,人们听了之后,却是不由诧异,他口中的‘小侯爷’该不会就是从启辰国来的那位小侯爷吧,可是那位小侯爷跟升平郡主不是仇人吗?平晏侯当初可是在战场上杀了他的父亲啊,他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绿弗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着围观的人都已经议论起来了,这些东西摆在这里那么明晃晃的,实在是太扎眼。让他们照原路抬回去?还是让他们直接抬进去?这个自己可做不了主啊。 绿弗暗自想了想,对旁边的两个侍卫道:“你们先在这里挡着,我回去问问郡主的意思,记住,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 “是。” 绿弗担心那些人硬闯,他们两个拦不住,就又叫了几个侍卫过去一起守着,这才脚步匆匆地去了温悦汐的房间。 温悦汐正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绿弗却是不得不把她给叫醒了。 “郡主,醒醒。” 温悦汐闭着眼睛,朦朦胧胧地道:“怎么了?让我再睡会儿。” “郡主,不能再睡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儿能比睡觉还重要啊?”温悦汐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 “司空小侯爷派人敲敲打打地又把那些医书给送回来了。” “那就再给他送回去啊。”温悦汐这个时候困意慢慢消退,脑子里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敲敲打打?” “您快出去看看吧,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聘呢,几抬大红的箱子呢,围观的人把我们侯府门前的路都给堵住了。” 温悦汐一听这话,整个人立时清醒了过来,赶紧让绿弗帮自己穿好了衣裳,头发也不梳了,匆匆忙忙的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愤愤道:“这个司空禹还真给又送来的!烦人不烦人。” 温悦汐远远地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心中不由暗暗把司空禹给咒骂开了,光是听这声音就可以知道外面的情形了,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好现身,就对绿弗吩咐道:“司空禹的东西绝对不能抬进来,你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走。” 绿弗面上有些无奈,“可是我看着他们这架势,不会轻易走的。” “那就关上大门,直到他们走为止。” “那……好吧。” 绿弗这才快步重新走回到门口,扬声道:“我们郡主说了,这些东西她都用不着,请你们带回去给小侯爷吧。” “这个可不行,我们主子说了,一定要送给郡主,这可都是他的心意。” “可是你们主子的心意,我们郡主用不着。” “那也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郡主什么时候想收了,我们再给抬进去,而且我们主子也说了,如果郡主不喜欢这些,他可以再送些别的东西过来,直到送到郡主喜欢为止。” 第135章 下毒?(二更) 绿弗气结,他这意思分明是,以后还会再送来了,一次就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还想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可他们毕竟是启辰小侯爷的人,又不能对他们怎么样,若是一个弄不好,落得个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那事情就大了。绿弗看了一眼摆在那里的几抬箱子,终是无奈,只对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道:“别在这里守着了,进府,关门。” “是。” 那几个侍卫得了吩咐,也便是跟绿弗一起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围观的群众一看这情形,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人家郡主摆明了是不想收这礼啊。 这小侯爷弄得热热闹闹,满城风雨的,可人家郡主愣是不接招,还来个闭门谢客,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 众人见着平晏侯府的大门都关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当即就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人见那抬东西来的人还没走,还想再看看热闹,也就留着。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平晏侯府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大家也都不是闲人,围观的群众陆陆续续地也慢慢都散尽了。 眼看着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其中一个抬箱子的大汉忍不住去问司空禹的随从道:“这……我们还在这里等吗?看样子,人家是不打算出来了啊。” “等,怎么不等?”主子吩咐过了,升平郡主若是不收下,他们不能回去。 “来来,敲锣打鼓的,继续啊,别闲着。”主子还说了,闹得越大越好。 “对了,我们来的时候,不还带了一鞭炮竹吗?放了。” “现在放吗?” “对,现在放。” 府里的侍卫听见门外的动静又大了起来,便是趴上墙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群人可真是够有毅力的,这真的是打算在侯府的门前安营扎寨,不走了? 那侍卫刚爬下来,就听得身后有人开口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那侍卫闻声惊了一下,赶紧回头去看,见是绿弗,连忙应道:“他们在外面又吹打起来了,还放了炮竹,本来围观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时候竟又是有人围了过来。” 绿弗无奈道:“都说那启辰国的小侯爷是个难缠的主儿,没想到如今倒是真见识了。” “绿弗姑娘,现下该怎么办啊?我们总不能这么一直关着大门吧,郡主怎么说啊?” “郡主进她的药房去了。”估计郡主也是拿那个小侯爷没办法,干脆躲进药房眼不见心不烦了。 “行了,你们先在这里看着吧,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在这里呆着。” 说罢,绿弗便是转身走了,她这厢进了后院,走近药房,却也不敢进去打扰。这药房是郡主回来之后,才僻出来的,郡主每日都会在这里呆上一会儿。 绿弗想着温悦汐自起床之后还没吃饭呢,便想着吩咐人去准备饭菜来,这厢刚一抬脚,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只见温悦汐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绿弗见状却是纳闷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郡主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本来围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谁想到他们又敲敲打打起来,还放了爆竹,又引了人过来。” 温悦汐却是笑着道:“司空禹那个人心眼儿小得很,我早该想到,这样的事情他绝对能做得出来,我退了他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可惜,他是启辰的小侯爷,我们奈何不了他。” “谁说奈何不了。”温悦汐笑着示意绿弗附耳过来,也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话,绿弗脸上无奈的神情也是一扫而空。 “去吧,东西就放在里面的桌上,我先回去补觉了,一大早的,真不让人清净。” 眼看着温悦汐就要走,绿弗连忙道:“郡主用了早膳再睡吧。” “等我醒了再吃吧。” 醒了再吃?恐怕是午膳了吧? 看着温悦汐满脸困倦的样子,绿弗也没再说什么了,目送温悦汐离开之后,她径直进去药房里拿了东西,这才走了出来,把房门给关好,快步走开去了。 不多时之后,绿弗领着几个府里的侍女走到门口,示意侍卫把侯府的大门给打开。 守在侯府门口的那几个人正在闲聊,却听得大门内有了动静,抬眸看去,只见那侯府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了。不由都是一愣,本来还以为有的等呢,没想到里面的人这么快就认输了。 却见绿弗领着几个侍女从大门口迈出来,几个侍女的手里都稳稳地端着茶水,围观的人也便是明白了,这是给人送茶来了,这侯府的人还挺体贴的,虽然不收人家的礼,把人家给拒之门外,却还不忘给人奉茶。 只听得绿弗含笑开了口,“知道你们也都是听主子的命令,身不由己,不容易,郡主特意吩咐给几位端来茶水,让你们解解渴。” 别说,这一路把几个大箱子抬过来,他们的确也都是口渴了,见人家端来了茶水,客气了几句,也就端来喝了。 绿弗见他们喝了,却也并不走,只跟他们闲聊起来,人家一看,这郡主的贴身侍女还挺好说话的,正好他们也是无聊,便是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起来了。 谁知道刚聊了没一会儿,这几个人就开始感觉身上开始发痒,一开始是手、脖子,后来就是脸、大腿,慢慢的,整个身子哪儿哪儿都开始发痒。 见着自己的同伴也都是如此,他们便知道事情不好,一定是方才喝的茶有问题。 “绿弗姑娘,那茶里下了什么东西?”司空禹的侍从也是不由变了脸色,尽管竭力装作镇定,可还是忍不住伸手到处去挠。 绿弗笑了笑,道:“哎呀,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们郡主啊,这段时间特别痴迷医术,什么东西都想试试,最近她捣鼓出一个什么药来,名字我是记不得了,不过据说能让人浑身发痒,一开始是没什么,但是要不尽快用泡了桑叶的水泡澡的话,恐怕那药会浸入肺腑,神仙也难救啊。” 听了这话,那几个大汉顿时面露土色,他们只是被雇来送东西的,可没想着过来送命啊。 绿弗望了望天色,继续道:“你们的时间还剩不到半个时辰了,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找到桑叶水泡澡。” 这世上谁人不惜命啊,听到绿弗这样说,那几个大汉彼此对视了一眼,撒腿就各自往自己家的放心跑,他们只是被雇来的,又不是那什么小侯爷的奴才,他们才犯不上为了那小侯爷送命哪。 “唉,你们干什么呢?我可是付了银子的。” “银子还给你,我们保命要紧啊。” 一瞬间,人都跑光了,只剩下司空禹的随从一个,绿弗看着他道:“你还不走吗?从这里到别苑,半个时辰也是够呛吧。你若是真想为你家主子尽忠而死,那倒也叫人佩服,等你死后,你主子想必也定会厚葬你的。” 半个时辰?她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升平郡主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杀人,很有可能是故意把他们给吓走的,可是……万一是真的呢?自己敢赌这个万一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要是再耽搁,就来不及泡澡解毒了,那随从看了绿弗一眼,终于还是撒腿跑开了,围观之人顿时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这人都走了,几个大箱子还摆在这里,郡主是打算这么着啊? 正在人们疑惑的时候,只听得绿弗扬声对门内的几个侍卫道:“来人,把几个箱子原封不动地给小侯爷送回去。” 就这么,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平晏侯府的侍卫把几抬大箱子原封不动地又给抬走送去了别苑。 众人见事情算是落了幕,这才是各自散了。 散虽是散了,但是流言却是传开了,这小侯爷如此大张旗鼓地给升平郡主送东西,却是什么意思,还用了那大红漆镶宝石的箱子,搞得好像真的跟下聘一样。 “你说什么?回来了?东西她收了吗?”司空禹的腿不能动,只能咧着身子看着站在那里的下人。 “东西……升平郡主没收。” “没收?!我不是说了,若是不等到她收下,就不许回来吗?”最起码也要熬到晚上啊,这才刚去了多久啊,就这么回来了,把自己的吩咐全当耳旁风了是吧? “他人呢?” 见司空禹发了火,那下人也战战兢兢起来,“他……在房间里泡澡。” 司空禹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泡澡?” “他说,郡主命人给他们送了茶喝,可是谁知道那茶里却是下了毒,如果不及时用桑叶水泡澡的话,会毒入肺腑,一命呜呼。所以,他才会跑了过来,他让奴才转告小侯爷,说他知道自己犯了错,等会儿自会来小侯爷的面前领罪。” 司空禹闻言冷哼一声,“什么毒入肺腑,这样的话他也信,不过是温悦汐故意吓他的罢了,就算温悦汐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毒害死人命,蠢货。” 那下人闻言不敢吭声,只静默地低头站在那里。 “行了,你退下吧。”这时候,司空禹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 待那下人离开之后,司空禹仰面躺在床上,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浅笑来,好个温悦汐,竟能想出这种办法来。没有人是不惜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在自杀的刹那还反悔的,就算他们心里怀疑中毒不过是骗他们的话,他们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一赌,自然不肯再守在平晏侯府的门前。 好个温悦汐,果然够聪明。 只是,温悦汐,纵然你再怎么聪明,却也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流言应该已经传开了吧。从此以后,你温悦汐的名字也便会和我司空禹的名字纠缠在一起。 如果不是腿伤未愈,他真想自己出去听听看,外面的人都是怎么传他和温悦汐的。 司空禹兀自躺在床上开心,没过多久,方才那下人又是走了进来。 神色之间却有些忐忑犹豫,现下看来,小侯爷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是,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小侯爷听了之后,肯定要发火的。 “怎么干站在那里不说话?又有何事啊?” “启禀……小侯爷,平晏侯府的人又把那几抬箱子给……送回来了。” “都送回来了?” “是,原封不动,都送回来了。他们还有一封信交给小侯爷您……”说着,这下人便是把手中拿着的那封信递到了司空禹的面前。 司空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司空禹亲启。 字迹是他所熟悉的,不同于女子笔迹的一贯轻柔娟秀,这字迹是沉稳中带着锋利的,所以那个时候他才没有怀疑温沐是女子。 拆开信封,司空禹取出里面的信,信纸上只有一行字:下次烂的就不止是手而已了! 看得出来写的人很用力,显然是带着情绪的,只是……这是什么意思啊?手? 司空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再看看信上的那句话,心中猛地一悚,不会吧…… 见司空禹只站在那里,震惊一般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下人不由出声问道:“小侯爷,您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过来。” “啊?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请大夫啊?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去请大夫,赶快!” “是,小的这就去。” 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急着去请大夫,不过看小侯爷那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没有想到迎面却是撞上了一个人。 “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怎么了?” 抬头见是溥承蕴,那下人赶紧行礼,“奴才真是该死,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也不知道,就……突然,小侯爷就让奴才去请大夫过来,好像挺着急的。” 溥承蕴本来是听说平晏侯府的人抬了箱子送来,正打算过来问问禹是怎么回事儿,没有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行,你赶快去吧。” 他这厢也不敢耽搁,快步就进了司空禹的房间,进去之后,只见司空禹正拿了床头几案上的茶水来冲洗自己的手,溥承蕴满心诧异之下不由开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司空禹见溥承蕴进来了,连忙道:“你来得正好,把搁在架子上那盆水给我端过来。” 司空禹一边去端水,一边不解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温悦汐恐怕在信纸上下了药,我刚刚碰过。” 司空禹闻言赶紧把水端过去让司空禹洗手,眼睛却是看向一旁放着的那封信,信纸被搁在信封的上头,一行大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我正想过来问你呢,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我方才听闻平晏侯府的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司空禹一边狠狠搓着自己的手,一边应道:“那箱子啊,是我让人送过去的,她又给我送了回来。”司空禹苦笑一声,“一点不少地给我送了回来,还附赠一封信。” 溥承蕴无语,他早就劝禹要放手了,可他偏偏不听啊。却见司空禹越搓越狠,手心都搓红了,溥承蕴不由道:“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承蕴……怎么觉得越搓越痒啊?” 等大夫到的时候,药效已经发作了,司空禹的手痒得不行,只能一直挠着,那大夫给他看过之后,开了一副药也就走了。 药是煎了,也喝进肚子里了,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而且更严重的是,当天晚上司空禹的手就开始溃烂了,可溃烂之后,伤口仍是不疼,只是痒,折磨得司空禹日夜不能安眠,时时刻刻经受煎熬,恨不得把自己的双手给剁了才罢。 第136章 赌场下注(一更) 原本温悦汐和段蔚予的传言还未停歇,现下又多了一个启辰国的小侯爷来凑热闹,温悦汐这狐狸精的名声好似坐实了一般,人们都是在纷纷议论,为何小侯爷刚来昊黎没多久,就看上了升平郡主,更奇怪的是,升平郡主还是他杀父仇人之女,这情况是不是有些太诡异了? 这个时候户部就有人想起来了,之前那小侯爷不是一直让他们帮忙找一个叫温沐的人吗?还说跟升平郡主长得像,有可能是升平郡主的亲戚,那个温沐该不会就是升平郡主本人吧? 这消息一传开,京城的百姓们顿时脑补了一场爱恨情仇,百转千回的大戏,简直都可以编一部话本了。 “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我刚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人说,你是因为跟那司空禹之间隔着家仇国恨不能在一起,所以才拉了蔚皇叔做挡箭牌的。” 听了段映湛这话,温悦汐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一旁的绿弗见了,赶紧把帕子递给温悦汐给她擦嘴。 温悦汐却是抬眸看向段映湛,惊讶地道:“他们是怎么想到这里去的?”还挡箭牌,自己跟那司空禹有毛线关系!怎么他就成了我的真爱,蔚王殿下就成了挡箭牌了呢? “你还别说,人家可是有理有据的呢,说你这离京三年,一回来就跟蔚皇叔纠缠不清的,这其中肯定是有猫腻,定然是因为在外面的这三年里,你跟那启辰国的小侯爷有了感情,却碍于你们父辈的恩怨不能在一起,你就只好忍痛割爱,赶回了昊黎,还拿蔚皇叔做挡箭牌,其实就是为了做个假象,拒绝那小侯爷。可人家小侯爷情深义重,不肯舍弃你,千里迢迢追来了昊黎,国仇家恨都放弃了,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温悦汐顿时赞叹,“我的天,这么荡气回肠的故事,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还真当自己是在编话本啊?不过,就没脑子正常点儿的吗?我们蔚王殿下和司空禹摆在一起,谁还会选那个神经不正常的司空禹啊。” 段映湛说得口渴了,端起一旁放着的清茶便是喝了一大口,继续道:“你也别着急,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版本,光我这一路走过来,就听到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呢,我再跟你说另外一个啊,这个版本肯定合你的心思,说你跟蔚皇叔是真爱呢……” 温悦汐顿时眼前一亮,“嗯,这个我感兴趣,你来说说看。” “这个版本是说啊,以前你还是太子未婚妻的时候……” 听到这里温悦汐顿时皱眉道:“怎么又说起太子了?” “说太子对你不好呗,看不上你,却喜欢你堂姐,蔚皇叔看不过去,百般护着你,这样一来二去,日久生情,说蔚皇叔这么多年不娶,就是为了等你呢,在这个版本里,那司空禹纯属无关路人。” “嗯,”温悦汐微微点头,“这个版本还算是靠点谱。” 段映湛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笑着道:“现在你们三个,不对,是你们四个的事情正被京城的百姓们热烈地议论着呢,赌坊里还设了专门的赌局,赌你最后会嫁给蔚皇叔还是那启辰的小侯爷。”若是太子不是已经定了亲事的话,说不定太子也会被拉进来。 温悦汐听了之后,却是笑了,“这是好事儿啊,绿弗,你快去多拿点银子来,去赌坊里下注,这场赌局我们是稳赢不输啊,有银子不赚不是傻子吗?” 说着,温悦汐转而看向段映湛,“话说,你肯定也去下了注吧?” 段映湛嘿嘿一笑,不由有些心虚,“你刚刚不也说了吗?有银子不赚是傻子啊,我这不也是凑个热闹吗?” 温悦汐一回头见绿弗还站在那里,不由道:“你怎么不去拿银子啊?” 绿弗顿时愣了,“啊,郡主您是说真的啊?”她还以为温悦汐刚刚的话是开玩笑呢。 “当然是真的了,不仅要去下注,还要大摇大摆地去下注。这样,你带着我们府里的所有下人都一起去,阵势一定要足,知道吗?” “是,知道了。” 不多时之后,绿弗就带上几乎所有平晏侯府的下人挨个去了京城的各家赌场。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平晏侯府的下人都去赌场下注了,押的全都是蔚王殿下啊。” 另一人听了顿时哈哈大笑,“我就说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的婚事才靠谱,那个启辰的小侯爷根本就没戏,幸亏我赌对了,我这就去再多下几注。”说着就是要走。 “哎,别去了,去了也是白去,被平晏侯府的下人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一窝蜂去下注押蔚王殿下,现下各家赌场都赶紧结束了这个赌局,不让再下注了,不然他们到时候可都要赔惨了。” 另外一人听了他们两个的对话,顿时沮丧道:“这可怎么办啊,我押的可是那位小侯爷啊,不过,”他不甘心地道:“升平郡主最后也未必会真的嫁给那蔚王殿下,不管怎么说,他们中间还差着辈数,而且还有一个太子殿下搁在中间,皇上也不会同意的吧,这同在皇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我看,升平郡主还是很有可能会嫁给那启辰的小侯爷的。” “我说你就认命吧,那人家平晏侯府的下人当然比我们更知道内幕啊,他们都押了蔚王殿下,那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行了,你也别怄了,你总共不也没下几两银子吗?有的人赔得可比你惨多了。我听说,有个人押了一千两在那启辰的小侯爷身上呢。” “一……一千两?!”天啊,自己一辈子恐怕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白日里喧嚣了一天,到了晚上总算是安静了些,就算再怎么议论,也只是在自己家里了。 段蔚予来到平晏侯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温悦汐早就用过了晚膳,见他进来,张口便是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在宫里用了些。” 温悦汐一听这话,便是吩咐绿弗让厨房去热菜,“在宫里吃饭要消化不良的。” 见段蔚予兀自坐在那里静静喝茶,温悦汐忍不住从书页间抬眸看他,却见他脸上并无异色,不由暗自纳闷,难道消息并没有传进皇宫里,他还不知道? 段蔚予并未抬眸去看温悦汐,却是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这么偷偷摸摸地看我。”说着,嘴角便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你在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听说一些什么事情啊?” “什么事?” “你是真没听说,还是骗我的啊?这一整天,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就不信你一点儿不知情。” 段蔚予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笑看向温悦汐,“如果你说的是司空禹给你送东西的事情,那我是知道的。” 温悦汐顿时快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作势拧上他的耳朵,“你既知道,还这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人家可是又送医书,又送金银珠宝的,你就不怕我真的被他打动了?” 段蔚予轻轻吻了温悦汐的额角,“那你被他打动了吗?” 温悦汐坐进段蔚予的怀里,“当然没有,我把东西又给他送回去了,还附赠了一份大礼,想必他应该很喜欢。” “不过,”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蔚王殿下,你是不是也太没危机感了?听到这样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紧张的吗?” “没什么好紧张的,他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悦汐,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所以……你安心在我怀里呆着吧。” 事实上,也不是一点紧张都没有的,只是他相信她,也相信自己。 温悦汐安心窝在段蔚予的怀里,接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宫里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段蔚予点头,“今天宫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个宫女跳井自杀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会被封锁消息,不会传出去的,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件事终究还是会被公布出去。 宫女自杀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在那座奢华的囚笼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灵魂,但是被段蔚予这般说出来,就说明这件事另有蹊跷。 “这件事另有隐情吗?” “在那宫女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封绝命书,上面写明了,她就是意图杀害启辰国七皇子的真凶,因为眼看事情闹大,太担心被查出来了,所以干脆就自杀了。” 温悦汐讶然,“就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害溥承蕴呢?她是昊黎皇宫里的宫女,跟溥承蕴应该无冤无仇吧?” “她的绝命书上说,是因为她之前犯了一个小错,却被绮珍公主重重责罚了,便是怀恨在心,宫宴那天正好看到启辰国的七皇子往偏僻的地方去了,就跟了上去,到了淼烟阁,见四下无人,就壮了胆子用棍子打晕了七皇子。因为想要报复绮珍公主,就把七皇子拖去淼烟阁内,放火要烧死他,只是没有想到后来却被蔺玉公主给救了。” 温悦汐听了之后微微点头,“前因后果说得很清楚,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毛病。” “我去问了跟她交好的几个宫女,她们都证实了就在宫宴的前几日,绮珍公主的确是因为一点小错就重重责罚了那宫女,还让人打了她。” 温悦汐却是皱眉道:“可是,她一个女子想要把溥承蕴拖进淼烟阁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而且,那淼烟阁虽然破败了,但是要烧起那么大的火也并非易事,她一个久困宫中的宫女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死人是没有办法说话的,我们想要知道真相,必须得自己查出来。” 温悦汐顿时抬眸看向段蔚予,“你觉得真正的凶手并不是那个宫女?” “她信上的说的那些的确是合情合理,但是,疑点还有很多。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替死鬼。” “那你会继续查下去吗?” “当然,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不会公开地查,只能秘密的。现下,只能拿这个宫女给启辰国那边一个交代了。” 温悦汐也觉得一个宫女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里去杀一个异国的皇子,如果只是为了报复绮珍公主,实在是没有必要选择这么大难度的报复行为。 …… 但是无论如何,在表面上,启辰国七皇子在皇宫里差点被暗杀的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众人都道是那宫女为了报复绮珍公主而做出的疯狂行为。 这么看来,那宫女也的确是成功了,因为那场大火,绮珍公主和启辰国七皇子的事情泡汤了,而和亲的事情也终于回到了它原本应该所在的轨道上。 真相大白之后的第三天,皇宫里重新摆起了宫宴,溥承蕴早早就进了皇宫,人们发现这一次的宫宴,启辰国的七皇子明显比上一次高兴了许多,倒果真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 温悦汐依旧是和段蔚予一起进的宫,只不过他要去见皇上,而自己则要去萱妃那里看看蔺玉公主。 一进到萱妃的寝宫之中,就听得里面一阵热闹,想必都是事先知道了消息,前来恭喜的。 “升平郡主来了。” 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蔺玉公主一听到宫女的这般通禀,这才有了些精神。 只见得温悦汐缓缓而入,先是朝着萱妃她们见了礼,萱妃赶紧把她给扶了起来,“郡主不必多礼,快来坐。” 此时这里还有其他一个嫔妃,不由暗暗打量着温悦汐,这宫外的谣言她们也都已经听说了,此时只觉得好奇,这升平郡主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彩,自从跟太子解除婚约之后,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香饽饽。庆王世子跟她交好不说,千百年不动心的蔚王殿下竟对她呵护备至,俨然像是对待未婚妻了,就连之前对她那样嫌弃的太子殿下现在似乎也都在维护着她,现下又来了一个启辰国的小侯爷,难不成真如外面所说,升平郡主被千年的狐狸精覆身了不成? 萱妃知道自己女儿不爱这些热闹,便是道:“玉儿啊,升平郡主难得来我们这里,你带着她四处走走吧。” 蔺玉正是求之不得,当即就应了声,带着温悦汐一起出了主殿,向后面走去。 远离热闹之声,蔺玉公主不由松了一口气,温悦汐见状,笑着道:“看来你是被折磨得不轻。” “烦透了,一个个看起来笑得那样亲近,其实假得很,从眼神里就看出来了,倒不如她们干脆不对我笑罢了,那我还自在些。” “你没事吧?”温悦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蔺玉公主明白她的意思,淡淡摇了摇头,“没事,能有什么事儿呢,反正我早就知道我们这些公主的婚事,不可能由着自己做主的,现在我已经认命了,只是担心我母妃,将来我远嫁去启辰,她一个留在这里要怎么办?若她出了事,我是一点儿不知情的。” 温悦汐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知道萱妃是蔺玉公主心里的头等大事,“现在只是定亲而已,短时间内还不会出嫁,你放心,若是你远嫁去启辰,我一定尽力维护你母妃。” 蔺玉公主顿时握紧温悦汐的手,“多谢你,悦汐。”她知道温悦汐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其实并不容易。 “若是我出嫁的时候,能把我母妃给带走就好了。” 温悦汐闻言沉默不语,蔺玉公主笑了笑,“我也知道自己是吃人说梦了,宫妃哪里能随便出宫的呢?更别说是远去他国了。” 第137章 被我惯的(二更) 是啊,这古往今来,就从来没有和亲公主带着自己的母妃去嫁人的。 “母妃说,待我一出嫁,她就向父皇自请去寺里静修,希望到时候她们真的会放过母妃,给母妃一个安静吧。”只是,这世事都是瞬息万变的,前几日要跟那位七皇子定亲的还是绮珍公主呢,现下却换成了自己,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她想绮珍公主一定恼透了自己,可那绮珍公主又哪里知道自己也跟她一样不愿事情变成这样。 蔺玉公主话音一转,“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可听说了,那小侯爷大张旗鼓地给你送东西的事情,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温悦汐正在出神地想另外一件事呢,突然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不由稍稍怔了一下,这才开口应道:“我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真的对你……有那心思啊?可是看着又不像啊,之前我听他提起温沐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可是传言又说你们在启辰国……”蔺玉公主认真措辞了一下,这才道:“有过一段纠葛。” “你信那些传言呢,你还不知道我喜欢谁吗?哪里会跟他有什么感情的纠葛,恶缘还差不多。” 是啊,悦汐那么喜欢蔚皇叔,怎么可能跟那个启辰国的小侯爷有什么。 “那这算是他对你单相思吗?” 温悦汐摇头,“我哪里知道他,他就不具备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对于司空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这件事,温悦汐现在还是有些存疑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太奇葩了吧?无论是在启辰还是在昊黎,自己从来就没感受他对自己友好过! “不管怎么说,今天你就注意一点吧,这件事在宫里都已经传开了,你、蔚皇叔还有启辰国的小侯爷,再加上太子殿下,那些人巴不得看你们之间发生点什么呢。”私下里,她们传的也是有些难听,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嫉妒罢了。 温悦汐仔细瞧了蔺玉公主一眼,为她理了理头发,含笑道:“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其他的事情你也别操心了。” 蔺玉公主闻言移开目光,微微低下头去,声音比方才轻了好多,“七皇子的伤可好些了?” 自从那日之后,蔺玉公主的心里总有些不安,虽说那一刀并非是自己有意伤他,可是到底也跟自己有关,当时他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她到现在也还忘不了,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伤了他,真正的伤口并不在他身上。 温悦汐听到蔺玉公主这样问,不由淡淡笑了,“担心他啊?” 蔺玉公主听到温悦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一张脸蓦地就红了,“我只是觉得他的伤跟我也有关系,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正好,我之前每日去给溥承蕴换药的时候,他也总向我打听你的事情,今日他进宫,你们两个正可以好好聊聊,我就不必做这个中间传话的人了。” 蔺玉公主的脸更红了些,他向悦汐打听自己的事情吗? 两人在这寝宫里又闲逛了一会儿,就见着一个宫女过来禀报说,皇后娘娘让萱妃和蔺玉公主一起过去呢。 “想来是宫宴要开始了,你快去吧。” 蔺玉公主却是拉住温悦汐的手,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本来就流言缠身,若是再跟你一起出现,岂不是更惹人注目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是了。” 温悦汐出了这寝宫,便是往御花园的方向去,心中暗道:上次的宫宴就安排在御花园里,结果出了那样的事情,这皇上也不怕触霉头,这次又是安排在御花园里。 眼看着前面就是御花园了,温悦汐想着估计段蔚予已经过去了,正要加快脚步,却听到身后有人唤住了她,“升平郡主。” 温悦汐转头一看,却原是司空禹和溥承蕴。 只见那溥承蕴满脸的喜气,跟上次在皇宫里见到的他完全不同,可见这桩婚事他是很满意的。 而他身旁站着的司空禹则是举起自己包得厚厚的双手,冲着温悦汐指控道:“我说,你也不必这么狠吧,你看我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他那被包得像是粽子一样的双手,温悦汐忍不住笑了,真是解气啊,也不想想当初在启辰国的时候,他是怎么欺压自己的。 “挺好看的,它们比原来可爱多了。” 温悦汐笑得欢畅,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朗的笑意,一双眼睛湛湛明亮,似碎星璀璨,司空禹看得不由有些愣住了,自己还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笑过,之前在启辰国的时候,她就算是笑也只是浅浅淡淡的,总好像隔着一些什么。 见司空禹这么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温悦汐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连忙敛去了笑容,轻咳了一声之后沉声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已,你若是再生事,就不止是这样而已了。” 言尽于此,温悦汐转身要走,却听得身后的司空禹开口道:“承蕴,你先过去,让我单独跟升平郡主聊两句。” 溥承蕴看了看司空禹,又看了看温悦汐,这才轻声道:“你们两个的确该好好聊聊。” 溥承蕴向前几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最起码你也知道一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是吗?” 目送溥承蕴走远,温悦汐这才转身看向司空禹,“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而此时御花园里,大多数人都已经落了座,段蔚予看了看身旁仍旧空着的位置不由暗自道:难道悦汐还在陪着蔺玉公主? 正在这时候,他抬眸看到溥承蕴走了进来,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按理说,司空禹应该跟溥承蕴在一起的,怎么现下却只见溥承蕴,不见司空禹? 不仅是段蔚予起疑,就连其他人都觉得奇怪,以往升平郡主总是跟蔚王殿下在一处的,怎么如今只见蔚王殿下,升平郡主去哪儿了?还有那启辰的小侯爷也不见了,该不会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在一处吧? 正在众人暗自疑惑的时候,却见段蔚予起身走了出去,众人只恨不得一起跟出去看看。 却说这厢,溥承蕴离开之后,温悦汐跟司空禹面对面站着,可是司空禹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温悦汐,温悦汐皱眉,就要转身走开,司空禹这才开了口,“是你让你府里的下人都下注赌蔚王殿下赢的吧?” “自然是我,他们毕竟是我府里的下人,有了这样可以轻巧赚银子的机会,自然要让他们去赚的。” 司空禹却是笑着道:“可在我看来,他们却是赔定了。” “呵,好笑,这场赌局的决定者难道不是我吗?” “你应该听说了吧,有人下了一千两赌我赢。” 温悦汐瞪他,“那还不是你自己。” “的确是我。”司空禹潇洒抚了抚自己的衣服,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如果不是这趟来得匆忙,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银子,我铁定多下一点了。” “我说司空禹,你不装能死吗?掸什么掸啊,身上有灰吗?得,知道你银子多,你想赔多少那是你的事,跟我说得着吗?” 司空禹嘿嘿一笑,“当然跟你说得着,温悦汐,我司空禹从来不做赔本的事情,我既然已经下了注,就会全力以赴地去赢。” “你尽可以在这里说大话,端看我会不会叫你赢。”难道自己嫁谁不嫁谁,还能由得他说了算? 司空禹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温沐,其实知道你是女子之后,我心里是很高兴的……”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地,他的脸上竟是有些羞涩的表情,“但是因为我们父亲的事情,我心里有过纠结,但是我现在都想清楚了,你说得对,那些都是战场上的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一个人一生能遇到自己想相守一生的人并不容易,我不想放弃你,所以,温悦汐,你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的。” 面对司空禹这般突然而认真的表白,温悦汐可是被吓得不轻,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她原来认识的司空禹,他是中邪了吗? “司空禹,你没毛病吧?” “我很清醒,这是我想了很久之后才下的决定,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我司空禹不使计、不耍卑鄙的手段,单靠这一颗真心对你,我就不信,感动不了你,你等着吧,迟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温悦汐此时只能站在那里讶然地看着司空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司空禹却是笑着道:“怎么样?被我感动了吧?” 感动个鬼,我是被你吓到了好吗? 而她不知道,此时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看向她跟司空禹两人。 此人正是从御花园走来的段蔚予,见此情形,段蔚予迈步正欲上前,却是被人唤住,“蔚王殿下何必紧张,不过是一个表白罢了。” 段蔚予转身看向来人,眼神有几分沉冷,“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司空禹现在这个样子,他就不信没有怀萤公主的挑唆。 怀萤公主倒也不否认,“是,这的确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在我看来,你跟升平郡主两个……很不相配,她是真心喜欢你吗?未必见得,她之前不也那样真心地喜欢过太子殿下吗?如果蔚王殿下你真的为她好,应该让她有选择的余地,不该灭去她身边其他的可能性,不是吗?” “这话说得却是大义凛然。”段蔚予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 怀萤公主面色如常,“我承认我出于私心,的确对司空禹说了一些话,但是我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爱一个人,难道不就应该去努力争取吗?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升平郡主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段蔚予的目光重新放在不远处温悦汐的身上,神色瞬间温柔了许多,“我从来不会束缚她,你以为你想到的事情我难道没想到吗?我给了她三年,让她去选择她想要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我,我相信就算再给她另一个三年,或者是六年,她的选择依旧会是我。” “你的意思是说……?!”怀萤公主面色顿时惨白。 “是的,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身体里的毒已经没有大碍,是我让她离开,让她去经历更多,如果她对司空禹有心,就不会选择回来我身边了。” “难道你三年前就已经对升平郡主……?”怀萤公主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如果不是对她有心,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他也是怕升平郡主对他只是依赖而不是真的喜欢吧? 段蔚予笑了笑,“三年前,有人跟我说,我把她当做我的私有,不能容忍别人碰她一下,我当时很生气,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呢?一定不是。但是我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了想,当时的确是……不能容忍别的男人碰她一下,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但又怕自己会禁锢了她,毁了她,所以放她走,让她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幸运的是,她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段蔚予敛了笑容,转身看向怀萤公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怀萤公主没有说话,她还没有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段蔚予不再说话,径直朝着温悦汐走了过去。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宫宴快要开始了。” 段蔚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悦汐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移步至段蔚予的身边,伸手牵住他的胳膊。 段蔚予顺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进去吧。” 温悦汐点了点头,“好。” 二人相携走远,留下司空禹一人皱眉盯着他们的背影,而不远处还有一个身影站在那里失了魂一般,久久不动,她竟是低估了段蔚予对温悦汐的感情。 御花园里众人正在小声议论着升平郡主和那小侯爷的事情,却见蔚王殿下携着升平郡主一起走了进来,接近着,那启辰的小侯爷也是含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在场的人就有些不解了,这是什么情形啊?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看起来依旧很亲密,可那小侯爷怎么也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啊? 只是众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只能暗地里猜测罢了。 这个时候,皇上他们都还没来,司空禹这厢刚坐下,就又是端了酒杯起身,一旁坐着的溥承蕴连忙伸手去拉他,“你干什么去?” “别那么紧张,我就是过去敬一杯酒而已。” “禹,你别胡闹。” 司空禹却是冲着他笑了笑,端着酒杯就朝着温悦汐和段蔚予走了过去,众人一瞧这情形便是来了兴致,这是有好戏要看了。 “来,温悦汐,我敬你一杯。” 温悦汐却也不举杯,只是抬眸沉静地看着他,“小侯爷还是唤我一声升平郡主比较好。” “我说,你这就太见外了吧?想当初在启辰的时候,我们可没少一起喝酒啊,那个时候我不也直呼你的名字吗?” 哇,果真吧,传言是真的,升平郡主跟这个启辰国的小侯爷果然以前就认识,而且听起来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不然怎么可能经常一起喝酒?还直呼名字? 温悦汐狠狠瞪着司空禹,他们在启辰的时候是一起喝过酒,可是被他这么一说,怎么这么奇怪啊? 温悦汐正要开口,却听得一旁的段蔚予轻然出声道:“悦汐这几日身子不太好,酒本王就替她喝了,之前在启辰的时候,悦汐跟小侯爷是有些不愉快,她小孩子心性,被本王惯得有些任性了,小侯爷莫要见怪。” 第138章 凤求凰(一更) 司空禹闻言,脸上僵了一下,片刻之后却又转而笑着道:“这杯酒敬蔚王殿下也是应当的,您是长辈,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悦汐,我是该敬您一杯,请。” 说罢这话,司空禹仰头一饮而尽,可段蔚予却是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目光凉凉地看着司空禹,“你若如此说,那这杯酒本王是不能喝了,本王照顾悦汐,是本王跟悦汐之间的事情,与小侯爷你何干?何须你来谢本王?” 一旁的温悦汐此时亦是轻然笑了,“小侯爷说这话好生奇怪,我与蔚王殿下之间本就不需言谢,你这一声谢又是从何说起,倒是叫我一头雾水。”说着,她看向司空禹被包着的勉强露出五指的手,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看来这几日小侯爷的手恢复得还不错,连酒杯都能握了,不过我劝你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我送给你的那句话并非是恐吓,而是警告。” 司空禹听了之后却也不着恼,兀自笑着道:“你尽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对你好就是了,我想纵然是铁石心肠,也终有被焐热的一天吧。”说罢,他冲着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微微点头,道:“二位慢聊,我先回座了。” 说完也不等温悦汐开口,径直就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待他离开之后,温悦汐语气无奈地道:“有毛病啊这人。” 段蔚予剥了鲜橙递到温悦汐的手中,轻声道:“看来他是认真的。”这一点也是段蔚予没有想到的,司空禹竟然能放下杀父之仇。 清甜的橙香让温悦汐的心情好了一点,语气也比方才柔和了,“我还是觉得他是不是在故意整我啊?你都没看到前一阵他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样子,还有之前在启辰的时候,他对我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这样的人突然说喜欢自己,总觉得似乎暗藏阴谋。 段蔚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在情敌这种事情上,并不止有女人敏感,若那司空禹并非真心,便不会踏上昊黎之地想尽办法要找到温沐的下落,当自己听说司空禹在竭力找一个叫温沐的人的时候,段蔚予心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皇上、皇后娘娘到!”随着太监的通禀之声,所有人都是站起身来低头迎接着皇上的驾临。 跟皇上和皇后一起走过来的,还有萱妃和蔺玉公主,今日蔺玉公主是主角,所以是精心打扮过的,朱唇玉颜,宫装窈窕,这般认真打扮起来也果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光彩,只是那隐在织锦广袖中的手背上一块疤痕至今难消。 “都起身吧。” 众人应声而起,这才看到了今日光彩照人的蔺玉公主,对于这萱妃母女两个,说起来也的确是有些传奇色彩的,被贬出宫的人还能回来,她们母女两个是头一遭。而且回宫之后,还颇受宠爱,也是罕见。 就单说这桩和亲的婚事就够热闹的,谁不知道这本来要去启辰和亲的公主是蔺玉公主,可是后来不知怎地,那蔺玉公主跟启辰国的七皇子见过一面之后,和亲的公主突然就换成了绮珍公主,大家都道是蔺玉公主没看上那启辰国的七皇子,拒绝了这桩婚事,这才轮到绮珍公主。 这也是够奇怪的,虽然说是远去和亲吧,但启辰又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也挺繁华富庶的。这启辰的七皇子虽说没有未来天子的命,但将来好歹也会是个王爷,嫁过去,定是要做王妃的,不比留在昊黎嫁个什么朝中官员或是世家公子的好?更何况,这启辰的七皇子长相不错,言谈举止也是温文尔雅,这样好的亲事,也不知蔺玉公主究竟为什么要拒绝。 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宫里几个未嫁的公主年纪都还太小的话,这件婚事铁定轮不到绮珍公主,谁让她的母妃是宫女出身呢。这桩婚事于绮珍公主而言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原本以她母妃的出身,她是不可能嫁去启辰做王妃的,可事情偏偏就这么意外,蔺玉公主拒绝了和亲的婚事,这婚事便是落到了绮珍公主的头上。 人们都在感叹这世间之事真是难以琢磨呢,谁知变化又来了,一场大火让这桩眼看就要成定局的婚事又产生了变数。或许,这就是绮珍公主的命吧,这桩婚事合该不是她的,纵然再怎么触手可及,那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看着玉阶之上,坐在萱贵妃身边的蔺玉公主,众人不由都是暗道:这缘分啊,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中间有再多的变数,结局却是一定的。 溥承蕴此时亦是看着玉阶之上安然坐着的蔺玉公主,今日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戚之色,全是坦然自若了,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别苑里养伤,也没敢打扰她,东西也是不再送了,只是不知如今她的心里对这桩婚事是何种想法。 “朕今日在宫中设宴,实为一件重要的喜色,昊黎与启辰近年交好,互通有无,朕与启辰的国君都以为,若是两国能结姻亲之好,必当更显亲近。是以,朕现将朕之公主蔺玉许给启辰七皇子,以示两国相交之好。” 皇帝沉然的话音落下,众人皆是起身,一片恭贺之声。这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众人也都没什么意外。 皇帝这般金口玉言一出,这件和亲之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溥承蕴心中一块大石也终是放下,他知道蔺玉公主现在对他还未有男女之情,但是婚事既然已经定下,他们以后多的相处的时候,她终究也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这么想着,溥承蕴的嘴角便是不由浮起温朗的笑容来,坐在玉阶之上的蔺玉公主怎么会没有注意到溥承蕴看过来的眼神呢?只是她不敢去看罢了,一方面是顾及着别人的眼光,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那目光太过执着,蔺玉公主终于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就这么撞上溥承蕴含笑的一双眼睛,蔺玉公主慌忙低下头去,悄悄红了脸,心中不由暗道:傻笑什么。但是不可否认,自己的这一颗心顿时跳快了许多。 而坐在溥承蕴身旁的司空禹则是撞了撞他的肩膀道:“回神啦,能别笑得这么傻吗?都在看着呢。” 溥承蕴闻言不由抬手摸上自己的嘴角,“很傻吗?” 司空禹点头,“很傻。” 司空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挺羡慕你的。”说着他的目光转向坐在一起的温悦汐和段蔚予的身上。 溥承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任是谁也看得出来,那升平郡主的眼里就只看得到蔚王殿下一个人,禹想要在中间插一脚,实在有些自讨苦吃的意思。 但是他也能理解司空禹的心情,对于禹来说,那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动了心的人,是他在以为她是男子的情况下,还不惜一切想要留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恰在这时,宫里的乐师们正要开始演奏,司空禹看着温悦汐,霍然站起身来。 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司空小侯爷有何事?”皇帝稍稍惊讶过后,沉声问道。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听到司空禹这话,温悦汐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还不会在这宫宴之上搞身幺蛾子吧? “小侯爷但说无妨。”皇帝依旧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其实眼睛的余光分明朝着温悦汐那里看了一眼。 “在下听闻升平郡主琴艺乃是一绝,正好在下学过笛子,一时技痒便想跟郡主切磋切磋。” “可是小侯爷的手……恐怕不方便吧?”皇帝的目光落在他包得粽子一样的双手上。 “无妨。”司空禹当即就拆下自己手上的绷带,露出一双溃烂得惨不忍睹的手来。众人见了心中又是不由一惊,天啊,几日不见,这小侯爷的手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啊?都这样了,还要吹笛子?他莫不是疯了吧? 皇帝看着司空禹的手默了片刻,继而朝着坐在那里的温悦汐看去,“既然如此,那郡主就与小侯爷切磋一下吧。” 皇帝都发话了,自己能拒绝吗?温悦汐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走到已经被乐师架好的古琴旁,手指按上琴弦试了一下音色,温悦汐这才抬眸看向司空禹,语气平静地问道:“小侯爷想要奏什么曲子?” “凤求凰。” 凤求凰?你故意的吧?温悦汐暗瞪了司空禹一眼。 司空禹却是笑着坦然接受,随即扬声道:“今日奏一曲凤求凰最是合适不过,我与郡主便以此曲恭贺蔺玉公主和七皇子永结同心。” 好,你厉害,司空禹你倒也懂得适时变通了。凤求凰就凤求凰,不就一首曲子吗? 温悦汐施施然坐下,玉色凝润的纤指抚上琴弦,宫中的琴自然是好的,音色极佳,一曲凤求凰自她指尖流出,在这满眼锦绣的御花园中别有一番意趣。 而司空禹的笛声也是合着她的琴音,自是一番缠绵之意。 司空禹的目光落在温悦汐的身上,在启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琴艺是极佳的,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听她抚琴。 温悦汐并未抬头,却也感受得到司空禹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下暗恼:你吹笛就吹笛,干什么老看我? 若是其他场合,毁了这一曲也就罢了,但这毕竟是宫宴,当着皇帝的面,而且这首曲子送给蔺玉和溥承蕴的确很合适,她也不想毁了,奈何这个司空禹怎地不知要避嫌。 纵然温悦汐心中这般暗自恼怒着司空禹,旁观的其他人却都是不知晓的,只是看着这启辰国的小侯爷跟升平郡主一立一坐,一笛一琴,这般看着,倒是挺般配的,而且那小侯爷看升平郡主的眼神明显就是有情有义啊,这曲凤求凰只怕不止是献给蔺玉公主和那启辰国的七皇子,恐怕还另有深意啊。 眼瞅着这启辰国小侯爷的手上的伤口都裂开了,手中的玉笛也被染上了血色,在太阳底下这么看着,竟是有些触目惊心的。但是已然这样了,那小侯爷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面上却还带着笑,继续看着升平郡主,这情形……那传言恐怕是真的了,却不知小侯爷和升平郡主在启辰国的时候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二人竟至于到如今这般局面。 有好奇者,不由往段蔚予的身上看去,却见他神情平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道:果然是蔚王殿下,这种情况下也能不动如山。 更有人朝着坐在玉阶首位的太子段怀瑾看去,亦是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众人只是暗道:自打升平郡主和太子殿下解除婚约之后,倒好似是时来运转了一般,原本遭众人嫌弃的她,如今倒是成了香饽饽,竟惹得那启辰的小侯爷千里迢迢地来寻她。 尾音滑下,温悦汐站起身来,冲着皇帝屈身行礼,“悦汐献丑了。” 待温悦汐回座之后,这才低声道:“真是烦人。”或许司空禹对自己是真心的,可是他的这颗真心自己并不想要啊,不想要的东西硬是塞给别人,这也是一种困扰啊。 段蔚予见状笑着抬手抚上温悦汐的头发,轻声安抚道:“无妨,他很快也就烦不了你了。” 温悦汐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嗯,你有办法?” “只需要捎个信给他的母亲就是了。” 司空禹自小失去了父亲,一直跟他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他对他的母亲相当孝顺。若是那恭阳侯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仇人之女,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就算他不走,那恭阳侯夫人也会亲自来把他给抓走的。 温悦汐一听顿时笑着道:“对啊,他母亲肯定不同意他这么胡来啊。那消息什么时候能送到?”恭阳侯夫人,您可得尽快把你儿子给抓回去啊。 “嗯……估计这个时候恭阳侯夫人催司空禹回去信已经在路上了。” 温悦汐闻言笑得更畅快了,她伸手捏上段蔚予的手背,“嗯?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我让人把消息传到恭阳侯夫人的耳朵里的。” “还说没吃醋?原来早就有行动了。” 这样一来的话,司空禹以后都不可能再来昊黎了,自己也终究不用再被他烦了,心中顿时轻松了很多,温悦汐也便放心地喝起酒来。 眼看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段蔚予却是抬手取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少喝一点。” “哎呀,今天高兴,没关系的,而且,我的酒量可比你想象得还好。” 说起酒量,温悦汐不由想起妙毒夫人来,“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来信了,我现在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果你想知道妙毒夫人的行踪的话,我可以让人去查。” 温悦汐却是摇头,“算了,师父一定是忙着找她女儿,不知道去到哪里了,若是她安定下来,自然会给我来信的。”师父一向居无定所,如今为了找到她的女儿肯定又是四处辗转,想要找到她的行踪,只怕是不容易。 段蔚予只是微微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这时,他抬眸之间却是见着一太监匆匆忙忙地快步走向了玉阶,神色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也不知他跟皇帝身边的随侍太监说了些什么,那随侍太监也是变了脸色,快步走上玉阶,倾身在皇帝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第139章 自缢(二更) 不止是段蔚予,在场的其他人此时也都是注意到了这情形,不由暗自嘀咕起来,看这样子该不会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然而,皇上听了那太监的禀报之后,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了,然后淡淡挥了挥手示意那太监退下,那随侍太监当即会意,也不再说什么,躬身退到了玉阶之下。 宫宴依旧正常进行,丝竹舞乐,整个御花园里一派热闹欣然之象。 然而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处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太医来了吗?” “回禀娘娘,还没有。”宫女的声音不由怯然。 “怎么还没来?没看到公主正在昏迷着吗?还不快去催,绮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去陪葬!” 那宫女慌忙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催。”说完这话,便是急急忙忙出了内殿。 走出去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不屑,守在殿外的一个宫女见状,不由走上前来,小声问道:“公主怎么样了?” “正昏迷着呢。”说到这里,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吧,肯定死不了,就是做个样子给皇上看罢了,还不是为了跟启辰国七皇子和亲的事情,在这里闹罢了。” “我想也是,哪儿那么轻易就舍得去死呢。” “你都没看到方才柳妃在里面那样颐指气使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个正经主子了,也不想想自己以前是什么身份,不过也是宫女而已,要不是因为绮珍公主要去启辰国和亲,她能爬到妃位吗?如今可倒好,妃位是爬上来了,可婚事却吹了,人家七皇子摆明了就是看不上绮珍公主呗,不然怎么会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请求改换和亲人选?” “就是说,我们也是命苦,被皇后指派来伺候她,她算得什么主子?” 柳妃是晋了妃位以后才搬过来这里住的,皇上也按照规矩给她增添了许多人手,但这里的宫女、太监大多不怎么服她。这一来,柳妃原是宫女出身,这在皇宫嫔妃里只此一例,其他嫔妃们都是官家出身的小姐,所以这宫里的宫人总觉得让自己伺候以前是宫女的一个主子,实在是有些憋屈。 二来,这柳妃待下人也的确是不怎么好,她之前一直被皇帝冷落,这皇宫里最是个扒高踩低的地方,之前被冷落的时候,没少受宫人们明里暗里的欺负,如今封了妃,便是趾高气昂起来,像是发泄以前被人看低的不满似的,对自己宫里的宫人很是苛刻,动则打骂,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所以这些宫人私下里对她们母女的怨气很重,自然也不会用心去伺候。 现下那柳妃让这宫女去催太医,她嘴上虽是满口答应着,可压根儿就没有去催的意思。 “来了,太医来了。”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的宫女一边嚷着,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殿内的柳妃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快步走了出去,果然见着一个太医背着药箱走了过来,“太医,你快着些。” 那太医只听那前来请他的宫女说绮珍公主自缢了,具体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稍有迟疑,一路紧赶着过来了,但愿绮珍公主的情况不至于太糟糕,不然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眼看着太医已经被宫女引了进去,柳妃连忙问守在殿外的几个宫女道:“去向皇上禀报的人呢?回来了吗?”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柳妃顿时气恼道:“还没有,还没有,你们就知道说还没有,赶紧去催啊,难道要看着公主死了,你们才开心吗?” 几个宫女顿时跪了下去,“奴婢们不敢。” 柳妃怒声道:“快去催!” 吼完之后,便是立刻进了殿内,快步走入内殿,太医已经在为绮珍公主把脉了。 这太医在宫里也呆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把戏,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一把绮珍公主的脉象就知道这绮珍公主根本就没事,而且也没昏迷,她清醒得很,不过是闭着眼睛假装昏迷罢了,至于目的嘛,这不是他一个太医能猜测的。 见太医收回把脉的手,柳妃赶紧上前道:“绮珍她没事吧?方才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谁能想到她会自缢啊,若不是我及时发现的话,她恐怕就活不成了。” 太医久在宫中,已经深谙此道,虽然明知绮珍公主清醒着,一点事儿都没有,但是嘴上却并不能真的这么说,只见得那太医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还请柳妃娘娘放宽心,幸亏是发现得及时,并未出什么大事,若是再晚上那么一些时候,恐怕就真的危险了。这样,下官先给绮珍公主开一副方子,先熬了药喝喝看,若是不行的话,便只有再另想别的办法了。” “那就依太医所言吧。” 太医开了方子,宫女便是赶紧去煎药,其实这副方子根本就是平常补身用的,太医的心里很清楚,柳妃和绮珍公主要的不过就是皇上的重视罢了,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只能这般自保了。 在绮珍公主醒过来之前,太医自是不能走的,自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柳妃忍不住又走了出去,询问那去御花园报信的太监回来了没有。 她这厢刚一出大殿,就看到前去报信的太监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过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也不顾其他,柳妃上去就开口问道:“皇上呢?” “启禀娘娘,皇上……皇上他……”这太监看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其实这一路都是走回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辈子不用再回来了,皇上听到绮珍公主自缢的消息之后根本连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个反应都没有,这让他这么回来跟柳妃娘娘回话? “皇上他究竟怎么说?” “皇上……什么都没说。” 柳妃怒视着面前的太监,“什么叫什么都没说?” “奴才紧赶着去了御花园,把绮珍公主自缢的消息告诉了皇上的随侍太监李公公,也眼看着李公公在皇上的面前传了话,可是皇上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奴才求那李公公再去跟皇上说说,可是李公公却让奴才回来了。” 柳妃心中顿时一凉,“怎么可能?你把事情说清楚了吗?你告诉他是绮珍公主自缢了吗?” “奴才不敢有丝毫差错,真的都跟那李公公说清楚了。” “哼,你少在这里骗我,若是你真的说清楚了,皇上怎么会置绮珍于不顾,绮珍可是皇上的亲骨肉。你先在这里跪着吧,稍后我再好好罚你,”说着,那柳妃却是看向一旁跪着的几个宫女,指着其中的一个道:“你,再去御花园一趟,务必要把绮珍公主自缢的消息告诉皇上,记住,要快知道吗?” 那宫女应了一声,起身正要往外走,却又是被柳妃叫住,只见柳妃在她耳边低声道:“把事情闹大一些也无妨,明白吗?” 宫女讶然地看着柳妃,这柳妃娘娘的意思是……? “明白吗?”柳妃见她只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应声,便是加重了语气道。 “是,奴婢明白。” 那宫女快步走了出去,一步一步走向御花园,她当然明白柳妃是什么意思了,不过若是惹恼了皇上,自己的脑袋还保得住吗? 可若是自己不按照柳妃娘娘说的去做,那自己回去之后脑袋肯定也是保不住。 眼看着前面就是御花园里,在这里就能听到里面轻柔和缓的丝竹之声,那宫女暗自咬了咬牙,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自己就拼一把吧。 一步还未跨进御花园,那宫女就扯开嗓子喊道:“皇上,皇上,绮珍公主自缢了……” 御花园里正在宴饮的众人听到这声音立刻就朝着来人看去,那正在奏乐的乐师也是停了下来,一时之间那宫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更吸引人注意的是她口中喊着的话,绮珍公主自缢了?不会吧,难道这桩婚事还被诅咒了不成?上一次宫宴,宫里起了大火,差一点把启辰国的七殿下给烧死,这一次,绮珍公主又自缢,上天这是不想让两国联姻不成? 皇帝闻言皱眉,然后对自己的随侍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太监便是朝着快步跑来的宫女走了过去,也不知皇帝的随侍太监跟那宫女说了些什么,那宫女脸色惨白地就转身离开了。 温悦汐见状,嘴角露出讽刺一笑,轻声道:“柳妃和绮珍公主这样的做法是有些蠢了。” 方才那个前来报信的太监肯定也是柳妃她们派来的,皇上没有理睬明显就是不想搭理的意思,她们有让这样一个宫女这般过来把事情闹大,岂不是惹怒了皇上?若那绮珍公主真的自缢死了还罢,若她只是在做戏,那她们母女的下场只怕就不会那么好了。 众人听到绮珍公主自缢的消息,先是一惊,但是见着皇上并没有理会的意思,便是有些明白了,这绮珍公主应该是没什么事儿,怕只是做戏想要毁了今天这场宫宴罢了。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绮珍公主怎么能甘心呢? 坐在玉阶上的蔺玉公主不由看向了自己的母妃,这笔账那柳妃母子只怕是要记在她们的头上了,萱妃则是悄然握了一下蔺玉公主的手,事到如今,就算那柳妃母女要恨她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而溥承蕴此时的表情也有些严峻,他没有想到绮珍公主竟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做出这般举动来,他不免担忧地朝着玉阶之上的蔺玉公主看了一眼,皇宫里的争斗他并不陌生,若是绮珍公主母女两个要对付蔺玉公主和她的母妃,那……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插曲,但是一直到宫宴结束,也没有人敢提起绮珍公主自缢的事情。 皇帝已经离席,其他人也是相继离开,溥承蕴却追随着皇帝的声音走了出去,身后的司空禹急忙跟上他,“你干什么去?我们现在该出宫了。” “我想请皇上让我见绮珍公主一面。” “你见她做什么?” “我想跟她说清楚,这桩婚事是我求的皇上,她不能把这笔账算在蔺玉公主和萱妃的头上,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而去对付蔺玉公主。” “算了吧,你以为你能说得清楚吗?就算你能说得清楚,那绮珍公主又能听得进去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溥承蕴却是摇头,“不论如何,我要跟她说清楚。”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司空禹那还在往外渗血的手,道:“你赶快去找太医重新给你包扎一下手吧,绷带都浸红了。” 司空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这才道:“你真的要去?” 溥承蕴肯定地点了点头,司空禹知道自己拦他不住,便是开口道:“那我在宫门口等你。” “好。” 溥承蕴应了之后,这才快步跟上了皇帝一行人,见蔺玉公主也在这里,不由看了她一眼,这才对皇帝拱手道:“启禀皇上,承蕴想见上绮珍公主一面,跟她说一些话,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皇帝闻言深深看了溥承蕴一眼,这才沉声道:“还是不必了吧?” 溥承蕴却很是坚持,“承蕴不想让绮珍公主误会,有些事情想跟她说清楚,不然对蔺玉公主也是不公平。” 这话说出来,已经是相当明白了。 皇帝看了蔺玉公主一眼,这才点头应道:“好吧,既然这样,你便跟着一起来吧。”他也没有想到,一次和亲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溥承蕴跟着皇帝他们一起到了柳妃的寝宫,一进去就见着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方才那个前去禀报的宫女已经被打得脸肿了起来,皇帝见状冷哼了一声,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娘娘,皇上来了。” 柳妃这才赶紧从内殿里走出来迎接,可是皇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着内殿里走了过去。 原本还守在绮珍公主床前的太医见着皇上和皇后进了来,连忙起身行礼,“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绮珍公主,语气轻描淡写,“绮珍公主如何了?” “绮珍公主……还在昏迷中。”从方才的情形他就已经看出来了,皇上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还在昏迷?都这么久了?你还没让她醒过来,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皇帝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悦,让他生气的自然不是这个太医,而是躺在床上的绮珍公主和她的母妃。真是上不得台面,自己的女儿竟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叫人看笑话。 那太医恐累及自身连忙道:“其实,照绮珍公主的情形,应该差不多要醒了,臣再看看。”说着,就连忙站起身来,取出药箱里的银针给躺在床上的绮珍公主扎了几针。 这绮珍公主本来装昏迷装得也是有些僵硬了,听到太医的话,便也是顺势睁开了眼睛。 “启禀皇上,公主已经醒了。” 柳妃闻言顿时扑了过去,哭着道:“绮珍啊,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这么傻啊,就算再怎么着,也不能做自缢这种事情啊。” “母妃……”绮珍公主此时也是哭了起来,母女两个抱在一处,看起来甚有些凄惨。 可是皇帝却是沉声道:“既然没事了,那便罢了,以后莫要再胡闹。”说着转而看向溥承蕴,道:“七皇子你不是有话要跟绮珍说吗?你便单独留下跟她说吧。” “是。” 皇帝说完之后,一眼也没多看那柳妃和绮珍公主,径直就转身走了出去,皇后娘娘亦是赶紧跟了上去,皇帝走出大殿之后,方才低声对皇后吩咐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皇后你去处理了。” “是,臣妾明白了。”皇后心中暗自道:这柳妃母女两个的好日子只有这般短暂了。 “恭送皇上。” 第140章 终是一场空(一更) 送走了皇帝之后,皇后转身看向那跪了一地的宫人,开口吩咐道:“都起来吧,把柳妃和绮珍公主的东西收拾一下,绮珍公主眼下这状况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需要住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 皇后的语气这般轻描淡写,却是听得那些跪地的宫人心中惊骇,安静的地方?这皇宫里还有比冷宫更安静的地方吗?皇后这意思是要把柳妃和绮珍公主赶去冷宫? 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他们这些伺候柳妃和绮珍公主的宫人来说倒算是一件好事了,他们心中已然十分不愿意伺候这两位主子了。 当下也不敢有迟疑,相继起身去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柳妃也是紧追着从大殿里走了出来,见着皇上已经离开了,不由心下黯然,皇上难道一点都没把她们母女放在信上吗?绮珍都那个样子了,皇上竟只是过来看一眼,即刻就走。 却又见着皇后把她宫里的宫人也都遣走了,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不由暗道:这皇后不就是看自己是宫女出身,故意打自己的脸吗?她虽然是皇后,但也不该这么坦然对自己宫里的人下命令吧?难道不该问过自己一声吗?换了是别的嫔妃,皇后也会这样吗?显然是只针对自己。 “皇后娘娘的话到底比臣妾的管用,臣妾平日里想要吩咐他们做个什么事情也是指使不动。” “作为一宫之主,怎能不懂得如何调动手下的宫人?” 而此时,寝殿之中,绮珍公主只半倚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眼睛红红的,泪仍是不断往下落,手里的绣帕都被打湿了。这眼泪倒果真不是装的,虽说她想要嫁给溥承蕴,的确是有贪图王妃位置的意思,但是她也的确是真心喜欢溥承蕴的,那日郊游,她在马车上掀开纱帘的一角偷偷看着他从别苑里走出来,一颗心骤然跳快了几分,眼神也添了几分灼热。 那日的马车上,蔺玉公主神情冷淡,她却是暗自心伤,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父皇属意的和亲公主是蔺玉而不是自己,自己此行不过是陪衬罢了。 可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下意识地想要找机会跟他多相处一些,所以才会跟他说了蔺玉公主是在宫外长大的事情,希望能给他留下一个蔺玉公主并不受宠,长于粗野的印象,这样说不定他就不愿意娶蔺玉了。 结果却是蔺玉公主自己不愿意嫁给七殿下,她纳闷极了,蔺玉公主究竟为什么要拒绝这和亲之事,七殿下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在最初的纳闷疑惑之后,她简直要高兴疯了,父皇已经跟母妃透露了要让自己去和亲的意思,这种感觉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了一个大大的馅饼落在了她的手上,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高兴过。自己不仅能去启辰国王妃,而且嫁的还是那样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父皇把母妃的位分一下子提到了妃位,她们母女两个在宫里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这件事看起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如果,如果没有那天的那场大火,这一切都会实现,自己现在已经是启辰七皇子的未婚妻了,可是今天,就在那同一个地方,父皇定下了他跟蔺玉公主的婚事,自己完全被踢出了局。 一步,只有一步之遥,她怎么能不饮恨呢? “我此来是为了向公主致歉的。” 绮珍公主拭了眼泪,抬眸看向溥承蕴,声音有些嗡嗡的,“殿下为何致歉?” “那日是我去向皇上请求把蔺玉公主许给我的,若是对绮珍公主你造成了伤害,我诚恳致歉。” 绮珍公主闻言,鼻子一酸,心中更加难受,原来有人传言说是启辰国的七皇子自己去求皇上赐的婚,自己还只当是她们胡说,原来这都是真的。 “为什么?就因为她救了你吗?可我……也救了你啊。”如果不是自己去奔走通告,他如今已然葬身火海了。 “是,当然,绮珍公主的救命之恩,我牢记在心,并且衷心感谢。但我对蔺玉公主并非只是出于救命之恩的感谢,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是不愿嫁我的,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是我强她所难了。” 绮珍公主泪眼婆娑地看着溥承蕴,“所以,你这番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只喜欢蔺玉公主,就算她不想嫁你,你也要非得迫着她嫁给你是吗?你是……担心我为难她吗?” 溥承蕴稍顿了顿,继而点头道:“是。” 他的声音也比方才低沉了一些,“所以,绮珍公主你就算有什么怨恨都算在我头上好了,是我硬是把蔺玉公主拉进来的,她对你并没有做什么值得愧疚的事情。事实上,如果不是当初她拒绝这桩婚事的话,我跟绮珍公主你这辈子也不会牵扯上什么关系。如今皇上已经定下了我们的婚事,那蔺玉公主就是我将来的王妃,是我们启辰的王妃,所以还请绮珍公主在做什么事情之前先想到这一点。” 说到最后,这话已经像是警告了。 绮珍公主哭得越发厉害,“如果没有那场大火的话,如果没有那场大火的话……” 溥承蕴不再言语,这世上没有如果,那场大火的确是烧起来了,虽然自己差一点命丧火海之中,但他还是觉得那场大火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是自己的幸运。 要说的话说完了,溥承蕴对绮珍公主道:“还请绮珍公主莫要再伤害自己,擅自珍重。” 言罢,溥承蕴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外面似乎响起了吵闹之声,他心中正是暗自疑惑,只听得一道清晰的声音传入耳际,“凭什么让我们母女搬出这里?我现在是柳妃,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就这么让我搬出去吧?” 而躺在床上的绮珍公主亦是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心下着急,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朝外面走去。 慌忙走到殿外,却见那柳妃正双目瞪着看向站在那里的皇后,一张脸已经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绮珍公主连忙上前去轻声劝道:“母妃,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她们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真阳直面抗衡,母妃这些日子真的是太得意忘形了。 可是现下的柳妃却完全顾不上她的劝解了,“还怎么好好说?皇后都让我们母女搬出这里,到冷宫去了,还能好好说吗?” 皇后的表情未有丝毫波动,但是眼神里却是闪过一丝不耐烦,“本宫有说让你们搬去冷宫吗?本宫只是见着绮珍公主情绪不大好,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免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日子,正好你们原来住的萃铭轩是个安静的所在,你们也是住惯了的,搬去那里住刚好。”说到这里,皇后沉沉看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一眼,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一句话彻底让柳妃的脸色苍白下来,皇上的意思?皇上要让她们母女重新住回那冷清孤寂的地方?不行,绝对不行,自己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抬了妃位,有了今天的荣华,这才刚刚过了多久,就又让自己回去那偏僻的所在,皇上这是要彻底放弃她们母女了啊。 “不,我要去见皇上。”皇上不会这么狠心的,一定是皇后,是皇后见不得自己受宠,所以才擅自做了这个决定,皇上一定不知道的。 “来人啊,拦住她。” 一旁的一个宫女连忙上前拉住柳妃,只听得皇后冷冷道:“皇上已经不愿意再见到你们母女了。” 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溥承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呆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连忙趁机上前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承蕴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七殿下请便。” 溥承蕴便是告辞离开了,这样一来的话,也好,柳妃母女是不能找蔺玉和她母妃的麻烦了。 绮珍公主见溥承蕴离开,不由上前追了两步,却又是蓦地停了下来,她再追上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方才他已经跟自己说得很清楚了。真是可笑啊,他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蔺玉公主,生恐自己因为此时而恼上了蔺玉,而自己却还傻傻地以为用自缢这一招能换来父皇和他的回心转意。方才,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自己是不是没事。 见溥承蕴离开了,皇后方才继续道:“好了,东西若是收拾好了,便送柳妃和绮珍公主过去吧。” “不,我要见皇上。”柳妃犹自不甘心,想要挣扎着跑出去。 “见皇上?你以为皇上还愿意看见你们母女吗?如果你们没有弄出今日这自缢的戏码,或许皇上还会怜惜你们,让你们母女继续在这里呆着。谁让你们那么蠢,明知道今天皇上在御花园里设宴就是为了宣布蔺玉公主和启辰七皇子的事情,你们偏偏还要出来搅局,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皇上的面子都被你们给丢光了。昊黎国的公主因为和亲不成,为了启辰国的皇子自缢,这话传出去,丢的是皇上的脸、是整个昊黎的脸,你还指望着皇上能对你们母女两个宽宏大量吗?你们母女两个今日算是把皇上的脸给丢尽了。皇上没立刻处死你们母女两个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你还要去见皇上,万一皇上看见你更恼了,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真是愚蠢至极!难怪进宫这么久,女儿都生了,还不如人家没有子嗣的妃子呢,做事都不动点脑子的。 柳妃一听这话顿时就蔫儿了,自己只想着坏了这场宫宴,让皇上重新考虑和亲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一层,自己和绮珍让皇上觉得丢脸了? 皇后只有段怀瑾这一个儿子,并没有能生下女儿,所以对于经常去她宫里请安的蔺玉公主也有些疼爱,此番对柳妃母女更加没了好感,于是继续沉声道:“柳妃,你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竟是一点规矩都没学会。你该知道,这和亲的事情本也就轮不到你的女儿,因缘巧合之下,皇上有意把你女儿嫁给那启辰的七皇子,这才给你抬了位分。要本宫说,这整件和亲的事情里,受益最大的就是你了,平白无故地一下子晋到妃位,要知道原本以你的出身,你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晋到妃位的。就算绮珍公主不能嫁给那启辰的七皇子了,这妃位毕竟是皇上金口玉言封了你的,若是你从此安分守己,不作妖,皇上也不会收回成命,你可以继续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做你的柳妃娘娘,而你的女儿绮珍公主也会因此而被皇上许一门好的亲事。” 只听得皇后此时语气上扬,“可是你们母女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做出今日这样的事情来,惹恼皇上,真是自找死路。” 经过皇后这么一说,柳妃算是彻底想明白了,是啊,就算绮珍不能嫁给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可是皇上已经封了自己为柳妃,便不会轻易收回成命,那绮珍以后也可以有一门好的亲事,自己何必要执着于让她嫁去启辰呢?真是太糊涂了。 柳妃赶紧跪在地上去抓皇后的衣角,“皇后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求皇后娘娘开恩,就绕过我这一回吧,我以后绝对安分守己,不再惹事了。” 皇后却是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柳妃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又没犯错,又何须本宫开恩?本宫不过是见绮珍公主的身子不大好,让你们母女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休养,你这么哭天抢地地做什么?” 皇后说着就是对自己身后的宫女道:“你去瞧瞧她们把柳妃和绮珍公主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怎么这么慢?” “是,奴婢这就去。” “等一下,若是她们把东西收拾好了,你带她们过去就行了,本宫乏了,要回去睡会儿。” “是,奴婢知道了。” 眼看着皇后转身就走,柳妃连忙上前去哀求她,却是被皇后的宫女给拦住,“柳妃娘娘您先请起来吧,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您赶紧去看看,别等会儿被那些下人们给私藏了。” 柳妃终于绝望,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却见绮珍公主亦是满脸的呆滞,不由心中一酸,落下泪来,这可如何是好?她们母女若是搬回萃铭轩,就要过回以前的苦日子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做了这些日子的柳妃,她还如何回到萃铭轩去过苦日子? 这么一想,再看绮珍公主时心里就不由得生起了些怨恨,“你这丫头,如果不是你非要嫁给那启辰国的七皇子,弄出这么个法子来,我们母女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吗?一切都白费了,白费了……” 绮珍公主闻言却只是鄙夷地看了自己的母妃一眼,“当着这些宫人的面,您能别丢脸了吗?” “你……” 可是绮珍公主此时已经转身回殿里去了,听不到她的埋怨。 溥承蕴不多时便是出了皇宫,眼看着司空禹在那里等着他,便是快步走了过去,见他手上的绷带并没有换,不由皱眉道:“怎么没去找太医?” “这点小伤就不用了,我讨厌这里,也不想用他们的太医。绮珍公主那里怎么样了?真的自缢了?” 溥承蕴冷笑一声,“你以为她会真的自缢吗?好好的呢。” “还是后宫里的那一套把戏,从小到大都看腻了,他们皇上怎么说?不会又反悔,让这个绮珍公主嫁给你吧?” “你以为这昊黎的皇帝是傻子啊?我估摸着那母女两个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第141章 是否有谋反之心(二更) 单凭皇后的旨意是没有办法把一个嫔妃迁出寝宫的,这背后肯定有昊黎皇帝的意思,看来这昊黎的皇帝也容不下那母女两个了,这样一来,自己也放心了些。 只是……溥承蕴抬眸看向身旁的司空禹,和亲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他们在昊黎的行程也该结束了,禹他能舍得下那升平郡主吗? “对了,怀萤公主呢?”方才见她在席上有些走神的样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次自己之所以会来昊黎,也是她一手促成,眼看着在昊黎能呆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她?她早走了。不过,她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失了魂一般,也不知是怎么了。” “我们也回去吧。” “行,回去之后我陪你喝一杯,今日可是你定亲的日子啊,你这未来的王妃算是定下来了,又是你心里喜欢的人,值得庆贺。”承蕴算是得偿所愿了,而自己……唉,不说也罢。 尽管司空禹面上似乎没什么在乎,但是今日此番他真的因段蔚予而大受打击,要不然也不会赌气要跟温悦汐共奏一曲凤求凰。 溥承蕴现下已经放弃劝说司空禹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劝了他也一定不会听进去的,只点头应道:“好,我们回去喝酒。” 二人便是一起离开了皇宫,往别苑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皇宫之中,皇后已然回去了自己的凤宁宫,心情倒还有些不错,那个柳妃她早就看着膈应了,凭着自己女儿跟启辰国七皇子的婚事抬了妃位,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自己可是皇后,这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哪里有不知道的,那柳妃抬了妃位之后整日里趾高气昂的,见了比她位分低的就摆足了架子,倒好像她才是皇后似的。 方才自己一去她宫里看了就知道了,她宫里的那些宫人也是个个都不服她,这样的人能长久得势才不正常呢。 刚进了凤宁宫,守在门口的侍女就对她行礼禀报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太子什么时候来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刚进去不久。” 皇后这才迈步走了进去,一进到殿内,段怀瑾便是上前来请安,“母后。” “嗯,坐吧。” 待他们母子二人都坐下之后,宫女奉上茶水在他们的手边,皇后端起茶水饮了一小口,笑着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又是一年春天了。” 见着皇后的心情不错,段怀瑾不由问道:“母后可是刚从柳妃娘娘那里回来?” 皇后闻言屏退了左右宫女,这才对段怀瑾道:“不久之后这宫里就没有柳妃娘娘了。” 段怀瑾面上不由讶异,“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见到段怀瑾这般神情,便知他是想歪了,淡淡笑着道:“她们母女今日闯了这样的大祸,你父皇自是生气,虽无性命之忧,但今后她们母女两个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父皇面前了,我已经安排人送她们回萃铭轩去住了。不久之后,就会找个由头夺了她的妃位,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这宫里以前没有柳妃娘娘,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这样也好,儿臣也是好奇父皇会如何处置柳妃和绮珍公主才想着到母后这里来问问,今日宫宴上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要传出去的,又不知会被外面的百姓们传成什么样子。” 皇后却是不甚在意地道:“传便传吧,虽说丢的是皇家的脸,但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传过一阵儿之后也就停歇了,而且,现下整个京城最热闹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倒比这个要令百姓们感兴趣得多。” “母后是指……” “自然是升平郡主和启辰国小侯爷的事情,说来也是奇了,那司空禹的父亲远是死在温悦汐父亲的手里,他如今却是对温悦汐紧追不舍地来,真是匪夷所思,难道温悦汐足以让他放下杀父之仇不成?”皇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难怪外面的人都传说温悦汐是被千年的狐狸精给覆了身,这样的事情谁敢相信啊。 段怀瑾的眼神沉了几分,“母后怎么也相信起这些装神弄鬼的话了?” 皇后眼睛淡淡扫过段怀瑾的一张脸,低声道:“幸亏当初你跟温悦汐解除了婚约,不然你也要被搅进去,但从你蔚皇叔和那启辰国小侯爷的时候就能知道了,温悦汐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想那蔚王殿下二十多岁了,从未对哪个女人动过心,连怀萤公主和顾清雨都拒绝了,却偏偏喜欢上温悦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现下又来了一个司空禹,跟温悦汐有杀父之仇,竟然也对她公然示爱,要说这温悦汐没有点狐媚之术,我也是不相信的。” “母后,你怎么……?”段怀瑾话说了半截,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说什么也没用。 皇后却是挑起了眉头,“我怎么了?不说其他人,就说你,你以前多讨厌温悦汐啊,你忘了吗?可是呢,你现在竟然处处向着她说话,这要是搁以前你能相信吗?” “我只是觉得以前对她挺过分的,有些对不起她。” “挺过分的?你那样对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劝了你多少回了,可是你听进去过吗?可自打她三年前落水醒来之后,好像一切都突然变了,温悦汐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蔚皇叔也是在那个时候……”说到这里,皇后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喃喃道:“说不定还真的是狐狸精覆身之类的,不然一个人的性情怎么会突然间有那么大的变化……” 听到皇后这样说,段怀瑾心中竟然也是闪过怀疑,是啊,好像就是从那次落水之后,温悦汐才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真的是……不对,怎么可能呢。 皇后摇了摇头道:“算了,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你们两个已经解除了婚约,我们以后跟她也沾不上什么关系。其实我倒是愿意她能嫁给那启辰的小侯爷,跟他一起去启辰国,这样的话,以后不用在跟她见面,也不用尴尬,不然的话就像是今天这样,只要人们一提到跟她有关的事情就会牵扯到你。如今她跟那小侯爷还是蔚王的事情在外面传得正盛,可到底也没少了你,你可是我们昊黎的太子,万不能陷于这样的流言之中。” 段怀瑾不甚在意地道:“人们不都爱谈论这些吗?悠悠众口,我们又怎么能控制得了。” “所以我说,若是温悦汐真的能嫁去启辰就好了,我们就清净了。你父皇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却没想到蔚王对温悦汐竟是真心的,有蔚王在,你父皇也是不好办。”说到此处,皇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段怀瑾此时却是深深皱眉,“父皇为何会觉得不好办?我一直都觉得父皇对蔚皇叔似乎太宽容了些,有哪个王爷像蔚王那样,手底下养了一众的武功高手,整个蔚王府弄得铜墙铁壁一样,里面的下人个个都会武功。还有那个醉音楼的寻泠姑娘,人们都说蔚王是她的恩客,可是以我对蔚王的了解,他根本就不可能跟那寻泠姑娘有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寻泠姑娘应该也是他的手下,醉音楼也是他的。我都看出来了,我就不信父皇不知道,可父皇却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难道他就不怕蔚王……势力作大吗?” 皇室的王爷作大,那便有了谋反的可能,蔚王并非没有那个能力。让段怀瑾奇怪的是,父皇不仅没有忌惮蔚王,反而还把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交给蔚王去做,就比如这次启辰国七皇子在皇宫里差点被暗杀的事情。明面上,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了,但事实上,这件事远没有结束,父皇却是把这样重要的一件事情交给了蔚王,段怀瑾实在搞不懂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怀疑蔚王吗? 皇后闻言亦是沉了脸色,“我之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见段怀瑾仍是一脸的郁闷,皇后这才略缓了声音道:“其实这个问题,母后之前也问过你父皇,你父皇只说,蔚王是绝对不会谋反的,让我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至于为什么你父皇会那么笃定,我也是不得而知,但我相信你父皇总是有他的理由的。所以,以后这样的话你也不要再说了,免得引起什么祸端,知道吗?” “是,儿臣知道了。”父皇为何会那么笃定蔚王不会谋反?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 宫宴之后,段蔚予并未回蔚王府,而是送了温悦汐回平晏侯府,路上却是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几声议论,正是有关于温悦汐和司空禹的,不过温悦汐此时却不在意了,反正司空禹很快就要走了,这流言也传不了几天了。 想起段蔚予跟自己说的那恭阳侯夫人,温悦汐不由开口道:“我在启辰国呆了半年,恭阳侯府也去过几趟,可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恭阳侯夫人呢,不过倒是有所耳闻,听闻她跟那恭阳侯很是恩爱,后来……恭阳侯死在战场上,她也就深居简出了。可若果真是这样,我去了恭阳侯府几次,怎么从来都没见过那位侯爷夫人呢?” 段蔚予心道:想来许是那司空禹对悦汐有心思,又碍于悦汐当时男子的身份,心虚之下不敢让他母亲知道,所以才刻意避开了。 “不管见没见过,这世上真的能完全治住司空禹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恭阳侯夫人了。”而且以她对自己丈夫的深情,是绝对不可能让司空禹跟悦汐有牵连的。 温悦汐闻言点头,“也是,哎呀,我之前还在头疼要怎么才能让那司空禹彻底放弃呢,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都怪那个司空禹太烦人了,被他烦得,我智商都下降了。” 却见温悦汐嘿嘿一笑窝进段蔚予的怀里,“不过还好还有我们蔚王殿下。” 段蔚予侧头轻吻温悦汐的脸颊,或许,自己真的是吃醋了吧,没有料到那司空禹当真有一股锲而不舍的架势。 马车在平晏侯府门停下,刚进门,段蔚予就吩咐下人去厨房帮温悦汐煮一碗醒酒汤来,温悦汐却直说不用,“我又没醉,用不着喝什么醒酒汤。” “没醉也要喝,你今天喝了不少酒,喝一点醒酒汤也是好的,省得待会儿不舒服。” 温悦汐正要说什么,却看到段蔚予的随身侍卫谷易游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便是指着段蔚予的身后道:“是谷易游。” 段蔚予回身去看,见谷易游神色有些不同寻常,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府里进了人。” 段蔚予闻言顿时微蹙眉头,“进了人是什么意思?” “下人们帮王爷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了,属下得知消息之后,就去看了书房,书房也一样被人动过了。” “人呢?抓到了吗?” 谷易游顿时低下头去,低声道:“整个王府里都已经找遍了,没有找到人。” 温悦汐听到这里便很是惊讶了,谷易游的意思是,有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高手如云的蔚王府,悄无声息地,又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而且,还进了段蔚予的卧室和书房,甚至翻动了东西,却没有被王府里的任何人发现。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温悦汐曾经在蔚王府里住过,所以她知道蔚王府戒备得有多严,而且蔚王府里的下人都是跟在段蔚予身边很多年的,彼此也都是很熟悉,不可能混进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外人,却没人知晓。 若是要翻开段蔚予的房间和书房,恐怕也要一段时间吧,他是怎么不被人发现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个潜入蔚王府的人也太可怕了吧? 而段蔚予脸上的神情显然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峻,略沉吟了片刻之后,对温悦汐道:“我先回王府看看,你等会儿别忘了喝醒酒汤。” “我想跟你一起去蔚王府。”她也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想要在蔚王府里找的东西又是什么。 段蔚予轻轻摸了摸温悦汐的脑袋,“那个人也许还藏着蔚王府里没有走,你去太危险了,我会分心,好好在侯府里呆着,我很快会回来的。” 温悦汐觉得段蔚予说的也有道理,那个溜进了蔚王府的人也许现在还在蔚王府里,于是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段蔚予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绿弗,吩咐她道:“你好好守着郡主,要寸步不离,明白吗?” “是,绿弗知道,请王爷放心。” 眼看着段蔚予快步离开,温悦汐转头看向绿弗,“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有谁会想到在蔚王的身上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绿弗摇头,“我虽然是蔚王殿下手底下的人,但是很多事情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醉音楼是王爷探听各方消息的通道,但是王爷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却是一点都不知晓,她只需要按照上面的命令完成任务,其他的一概不知。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我对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三年前就是这样,自己永远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以前是因为不敢去探听他的事情,他做的事情似乎都很隐秘,唯恐自己的好奇心会隔阂了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 不过,现在应该没关系了吧?今时不同往日,反正自己以后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他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瞒着自己了吧?等他回来之后,自己还是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的…… 温悦汐暗自想了想,难道皇上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可皇上不会怀疑吗? 第142章 色即是空(一更) 温悦汐本是打算在书房里等着段蔚予回来的,但是慢慢地酒气上涌,竟是倒在软榻上睡着了。 绿弗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时候,见温悦汐已经睡熟了,便没有打扰,只是取来一旁的披风给温悦汐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温悦汐朦朦胧胧转醒之际,但见周围烛光暖黄,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醒了?” 抬眸看向正起身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温悦汐嘴角不由勾起一笑,方是从软榻上直起身子来,朝着来人伸出手去。 段蔚予握住温悦汐的手,在软榻上坐下,并且顺势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温悦汐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听起来格外有几分诱人,“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正时分了。” 温悦汐讶然,“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 段蔚予只是笑着轻拍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我早跟你说不要喝那么多酒。” 脑子逐渐清醒过来,温悦汐想到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问,“你府里怎么样了?抓到那个人了吗?” 段蔚予摇头,“整个蔚王府来来回回仔细地搜了三遍,依旧没有找到那人藏身的痕迹,大概早就逃走了。” 能那样悄无声息地进入蔚王府,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翻看了自己的卧室和书房,这样的人物能安然脱身离开蔚王府也没什么奇怪的。 温悦汐低头把玩着段蔚予腰间系着的自己送他的那个荷包,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那……对于那个人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测吗?还是说,你有什么仇人?” 话音落下,段蔚予并未立刻应她的话,书房里一下子静默了下来,温悦汐捏着那荷包的一角,心里有些委屈,如今自己与他已是这般关系,他还是不愿让自己知道他的事情吗?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说着,温悦汐便是从段蔚予的怀中起身,张口要唤绿弗,却是被段蔚予给扯回到怀中,下巴抵上她的头发,开口的声音停在温悦汐的耳中比平日里添了几分磁性。 “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对于温悦汐,段蔚予从来都是很上心的,对于她这般情绪的波动,他自是看得出来的,小丫头不满意自己瞒着她呢。其实也不是瞒着,只是没有刻意去说罢了,既然今日有了这个契机,告诉她也无妨。 果然,听了段蔚予的话之后,温悦汐的心情又是晴朗了起来,“看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是很长,所以为着你的肚子着想,我们还是边吃饭边说吧。” 主子到这个时候还没传膳,厨房的人早就已经备着了,一听着主子要用膳了,便也快速地出了几个菜,一点儿没耽搁。 温悦汐本来只是有一点点饿,现在看到桌上的饭菜,色香味儿俱全,就越发觉得饿了,只是饭菜虽然吸引人,但是远没有段蔚予接下来要说的话吸引人。 三年前,自己住在蔚王府的时候,就一直很好奇,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只是那个时候他对自己尚没有那么亲近,自己不敢贸然问他这等隐私的事情。不过自从自己回来之后,他倒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忙了,是以,自己也就忘记了去问他这件事了。 “想好从哪里说起了吗?” 段蔚予闻言轻然一笑,“那便从怀萤公主说起吧。” 正在啃鸡腿的温悦汐顿时侧头瞪向段蔚予,一双油乎乎的手用力地在段蔚予的衣服上抹了抹,偏生段蔚予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衣衫,那油渍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印在了段蔚予的衣服上。 温悦汐知道段蔚予素来是有些洁癖的,可是谁让他提起自己的情敌了呢,她不喜欢从他的嘴里听到她情敌的名字。 段蔚予本来就是故意逗温悦汐的,此时也不着恼,嘴角反而浮起了笑意。 伸手解下外衫,段蔚予随意地放在了一旁,温悦汐此时却有些后悔了,“冷吗?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来吧?” 段蔚予却是笑着道:“不冷。” 可是温悦汐却担心他着了凉,连忙用素巾擦了手,起身取了一件披风过来,这件狐裘披风是温悦汐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日,他亲手给她披上的,后来也一直没有再还给他。 亲手给段蔚予披上,温悦汐替他拢了紧了些,这才放心坐了下来,继续拿起那未啃完的鸡腿接着啃,口中还含糊地道:“怎么这件事还跟怀萤公主有关吗?” 心里不免有些酸泡泡冒上来,十年了,他与怀萤公主认识已经十年了,多少也是有些故事的吧?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在蔚王府门口见到她的时候,我为什么会答应陪她一起出去喝酒吗?” 温悦汐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因为一个什么人……当时她说了一个男人的名字,你就跟她一起走了,大晚上的,把我一个人丢在蔚王府里,你却跟她一起去醉音楼喝酒,要不是我……”温悦汐狠狠地瞪了段蔚予一眼,“还不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呢。”幸亏自己机智,想出了那样一招,哄骗了他回来。 段蔚予却是笑了,“能发生什么?当时房间里又不止有我们两个,还有寻泠在。” “那谁知道呢,怀萤公主倾国倾城的,男人喝了酒,一贯把持不住的,寻泠姑娘不也喜欢你吗?若是我不打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这话说得没理,以你之见,我是溺于酒色之人吗?” 方才那话,其实也不过是温悦汐向段蔚予撒娇罢了,她当然知晓段蔚予不可能与那怀萤公主和寻泠姑娘有什么,若是他真有那个心,怀萤公主和寻泠姑娘早就是他的人了。 此时只见温悦汐狡黠一笑,舀了一口燕窝粥送入口中,转而却是扒着段蔚予的肩膀,覆上了他的唇,一口燕窝粥尽数进了段蔚予的口中,心中有小小的得意,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段蔚予却是很快反被动为主动,温悦汐想要退却也是不能了。 绵长的一吻,因温悦汐的伸手推拒而打断,之间她双眼灿若繁星一般地看着面前的段蔚予,眼睛里全然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蔚王殿下果真不是溺于酒色之人吗?我却是有些不信呢。” 段蔚予眸色深了几分,目光锁定温悦汐水润的红唇,快速地轻啄了一口,“如今我自己也是有些不信了。” 温悦汐嘻嘻一笑,凑近了段蔚予的耳边,“色即是空,长老克制,克制。”方才刚撩拨过的某人这般说到。 退开了跟段蔚予的距离,温悦汐方才轻叹了一口气道:“都怪你,话题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被指控了的段蔚予只有无奈摇头。 温悦汐又是喝了一口燕窝粥,这一次倒没有再胡来,而是继续道:“所以,你想要跟我说的是那个……怀萤公主当时口中说的那个男人?” “闻思远,他曾经是我的贴身侍卫,”段蔚予顿了顿,又是添了一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贴身侍卫?也就相当于现在的谷易游,是他身边最信任的手下。 “他怎么了吗?” “他偷了我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啊,这不就相当于是背叛了段蔚予吗?既然能做他的贴身侍卫,想必他对那个人很是信任,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背叛。 “你怀疑这次也是他又回来了吗?当初东西他没偷走是吗?”既然又去翻了段蔚予的卧室和书房,那就说明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东西还在段蔚予的手里。 段蔚予却是摇头,“不,他偷走了,只不过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一分为二的,他只偷走了一半而已,如果没有另外一半,偷了也是白费,根本没有用。” “我说嘛,以你这样谨慎的性格,不会没有防备的。”温悦汐笑意浅浅。 段蔚予仍是摇头,“我的确是没有防备,他从我五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了,一直到他离开,总共是十七个年头,我从来信任他,没有丝毫防备。那东西,我的确只有一半。” 听到这里,温悦汐心中浅浅一痛,在一起相处了十七年,虽然名为主仆,但实际已经算是兄弟了吧?这世上最难受的不是来自对面敌人的伤害,而是来自身边亲人猝不及防的捅刀。 看到温悦汐眼睛里的心疼,段蔚予心中一暖,轻轻抚过她的长发,道:“我本来是打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让他尝尝背叛我的下场,不过,后来我放弃了。” “为什么?”像是段蔚予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吧,更何况那个人得他那般信任,最后却背叛,带着他的伤害就更大,心里难免就越恨。 “因为,你出现了,我就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事情了,而他偷走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没用了,他想要送给他便是。”说到这里,段蔚予笑得清淡,“也难为了他了,为了那个东西在我身边尽心尽力、谨小慎微地呆了十七年。” 温悦汐顿时开心起来,“因为我?” 段蔚予点头,“我们真正亲近起来是在三年前你在御花园落水之后,而就在那之前不久,那个人才偷了我的东西离开。”所以,好像是上天注定好的一样,闻思远背叛带来的痛恨与恼怒,便是由她来抚平了。 温悦汐闻言了然,难怪三年前自己住在蔚王府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很忙,原来他是在找寻那个背叛者的下落,后来他渐渐地好像就不忙了,应该就是放弃寻找那个人了吧? “我能问问他偷走的是什么东西吗?”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在段蔚予的身边潜伏十七年之久。 “据说是一张藏宝图,一分为二的藏宝图。”除了宝藏之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不然他们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力来一步步获取自己的信任,从而把那东西给偷走,但是他们却没想到那藏宝图却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自己这里,而另外一半则是在…… 温悦汐顿时双眼放光,“藏宝图啊,我只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找到了,会有很多金子吗?”金子啊,黄灿灿的金子。 “应该有很多吧。” 温悦汐含笑凑近段蔚予,“我们蔚王殿下真的已经到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了吗?藏宝图啊,金子啊。” 段蔚予轻轻敲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财迷,再多的金子,你也得有命花才行啊,这笔宝藏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光是看有人宁愿花十七年的时间蛰伏就可以知晓了。” “所以,这次,那个人是回来找另外一半的藏宝图的。” 段蔚予望了一眼窗外,“是他,也或许不是他。”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他三年前离开时的功夫来看,他还达不到可以在蔚王府来去自如,并且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程度。要么是这三年来,他的武功大有精进,要么是他把蔚王府内的情况详细告知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才是此次前来蔚王府偷东西的人。” 不管是哪一个,段蔚予心里都是有些警觉,这样的功夫,非一般人可以达到。 “等一下,你说,那个人在你身边潜伏了十七年,那他如今的年纪……” “他跟我差不多大,一开始是作为伴读被选到我的身边的,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确是废了一番功夫,能被选入宫做皇子的伴读,必须身家清白,这些都是会经过仔细查验的,他们竟然能躲过那层层严格的筛查,想来是废了不少的功夫。” “他们?”温悦汐皱眉,“你是说,他不止一个人?” “当时他被选到我身边伴读的时候,不过也就六七岁,那样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瞒过层层严格的筛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 而这背后的人,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温悦汐现在被这故事吸引得连饭都吃不上了,所以自己选的这个夫君,不仅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还是一个手握藏宝图,不知有多少财富的男人!不过,这财富可能是没影儿了,藏宝图都被人偷走了一半了,另外一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个……藏宝图那样重要的东西,你应该还另外绘了一些备用的是吧?” 段蔚予瞧着温悦汐这般财迷的样子不由笑了,“没有,就那一份,被偷走了。” 温悦汐顿时重重叹了一口气,“金子啊。” “唉算了,你手上的藏宝图本来就只有半张,有什么用啊,被偷了就被偷了吧。” 段蔚予却是笑得越发惬意了,“你怎么知道我不知晓另外一般藏宝图的下落呢?” 这语气……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 温悦汐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你该不会是说你知道另外一半藏宝图在哪里吧?” “我当然知道,那张藏宝图本来就是我撕成两半的。” “什……什么?”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来说这样的事情,合适吗?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是我母妃告诉我,我还没记事的时候,躺在床上玩儿,不小心给撕成了两半。” 不小心,不小心…… 我说你们母子两个可真是奇葩,藏宝图也能随便给小孩子玩儿的吗? 哎,等一下,怎么又扯到了他母妃的事情? 段蔚予却是朝着温悦汐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近,“不想知道另外半张的藏宝图在哪里吗?” 嘎,这眼神……这什么情况?这动作平常不都该由自己来做的吗? 第143章 母亲来信(二更) 温悦汐从善如流地凑近了段蔚予,乖巧地点头,“嗯,想知道。”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温悦汐顿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想要知道的话,就拿别的来换,然后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啦。” 因为温悦汐平日里总是喜欢跟段蔚予胡闹,所以此时他听到‘为所欲为’这四个字自然联想到某些不能观瞻的画面,心中骤然跳得快了些。事实上并未是他想歪了,温悦汐也的确就是那个意思。 见着段蔚予避开自己的目光,抬手轻按额头,温悦汐眉眼之间全是笑意,蔚王殿下,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惯常做这个动作了? 越是见着段蔚予这个样子,温悦汐心里就越是想要撩拨他,她喜欢看他为自己失控,只见温悦汐又是凑近了几分,嘴唇贴着段蔚予的耳朵,声音里带着轻笑,开口道:“什么都可以哦,这次不让你泡冷水了好不好?”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眼前又是浮现那日耳鬓厮磨的画面,小丫头一贯的坏心眼儿,在他的怀里磨磨蹭蹭的,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也不安分,初开始他还能招架,只任她胡闹去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地,被她蹭得心内好似起了一团火,偏这丫头仍是不肯安分,他虽未经历过女子,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却也是懂得一些的,竟是失了控,由着自己的心去了,只觉得把这胡闹的人儿揉进了自己身体里才好。事情越发不可收拾起来,如果不是当时她伸手抵住了自己,那天的后来便不知会发生了些什么了。 偏生这丫头最会装无辜,惹完了事儿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兀自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间去吩咐下人给自己准备了一桶冷水。 此时那莹润白皙的耳垂近在眼前,段蔚予喉头一紧,却是别开了目光,“悦汐,小心玩火自焚。”他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再扛得住她的撩拨了,现下自己的自制力真是每况愈下,迟早有一天要彻底决堤。 温悦汐笑得明朗,“我才不怕。”反正注定是他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被温悦汐这么一闹,段蔚予倒是忘了自己本来是想要问她什么了。 温悦汐却没有忘,她还有很多好奇的地方呢,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段蔚予还有藏宝图这种东西,而且这藏宝图牵连出来了一连串的迷雾,她还都没问呢。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另外一半的藏宝图在哪里啊?” “另外一半的藏宝图随我母妃一起葬在了皇陵里。” “皇陵?那岂不是再也拿不出来了?”那皇陵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就算是进去了皇陵,也进不去那被封得结结实实的墓穴。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再把它拿出来。”在决定把那另外一半的藏宝图随母妃一起下葬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不去沾染那些事情了,他只想在昊黎国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闲散王爷,不想像母妃那样一直到死都还不甘心。 他知道母妃在地底下一定会怪自己的,她所有的执念就是带着那张藏宝图回去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但是到死了也没能做到,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对那个地方没有一点印象,更不要说是什么执念了,所以他决定让那半张的藏宝图随这母妃一起永埋地下。而另外一半,就当做是母妃留给自己的念想放在身边,毕竟母妃从来也没送过自己什么东西。 可是谁曾想,就这样还是被他们给盯上了。 “你母妃她……?” …… 这天晚上,段蔚予和温悦汐说了很多,有关于他的母妃、他的父皇,以及他小时候在宫里的一些事情,温悦汐听得入神,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面的段蔚予,以前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背后还藏着这些事情。 桌上的菜都凉了,也没有人敢进去收,也不知郡主和王爷到底在里面说些什么,竟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而京城另外一处的别苑里,怀萤公主亦是难以入眠,她没有想到段蔚予对温悦汐的感情已然那般深了,三年前?真是太可笑了,这三年里他一直都在等温悦汐回到他身边?那自己这十年又算什么? 心中思绪烦乱,怎能入睡,怀萤公主干脆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透进来,神思不由有些恍惚。自己初见他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怀萤公主想到这里笑了一下,自己与他的初见一点都没有浪漫的意趣,反而是剑拔弩张的。 那时候启辰和昊黎的战争刚刚停歇下来,父皇已经准备跟昊黎议和,而昊黎那边派来商议议和的使臣竟然是那个蔚王殿下。本来议和这件事怀萤公主心里就很不赞同,自己的皇兄刚在战场上被昊黎的人砍掉了一条胳膊,父皇却要跟昊黎议和,而且前来商讨议和之事的人竟然就是那昊黎的蔚王,是那个砍了皇兄一条手臂的凶手,这让从小就跟在皇兄身边习武的怀萤公主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在知道那昊黎的蔚王已经在京城里落了脚之后,当天晚上怀萤公主就穿了夜行衣,提剑要去暗杀段蔚予。那个时候怀萤公主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怀着要为皇兄报仇的一腔热血就孤身闯去为自己的皇兄报仇。 结果自然是不用说,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蔚王殿下,怎么可能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给暗杀了,当场就把她给擒下了,还没对上两招,就已经被人给擒住,怀萤公主心中羞愤难当,恨不得立时死了也罢了。 待侍卫冲进来点上灯火,怀萤公主这才看清了那蔚王的真容,当时的他身上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清然一身地站着,看样子,应该是跟自己一般的年纪,眼神之中却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有的沉稳和内敛,陡然让她想到冬日里阳光下的莹莹初雪,清冽薄寒。 他似乎是识出了自己的身份,并未说什么,只是淡声吩咐那些侍卫把自己给送出去的,那神情淡漠地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自己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的面前胡闹了一番,他全然不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儿,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那些侍卫暗暗议论起来,他们都已猜出自己是怀萤公主,自己的容貌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侍卫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然而那个少年只是最开始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便再没有关注自己了。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挫败,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这样无视过她,那时候年纪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从那天之后,她总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希望他那双清冷淡漠的目光能在自己的身上停留,然而她努力了十年,至今都没能成功,那个女孩子却是那般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得到了他全部的宠爱与呵护,那是自己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想到今日在皇宫里听到他说的那番话,怀萤公主不由流下眼泪来,她不知道比起那个女孩子,自己到底是差在哪里了。 如今和亲事成,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是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吗?可是她不敢在段蔚予的面前耍手腕,他那么聪明,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不是担心着这个,自己完全可以把那温悦汐…… 怀萤公主心中念头一起,连忙摇头,不行,万一被他知道了,自己定是要万劫不复的。或许自己再等等,司空禹能有办法赢得温悦汐的真心,她以前可以从喜欢段怀瑾改而喜欢段蔚予,现在一定也可以从喜欢段蔚予改而喜欢上司空禹,只要司空禹够努力,女人的心其实很软。 这么一想,怀萤公主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明日自己得好好交给司空禹几招,他若是能早一日赢得温悦汐的心,那自己也就能早一日放心。 可是怀萤公主的愿望终究是要落空了,两日之后,恭阳侯府的信件便是从启辰被加急送了过来。 “禹,我听说侯爷夫人派人送信来了,怎么了?”溥承蕴一进门,就是这般出口问道。这般着急送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此时司空禹的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府里写信来,说是母亲病了,让我尽快回去看看。” 溥承蕴面上神色讶然,“怎么样严重吗?” “信上说挺严重的,让我尽快回去。” “怎么会这样?侯爷夫人的身体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司空禹摇头,“信上也没说太清楚,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情况。”若不是病得严重,怎么会着急送这样一封信过来。 “那好,你赶紧先回去吧,反正再过几日,我跟怀萤公主也是要回去了。” 禹自小没了父亲,跟侯爷夫人两个相依为命,感情自是比平常的母子跟亲近一些,此番侯爷夫人突然病倒,禹自是不会再耽搁的。其实这样一来也好,他总是担心禹一直放不下那升平郡主,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禹这一走,两个人离远了些,兴许禹便会渐渐把温悦汐给忘了,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可是司空禹心里却有些纠结,原本他是想着在昊黎多留一段时间的,他跟溥承蕴不一样,他不是来和亲的,也不必跟着启辰国的人一起走,也没人能管得了他。他可以在这里呆到直到温悦汐愿意嫁给他为止。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母亲突如其来的一封信,让自己不得不抓紧时间赶回启辰,这么一走,又不知这里会发生什么变数,温悦汐她跟段蔚予会不会…… “禹,你怎么了?愣在这里做什么?” 司空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准备走。”没办法,母亲病倒了,回去看母亲比较要紧,至于温悦汐……来日方长。 溥承蕴见司空禹快速地收拾自己的行李,便是连忙道:“我去让厨房给你做些点心干粮什么的带上,你也好在路上充饥。”这么急着赶回去,路上肯定不能多作停留,只能用些干粮勉强充饥了。 溥承蕴出了司空禹的房间之后,却见着怀萤公主正朝这里走过来,看起来也很着急的样子。 “听说司空禹要回去了?”怀萤公主径直问出口。 溥承蕴点头,“恭阳侯夫人来信了,说是病重,让禹快点赶回去。” “说是什么病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细说,只说是病重。” 怀萤公主心中亦是觉得奇怪,这封信是不是来得太巧了些。 “七弟这是去哪儿?” “我去……”溥承蕴的脑子一转,连忙开口道:“我不去哪儿,皇姐这是要去见禹吗?来,我带你进去。” 怀萤公主没有事情是不会来找禹的,她之所以来找禹无非就是为了升平郡主的事情,她希望禹能得到升平郡主,这样她的危机也就解除了,她不敢得罪那蔚王殿下,却是把禹推到前面。眼看着禹就要走了,她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得留下来听听她要跟禹说什么。 “七弟,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小侯爷说,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怀萤公主现在没功夫跟溥承蕴兜圈子,若是司空禹走了,她自己一个人要这么办?以现下的状况,完全无计可施。 既然怀萤公主都这样说了,溥承蕴虽然担心却也不得不答应,目送怀萤公主进了司空禹的房间,溥承蕴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希望禹不要被怀萤公主的话所影响。 摇了摇头,溥承蕴便是走去吩咐厨房的厨子们了。 怀萤公主进到司空禹房间的时候,司空禹的行李已经仓促地快要整理好了,见着怀萤公主进来,他已没了向她行礼的心思,而怀萤公主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注意这些。 虽然心中着急,但是面上还是强自镇定,只听得怀萤公主开口问道:“你这就要走了?” 司空禹不想搭理她,只是敷衍地应道:“嗯。” “可你若是就这样走了,那升平郡主可就要属于别人了,你要知道她不会站在那里等你的,你这一走,若是想要再回来怕是不容易了,就算能回来,也要耗去大量的时间,你认为以她现在跟蔚王的关系,你若是一走,还会有机会吗?” “我知道公主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你之前利用我,我也不说什么,因为你的目的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不介意去挡着前面,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但是现在,我要回去了,我母亲病了,我不可能不赶回去看她。” “是,侯府夫人若是真生病了,你当然应该立刻赶回去看她,但是你不觉得这封信来得太是时候了吗?” 司空禹深深皱起眉头,眼神也添了几分凌厉,“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怎么抉择。” 司空禹收拾行李的手顿了片刻,却是沉声道:“我必须回去。” 怀萤公主闻言心中亦是一沉,面有颓色地坐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事到如今也的确是改变不了什么了,你知道那天宫宴的时候,蔚王殿下跟我说什么吗?三年前,他就已经喜欢上温悦汐的,三年,他给了她三年的自由,从此便要温悦汐一辈子都呆在他的身边了。蔚王殿下等了三年,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一切都迟了……” 第144章 司空禹的选择(一更) 司空禹闻言亦是讶然地看着怀萤公主,原来温悦汐离开的那三年竟是这个原因吗? 见司空禹的脸上略有了犹豫之色,怀萤公主便是接着道:“如今你这一走,等到再回来的时候,那升平郡主只怕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其实她自己担心的又何尝不是这个呢?不然也不会着急赶来昊黎国了。 ‘有夫之妇’这四个字震得司空禹心中猛地一颤。 “小侯爷,我知晓你素来孝顺你母亲,可是这封信来得的确是太突然也太巧合了,你心里难道就不怀疑吗?” 司空禹并非愚笨之人,自然是明白怀萤公主话里的意思,她是说母亲有可能是故意骗自己回去的,难道母亲已经知道了自己跟温悦汐的事情?如果她已经知道了的话,那骗自己回去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敢赌这个万一。 见司空禹并未应声,怀萤公主就明白他的选择了,看来他还是选择回去。 怀萤公主暗自咬了咬牙,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来递到司空禹的面前。 “这是什么?”司空禹不明白怀萤公主的意思。 “如果不想让自己的后悔的话,那就要在离开之前做点什么,这里面的东西能让温悦汐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女人,你们两个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她就非要嫁你不可了。” 司空禹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怀萤公主,声音里带着几分讽刺,“没有想到堂堂启辰公主身上竟然有这种东西。”谁能想到在外人眼中美丽圣洁的怀萤公主,竟然会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人有的时候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的确是会发疯的。”怀萤公主自嘲一笑,她现在已经快要疯了。 “那你为何不把这药用在蔚王殿下的身上,那样你不就得偿所愿了吗?恕我直言,就算没有温悦汐,那个男人也不一定会娶你,你与其在温悦汐的身上下功夫,倒不如直接拿下段蔚予。” 怀萤公主苦笑一声,他以为自己不想吗?可是自己不敢,这么多年来,段蔚予虽然不喜欢自己,却也没有让自己太难堪,那是因为自己一直安守本分,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自己未尝不想再靠他近一些,可是太担心会惹恼了他。 这次自己带着溥承蕴急匆匆赶来昊黎的目的,他心里不可能会不明白,所以这次自己每次上门要见他,他都是避而不见。他那样的人,若是自己在他身上用了这种东西,别说他不但不会因此而娶自己,自己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他已是相当了解。 怀萤公主并不应司空禹的话,也不理会他的讽刺,径直把手中的小纸包放在了桌上,“这东西溶于水中是无色无味的,不会被人察觉,就算温悦汐自己是大夫也不可能发现异样。皇宫里有嫔妃就在暗自用这个药,从来没有被太医给查出来过。用不用你自己斟酌吧,我走了。” 怀萤公主走出房间的时候,溥承蕴正在院子里站着,怀萤公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便是走开了,而溥承蕴则是快步走去了司空禹的房间。 房间里的司空禹正盯着放在桌上的那小纸包发呆,却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不知怎么地,竟是下意识地把那小纸包急忙给揣进了袖中。 下一刻就见溥承蕴走进了房间里来,溥承蕴关上房门之后,走到司空禹的面前问道:“方才怀萤公主都跟你说了什么?” “还不是跟温悦汐和段蔚予有关的话,她自是不希望我现在走的。” “那你……?”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自己与母亲二人一直相依为命,她病重自己定是要回去了。 溥承蕴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禹没有被怀萤公主影响。 却哪知,司空禹紧接着道:“我要去平晏侯府一趟。”说着便是往外走,溥承蕴怔然地看着司空禹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暗自摇了摇头,禹心里只怕也是舍不得,这一走,等到再见面时不知又会是何种境遇了。 “启禀公主,小侯爷出了别苑,往平晏侯府的方向去了。” 怀萤公主闻言并未应声,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司空禹策马奔至平晏侯府,侯府门口的侍卫一看是他,顿时万分戒备起来,这个小侯爷今日又来搞什么事情? 眼看着司空禹下了马就要径直走进侯府里去,那侍卫却是连忙上前拦住他道:“小侯爷,您暂且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小的这就进去通禀郡主。” 司空禹却是沉声道:“怎么?这是你们平晏侯府独有的规矩?客人上门还有直接拦在门外的?你让我在门外等吗?” “这……”的确是有些失礼了,若是其他认识的人来见郡主,那肯定是先迎进前厅里的,但是这位小侯爷可是位特殊人物,他们不敢擅自放他进入。 可是司空禹却是不管不顾,径直迈步走了进去,门口的侍卫碍于他的身份也不敢阻拦,只有赶紧进去通禀温悦汐。 而温悦汐此时正在药房里鼓捣着那些草药,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紧接着就传来绿弗的声音,“郡主,启辰的司空小侯爷来了,现下就在前厅里,郡主要见吗?” 温悦汐放下手中的草药,打开房门问绿弗道:“他有说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吗?” “他说是来跟郡主您辞行的,在离开之前,他有些话要跟郡主您说清楚。”绿弗稍顿了顿,“您要见他吗?” “见,走吧,去前厅。” 见着温悦汐现身,司空禹便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灼灼看向温悦汐,温悦汐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兀自在主位上坐下,“听说小侯爷要回启辰了,恭祝小侯爷一路顺风。” “你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呢,是吧?”司空禹的声音里有几分苦涩,自己此行本来就是为了找她,结果人找到了,自己好像更痛苦了。 “是。”温悦汐倒也一点不客气。 司空禹一滞,心中堵的难受,不由暗骂自己,你说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多,你喜欢上不好,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提前走吗?” 温悦汐心中暗道:我心里明白得很,自然不用问你。 嘴上却是冷然道:“这与我无关,我之所以会出来见你,只是想跟你把这一切做个了结罢了,你来昊黎的这段时间也胡闹够了,不管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无福消受。我与你本就隔着血海深仇,不该有太多纠葛的,从此之后,我们二人不再见面才是最好,我便在此祝小侯爷日进斗金,富贵一生罢。” 好一个从此之后不再见面,司空禹心里不由难受起来,也有些不甘心,他就不信假以时日,温悦汐不会喜欢上自己,只是现下,自己却不得不走,与她相距千万里之遥,如何得知这边的情形?此时他不由想到了怀萤公主的话。 司空禹沉默着,却见这时一个侍女前来上茶,司空禹却是道:“既然我都要走了,你不敬我一杯酒给我送行吗?” 温悦汐沉眸看了一眼司空禹,终于还是对那侍女道:“去拿酒来。” 不多时之后,一壶酒便是被送了上来,司空禹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对温悦汐道:“你能先把你这侍女给屏退吗?我有两句话要单独跟你说,事关一切往事的隐私,所以……” 温悦汐听到司空禹这样说,也有些好奇他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便是吩咐绿弗和其他几个侍女一起退了下去。 待她们都离开之后,司空禹倒了一杯酒递到温悦汐的面前,嘴角含笑道:“你还记得你离开启辰的那日吗?我们也一起喝了酒。” 温悦汐眸色更冷了几分,却仍是接过了司空禹手中递过来的酒,“怎会不记得,那天我差点就被你给算计了。” “恨我吗?”司空禹嘴角带着笑意,却显得有些僵硬。 “如果你那天得逞了,我会恨你,所以你应该感谢我当时识破了你的手段,所以,恨倒是谈不上,只是十分讨厌罢了。” 司空禹的笑容彻底敛去了,声音轻飘飘的,“是吗?” 言罢,他举起酒杯看向温悦汐,“那我就用这杯酒来向你道歉了,那日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 温悦汐闻言惊讶,司空禹竟然也有跟别人认错的时候,实在是一件稀罕事。 司空禹仰头饮尽杯中酒,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温悦汐,温悦汐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亦是尽数饮下。 待见温悦汐手中的酒杯已经空空如也,司空禹笑着道:“你就不怕我在你的酒里下药吗?方才这杯酒可是我递给你的,就像那日一样,我可是有机会在你的酒里下药的。”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是吗?那你下了吗?” 司空禹定定地看了温悦汐半晌,终究摇头,“没有。” 温悦汐沉默不语,她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跟司空禹说了。 而司空禹就这么盯着温悦汐看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酒也喝过了,那我便走了。” “来人啊,送小侯爷。” 司空禹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之后却又是回头看向温悦汐,“我们后会有期。” 温悦汐笑了笑,“可我希望再也不见。” 司空禹眸光现出火光来,咬牙切齿道:“你这女人,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 “对于我讨厌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说好听的呢?” “你……你等着吧,我倒是要叫你看看到底是后会有期,还是再也不见。”说罢,司空禹便是加快脚步离开了。 温悦汐目送他走远,却是暗笑道:司空禹啊,司空禹,你以为你这一回去,你母亲还会再让你来这昊黎吗? 一路走出平晏侯府,司空禹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那小纸包,这里面的东西他终究是没用,怀萤公主担心段蔚予会一辈子恨她,自己又何尝不担心温悦汐一辈子恨自己,尽管怀萤公主说的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是他还是想让温悦汐心甘情愿地跟了自己,而不是用这种手段。 不然就算最后自己真的得到了她,这件事也会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他们两个心上。 司空禹回到别苑,拿了收拾好的行李和厨房准备的点心干粮之后便是往马厩走去,溥承蕴亦是送了他出去。 而别苑的另一处,怀萤公主已经是呆若木鸡,仿佛没了灵魂一般。 司空禹这么快就从平晏侯府回来了,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用自己给他的东西,司空禹走了,自己便再没了帮手,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 和亲的事情已经商定,就算是已经订了亲,接下来就是要商议成亲的日子,等着启辰那边来把蔺玉公主给接过去了,和亲并不是一件小事,方方面面都得布置周到,很是复杂。 原本怀萤公主和溥承蕴可以先回启辰的,但是两个人都不想那么早回去,溥承蕴是因为蔺玉,怀萤公主当然是为了段蔚予。 但是这样一再地拖延回启辰的日期终究不是个办法,怀萤公主心中也是越来越焦急。 “公主,听说过几日就是那位顾小姐成亲的日子呢。”怀萤公主的贴身侍女这般说道。 她知道公主一直都把那位顾小姐看作情敌,两个人都是对那蔚王情有独钟,也都是等了蔚王那么多年,在这一点上,公主跟那位顾小姐还是挺有些相像的。可是谁曾想到中途又跑出来一个升平郡主,就这么把蔚王给拐走了。 怀萤公主并未开口,这件事她知道,这样的消息想不知道也难。顾清雨本来就是昊黎有名的才女,跟段蔚予的关系又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谁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不嫁人,就是为了等段蔚予,当年她可是先皇属意许给段蔚予的女子,只是先皇突然去世了,这桩婚事便是被搁下了,一搁这么多年,也没有再重新提起。 怀萤公主心里明白,不是没有人再提起,而是段蔚予拒绝了罢了,对于顾清雨,他一样是冷得让人绝望。 顾清雨去年冬末刚订了亲,现下开春就要成亲,自然引起人们一阵热议,不过这顾清雨年龄不小了,婚礼的确是宜早不宜迟。 怀萤公主皱眉想了想,对自己的侍女吩咐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顾清雨的婚礼,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会不会去。” “是,奴婢这就去打听。” …… 温悦汐看着桌上放着大红色的喜帖,神情却有些深沉,半晌之后,她方才开口问道:“绿弗,你说,她为什么要请我去呢?” 她就不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顾清雨已经放下了段蔚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请自己去她的婚礼,她心里不会难受吗? “嗯……可能是不想让旁人议论吧,毕竟郡主您也跟着顾小姐学了一段时间的琴棋书画,这样的交情,若是不请您去她的婚礼,旁人肯定会议论的。” “既然她喜帖都送来了,那我自然是要去的。”说着,温悦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她倚在雕花的窗框上,出神地看着外面。 “也不知蔚王有没有收到请帖。” 绿弗闻言笑了,“郡主是想让蔚王殿下去呢?还是不想让他去?” 温悦汐转身看向绿弗,“你猜呢?” “我可猜不着。”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去不去对于我来说是没什么,可对于顾小姐来说就太不一样了。”其实她自己心里应该也很纠结吧,究竟要不要请段蔚予去她的婚礼。 第145章 汇聚一堂(二更) 却不知这个时候,顾清雨的兄长顾仕安正在蔚王府中。 手中递过红色的喜帖,顾仕安开口对坐在那里的段蔚予道:“七日后乃是我妹妹的大喜之日,还请王爷到时能够莅临。” 站在一旁的谷易游见状上前接过顾仕安手里的喜帖,送到段蔚予的手中,段蔚予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之前顾小姐跟本王说过,她不想本王出现在她的婚礼上,这喜帖……”段蔚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抬眸看向顾仕安。 据他所知,顾小姐和那位吕公子大婚的喜帖一个月前已经发出去了,他还以为这喜帖不会再发给自己了。 “这是清雨犹豫了很久以后才下的决定。”顾仕安心中亦是无奈,一个月之前,在商定宾客名单的时候,自己去征求清雨的意见,清雨指明说不邀请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可是就在昨日,清雨忽然找到自己,把她自己亲笔写下的两张喜帖交给自己,而这两张喜帖正是分别给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的。 想来她也一直在纠结究竟要不要邀请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吧? 虽然终究还是不能嫁给他,我也想让他看看我穿上嫁衣的样子。顾仕安想起昨日自己妹妹跟自己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心中亦是不由一酸,这一路自己的妹妹是如何走过来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这喜帖,悦汐也收到了吗?” 听了段蔚予这话,站在一旁的谷易游直掉冷汗,我说王爷啊,你当着顾小姐哥哥的面前,问升平郡主有没有收到喜帖,怕是不太好吧? 顾仕安的脸色果然沉了沉,“已经派人给升平郡主送去了。” “行,顾小姐大婚那日,本王必会到场。”段蔚予端起手边的清茶,小饮了一口,复又看向顾仕安,问道:“你们请怀萤公主了吗?” 顾仕安闻言有些诧异,随即摇头道:“没有。”他们顾府跟怀萤公主本来也就没什么交情,再说了人家是启辰的公主,不是说请就能请的。 “给怀萤公主和启辰的四皇子送去喜帖吧。”段蔚予语气淡淡的,“如果真的如同我们之前怀疑的那样,也许怀萤公主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王爷的意思是说……”顾仕安瞬间也是明白了段蔚予的意思。 段蔚予朝着顾仕安点了点头…… 顾仕安出了蔚王府之后,回到顾府重新写了两张喜帖,亦是亲自送去了皇宫别苑。 怀萤公主看到顾仕安递过的喜帖,面上很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收敛了表情,笑着道:“真的是恭喜顾小姐了。” “多谢公主。” “这喜帖……是顾小姐的意思吗?” 顾仕安点头,“是,清雨说,自己跟公主您多少也有些渊源,也许是缘分注定的,她成亲的时候,正好您在这京城里,所以便是邀请公主和七殿下前去。” “顾小姐有心了,我与七弟届时一定会到的。”虽然不明白顾清雨请自己过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她请了,那自己去一下也是无妨。 顾仕安是专程来送喜帖的,喜帖送到,便是起身告辞。 溥承蕴看了看手中的喜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带着些讽刺之意,他们真心要请的可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捎带上的罢了。不过,这顾小姐也是够让人捉摸不透的,成亲为什么要请坏萤公主去?难道是因为跟怀萤公主同病相怜,所以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来了? 罢了,这些事情都跟自己无关,如果那天蔺玉公主能出现的话,自己还有兴趣些,只可惜啊,她是不可能出宫的。 眼看着溥承蕴转身离开,怀萤公主也是回去了自己的房间,手中拿着喜帖,眉头却是微微皱着,心中暗自思索,这顾清雨到底为什么要请自己去啊。而且,从自己打听出来的结果看,她也没请段蔚予啊,真是搞不懂这顾清雨要干什么。 结果当天晚上,怀萤公主就收到消息说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都收到顾府送去的喜帖了。 见怀萤公主捏着那喜帖沉思的模样,一旁她的贴身侍女轻声道:“也许,那顾小姐真的只是想要跟过去做个了断,所以才请公主和蔚王殿下出席的。” 怀萤公主拧眉,“了断?我不信她真的能了断。” 顾清雨认识段蔚予的时间比自己还要长,而且差一点就成为他的未婚妻了,她对段蔚予的执念不会少于自己。所以当初,自己听到顾清雨跟别的男人订婚的消息才会那么惊讶,就算是温悦汐和段蔚予有了一些传闻,她也不该就那般轻易放弃的,十多年的等待,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那公主要去吗?” “去,都已经答应了,怎么能不去。” “可是时间上会不会有些紧张啊,皇上不是已经派人送了信来,催公主回去。” 说起这个,怀萤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那也得等去过了顾清雨的婚宴再离开。” 那侍女闻言心中暗暗为自己的主子叹了一口气,当初皇上之所以会答应公主的要求,就是因为公主一再在皇上的面前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不能让蔚王殿下倾心于她的话,从此以后就彻底放弃,乖乖接受皇上为她的指婚。所以这一次,算是公主最后的机会了,眼看着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可公主还是…… “公主,床已经铺好了,奴婢伺候公主睡下吧。” 怀萤公主却是朝她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 那侍女退出房间之后,轻轻帮怀萤公主关上了房门,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明月,她还真是有些想念启辰了。不过,很快就能回去了,只不过看样子,公主是注定要伤心了。皇上宠爱公主,以前还能纵着她,可是如今公主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女子比不得男子,公主到了这年纪还不嫁人,皇上怎么会不发愁呢? 其实在她看来,公主却是太死脑筋了,那蔚王殿下是很好,世间难得一见的男子,可是纵然他再怎么好,就是对你不动心,也没用啊,还不如找一个懂得疼惜自己的好。再说了,那蔚王殿下如今已经跟升平郡主出双入对,天下皆知,成亲是早晚的事情,公主却还是垂死挣扎。 她回身看了一眼倒影在窗上怀萤公主的倒影,再怎么不舍,也没用了,皇上的耐心已经耗尽,容不得公主在这里多留了。 …… 七日之后,顾清雨和吕家少爷的大婚热闹了整个京城,要说这吕家少爷虽不能跟蔚王殿下相比,却也是一表人才,吕家跟顾家又是多年的交情,还有人传说,吕家少爷之所以至今还没娶妻就是等着那顾家小姐呢。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你等着前面的人回头看你,却不知在你的身后也有一个人在等着你的回眸。 温悦汐在见到那吕家少爷之前,还不知这传言的真假,不过等到她真的见了那吕家少爷,便是明白那传言是真的,这位吕家少爷是真心喜欢顾清雨的,光从他脸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笑容就能知道他有多高兴了。 鉴于顾清雨和段蔚予之间的关系被人们传了这么多年,世人都知顾清雨爱着段蔚予,并且苦等了她那么多年,若这位吕少爷不是深爱着顾清雨,他的脸上就绝不会出现这样足以感染旁人的笑容。 想来这个男人终于得偿所愿娶到了他心爱的女子,这么看来,在这复杂多角的关系里,倒还不全都是悲剧,总还是有人得到了他想要的。 “那是吕家少爷,今天的新郎官。”略显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温悦汐立刻转头看向来人,笑着道:“怎么,蔚王殿下糊涂了?还是你认为我糊涂了?他身上穿着喜服,自然是新郎官儿,我怎么会认不出来,还要蔚王殿下特意告诉我吗?” “我只是看你盯着他看了半天,想着你或许是不认识。” 哦,这语气是没问题,可这句话却有些耐人寻味啊。 “吃醋我盯着他看就直说吧,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呢。”温悦汐凑近了段蔚予,仰头看着他,“他可没你好看,我以后只看着你好不好?” 段蔚予闻言亦是失笑,明知道她不会移情别人,在看到她盯着别的男人看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这小丫头可真是自己的克星,把以往自己不曾有过的感觉全都勾出来了。 “走吧,我们改去向新郎官道贺了。” 那吕少爷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并肩走过来的时候,脸色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脸色也是慢慢变了。却还是低着头朝着段蔚予和温悦汐行了礼,“见过蔚王、升平郡主。” “恭喜吕公子了。”段蔚予轻声出口。 “多谢蔚王殿下。” “来人,请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进去。” “是。”一旁的下人顿时上前把段蔚予和温悦汐给领了进去。 那吕家少爷此时却是有些失神,自己从小就喜欢清雨,本想着长大以后娶了她的,可是先皇却有意要把她许配给蔚王殿下。自己自然是不能跟皇子争的,心中却是愤懑难平,分明自己才是清雨的青梅竹马啊。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因为先皇属意的原因,清雨竟是渐渐对蔚王殿下倾了心,就算先皇去世,再没有人提起这桩婚事,她还已然等着蔚王殿下娶她。但是自己心里清楚,蔚王殿下对她无意,是不会娶她了。顾家的人心里也跟自己是一样想的,他知道顾伯父曾经几次意欲给清雨寻一门亲事,可都被清雨给拒绝了,顾伯父拧不过自己的女儿也就随她去了。 一年一年,她等着蔚王殿下,自己就等着她。自己也曾经绝望过,他们三个最后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的,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他能理解清雨对蔚王殿下的执着。 原本以为会这样一直等下去了,谁知道父亲突然跟自己说,顾伯父要给清雨找一个夫君了,这次是经过清雨的同意的。他当即只觉得上天开眼了,终于看到了自己。所以当即就对父亲表明了心意,说要去顾府提亲。 父亲只是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就答应了。他想,家里人应该都看出来,自己为何迟迟不愿娶妻了,不止是自己家里人,顾伯父应该也看得明白,不然父亲不会这样快就得到消息。 尽早举办婚礼是自己的意思,等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了,但是不可否认,也有生怕夜长梦多的意思。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府那边会请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过来,当时顾家大哥过来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足足愣了半晌,顾大哥说,这是清雨的意思。 清雨的意思,一个月前,喜帖相继发出,宾客的名册上并没有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而就在婚礼的七天之前,她改了主意临时加上了蔚王和升平郡主,她这是为了蔚王,还是为了她自己? 四周的宾客已经在窃窃私语,显然是在议论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事情,吕家少爷整肃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无论如何,今日是自己和清雨成亲的日子,自己要让他们看看,顾清雨到底是谁的妻子。 见着这吕家少爷依旧是一脸笑意的迎客,一旁的宾客有些不解了,“你们说这吕家少爷真的不介意吗?那蔚王殿下跟顾家小姐……” “要我说啊,这吕家少爷也真是够痴情的,那顾清雨等了蔚王殿下多少年,他就等了那顾清雨多少年,如今顾清雨终于回头,他算是得成正果。” “倒果真如此,看这吕家少爷对那顾小姐是一片真心,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哎,那不是启辰的怀萤公主吗?她怎么也来了?” 光是段蔚予和温悦汐就足够轰动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怀萤公主,人们都是暗道:这顾家和吕家是疯了不成?把这几个主儿聚到一起,这是要炸啊。 跟着怀萤公主一起过来的溥承蕴倒是神色泰然,反正今天的事情跟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怀萤公主进去之后,看到段蔚予正在跟庆王寒暄,便是款款走了过去,见怀萤公主走过来,庆王下意识就停下不开口了,一时之间只感觉周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 “蔚王殿下也来了啊。”怀萤公主依旧如往常一样,爽朗自然地跟段蔚予打招呼。 段蔚予的态度看起来就要冷淡很多,“是。” 怀萤公主依旧笑着道:“没有想到顾小姐终于还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是意思已经足以让人明白了。 “顾小姐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不去执着不该执着的事情。”段蔚予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怀萤公主面上的表情僵了僵,一时没有再说话,庆王连忙开口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来,我们坐下再说吧。” 此时溥承蕴走到温悦汐的面前,开口道:“没有想到你今日也会来。”她应该知道她今天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吧? “七殿下这话却有些不妥,我之前曾经跟顾小姐学习过一段时间,她也算得上是我的师父了,她既给我送了喜帖,我自是要来的。” 不过她更奇怪的是,庆王为何会带着段映湛来,找着机会,温悦汐在段映湛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跟你父王怎么会来?”他们跟顾家又没什么交情,今日来的王爷也就只有段蔚予和庆王了,却不知这庆王凑的是什么热闹。 第146章 铤而走险的怀萤(一更) 段映湛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这才低声对温悦汐道:“我父王肖想顾小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她成亲,想要过来看看好死心呗。” 温悦汐闻言讶然,“啊,真的啊?你父王对顾小姐……” 段映湛点头,“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母妃也知道,不过他是有这个心,可人家顾小姐没这个意。” 以前是因为顾虑着顾小姐和蔚皇叔的关系,他不敢有所行动,去年冬天的时候,刚一听说顾老爷要给自己的女儿寻一门亲事,自己那父王就巴巴去见了那顾老爷。 可人家顾小姐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啊,纵然自己父王是个王爷,却也是已经有了王妃的,人家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去王府做妾,结果不用想就知道了,肯定是被婉拒了。 人家今天成亲,本来没有邀请他的,他自己硬是要跑过来,母妃担心他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便是打发自己跟着一起来了。 温悦汐扫了一眼正在跟段蔚予说话的庆王,不由暗暗扶额轻叹,这关系还真是乱得可以。 “新娘子到啦!” 外面顿时更加热闹起来,爆竹声震天而响,遮盖住了段蔚予他们说话的声音,温悦汐在这厅里坐不住,便是起身走了出去,段映湛见状亦是跟着一起走了出去,庆王今日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看顾清雨的,现下听说新娘子到了,便没有不过去看一眼的道理,亦是起身走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怀萤公主、段蔚予和溥承蕴。 待爆竹声停歇下来,只听得怀萤公主对溥承蕴道:“七弟能暂时回避一下吗?我想单独跟蔚王殿下说几句话。” 溥承蕴自是不会拒绝,便是起身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段蔚予却只是坐在那里,并未说什么。 溥承蕴缓步走了出去,却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怀萤公主把自己支出去就真的只是为了跟段蔚予说几句话?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昊黎了,就这样走,怀萤公主能甘心吗? 溥承蕴想了想,自己还是去找温悦汐回来吧,别到时候真的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跑去门口看新娘子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很多,怀萤公主抬眸看向段蔚予,面上含着淡笑,真实的情绪却是藏着眸中深处,叫人看不清。 “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怀萤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很开心吧。” 段蔚予闻言只是淡淡道:“那就祝公主和七殿下一路顺风。” “果然,你只会跟我说这个。”怀萤公主自嘲一笑,“今日是顾小姐成亲的日子,我也是颇有些感慨,我跟她一样,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她终于放弃,我亦是无法再等一下去了。蔚王殿下,我也准备放弃你了。” 说完这话,她执起酒壶往自己手边的酒杯里斟满了酒,然后伸手递到段蔚予的面前,开口道:“十年了,你终于还是没有爱上我,我也累了。我这次回去启辰,以后怕就是永远都不会再来昊黎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两个此生大概也不会再相见了,这杯酒只当是我敬你的最后一杯酒。” 段蔚予的目光移到怀萤公主手中的酒杯上,眼睛里闪过刹那讽刺的笑意,而心中藏着事情的怀萤公主却并未注意到。 只见段蔚予伸手接过怀萤公主手中的酒杯,沉眸看向怀萤公主,道:“喝了这杯酒,我们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了结。” 怀萤公主看着段蔚予缓缓把那杯酒送到嘴边,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咚咚地跳个不停。 段蔚予终于饮尽了杯中的清酒,怀萤公主的一颗心并未平静下来却是跳得更快了。因为那酒里面已经被她下了药,就在方才爆竹声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时候,她趁机在酒杯里下了药。这药无色无味,能迅速溶于水,就算是大夫也察觉不出。 只是段蔚予并非是一般人,原本怀萤公主还十分担心会不会被他发现什么异常,但是看他喝下去的瞬间,她便知晓他并未发现什么。 “公主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段蔚予放下酒杯,清冷地看着怀萤公主,声音一如往常。 怀萤公主当然紧张,温悦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这里也有下人不断地穿梭而过,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那太医不是说这药发作很快的吗?怎么蔚王殿下还没有反应?要是等到所有人都回来,那自己的计划就全完了,不仅计划完了,自己也要完了。 就在怀萤公主紧张地观察着段蔚予的反应之际,段蔚予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亦是渐渐有些发热。 见段蔚予已经有了反应,怀萤公主连忙上前道:“王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段蔚予躲开怀萤公主欲要上前搀扶的手,暗暗运功凝了内力,方才感觉清醒了些,只低声道:“无妨,只是觉得有些昏沉。” “许是累着了,你还是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吧,我先扶你出去找个下人带路。” 段蔚予依旧是拒绝,“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这么硬撑着不行。”这个时候药效已经渐渐发作了吧,为什么蔚王殿下还能撑得住?如果还不能把他给带走,等会儿温悦汐他们回来就麻烦了。 “我说不用。”段蔚予的态度很是坚决。 而这厢,溥承蕴找到了人群中看热闹的温悦汐,把她拉到了一旁,这才开口道:“你还在这里凑热闹,不快回去看看,你们前脚刚走,我那皇姐就把我给支出去了,现下就只剩下怀萤公主和蔚王殿下两个人了。” 温悦汐闻言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声道:“这个怀萤公主真是无孔不入,走吧,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去。” 他们二人一路走回去,进到厅内,却见着怀萤公主正是急声地劝说着段蔚予什么,但是段蔚予却只是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并不应声。 “怎么了?”看段蔚予的面色不太对,温悦汐连忙快步上前。 段蔚予见着温悦汐过来,抬眸看向她,面上露出安抚地一笑,语气平淡道:“我想我是被下了药了。” 温悦汐闻言心中一惊,赶紧快步跑到段蔚予的身边,“什么药?”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探段蔚予的脉象。 “不用探了,应该是媚药一类的。”自己身体的反应他还是很清楚的,不等温悦汐探完脉象,段蔚予便是把手给收了回去。以内力压制,他还可支撑,只是方才温悦汐一靠近,光是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就亦是乱了呼吸,更别说是接触她柔软的指腹了。这种情况下,她光是站在自己的身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媚药?温悦汐闻言侧头狠狠瞪了怀萤公主一眼,她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但是现在没功夫跟她计较,段蔚予要紧,温悦汐轻声道:“这种药都没有解药的,只能硬扛过去,不然,我去叫人给你弄桶冷水来吧,这样你还能好受一点。” 她也没中过媚药,无法知晓段蔚予现在是什么感觉,不过应该是不太好受的。 段蔚予的声音依旧沉稳,“冷水就不用了,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就好了。” “你,什么叫我离你……”温悦汐正待要发火,却又是猛然间醒悟段蔚予这话里隐藏的含义,一颗心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怀萤公主站在他身边对他并无影响,而自己则不然,自己现下靠近他会让他难受。 温悦汐瞬间往后退了几步,离段蔚予远了些,“那现在怎么办?你能挺得住吗?要不然,我……”温悦汐脸上红了,其实除了硬挺过去,还有另外一种办法的,这种办法能让他好受一些。 段蔚予闻言笑着朝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只能让我更难受。”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要了悦汐,她不该是作为解药来承受自己,而且是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这太委屈她了。 此时一旁站着的溥承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是该惊诧于怀萤公主竟然铤而走险给蔚王殿下下药?还是该对这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感到无语? 他下意识地看向另外一边的怀萤公主,只见她脸色已经苍白,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段蔚予一言不发。 怀萤公主绝对没有想到段蔚予这么能忍,以现在的时间,药效早就已经发作了。把这个药给自己的那个太医告诉自己,这药效极强,不会有人能忍得住的,可是直到现在,除了方才温悦汐靠近他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波动之外,他一直都是面色平静的,她甚至都怀疑,那酒他到底有没有喝下去。 “悦汐,你先去叫庆王过来,把件事告诉他,顺便叫他派人去皇宫里请太医过来,多请几个。” 温悦汐一时有些不解,请太医?可是这种药请太医也没用啊,再说了,等太医到这里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这些事情,段蔚予不会想不到啊,那他为什么还……哦,她明白了,他真正的意图并不在于要请太医,而是要把这件事情闹大,太医都来了,这事情还能瞒得住吗? “行,我这就去。”刚走了两步,温悦汐却又停下来,回身看他,“可是你自己没问题吗?” “放心。” 温悦汐闻言便是快步跑去找庆王,凑巧的是,庆王正在那热闹的地方跟人寒暄,温悦汐还未走近就扬声唤道:“庆王,庆王……” 所有人都见着升平郡主跑了过来,神情很是着急的模样。 “怎么了?” “蔚王被怀萤公主下了药,您快过去看看吧,对了,蔚王还说,让您派人去宫里帮他请几个太医过来,要赶紧。” 庆王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回事儿呢,却也不敢耽搁,赶紧招来段映湛,对他道:“你快进宫去,请几个太医过来。” “是。”段映湛还不知段蔚予中的媚药,只以为是什么毒药,当即就着急忙慌地要走,温悦汐又是嘱咐他道:“有几个请几个,让他们都过来。” 眼看着段映湛已经跑远了,庆王也是赶紧跟着温悦汐一起去看段蔚予,一边快步走,那庆王一边问温悦汐道:“郡主不也懂得医术吗?蔚王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是媚药。” “媚药?!”这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是怀萤公主下的。”肯定是了,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庆王只觉得自己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如果真的是怀萤公主的话,那这件事就难办了,现在的庆王只觉得后悔,自己干什么非要来这婚礼啊,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多好,现在可怎么办? 庆王正是暗自头大,怀萤公主已然如坠寒潭,浑身冰凉。 “公主之前不是问过本王,本王的王府为何有不许女子进入的禁令吗?本王现在可以告诉你,这并非是有人第一次给本王下这种药了,你知道当初那个给本王下药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 怀萤公主不语。 “她死在了青楼里。” 语气冷得让怀萤公主浑身一颤,却仍旧竭力保持着平静,“是吗?” “当然,公主不必害怕,你绝对不会是这个下场的,毕竟你托生得好,有着公主的身份,本王当然没有办法把你跟那个女人一样送到青楼里去,你尽可放心。”但是叫你身败名裂的办法还是有的。 “蔚王殿下说笑了,怀萤做了什么,让蔚王殿下把怀萤跟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段蔚予笑了笑,“怀萤公主做戏的功夫可是不够好啊,脸色已然这样了,你还能说这件事跟你无关?”说着,他的目光移到那个酒杯上,冷冷道:“本王只入口了你递给本王的这杯酒,不是你还能是谁?” “王爷实在是冤枉怀萤了,这酒里的确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段蔚予冷笑道:“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 下一刻就见庆王和温悦汐一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温悦汐开口就问段蔚予道:“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吗?” 段蔚予声音比方才和缓了很多,“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罢,他转而看向庆王,道:“既然庆王来了,那就请庆王来见证一件事情吧。” 话音刚落下,那吕大人便是快步走了进来,一听到消息,他就赶紧过来了,蔚王殿下在他们府上被下了药,要是万一蔚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一家也不用活了。 段蔚予一见,便是笑着道:“正好吕大人也来了。” 段蔚予看向放在桌上的那个酒杯,开口道:“这酒杯就是方才怀萤公主递给我的,里面的酒是怀萤公主亲自倒的,没有假于他人之手,这一点怀萤公主应该不至于不承认吧?” 怀萤公主知道段蔚予是什么意思,他想逼自己在他们的面前承认自己在酒里下了药,可是太医说了,那药是无色无味的,根本就查不出来。 “是,那酒是我倒给蔚王你的,可是我并未在那酒里下药。”自己怎么能承认呢?一旦承认,一辈子都抹不掉这个污点了。 “是吗?酒是被本王喝下去了,可是酒杯里应该还是有残留的药吧。”段蔚予看向庆王,道:“不如皇兄帮郡主添满,让她亲自证实这酒里并未下药。” 怀萤公主猛地一滞,太医说这这种药药效极强,只要一点点就比寻常类似的药效果要强得多,因为担心下药少了,蔚王能抵抗得住,所以自己故意多下了点。酒杯没有清洗过,里面肯定还有残留的药,只是不知道这残留的药究竟还有多少药效。 也许喝下去已然无碍,也许药效依旧很强,自己能堵一把吗? 庆王已然倒满了酒,段蔚予又是开口对那吕大人道:“以防万一,还是请吕大人立刻在府上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来,免得等会儿怀萤公主药效发作,难以忍受。” 第147章 亲口承认(二更) “这……”吕大人听了这话却是惊疑不定地看向庆王,自己是该找啊?还是不找啊?蔚王殿下他得罪不起,怀萤公主他亦是得罪不起啊,谁不知道这怀萤公主是那启辰皇帝的掌上明珠,自己现下真的是两难了。 庆王却是躲避开了这吕大人的目光,别说是吕大人了,自己现下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见吕大人一脸的犹豫,段蔚予沉声开口道:“你尽管去,有什么事本王担着,与你无关。” 蔚王殿下都这样说了,自己还能拒绝吗?那吕大人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庆王端着手中的酒杯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凑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在伸着头往这里头看,庆王心中正是烦躁,便是大喝一声,道:“都别看了!” 刚走出门口的吕大人一听这话,赶紧道:“大家都别看了,散了吧。”说着就要伸手把门给关上,却听得段蔚予突然开口道:“不必关门,既然他们想看那便让他们看吧。” 吕大人关门的手一滞,心中暗自想着,这蔚王殿下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当下也不敢再往下揣测,自快步离去了。 待吕大人离开之后,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了,庆王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那里颇有些尴尬,温悦汐只一心注意着段蔚予的状况,也没心情去管其他的。 虽然段蔚予的神情和语气都平静如往常,但是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却在昭示着他的煎熬。 见着他这样,温悦汐的心里也是很着急,当即转身走向门口,对着那几个站在一处的侍女模样打扮的人道:“你们谁能帮忙端一壶凉白开来吗?” “奴婢这就去。”其实一个侍女应声道。 温悦汐又是嘱咐她道:“最好是一大壶。” “是,奴婢知道了。” 不多时之后,那侍女就急忙把一壶凉白开给端了过来,温悦汐接过,立刻就倒了一大杯递给段蔚予,“多喝水,促进新陈代谢,这样能好得快点。” 事实上,此时的段蔚予的确是很不好受,虽然极力用内力压制,但是这药的效力竟是这般强,想来那怀萤公主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并不伸手去接温悦汐递过来的茶,只轻声道:“你把它放在那里,我会喝的,你能暂时先离开这里吗?”也许自己的自制力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她身上的气息都比平日里格外明显了些,惹得自己胸中一阵浮躁。 温悦汐明白段蔚予的意思,稍稍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如果这样做能让他舒服一些的话。 只见温悦汐转而看向庆王,开口道:“那就麻烦庆王帮忙照看一下了。” 庆王下意识应了一声,见温悦汐转身离开,却是更加头疼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这升平郡主又走了。 现在自己这弟弟是打算把事情闹大,又是请太医,又是任人围观的,这件事要么是蔚王冤枉了那启辰国的怀萤公主,要么就真的是怀萤公主给他下了药,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办法处理。 而怀萤公主此时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她刻意不去看庆王手中的酒杯,但是一颗心却全都在那上头,那酒杯里残留的药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足不足以发挥药效,若是幸运的话,自己喝下去也会没事,但若是不幸…… 一面生一面死,喝还是不喝? 见那吕大人久久不回来,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段蔚予却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只沉声开口道:“估计吕大人给公主找的人也快到了,就算没有到也没关系,今日吕府这般热闹,来了这么多宾客,想要找几个男人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说着,段蔚予就是看向仍旧端着酒杯神情纠结着站在那里的庆王,“王兄,把你手里的酒递给怀萤公主吧,她既说她并未在那酒里下药,那就让她自己来证明吧。” “这个……依本王看还是算了吧。”无论结果是哪一种,自己可都不好做。 “王兄,你担心什么?若是本王冤枉了怀萤公主,那本王自会向怀萤公主谢罪,若怀萤公主真的在本王的酒里下了药,那她也要付出应当的代价,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这……庆王闻言很是头疼,若是这里没有其他人,自己还可以劝劝蔚王,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弄僵了昊黎和启辰的关系,但是眼下外面有那么多人看着,有很多话自己都不好说。 “怎么王兄还不把酒递给怀萤公主?难道王兄也不相信怀萤公主是清白的?” “我……” 庆王在心中暗暗道:这吕大人久久不归,明显是看情况不对,在外面拖延时间。可苦了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脱身。看蔚王殿下这般笃定的样子,肯定是怀萤公主在这酒里下了药,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自己也是了解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去冤枉别人。再说了,怀萤公主可是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谁不知道她肖想段蔚予多年了,奈何段蔚予始终对她冷冷淡淡的,如今还喜欢上了升平郡主,她心里不平衡,要走极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怀萤公主毕竟是启辰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啊,两国刚刚商定了和亲的事情…… 算了,这件事本来也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就算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有蔚王在前头顶着呢,自己顶多算办事不力。 这么一想,庆王心里的负担也就轻了很多。只见他伸手把酒杯递到怀萤公主的面前,“既然如此,那就照蔚王说的,公主请喝了这杯酒,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我……”怀萤公主却不敢伸手去接,她没有办法去赌这个结果,若是药效真的在自己的体内发作,自己断不会有段蔚予这般毅力的坚持。 段蔚予声音凉薄,“怀萤公主不必太过担忧,就算你药效发作也没关系,这里的男人多得是。” 其实段蔚予也没有办法断定这酒杯里还有残留的药,就算是有,也不能断定是否真的足够让怀萤公主药效发作,他方才之所以让那吕大人去找几个男人过来,只是为了震慑怀萤公主罢了,现下说这样的话也是出于这个意图。 “我……我不会喝这酒的。” 段蔚予冷笑一声,“为何?既然公主笃定酒里没有下药,那为何不敢喝这酒?” “我的确没有下药,可你非要让我以这种方式证明,这是在侮辱我!” “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公主你的心虚?好,你不想喝酒证明是不是?那就搜身吧,既然是媚药之类的肯定是要用东西装起来,再带在身上的。方才房间里我跟七殿下一直都在,你没有机会把东西给扔掉,本王想着,那东西应该还在你身上,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剩下的药。” 怀萤公主手心一紧,下意识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因为纸包不好打开,所以她来之前特意把药粉装进了荷包里,现下那荷包就藏在自己的袖中,里面的确还有剩下的药粉。若真的搜身的话,那就麻烦了。 “蔚王殿下莫要欺人太甚,怀萤再怎么说也是启辰的公主,怎可随意让人搜身?” 段蔚予嘴角的笑意讽刺,“若怀萤公主真的是无辜的,没有在本王的酒里下药,那你应该极力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才对,为何你却这般推三阻四,明明很简单,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怀萤公主却这般退缩,怎能不让人怀疑?” 说着,段蔚予却是站起身来,走到庆王的身边,从他手中接过酒杯,语气沉冷道:“既然怀萤公主没有这个勇气,那本王便来帮你一把。”说着,只见他豁然伸手捏住怀萤公主的下巴,作势欲要把那酒硬灌下去,怀萤公主心下大骇,连忙伸手阻止,一旁站着的溥承蕴见情况已然变成这样,便也是赶紧上前对段蔚予道:“还请蔚王殿下三思,毕竟事关两国大事。” “本王说了,若怀萤公主是无辜的,本王自会向她致歉,所有一切的后果本王来承担,你们却是害怕什么?还是……”段蔚予顿了顿,眸光冷澈地看着怀萤公主,“公主愿意自己承认你在本王的酒里下了药?” “我……我没有。” 段蔚予冷哼一声,“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嘴硬吗?” 手指用力,段蔚予强迫怀萤公主张开嘴,眼看着就要把手中的酒给灌进怀萤公主的嘴里去,怀萤公主心中绝望,她知道段蔚予是来真的,如果这酒真的灌下去,自己的清白就…… 心中撕裂般地疼,怀萤公主开口道:“我承认,我的确在你的酒里下了药。” 段蔚予这才放开怀萤公主,松手的瞬间他手臂用力,径直把怀萤公主甩开了几分,眸光凌厉,就在怀萤公主站立不稳之时,他的手抓住怀萤公主宽大的衣袖,猛地一抖,一个荷包便是从怀宁公主的衣袖里被抖了出来。 怀萤公主还没有站稳,段蔚予就已经快速从地上捡起了那荷包,庆王见状亦是快步走上前来,下意识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段蔚予嘴角勾起一笑,“这就得问怀萤公主了,东西不是从她的袖中掉出来的吗?” “我……”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你给本王下的药吧?” 东西都被搜出来了,怀萤公主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一般。 溥承蕴亦是一言不发,这怀萤公主虽说名为自己的皇姐,可是自己对她并无一点好感,虽说这次和亲的结果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可是这也不能掩盖当初她怂恿父皇让自己过来昊黎的目的,她是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弟弟的,自己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颗随手拿来用的棋子罢了。 庆王接过段蔚予手中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还要残留的药粉。 段蔚予经过方才一番动作,血气上涌,又是添了几分燥热,此时他只有坐回椅子上暗暗调息,不再说话。 庆王见段蔚予不再开口,站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见着段蔚予的状况似乎不太好,他便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吧?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去找几个……” 段蔚予摇头,“不用。” 庆王也是纳闷,不知道这段蔚予究竟在坚持什么,不就是不想娶怀萤公主嘛,自己给他找几个青楼的雏儿不就得了,人家青楼女子是只要银子,不用负责的,哪用得着这般哭着自己,这滋味儿一定是不好受。 “那现在……?” 段蔚予闭上眼睛,暗暗沉下心来,轻然开口道:“等着吧,一会儿太医来了再说。” 虽说是等着,可是外面却已然是热闹非凡。 “怀萤公主真的亲口承认了?” “可不是,我亲耳听到的,她不承认也不行啊,藏在袖中的荷包都掉出来了,里面还装着剩下的药呢。” “唉,我之前还有些同情怀萤公主来着,痴心守着蔚王殿下这么多年,却被之前那么喜欢太子殿下的升平郡主给抢走了,也是可怜,可是谁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没过多久,段映湛就带着几个太医匆匆赶了过来,因为当时只听温悦汐说蔚王被下了药,至于是什么药他们也不得而知,只以为是什么毒药,能害人性命的,所以这一路上都是拼命赶过来的,生怕赶不及了。 等太医们到了,却发现蔚王殿下好生生地坐在那里,除了额头上渗出些细密的汗来,并无什么其他的异状。 尽管如此,那些太医们也不敢稍有怠慢,一进来就赶紧上前来给段蔚予诊脉。而段映湛扫了一眼站在那里脸色灰败的怀萤公主,在自己父王的耳边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了?我看着蔚皇叔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啊。” 庆王也不好对自己的儿子说出段蔚予中了那种药,只好敷衍道:“你别多问,好好呆着吧。” 段映湛顿时不乐意了,“怎么我不能多问?我可是拼了命地把几个太医给带过来的,温悦汐呢?怎么不见她?” 不等庆王应他的话,那给段蔚予诊脉的太医便是站了起来,犹豫着开了口,“这蔚王殿下的脉象像是……” 段蔚予知道这太医为什么会犹豫,便是开口道:“大人但说无妨。” “像是媚药一类。”而且从蔚王的脉象来看,他体内的气息已经很是紊乱,可他竟还能保持如此平静,实在是罕事。 段蔚予此时看向庆王,道:“请王兄把方才那荷包递给太医瞧瞧。” 那太医不明所以地接过,把那荷包里的药粉拈了一些在手中,闻了闻,又用舌尖尝了一下,但是就这一下,他就觉得心跳骤然加快,身体里有燥热质感,心下大骇,见着旁边有一杯清水,赶紧端起来大口喝了下去,以压去心头的那股燥热。 众人只盯着太医这奇怪的动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太医喝了凉水之后,这才好了一些,神情中仍是震惊,“这药非是一般的媚药可比,方才下官只是尝了那么一点点,就已然有了异样,可见其威力极大。” 但是蔚王殿下除却渗出汗水之外,却并无异样,亦是惊人。 段蔚予闻言冷笑道:“怀萤公主,你倒是舍得在本王的身上下本钱。” 事已至此,怀萤公主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本来的计划说,趁机给段蔚予下了药,然后带他至偏僻处,二人行了夫妻之事,纵然他再怎么不愿意,自己启辰公主的身份搁在这里,他也没有办法赖掉,除了娶了自己,他别无他法。可是谁知道,他竟能挺过如此强的药效,彻底坏了自己的计划…… 第148章 早有防备(一更) 怀萤公主的沉默让整个气氛沉肃下来,此时的庆王恨不得立刻溜之大吉,给蔚王下药的人是找到了,可是没办法处置啊,这怀萤公主是启辰的公主,而且还是启辰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这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如何能处理? 可是现下自己也不能沉默着不说话,他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今日是吕府大喜的日子,眼看着马上吉时就要到了,别因为这件事给耽搁了。” 只见庆王转头去吩咐站在外面的吕府下人道:“去告诉你们家老爷,人不用找了,只管准备好婚礼就是了。再来个人,带蔚王到你们府里的客房里去休息一下。” 自己是无法处理这件事的,牵扯到启辰国的公主,这件事就只有交给皇上去处理了。 说完,他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轻声道:“我先扶你去房间里休息会儿吧,一切的事情等……等你好了再说。”这种药,硬挺过去也不是滋味儿。 段蔚予并未说什么,庆王只当他是应了,便是扶着他去了吕府的客房。 那吕大人正是焦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见着一个下人来禀报说庆王说不用找人过去了,吕大人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一旁的吕夫人赶紧伸手去扶他,“老爷,您没事吧?” 吕大人朝她摆了摆手,“我没事。” 吕夫人不禁无奈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喜事还没办,命先吓没了一条。” 蔚王殿下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何苦牵扯别人进去,蔚王殿下让老爷去找人,人找来了,那怀萤公主肯定会记恨在心,若是不找,蔚王殿下又是不肯,他们真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吕大人稍稍歇了一口气,这才看着那前来通禀的下人问道:“事情怎样了?” “庆王扶着蔚王殿下去了客房,蔚王什么也没说,怀萤公主和启辰的七殿下还呆在那里,外面围了很多人在看。” “这样,你吩咐下去,我们府里的下人一概不许再围观了,吉时就快要到了,把宾客们都引到前厅里观礼。” “是。” 待那下人离开之后,吕大人亦是皱起眉头,这叫什么事儿啊,偏偏在他们吕府大喜的日子…… 另一边的庆王已经扶着段蔚予去了客房,段映湛则是去找了温悦汐。 庆王把段蔚予扶到房间的椅子上坐下,见段蔚予的状况似乎还好,便是问道:“怎么样?药效已经过去了吗?” 段蔚予淡淡摇头,药效自然是还有退去,不过只要悦汐不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还是可以扛得住的。 庆王也不敢离开,他得看着段蔚予,不然万一待会儿段蔚予忍不住了,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方才幸亏你没有真的把那酒给灌到怀萤公主的嘴里,不然的话事情就闹大了。”虽然这件事怀萤公主有错在先,但是如果怀萤公主真的出了事儿,启辰国那边可不会这么想,事情可有的闹了。 段蔚予当然不会真的把那酒灌进怀萤公主的口中,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那酒杯里残留的药究竟足不足以发作,要是万一怀萤公主喝下那酒之后,一点事儿都没有,反倒成了自己诬陷了她。他当时不过是用这个方法故意吓唬怀萤公主,让她亲口承认自己在酒里下了药罢了。 见段蔚予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庆王知道他此时正在忍受那药效,不由又是开口试探道:“真的不用我帮你找几个女人来?” “不用。”声音清冷如常。 “行,那你就多喝水吧,照升平郡主的话来说就是……促进新陈代谢。” 提到升平郡主这四个字,段蔚予的心头不由一颤,赶紧运气压下那股躁动,而庆王见段蔚予微微皱起了眉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该提起升平郡主。 此时的温悦汐正呆在吕府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她知道段蔚予肯定能忍过药效,只是过程难免煎熬,唉,她不忍心让他受苦啊,偏偏他又坚持,也不知现下情况怎么样了。为了不影响段蔚予,温悦汐也不敢去看他。 就在温悦汐在房间里焦急踱步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啊?” “是我。” 听出是段映湛的声音,温悦汐连忙上前给他开门,“怎么样了?” “怀萤公主已经亲口承认是她下的药了,盛药的荷包都从她衣袖里掉出来了,这下子证据确凿,有那么多人作证呢,她指定赖不掉。” “那蔚王怎样了?” “怎么样……这个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也知道蔚皇叔那个人,什么事都不会表现在面上,看起来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只是额头上出了不少的汗。”应该是不太好受的。 温悦汐心疼地道:“那怀萤公主给他下的定不是普通的药,我方才探过他的脉象了……” 段映湛此时却是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难得语气认真地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皇叔了,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委屈了你。”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嫁给他的。” 段映湛闻言不由失笑,“你倒是那么笃定皇叔一定会娶你呢。” “除了我,他还能娶谁?” 段映湛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是认定了对方了,于是渐渐收敛了笑容,神情也慎重了许多,“你不觉得委屈,但皇叔却也是为你着想,婚前失贞,这可不是小事,虽然情况特殊,但那些人的唾沫也会把你给淹死。” 温悦汐轻轻点头,语气很是轻柔,“这个我自是明白。” …… 热闹的婚礼上人们议论的不是新郎和新娘,反而是蔚王和那启辰怀萤公主的事。 “吉时已到,请新娘!” 听到这声音,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只见喜婆搀着一身嫁衣的顾清雨走了过来,而站在那里的吕家少爷正一脸笑容地看着顾清雨慢慢走近。虽然今日婚礼多有波折,却还是顺利地进行了,只要能娶到清雨,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红喜帕下的顾清雨并没有什么神情,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她是不会后悔的,早在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她就一定认命了。只是她本来希望蔚王殿下最起码能看到自己穿嫁衣的样子,现下也是落空了。 关于之前怀萤公主给蔚王下药的时候,她已经听说了,就算不想听也不可能,下人都已经议论开了,她又怎么可能一点儿不知道。 其实她倒是能理解怀萤公主的心情,但是她用错了方法,蔚王殿下是一个冰冷到让人绝望的人,就算用这种办法能迫得他娶了,那以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再说他也绝对不会被逼着娶怀萤公主的。 其实听到出事的消息时候,顾清雨也并没有很惊讶,早在哥哥跟自己说,蔚王殿下要他给怀萤公主送喜帖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今天会有大事发生,只是她没有想到发生的会是这样的事情。 想来,怀萤公主也是急了,只能出此下策。 如此一来,怀萤公主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比起她来自己还是幸运的吧,及时抽身而出,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从此也可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了。谁知道呢,或许日久生情,自己也能爱上自己的丈夫,如此,便圆满了。 行罢成亲大礼,顾清雨被扶去新房,婚宴便是正式开席,却一直也没见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的身影,倒是庆王和庆王世子出席了。 段映湛看着面前的饭菜,心中却是暗自想着,蔚皇叔体内的药效的确是消散了吧?这个时候让他跟温悦汐独处一室是没有问题的吧? 此时的温悦汐听着外面的热闹之声,含笑看着坐在那里的段蔚予道:“我们蔚王殿下今日算是栽了,怎么样?中媚药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段蔚予手指轻敲了敲桌面,轻笑着道:“相比起来,倒真不算难受,比这更难受的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嗯?比这更难受?蔚王殿下你这中媚药的几率可有点高啊。” 段蔚予却是抬眸看向温悦汐,“不是媚药。” “不是媚药,那是什么?” 段蔚予却只是盯着温悦汐看,并不回答,温悦汐此时却也是明白了,原来他是说…… 比起她的撩拨来,媚药又算得了什么,她比媚药入骨。 “说起来,奇怪的很,你说顾家邀请你跟我已经算很意外了,又怎么会同时请了怀萤公主来,这不明显是找事儿吗?” 段蔚予闻言请咳了一声,然后神色淡然地道:“那个找事儿的人就是我,是我让顾仕安给怀萤公主送了喜帖的。” “啊?”温悦汐惊讶地看着段蔚予,这一点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让怀萤公主来这场婚礼原来是段蔚予的主意,可是…… “为什么啊?” “我怀疑三年前给你下药的那个人就是怀萤公主。”不过,他没有证据,三年前的事情,如今再去查,要再找到什么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连当年那个沾着药粉的纸也被顾仕安给烧了。所以,他才想着设今天这样一个局,他知道启辰国的皇帝已经在催着怀萤公主回去了,但是她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绝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这个时候想必她已经很着急,他要给怀萤公主一个下手的机会,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很有可能会冒险出手。 本来,段蔚予预料的是,她会向温悦汐下手,却没有想到她下手的人却是自己,不过倒也达到了自己预想中的结果。 “你是说忘川之毒是怀萤公主给我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感觉他瞒着自己好多事儿啊。 “当初顾仕安在顾清雨的书房里发现了还沾有白色粉末的纸片,他猜测着那纸片原本包着的是毒药,而且是被顾清雨给随手扔在那里的,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顾仕安把那纸片给烧掉了。这三年来,他一直都以为是顾清雨给你下的毒,直到年前冬天,他们兄妹两个才说开,顾仕安这才得知顾清雨并没有下毒,她一点儿都不知情,后来顾清雨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跟顾仕安一起查了查,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温悦汐惊讶,原来事情还有这样的曲折。 “当初刑部的人查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查到,更别说是三年之后了。” 段蔚予点头,“尽管没有证据,但是我怀疑给你下毒的那个人是怀萤公主。我本想着今日她会趁这个机会,跟当年一样,害了你,然后嫁祸给顾清雨,可是出乎我的预料,她下手的人却是我。” 难怪,顾家的人会答应请怀萤公主过来,原来他们跟怀萤公主也算是结了仇,如果当初顾仕安没有把那张沾了药粉的纸烧掉,而刑部的人又没有查到其他证据的话,那这个罪名十有八九就会被扣在顾清雨的头上了。想来,当时怀萤公主已经看出了自己对段蔚予的心思,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好一箭双雕,只不过结果让她失望了。 温悦汐明白了,原来段蔚予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不对,“你是不是在喝下那酒之前就已经知道怀萤公主在那酒里动了手脚?” 既然事前就已经猜测出怀萤公主会对自己动手,段蔚予一定会时刻注意怀萤公主的一举一动才对,以他的能力应该不会错过怀萤公主在酒里下药的举动。 段蔚予闻言轻笑,“你倒是反应够快。” “是,我的确是看到了她在那杯酒里下了药。”当时所有人听到外面的热闹,注意里都放在了外面,怀萤公主以为自己也是如此,可她不知道她在那酒里下药的时候,自己正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自己的眼睛。 温悦汐讶然,“那你还喝那酒?” “不然怎么结束她的纠缠。” “你就不怕她在酒里下的是致死的毒药吗?” 段蔚予默了一瞬,“我想,她应该不会给我下毒药。” 温悦汐闻言拧上段蔚予的脸颊,道:“是,她多喜欢你啊,怎么舍得给你下毒药,让你死呢?” 段蔚予拉下温悦汐的手,轻然握在自己的掌中,轻声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启辰的皇帝已经会尽快让怀萤公主嫁人的,她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我的面前了。”她得感谢上苍赐给她公主的身份,不然这件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结了。 不过,自己也没那么容易就会让这件事过去,怀萤公主给自己下药的事情,她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再加上之前她给悦汐下药,差点害死悦汐的事情,自己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是有的事情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如果怀萤公主在离开昊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跟自己无关了不是? 婚宴结束,庆王缓慢地挪动脚步去找了段蔚予,见温悦汐也在这里,一时有些不好开口,却是段蔚予站起身来,主动开口道:“走吧,带上怀萤公主,我们去面见皇上去。” “啊?面见皇上?” “太医都来了,皇上也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们自然得过去跟皇上细细禀明了,再说了,这件事还要皇上来主持公道,就算那怀萤公主是启辰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可她给我下药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庆王心道:你都逼着人家公主当众承认自己给你下药了,这一辈子都没脸见人了,而且你不也没什么事儿吗?这要是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也是难办。 第149章 无路可走(二更) 等到宾客们都散尽了,段蔚予和庆王他们方才去见了怀萤公主,此时的怀萤公主坐在那里只是呆滞着,看到人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她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以段蔚予的性子,自己对他用了这种手段,估计他永远都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 段蔚予只是看了一眼怀萤公主,便是转而对那吕大人道:“今日真是抱歉,本来是令公子大喜的日子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这件事非是本王所为,但到底也跟本王有关,希望吕大人能够见谅。” 那吕大人闻言赶忙道:“蔚王殿下言重了。” “祝令公子与顾小姐永结百年之好,我们便不在此多做打扰了,今日之事,本王还要进宫请皇上决断。” 听到这话,那原本还一脸呆滞的怀萤公主顿时抬起头看向段蔚予,他竟还要去见皇上! “那下官就不多留各位了。” 段蔚予这才对庆王道:“还请王兄带怀萤公主进宫去,本王现在不想看到她,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就牵着温悦汐的手径直离开了,只留下庆王在那里暗呼倒霉,自己就不该来这场婚宴,真是倒霉催的。 眼看着段蔚予已经离开了,庆王这才看向那怀萤公主,斟酌着用词,“那个……怀萤公主,你看,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你便跟我进宫一趟吧。” 怀萤公主握紧了自己的手,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开口道:“走吧。”神情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傲然。 好似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怀萤公主并不怕去面见昊黎国的皇帝,虽然自己的确是对段蔚予下了药,可这并不是毒药,而且段蔚予终于也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就算是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也没有办法处置自己。 怀萤公主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算是败,自己也不会败得像一个丧家之犬,自己是启辰的公主,谁敢怎么样? 却说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走出了吕府的大门之后,对她道:“你先回侯府去吧,等我从皇宫里出来,再去侯府找你。”既然这件事没有牵扯到悦汐,那便让悦汐彻底置身事外。 温悦汐轻轻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温悦汐正要上了马车,身后却是传来段映湛的声音,“等一下……” 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俱是回头看他,只见段映湛气喘吁吁地道:“我送升平郡主回去吧。” “得了吧,要打探消息就直说,我用得着你送啊。” 段映湛被戳穿了,只是嘿嘿笑着,也算是默认了。 “行了,别傻笑了,走吧。” 目送温悦汐和段映湛走远,段蔚予亦是翻身上马,径直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皇上看着站在底下的段蔚予、怀萤公主和庆王,眉头微微蹙着没有说话。其实早在他们回来之前,那些提前回宫的太医就已经把情况禀报给自己了。 皇上本来还期望着段蔚予能看在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儿的份儿上,放那怀萤公主一马,毕竟人家也当众承认了,这件事会成为那怀萤公主一辈子的污点,永远抬不起头来。这对一个公主来说,已经算是莫大的惩罚了,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这个皇弟并未打算就此罢休。 “那蔚王你打算怎么办?” “按律法,该这么办就怎么办。怀萤公主给臣弟下药,这已是确定的事实,怀萤公主亲口承认,并且已有物证,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这已是毋庸置疑。虽然臣弟现下已然无碍,但是却不知以后这药究竟会不会对臣弟的以后有什么影响,所以臣弟以为应当先将怀萤公主按律收押,待确定臣弟已然无事之后,再行定夺。” 一旁站着的庆王面露惊讶之色,段蔚予这意思是要把怀萤公主给关进监牢里去?而且什么时候放出来还不一定?他是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是不是?若是今天把怀萤公主给关进牢里去,这消息明天就会传遍整个昊黎,甚至是启辰,而且关的时间越久,人们的议论就会越多。 “这……”皇上语气里亦是透露出犹豫和为难来,他希望段蔚予能够主动改口,这怀萤公主可不是随便能关的。 这个时候,却听得怀萤公主沉声开口道:“蔚王殿下,我在那酒中下的并非是毒药,没有对蔚王你造成任何伤害,我以为是构不成收监的罪名的。” “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段蔚予冷笑一声,“既然怀萤公主以为那药并没有什么的话,这样,正好那荷包还在庆王的手里,里面剩的还有药粉,不如怀萤公主自己也尝试一下吧,毕竟这药也没什么的,不是吗?” “你!” “怀萤公主,本王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难道你要本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这么放过你吗?这怎么可能?” 说着,段蔚予沉静了神色,拱手对御座上的皇帝道:“启禀皇上,今日之事已经被吕府众多的宾客看到,估计现下已经传得整个京城皆知,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昊黎。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任由怀萤公主这般为所欲为,我昊黎的百姓会如何议论?” 段蔚予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皇帝的心里已经清楚他的意思了,如果就这么放过了怀萤公主,那昊黎的百姓未免会说,昊黎怕了启辰,启辰的公主对他们昊黎的王爷下了药,却一点事儿都没有,百姓们心里也会不舒服,认为皇室软弱无能。他知道,虽然段蔚予这说也是为了他自己,他忍不下这口气,但是他话也是对的,既然启辰的公主做错了事情,他们又为何要忍耐不发?这并非是他们的错,而是启辰公主的错,真的要追究起来,他们启辰也是理亏的一方。 皇帝在心中暗自沉吟了一下,看着段蔚予道:“只是怀萤公主毕竟是娇贵,如何能去得牢狱那种地方?” 怀萤公主给段蔚予下药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下狱……毕竟开始要考虑到跟启辰的关系,两国刚刚定了和亲的时候,若是这时候又弄僵了也是不好办。 “皇上,臣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怀萤公主不愿意按律法来办的话,那臣弟也愿意跟她私了。” “私了是如何?” “这私了,要么,让臣弟一解心中被人设计下药的气愤,办法就是怀萤公主自愿跟臣弟一样喝下掺了那药粉的酒。要么,补偿给臣弟一样东西。” 段蔚予稍顿了顿,接着道:“臣弟听说怀萤公主的皇兄手里有一启辰皇帝御赐的令牌,可以通行整个启辰无阻,下至县令上至丞相,见令牌如见启辰皇帝亲临,而且还可随意调动五千以下的官兵。若是那启辰的皇帝肯拿那令牌来换,臣弟愿意放弃追究这件事。” 怀萤公主顿时惊诧地看向段蔚予,“你竟然要那令牌,你可知那令牌是我皇兄用一条胳膊换来的,而他的胳膊是如何失去的,你再清楚不过!” 当年自己的皇兄被段蔚予砍掉一条胳膊,但当时启辰和昊黎正要议和,父皇不让皇兄再追究,许诺赐给他一枚令牌,这令牌的权利极大,见令牌如见父皇,还可随意调兵五千,这是父皇对皇兄失去一条胳膊的补偿。现下,段蔚予却是这般轻易地说出要那枚令牌,这怎么可能! 相比较怀萤公主的激动,段蔚予的情绪却一直都淡淡的,此时只是轻声道:“怀萤公主不要这么激动,今天被下了暗手的人可是本王,怎么倒好像你是受害者一样。实话实说,难道本王还不够宽容吗?你给本王下了那样的药,本王却给了你三条路让你选择,三选一,总该是能选择出来的吧?” 三条路,是,他的确是给了自己三个选择,可是这三个选择里有一个是能选的吗? 见怀萤公主只苍白着脸不说话,段蔚予冷笑着道:“好,那本王就再宽容一点,如果怀萤公主这三条路都不想选的话,那你说,你想这么办?” “我……”怀萤公主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应这话,她那条路都不想选。 “我愿意跟蔚王你道歉。” “然后呢?仅仅只有一声道歉吗?”怀萤公主,你想得未免也太好了吧? “看来,怀萤公主是决定不出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便由公主的父皇来帮公主做决定吧。” 段蔚予复又拱手对着皇帝,郑重地开口道:“请皇上准许,臣弟给启辰皇帝修书一封,以告知现下状况,征得启辰皇帝的意见。” 御座之上的皇帝沉眸看了一眼段蔚予,又看向脸色惨白的怀萤公主,片刻之后才点头道:“好,既然你是受害者,那这封信便由你来写给启辰皇帝。至于怀萤公主……暂时就还歇在别苑当中吧,等启辰皇帝的回信来了再行商议。” 如此,这件事情暂时就这般定下了。 段蔚予、庆王还有怀萤公主三人告退,走出大殿。 今日的阳光是极好的,可是怀萤公主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只觉得满身满心的冷,出了大殿之后,也顾不得庆王就在旁边,只哀怨地看着段蔚予道:“我与你相识十年,虽无男女之情,但却也有朋友之谊吧,这十年来,每年你的生辰,我都会千里迢迢过来看你,就凭着这一点,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段蔚予并不看她,只是语气淡淡地道:“怀萤公主说这话就不对了,本王如何对你赶尽杀绝了?本王给的每一条路,可都不是死路,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吗?难道公主还指望本王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吗?” “不是赶尽杀绝?你这与赶尽杀绝有什么不同?”自己对他付出十年的真心,可他对自己却果真是半分情意也没有,哪怕只念着一点点的旧情,他也不会这样逼迫自己,他给的那三个选择,哪个能选? 段蔚予此时语气却是骤然冰冷了几分,“看来公主对‘赶尽杀绝’并不是很理解。”蓦地,他突然转头看向怀萤公主,“三年前是你下的忘川,对不对?” “不,不是我。” 听闻她这话,段蔚予的眸光顿时冷得冻人,伸手就是扼上怀萤公主的脖子,五指用力,怀萤公主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一旁的庆王见状,赶紧上前去扒段蔚予的手,惊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怀萤公主心里清楚得很。忘川,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庆王闻言不解,“忘川是什么?” 怀萤公主听了庆王这话,眸中闪过惊色,难怪蔚王殿下听了自己的回答之后,突然对自己动手,原来是自己说错了话。 段蔚予这时却是松开怀萤公主的脖子,取出一方沉蓝的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手,同时口中道:“忘川是三年前,几乎让悦汐丧命的毒。其他人只知道悦汐中了致命难解之毒,却并不知那毒名叫忘川,怀萤公主为何一听就知道本王指的是三年前悦汐中毒的事情呢?” 如果怀萤公主真的不是当初下毒之人的话,那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跟庆王一样的,问什么是忘川,而不是第一时间就否认自己没有下毒。 这已相当于不打自招。 原本段蔚予还只是怀疑,现在却是十分确认了的,方才怀萤公主的一系列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可这并不能当做证据。不过,没有证据并不代表她就能置身事外了。 赶尽杀绝?你还应该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而此时一旁的庆王已经是惊呆了,天啊,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三年前升平郡主中毒差点死掉的事情也跟这个怀萤公主有关?之前每次见她的时候都觉得这怀萤公主性格真的挺好,虽然是启辰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却一点都不会端公主的架子,爽朗亲切,可是现在……原来她暗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王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哦,好。”庆王依旧还是一副没怎么回过神来的样子,实在是因为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精彩了。 眼看着身旁的怀萤公主似乎已经没了魂的样子,庆王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开口唤她道:“公主,本王先送你回别苑去吧。” 送了怀萤公主回别苑之后,庆王这才回到了庆王府,一进房间就听到庆王妃语气酸酸地道:“这么久才回来,怎么着?看新娘子还没看够啊?” 庆王却没心思搭理她,有气无力地走到床边,一歪身就躺了下来,在那里唉声叹气的。 庆王妃这才觉出庆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便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别提了,我今天就不该去那吕府出席什么婚宴,我这一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我这一颗心啊……快,给我拿一粒养生丸来,我得吃一丸。” 庆王妃见状也没了拈酸吃醋的心情,赶紧吩咐了侍女去拿药丸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庆王,“你别吓我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儿子呢?” “别担心,我们儿子没事,有事的是段蔚予,不,现在应该是怀萤公主了。” 庆王妃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听见他说事情是跟段蔚予有关的,心里也放下了些,“你说话能不能说明白点儿啊,既然是蔚王的事儿,你在这哼哼什么?” 庆王却是闭上眼睛,喃喃道:“你等着瞧吧,以段蔚予的做事风格,那怀萤公主的下场必定不会太好,现在怕还只是个开始。” 第150章 放弃怀萤公主(一更) 庆王妃是越听越糊涂了,这个时候,有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庆王妃抬眸一看,这不正是自己儿子吗? “我说你们父子两个也真是的,一起出去的,怎么还一前一后地回来?” 段映湛却没有应庆王妃的话,而是径直走到自己父王的面前,开口问道:“皇上是怎么说的?” “臭小子,你跟着升平郡主去平晏侯府不就是为了探听消息吗?怎么你蔚皇叔是还没去侯府?”这小子,婚宴一结束,巴巴地就跟着温悦汐一起回平晏侯府去了,丝毫不管自己这个父王的死活。 “我是见着蔚皇叔了,可他说,我要是想知道,叫我回来问您。怎么样啊?皇上究竟怎么说的?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置啊。” 一旁的庆王妃见着这父子两个说得热闹,自己却是一头雾水的,不由开口道:“你们父子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段映湛讶然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您还没听说吗?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什么啊?” “就是怀萤公主给蔚皇叔下药的事情啊。” 庆王妃听罢,面上亦是十分惊讶,“下药?” 段映湛便是把今日在吕府发生的事情都跟庆王妃说了,庆王妃听罢之后,不由怔然道:“这个怀萤公主可真是够大胆的,不过万一真的成了,那蔚王说什么也要娶她了。” 庆王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了,起身从床上坐起来,“可不是说,她若是成功了也便罢了,可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就僵住了,段蔚予给出的那条路哪条也不是好选的。就看,启辰国的皇帝怎么说了。” “什么三条路的?这是你们去面见皇上商量出来的结果?”庆王妃好奇地问道。 庆王敛了神色,看着庆王妃和段映湛道:“这件事你们别说出去,我们悄悄在这里说了也就罢了……” 听了庆王说完,庆王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蔚王殿下真的……非要一个结果吗?”这三个选择,有哪个能选啊? “你以为呢?以蔚王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吃了这样一个亏,他能善罢甘休才怪。而且,现在还不止是怀萤公主给段蔚予下药那么简单,还牵扯出了三年前升平郡主中毒的事情。” “什么叫还牵扯出了三年前升平郡主中毒的事情?这件事跟升平郡主三年前中毒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方才在宫中,见了皇上出来的时候,段蔚予诈了一下那怀萤公主,结果诈出了她当初给升平郡主下药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看当时怀萤公主的反应,那毒药的确是她给升平郡主下的。你们想想看,当初怀萤公主差点害死升平郡主,段蔚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我估摸着……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庆王妃却是道:“还能再严重到哪儿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怀萤公主承认了下药的事情,怀萤公主这一辈子都没法儿见人了,还能比这更严重?” “那你是不了解我的这位皇弟,他……”随即,庆王却是摇了摇头,“算了,不多说了,这件事也就我们三个在这里说说算了,你们两个可千万别往外说。” 庆王妃点头,“你放心吧,这种事情谁敢沾惹啊。” 段映湛此时却是道:“依我看,蔚皇叔做的一点儿也不过分,如果当初真的是怀萤公主给温悦汐下的药的话,那她可就是意图杀人了,不能因为她是启辰的公主就不追究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要律法有什么用?摆设罢了。” 庆王抬手狠狠敲了一下段映湛的脑袋,“你这小子,把嘴给我闭紧了,别胡说。还有,这件事你别参与,知道吗?” “知道了。”段映湛不甘心地道。 只是,心里难免好奇,启辰的皇帝究竟会做出什么决定。 而此时身在平晏侯府里的段蔚予和温悦汐也在说这件事,“依我看,也许,启辰的皇帝会拿你说的那枚令牌做交换。” 段蔚予看向歪在软榻上神情倦懒的温悦汐,“可那令牌非一般之物,正是因为二皇子有了那令牌,所以那大皇子才会对他十分忌惮,见令牌如见国君,这令牌的权利太大,启辰国的皇帝不会乐意见到它落到一个异国之人的手中,这会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温悦汐点头,“也是,不过比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一枚令牌也是舍得的吧?”如若不然的话,难道真的要让怀萤公主入狱?或者喝下那媚药?比起这两个选择来,还是拿令牌来交换比较容易。 段蔚予却是摇头,“你太不了解为君者了,他们对儿女再怎么喜爱,那也都是有限的,皇子公主有很多,就算失去了一个,还有更多个。我不相信启辰的皇帝,会为了怀萤公主而把令牌给我。” “既然你早知不可能,为什么还要……?” 段蔚予闻言轻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是蕴着几分深沉,“启辰的皇帝不愿意给,可怀萤公主还有一个母后和兄长,而他那兄长的手中正好有一枚启辰皇帝御赐的令牌。”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你要这令牌有什么用啊?一辈子也去不了几趟启辰。” “我是用不着,可你师父用得着,她现下正在启辰上下找她的女儿,若是有了这枚令牌,就可以让府县衙门配合,这样找起人来要方便很多。” 温悦汐一听,顿时从软榻上起身,窜到段蔚予的怀里,“原来你考虑的是这个,多谢你。” 段蔚予伸手揽住温悦汐的腰,以防她掉下去,口中道:“何需你来谢我,这令牌本也是我给妙毒夫人的谢礼,当初她解了你的毒,救回你一条命,这份谢礼我送她也是应当的。” 说起妙毒夫人来,温悦汐的心中有些怅然,前阵子师父是给自己来了一封信,信上说,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她会继续去找,自己回了信给她,却至今杳无音信,也不知是师父没有收到信,还是她没有功夫给自己回信。 …… 段蔚予的信被快马加鞭送去了启辰,启辰的皇帝收到那封信之后,勃然大怒,把御案上的东西都给砸了,气得脸都通红。 一旁站着的随侍太监,赶忙上前去劝,“皇上先消消气,别动怒,小心龙体啊。” “小心龙体?!没被气死算朕命大。” 那太监也不知这封从昊黎送来的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现下也不敢贸然相劝,只弯了身子在地上捡被皇帝扫落的东西。 “行了,你先别捡了,去传皇后和二皇子过来,朕有话要跟他们说。” “是,奴才这就去。” 说完之后,那太监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之后,他便是引着皇后过来了,“启禀皇上,皇后来了,已经让人去传了二皇子,正在过来的路上。” 皇后一看皇帝正坐在那里重重地喘气,像是气极了的样子,连忙上前开口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得问问你生下的好女儿啊。”这启辰的皇帝本来就体胖,这下一生气,整个脸都是通红,气也喘得厉害。 皇后伸手轻拍皇帝的后背替他顺气,一边开口问道:“怀萤怎么了?” “怎么了?”皇帝冷哼一声,把那封信甩到了地上,“你自己看看吧。” 皇后疑惑地拿起被扔在地上的信来看,脸上的神情渐渐变了。 一封信还未看完,那二皇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却见这二皇子一张脸棱角分明,轮廓清晰,一身绛红色的锦衣穿在他的身上,亦是有些几分的威严,只是一边的衣袖却是空荡荡的,随行走而剧烈摆动。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起来吧。” 二皇子起身,抬起头来见皇上和皇后的面色似乎都不大好,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在那里站着,等着皇帝先开口。 皇帝侧头见皇后已经看完了那封信,便是沉声道:“把信给烨然也看看,看看他的好妹妹都在昊黎做了些什么。” 溥烨然闻言,连忙看向自己的母后,父皇这般生气竟然是因为怀萤,怀萤从小到大可都没怎么惹过父皇生气,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就是她,所以虽然父皇不喜欢那段蔚予,却也任着怀萤的性子,怎么这次却对她生这样大的气? 皇后走下玉阶,把手中的信递到溥烨然的面前,神情很是焦虑,溥烨然见状心知,这肯定不是一件小事,赶紧用左手接过,静心看了起来。 却听得御座之上的皇帝生气地道:“难怪朕催了她几次,她都不肯回来,原来却是做这种腌臜事儿,真是把我们整个启辰的脸都丢尽了!” 信上所言并不多,段蔚予一向简洁,但足以说清楚事情的经过了。 “朕叫你们两个过来,就是看看你们是什么意思,那昊黎的段蔚予给了三条路,你们这么想?” “父皇,这三条路,我们都不选,凭什么他让我们选什么我们就选什么,怀萤是我们启辰的公主,还轮不到他们来发落!”溥烨然当年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手臂,对昊黎自然也是难解心结,每每提起昊黎,他都不会有什么好气。 “凭什么?就凭你妹妹给人家昊黎的王爷下药,还被逮个正着,连证物都从她身上掉出来了,还被那么多人看到,就凭,她现在还在昊黎。”皇上气得直拍桌子,“理亏的是你妹妹,我们现在是被动的,你懂不懂?就算他们现在要立刻将你妹妹下狱,我们也说不了什么,谁让人家有证据,占着理呢?” 这个怀萤,你耍手段就耍手段吧,偏偏让人给抓到了证据,想赖都赖不掉。 一旁的皇后闻言,心里也有些着急,皇上这一口‘你妹妹’‘你妹妹’的,是要跟怀萤撇清关系的意思吗? “皇上请息怒,也许他们这是陷害怀萤呢?真实的情况我们也不知晓不是吗?或许,怀萤是无辜的,她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皇上讽刺地看向皇后,“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吗?你认为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吗?你的女儿已经为那个昊黎的蔚王着了魔,什么事儿她都做得出来。既然她做得出,那结果她也得自己承受。” 自己承受?皇后脸色蓦地苍白起来,自己承受是什么意思?皇上不打算管怀萤了吗? “皇上,不管事实如何,怀萤终究是我们的女儿,您想办法救救她吧。” “救?如何救?来,你们两个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朕现下是没有办法了,朝臣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他们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阵闹,你们一个是怀萤的母后,一个是她的皇兄,你们来说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父皇请息怒,不管怀萤做了什么,她终究是我们启辰的公主,若是她被昊黎处置,我们启辰都一起丢脸。儿臣觉得,虽然这件事我们理亏,却也不必遵照这蔚王给出的三条路来选,我们只需另外补偿他一些也就是了,金银字画总也就可以了。” 皇上闻言却是冷笑着道:“金银字画?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打发那段蔚予了?” “如果他不要金银字画,我们可以同他协商,看看究竟他怎么样才肯罢休,但是这信上的三种选择,我们都不能选。”前两种,怀萤必定受辱,更是丢了启辰的面子,最后一种,要启辰的令牌?他段蔚予凭什么?难道还任由他一个昊黎的王爷在启辰横行吗? “协商?我们倒有时间跟他协商呢,这启辰到昊黎一来一回需要多久的时间?等到协商好了,我们启辰的面子也已经丢尽了。” 二皇子闻言不由暗暗皱眉,父皇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样放弃怀萤不管了吗? “那父皇的意思是……” 皇上略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道:“朕现在还在考虑,叫你们过来,是想听听看你们怎么说,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现在那段蔚予是摆明了,要么是泄愤,要么是补偿。 泄愤是要把怀萤给关进牢里一阵儿,或者让怀萤也服下那药,补偿,就是要那令牌。 他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事,而且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可是令牌……令牌的权利太大了,给自己的儿子,自己尚且还有顾虑,更别说是给一个异国的王爷了。令牌自己是一定不会给的,而那段蔚予又不是好打发的人,地位、财富,他都有,美人?怀萤可是天下有名的美丽女子,他都看不上,美人对他没用。 对于这个刀枪不入的人,自己真的是无计可施,只是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消息慢慢传开,影响只能越来越坏。 难道要因为这件事跟昊黎撕破脸交恶吗?不,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太平的日子,十几年前的那产大战,两国皆是力气大伤,如果这个时候再起兵,周边的几个小国未尝不会趁机骚扰,为了一个公主,有必要吗? 皇上心里烦得很,“行了,看你们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都回去吧,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主意了,再过来见朕。”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二皇子亦是开口道:“儿臣告退。”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御殿,没走出多远,皇后就神色凄然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啊?看皇上那意思,八成是要放弃怀萤了,若是照那蔚王的意思,你妹妹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第151章 孰轻孰重(二更) “母后您先别急,儿臣看父皇一时还无法决定,且先等等看再说。” 但是溥烨然心里却很清楚,不会拖太久的,最迟明天父皇就有决定了,这件事拖得越久,对启辰的不利影响就越大。 皇后素日里的威仪已然全都不见了,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现下在昊黎国闯了大祸,也不知那些人会怎么对她,此刻自己距她千万里之遥,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我早就让她不要再执着于那段蔚予了,可她偏是不听。也不知她究竟跟你父皇说了什么,竟能说动你父皇让她跟那七皇子一起去昊黎,结果这下可好了,那段蔚予是什么人,之前我又不是没见过……” 溥烨然看了一下四周,赶紧制止了皇后接下来的话,“母后,此刻还在外头,这些话先别说了,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又是一桩祸事。您先回去吧,儿臣找人盯着点。” “行,有什么消息的话,你派人过来跟母后说一声。” 皇后临走之前不由又是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那空荡荡的手臂,心下酸涩,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身离去了。 自己的儿子已然失了一条胳膊,难道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安然从昊黎回来吗?皇后心中暗恨,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昊黎的任何人、任何事情有牵扯。 目送皇后离开之后,溥烨然也回去了自己的寝宫,还未等他走进去,那二皇子妃便是迎了出来,“怎么样?父皇突然把你召过去,是为了何事?” 溥烨然皱眉,“怀萤在昊黎出事了。” 溥烨然顾不上跟她细说,当即就召来了自己的心腹,让他去暗中盯着,看看皇上那里会有什么动向。 这二皇子妃面上虽然看似跟溥烨然一样着急,可是心里却平静得很,她以为这个怀萤公主也是该得到教训了。二皇子是怀萤公主的亲皇兄,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昊黎的蔚王砍掉了二皇子的一条胳膊,她却喜欢上那个蔚王,一心非要嫁给她。她如此,把自己的亲哥哥又至于何地? 偏生所有人都宠着她,任着她去胡闹,如今总算是出了事,也怨不得别人。 没多时,那前去打探消息的太监便是回来禀报说,皇上召了几位心腹大臣进了养心殿。溥烨然明白,皇上这是要找大臣商量对策了,怀萤的事情的确是不好处理,那段蔚予不会轻易放过怀萤,可是那昊黎的皇帝却不一定啊。这件事,只要昊黎的皇帝肯开口放过怀萤,那段蔚予又敢说什么?如果父皇向昊黎的皇帝施压的话,或许能让怀萤安然无恙地回来吧。 只是眼看着夜幕已然降临,养心殿那边却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那几个大臣已经在里面呆了好几个时辰了,依旧没有出来,看来他们亦是没有商讨出一个结果来。 养心殿那边没有动静,溥烨然的心里很是焦急,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殿下,您也别太着急了,皇上那么疼爱怀萤公主,一定会护着怀萤公主,不让昊黎那边乱来的,还是先吃饭吧。” 溥烨然却是皱眉沉声道:“你若是饿了,你先用膳吧。” 溥烨然对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很疼爱,她那么小的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原本公主是不能习武的,可是怀萤独得父皇宠爱,所以也便特许了她可以跟在自己的身边习武。兄妹两个相处的时间多了,感情自然是很好,当初怀萤得知自己被昊黎的段蔚予给砍了一条手臂,竟是自己一人偷偷跑去刺杀那段蔚予要给自己报仇,可是谁成想到,就此一遭,怀萤竟然喜欢上了段蔚予,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自己不是没有生过自己这个妹妹的气,气她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那跟自己有仇的段蔚予。为了这个,自己第一次跟自己的妹妹生气,很久都没有理会她。直到那一天,她跑到自己的面前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说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心,还说对不起自己。 那是自己的妹妹啊,启辰的怀萤公主,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也不知道痛苦,那一次却哭得那样凄惨,然后自己就心软了。她那么喜欢段蔚予,甚至愿意舍了一条胳膊还给自己,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她喜欢段蔚予,便让她喜欢去吧,谁让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呢。 这么多年,自己妹妹对段蔚予的情意自己是全然看在眼里的,也劝过她很多次,一个男人若是一个女人有心思,绝对不会让她等这么多年的,可是怀萤却坚定了一颗心非要嫁给段蔚予不可。 谁知却弄出如今这样的事情。 怀萤是自己的妹妹,他对她很了解,若她对一件事没有十分的把握便不会轻易去做,尤其是在牵扯到段蔚予的事情上,她一直都显得谨小慎微,生恐在段蔚予的心里留下哪怕一丁点的污点,他时常觉得怀萤在对待段蔚予的事情太小心了,只要对段蔚予用些手段,要让他娶了怀萤也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怀萤每每听自己说了,总是摇头,说:“你不了解他,他的眼睛太毒,在他手底下耍手腕很容易被看穿,一旦被看穿了,从此连出现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以前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妹妹把那段蔚予看得太高了,但是今日方知自己的妹妹是对的,那个段蔚予果真不是好惹的人。 溥烨然正在这里来回地踱步,那前去打探消息的太监已然是回来了,溥烨然听到声音连忙朝着来人看去,“怎么样了?” “回二殿下的话,其他大臣都已经出来了,只有刘御史一个人还留在里面。” 刘御史?溥烨然在心中暗自沉思了片刻,抬脚就往外走,二皇子妃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殿下干什么去?” “去母妃那里。” 待溥烨然离开了,那二皇子妃转身走入内殿里,吩咐里面的宫女道:“去传膳吧。” 那宫女应了一声,便是退身离去,二皇子妃则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开始卸下头上的珠钗。 她的贴身宫女见状连忙上前来帮忙,“主子现在就卸妆吗?” 二皇子妃把手中的步摇放下,淡淡开口道:“这次怀萤公主出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他们母子俩可得好好商量呢,天色已经这般晚了,殿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不卸妆还留着干什么?” 这宫女知道自家主子素来不喜欢怀萤公主,亦是附和着道:“真不知道殿下干什么对怀萤公主这么好,她喜欢的可是殿下的仇人哪。” 二皇子妃冷笑一声,“仇人又如何?那怀萤公主最是懂得如何讨人喜欢。只可惜啊,她能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只除了她心上的那个人,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 那宫女一边为二皇子妃梳理头发,一边道:“听说那位蔚王殿下喜欢的还是他的一个晚辈呢。” “何止是晚辈那么简单,那女孩子本该唤他一声师叔的,这倒还罢了,偏偏女孩儿之前是昊黎太子的未婚妻,差一点就成了那蔚王的侄媳妇,这两个人的事儿啊,可有得说呢。” 那宫女见自家主子说得高兴,便是接着她的话头道:“怀萤公主喜欢了那位蔚王这么久,可那蔚王一直都对怀萤公主冷冰冰的,却偏偏不顾一切喜欢上那样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孩子,怀萤公主怕是要气坏了。” 果然,那二皇子妃一听这话就是笑了,“可不是,你说怀萤公主纵然是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又有什么用?偏就是比不上一个小丫头,我听说那蔚王宠那小丫头宠得很哪,心尖宝贝似的。” “要奴婢说啊,也是有人该灭灭怀萤公主的气焰了,省得她整天高人一头似的。” 这话算是说在了二皇子妃的心坎上,她虽然是溥烨然明媒正娶的正妃,怀萤公主却一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让她心中十分地不好受。但是无奈皇后和自己的夫君都十分向着怀萤公主,她只敢怒不敢言,憋在心里罢了。 如今怀萤公主在昊黎出事,她倒果真有些幸灾乐祸。 却说这厢溥烨然径直去皇后的寝宫,找了自己的母后。 皇后亦是正忐忑不安,见着溥烨然进来,赶紧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父皇召了几位心腹大臣进了养心殿,在里面呆了好几个时辰,方才其他几位大臣都出来了,只有刘御史还呆在那里。” “刘御史,他不是……”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震惊地看着溥烨然。 “是,儿臣猜着父皇已经有了决定,此时正让刘御史拟写给昊黎的回信。” “那……你父皇究竟是怎么决定的?怀萤她会怎么样?” 溥烨然摇头,“不知道,母后你也清楚,父皇的那几位心腹大臣嘴巴严得很,除了父皇的话,他们谁的话都不会听,从他们的嘴里根本就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那我们该怎么办?万一你父皇要是打算放弃怀萤……” “母后,你先别急,就算是要把信送去昊黎,那也得是明天一早了,您现在就熬一碗汤送到养心殿去,借机向打探一下父皇的意思。” 皇后立刻点头,“好。”说着,便是吩咐了人去熬汤。 母子两个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套话,皇后这才端着汤去了养心殿。 皇宫里已是华灯璀璨,皇后沿着一路的宫灯去到了养心殿,只是却被拦在了殿外,“皇后娘娘,皇上正在里面跟刘御史商量大事,恐不能召见。”皇上之前就已经吩咐过了,与众位大臣有要事相商,无论谁来都不见。 “无妨,本宫便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宫人也不好说什么。 皇后没在外面等多久,那刘御史便是从养心殿里走了出来,见着皇后站在那里,赶紧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刘御史无须多礼。” 皇后压低了声音问那刘御史道:“不知皇上召刘御史过来是所为何事啊?” “不过是朝中的一些杂事罢了。”刘御史果然不肯透露丝毫。 皇后沉了声音道:“不是跟怀萤公主有关的事情?” 刘御史闻言凝滞了一瞬,继而朝着皇后拱手道:“下官不敢妄言。” 见这刘御史果然是守口如瓶,皇后也不费这个功夫了,让身后的宫女端着熬好的汤跟上,径直进了养心殿。 皇上倒也没有拒之不见,只是神情很是倦怠,整个身子靠在御座上,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皇后亲手舀了汤到玉瓷碗中,递到皇帝的面前,“皇上,臣妾知道您为了怀萤的事情伤透了脑筋,特意吩咐宫人熬了汤过来。” “放着吧,朕不想喝。” 皇后犹豫了一下,仍是依言把手里的汤给放下了,在心中暗自想了一下,竟是直接开口道:“臣妾方才在外面见着御史大人了,皇上召见他可是为了怀萤的事情?” 皇上这才睁开了眼睛沉眸看着皇后,好不避讳地道:“是,朕找他就是为了怀萤的事情。” 没有料到皇上竟是这般坦言,皇后一时倒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那……皇上是已经想好怎么答复那蔚王了吗?” “是,想好了。” 皇上这神情、这语气……皇后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臣妾可以问问,皇上是如何决定的吗?” “那段蔚予要的无非就是泄愤,朕可以让他做他想做的,不过他也要保全我们启辰的面子,只能悄悄的,不能传出去,如此一来,事情就解决了。” 皇后闻言顿时浑身发冷,皇上的意思是要任由那位蔚王处置怀萤吗? “皇上的意思,臣妾不太明白。”皇后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那朕就再说明白点,只要段蔚予对外说这件事只是一场误会,朕可以随便他对怀萤做什么。” “皇上,您怎么能……怀萤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朕怎么就不能?你知道这次你的宝贝女儿给启辰带来多坏的影响吗?这件事现在是还没传到启辰来,若是消息真的传来了,那百姓们会怎么想朕,怎么想我们整个皇室,想我们整个朝廷?!脸都让她丢光了。” “所以为了保住皇上您的面子,保住皇室的面子和朝廷的面子,就要舍弃了我们女儿吗?” 此时皇帝的面上终于卸下了怒气,变得颓然而疲累,“你当真以为朕愿意这样吗?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消息传开之前,让段蔚予亲口承认这件事是误会,这样一切就都能保住。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以牙还牙,他不会让怀萤死的,等到怀萤回来之后,朕会给她寻一个好驸马的。” 皇后闻言心中难受,眼泪也是落了下来,皇上的意思是竟是要由着那蔚王毁了怀萤的清白,一个失去了清白的公主,是还能再寻一个驸马,可是那能一样吗? “皇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那可是我们的女儿啊,您忘了,您以前是多么喜欢她了吗?” “可是她对得起朕的疼爱了吗?朕就不该任着她的性子,允着她不嫁人,如果朕早点给她指了夫婿,就没有这些事情了。”这皇帝又何尝不后悔,那终归是他的女儿啊,可是一个女儿跟启辰的面子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启辰的百姓要怎么去接受一个给异国王爷下药的公主?万万接受不了的。 皇后现下没有了办法,她是劝不动皇帝了,只有去找自己的儿子,烨然,他一定还有办法的。 第152章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一更) 出了养心殿,皇后便急匆匆去找了二皇子溥烨然,此时夜色正浓,在这皇宫里却仍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母后,父皇如何说?” 皇后眉间折痕深沉,眼睛里全是焦急担忧之色,“你父皇说……为了让那昊黎的蔚王澄清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怀萤就……交给他任意处置。” 溥烨然顿时愕然,父皇竟是要随段蔚予如何处置,那怀萤岂不是要毁了清白? 见溥烨然久久不说话,皇后越发着急,“烨儿,你赶快想想办法吧,你父皇已经让刘御史写好了回信,明天一早可就要送去昊黎了,到那个时候可就晚了。” “儿臣再去求求父皇。”不能让父皇就这么决定了,这可是影响怀萤一辈子的事情。 “那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皇上召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大臣商量了那么久,既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就说明皇上的心意已定,很难改变了,要说服皇上改变主意怕是很难。 溥烨然摇头,“还没有。”语气亦是有些无力。 皇后见状更是忧心,不由道:“那蔚王殿下摆明是刁难人,他给的那三个选择里,有哪一个能选?怀萤可是金枝玉叶,能下大牢吗?又怎么可能服下那种药?那令牌皇上又怎么肯给?” 说到最后,皇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令牌?皇上不肯给的话,烨儿不是…… 皇后顿时抬眸看向溥烨然,而溥烨然看着皇后这般眼神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是啊,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一块段蔚予想要的令牌,可那是自己用一条手臂换来的啊,正是有了这块令牌自己才可与大皇子相抗衡。 “就算我愿意把令牌给段蔚予,父皇也不会同意的,父皇不会让这样重要的令牌落到一个异国王爷的手上。”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皇后的心里也很是纠结,她知道这枚令牌对自己的儿子有多重要,那大皇子是先皇后的亲生子,占着嫡长子的地位,自己的儿子虽然也是嫡子,但却并非是长子,那大皇子又有众多朝中老臣拥护,太子之位究竟落在谁的头上还是个未知数,如果烨儿从此失去了令牌,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上只怕也会增加许多困难。 再说了,那令牌可是他用一条手臂换来的啊,一条再也不会回来的右臂。 手心手背都是肉,怀萤是自己的女儿,烨儿也是自己的儿子啊,自己怎么忍心让他放弃自己的令牌去救怀萤? 只听得皇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父皇既已做了决定,已是很难更改,你的令牌对你、我,还有怀萤的未来都很重要,怎能轻易舍弃?这件事就这样吧,就算怀萤在昊黎失了清白,她既是我们启辰的公主,难道还愁找不到好夫婿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皇后也是一个女子,知道清白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明白把身子交付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当初她对皇上也……皇后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夜已深了,你也去睡吧,怀萤她……命里该有此劫。” 如果当初怀萤没有遇见段蔚予该多好,此时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必定过得很幸福。 …… 昊黎国内,启辰怀萤公主给蔚王下药的事情越传越快,不止是京城,很多地方都开始议论这件事。 而段蔚予则是心平气和地等待着昊黎那边传来消息,这件事他自是不着急,反正拖得越久,毁的怀萤公主的名声,伤的是启辰皇帝的面子。 “王爷,据我们的探子来报,启辰国君的回信已经进了皇宫,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到了皇上的手里。” 段蔚予手中执笔,墨迹未歇,只是开口淡淡道:“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快一些,那启辰皇帝想必是急坏了。”越是往后拖一天,这事情就闹得越大,启辰皇帝自然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 既然信来了,那距离怀萤公主回去启辰的日子也不远了,“我让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是,都已经安排好了。” 段蔚予这才停了笔,抬眸看向谷易游,“要确定万无一失。” “是,属下明白。” “不要把她弄死了,死了反倒解脱了。” “属下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 谷易游朝着段蔚予行了一礼之后,便是躬身告退,刚走出书房,就看到温悦汐正朝这里走过来。 谷易游看着慢慢走近,同时侧头在跟她身后的绿弗说话的温悦汐,不由想起三年前温悦汐的样子,这三年来,升平郡主好似也变了不少。 小女孩儿长大了,有了娉婷窈窕的身姿,说真的,谷易游还真的挺好奇的,王爷每每抱着升平郡主在怀里的时候,也不知动没动过那心思。这要了换了别的男人是毋庸置疑的,美人在怀,难免心旌摇曳,只是王爷嘛,就不好说了。 温悦汐见谷易游站在那里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上前道:“怎么了?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吗?” 谷易游连忙道:“没,没出什么事儿,就是王爷安排我去做些事情,郡主赶紧过去吧,王爷现下在书房呢。” 温悦汐迈步走入段蔚予的书房,而绿弗则是自觉地退避了。 听着这脚步声,段蔚予已是抬起头来,搁下手中的笔,段蔚予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温悦汐含笑走近把手递到他的掌心里,刚在他的身边站定,却见着这书桌上放着好几封信,信封上写着:蔚王亲启。 很娟秀的字迹,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谁的信啊?” 段蔚予淡淡扫了一眼那几封信,“是怀萤公主让人送过来的。” 温悦汐已经拿起其中一封看了一眼,见上头的封漆未动,可见段蔚予是根本就没拆开来看的。 “看来怀萤公主是很着急了,一封一封地这样让人送来。”她若是不着急,也不会想要在顾清雨的大婚上用那样的办法,只是越急越错,怀萤公主这下算是彻底毁了自己。 段蔚予闻言只是轻笑着道:“她现在再怎么着急也没用。” 段蔚予正和温悦汐在这里说这话,宫里的太监已然是急急忙忙赶到了蔚王府。 “王爷,宫里来人请您进宫去。” 段蔚予心中了然,定然是为了那启辰皇帝的回信,他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 段蔚予出了王府,径直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皇上就只召了段蔚予一个人过来,殿内并没有其他的人,只见太监把一个墨玉雕成的令牌送到段蔚予的面前,同时御座之上的皇帝开口道:“这是跟启辰国皇帝的那封信一起送来的。” 段蔚予伸手接过,面上并无意外的神色,他早就料到,纵然启辰的皇帝不想管怀萤公主了,那溥烨然却也不会放弃的。 “没有想到那启辰的皇帝竟真的会给你这枚令牌,不过,你要它只怕也没多大用处吧?”皇帝有些不解,为什么段蔚予要提出要那个令牌呢?他一辈子也去不了启辰几趟吧,要那令牌又有何用? “臣弟是要把它送人的,皇上还记得之前帮升平郡主解毒的那个大夫吗?她现下正在启辰找人,有了这枚令牌,能方便很多,只当时我对她的报答了。” 听了段蔚予这枚说,皇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这皇弟何曾对什么人或是什么事这么上心了,他至今都不明白,那温悦汐究竟有哪里吸引了他。 其实这次怀萤公主带着那启辰的七皇子一起来和亲的真正目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心里也在暗自希望,怀萤公主能够成功拆散段蔚予和温悦汐,这样以后他省得尴尬,毕竟这温悦汐差一点成了自己的儿媳,现在却即将要成为自己的弟媳,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只是,这怀萤公主终究也是失败了。 “这封信你看看吧,是启辰的皇帝命人送来的,他用这令牌交换怀萤公主,并且让你澄清怀萤公主给你下毒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 段蔚予却是笑了,“澄清?如何澄清?难道我还要在街市上对着众百姓们说,怀萤公主并没有给我下毒吗?既然他们已经把令牌给我了,这件事我从此以后不再提也就罢了。” “既然如此,启辰皇帝希望能尽快让怀萤公主会启辰去。” “当然,他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不会再追究怀萤公主给我下毒的事情了,今天就让她走也无妨,全看皇上您的意思。” 想走?你还不知道有什么在路上等着你呢。 段蔚予离开京城之后,皇帝又是召了段怀瑾过来。 “你等会儿就去别苑一趟吧,告诉那怀萤公主和七皇子,他们可以走了,朕想着,以现下的情况,他们绝不对多留,肯定马上就走,你去送送他们,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那毕竟是怀萤公主和蔚王的私事,我们昊黎的礼数却不能丢了。等会儿,朕会派人叫庆王也一起去送他们,你就先过去吧。” “启辰那边……答应了皇叔的要求?”不然皇叔也不会同意放怀萤公主离开吧? 皇帝点头,“他们送来了你蔚皇叔要的令牌,你蔚皇叔已经决定不再追究此时了。”赶紧把他们给送走吧,这件事闹得也是够了。 “真的给了令牌?” 皇帝想了想,沉下声音对段怀瑾道:“你蔚皇叔要那令牌是为了送给一个人。” “谁?”段怀瑾闻言惊讶。 “当初给升平郡主解毒的那个女人。听你蔚皇叔说她现下正在启辰国找人,那枚令牌对她来说有用。” 段怀瑾闻言微微垂眸,并未再说什么。 皇帝这才道:“好了,去别苑吧,早点把他们送走了,也清净了。” 只是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皇帝的心中仍是有些疑虑,以他对段蔚予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会这么轻易放过怀萤公主才对,难道他就真的只是为了得到那枚令牌?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了。 段怀瑾很快就到了别苑,别苑里这几日都是阴阴沉沉的,里面的下人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气氛压抑得很。 见着段怀瑾来了,他们心里也清楚,事情只怕是已经有了结论,一个个都是好奇起来。 下人们很快把怀萤公主和溥承蕴请到了段怀瑾的面前,只这么一看,就见得怀萤公主似乎瘦了不少,脸色也很是憔悴,段怀瑾心道:这她还是没有听到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若是听了那些传言,只怕她更加受不了了。 “启辰皇帝的信件已经送到了,催请七殿下和怀萤公主回去。” 怀萤公主立刻睁大了一双眼睛看向段怀瑾,“父皇写信来了吗?”父皇终于来接自己回去了,这些天来,她还一直很担心父皇会放弃自己,原来是自己把父皇看得太无情了。 “是,启辰的皇帝回信了,令牌已经送到了蔚皇叔的手上,蔚皇叔也已经答应不再追究这次的事情了,启辰皇帝等着公主和殿下尽快回去启辰。” “令牌?父皇给了段蔚予令牌?!”怎么可能,那令牌代表着多大的权利啊,父皇怎么会把它给一个异国的王爷?父皇虽然平日里很疼爱自己,但也绝对不会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 “公主和七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我们也好相送一番。” 怀萤公主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我们现在就走。”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了,“不过在走之前能让我见升平郡主一面吗?” 对于怀萤公主的这个要求,段怀瑾很是诧异,她怎么会要求见温悦汐呢?不该是要见蔚皇叔吗? “这个……我还是先派人去问问升平郡主愿不愿意见公主你吧。” “也好,你让人跟她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是有关于蔚王的,她若是不听,以后会后悔一辈子的。” 段怀瑾皱眉,可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怀萤公主故意引温悦汐来见她而故意的,怀萤公主被蔚皇叔弄得这样惨,她现在要见温悦汐,难道真的不是为了报复吗? 怀萤公主和溥承蕴各自回房去收拾行李,段怀瑾想了一下,还是找了人来去平晏侯府传口信,“别忘了告诉升平郡主,可能有诈,让她好好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过来。” “是,奴才知道了。” 结果,没过多久,温悦汐果真是来了,段怀瑾不由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小心一点,就怕她狗急跳墙。” 下药的事情都做了,别的也不是做不出来。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无妨。” 怀萤公主已然收拾好了行李,其实这几日她不能出门,每日在房里没事干,行李是早就已经收好的了。 见着温悦汐过来,她看了一下站在温悦汐身后的绿弗,开口道:“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温悦汐含笑摇头,“我胆子向来很小,现在这种情况,我可不敢单独跟公主你相处,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能说的话,我就走了。” “是有关于段蔚予的秘密的,你真的不想听?” “我这个人好奇心的确很重,但是跟性命相比较,我还是选择保命要紧,公主你也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很危险啊。” 自己没有必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怀萤公主暗暗握紧了掌心,最后却也只有无奈地道:“好吧,不过只能有你的侍女一人在场。” “行。” 二人走到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温悦汐开口道:“好了,就在这里说吧。” “你知道蔚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吗?” “愿闻其详。” “因为在他心里早就有喜欢的女子了,很显然,那个人不是你,升平郡主。” 第153章 永堕地狱(二更) 温悦汐闻言却是笑了,这个怀萤公主还真是不死心啊,临走之前还要再挣扎一下,“这么说来,你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了?我见过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女人,她还真是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当然见过,那个女人就是升平郡主你的亲生母亲,我曾经见过你母亲的画像,你与她,长得真是越来越像了。” 温悦汐当然明白怀萤公主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暗示自己,段蔚予之所以会喜欢上自己,对自己好,全都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张像他心爱女子的脸。 可是,“怀萤公主,你不觉得你的谎言太拙劣了吗?” 怀萤公主则表现得一脸坦然,“你不想相信这个事实,认为我说的都是谎言,这也无妨。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段蔚予师从你外公的时候,跟你母亲朝夕相处,他看着她从一个少女长成一个窈窕的女子。女子死了,他的心也死了,从此再不能爱上其他任何女人,直到他发现那个跟她长得十分相像的少女……” 怀萤公主走近几步,眼睛紧紧盯着温悦汐的一张脸,“你心里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之前他一直对你不冷不淡的,却在你落水恢复神智之后,对你的态度一夕之间发生了那样大的变化。那是因为你之前被你叔父和婶母下了药,神智不清,把自己打扮得花红柳绿,跟你的母亲没有丝毫的相像。后来,你好了,恢复正常了,跟你母亲越来越像了,他就觉得那个女人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说到这里,怀萤公主不由笑了起来,那笑容里藏着几分得意、几分悲凉和几分怨毒,“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却也不是你,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你只是那个女人的替身而已,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你不觉得好笑吗?” 温悦汐亦是淡淡勾起一抹笑容,“是很好笑,你垂死挣扎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怀萤公主,你以为就凭这样几句话就能挑拨得了我跟他的关系吗?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回去以后要怎么面对你父皇还有启辰国上上下下那么多百姓,有这个一个公主,百姓们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怀萤公主的脸色一白,“不用你来操心。” “怀萤公主你也不用在这里挑拨,若你认为段蔚予心里真正爱的人不是我,为何三年前就给我下毒,意图置我于死地?” “升平郡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三年前的事情了,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们是绝对找不到证据的,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那忘川之毒是自己下的。 是的,早在三年前之前自己看到温悦汐的时候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直觉如果不尽早除掉那个少女的话,最终会是她从自己的手中把段蔚予给夺走,所以她才精心策划了那次毒杀。一切都很完美,就算他们找到了那张沾了药粉的纸片也不会以为是顾清雨出于妒忌下的手,没有人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温悦汐的生命原本在三年前就应该结束的,如果那个时候她死了,就不会有今天这所有的事情,谁知道她的命竟是那般硬,连忘川这种剧毒也毒不死她。 “听不懂?”温悦汐冷笑一声,“公主你装得可真好,不去做戏子可惜了。” 说罢,转头对绿弗道:“绿弗,我们走。” 温悦汐再不理会怀萤公主,带着绿弗就转身离去。 见着温悦汐回来,段怀瑾和溥承蕴皆是迎上前来,“怎么样?没事吧?”开口询问的是段怀瑾。 温悦汐神态如常,“没什么事儿,估计怀萤公主受了打击,精神可能不怎么好,跟我胡言乱语了几句。”她说到此处,抬眸看向溥承蕴道:“你回去以后好好注意一下,免得她精神不正常,还出来害人,叫你父皇多找几个太医给她瞧瞧。” 溥承蕴本来还想着问怀萤公主都说了什么呢,但是听着温悦汐的语气不太好,也就没有问了。 “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段怀瑾点头,“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段怀瑾不由看了一眼跟在温悦汐身边的绿弗,是啊,她身边有皇叔给她安排的侍女,还能有什么事情,“那好,你路上小心一点。” 一旁的溥承蕴却是看不懂了,怎么好像这位太子殿下很关心温悦汐似的,来昊黎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昊黎太子跟温悦汐的关系并不似之前自己听闻的那样,这昊黎太子非但并不讨厌温悦汐,凡儿似乎还……对她格外有些上心,该不会这就是所谓的‘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位太子未免太晚了些,人家是你未婚妻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解除婚约了,你倒对人家好起来了。 不过再怎么好也没用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你的长辈了。 这不由让溥承蕴想起了司空禹,他跟这昊黎的太子多少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吧。 “太子殿下回宫的时候能帮我带封信给蔺玉公主吗?”自己就要离开昊黎回启辰去了,连跟她告别一声都不能。 “当然可以。” 溥承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那是他方才在回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写下的,虽然不能亲口跟她告别,能给她留一封信也好。 段怀瑾接过溥承蕴手中的信,觉出指下的厚度,不由在心中暗暗道:这启辰的七殿下是真的喜欢上蔺玉公主了,也不知究竟写了多少话。 蔚王府的书房中,段蔚予正跟自己的属下吩咐着些什么,却见有人猛地推门进来,段蔚予顿时抬眸看向来人,却见温悦汐一脸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站在那里的段蔚予的属下见状不由看向段蔚予,这情况下,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啊? 段蔚予见状,朝他摆了摆手,那侍卫如蒙大赦,匆匆朝温悦汐行了一礼之后就走了出去,并且很是体贴地为他们二人关上了房门。 只见温悦汐气势迫人地走到书桌前,一掌拍在桌上,盯着段蔚予道:“说,你是不是喜欢过我母亲。” 段蔚予闻言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失笑道:“你说什么?”自己没有听错吧? 看到段蔚予是这个反应,温悦汐已然明白,的确是没这回事儿了。 “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而已。方才我去别苑,怀萤公主跟我说,这么多年来你之所以没有喜欢上任何女人,是因为你心里喜欢的人是我母亲,我母亲死了,你的心也死了,所以……” 段蔚予倾身过来,长臂一伸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样的话你也信?” “我当然不信,不过……”温悦汐坦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啦,毕竟你跟我母亲也算是朝夕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嘛,那……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啊,算起来,我母亲算是除了你母妃之外,跟你相处时间最长的女人吧?” 温悦汐不得不承认,虽然明白怀萤公主有挑拨的意图,但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回来向段蔚予求证。 “这么说来,的确是,除了我母妃之外,你母亲的确是跟我相处最久的女人,但是,我一直都只把她当师姐,并未有男女之间的喜欢。”自己这个人天生冷情,对师姐也并无多亲近,又何来男女情爱之说? 说完这话,段蔚予示意温悦汐来自己身边,并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柔声道:“这次你做得很对,如果有什么疑问就直接来问我,不要一个人在心里暗自琢磨。” “当然,如果不是你亲口跟我说的,我都不会相信。” 段蔚予闻言笑着在温悦汐的额头轻然落下一吻,“真乖。” “能跟我说说我母亲以前的事情吗?我想知道。” “好。” …… 晚上,送了温悦汐回平晏侯府之后,段蔚予又是叫了谷易游过来。 谷易游进了书房之后,见段蔚予仍是站在那里执笔写字,倒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谷易游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方才开口提醒自己还在这里站着呢,“王爷找属下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段蔚予这才停了笔,拿起桌上自己刚写好的一张宣纸,对谷易游道:“这个字你派人送过去。” 谷易游好奇上前一看,心下立刻大惊,只见那洁白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大字,那么醒目地映入眼帘,让谷易游诧异的是,王爷怎么会写这个字?不由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清风霁月的蔚王,谷易游深深觉得自家王爷是不是写错了字。 见谷易游愣怔着不说话,段蔚予盯着他问道:“怎么?没有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吗?” “听……听清了,不过……不太懂,王爷要把这字送到哪里去?” 谷易游的目光不由又是落在那个显然的大字上,娼,王爷为什么会写下这样一个字? 段蔚予看着那个字眸光冷得骇人,怀萤公主,你有功夫在悦汐的面前挑拨,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下半辈子该这么办吧。 温悦汐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这半个多月,她一直都在等妙毒夫人的消息,没有想到却是先听到了怀萤公主出事的消息。 “方才绿弗听到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说启辰的公主和皇子刚离开启辰,进入昊黎境内就出了事儿。” 温悦汐拿起一把晒好的草药放在鼻下闻了闻,才是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听说是怀萤公主被山匪给掳走了,整整失踪了三天,稀奇的是三天之后,那帮山匪又把人给送回来了,不过啊……人们都在议论说,这落在山匪手里三天的女子,绝对没有清白着回来的。再加上,那些跟着怀萤公主和七皇子一起的那些侍卫、礼官竟然一夕之间全死了,说是被山匪给杀了,但是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人家山匪还专门留着公主和皇子不杀,只杀其他人?以我的经验,估计是某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传出去,所以那些人全都被灭口了。” 温悦汐听了绿弗的这话,矮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刚出了昊黎地界就出事,这只怕不是巧合,倒像是某人故意的手笔。 然而此时的温悦汐却不知道,怀萤公主的状况远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在得知怀萤公主出事的消息之后,启辰的二皇子溥烨然立刻就从京城赶了过去,原本已经暗暗在心里想过最坏情况的溥烨然在真正见到怀萤公主之后,却仍是惊骇不已。 这……还是自己的妹妹吗?还是那个以美貌冠绝天下的怀萤公主吗? “怀萤……” 但是躺在床上的怀萤公主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顶上灰色的床帐,像是预示着她以后的人生一般,全是灰色,暗无天日。 溥烨然在怀萤公主的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握她的手,可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上怀萤公主的手背的时候,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样,迅速把手给缩了回去,同时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溥烨然。 “是我啊,我是皇兄。”溥烨然心中一沉,怀萤难道是癔症了不成? 怀萤公主死死地盯着溥烨然,似乎确定了面前的人的确是自己的皇兄,原本空洞的一双眼睛这才有了情绪的波动,原本已然哭肿的眼睛现在又是红了,“皇兄,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身子毁了,脸也毁了,三天,他们整整折磨了自己三天,像是在地狱里一样,一辈子也无法抹去。 “好了,别哭,你的脸上还伤着,不能流泪。” 怀萤公主摇头,“好不了,永远好不了了。”那些男人伏在自己身上时的气味儿、甚至是喘息声,自己就清晰地记得,不管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那一切都仍是如此的清晰。 自己已经有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了,自己也不知道,不是不想睡,是如法入睡。 “好得了,有皇兄和母后在,你会好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敢对公主做这样的事情?! 皇兄和母后?父皇已经放弃了自己是吗?看来自己是猜对了,那枚令牌是皇兄给的,不是父皇给的。 怀萤公主现在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听到溥烨然这样说,她就好像抓到了一块浮木,救命稻草一样地抓着不放,“会吗?我真的会好起来吗?” “会的。” 但其实溥烨然心里也很清楚,事情已然发生,无法挽回了,身上的伤能治好,心里的呢?他甚至都不敢开口问怀萤有关于她失踪的三天的任何事情。 安抚怀萤公主睡下,溥烨然走出她的房间,大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溥烨然把他叫远了一些,方才开口问道:“公主身上的伤如何?能好吗?” “有一些能好,比如抓伤和……”见溥烨然眸光猛地一沉,那大夫赶紧住了口,惊出一身冷汗来,也不敢再往下说。 “那另外一些呢?” “公主身上有一处伤很特别,怕是……怕是……”这大夫并不是宫里的御医,从来没有接触过皇族中人,此时面对着溥烨然难免害怕,生恐说错了一个字,都要掉脑袋。 溥烨然沉着声音道:“你只管照实说就是。” “公主……腿根处的伤,跟脸上的伤是一样的,都是被人……刻了字……”那大夫说得很是艰难,时刻注意着溥烨然的神情,见他眸中杀意尽显,那大夫整个人都在打颤,不敢再说下去。 第154章 不想活了(一更) 自己做大夫给人医病这么多年,在一片也是小有名气的,当日县衙老爷带自己过来的时候,自己问他是给什么人看病的时候,县衙老爷却是讳莫如深,一直到了这里,才嘱咐自己说不管自己等会儿看到了什么都不许传出去。更奇怪的是,一起被叫过来的还有一个稳婆,可是据他所知县衙老爷的几位夫人都没有身孕,为何要稳婆过来。 直到自己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之后,才明白县衙老爷为什么会叫稳婆过来,她身上有些地方的伤自己是不能看的。 当时怀萤公主的情形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被那帮山匪折磨得已经是奄奄一息,更残忍的是,那帮山匪还在怀萤公主的脸上刻了字,鲜血淋漓,直到自己帮怀萤公主清理了伤口之后,才看清楚那帮山匪在怀萤公主的脸上刻的究竟是什么字,心下十分震惊,他们在公主的脸上刻下的竟是一个‘娼’字。 他们刻得很深,血虽然止住了,但是疤痕难消,堂堂启辰国的公主,脸上顶着一个‘娼’字,今后该如何过活?更何况,还不止脸上这一处,那稳婆仔仔细细查看过怀萤公主的全身之后告诉自己,怀萤公主大腿根部的内侧也被人刻了字,同样是一个‘娼’字…… “脸上的字给消除吗?”溥烨然问得艰难。 “刻得很深,恐怕……难以彻底消除。”不是恐怕,是一定不能彻底消除,只不过在二皇子的面前说得委婉一点罢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只需要按时上药就行了是吗?” 大夫闻言一颗心顿时寒了下来,手心里冷汗直冒,勉强镇定着开口道:“从公主的脉象上来看,似乎还有内伤,不过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等等看,草民会时刻注意公主的脉象的。” 溥烨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别忘了按时给公主把脉。” “是,草民谨记。” 目送那大夫离开,溥烨然亦是转身去见那县衙老爷,那帮山匪至今还没有抓到,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办事儿的,这一次自己一定要让那帮山匪生不如死! 却说那大夫确认自己已经离开溥烨然的视线之后,赶紧抬手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稍稍平静一下心情,这大夫便是朝着大门走去。 守在门口的衙役见他出来,开口问道:“这是去哪儿?” “有一味药没有了,我出去买一点回来。” “快去快回。” “好。” 那大夫神色平静地走出了大门,却没有人注意到没走出多远他的脸色已经煞白,随即加快了脚步。 不敢耽搁时间,他竟是一路跑回了自己家,正在院子里做绣活儿的他的妻子见他这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由开口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县太爷找你过去这么久?” “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走。” 他的妻子一时摸不着头脑,“走,去哪儿啊?” “去昊黎,我们再在这里呆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了,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细说,要是再晚一点,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没了。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我这就去学堂把茂儿给叫回来,你赶紧的。” 说罢,他便又是转身急匆匆离去了,他妻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但是听了他的话之后,也不敢稍有耽搁,赶紧去把家里的金银细软先给收拾了起来,一边收拾一边等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终于听到外面有响动,妇人跑出去,看到果然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我已经雇了马车,拿上收拾好的东西快上车。” “哦。” 东西都拿上了马车,那大夫正要赶车走,他的妻子却是突然道:“哎呀,茂儿有一件新作的衣裳我忘了拿。” “别拿了,没时间了。”要衣裳还是要命,当然是要命了。 一辆马车就这么径直往昊黎的方向驶去…… 而另一边的溥烨然还在想方设法地抓住那些山匪替自己的妹妹报仇,带着一队侍卫去找寻那些山匪的踪迹,可是一直到天都黑了,他还是一无所获。 真是奇怪了,难道那些山匪真的已经消失无踪了? 溥烨然回去之后,只见那县太爷一脸小心地上前来,眼神闪躲,溥烨然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出事了,沉声问道:“怎么了?” “那个大夫……跑了。” 溥烨然闻言顿时怒瞪着那县太爷,“跑了是什么意思?” “找不到人了,下官问了门口的守卫,他们说赵大夫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一味药没有了,他出去买,后来就……一直都没回来,下官已经派人去他家找了,已经……人去楼空。”房间里面很乱,显然是慌忙之下收拾了东西逃走的。 溥烨然一下子抓住那县太爷的衣领,“你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他给跑了!”万一那个大夫把怀萤的情况传出去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就等着我回来下令吗?怎么不去追?去抓人啊。” 那县太爷见溥烨然这般眼神不由心悸,“已……已经派人去了。”后面的话这位县太爷却是没敢说,就算派再多的人去追只怕也没用了。 据衙役们查问,有人看到赵大夫驾着一辆马车朝边关的方向去了,这里就是启辰最靠近昊黎国的地方,到了这个时辰,那赵大夫只怕已经带着他的家人进了昊黎境内了。 因为最近十几年,启辰和昊黎两国交好,所以来往通商的人很多,启辰的百姓想要进入昊黎并不算难,如果赵大夫真的带着自己一家去了昊黎,那他们还真就没有办法了。 而事实正如同这位县太爷预料到的一样,那位赵大夫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路驾着马车到了昊黎的地界,他以前也来过昊黎给人治病,所以守关的那些士兵都很熟悉他,没怎么查看就放他进去了。 一直到找到客栈住下,赵大夫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 “到底是这么回事儿啊?你这么逃命似的究竟是怎么了?”赵大夫的妻子憋了一路不敢问,此番终于将心中的疑惑给问出了口。 赵大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这才开口道:“如果我们不走,就活不成了。” 今日那二皇子问自己怀萤公主接下来是不是只需要上药就行了的时候,自己告诉他怀萤公主还有内伤,其实是骗他的,只是如果自己不那样说,自己怕是连今天都活不过了。 怀萤公主身边的那些侍卫是怎么死的,因什么而死,在看到怀萤公主的情况之后,难道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不是山匪杀死的,而是被官府的人杀了灭口。 怀萤公主的伤势只有自己跟那个稳婆清楚,若是自己对怀萤公主再也没用了,自己肯定也会跟那些侍卫一样被杀了灭口。所以当时自己才谎称怀萤公主受了内伤,让二皇子暂且留下了自己性命,然后借机跑了出来,带着妻子和儿子逃到昊黎来。 “天啊,你的意思是说,怀萤公主竟然被山匪……你说二皇子能就这么放过我们吗?” 赵大夫摇头,“当然没那么容易,但是逃到昊黎之后,他也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走远一点,也就更安全一些。” …… 已经好几日过去了,溥烨然带着侍卫几乎搜遍了这整个县,还有这个县的四周,可是连那帮山匪的一点点踪迹都没有找到,却听到了外面传起了有关于怀萤公主被山匪绑走三天受辱的事情。 溥烨然勃然大怒,找了县太爷来质问,但是再怎么质问也没用,消息已经传开了,怎么都掩盖不了。 “一定是那位赵大夫传出去的。” 溥烨然隐忍着怒气看了那县太爷一眼,这样的话还用他说,难道自己就想不到吗?那个给怀萤看病的赵大夫一定是已经逃去昊黎了,如此一来,就麻烦了,那么大的昊黎,自己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这个时候,消息都已经传开了,自己就算是找到了他,除了杀了泄愤,其他什么用都没有。 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功夫去抓他,自己此时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些山匪统统抓起来,把他们碎尸万段给自己的妹妹报仇。 然而,时间上却不允许了,朝中大臣早就已经知晓怀萤回来的消息,若是迟迟留在这里不回京,这消息会越传越厉害,对怀萤不利的猜测也会越来越多。 自己得尽快带怀萤回京了…… 启程回京的那日,溥承蕴才在时隔数日之后第一次见到怀萤公主,在这段时间里,他也被隔绝起来,不许外出。 至于原因,他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 回想起那日怀萤公主被山匪绑走时的情形,溥承蕴觉得很有些奇怪,他们带的侍卫并不少,但是还是在那些山匪的手底下吃了败仗,感觉他们似乎是提前埋伏好了。 怀萤公主被抓走了,所有人都很着急,自己立刻让侍卫分头去找怀萤公主的踪迹,同时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那个时候,他就有预感会有大事发生,结果,三天之后,怀萤公主被送回来了,浑身赤裸地被丢在县衙门口。 没多久,父皇的密信便是被送了来,除了自己和怀萤公主,还有那个侍卫统领之外,所有人都死了,下手的人就是那个侍卫统领,那天尸体被搬出去的时候,自己看到那个统领落了泪。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就算你不想做,也会有人逼着你去做,要么死的人就换成了你。 溥承蕴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这行进的队伍,当初离开启辰的时候,浩浩荡荡一大群,现下后面跟着的早已不是当初的那群人了,他们是二皇子从京城带过来的侍卫。 目光扫过那个目送他们走远的县太爷,溥承蕴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个县太爷也活不过今天了,所有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都得死,很快这里又会换上另外一批新人。 只是无论再怎么掩盖,事实就是事实,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可能完全没了痕迹。 为了照顾怀萤公主的伤势,队伍走得很慢,但是走得再慢,总有到的那一天,越是接近京城,怀萤公主的心里就越是害怕。 眼看着明日就能进京了,住在客栈里的怀萤公主却是坐立不安,明天自己回京之后,别人会怎么看自己,父皇会生气吗?自己要怎么才能让父皇消气?其他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吧?父皇一定会帮自己瞒得很好的。 怀萤公主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镜子,镜中她的左脸还包着绷带,皇兄说,伤口还没完全好,不能随便乱碰,担心自己看了会难过,所以皇兄一直没有让自己看过伤口。 但是,明天就要进京了啊,自己想看看自己的脸究竟恢复成什么样子了,总是有些担心的,等回宫之后,那些人见到自己脸上有伤一定会在暗地里嘲笑自己的。 忍不住心中的念头,尽管溥烨然一再地嘱咐她不要去碰伤口,她还是把手探向了自己的左脸…… “啊!” 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溥烨然一听到这声尖叫,立刻起身跑去了怀萤公主的房间,径直撞了门进去,只见怀萤公主站在那里捂着自己的脸,铜镜已经被摔在了地上。 溥烨然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有侍卫闻声赶了过来,溥烨然连忙转身对他们道:“都回去吧,公主只是梦魇了,没什么大事儿。” 那些侍卫这才退了下去,溥烨然走进房间,转身把房门关上,看着神情呆滞的怀萤公主轻声道:“没事的,你的脸会好的。” 怀萤公主摇头,“不,不会好了,永远不会好了。”她只记得那些人拿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了,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是在自己的脸上刻了字,那个字!他们怎么能把那个字刻在自己的脸上?!自己可是启辰的公主,那个极具侮辱性的字眼,怎么能刻在自己的脸上?! 她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却也看得出来,自己脸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可疤痕却那么明显,根本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难道自己要顶着这个字活一辈子吗?那自己永远都不能见人了。 “怀萤,你放心,皇兄一定会找天下间最好的大夫给你治好脸上的伤疤,让你变得跟以前完全一样。” 完全一样?怎么可能?这张脸再怎么也恢复不到以前了。 “皇兄,我累了,想睡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溥烨然听到怀萤这样说,原本要劝她的话,也没能出口,只道:“那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天下间好的药材那么多,一定可以医好你脸上的疤痕的。” “嗯,我知道了。” 溥烨然看着怀萤公主在床上躺下,这才转身走出了她的房间,但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怀萤的表现是不是太平静了一些? 蓦地,溥烨然的心里一突,转身就往回跑,再次撞开房门,只见怀萤公主手里正拿着匕首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听到房门被撞开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脖子被划了一道血痕。 溥烨然心惊之下,快步走到怀萤公主的身边,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怒声道:“你在干什么?” “皇兄,我不想活着了。” 第155章 闹绝食?(二更) 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让自己如何再在这世上活下去?倒不如索性死了痛快,死了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我还能活在这世上吗?怎么活?”不仅清白毁了,就连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一张脸也毁了,自己还有什么勇气活下去? “死了?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难道你不想杀了那些害你变成这样的人吗?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怀萤,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们启辰的公主,你身上留着我们皇族的血统,谁都不敢轻视你,你要好好地活着,活给所有人看,你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对,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那些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还没找到,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要死也得等自己报了仇之后。 “皇兄,你一定帮我杀了那些人,杀了他们……”怀萤公主拽着溥烨然的衣袖痛哭出声,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好,皇兄答应你,一定会把害了你的人都杀了。”溥烨然安慰着痛哭不止的怀萤公主,心中杀意正浓。 从怀萤出事到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也渐渐起了一些怀疑,为什么偏偏这么巧,怀萤刚离开昊黎,进入启辰的境内就立刻出了事,那帮山匪也很可疑,明明看到怀萤的身边有那么多侍卫,却还敢动手,要么是因为他们自恃武功高强,所以不怕。要么,就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冲着怀萤去的。 溥烨然更倾向是后面一种,不然他们尽可以把怀萤给杀了,为何还要再把她活着送回来?只是为了挑衅?溥烨然不认为是这样,他怀疑这件事跟段蔚予有关。 这段蔚予做事未免太狠了些,怀萤不就是给他下了媚药吗?而且他最终还没事儿,自己都已经拿自己的令牌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吗?结果他却言而无信,背地里耍这样的手段。 如果说怀萤给他下药有错,那他做出此等卑鄙的事情就不算有错了吗? 可是溥烨然哪里知道,怀萤公主做的错事又何止给段蔚予下药这么一桩。在段蔚予知道怀萤公主的确就是三年前给温悦汐下毒,差点害死温悦汐的凶手的时候,段蔚予就没有打算放过怀萤公主了。 温悦汐是没死,那是她幸运,忘川之所以名为忘川,就是因为中此毒者万没有生还的可能,若不是段蔚予的手里有一枚这世上仅剩的千清丸,温悦汐已经不存于世了,只要想到这一点,段蔚予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怀萤公主,当年为了解那忘川之毒,他的悦汐受了多少苦,整日里咳血,脸色苍白得都不像个活人。 她让悦汐受的苦,她自得百倍地偿还,死了倒是便宜了她。 只是偏这怀萤公主没有自知之明,明知道段蔚予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当年给温悦汐下药的那个人,还不知收敛,临走之前还要对温悦汐说那些挑拨的话,幸亏温悦汐没有相信,而是直接去问了段蔚予。 如果她没有在临走之前最后说出那挑拨的话,段蔚予也不会做得那么绝,让人在她的脸上和腿根处刻字,她实在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段蔚予的底线。 但是溥烨然显然不会去想这些原因,他只知道那段蔚予是砍了自己右臂的仇人,而现在他又让自己的妹妹变成这个样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溥烨然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段蔚予给杀了。 但是他不能,自己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段蔚予做的,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公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像他一样,在私下里解决…… 溥烨然正是想得入神,却见怀萤公主却缓缓走到那匕首旁边,弯身去捡那匕首,溥烨然连忙唤道:“怀萤!” 却见怀萤拿起那匕首,看向溥烨然道:“皇兄,你别担心,我不会再自杀了。” “那你拿匕首做什么?” 怀萤公主却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而是又弯身去捡地上的铜镜,低着头的她轻声开口道:“既然这半天的脸已经毁了,那便毁得再严重些罢。” 溥烨然心下惊骇,“你要做什么?” 怀萤公主一手举着铜镜,一手拿着匕首,利刃狠狠划过脸上的伤疤,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顿时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滴在她的衣服上,洇开一朵朵血红色的花。 “怀萤,你……” 他明白了,她是要把那个字从她的脸上毁掉! 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疼,但是溥烨然并没有去阻止,怀萤做的是对的,就算是毁了这半天的脸,也要把那个字给掩盖下去,只是这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她从来也没有受过什么苦,一直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可是谁曾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早知道的话,当初自己说什么也要阻止她喜欢上段蔚予,让她离那个人远远的,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好了,可以了,已经看不出来了。” 见怀萤公主仍是要往自己的脸上划,溥烨然赶紧伸手阻止,已经足够了。 怀萤公主这时才停了下来,看着镜中自己那已然血肉模糊的脸,语气平静地道:“皇兄,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痛。” 许是心里太痛了,也就觉不出脸上的痛了,反而这一下下划在脸上,看到那个字渐渐模糊下去,心中倒是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溥烨然不忍心再看,转头道:“我去给你打些水来,先清洗一下伤口,再上药包扎。” 怀萤公主没有应声,溥烨然兀自走了出去。 鲜血还在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衣服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没有了灵魂。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都按时起了床,却都没人敢问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没有人知道那白色的绷带下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一行人在路上又走了半日,便是到了启辰的京城,对于有的人来说,京城依旧是以前的京城,但是对于怀萤公主却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回宫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相迎,也很少有人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消息都已经传到京城了,宫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溥承蕴跟怀萤公主和溥烨然一起去面见皇上,但是守在殿外的太监却说,皇上有要事在忙,暂时不见任何人。 有要事在忙?怕只是借口罢了。就算是再怎么紧急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千里迢迢回来了,他总还是有空见上一面的,这般吩咐,不过是不想见罢了。 溥承蕴倒是无所谓,他知道父皇真正避而不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位怀萤公主,自己的皇姐。 既然皇上说了不见,溥承蕴也不坚持,只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晚上再来拜见父皇。” 说罢,跟一旁的怀萤公主和二皇子告了辞,这才转身离去。 怀萤公主却并未挪动脚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大殿的门口,这里自己以前经常来的,父皇总是宠爱地看着自己,说:朕的女儿最漂亮了。 所以,在他的眼里,只有漂亮的自己才是值得让他宠爱的女儿是吗?一旦自己的脸毁了,也就失去了他的宠爱,是这样的吗? 见怀萤公主直直地盯着大殿的方向,溥烨然心中不忍,看着她开口道:“父皇正在忙,我们先回去吧。” 而这厢里溥承蕴刚刚把行李放回自己的寝宫,便又是出宫去了,他还惦记着司空禹的情况,这一路上,他也向溥烨然的侍卫偷偷打听了,没有人听说侯府夫人生了什么重病。 溥承蕴出了皇宫之后,一路策马去了恭阳侯府,对于这位七皇子,恭阳侯府的人已经很熟悉了,径直把他给引了进去。 “七殿下是来找我们小侯爷的吧?只是现在小侯爷被夫人关了禁闭,不允许擅自出房间呢。” 溥承蕴一听,心里便有些谱了。 “先带我去见见侯爷夫人吧。” 自从恭阳侯去世之后,这侯爷夫人已经守寡十来年了,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却是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个老妇人一般,身上不见一点鲜艳的颜色,与宫中那些同年龄的嫔妃比起来,倒不像是一般大的。 “七殿下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吗?” 溥承蕴闻言略犹豫了一下,这才应道:“顺利。” 如何算顺利呢?碰到了山匪这种事情,不过明面上是山匪,实际上怕就不是如此了。 “恭喜七殿下跟昊黎的公主订了亲,不久以后,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 溥承蕴知晓恭阳侯夫人这话只是客气罢了,不是出自真心,她从来都不喜欢跟昊黎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又怎么会真心恭喜自己跟昊黎的公主定亲呢,不过溥承蕴依旧不由淡淡一笑,道:“多谢夫人。”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桩婚事自己是再满意也没有的了。 “禹在吗?” 恭阳侯夫人却时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道:“不急,我还有些话想要问问七殿下。” “七殿下这次在昊黎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稍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可见着了昊黎的升平郡主?” 说来说去,她真正想问的也只是这个而已。 “是见着了。” “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这话问的可是别有玄机,溥承蕴稍斟酌了一下,这才道:“只不过是见过那么几面而已,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倒是不怎么清楚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我们禹儿跟那升平郡主走得挺近的?” 溥承蕴只有装傻,“是吗?我不太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吗?” 恭阳侯夫人知道溥承蕴这是故意在给自己儿子打掩护,事实上,她早就让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自己儿子成箱成箱宝贝往人家府上送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今日见着溥承蕴过来,不过是想从他口中多套一些话而已,没有想到他的嘴却是这么严,跟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好哥们儿。 知道从溥承蕴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恭阳侯府夫人这才道:“禹儿犯了错,这两日我正让他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呢,七殿下要见他,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 “夫人客气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这里我也熟。” “那好,七殿下自去就是了。” 溥承蕴一路拐去了司空禹的房间,抬手敲门,却听得里面传来司空禹很是不耐烦的声音,“我说我不想吃饭,别来烦我。” 溥承蕴闻言勾起嘴角,“是我。”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司空禹从里面走了出来,“你可终于回来了,在路上可耽搁了不少时候吧?” “是耽搁了一些时候。” “我们进去说吧。”司空禹看了一眼守在苑门口的那几个侍卫,这才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想起方才司空禹把自己当做给他送饭的,溥承蕴不由笑着道:“我说你还闹绝食呢?多大了都。” “无论多大,这招都管用。” “管用?我倒是没看出一点儿管用来,你不还正被关在这里吗?” 司空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无奈道:“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我娘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不过,承蕴,我真的得尽快出去。” “为什么?” “我前几天见着温悦汐的师父了,她现在就在京城,我要尽快找到她,若是晚了,她离开了,就没有办法了。” 溥承蕴却是认真地看着司空禹,“你找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她不是温悦汐的师父吗?温悦汐对她很敬重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当然得讨好她的师父了。而且那天我见她行色匆匆,而且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她啊,这样的话,温悦汐对我不就……” “禹,”溥承蕴沉声打断司空禹的话,“你放弃吧。” “你说什么?”司空禹不意料,溥承蕴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说你放弃吧,作为你最好的朋友,这是我给你的忠告。怀萤公主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一些吧,我可以告诉你,事实比你想象得还要严重,难道你以为这真的只是意外吗?” 司空禹不明白溥承蕴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难道不是吗?” “在我们离开昊黎之前,怀萤公主曾经在蔚王的酒里下了媚药,事情闹得很大,最后的结果是,二皇子拿出皇上御赐的那枚令牌赠给段蔚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段蔚予不再追究。但是奇怪的是,我们刚刚离开昊黎,进到启辰的境内,就遇到了山匪,他们武功高强,却只劫走了怀萤公主,折磨了三天三夜之后又送回来,却已是面目全非,你以为什么样的山匪会这样做?” 司空禹不由缓缓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这件事是段蔚予计划好的?那些山匪是他安排的人?” “我只能说是这样猜测,我们没有证据。但是由此可以看出,那个蔚王的手段有多厉害,难道他就不知道怀萤公主和二皇子肯定会怀疑是他做的吗?可他还是这样做了,这代表他一点都不怕怀萤公主和二皇子报复。这样的人,你能惹吗?” 身为禹最好的朋友,自己一定要劝他放弃温悦汐,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会轮到禹的身上。 第156章 相亲(一更) 司空禹听了溥承蕴的话之后,不由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抬头看向溥承蕴,“我不怕,尽管他使出什么招来好了。” 溥承蕴闻言摇头,“我都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执着,侯爷夫人也不同意不是吗?不然她就不会故意装病骗你回来了。”方才看侯爷夫人那个样子,哪里像是大病初愈之后的境况。 提起这件事,司空禹心里又何尝不苦恼,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就是他的母亲恭阳侯夫人了,自从恭阳侯去世之后,他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司空禹对自己的母亲是敬爱有加,而现下恭阳侯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跟昊黎的升平郡主在一起的。 司空禹不再应声,而溥承蕴亦只是沉默着,良久之后,司空禹终于苦笑着道:“如果现在你的母妃不同意你跟昊黎的蔺玉公主成亲,你会怎么办?” 溥承蕴被司空禹给问住了,这个假设的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看吧,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温悦汐还没有跟段蔚予成亲,我就还有机会。”司空禹顿了顿,语气显得烦躁起来,“你们以为我就愿意喜欢温悦汐吗?如果可能,我真他妈地想要彻底忘了这个人,她温悦汐凭什么啊,她有哪一点值得我司空禹看得上眼啊?还是我杀父仇人之女,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上她!” 见着司空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溥承蕴赶紧安抚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没有什么人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如今禹被侯爷夫人看得很紧,想必也是很难有机会再跑去昊黎找温悦汐了,这时间长了,再怎么深的感情也会变淡。也许,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皇上问起你在昊黎遇刺的事情了吧?他怎么说?”那件事实在是蹊跷得很,承蕴在昊黎根本不可能有仇人,而且还是在皇宫里,那个自杀的宫女显然是被人抓出来顶罪的。 溥承蕴摇头,“我还没见着父皇。” “嗯?你没回皇宫哪?” “回了,但是父皇政事繁忙,没功夫召见。”溥承蕴笑得讽刺,“太监是这样回禀的,但其实不过是不想见到怀萤公主罢了。也不知是因为他心有愧疚没脸见,还是因为这个女儿已经失去价值,没有见的必要了,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怀萤公主的脸已经毁了。” 司空禹却是低眸沉声道:“其实在我离开昊黎之前,怀萤公主曾经给了我一小包药粉,就在我收拾行李,而你去吩咐厨房给我准备干粮的时候。” 溥承蕴闻言十分震惊,“你说那药粉就是……?!” “对,应该就是她给段蔚予下的那种药,她原本想要怂恿我用在温悦汐的身上。” 怪不得自己那天觉得禹的神情有些奇怪,却原来那日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没用吧?” 司空禹摇头,“当然没有。”如果有的话,现在就不知是什么状况了。 怀萤公主很显然是想利用自己把温悦汐和段蔚予给拆散,但是自己并没有听她的怂恿,而她亦即将离开昊黎,没有时间了,这才决定拼一把,只可惜她的孤注一掷失败了。 “幸亏你没有,不然现在跟怀萤公主一样凄惨的人就是你了。” 司空禹不以为然地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桃子啃了起来,口中道:“你未免把那段蔚予说得太神通广大了,或许怀萤公主的事情就真的只是一帮山匪干的,那些人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干不出来,未必就是那段蔚予安排的。” 这世上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情敌比自己强的,尽管他心里已经猜出那个把消息透露给自己母亲的人是段蔚予,司空禹的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段蔚予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溥承蕴也不拆穿他,毕竟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啊,自己怎么忍心再打击他。 “好了,知道侯府夫人没事,你也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宫去了,我母妃还等着我跟她说说蔺玉公主的事情呢。” 听到溥承蕴这样说,司空禹心中难免抑郁,同样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承蕴的情路就比自己要顺利这么多呢?人家连婚都定了,就差迎娶这一步了。 眼看着溥承蕴起身就要走,司空禹赶紧伸手拉住他的衣裳,“你带我一起出去吧。” 自从自己被母亲的一封信骗回来之后,母亲对自己进行了严加看管,并且严格规定,绝对不能出京城,就算出门也得有侍卫跟着。前几日就因为自己在街上看到温悦汐的师父,想要跟踪她,结果人跟丢了,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母亲规定的时间,就被关了紧闭。 可是他得出去啊,要找到温悦汐的师父才成。 “我带你出去?可是侯爷夫人能同意吗?” “肯定能同意,你就说你今日刚回来,想要带我进宫一起吃顿饭,我母亲肯定不会拒绝的,她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事情。” 溥承蕴点头,“好吧,我试试看。” 二人走出房间,刚走到苑门的地方,守在那里的侍卫便拦了上来,“少主子,夫人说了,不许少主子随便出去。” “我这是随便出去吗?我是去见母亲,难道我连见母亲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夫人吩咐过……”这侍卫也是一脸为难。 “那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过去行不行,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去见母亲的。” “这……好吧。”这样的话,也不算是失职吧。 不多时,他们便是来到了恭阳侯夫人的面前,司空禹一上来就堆笑讨好道:“母亲,关了我几天了,您气消了没?” “司空禹,别以为你这样嬉皮笑脸的,我就能让你出去。” 司空禹径直在恭阳侯夫人的身边坐了下来,道:“那您还能关我一辈子啊?” “放心,关不了你一辈子,什么时候你对那个升平郡主的心思淡了,我什么时候就会放你出去了。”反正溥承蕴肯定是知情人,在他的面前,恭阳侯夫人也就没有遮掩,径直这般说得明白。 “那您也得放我出去透透气是不是?在房间里憋着,我要闷死的,还有我的那些生意,都是离不了我啊。”说着,便是给一旁的溥承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可以适时开口了。 只是还没等到溥承蕴开口,就有一个侍女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一夫人求见。 恭阳侯夫人只以为是来见自己,便是问道:“是哪家的夫人?” “奴婢不知,她只说是少主子的旧识,有事想请少主子帮忙。” 夫人?禹儿的旧识?禹儿认识的夫人,自己不都认识吗?为何不求见自己,却来求见禹儿? 而司空禹听了这侍女的话之后,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悦汐的师父,当即就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 “等一下。”恭阳侯夫人亦是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溥承蕴跟司空禹对视一眼,两人都已经猜出了这夫人的身份,只不过等会儿可千万不能让恭阳侯夫人知道这位夫人就是温悦汐的师父,不然就没得往下聊了。 司空禹用眼神暗示溥承蕴待会儿帮自己掩饰着点,免得在自己母亲面前露了馅儿。 因为已经猜到了是温悦汐的师父,所以他们见到妙毒夫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感到奇怪的只有恭阳侯夫人,禹儿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女人了?看她的年纪,孩子应该也跟禹儿差不多了吧? “夫人,沐兄弟还好吧?他新开的医馆怎么样了?”未免妙毒夫人说出什么有关于温悦汐的话来,司空禹决定先发制人。 妙毒夫人听了他这话,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还可以。” 恭阳侯夫人这才开口问道:“这位是……?” “哦,我医馆里原来请了一个大夫,这位夫人是那个大夫的师父。”母亲从来不过问自己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她还不知道温沐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夫人快请坐。” 妙毒夫人这才坐了下来,却是看着司空禹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找小侯爷帮忙,只是这件事……有些不好开口。”看来司空禹是不想让恭阳侯夫人知道有关于悦汐的事情,只是这样的话,要如何开口? 司空禹连忙道:“看来夫人是有难言之隐,不如这样,请夫人同我一同移步到花厅里单独说话吧。” 眼看着司空禹跟妙毒夫人一起去了花厅,溥承蕴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方才还缠着自己找借口把他给带出去呢,现在温悦汐的师父一来,径直把自己给晾到一旁不管自己了。 溥承蕴好奇那温悦汐的师父究竟为何事要来找司空禹帮忙,一时也就没有回去,陪恭阳侯夫人在这里等着。 只是那恭阳侯夫人免不了要向他打探在昊黎国发生的事情,特别是跟温悦汐有关的事情,溥承蕴一概只是含糊其辞,说自己不怎么知晓。 过了大半晌,司空禹带着妙毒夫人回来了,只见得妙毒夫人对恭阳侯夫人道:“今日贸然上门真是唐突了,实在是抱歉。” “夫人说哪里的话,不必如此客气。” “那……我就不多加叨扰了,告辞。” “夫人慢走,来人,送送夫人。” 待妙毒夫人走后,恭阳侯夫人这才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她来找是你为了什么事儿啊?” “哦,没什么事儿,就是她有一个病人重病,需要一味药材,她到处都找不到,所以来问问我,看我有没有。” “既然是治病救人的,要是你有的话,就给人家吧。” “我现在也没有,只有帮她找找了。所以说,娘亲啊,您就别再这么关着我了,我得出去给人家找药材去啊。” 恭阳侯夫人却是不为所动,“找药材?你认得什么药材吗?医馆里有那么多大夫、小厮的,让他们去找不就行了。” 司空禹顿时泄气,“得,我算是看出来了,您是非要把我关到疯才行。但我进宫去看看婉妃娘娘总行了吧?” 毕竟溥承蕴还在旁边站着,恭阳侯夫人不好拒绝,只好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身边必须得有人跟着,我可不放心你。” “行,您让多少人跟着都行。” 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司空禹十分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侍卫,不耐烦地道:“别跟那么紧行不行?我又不会跑了,想偷听我跟七殿下说话啊?” 那侍卫闻言赶紧往后退了些。 溥承蕴这才有机会问司空禹,“温悦汐的师父真的求你找什么药材?” “当然不是,她要我帮忙找的不是药材,是一个人。” “什么人?” “她的亲生女儿。” 溥承蕴闻言惊讶,“亲生女儿?!” “很惊讶吧,我当时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也是被惊住了。”其实司空禹也是在昊黎国的时候听说了温悦汐中毒差点死了的事情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夫人就是妙毒夫人。这个妙毒夫人他很早以前就曾经听人提起过,只不过那些都是传言,不知真假。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一些事情了,她的确是跟人私奔去了昊黎,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只不过那女孩儿刚出生就被她的父母给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就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 “启辰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啊,还是一个刚出生就没见过面的女儿。”这难度要比当初禹去昊黎找温沐还大啊。 “她说,她已经打听到她的孩子被卖到了京城某个权贵人家的府上,她找到了当年从她母亲怀里抱走孩子的人,那个人跟她说,当年她的父母也不忍让那孩子跟着穷苦人家受苦,所以就找到她帮忙找一个好的人家,结果正好京城里有一富人家的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却不能再生育了,就想买一个,结果一拍即合,便是把那孩子卖进了京城。” “既然孩子是那个人抱走的,也是她找了人家卖掉的,那她应该很清楚买家是谁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买卖孩子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得知双方的身份,那个人也只是转手中的其中一环,本来是不能问买家的事情的,但当时那个好奇就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了这一点点的消息,不然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早就已经被卖掉的女儿啊。” “可是买来的孩子,人家也不会告诉那孩子,她是买来的吧,京城里富贵的人可不少,也没听说过谁家的女儿是买来的。” “所以就要找啊,那个卖孩子的妇人还告诉她,那孩子的手腕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褐色胎记,有了这个胎记找起来就容易了。” 溥承蕴却并不这样乐观,“容易?京城这么多家小姐,你怎么去查啊?难道挨家挨户去查啊?” 司空禹得意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看样子他还胸有成竹的。 “相亲。” 这个办法是一举两得,既能帮得了妙毒夫人,又能迷惑了自己的母亲,让她不再困着自己。 …… “郡主,从启辰送来的信。”绿弗把手中的信放到温悦汐的面前。 温悦汐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妙毒夫人写来的,赶紧拆开了来看,她已经往启辰写了很多封信,可都没有回音,这边还担心呢,妙毒夫人的信终于是来了。 绿弗见温悦汐急着看信,便是把手中的衣服给放到了一边,这几件衣服是准备给郡主过两天去行宫的时候穿的。 第157章 物是人非(二更) “天啊,师父真的找到了那个抱走孩子的妇人!”温悦汐不由低呼出声。 难怪师父一直没有给自己来信,想来她为了找到那个妇人一定是东奔西走,耗尽了心力。 一旁的绿弗闻言亦是惊讶,“是吗?” “嗯,师父信上说她已经从那妇人口中得知,当年她的女儿的的确确是被卖到京城去了,她找了司空禹帮她的忙。”师父应该是担心自己会介意,所以特意写信来告诉自己一声。 “啊,那位小侯爷帮忙的话,事情不会变得麻烦吗?他会不会利用郡主的师父威胁些郡主什么?” 温悦汐摇头,“这个倒是不至于,再说了,师父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钳制的,如果司空禹敢对她做什么的话,那先倒霉的一定会是司空禹。” 师父用毒的功夫可比自己厉害多了,别人想对她不利,可能得先买好自己的棺材。 温悦汐看完了信之后,轻声道:“有司空禹帮忙师父,自然是更好,希望师父真的能找到她的女儿。” 说着,温悦汐转头去看绿弗,“我现在就给师父回信,你去把那枚令牌拿过来,等会儿让人一并送去启辰给师父。” 那枚令牌早已在温悦汐这里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妙毒夫人的消息,所以才搁在那里,这次终于能给师父送过去了。 许久没有跟妙毒夫人联系,温悦汐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一下笔便是停不下来了,一直写到手腕都酸了,这才停了下来,往手边一看,却已经是厚厚一沓了。 把信封好,温悦汐令牌一起交给了绿弗,“找个可靠的人送过去。” “是,绿弗知道了。” 待绿弗出去之后,温悦汐才看到放在那里的几件衣服,又是一年春好处,按照皇家惯例,又是要去一趟行宫了,三年前自己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蔺玉,这三年的时间好像很长,仔细想想,自己经历的事情还真不少。可是又好像很短,跟蔺玉的初见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连当时的心情都能清晰地记得。 温悦汐笑了笑,当时看到段蔚予和顾清雨站在一起说话,自己还吃醋了呢。 手指轻轻拂过轻软如水的春衫,温悦汐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明媚春色,却忽然有一人缓步漫入这怡人的春色中来,姿态清雅,圆满了眼前的景色。 温悦汐放下手中的衣裳,走到窗前看他,而此时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亦是抬眸看她,二人相视一笑,已胜过周边的无尽春色。 隔着窗子,段蔚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温悦汐。 温悦汐下意识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铺子的契约。” “你买铺子了?” 段蔚予伸过手来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我想着,这春天到了,某些小家伙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说我哪?”虽然语气不满,但是脸上已经是遮不住的欣喜了。 “人手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开张都可以。” “可是,我能行吗?”开医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除了医术之外,这到底也算是做生意啊,做生意都是有赔有赚的,自己能是那块儿料吗? 段蔚予从房门处走进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怎么不行?你可是妙毒夫人的徒弟,她医毒双绝,在她身边学一年,可比得上跟着其他大夫学个四五年的了,而且,我给你请了几个很有经验和名望的坐堂大夫,有他们在旁边教你,你还担心什么?” 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他知道其实她内心里是十分想开个医馆的,只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迟迟不肯行动。 温悦汐伸手抱住段蔚予的腰,“你怎这么好啊?我上哪儿再去找比你更好的人啊。” 段蔚予捏了捏温悦汐的鼻子,“你还想去找谁啊?” “我谁都不找,这辈子赖定你了。” “悦汐……” “嗯?”温悦汐埋首在段蔚予的怀里,轻声应着。 “没什么。” 只是,觉得有的时候缘分真的是一种奇迹。 这个时候,温悦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看向段蔚予,“先说好了,我要是把铺子赔光了,你可不许找我赔,我穷得很,没钱。” “……” 升平郡主,其实你才是一句话毁气氛小能手吧? ……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来,依旧还是那个行宫,这里跟三年前自己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身边的那些面孔却换了一些,跟随皇帝出行,从来只是得宠的妃子的殊荣。三年的时光里,有多少人得宠失宠,又有几个失宠得宠,来来去去,面孔都记不清了。 温悦汐刚在房间里安顿了下来,就有人过来找她,是蔺玉公主。 蔺玉公主在温悦汐的对面坐下,绿弗则是去给她们二人泡茶。 蔺玉公主见着温悦汐盯着桌上摆着的那支梨花有些发呆的样子,不由问道:“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温悦汐轻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行宫里的宫人还真是用心,虽然时隔三年,但是她们已然记得自己喜欢梨花。 “怎么样?三年之后,再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感觉?” 温悦汐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神奇。” 际遇的神奇,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事情。 “是啊,神奇,三年前的我何尝会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那个时候,自己只盼着能跟母妃好好活下去就好,从来也没有想过可以回宫里去,那个时候,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了这里。 在悦汐离开的这三年里,自己之前也跟母妃一起跟着父皇来过这里两次,每一次都会想起那日温悦汐救下自己的场景,免不了心中感伤,自己好好活着,却不知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儿怎么样了,如今她们两个终于都活着再次回到了这里,心中到底有些感动。 绿弗把煮好的茶放在她们二人的面前,便是退身离去。 “我听说,太子和言家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是吗?那挺好的啊。”以这里的标准来说,太子的年纪是该成婚了。 “你就没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你该不会是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我会为了这个伤心难过吧?” “当然不是,我是说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温悦汐不解。 “等太子成亲之后,你跟皇叔的婚事也该考虑起来了,毕竟是太子先成的婚,就算你嫁给蔚皇叔,外人说起来,也不会觉得是你对不住太子。” “我本来就没有对不住他。” “我知道,可是外人不这么想啊,毕竟你跟蔚皇叔的事情还是有些……离经叛道的,在外人的嘴里说来,只怕不那么好听。” 温悦汐点头,“这个倒是真的,我跟你说,外面的人说我是狐狸精覆身的人可不在少数呢,而且越说越邪的,不过我自己听着倒是挺有趣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到太子跟那言家小姐成亲之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议论了。” 议论什么的,温悦汐倒是不在乎,不过看到蔺玉公主这么为自己担心,心里也是熨帖的。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话,却是听到守在外面的绿弗道:“郡主,庆王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温悦汐扬声道。 片刻之后,段映湛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未见到人,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怎么样?这里跟三年前还是一模一样吧?” 等到他走进来之后,见着蔺玉公主也在这里,不由愣了一下,温悦汐见状笑着道:“你也跟三年前一样,光见年龄长了,愣头愣脑的性子还是没变。” “蔺玉公主也在这里啊?” 蔺玉应了一声,亦是起身向段映湛行了礼,段映湛赶紧回了一礼。 温悦汐坐在桌旁以手托腮看得好笑,“我说你们两个在我房里弄这些虚头巴脑的,我看着可真是别扭。” 段映湛嘿嘿一笑,“我也觉得别扭,蔺玉公主啊,既是私下里,我们也就别这么多规矩了成不成?” 蔺玉公主闻言亦是轻笑着点头应了,她之前倒是不知道原来庆王世子竟是这般随性的。 段映湛这才看向坐在那里的温悦汐道:“怎么样,离开三年了,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教你骑马去?三年前还没教会你呢,就被我父王给叫走了,算我欠的,这次我来还上。” “世子殿下,三年的时间,我早就学会骑马了,还用你来教我吗?” “那也别在房间里呆着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关在房间里多无趣啊,我们去草场骑马吧。”说着却是转而看向一旁的蔺玉,“蔺玉公主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蔺玉公主有些犹豫。 温悦汐想着,她一定是对那里有阴影,抗拒那里,便是道:“这一路劳顿的,还是不折腾了吧。” “没关系的,我也想去看看。” 三人终于还是一起向着草场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在去的路上碰到了太子他们几个,这情形看起来也有些熟悉,当初自己跟段映湛在马厩的时候也碰到过他们几个,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的身边没有蔺玉,他们几个皇子的身边也没有这些千金小姐们。 段怀瑾看到并肩而来段映湛和温悦汐心中亦是有些感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看到段映湛和温悦汐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莫名地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竟还以为段映湛不过是温悦汐拿来刺激自己的手段,不过欲擒故纵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可笑,她并没有利用段映湛来刺激自己,甚至她对段映湛都没有一丁点那样的心思,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的人就变成是蔚皇叔了吧? 不管自己对温悦汐的感觉究竟是不甘心,还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真的是输得心服口服,自己永远做不到像蔚皇叔那样对待温悦汐,怀萤公主的事情,自己已经听说了,若说这件事跟蔚皇叔完全无关,自己是不相信的。难怪,温悦汐会死心塌地地跟着蔚皇叔。 “你们去哪儿?”段怀瑾开口问道,语气那么自然熟稔。 “哦,我们去草场。”段映湛应道。 “是吗?” “你们去哪儿?我们过去母后那里。”无论什么时候,自己跟她似乎总是不在同一条路上。 温悦汐他们往草场的方向去,而段怀瑾他们则是去见皇后,错身而过的瞬间,段怀瑾不由看向温悦汐,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一声痛呼传来,段怀瑾赶忙寻声去看,却见言诗云弯着腰,她的侍女正是扶着她。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脚扭了。”言诗云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痛楚。 这个时候,温悦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低下身去正要去查看言诗云的脚,却见言诗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温悦汐的手顿时尴尬地伸在那里,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温悦汐暗自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才直起身子来,对着那言诗云道:“抱歉,我只是身为医者的本能,想要查看一下你的状况而已。” 言诗云此时也是面上通红,尴尬不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本能地害怕自己这个曾经的太子未婚妻而已,能理解。 “没关系,是我多事了。不过你要尽快去找太医看看,如果骨头错位了话,要尽快正骨,不然的话,以后出了问题或许会很麻烦。” 说完这话,她便是对段映湛和蔺玉公主道:“我们先走吧。” “哦,好。” 谁也没有料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状况,一时都是暗暗看向言诗云,而言诗云自己也是满脸通红,羞惭不已。 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看到太子似乎很注意看升平郡主的模样,自己一时没有注意脚下,才崴了脚,看到升平郡主靠近,自己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可是……看在太子的眼里,他会觉得自己太小气了吧? 人家只是好意想要来查看自己的伤势而已,自己却这样以恶意揣度人家,显得这样……没格度。 而段怀瑾却只是淡淡开口道:“既然脚扭伤了,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我让人去给你找太医过来。” “不,不用了,我还可以走。” “这怎么行,你现在这里休息吧,我这就去叫人找太医过来。”同时对身边的几个人道:“你们先去皇后那里吧,我跟言小姐稍后再过去。” 那几个人轻声应了,便是一起继续朝前走去,心中却是在暗自嘀咕,这言小姐是真的,还是假装的啊?真的有那样害怕升平郡主吗? 眼看着那几个人都走了,言诗云这才鼓起勇气仰头看向段怀瑾道:“我刚刚只是……只是……” “不用说,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的。”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之前温悦汐的事情,所以段怀瑾学会了不以简单的表象去揣度别人,他看得出言诗云的窘迫与不安。 “我去找太医过来。” “多谢太子殿下。” 另一边的段映湛却是小心翼翼打量着温悦汐,“刚刚,你真的不介意吗?明明是好心好意为她查看伤势,可是她却……” 温悦汐淡淡笑了,“这有什么?若是换了我是她,我也会十分戒备的,你忘了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名声了?打骂下人那是家常便饭,什么样的狠事都能做得出来,恶毒得不能再恶毒了。我以前对太子又那么疯狂,她防着我不也是应该的吗?” 这时候蔺玉公主也是开口道:“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语气中多少有些怨气,为温悦汐抱不平。 第158章 假死之法(一更) “不是第一次?那言小姐以前也这样过?”段映湛有些讶异。 蔺玉公主微微点头,“就是悦汐及笄宴的那天,我就坐在言小姐的旁边,亲眼看到她用自己带来的象牙筷吃饭,她这行为不就是怕悦汐在吃食上对她动什么手脚吗?” 温悦汐心道:可巧了,那天还真有人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走吧,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好好策马扬鞭一番才算过瘾啊,我们去马厩挑马去。” 蔺玉公主没有骑过马,温悦汐便是让她跟自己同骑一匹,马背上温悦汐含笑在蔺玉公主的耳边道:“骑马这种事情将来就让溥承蕴教你吧,我就不代劳了。” 蔺玉公主闻言顿时面上一红,声音嗔怪道:“胡说什么哪。” 温悦汐只是笑着不应声,女孩子的娇羞啊,惹不得的。 眼看着段映湛已经在草场上奔驰开了,温悦汐只是手握缰绳,让马儿慢慢地走着,放眼望去,皆是青青生机之色,阳光很暖,微风很轻,在这样的环境下,整个人本该是很放松的,可是蔺玉公主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天自己在这里被两个侍卫殴打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悦汐。”她不由轻唤她的名字。 “嗯?” “我们现在都好好地活着,真好。” “是,真好。” 只是……蔺玉公主心里还压着一件大事,整日里忧心不已。 “等我嫁去了启辰,留我母妃一个人在这里……心里除了舍不得之外,还担心她在宫里的处境,以前有臻贵妃,现在又多了一个柳妃。” 柳妃倒是不足为惧了,现在她们母女两个已经跟打入冷宫无异了,只是那个臻贵妃在父皇的面前却是很有分量,整个后宫之中,有谁能像她一样,得父皇长宠不衰?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而已,连皇后都没有办法对付她,以后自己离开了,母妃就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了,自己怎么能不担心呢。 说到这个臻贵妃,温悦汐也觉得有些奇怪,那臻贵妃虽然保养得宜,但毕竟也是上了年岁,皇宫里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嫔妃,皇上却为何仍是对臻贵妃宠爱有加?难道皇上对臻贵妃是真爱? 温悦汐摇摇头,是不是真爱,也跟自己无关,现在要解决的是蔺玉公主的事情,其实有一个想法,她之前就想跟蔺玉公主说了,但是毕竟有些大胆,一直也没敢说出口,正好现下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温悦汐略沉了心思,也就开口问道:“如果说我有办法的话,萱妃娘娘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跟你一起去启辰吗?” 蔺玉公主听到他这话顿时十分惊讶地侧过头看向温悦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让萱妃假死,制造失火的假象是最稳妥的办法,烧伤的尸体面目全非,没有人认得出来是谁,但是这个办法的难度是,我们得找一个跟萱妃差不多的死尸,而且还是在耳目众多的皇宫里偷梁换柱,难度有点大。另外还有一个办法,我知道有一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吃下去之后三天之内会跟真正的死人一样,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太医也诊断不出来,等尸体被运出宫的时候,更容易把萱妃换出来,但是这个办法容易露馅儿。” 蔺玉公主听得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样的办法,同时也有些感动,她是真的想要解决自己的烦恼。 “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跟蔚王商量,或许他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是前提是,你母妃愿意离开皇宫、离开昊黎,以一个普通人甚至是隐形人的身份在启辰生活,除了溥承蕴外,不能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会有大麻烦的。” “我……我回去跟母妃商量商量吧,不过,不管怎么样,悦汐,多谢你。”若非她果真把自己当做朋友,她不会帮自己想到这些的,如果这件事真的能成的话,自己就再也后顾之忧了。 眼看着夜幕已是降临,所有人都聚集到大殿内,依旧是三年前的那个地方,这一次自己不用再作画了吧? 温悦汐跟段蔚予一起进去大殿,还未等他们坐下,一个身影便是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温悦汐抬眸去看,却原是言诗云。 那言诗云看着温悦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郡主,能借一步说话吗?” 这个时候,殿内已经来了很多人了,看到言诗云走到温悦汐的面前,一时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温悦汐轻轻点头,“行。” 因为言诗云的脚有些不方便,所以二人也没有走多远,出了大殿,只是往左边拐了一点,便是停住了。 “言小姐的脚还好吧?” 言诗云赶忙摇头,“没事,已经看过太医了。” 见言诗云一脸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温悦汐只道:“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吧。” “今天的事情真是抱歉,我只是……只是……” “只是害怕我,觉得我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言诗云的脸都红了,面有惭色,“今天郡主离开之后,太子把那天在郡主及笄宴上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是郡主让人换了有毒的莲子汤,救了我一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郡主能够见谅。” “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总之,你记着我跟太子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什么感情上的瓜葛就是了,你尽管放心。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她也是不想再跟太子有关的事情再纠缠了。 “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告诉自己的话,自己还不知道,原来那天要不是升平郡主的话,自己差点就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太后身边的温珺雅。 就在温悦汐转身之际,看到段怀瑾和段映湛他们几个一起正朝这里走过来,便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向他们行礼。 段映湛见着温悦汐和言诗云站在一处,不由暗暗打量了一下她们二人脸上的神情,这两个人避开所有人站在这里说什么呢? “怎么站在外面?”这话却是段映湛问温悦汐的。 温悦汐淡淡应道:“没什么,只是跟言小姐说几句话而已,现在就要进去了。” “那走吧,一起进去。” 而段怀瑾大概已经猜出她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今日他已经把温悦汐换了带毒的莲子汤救了言诗云一命的事情告诉她了,从今以后,言诗云估计都不会再戒备着温悦汐了。 几个人一起走入大殿,温悦汐径直坐回段蔚予的身边,却见段蔚予静默地坐着,温悦汐不由看着他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那言小姐找我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说的话,自然会说的。”这小丫头憋不住的。 “哼,我就不说。” 段蔚予闻言浅浅笑了,“想必是为了今日她崴了脚的事情。” 温悦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段蔚予,“你怎么知道?” “在人多的地方,消息总是传得很快的。” 温悦汐耸耸肩,无奈道:“大家都太无聊了。” 正说着,皇上和太后、皇后他们一起已然进到殿内,所有人都是起身相迎。 让人们诧异的是,那温珺雅依旧是跟在太后的身边,心中均是不由暗道:这个温珺雅还真是够有手段的,父亲因贪污受贿下狱,母亲因给升平郡主下禁药被判死刑,她却还能安然呆在太后的身边,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免礼平身。” “谢皇上。” 温悦汐朝着玉阶之上看去,比起三年之前,那上面坐着的嫔妃可是换了大半,那臻贵妃却是已然屹立不倒,目光扫过坐在萱妃身边的蔺玉,蔺玉朝她笑着示意,而温悦汐亦是回之一笑。 温悦汐看着大殿中间那片空荡荡的地方,笑着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跟段映湛在一起作画时的情形吗?” 段蔚予闻言亦是笑了,“记得,投机取巧。” 同样的大殿中,此时正歌舞升平,温悦汐看着面前的舞姬们轻盈旋转,心思却有些跑远了,也不知道师父在启辰找女儿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就在温悦汐恍神之际,她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段蔚予就已经起身把她护在了身后,温悦汐犹自愣怔着,耳边已经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有刺客,护驾,护驾!”是太监尖利的声音从玉阶上传来。 温悦汐心中惊骇,竟然混进了刺客。 只见得段蔚予转头对绿弗道:“你先把郡主给护送出去。” “是。” 绿弗也不多话,拉起温悦汐,护着她径直朝着殿外走,此时大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刺客不止一个,耳边刀剑之声四起,伴随着众人的惊声呼喊,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绿弗护着温悦汐一路闯出了大殿,只看到越来越多的侍卫正在往大殿里冲,温悦汐估摸着,那些刺客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被拿下了。 只是刺客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经历,那些人能顺利混进来也算是颇有些能耐了。 温悦汐在外面等着,里面陆陆续续有人逃了出去,一个个都是劫后余生的样子,刀剑之声还是不停从里面传出来,惊呼之声慢慢少了很多,温悦汐猜测着,估计是侍卫们已经渐渐控制住了局面。 这个时候,却见一个宫女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大声唤道:“太医,太医在这里吗?” 一个太医应声上前,“怎么了?” “温小姐受伤了,您快进去看看。” 温小姐受伤了?温珺雅?温悦汐不由朝着大殿里看去。 刺客已然尽数被控制,至于他们因何而行刺,得等到审问之后才能得知,现在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可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虽然也有人受伤,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于性命无忧。 只除了温珺雅一人。 温悦汐进去看到温珺雅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已然昏迷。让温悦汐觉得奇怪的是,她的伤口在胸前,但是脑袋下面却流出了大滩的血迹,再看看站在那里一脸苍白的段怀瑾,便是觉出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 太医给出的结论是,温珺雅胸前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并不伤及性命,因为恰好避开了要害,而真正致命的是她脑袋上的伤。 太医给温珺雅上了药,做了包扎之后,才让人把她抬到房间里去。 在这之后,温悦汐才从段蔚予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却原来当时段怀瑾正要护着太后和皇后离开,一时没留神,没有注意到身后偷袭他的刺客,是温珺雅上前为他挡了刺客那一剑,不过段怀瑾当时以为温珺雅才是偷袭而来的刺客,下意识就挥掌打在了她的身上,段怀瑾是习武之人,温珺雅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经受得住他这一掌,当即就摔在了地上,脑袋被摔伤,当即就昏迷过去了。 温悦汐听了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或许温珺雅对段怀瑾真的是爱得极深,当然,也可能她当时选择为段怀瑾挡剑只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温珺雅的的确确是受伤了,而且最重要的脑袋上的伤,还是段怀瑾给造成了。 这样的变故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那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段蔚予被皇上叫走,温悦汐一个人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刚回去没多久,段映湛就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温悦汐抬眼懒懒看他。 “晚?你看看这里有几个人休息了?我刚刚从温珺雅那里出来,你不知道,太医说,温珺雅的脑袋受了重伤,也许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是吗?”温悦汐的语气很平淡。 “但也有可能醒过来。” “哦。” “你都没看到太子的脸色,其实他心里也害怕,万一温珺雅真的死了,到底也是他间接造成的。”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办法挽回了,只能听天由命。那刺客开口了吗?为何要刺杀皇上?” “这谁知道呢?得等审问之后才会有结果。”他也是因为旁人都在忙,自己也睡不着,便过来跟温悦汐说说话。 “感情你过来就是告诉我温珺雅的情况的?有必要吗?明天一早我不就都知道了吗?行了,你也别在这里打扰我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段映湛顿时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温悦汐,“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了,你还能睡得着觉?” “我怎么就睡不着了?行了,你赶快走吧。” 段映湛无奈给温悦汐赶离,只好再回去看看温珺雅的情况,估计太后和皇后她们今晚要守一夜了。 整个行宫之中这么多年,估计也只有温悦汐一个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温悦汐一起床,绿弗就告诉她温珺雅已经醒了,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温珺雅大难不死。 温悦汐淡淡笑了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梳洗罢,温悦汐起身对绿弗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再怎么样,我这个做堂妹的也不能一直不现身是不是?” 就在温悦汐快要到了温珺雅的住处的时候,却是看到一粉衣女子站在那里摸摸垂泪,走近了一看,却原是言诗云。 温悦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那言诗云已经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见是温悦汐,言诗云赶紧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微微低着头,有些仓惶。 第159章 上天的捉弄(二更) 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就必须要过去打招呼了,温悦汐缓步走到言诗云的面前,开口轻声问道:“言小姐这是怎么了?” 言诗云微微摇头,“没,没什么。” 温悦汐本也只是过来跟她打一声招呼而已,言诗云跟自己并无什么关系,自然不会跟自己推心置腹。 “那……我先进去看温小姐了。” 温悦汐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言诗云的声音,“你也很讨厌她吗?”不然她也不会称呼自己的堂姐为‘温小姐’吧? 这个‘也’字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温悦汐转回头看向言诗云,淡淡笑着道:“以我跟她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应该很难不讨厌她吧。” 言罢,温悦汐便是带着绿弗一起走进了温珺雅的住处。 进到房间里,只见着里面已经站满了人,皇后、太后还有皇上带来的几个嫔妃,太子段怀瑾此时正站在温珺雅的床前,而温珺雅正拉着他的手,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段怀瑾看。 太后见温悦汐来了,便是招手示意温悦汐上前来,温悦汐心下正是疑惑,赶紧快步上前,而温珺雅却连看都没看温悦汐一眼,只是盯着段怀瑾看,那目光是依恋爱慕的。 只见太后指着温悦汐对躺在床上的温珺雅道:“这是你堂妹,你还记得吗?” 温珺雅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放在温悦汐的身上,认真地打量着她,片刻之后摇摇头,抓着段怀瑾的手更用力了些。 温悦汐见状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温珺雅竟然失忆了吗? 看着温珺雅紧紧拉着段怀瑾的手,温悦汐觉得很有些恍惚,怎么一觉醒来,事情就变化这样大。 温悦汐出去的时候,言诗云已经不在那里的,身旁的蔺玉公主见温悦汐朝着那处看,不由问道:“怎么了?看什么呢?” 温悦汐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我刚来的时候在那里看到言小姐了。” 蔺玉公主亦是放低了声音道:“那言家小姐现在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眼下看温珺雅的样子,她是一刻也离不了太子,再说她又是替太子挡的剑,脑袋的伤也是因为太子所致,于情于理,太子都不能弃她于不顾。再这样下去,太子非得娶了她不可。” 原来言诗云就是为了这个哭的啊,温悦汐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她们走到一处水榭停了下来,二人凭栏而立,低头去看,那红色的小鲤鱼在那一池碧水里游得欢快。 “据说鱼儿的记忆不过一弹指,却不知对它们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蔺玉公主闻言开口应道:“我不知道对鱼儿来说是幸还是不幸,我只知道温珺雅是幸运的,她现在失去了记忆,以往的一切似乎都可以不算数了。没有了下毒的母亲、关在监牢里的父亲,又可以毫无顾忌地拉着太子不放。”说着,蔺玉公主转头看向温悦汐,“悦汐,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啊?” 温悦汐微微摇头,“这个说不定,脑袋本来就是人身上最复杂的东西,伤了脑袋,所带来的后果可能是各种各样的。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无论真假,这件事情都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温珺雅自始至终想要的无非就是段怀瑾,只是可怜了那言家小姐,马上要成亲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以温珺雅的处境,就算真的能嫁给段怀瑾,也绝对不可能是正妻的位置,就算她挡在段怀瑾的面前,救了他一命。 本来是来行宫游玩的,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所有人也都不敢表现得太过轻松,原本的安排已经全部取消了,皇后等人守着重伤的温珺雅,而皇上因为发生了刺客的时候,也没有心情出来游玩。 所以,大家都是在行宫里随便走走,却是连说话都带着小心。 温悦汐倒是高兴了,她原本也就不想跟着那呼啦啦一群人一起赏春景,现在没有了皇上和皇后他们的在场,要自在得多了。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温悦汐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踏进去,就看到段蔚予正坐在那里等着自己。 “终于舍得来看我了?”自从昨天晚上发生刺客的事情之后,自己还没跟他见过面呢。 “玩儿得开心吗?”段蔚予含笑看她。 “还行。” 段蔚予轻笑着点头,伸手抚过她的侧脸,“我今天都在处理那刺客的事情。” 温悦汐被调动好奇心,“那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他们为什么要刺杀皇上?” “为了复仇。” “大约五年前,昊黎的北方经历了一次大旱,情况很严重,结果有一些人想要借着这次大旱积累的民怨一举造反,后来被朝廷镇压了,昨晚行刺皇上的那些人就是侥幸逃出活命的,都是有亲人在那场叛乱里被朝廷剿杀。”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温悦汐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段蔚予却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你还以为是温珺雅故作设的局是吗?” 温悦汐摊手,“没有办法,温珺雅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成了固定的印象,不是个好人的印象。”不过看来,这次的事情跟她的确是没什么关系,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调集当年叛乱的那些人。她虽然有手腕,但是还没有这样大的能力。 “听说温珺雅失忆了?”段蔚予问道。 “你刚知道啊?都已经传了一天了,温珺雅谁都不记得了,却还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太子,一直拉着不放,这眼看着天又要黑了,不知道这太子究竟会不会留在温珺雅的房间里陪着她。” 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段蔚予注意看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发现她的神色之中全然是好奇和看好戏的心态,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也是放心了些。 “你以为他会不会留?”段蔚予开口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我想着,若是今晚太子仍旧还留在温珺雅的房间里陪她的话,那他是必要娶温珺雅无疑了。”失忆之后的温珺雅只会比失忆之前的她更难缠,因为她根本就忘记了段怀瑾已经拒绝过她了,之前她做的那些事情可以统统不认账,因为她都不记得了,你如何跟一个失忆的人去计较以前的事情? 再加上她是为了救段怀瑾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段怀瑾不能不娶她吗?最起码不能放着她不管。 正如温悦汐所预料,此时的段怀瑾正是头疼不已,温珺雅已经拽着自己一整天了,除了上净室之外,她的视线一刻都不能离了自己,只要自己稍稍离开,她就会大声开口唤自己,不见到自己不罢休。 她现在受了伤,又失去了记忆,自己不好跟她计较,可是……自己真的不想被她这么一直盯着看。 段怀瑾转了一下被温珺雅握得发酸的手腕,对一旁的太医道:“太医,你看这个时候,温小姐是不是该休息了?” 那太医会意,连忙道:“是,是该休息了,多休息对温小姐脑袋的恢复比较好。” “既然这样,”段怀瑾低头看向在床上躺着的温珺雅,“你就先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可是温珺雅却不肯放手,“不要留我一个人,我害怕。” “不是要留你一个人,还有这么多宫女在旁边守着你呢,你有什么需要的,叫她们就行了。” “不,我都不认识她们,我只认识你,你别走好吗?” 一旁的太医不由低下头去,这太子殿下和温小姐……怕是要旧情复燃啊,当初太子跟升平郡主还有婚约的时候,他们两个就…… 可是他哪里看得到段怀瑾眼睛里的不耐烦,只是念着温珺雅到底算是替他挡了那刺客一剑,只好忍着性子道:“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也得回去休息了。” “那你不能就在这里休息吗?我想要你在这里。” 现在的温珺雅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温婉识礼,简直跟她说什么都说不通,段怀瑾又不能强行挣脱开温珺雅的手,心中只有无奈。 这个时候,皇后带着自己的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段怀瑾连忙起身,“母后,您来了?”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是看向躺在床上依旧抓着段怀瑾手腕的温珺雅,开口道:“先让太子去吃饭吧,他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本宫在这里陪着你。” 温珺雅闻言却是抬眸看向段怀瑾,“你就在这里吃不行吗?” “不能在这里吃,你是病人,他在这里吃饭会影响你。”皇后的语气很强势,有故意震慑温珺雅的意思,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温珺雅还是能感受到皇后强大的气场的,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段怀瑾这才得以脱身。 一身疲累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段怀瑾仰面躺在床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宁愿自己生受了那一剑,就算受重伤,也好过现在这样。 段怀瑾刚躺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急匆匆朝着他这里跑过来。 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段怀瑾一下子坐起身来,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小姐在找太子殿下呢,皇后请太子殿下过去看看。” 段怀瑾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仍是起身走出房间往温珺雅的住处去了。 还未进到房间里就听到众人劝解的声音,“温小姐您先别着急,太子殿下马上就来了。” “您身上还有伤呢,别乱动。” 其间夹杂着温珺雅急切的声音,“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听着这声音,段怀瑾却是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他感觉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被卷进去,永远出不来了。 “太子殿下,您来了?快跟奴婢进来吧,温小姐正发疯一样地找您呢。” 段怀瑾进去一看,那温珺雅正浑身是血地被宫女们拦着,不让她往外走,一旁的太医也是束手无策的样子,而自己的母后则是在一旁紧紧皱着眉头。 待到看见段怀瑾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温珺雅这才安静了下来,宫女们连忙上前去给她清理伤口换衣服。 这个时候,皇后悄悄把太医给叫了出去,“有什么药能让她快点睡过去吗?” “有是有,但是温小姐现在脑袋受了伤,用这种药怕是更不好。” “那也没关系,让她这样折腾,只会更糟糕,给她用点药,让她睡一下吧,最好时间能长一点。” “是,下官知道了。” 太医给温珺雅用了药之后,温珺雅果然很快睡了过去,段怀瑾这才得以脱身,皇后跟他一起走出了温珺雅的房间。 “用药让她入睡,只是暂时的办法,怀瑾,母后要先跟你说一声,这温珺雅,到最后,你只怕真的是要娶的,你皇祖母今天已经透露出这个意思了。其实,就算你皇祖母不提,我也会跟你提的。” “可是母后你也不是一样讨厌温珺雅吗?” “讨厌归讨厌,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众目睽睽之下,她舍身救了你,我们能放着她不管吗?” “那也不一定要我娶她啊,完全可以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君。” “就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她能愿意吗?”说到这里皇后顿了一下,“要不是已经查出那些刺客是之前叛乱的余孽,我还真有些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她故意做的局,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怀瑾,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温珺雅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娶了她也没什么,又不是做正妻,反正你以后总是要娶侧妃、纳妾室的。而且,你以前不也挺喜欢她的吗?其实温珺雅真要说起来还是不错的,只可惜有一对心术不正的父母,多少也是有些被连累了。” 段怀瑾却是淡笑着摇头,眸光如霜清冷,“被连累?我不这样觉得。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母后您说。您还记得,当初温珺雅主动跟皇祖母说要跟我退婚是在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是在升平郡主及笄宴的那日,从平晏侯府回宫之后,她就向皇祖母请求解除跟我的婚约。你们都以为是她主动自愿解除的,但其实并不是……” 段怀瑾原原本本地把那天在平晏侯府、温悦汐的及笄宴上发生的事情跟皇后详细说了,原本他想着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再说出来,可是谁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后听了之后震惊不已,“这样大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就没有必要再说了,只是现在……母后,我不希望自己娶的是这样一个女人。” 皇后亦是沉了声音道:“你放心,母后也不希望你娶这样一个女人,若果真娶了她,以后你绝对不会有安生日子过。”这样一个用尽心机的女人,若是将来出现在怀瑾的后宫里,怕是永远不得安宁了。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皇祖母的。” 段怀瑾却是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皇祖母不会相信的,她只会以为是温悦汐故意陷害温珺雅,毕竟人证是平晏侯府的下人,物证……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物证,而且也早就已经毁了。还有,当日温珺雅是以皇祖母的名义去的平晏侯府。” 皇后静下来一想,便是明白了段怀瑾的意思,太后本来就向着温珺雅,别说是没有确切的证据的,就算是有,太后也不会承认的,因为那日温珺雅是以她的名义去的,若是被扒开,丢的是太后的脸,她会一口咬定是温悦汐故意诬陷,毕竟温悦汐和温珺雅本来就有很大的过结。 “好一个温悦汐,她倒是够聪明,知道该如何趋利避害,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当初……算了,不说了,再说什么也没用。” 第160章 细雨,汐予(一更) 皇后现在觉得有些可惜了,言诗云是很不错,家世、容貌、才情,样样都是出挑,人也是温婉大方,只是比起温悦汐来,她还少了一些心机和手腕。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温珺雅父母相继出事,还有在宫里当众退婚的事情,不会都是那样巧合,尤其是三年之后,温悦汐一回来就跟段蔚予闹出那样的传闻,这让皇后更加怀疑,其实三年前她退婚的事情另有隐情。 不过不管是不是另有隐情,皇后也不想再过问了,如今温悦汐俨然已经是段蔚予的人,自己没有必要去惹段蔚予,再说,温悦汐身上流言蜚语实在是太多了,怀瑾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跟你父皇商量一下的,想来你父皇也不会想让你跟温珺雅有什么瓜葛。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见了言小姐,别忘了安慰她几句,我今天见着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抹泪……”说到这里,皇后苦笑了一下,“她到底还年轻,为着这点事儿就伤心落泪,以后要哭的日子还多着呢,那个时候她也该明白了有些泪是只能往肚子里流的。眼泪并不能驳得旁人的同情,只会惹来他们的嘲笑和幸灾乐祸。” 从言小姐到太子妃再到皇后,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目送皇后走远,段怀瑾这才缓步走回去自己的房间,仰面躺在床上,段怀瑾的眼前闪过一幅幅以前的画面,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温珺雅也远没有自己想象得单纯美好,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看不见罢了。 而这个皇后已经坐在了皇帝的身边。 “温珺雅怎样了?” “太医说性命已经无碍,只是……她失去了记忆,却好似还记得太子一般,不肯让他离开身边半刻,臣妾已经让太医给她用了药,让她昏睡过去,太子这才得以脱身回房去休息。” 皇帝倚在榻上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让太医好好照顾他,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了救太子才受的伤。” “这个臣妾明白,只是现下这样却有些不妥,温珺雅跟太子都是年轻男女,一直这样相处在一处,未免会惹人闲话,况且,太子跟言家小姐都快要成亲了,这让言太傅一家人心里也不少受。” 皇帝抬眸看向皇后,眼神中透着了然,“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温珺雅是为救太子受得伤,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若太子弃她于不顾,那外人会如何议论?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太子收了也无妨,若是不喜欢就放着便罢了。”何苦再惹出什么风波来。 皇后却是低着头沉声道:“可是那温珺雅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有件事臣妾也是刚刚从怀瑾的口中得知,臣妾觉得有必要说给皇上您听一听。” 皇后便是把温珺雅如何买通平晏侯府里的侍女在言诗云的汤里下毒,又意图嫁祸给温悦汐的事情转述给了皇帝。 “皇上,像温珺雅这样的女子若是嫁给了太子,以后东宫只怕是每个安宁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皇帝听罢桌子,略有些气恼道:“这个温珺雅可真是够歹毒的,竟然敢下毒谋害太子的未婚妻,以前对升平郡主也是,她是想把所有太子身边的女子都杀掉吗?” “皇上请息怒,现在的要紧就是不能再让温珺雅缠着太子了,不然太子就真的非要娶她不可了。” 皇帝闻言收敛了情绪,靠在那里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也好办,反正明天就要离开了,让温珺雅一个人留下来就是。明天你让太医当着众人的面,就说温珺雅重伤,需要卧床静养,不能跟着一起回宫,让她留在这里静养,找人看着她,不让她出行宫,等时间长了,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就再把她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给她找个人家嫁了也就是了。” “可是温珺雅一直都陪在母后的身边,母后会同意吗?”这才是皇后真正担心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朕会亲自跟母后说这件事的。” 听到皇上这样说,皇后这才彻底地放了心。现在的言诗云还对付不了温珺雅这样角色,看来等言诗云跟怀瑾成亲之后,自己可有的要教她的。 “启禀皇上,臻贵妃在外求见,说是做了些宵夜给皇上送来。” “让她进来吧。” 皇后这时候也识趣地起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 走出去的时候,迎面碰上臻贵妃,皇后依然能笑着对她嘘寒问暖两句,这可是现下的言诗云绝对做不到的。 次日早上,温悦汐起床之后,便听绿弗说今晨就太监来传话说,今日提前用午膳,用罢之后便启程回京去。 温悦汐略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自己还没玩儿够呢,三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没能好好逛逛,这次没了拘束四下逛的时候,倒是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地方,可是这却又要走了。 简单了吃了早饭,温悦汐本打算出去走走的,段蔚予却是过来找她。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温悦汐点头,“嗯,我还想着再出去看看呢。” “你还是先去看看温珺雅吧,现在大家都在那里,你这个做堂妹的不去,有些不太好看。” 温悦汐闻言觉得有些奇怪,“温珺雅又怎么了?都去看她做什么?”她不是只需要段怀瑾一个就够了吗? “太医说她的伤势严重,不能跟我们一起回京,要留在这里静养。” “静养?”温悦汐淡淡笑了笑,“我看是流放吧,不过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能让段怀瑾拜托温珺雅的纠缠,旁人也不至于说什么。” “听说昨天晚上,太子就离开了一小会儿,温珺雅就闹得很厉害,太子自然是想要摆脱她的。” “行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堂姐去,下次要再见到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温悦汐倒是有些相信温珺雅是真失忆了,不然温珺雅不会用哭闹这种方式赖着段怀瑾,以她的聪明,她应该很清楚,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让段怀瑾更加讨厌她。 进到温珺雅的房间的时候,来看望她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侍女告诉温悦汐和段蔚予,温珺雅已经睡着了。 温悦汐和段蔚予正要离开,段怀瑾从里面走了出来,手腕上还有一圈红痕,显然是被温珺雅长时间握着留下来的。 “来看温珺雅的?” 温悦汐点点头,“没想到她睡着了。” “进去看看吧,也许以后就没机会再见了。” 温悦汐闻言先是有些诧异,继而是了然,看来段怀瑾,或者是皇后已经计划好要怎么处置温珺雅了。 温悦汐摇头,“还是不必见了。” 段怀瑾低头沉默,温珺雅对温悦汐的伤害怕是要深得多,那个时候自己或许是没看出来,或许是看出来了,只不过袖手旁观,其实这些温悦汐心里是很清楚的吧,她应该是恨自己的吧? 但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自己跟她已然分道扬镳,再也走不到同一条路上来了。 坐在回京的马车上,温悦汐心想,如果温珺雅是真的失忆的话那还好一些,但如果她是装失忆的话,那痛苦的可就不止一点点了,她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才重新回到太后的身边,被段怀瑾拒绝过一次,现在又被段怀瑾给扔下了,而且可能是永远不再见面的那种扔下。 回京之后,温悦汐就开始准备医馆开张的事情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所有的事情段蔚予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择日开张就行。 而与此同时,段怀瑾和言家小姐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就在三个月之后的夏初时节,因为段怀瑾是太子,也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成亲的,所以皇上很是重视,皇后也是忙着安排大婚的各种事情,所有人都渐渐淡忘了温珺雅的事情。 …… 今日京城闹市有一处格外地热闹,整条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不知情的人不由找旁边的人打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你还不知道,今天有一家名叫‘细雨堂’的医馆开张了,前来祝贺的全都是达官贵人,各个王爷也都到齐了,这排场前所未见啊,所有人都去凑热闹去了。” “细雨堂?这家医馆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啊?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细雨、细雨,汐予啊,不正是各取了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名字中的其中一个字吗?” 细雨,汐予,那人立刻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间医馆是……” “可不是吗?那升平郡主离开的三年里不是学了些医术吗?这医馆就是给她开的。” 怪不得能把所有的王爷都聚齐了,原来背后的东家竟然是蔚王殿下吗?谁说蔚王殿下冷心冷情来着,连送医馆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不要太高调了好吗? 还有这医馆的名字,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昭告天下吗? 不过医馆名字的事情,可真是冤枉段蔚予了,名字不是并不是他取的,但是无奈没人信,那匾额上硕大的‘细雨堂’三个字,一看就是蔚王殿下的笔迹,这些王爷没有一个是不认得的。 却见那前来恭贺医馆开张的永王把段蔚予给拉到一边,笑着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蔚王殿下,平日里可看不出来啊,连名字都写到一块儿了。” 段蔚予无奈一笑,“不是我写的。”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医馆的叫‘细雨堂’这个名字。 “行了,我们都是兄弟,你还装什么,你的字迹我还认不出来吗?” 段蔚予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也没打算再解释,他们认为是自己写的,那便是自己写的吧。不过悦汐现在模仿自己的笔迹的确是越来越像了,所有人都没有看出破绽。 见段蔚予不再说话,那永王便以为他是默认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真的打算娶了升平郡主了啊?” “自然是真的要娶。” “你也是够有勇气的。”自己师姐的女儿,还曾经是太子的未婚妻,关系够乱的。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抬眸看向那个正在四处忙碌的娇小身影,“不是有勇气,是非她不可。” “得,看来你这个铁树真的是开花了。后天是我儿子、你侄子的满月宴,你带着升平郡主一起来吧。” 段蔚予侧头看向自己的这个王兄,“那礼我可只送一份。” “行,算你们俩的,成不成?” 二人正说着,却见温悦汐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永王笑着拍了段蔚予的肩膀道:“我到旁边去看看。” 永王走开之后,温悦汐便是朝着段蔚予走了过来,不由又是看了一眼那永王,问道:“永王在跟你说什么呢?怎么笑得那样奇怪?” “说我们医馆的名字取得……别致。” 温悦汐闻言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怎么样,刚刚揭匾的时候有没有吓一跳?”谁让他一直都没问自己给医馆取了个什么名字呢。 段蔚予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还好。”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温悦汐仰头看他。 段蔚予放下自己的手,垂眸看着温悦汐,眼神温柔,“是,我很喜欢。” “那是我多有商业头脑啊,光这一个名字就抵过所有的宣传了,绯闻效应你懂不懂?比你请来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族什么的,有用多了。”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而温悦汐只是浅浅地笑着。 这个时候段映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恭喜,恭喜。” 只见温悦汐朝他伸出手来,“光嘴上说恭喜有什么用啊,贺礼呢?” “贺礼不是交给你们门口的小厮了吗?” “那是你父王送的,你自己的呢?” “嘿,我说温悦汐你黑不黑心啊,我们父子两个,礼还要送两份儿啊?” “你父王的礼物是冲着蔚王的,我不是你朋友啊,你就什么都不送?” “得了吧,送皇叔跟送你还不是一样的,细雨堂,名字都光明正大地放出来了,现在还撇清什么关系啊?我猜着,这名字一定是你取的是不是?” 一旁站着的段蔚予闻言淡淡笑了,“还是映湛心里明白。” “我还不知道她,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呢。”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细雨堂,这个名字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遇到不懂的人,还会有人贴心地解释这名字其中蕴含的意思。 开张的第一天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但是温悦汐却并没有放松,她担心今天场面虽然是大了,但是也让那些普通的老百姓认为细雨堂的诊金昂贵,不敢进来,所以安排了医馆里的小厮明日把医馆里的药材价格和诊金一一贴在外面公示。 等回到平晏侯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段蔚予把她送到门口,便是道:“你也累了,快进去休息把,我就不进去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点。” 温悦汐朝着段蔚予摆了摆手,正要转身进去,却听得段蔚予又是开口道:“后天永王的小儿子满月,他请你跟我一起过去。” 温悦汐回头看着段蔚予,笑着调侃道:“得,今日开张,好不容易坑来一些贺礼,这倒好,还没在手里焐热呢,这就要还回去了,而且他送一份,我们还得还两份儿,亏大了。” 段蔚予亦是笑着应道:“他说我们两个只送一份儿就行了。” 第161章 亲手做的?(二更) 温悦汐一听这话,一双眼睛顿时亮闪闪的,“这个永王可是太上道了,行,就冲着这个,我决定再多给他儿子送一份礼。” 细雨堂开张三日之后,温悦汐随着段蔚予去了永王府,出席永王小儿子的满月宴。 温悦汐和段蔚予一经出现便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没有人想到温悦汐会跟段蔚予一起过来,因为今天这场满月酒宴,只邀请了皇室中人,其他的就只有永王妃的娘家人了,温悦汐出现在这场满月宴上实在有些突兀了。 永王身为主人此时赶紧迎了上去,笑着对他们二人道:“果然来了。”这‘果然’二字说得别有些意味。 “恭喜王兄喜得贵子。”段蔚予说着,便是将手中的贺礼递给了永王。 而一旁的温悦汐亦是随之对永王道:“恭喜王爷。” “哈哈,同喜同喜,快进去吧。” 一旁的人见到此情此景,脸上更是惊讶,这意思是……那贺礼算是他们两个一起送的吗?可是不是只有夫妻才能这样算吗?前几天刚刚弄了一个什么‘细雨堂’,现在又以这样的姿态来永王小儿子的满月宴,这架势……难道是快要成亲了?! 因为段蔚予是男客,现在不方便进后院去看孩子,温悦汐便是带着绿弗一起去了,跟方才一样,温悦汐的出现让那些正在跟永王妃说话的其他几位王妃都是讶异了一下,顿时忘了口中要说的是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温悦汐。 而坐在那里的永王妃却并不像其他几个王妃那样惊讶,显然是永王已经提前告知过她了,只见她笑着对温悦汐道:“升平郡主来了?快请坐。” 温悦汐却是径直走向永王妃,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个东西想要送给小公子,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说着温悦汐把手中的荷包递到了永王妃的面前,“这荷包里面装了特殊的香料,香气清淡,却经久不散,能避蛇鼠虫蚁,只需带在身上即可。” 永王妃接过,闻了一下,惊喜道:“果然很清雅,比平常的香包好闻太多了。”顺手便是给怀里的儿子给带上了,然后笑着对温悦汐道:“多谢郡主费心了。” “永王妃不必客气。” 送了东西之后,温悦汐也没有在这里多呆,便是出去了。 等她出去之后,那几个王妃也是渐渐谈论起她来。 “你们说,蔚王是真的打算娶升平郡主了吗?” “都已然这样了,怎么可能不娶呢?蔚王若是不娶,那升平郡主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永王妃耳边听着她们这样说,却是想起了前日自己的夫君从‘听雨堂’回来之后跟自己说的话,他说,蔚王亲口对他说,非升平郡主不可。真难想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冷漠如斯的蔚王殿下之口,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啊。 谁能想象得到,连顾家小姐和启辰的怀萤公主都看不上的段蔚予,最后会死心塌地地爱上声名狼藉的升平郡主呢?以前的升平郡主多招人嫌啊,谁会把她往清冷如瓦上霜的蔚王殿下身上联想? “我听我们家王爷说,那家名叫‘细雨堂’的医馆是蔚王送给升平郡主的啊,要说起来,这蔚王对升平郡主也真是用心,听说‘细雨堂’这三个字都是出自蔚王的手笔。” “是啊,我也听我们王爷说了,那确实是蔚王的字迹无疑,要说也真是奇了,蔚王这么多年一直推迟着不肯娶妻,却偏偏看上了升平郡主,莫不是真像传言中的那样……” 剩下的半句没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外面对温悦汐有什么样的传闻。 一时没了人接话,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侍女的请安声传了进来,“见过庆王妃。” 却原是庆王妃来了,大家都知道庆王世子跟升平郡主是颇有些交情的,此时也不再谈论升平郡主的事情了。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太子也已经带了礼物前来恭贺,看到温悦汐在这里,他也是很意外,不说他了,就连段映湛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你怎么在这里啊?”段映湛把温悦汐给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啊?”温悦汐淡笑着反问。 “你还问我,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今天过来的都是什么人,你跟皇叔一起过来,也不怕别人议论。”今天除了永王妃的娘家人,根本就没有皇室以外的宾客,温悦汐算是独一份。 “我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人的事情。” 只见段蔚予一脸我服了你的表情,“得,我忘了,你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呢。” “这次我可不是故意的,是永王邀请我来的。” “正中你下怀吧?” 温悦汐笑着道:“这永王是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你更有意思,取个医馆的名字也那么高调,我跟你说,现在不止是京城,只怕很快就传遍整个昊黎了。” 温悦汐笑得愈发灿烂,“那正好,我还想着以后在外地也开几间分店呢,提早打开了名气,不错。”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段蔚予,口中对于段映湛道:“我不跟你在这里闲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跟你一起来的呢,我先失陪了啊?”说罢,就朝着段蔚予走了过去。 而段映湛只能在心中暗恨她重色轻友了。 正要转身走开,段怀瑾却是朝着他走了过来,段映湛下意识回头去看了一下温悦汐,见她已经站到了段蔚予的面前,这才看向段怀瑾,笑着道:“怎么样?快要成亲的太子殿下,即将成为新郎官儿是什么感受?” 听了这话,段怀瑾颇有些感慨地道:“以前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跟我说这样的话,总觉得成亲这种事情好像还很遥远。”就算自己早早就有了未婚妻,但是对成亲这件事情还是很模糊的。 段映湛和段怀瑾从小一起长大,段怀瑾跟他的关系要比跟他的那些皇弟们的关系好多了,只是自从三年前温悦汐落水醒来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因为温悦汐而变了生疏了好多,虽然见面的时候也寒暄说话,看起来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但是他们两个心里都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变了。从那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再也没有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是多年的情谊仍在,比起其他人来,他们两个还是合得来一些的。 “你不说我也没觉得,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好像眨眼之间,我们就长大了,我有了未婚妻,而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而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也终于没有发生,他以前经常跟苦恼地跟自己说,为什么他的未婚妻偏偏是温悦汐,现在好了,他跟温悦汐到底是没了关系。 段怀瑾也是朝着温悦汐看了一眼,此时的她站在阳光下,仰头看着段蔚予,笑靥如花,整个人都灿烂耀眼。 见段怀瑾盯着站在那里的温悦汐看,段映湛不由有些担忧,随即开口道:“有些事情,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必再执着。” 段怀瑾闻言收回目光,笑着对段映湛道:“类似这样的话,她以前也跟我说过。我曾经芥蒂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蔚皇叔的,一度不能释怀,不过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无论是什么时候,总归我是彻底让她失望了。你放心,我对她已经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些……失落。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你究竟是怎么突然改变了对她的看法的?”好像突然之间他就跟温悦汐走得近了,曾经一度自己还以为他喜欢上了温悦汐。 段映湛想了想,然后笑着道:“如果我说了,你肯定不信,我真正对她产生好感,其实是在她狠狠整了我一顿之后。你都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可恶,说是我中了她给我下的什么七步断肠散,七步之内必然毒发身亡,还我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就被毒发没命了,我整整在那里站了一整个下午啊,结果她告诉我那只是珍珠粉。害得我回家之后,在床上整整躺了好几天。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她挺有趣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后来跟她相处得多了,也就知道了她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样,对她也感到挺愧疚的,毕竟以前做了很多故意捉弄她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段映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由看了段怀瑾一眼,也不再往下说了。 段怀瑾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在意,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说起来,她的叔父和婶母之所以会对她下毒,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我,而我却一无所知,只是那么讨厌着她,纵容甚至怂恿别人去欺负她,倒真有些像是混蛋了。也难怪,她会喜欢上蔚皇叔。” 段怀瑾说到这里,笑了笑,道:“长这么大,你见蔚皇叔对谁这么好过吗?只有她一个人,也许,命里注定他们两个就是要在一起的,我、顾家小姐,还有那怀萤公主不过是上天安排在他们生命里的过客罢了。” “你能这样想很好,我之前还以为你……” “以为我对温悦汐放不下?”段怀瑾顿了顿,“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有些放不下了,但是在经历过温珺雅对我的执着之后,我也明白了被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纠缠着是什么感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懂的。”现在的她再怎么好,也跟自己无关了。 说起温珺雅,段映湛不由问道:“那温珺雅你是怎么打算的?就那么让她一直住在行宫里吗?可是这样的话,到了秋天的时候,你又要跟着皇上一起去行宫围猎,那样的话不是又要见到她了?” “母后的意思是会尽快让人把温珺雅给送走,对外只说是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养病去了,人们会渐渐把她给淡忘了的。” 段映湛闻言微微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从此以后,京城里就再也没有温珺雅这个人了,或许,不止是京城而已…… 而此时另外一边的温悦汐则是在跟段蔚予讨论着荷包的事情。 “我听说,你送给那孩子的礼物是个荷包?”嗯,声音正常,语调平稳,没什么问题,但是听在耳朵里怎么总是觉得有那么几分醋意呢? “是啊,怎么了?”温悦汐的心思多灵透啊,怎么会听不出段蔚予话里的意思呢?这般不过是故意反问而已。 “亲手做的?” 温悦汐闻言挑眉,“很会抓重点嘛,蔚王殿下。” “是我做的啊。” “真的?”语气有些危险啊。 只觉得那眼神的压迫感太强了,温悦汐一颗小心脏承受不住,连忙招了供,“好吧,不是我做的。” 段蔚予这才敛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温悦汐却是含笑靠近他轻声问道:“很在意是不是我亲手做的吧?”目光扫过他腰间挂着的荷包,上面‘悦汐’两个字清晰可见。 “里面的东西是我放的,不过那荷包是我找侍女做的。做个荷包多耗费功夫啊,我的女红又不好,虽然这个永王是挺上道的,但是我也断不肯为了他儿子耗神去缝个荷包的。” “这话要是让永王听着了,只怕要把你立刻给赶出去了。”段蔚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全然不顾及旁人惊讶的目光。 热闹的一场满月宴结束,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离开了永王府,看着时间还早,温悦汐想去细雨堂看看,段蔚予今日左右无事,也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结果两个人就在细雨堂一直耗到了傍晚时分,段蔚予送了温悦汐回去,进了花厅里,温悦汐懒懒地坐下,绿弗前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这个时候一个侍女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对温悦汐道:“郡主,这是从启辰送来的信。” 一听到启辰,温悦汐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师父妙毒夫人,赶紧接过那侍女手中递过来的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却并非是妙毒夫人的,而是司空禹的,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司空禹又搞什么鬼? “怎么了?”见这温悦汐皱眉,段蔚予不由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以为是我师父的信,没有想到是司空禹写来的。” 拆开了信来看,只看了两行,温悦汐的面色已经变了。 段蔚予觉出不对来,也是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低头去看那信上的内容,心中亦是惊讶,妙毒夫人怎么会……? “我师父怎么会中毒呢?!她可是医毒双绝的啊,什么毒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看司空禹信上所说,师父的情况很严重,已经性命垂危了,可是信上也没写明师父究竟为什么而中毒,中的又是什么毒,温悦汐一时之间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启辰才罢。 “现在怎么办?我得赶快去启辰看师父,会是什么毒呢?忘川师父都解得了,还有什么毒是她不能解的呢?” 段蔚予轻轻握住温悦汐发凉的手,“别太担心了,你师父是妙毒夫人,没那么容易死的,我们现在就赶去启辰见妙毒夫人。” 他知道,于温悦汐而言,妙毒夫人已经不止是师父,更像是母亲一般,若是妙毒夫人出了事,悦汐定然承受不住的。 “好,我们现在就走,快,要赶在关城门之前。” 绿弗已经去收拾行李了,而段蔚予则唤来一个人吩咐了几句,便是带着温悦汐去了后院的马厩,“我们先走,行李他们稍后会赶上我们送过来的。” 第162章 不再找女儿了?(一更) 从昊黎京城到启辰京城,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路快马加鞭,段蔚予虽然心疼温悦汐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但也没有开口劝她停下多休息,因为他知道现在温悦汐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快点见到她的师父,否则她是没有办法静下来心来休息的。 眼看着前面就是启辰京城的城门了,温悦汐心中越发忐忑起来,也不知师父现下的情况怎么样了,会不会更严重了?或者说…… 策马进入城门,温悦汐带着段蔚予去到她跟妙毒夫人以前住过的那座宅子,之前妙毒夫人在给她的信上提到她在京城里租住的依旧是那座宅子,所以温悦汐想着,妙毒夫人应该还是在那里的。 并没有敲门,温悦汐直接推开宅子的大门走了进去,段蔚予亦是在她的身后跟着,温悦汐想着妙毒夫人大概还住在以前她住的那个房间,便是熟门熟路地朝着那间房走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一个侍女打扮的人,那女子看到他们二人,一时也是愣住了,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吗?这两个男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为了路上方便,温悦汐一直都是穿男装的。 “你是谁?”温悦汐开口问道,难道师父已经搬走了? “你们又是谁?”那侍女满脸疑惑地看着温悦汐和段蔚予。 “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夫人?”难道师父已经搬走了? “你们是来找夫人的?” 看来师父还住在这里,“是,她是我的师父。” 那侍女闻言连忙道:“原来你是夫人的徒弟啊,那二位请随奴婢来吧,夫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我师父她的情况严重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侯爷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给夫人看过了,所有的大夫都说夫人的身体好好的,一点病都没有,但是夫人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好,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温悦汐听了这侍女的话心中更觉奇怪,却也不再多问,一直跟着那侍女进去了妙毒夫人的房间。 “师父。”刚一跨进房门,温悦汐就轻唤了一声。 内室里半靠在床上的妙毒夫人闻声,离开就直起身子来,开口应道:“悦汐,你来了?” 下一刻,温悦汐就走进了内室来,出现在妙毒夫人的面前,见着温悦汐风尘仆仆,脸色憔悴的样子,妙毒夫人就知道她是一路不停赶过来的。 “是小侯爷给你写信叫你过来的吧?我早就跟他说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可他还是……”说到这里,妙毒夫人不由看了一眼站在温悦汐身后的段蔚予。 她也是过来人,司空禹对温悦汐的感情,她看得很清楚,甚至在司空禹自己还没明白自己对温悦汐究竟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明白了,只是那个时候她知道温悦汐一心是想着回去段蔚予的身边的,所以也就缄口不言。 她知道,司空禹之所以写信给温悦汐,不过是想让温悦汐来这里罢了,毕竟他现在被他母亲找人看着,连这京城的城门都出不去。 “虽然我不喜欢司空禹这个人,但他这件事却是做对了,您病了,我怎么能不来呢?”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去探妙毒夫人的脉象。 妙毒夫人看着她道:“我没事。” 事实上,她的脉象显示她的确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温悦汐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司空禹不是说……?”说到这里,温悦汐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一个司空禹派来的人,于是转身对那侍女道:“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那侍女应了一声之后,也便是转身离开了,心中却是暗自道: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啊?那个年纪小的一点竟然还直呼小侯爷的名字,还说不喜欢小侯爷这个人。 可是要是这样的话,小侯爷怎么还会让自己来照顾他的师父呢? 太乱了。 那侍女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小侯爷让自己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警告过自己了,少说话多做事,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当是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自己只是来伺候人的罢了,他们是什么关系,自己还是不要打探得好。 待那侍女离开之后,温悦汐才继续道:“可是司空禹在信上说您中了毒,还病重,这是怎么回事儿?” 妙毒夫人笑了笑,“我是中了毒,但还不至于病重,小侯爷夸张了。”其实司空禹不就是想让悦汐早点过来吗? 温悦汐当下也就了然了,不由在心中暗暗骂了司空禹一句,信上写得那样夸张,自己都担心死了。 可是……看师父的神情又不像是没有什么事儿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有些有气无力,整个人恹恹的,眼神中也透着一股伤感。 “师父是怎么中的毒?”以师父的本事应该不会轻易中招才对。 妙毒夫人却是摇头,“算了,不提也罢。” 温悦汐不理解了,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见着妙毒夫人不愿多谈的样子,温悦汐略犹豫了一下,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那……师父您的女儿……有线索了吗?” 妙毒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找了。” 温悦汐顿时惊讶不已地看着妙毒夫人,不找了是什么意思?师父放弃找女儿这件事情了?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找了?” “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我累了。” 可是温悦汐却觉得妙毒夫人的这话很有问题,那可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会不找了? 中毒跟放弃找女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不然为什么那么奇怪?中毒的事情本来就已经很不合情理了,现在师父又说出放弃找女儿这种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师父现在的样子是不肯对自己说的,那自己就只有去找司空禹问了…… 不过在温悦汐决定去找司空禹之前,司空禹就已经紧赶着过来了,只是在看到站在温悦汐身边的段蔚予时,原本还兴奋着的一张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怎么蔚王殿下也跟着一起来了?他都没有其他事情要做的吗? 一见了司空禹,温悦汐便是朝他拱手道:“多谢小侯爷这段时间对我师父的照顾。”此时穿着一身男装的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清雅冷淡的温沐,言行举止之间一派彬彬有礼的冷然。 司空禹稍愣了一下之后笑着道:“你的师父,我来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温悦汐却不欲跟他在这里争这些是非,只赶紧问出自己想问的事情,“小侯爷可否详细跟我说说当日我师父中毒的情形?” “这个话说来就长了,我们坐下再说吧。” 三个人坐下,司空禹俨然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吩咐方才那侍女上茶,温悦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侍女,并未开口说什么。 “看你这憔悴的,一路赶来,一定累坏了吧?晚上我给你接风。” “不必了,还请小侯爷告诉我,我师父究竟是这么中的毒。”我这么着急地赶过来,还不是因为你写的那一封语焉不详的信,这个时候倒是装得关心得跟什么似的。 “我说,你就这么着急,连叙旧都不跟我叙两句啊。” 温悦汐闻言依旧是不温不火地道:“师父的状况不大好,我只想快点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空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师父究竟是怎么中的毒,我是来看你的师父的时候,怎么叫都没人应声,我还以为她是一个人又悄悄走了,结果我进去一看,她正躺在床上嘴唇发紫,我就赶紧去找大夫了。可是等我带着大夫过来的时候,她嘴唇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大夫也给她诊了脉,说是没什么事情,毒已经解了。可我看你师父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还不大好,就找了一个侍女来伺候她,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个,叫韶儿。” 温悦汐听完之后,忍耐这心中的情绪,沉眸看着司空禹道:“那你为何还要写那样一封信给我?”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神模样的心情拼命赶过来的? “我这不是想要快点见到你嘛。” 忍耐再忍耐,如果不是还有话要问他的话,自己一定一掌打过去了。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我师父究竟是这么中的毒对吗?” 司空禹点头,“我也奇怪呢,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说。怎么?她也没有跟你说吗?” 温悦汐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在心中暗暗想着,师父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这时候一旁的段蔚予开口道:“或许,这件事跟她女儿有关系。” 温悦汐闻言立刻抬眸看着司空禹,问道:“你这段日子不是一直在帮着我师父找她的亲生女儿吗?那情况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提起这个,司空禹立刻想起来了一件事,伸出手指来做指天发誓的模样,对温悦汐道:“我相亲的事情你别误会,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帮你师父找到她的女儿而已,权宜之计,你别放在心上。” “这件事多谢你。”司空禹借相亲之便帮师父找女儿的事情,师父在信上已经跟自己说了。司空禹借相亲之名陆陆续续见了很多富家千金,就是为了找机会看看她们的手腕上是否有一块儿褐色的胎记,这件事的确是帮了师父的大忙,从这一点上来说,温悦汐是真心感谢司空禹的。 “你跟我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过我这么做的目的,你也是明白的。” 温悦汐却并不搭理他的话茬,只是继续问道:“我师父中毒的那日,或是再往前两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是有了跟她女儿有关的消息?” 不然师父怎么可能会突然放弃找女儿这件事? 司空禹认真想了想,这才道:“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你再仔细想想。” 司空禹想了半晌,可还是摇头,的确是没什么特别的,自己见了那么多富家小姐,就没有见着一个手腕上有褐色胎记的。 知道从司空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温悦汐便是开口送客,“真是叨扰小侯爷了,我们还有私事要商谈,如果小侯爷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就请……” 司空禹顿时皱眉道:“你怎么这样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问完想问的,就要赶我走?”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句话,好像并不适合,我并没有‘召’小侯爷你过来,是你自己跑过来的。而且我也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我们的确有私事要谈,小侯爷在场是有些不合适。” “什么私事?难道我不能听吗?” 温悦汐闻言张口就道:“我跟蔚王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们要商讨婚礼的事情,还要商定师父跟我们一起回昊黎的时间,你确定你要在一旁听着?” 一旁的段蔚予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而司空禹的表情却相当精彩了,各种颜色在脸上变幻了一遍之后,司空禹的目光在温悦汐和段蔚予的身上来回扫了一下,这才口齿不甚利索地道:“什么成亲,成什么亲,你师父的亲生女儿还没找到呢,你成什么亲,你师父现在这种心情,你好意思让她看着你成亲吗?” “我师父刚刚说,女儿,她不想找了。既然她不想找了,那我们自然得把她带回昊黎去,正好我跟蔚王也即将成亲了,喜事总是能冲淡一些心中的伤感的。” 这个司空禹到底听不听得懂自己的意思啊,无论他怎么做,自己都不可能喜欢上他的好吗? “不找了?!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说不找了呢?”妙毒夫人找女儿的迫切心情,司空禹是亲眼看到的,这样渴望找到自己亲生女儿的妙毒夫人,怎么可能突然说出放弃这种话? “反正,你现在就先回去吧,我也觉得很乱,得先捋捋。” “那你捋吧,我等着,你们要商量婚礼,我也在一旁听着。”自己就死赖着了,怎么着吧,好不容易等到她来了,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要赶自己走。 温悦汐这时候才不怕他呢,只见她淡淡勾起嘴角,“是这样吗?那我可能就要亲自去恭阳侯府去拜访一趟了,恭阳侯夫人应该还没见过我吧,若是我跑到她跟前说我就是昊黎的升平郡主,你说侯爷夫人会怎么做?” 打蛇打七寸,这一下子就打在了司空禹的致命点上,而此时司空禹亦是恍然大悟,“我说呢,消息就是你放给我母亲的吧?”不然她怎么可能用重病这种借口骗自己从昊黎回来?时机还恰恰好。 段蔚予笑了笑,开口道:“消息是我让人带给恭阳侯夫人的,我只是觉得恭阳侯夫人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不容易,她应该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 “你!”司空禹又怄又愤,“卑鄙。” 温悦汐这个时候沉了语气道:“比起卑鄙来,你只怕是更盛一筹,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说这些,还请小侯爷先离开,如果有事的话,我会再去找你的。”怕是不会再找了。 司空禹没话可说,只好转身就走,却又听得身后的温悦汐道:“把你的那个侍女也带走吧,这里用不着她。” 有一个司空禹安排的侍女在这里,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最终,司空禹还是把他安排来的那个侍女给带走了,温悦汐转身对段蔚予道:“你先去房间休息,我单独跟师父聊一聊。” 她想有些事情,或许师父只有在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才说得出来,温悦汐直觉这中毒的事情应该是跟师父找女儿的事情有关系的,不然师父也不会突然说出不再找了这种话。 第163章 要我死(二更) 重新走回妙毒夫人的房间,温悦汐看到妙毒夫人正靠在床上发呆,连自己进来了都没有发现,很显然是想心事想得入了神。 一直到温悦汐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妙毒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温悦汐道:“小侯爷回去了?” 温悦汐微微点头,“回去了。” “你怪师父吗?找他帮忙?”说到底自己也是利用了司空禹对悦汐的心思,知道因着悦汐的原因,他肯定也会帮自己找女儿的。 温悦汐摇头,“如果能帮师父找到女儿,让我去求他我也愿意。” 妙毒夫人一听这话,不由鼻子一酸,眼眶亦是红了,伸手握住温悦汐的手,“司空禹没找你的麻烦吧?” “放心吧,没有,就算是有,我也能应付。” “那就好。”妙毒夫人这才略放了心,轻轻点了点头。 “师父,您方才说……不再找女儿了,是认真的吗?”温悦汐试探着问道,一双眼睛也是在暗暗打量着妙毒夫人面上的神色。 妙毒夫人眼睛看向窗外,语气略有些无奈,“真的,不找了,累了。” 可是温悦汐心里却很清楚,妙毒夫人并没有跟她说出真正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师父就跟我一起回昊黎去吧,我在昊黎的京城开了一间医馆,正好您可以帮帮我。” 妙毒夫人愣了一下,半晌都没说话,然后才道:“让我好好想想吧。” “师父,您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以前师父到处漂泊,是因为她没有任何亲人,对任何地方都不留恋,可是这三年来,自己跟师父朝夕相处,情同母女,师父她还是不愿意安定下来,跟自己一起生活吗? 妙毒夫人听了温悦汐这话,心中更是难受,那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兜不住,顺着下巴砸在身上盖着的被子上。 “师父,您怎么了?”温悦汐可太震惊了,自己跟师父朝夕相处三年,从来没有见她掉过哪怕一滴眼泪,可是现在…… “师父,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跟我说说吗?您这么憋在心里,我很担心。” 只见妙毒夫人捂住的脸,很痛苦的模样,“悦汐,我见着她了。” “她?谁?”可是转瞬间,温悦汐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一双眼睛睁大了惊讶地看着妙毒夫人,“您是说……您的女儿?!” “对。” “她……不认您吗?”难怪师父看起来这么憔悴,还说出不再找女儿这种话,原来她已经找到了。 妙毒夫人拿手中的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这才看着温悦汐道:“你不是问我是这么中毒的吗?我喝了她给我敬的酒,那酒里被下了毒,刚入口我就知道了。” “可您还是喝了下去是吗?”不然师父就不会中毒了。 妙毒夫人点头,神情涩然,嘴角的笑意七分苦楚、三分无奈,“是啊,我喝了,那是我的女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我敬的酒,我得喝啊,不喝怎么行?” 喝下去的那瞬间,自己就只想死,死了吧,死了也好,既然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想让自己死的话,那自己还活着做什么。 自己能清楚地感觉到毒药发作时的绞痛,但是比起心痛来,也就不算什么了,回到这宅子里,躺在床上,她只想着安详地死去。 而此时妙毒夫人正轻抚着温悦汐的长发,对她笑着道:“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躺在这张床上死去了,可是我看着这里的一切,我又想到了你,想到了我们以前一起住在这里的日子。悦汐,我想着,若是你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我想着我若是死了,你成亲的时候,连个长辈亲人在身边都没有,我就心疼你。所以我就自己找了解药服下了。其实司空禹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吃了解药,只不过药效还没那么快,他一看到中了毒,便着急去请大夫,我当时也没心情跟他解释,弄得他以为我快要死了,还给你写了那样一封信。” 温悦汐握紧妙毒夫人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谢谢你师父。”谢谢你肯为了我活下来。 “傻孩子。” 温悦汐仍旧觉得有些奇怪,“您的女儿她不知道师父您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不,她知道,就是她主动来找上我的,她让人送了一封信给我,说知道我在找亲生女儿,而她就是我的女儿,她要跟我见一面,我就去了她信上说的那间酒楼,见到了她。” “那……师父确定她就是您的亲生女儿吗?”就算再怎么样,难道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去杀自己的母亲吗? “确定,她的手腕上的确有一块褐色的胎记。” “可……也许只是凑巧而已。” 妙毒夫人却是摇头,“她没有必要骗我,她没有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她只想要我死。” “为什么?毕竟您也是她的亲生母亲,当时她被送走的事,你也是不知情的啊,难道您没跟她说您当时以为她早夭了吗?” “我都说了,可是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她在意的是……我这个亲生母亲影响她现在的生活。”妙毒夫人又是用手帕抹了眼泪,“她跟我说她现在过得很好,是一个有很多下人伺候的千金小姐,父母对她都很疼爱,她害怕我的出现会破坏这一切,所以希望我能离开京城,离她远远的。” “师父……”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很苍白,温悦汐只能紧紧握住妙毒夫人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见我,也是最后一次,总归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想要敬我一杯酒,只当是就此了断了。”结果酒一入口,自己就知道里面下了毒药,足以致命的那种。可以想见,她是有害怕自己破坏她现在过的日子了。 见温悦汐脸上隐忍的表情,妙毒夫人道:“没关系的,我已经想通了,这样也好,她自从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没怎么过过好日子,就算当初她没有被送走,而是一直跟着我,也只能跟我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你不是知道的吗?我的父母还是他的父母都不同意我们的事情,我们私奔的时候已经跟家里人决裂了,我们母女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地方去,她只能跟着我到处流浪。其实,我该庆幸的,她从小在一个富庶的人家长大,总算是没有吃苦。我又何苦来打扰她,我的出现只能给她带来苦难罢了。” 可是温悦汐却没有应声,眼睛里压抑着怒火。她不是不理解师父的女儿,毕竟自己的母亲从自己一生出来就没有陪在自己身边,虽然被送走,自己的母亲也是不知情的,可是心里不可能一丝怨恨都没有。再加上,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生活得很幸福,当然不希望突然出现一个亲生母亲来破坏这一切,但是,正常人都不会做出给自己亲生母亲下毒这种事情吧?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见面,让她走就是了,怎么可能狠心下了致命的毒药呢?而且还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得是心肠多毒的人才能做到啊? “既然这样的话,师父暂时离开这里也好,也许她只是一时太慌张了,没有想明白。反正师父您不是也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吗?等过段时间再回来找她就是了,你们两个都先冷静下来想一阵子。”温悦汐其实是想从妙毒夫人的口中套出她女儿究竟住在哪里,想知道她为什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师父的女儿,试探一下再说。 可是妙毒夫人的回应却是摇头,“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她担心我会去找她,并没有告诉我她的住处,见我的时候脸上也是遮着面纱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就算在街上再次遇到了,我大概都认不出她来。”她是做足了准备见自己的,根本就不想跟自己有哪怕一点瓜葛。 温悦汐心道:防守得可真严密,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才去见师父的。 “那她说是怎么知道师父在找自己的女儿的吗?” “她说,她听几个交好的朋友提起,小侯爷跟她那几位朋友见面的时候,都看了他们的手腕,当时她就想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胎记,因为觉得这件事似乎跟自己有关系,所以就派人跟踪了小侯爷,然后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了我找女儿的事情,所以她在会来找我。” 温悦汐听了之后却是低头想了片刻,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安抚妙毒夫人睡下之后,温悦汐便是去找了段蔚予,把这件事跟他说了,最后不由问道:“你觉不觉得有人在冒充师父女儿的可能?” “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我觉得一般人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找自己了,绝不会用下毒这一招吧,而且师父也没有要纠缠她的意思。我听师父话里所说,她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是自己父母的亲生女儿啊,说明她不至于被这件事吓到不知所措,慌乱之下才做出这种错事。所以,我想着,这件事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师父的那个女儿是难得一见的毒心肠。要么,就是有人冒充师父的女儿来见师父,想要杀了她,斩草除根。” 段蔚予欣赏地看着温悦汐,微微点头,“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这个冒充的人就很有可能是旁人雇来的,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那酒里下了毒。” 温悦汐仰头看着他,接口道:“也或许,她已经死了。”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 “师父女儿的养父母。”只有他们有理由这样做,因为怕失去自己的女儿。 段蔚予看着在房间里踱步的温悦汐,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想找到我师父的女儿。不然,我师父永远恢复不了以前的样子了,你看看她现在,哪里有一点点的生气,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我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真的是那女孩儿的养父母搞的鬼的话,师父还有机会跟她的女儿相认的。” “你要怎么去找她女儿?”长相不知、身份不知,就知道一个年龄,这偌大的京城,相同年龄的千金小姐何其多,难道还要跟司空禹的办法一样,一个个去见吗? “等一下你让我想一想。”一定能想出一个办法的。 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面前揉了揉她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先吃点东西再想吧,这一路赶过来,你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吃饱了想事情,脑袋也能灵光一点。” 段蔚予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说,肚子的确是饿了,不过,这里没有下人,唯一的一个侍女刚刚还被温悦汐强令司空禹给带回去了。 “我们出去吃吧,叫上妙毒夫人一起。” “好,我这就去叫师父。” 虽然很不愿意外出,但是挨不住温悦汐的央求,妙毒夫人终于还是跟他们一起出了宅子,温悦汐曾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对这里的一切也都很熟悉,已经可以给段蔚予带路了。 温悦汐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给段蔚予介绍这里分明都是什么,偶尔还提一两句自己以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旁的妙毒夫人偶尔也不由勾起嘴角,心情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却说,温悦汐这厢正在说着,却听到前方一阵嘈杂之声,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大,有杂乱的尖叫声,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 温悦汐连忙停了下来,朝着前方看去,却见一人一马疾驰而来,那马儿显然是受了惊,马背上的人亦是被吓到了,整个身子东倒西歪的,死死抓着缰绳,生恐自己被摔下去。 只是这样在闹市之中实在是太危险了,那马儿这样横冲直撞,撞倒了路旁的摊子不说,还很有能撞到人啊。 此时,只见段蔚予跃身而去,使了轻功,落在那马背上。原本坐在马背上的年轻男子被突如其来的段蔚予给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缰绳,整个人被马儿给颠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那马儿的速度本来就很快,那男子猝不及防就这么被甩下来,一直甩出去好远,看起来应该是受了伤。 温悦汐当即就朝着那男子跑了过去,“怎么样,你没事吧?身上有哪里受伤了吗?” 那男子似乎还有些懵,听到温悦汐这么问,一时竟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温悦汐,而温悦汐见他似乎被吓傻了,也不再追问,只略略看了一下他的身上,见膝盖处的衣料被磨破了,有血渗出来,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这么粗略地看了一眼之后,温悦汐伸手探上那男子的脉象,而那男子在愣了片刻之后,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温悦汐则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男子见状,像是躲避什么的似的,低头避开温悦汐惊讶的目光,兀自撑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前面走去 这个时候,段蔚予已经控制住了那匹受惊的马儿,男子走到他身边,朝着他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帮在下制住这马,感激不尽。” “下次注意点,一匹发了疯的马这样在闹市上横行乱撞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可能有人丧命于马蹄,那可就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是,兄台教训的是,在下以后一定注意。” 第164章 对他挺感兴趣(一更) 而这个时候,那些被撞了摊子的小贩们也都陆续反应过来,来到那男子的面前,嚷嚷道:“我们的东西都撞坏了,你要赔。” 那男子却是不慌不忙地道:“你们放心,只要是被我撞坏的东西,我一定赔,你们稍等一下,我的侍女马上就跟上来了,等她到了,银子一定会如数赔给你们。” 温悦汐欣赏地看着被众人围住索赔的男子,心中暗道:这男子方才经受了那样的惊吓,如今有被众人围起来索赔,竟还是一副不急不躁、沉稳冷静的模样,看来是个做大事的。 只是,这就更让她想不通了,被这么多人围着索赔他都不怕,可刚刚自己给他诊脉的时候,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段蔚予见温悦汐盯着那男子,目光中透露着疑惑,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悦汐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的脉象……” 未等温悦汐继续说下去,就听得有一女子的声音高喊着传来,“公子!” 温悦汐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策马而来,而她口中所唤的‘公子’显然就是方才摔下马背的那个人。 女子翻身下马的动作很利落、很轻快,应该是懂点武功的。她下马之后径直走到那男子的面前,关切地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马儿撞翻了很多东西,你挨个问一问,该赔多少就赔给他们吧。” “是,奴婢知道了。” 女子一边应着,一边低头瞥见自家公子腿上的伤,立刻道:“公子还是先回府吧,老爷和夫人,还有小姐一定等急了,您腿上的伤也得处理,这里就交给我了。” 那年轻的男子轻轻点头,“这样也好。” “公子骑奴婢的马回去吧。”说着,那女子便是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他。 一旁等着赔偿的众人见这男子要走,顿时不乐意了,“唉,你先别走啊,这钱还没赔给我们呢。” “各位先别着急,我们公子有急事要回家去,赔钱的事情我来处理。” “你?你一个下人能做得的了主吗?”众人表示怀疑,想着这男子是不是趁机想溜,来个拒不认账啊? 此时那年轻男子开口道:“她自是做得了主,如果你们对她处理的结果不满意,自可以去城东秦府找我,我秦挽祯绝不是拒不认账的人。” 听了他这话,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秦挽祯,他竟然是秦挽祯,秦家的大少爷!” 秦挽祯?这个名字自己听过,是之前在启辰国的那半年,从司空禹的嘴里听过几次,像司空禹这样自傲的人很难从他的嘴里说出赞赏什么人的话,秦挽祯是唯一一个,他说秦挽祯是块做生意的料子,跟他有的一拼。 能让司空禹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当时自己就想见见那个叫秦挽祯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一打听才知道,那个秦挽祯身体好像很不好,畏寒,天一冷了就受不了,每年都要去南方避寒,自己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出发去南方了,所以也没能见着。 没有想到今年再过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只是,事情似乎有些有趣了呢…… 温悦汐看着秦挽祯策马离开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侧头见着段蔚予正在盯自己探究地看,温悦汐咧嘴一笑,“我们走吧,前面就有一间不错的酒楼。” 三人离开吵嚷的人群,朝着前方的酒楼而去,因为不是饭时,所以里面几乎没什么人。上了二楼的雅间,点了菜之后,温悦汐才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跟妙毒夫人说了。 妙毒夫人听过之后,心下骇然却也有带着重燃起来的希望,“有可能是这样吗?”想杀自己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她的养父母,事实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想,这件事情里都有蹊跷。”得是多狠毒的心才能下得了手去杀自己的亲生母亲啊,而且还是在得知她并非是故意抛弃自己,而是同样被自己的父母欺骗之后。 不论如何,这件事得搞清楚,就算最后真的是师父的亲生女儿下了狠心要杀她,能让师父死心了也好,自己会带着她回昊黎生活,跟那个女孩子从此不复相见,各自安好。 “所以,我们得先找到那天跟师父您见面的那个女子。” 妙毒夫人却是犯了难,“可当日她并未告诉我她的名字,或者是家住哪里,我甚至连她的样貌都没有看见,如何去找她?” 是啊,这才是问题的所在,温悦汐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女子,这个时候,酒楼里的小厮进来上菜,一边热情地介绍道:“这几道菜都是我们酒楼里秘制的菜品,别家都做不出来的。” 温悦汐心道:能在这京城里存活下去的酒楼,哪家没有几道自己独有的菜品呢? 正待拿起筷子夹菜,温悦汐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怎么找到她了。” 她这突然的开口,一旁上菜的小厮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摔了,温悦汐见状笑着道:“抱歉,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小厮退下去之后,妙毒夫人迫不及待地看着温悦汐问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那天您去见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衣服怎么样?” 妙毒夫人不明白温悦汐的意思,“怎么样?很好啊。” “看起来很贵吗?” 妙毒夫人点头,“好像很贵,料子上乘,上头的绣功也很精致。”看起来是像一个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千金小姐。 “那她头上的发簪、珠钗什么的,您还记得是什么样式吗?” 妙毒夫人肯定的点头,“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自己的女儿,她看得很仔细,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她头上戴着的发簪呢。 温悦汐笑着道:“这样就好办多了。” 而经过温悦汐这么一番问下来,段蔚予也明白她想到的是什么办法了,不由勾起嘴角,他的悦汐很聪明呢。 可是妙毒夫人还有些糊里糊涂的,“怎么就好办了?” “师父您想啊,但凡是千金小姐最讨厌的是什么,是跟别人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首饰啊,这要是聚在一起的时候撞了衣服、撞了首饰多尴尬啊。所以啊,这些千金小姐们的衣服、首饰一般都是定做的,花样、图案仅此一例,绝不会有相同的。而她们通常都是找外面的这些绣房、衣铺来做,启辰京城内有名的绣房和衣铺也就只有那么几家,只要您把那衣服和首饰的样式画下来,我们挨家去问问不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定做的了。” 妙毒夫人眸光一亮,“的确是个好办法。”这样以来的话,自己就能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是在怎么样的家里长大了,如果真的像悦汐说得那样,那天要杀的自己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她的养父母,那自己是不是还有跟自己女儿相认的机会? 但是不管是那种结果,自己都想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这么多年她过得究竟好不好,最起码让自己看一眼她的样子也好。 现在的妙毒夫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把那天自己看到的那女子的样子给画下来了,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她都是自己找到女儿的线索。 温悦汐知道妙毒夫人着急,便是唤了小厮把笔墨纸砚给送了上来,妙毒夫人画得很细心,一笔一画都力求精确,她根本就不用去想,那天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子的样子,已经被她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了。 待温悦汐和段蔚予吃饱之后,妙毒夫人的画也画得差不多了,样式和图案都画得很清楚,想要问出来应该是不难。 出了酒楼之后,他们就近问了两家衣铺,都说没有做过这种样式的,再往前走,又看了一间衣铺,恰好是秦家的,温悦汐不由轻笑,方才还见着他们那位少东家狼狈的样子呢,这厢就找到他们的铺子里来了。 “我想请问你们这里做过这个样式的衣服吗?”温悦汐把手中的那幅妙毒夫人画下来的衣服的样式拿给铺子里的小厮看,那小厮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个我记不得了,来做衣裳的人那么多,我不可能都认得出来。” “那能让你们铺子里裁缝和绣娘看看吗?我想他们应该还记得的,拜托你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实不相瞒,这衣服的主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我没有看清她的脸,只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还请你们帮帮忙,我想找到我的救命恩人,好好谢谢她。” 一旁的段蔚予闻言忍不住笑意以咳嗽声掩饰,温悦汐则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段蔚予表示无辜,这丫头说谎的本事可是张口就来,丝毫不带脸红的,而且听起来还意外地很真诚。 那小厮听了之后,果然很是感动,当即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掌柜,那掌柜地听了之后,立刻就带着温悦汐他们去见了铺子里的裁缝和绣娘,一边还对温悦汐道:“公子知恩图报,我们一定帮忙。” 那掌柜的把裁缝和绣娘都叫来,把温悦汐的手中的画让他们一一看过,并且对他们道:“谁还记得自己做过这件衣服吗?” 温悦汐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这个时候一个绣娘开口道:“我记得,这上头的花样是我绣的。” 温悦汐闻言不由激动,立刻走到那绣娘的面前,“那你还记得这衣服是哪家小姐定做的吗?” “就是我们家东家小姐啊。” 东家小姐?那岂不就是秦家的女儿?自己方才见过的那个秦挽祯的妹妹? 那掌柜的也是没有想到温悦汐要找的人就是他们东家小姐,盯着那绣娘问道:“你确定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小姐做过这样一件衣服了。” “这衣服不是今年新近做的,是去年开春的时候做的,当初做好了之后,小姐嫌上头用的绣线颜色太亮了,所以又重新拆掉,换了新的绣线,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会不会别的小姐也有这样一件衣服?” “这个不会的,一般小姐们的衣服都是定做的,花样绝对不会重复,尤其是我们东家小姐的,她衣服上要绣的花样都是她自己亲笔画下来的,绝不会再绣在别的衣服上。” 自己画的花样?这么说来,这件衣服就绝对是秦家小姐的无疑了。 温悦汐不由看向妙毒夫人,而妙毒夫人亦是双目晶亮地看着她,终于让他们找到了,或许,那个秦家小姐就是师父的亲生女儿。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她都跟这件事有关系。 “原来是我们家小姐啊,这衣服是去年做了,过了一年了,我却是不记得了。”那掌柜的道。 “多谢掌柜的了,我这就去秦府找我的救命恩人去了。” “公子慢走。” 看着温悦汐他们三个走远,那掌柜的站在原地欣慰地笑着,自己真的帮那位公子找到了他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自家小姐,可真是有缘分。 出了这铺子,温悦汐握着妙毒夫人的手开口道:“师父,现在有八成的可能,不对,是九成的可能,那个去见你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您的女儿,她是冒充而已,为的就是杀了您。” 妙毒夫人闻言心中不由猛地一跳,“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家是启辰京城里排得上名头的富商,秦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穿去年做的春衫?而且方才那掌柜的也证实了,他们家小姐今年的确是又做了一批春衫,完全没有必要去穿去年的。我想着,或许是有人偷穿了她的衣服来见您,为了怕她发现,所以穿的是去年的,她不会再穿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呢,除了那秦家的小姐就是师父的女儿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真到了这个时候,妙毒夫人却有些胆怯了,“我们还是再确定一下吧。” 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再说别的什么,只是拿着画下来的簪子和珠钗又进了几间首饰铺子,结果不出预料,果真是卖给了秦家小姐。 如果衣服还只是巧合的话,那珠钗首饰通通都是秦家小姐的,就绝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秦家只有一位小姐,名叫秦雪妍,可是年龄有些对不上,师父的女儿应该是跟自己同岁的,可是这个秦雪妍却要比自己小一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会不会……温悦汐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会不会是搞错了?”妙毒夫人有些担心。 “搞没搞错,还是先打听打听再说吧。” 也是奇怪了,其他的都对得上,怎么偏偏只有年龄对不上? 这一路问下来,天色已经暗了,今天是见不了那个秦家小姐了,只有明天再说了,而且也没想好该怎么去见她,总不能直接就到她的面前去说,师父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吧。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温悦汐陪着妙毒夫人在她的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是走了出去。 却并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段蔚予那里。 敲开段蔚予的房门,温悦汐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收拾得还挺干净的。 “没有想到啊,我们蔚王殿下也挺会收拾屋子的嘛。” “你当真以为我是那种只会支使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的人?” “当然不是。”温悦汐伸手揽上段蔚予的腰,“我们蔚王殿下什么事情不会做,什么事情做不好啊。” 段蔚予捏了捏温悦汐的鼻子,开口道:“说吧。” “说什么?” “那位秦公子啊,你不是对他挺感兴趣的吗?” 第165章 没有胎记(二更) 温悦汐咯咯一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他挺感兴趣的?” “眼神,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你的眼神在告诉我,那个人身上藏着很有意思的东西。” “吃醋吗?” 段蔚予摇头,“你看他的眼神并无爱慕或是情动。” 温悦汐闻言朝着段蔚予眨了眨眼睛,“那我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呢?” “与看别人都不一样。” 而此时的温悦汐却是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仰着头眸光灿然地看着段蔚予道:“今天我跟司空禹说的话是认真的,我想……” 后面的话却没有能说出来,因为段蔚予已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轻柔地、绵长的,结束这一吻之后,段蔚予方才轻轻揉着温悦汐的脑袋,轻声道:“你总是突然打乱我的计划,叫我不知所措,其实……聘礼我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样东西,原本是想找到那东西之后再开口说这件事的,没想到你却先说出来了。”还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听起来根本就像是故意轰司空禹离开的借口,段蔚予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总是能在自己不防备的时候,给自己来个会心一击。 温悦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跳着攀上段蔚予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去年冬天,在你从启辰回来之后。” “我能知道你说的要找的最后一样聘礼是什么吗?” 段蔚予笑着道:“现在还不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保密就保密,到时候我可要看看你到底给我准备什么里了不起的聘礼。” 让温悦汐更为惊喜的是,段蔚予竟然从去年冬天,自己刚回去昊黎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聘礼了,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好了,我们现在来说回我师父女儿的事情。” “不是还没说那位秦公子的事情吗?” “那秦挽祯是秦家小姐的哥哥,这件事自然也跟他有关系,而且我今天给他诊脉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 次日一早,秦府的门前来了两个陌生人,一个十来岁的小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但见他们二人相容出众、衣着不凡,周身还笼这一股清贵之气,心中顿时明白这二人的身份必定不凡,不敢稍有怠慢,上前问道:“请问二位是?” “我们是来找你们家公子的,你就跟他说是昨日在街市上帮他控制住了马儿的人,他就知道了。” “行,那二位先请进,在下这就找人去通禀我们少爷。” 这两人正是前来打探虚实的温悦汐和段蔚予,那下人把他们二人带到了前厅之中,很快就有侍女前来上茶,温悦汐打量了一下四周,入眼之处皆是锦绣夺目,果然不负富商之名。 不多时,秦挽祯便是走了进来,只是一看到温悦汐的时候,不由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神情很是震惊。 只见温悦汐笑着道:“吓到秦公子了吧?我本非男儿身,着男装不过是为了方便罢了。” 秦挽祯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缓缓走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面前,对他们二人拱手行了一礼,“昨天在场的人太多,未能对二人道一声谢,就离开了,实在是抱歉。”说着,转而对段蔚予躬身道:“昨天多谢公子相救,不然是要闯出大祸来了。” “秦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温悦汐却是笑着对秦挽祯道:“说起来,今天我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秦公子帮忙。” 秦挽祯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小姐先说是什么事吧。” “是这样的,我师父前阵子中了毒,毒性已经压制住了,但是还未有彻底清除,我听说秦公子手底下管着一间药铺,不知可否请秦公子帮我们找几味药来?” 秦挽祯原本还担心这两个人特意来找自己是另有目的,此番听到温悦汐说只是为了找药材而已,也就放了心,“这个当然没问题,是哪几味药,我让人帮你们去找,就算我们药铺里没有,我也会让人帮你们去其他地方找的,一定帮你们找到就是了。” “那就多谢秦公子帮忙了,这个是方子。” 秦挽祯略略看了一眼,此案中暗自沉吟,这几味药的确是稀缺啊,自己已经好久没去铺子里看过了,也不知道这几味药还没有没有。 但他仍是接过温悦汐手中的方子收在自己的袖中,“小姐请放心,在下一定帮你们找到。” “秦公子义气,对了,瞧我,光顾着找你帮忙了,你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温沐。”温悦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化名。 “温小姐。” “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他姓段。” “段公子。” 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温悦汐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在思考着要怎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他妹妹的身上,好借此打探一番,却是见着有人进了来,温悦汐抬头一看,见来人挺面熟,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咦,你不是昨天的那位公子吗?”那人说着,目光又是转到了温悦汐的身上,顿时惊讶地愣在的那里,“你……你昨天不是……” “你们见过?”秦挽祯狐疑地看向身旁的温悦汐。 “哦,是这样的,昨天我去……你们家的衣铺找过这位掌柜的,为的是……找个人,这个人正是秦公子您的妹妹。” “你找雪妍?你认识她?” 不等温悦汐回答,那掌柜的就抢先开口道:“这位公子……”话一出口,他看了一眼此时身着女装的温悦汐,觉得不对,赶紧改了口,“这位小姐昨天拿着画下的衣服的式样来问我们铺子里是不是做过这件衣服,她说穿着那衣服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结果这衣服却是小姐定做的,这不正是缘分吗?” “救命恩人?” 温悦汐略有些心虚地点头,“是啊,是救命恩人。” 可是秦挽祯却是探究地看着温悦汐,“可是温小姐方才为何一句都不提我妹妹?”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我也在考虑究竟该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既然现在说出来了,我能见见秦公子的妹妹吗?我想当面向她道一声谢。” 秦挽祯自然不清楚还有救命之恩这档子事儿,不过他想着应该是自己离开京城期间发生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于是也没有起疑心,冲着温悦汐点头道:“当然可以,但是……”他抬眸看向段蔚予,“虽然这位公子是温小姐的未婚夫,但我妹妹乃是未出阁的女子,不方便见外客。” “当然,我自己去见秦小姐就行了。” “那好,温小姐跟我来吧。” 说着这秦挽祯便是吩咐那掌柜的先去自己书房里等,又安排侍女给段蔚予上了些点心,这才带着温悦汐往后院里去了。 “温小姐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如果是京城里的小姐,自己不该连听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哦,我不是。” “你来京城是……?” “为了找人。” “找人?就是为了找我妹妹吗?” “倒也不全是,除了找到秦小姐,当面跟她道谢之外,我们还要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秦挽祯向来没有打探别人私事的习惯,听到温悦汐这样说,便也没有继续再去问她口中这个‘重要的人’究竟是谁。 “对了,当时我几乎是昏迷着的,也没看清楚秦小姐,也不知她今年多大年纪了?” “雪妍今年十六了。” “哪一年生的?乙卯年。” 乙卯年,确实比自己小一岁,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时间的确对不上,“我听说令堂在生下令妹的时候,曾经离开过京城很长一段时间,有将近一年吧?” 秦挽祯停下脚步,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声音也是沉了几分,“看来温小姐对我们家好像打听了不少。”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相信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了,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温悦汐倒也坦然承认,“是,我来之前是打听了一些有关于令妹的事情,不过你别误会,那只是因为我想要多了解一些我救命恩人的事情。” 温悦汐伸出手指来,做出发誓状,“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已,我想着那样善良的人是怎么样从出生到长大的。”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秦挽祯的眼神才柔和了下来,提起自己的妹妹,他的神情比方才温柔了许多,“我妹妹真的是很善良的一个人,你并不是她救下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她生下来就是被人喜欢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天约师父去酒楼的人应该就不会是秦家小姐了,一个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狠得下心去杀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这也正印证了温悦汐之前的猜测,的确是有人想要借秦小姐的名头来杀了师父。而这个人是知道内情的人,并且能拿得到秦小姐衣服的人,应该跟这座秦府脱不了关系。 “是吗,看来有这样一个妹妹,秦公子你也很幸福啊。” 可是意外的是,秦挽祯并没有立刻应温悦汐的话,而是稍稍犹豫了片刻,才微微点头,“是啊,有雪妍这样一个妹妹,我很高兴。” 但是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却也是很明显的。 温悦汐看见了,却没有拆穿。 如果事实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秦挽祯有现在的表现就可以理解了,这么多年,他过得应该并不开心。 两个人正朝后院里走着,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挽祯。” 温悦汐和秦挽祯俱是转回头去看,只看到一个身着青竹锦衣的年轻男子正朝他们二人走过来,那人脸上的笑容,正应了那句话,叫人如沐春风。 “季泽兄。” 那男子走近,“听闻你是昨日回来了?我竟今日早晨才知道,你应当派人去我们府上传个话的,昨天本应替你接风的。” 秦挽祯低声道:“昨日回来的时候,出了些状况,也不想叨扰大家,本来是打算今日亲自上门看望伯父伯母的,只是没想到我还没去,你便过来了。” 男子这时才注意到站在秦挽祯身边的温悦汐,开口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温小姐,是来找雪妍的。” 亦是转头对温悦汐道:“这位是吏部陈尚书的公子,陈季泽。说起来凑巧,我妹妹也曾救过这位陈公子。” 陈公子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给咽了回去。 “陈公子。”温悦汐闻言对着那位陈公子见了礼。 原来这位陈公子还是个官二代啊,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的。 “我们现在要去找雪妍,季泽兄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也好,我也好久没有来看过雪妍了。” 听到这话,秦挽祯不由皱了皱眉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三人一路继续往前走,只听得那陈季泽问秦挽祯道:“这次挽祯你回来的日子似乎比往年推迟了很多。” 秦挽祯微微点头,“是母亲她不放心,接连写了好几封信给我,说是今年京城迟迟不不回暖,让我再在南方多呆一些日子。” “伯母就是太担心你了,生怕你出一点差错。” 秦挽祯微微点头,“是啊。” 温悦汐在一旁听着,并不表示什么。 “前面就是我妹妹住的院子了。” 刚一进苑门,秦挽祯就对守在那里的侍女道:“去禀报小姐,有客人来见。” “是。” 不多时之后,温悦汐终于见到了那位期待已久的秦小姐秦雪妍,丹凤眼、柳叶眉,樱唇娇嫩红润,一双眼睛闪动着活泼与好奇,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微风中轻颤的迎春,可爱可喜。 这样一个女孩子不该是能狠下心去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人。 “这位是……?” 温悦汐只要硬着头皮开口道:“难道秦小姐忘了吗?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啊。” 秦雪妍闻言疑惑地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有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别说你不记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温悦汐此时却是略有些惊诧地看着那秦雪妍道:“哎呀,秦小姐,你最近内火可是旺得很哪。” 秦雪妍立刻两眼放光地看着温悦汐,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叫崇拜地光芒,“是啊,我嘴里都长了好几个泡了呢,疼得厉害。” “正好,我略通些医术,不如让我帮秦小姐您先诊诊脉吧,有时候内火旺若是不注意的话,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我看你这情况已经不轻了。” 秦雪妍一听这话,赶紧就坐了下来,让温悦汐帮她把脉,伸手的是右手,温悦汐替她探了探脉象,又道:“我再帮你把把左手吧。” 秦雪妍又立刻把左手给伸了出来,温悦汐把她的衣袖微微往上面撩了一些,那雪白无暇的手腕上哪里有一丝其他的痕迹,温悦汐略沉了心思,看来这位秦小姐并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但是有人穿着她的衣服约了师父见面,这件事多少就跟她带点关系。 温悦汐确定了自己要确定的事情,便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对那秦雪妍道:“最近秦小姐你应该吃了不少煎炸带辣的东西吧?” 秦雪妍点头,“是啊。” “以后少吃点,我给你开一副方子,你喝几天,内火很快就能下去。至于你口中的那几个泡,如果你想好得快一点的话,可以去找我拿一瓶药,敷上两三次就能好了。” 而此时秦雪妍却是盯着温悦汐,似乎想了什么,“你看着怎么那么面熟啊?”只见那秦雪妍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你不就是那个……那个……温沐!对吧?是你吧?” 第166章 确认身份(一更) 看来这位温小姐以前见过自己,“是,我就是温沐。” “啊,可你不是男子吗?怎么会……?” 温悦汐笑了笑,“为了方便,才换了男装。” “原来是这样,你知道吗?当初我还跟着我朋友一起去排队看过你呢。”这位秦小姐看起来有些激动。 “是吗?” “不对啊,你方才说我救了你一命,可若是我救过你,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的啊,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温沐哎,自己若是救过他肯定会记得的啊。 “哦,那是去年春天的事情了,我当时易了容,所以秦小姐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温悦汐暗自在心中吐了吐舌头,事实上,她去年春天压根儿就没有来过这里。 “是吗?”秦雪妍仔细回想着去年的春天自己有救过什么人吗?可是没有什么印象啊。 秦雪妍还待仔细问,温悦汐却是先开了口,“为了感谢秦小姐的救命之恩,我想要请秦小姐吃一顿饭,不知秦小姐可否赏脸。”说着秦雪妍又是转身看向站在那里的秦挽祯和陈季泽,笑着道:“到时候秦公子和陈公子也一起去吧。”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秦雪妍看起来很高兴,虽然她并没有想起来去年春天的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救过这样一个人,但是能出去玩儿,她就高兴。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吧,到时候三位可一定要到哦,我们说定了。” 秦雪妍笑着点头,“嗯,说定了。” 一旁的秦挽祯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他不太喜欢跟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吃饭,但是想了想之后,却也没有开口拒绝。 “我未婚夫还在外面等着,今天就先不说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好好再说就是。”温悦汐把自己的住处告诉他们,然后又约定好了时辰,这才起身告辞。 秦挽祯看向陈季泽,开口道:“季泽兄先陪雪儿聊一会儿吧,我送温小姐出去。” “好。” 秦挽祯这厢便是送了温悦汐出去,心中对温悦汐却很是戒备,这个女子太奇怪了。 温悦汐知道秦挽祯正在心中暗自估量自己,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估量他,“秦公子知道吗?去年有半年的时间我都在这京城里,当初知道有秦公子这么个人的时候,我还很好奇,想要见识见识,但是没有想到你去已经去了南方避寒。” 听到这话,秦挽祯的眼睛里闪过郁色,“我身子不太好,受不得寒,每年都要去南方避寒。” 温悦汐点头,“我把过你的脉,你身体里的寒气的确很重,你小时候被冻伤过吧,应该有很多年了。” 秦挽祯凝着目光看向温悦汐,那眼睛里不知为什么却藏着些紧张,而温悦汐却并不看他,目光只落在旁边的这些假山草木上。 半晌之后,秦挽祯方才开口道:“是,我小时候的确是被冻伤过,当时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差一点就死了……”这语气很有些悲伤,却无一丝庆幸。 温悦汐心中情绪翻涌,面上却不见丝毫,“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受折磨,但是折磨你的却不止是寒症这一件事。”直到这个时候,温悦汐才转头看向秦挽祯,“守着一件天大秘密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你!”秦挽祯面色发白,她果然知道了。 “我想,这么多年来一定有一位专门的大夫给你看病,他能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除了这个大夫之外,你不会让其他任何的大夫给你把脉看病。”所以那天,自己给他把脉的时候,他才会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迅速缩回手去,目光里还露出胆怯的神色。 “你想做什么?”秦挽祯的神色戒备而严厉。 温悦汐却是淡淡笑了,“我不想做什么,你放心,既然你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报她的恩情,我也绝对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我很佩服你,这样的事情,我也做过三年,就算再怎么谨慎,也会不时露出破绽来,而你,竟是做到了从小到大,我想,应该是很累的。” 温悦汐抬手覆上秦挽祯的肩膀,“你真的辛苦了。” 明明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明明刚才自己还怀疑她是目的不纯,可是这一刻,看到她这样的眼神,说出这样的话,心中竟然一阵酸涩,眼睛里竟然也有了雾气。 秦挽祯连忙转开头,避开温悦汐的目光,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多谢你肯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温悦汐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这个人嘴巴严得很。” 看到这样的温悦汐,秦挽祯不由淡淡笑了,不知为何,在她说出她知道自己秘密的那瞬间,自己除了害怕之外,竟还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感觉到秦挽祯的态度已经柔软了一些,温悦汐连忙趁热打铁,“只是上次我帮你诊脉的时候没有能诊得很仔细,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是个大夫,而且我师父的医术很高明,正好,她现下正在京城里,我想着她应该能治好你的寒症。” 秦挽祯闻言,眼睛里立刻闪烁出一种希望来,“真的吗?”被寒症折磨了这么多年,秦挽祯当然也希望能治好自己的这个病,以后都跟正常人一样。 但是瞬间,他却又是敛去了笑容,声音变得无奈,“还是算了,我的病治不好的。” 温悦汐凑近了秦挽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担心我师父会知道你的秘密吗?你放心,我师父根本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她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来京城办事,她早就离开了,你尽可以放心,我师父她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见秦挽祯仍旧有些犹豫,温悦汐转而道:“不然这样,你先让我给你仔细看看脉象,如果能治的的话,我再把这件事告诉我师父,如果不能治的话,我绝对不会跟她提半个字,怎么样?” 说完,不等秦挽祯回答,温悦汐就拉着他的左手,那么自然地把秦挽祯的衣袖往上面掀了掀,纤细的手腕上并无预料之中的褐色伤疤,但是温悦汐仍旧心头一颤,动作略顿了顿。 为免秦挽祯看出异样来,温悦汐赶紧开口道:“你这手腕上疤痕是怎么弄的?”语气十分平常,但其实心里已经在咚咚跳了。 “这个伤疤是我小时候被开水烫了。” “可是烫伤的伤疤不会是这样的。”自己不至于连烫伤的伤疤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 “母亲说,当时担心烫伤的伤疤太难看了,就帮我找了神医帮我治伤,虽然最后没有能完全祛除伤疤,但是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温悦汐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和震惊,轻声应道:“是吗?真想渐渐这个神医,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能把烫伤的伤疤恢复成这样的。”连褐色的胎记都能毁掉。 温悦汐仔细查看着那块伤疤,一边对秦挽祯开口道:“被烫伤的时候,你多大了?应该很痛吧?” “我那时候刚一岁吧,什么都不记得呢。” 刚一岁,“对了,我看你跟你妹妹应该是差不多大吧?” 秦挽祯点头,“嗯,我比我妹妹大一岁,我母亲生下我不久之后就又怀了身孕,然后就生下了我妹妹。” 话问到这里,再加上秦挽祯的伤疤,温悦汐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了,只是接下来只要这么做,自己还要仔细斟酌一番,不然的话,只怕适得其反。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带着诧异的声音传来,温悦汐和秦挽祯俱是转头去看,却见那陈季泽站在那里面带惊讶地看着他们。 温悦汐顺着他的视线审视了一下自己跟秦挽祯,便是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了,自己现下正握着秦挽祯的手,另一手还摸在他手腕的那块伤疤上,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暧昧啊。 不过温悦汐却是坦然地对着那陈季泽道:“我听秦公子说,他自小就有寒症,因为我也略通一些医术,所以想为秦公子诊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秦挽祯这个时候也是开口道:“季泽兄不是陪雪儿说话的呢吗?怎么出来了?” “我还没去向伯父伯母问好,所以想先过去问声好。” 秦挽祯闻言微微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那陈季泽则是朝他们走了过去,见温悦汐正在认真地给秦挽祯诊脉,一时也就没有打扰。 等温悦汐收回手之后,他才开口问道:“怎么样?挽祯的寒症你能治好吗?” “情况虽然有些严重,但不至于没有办法。这样吧,等明天你们到了的时候,我再请我师父帮秦公子好好把把脉。”温悦汐笑着对秦挽祯道:“我师父可是很厉害的,当年我中了必死的剧毒,我师父硬是把我从阎王那儿给拉了回来,你这寒症在她面前肯定也没问题的。” 师父肯定会拼尽了全力也会把他给治好的。 “好了,前面的路我认得的,你们都不必送了,我们明天再见。” 目送温悦汐走远,陈季泽这才看向身旁站着的秦挽祯,“你喜欢这位温小姐吗?” 秦挽祯一时没有明白陈季泽的意思,“什么?” “我好像很少看到你笑,方才你在面对这位温小姐的时候笑得很开心。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说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大夫,想让他们帮你看看,可你从来都没同意过,却愿意让这位温小姐给你把脉,由此可见,你对这位温小姐确实很有好感。” 秦挽祯听了之后,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道:“这么说来,我好像的确是挺喜欢她的。”有人分担了自己的秘密之后,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能知道自己身上负担的东西,这感觉还不错…… “等会儿你去见我父母的时候,能别提这件事吗?” “为什么?” “我不希望在我父母面前再提起寒症的事情,只能让他们伤心而已。” “好,我不会提的。” 秦挽祯在心中暗自苦笑,自己又撒谎了,自己这辈子究竟还要撒多少谎呢? 而温悦汐这厢到了前厅之后,别的也没多说,只是对段蔚予道:“我们走吧。” 出了秦府的大门,段蔚予才开口问温悦汐道:“怎么样?事情是你猜测的那样吗?” 温悦汐肯定地点头,“八九不离十了,具体的,我们回去再说吧,这件事师父一定得知道了。” 二人一路策马回到了他们住的宅子,妙毒夫人已经不在房间里躺着了,现下正坐在堂前等着温悦汐和段蔚予回来,心中期待着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又害怕自己会失望。 在温悦汐和段蔚予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 这时候,一看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身影出现,妙毒夫人就赶紧迎了上去,还不等走近,就开口问温悦汐道:“怎么样?秦家的小姐是……是我的女儿吗?” 温悦汐闻言摇头,“她不是。” 但是还没等妙毒夫人失落下来,温悦汐就紧接着道:“可我已经找到师父的女儿了。” “是谁?”原本沉下去的一颗心,又是提了起来。 “是秦挽祯。” 妙毒夫人不解,“可秦挽祯是男的,我生的是个女儿啊。” “秦挽祯是女孩儿,那天她坠马的时候,我探过她的脉象。” 秦挽祯是女孩儿?他是女孩儿?妙毒夫人一时乱了,“是不是你搞错了?”那秦挽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孩儿啊,他有喉结的,有喉结怎么可能是女孩儿? “师父,我再怎么不济,男女还是分得出来的,而且我也试探过秦挽祯了,她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而且,我借给她再次把脉的机会,看过了她的左手手腕,上面虽然没有褐色的胎记,但是有一块儿伤疤。她跟我说,她母亲告诉她那是她小时候被热水烫伤的,但是烫伤的伤疤绝对不会是那样的,我看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妙毒夫人下意识追问道。 “更像是有人给她重新换了一块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妙毒夫人心中一颤,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能对得上了。 温悦汐几乎可以肯定,秦挽祯就是师父的女儿了,不然她的父母没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地为她掩饰手腕上一个烫伤的伤疤,他们要掩饰的是她手腕上的那个胎记,为了的就是怕将来她的亲生父母找过来。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那当日给师父酒里下毒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那秦家老爷和夫人指使的了,他们知道了师父要找一个手腕上有胎记女孩儿的事情,就知道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找来了,为免事情败露,他们对师父痛下杀手。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凶手能够拿到秦家小姐的衣服了。 “原来我的女儿竟然是秦家的少爷……可是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而且从来也没听说过秦家有另外一个女儿,一直以来,秦家都只有一个少爷和一个小姐,那小姐自然就是秦雪妍,这么说起来……我的女儿竟然一直在秦家扮演一个少爷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个人明明跟我说,那户人家是因为想要一个女儿,才把我女儿给买去的啊。” 温悦汐听得妙毒夫人这样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还没敢告诉妙毒夫人,依她所看,秦挽祯这些年来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而且能用这样的办法消除她手腕上胎记的父母,对她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时候她还不记事,尚且柔嫩的皮肤,不知道会有多痛。 第167章 秦府里的秘密(二更) “所以说,这件事里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内情,只是为了怕秦挽祯一时接受不了,我还没有跟她透露,我想我们可以进一步打探一下。也可借此亲近秦挽祯,让她慢慢放下对我们的戒备,尤其是跟师父您……我看她应该是不知道秦家老爷和秦家夫人并并非是她的亲生父母。”如果突然知道这个事情,也不知秦挽祯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还是要循序渐进地来。 “师父,”温悦汐握住妙毒夫人的手,“我邀请了她明天过来我们这里吃饭。” “明天?”妙毒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过饭,睡觉也是不安稳,一定很憔悴了,就这样见女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万一她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温悦汐拉下妙毒夫人的手,“明天是个好机会,我已经跟她说了,您的医术很高明,能治她体内的寒症。” 妙毒夫人闻言不由皱眉,“寒症?她怎么会有寒症?”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从我给她诊脉的结果来看,她身上的寒症已经有很多年了,而且挺严重的。”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去南方避寒了,而且一去还去那么长时间。 知道妙毒夫人此时需要一个人单独想一想,温悦汐也便拉着段蔚予一起避开了。 “方才在师父的面前我没敢说,我觉得秦挽祯的父母对她应该不怎么好。” 不然也不会下得了狠心,为了掩盖她手腕上的胎记,对一个还不记事的小孩子做那样的事情,那种痛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怎么能承受得住? 而且她那样重的寒症,一般情况下都是长时间受过寒冻造成的,以她的情况来说,有很多年了,这么说来,也是在她小时候发生的事情。秦府里那么多下人,难道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吗?这其中或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段蔚予点头道:“我赞同,如果她的养父母真的为她着想的话,就不会让她这么多年扮成一个男子了。我看得出来,她跟你扮男装的时候不一样,你是为了方便,有的时候是为了好玩儿,所以行为举止之间带着某种刻意,却也是轻松的,你并不害怕被人戳穿,就算别人知道了你女子的身份,也不必在乎。可是这个秦挽祯却不一样,她扮男人扮得很像,很自然,若非是你告诉我,我都看不出来她是一个男子,可是同样的她很谨慎,她害怕被人发现她女子的身份。” 温悦汐也是认真地点头,“准确地说,是畏惧,那天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给她把脉的时候,她躲避我的手时候的眼神我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是害怕,是恐惧,她害怕我看出她女子的身份。从这一点上来看,如果她女子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可能会给她,”温悦汐顿了一下,“或者说是给她的父母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温悦汐怀疑是她的养父母要她一直扮成男孩子的,可是这样的话,有一件事情就说不通了,如果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男孩儿,那当初不如直接就买一个男孩儿算了,为何要买下一个女孩儿,对外却说生了一个男孩儿,还一直把这个买来的女孩儿当做儿子一样养大,这实在是太说不通了。 而她知道这一切的答案都在秦挽祯的身上,在那个充满了秘密的秦府里。不过师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无疑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师父应该是没有心情庆贺的。 等吃罢午饭之后,温悦汐就又拉着妙毒夫人出去了,却把段蔚予一个人留了下来。 段蔚予知道温悦汐带着妙毒夫人去干什么,他不便跟着一起去,而且正好他也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也有一件事情要弄清楚。 温悦汐带着妙毒夫人去了街市上,买了胭脂水粉,又去买首饰和衣裳,用温悦汐的话来说就是,明天是妙毒夫人跟自己的女儿第一次见面,要留下一个美好的第一印象。 只是看到这些东西,妙毒夫人却是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但凡是女子都是有爱美的天性的吧?是不是在某些时刻,自己的女儿看到这些美丽的东西,也曾想过要穿上它们,戴上它们呢? 只见妙毒夫人拂过那件轻软的春衫,口中喃喃道:“可真好看。” 一旁的小厮闻言,笑着道:“夫人可真有眼光,这件衣服配您女儿,一定漂亮极了。” 这小厮还以为温悦汐是妙毒夫人的女儿。 妙毒夫人看了一眼温悦汐,笑着对那小厮道:“我们悦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语气里难免也有些伤感,可是自己的女儿大概从来没有穿过女装吧,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有些难过。 温悦汐见状对那小厮道:“这一套也帮我们包上吧。” “好勒,你们母女两个的感情可真好,女儿帮母亲来买衣裳,母亲又帮女儿挑了一件。” 温悦汐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买好这些东西之后,温悦汐又跟妙毒夫人一起去了菜场。本来温悦汐是打算到酒楼里借一个厨子的,但是妙毒夫人却想自己亲手做,温悦汐明白她的心意,也就没有再提厨子的事情。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明天他们三个过来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地圆,微凉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温悦汐站在窗前,身子向后靠在段蔚予的怀里,此情此情仿佛跟回忆重叠了一样。曾经自己也是站在同样的位置,那个时候却没有他在自己的身后,自己也像此时一样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算着自己回到他身边还需要多少日子。 “蔚王殿下,你的聘礼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啊?”温悦汐转头看向段蔚予,踮起脚尖,抬手揽上他的脖子,“要不然我不要聘礼了好不好?” 段蔚予闻言失笑,双手扶住温悦汐的腰,“这么想嫁我?聘礼都不要了?” “你以为我傻啊?无论有多少聘礼,到最后不还是被搬到蔚王府去?” 段蔚予伸手弹了一下温悦汐的脑门儿,“你是傻,有没有聘礼怎么会一样呢?”傻丫头,我不想让任何人小瞧了你,你值得最好的。 温悦汐偎进段蔚予的怀里不说话了,其实她都懂的,他的心意。 …… 次日温悦汐起床的时候,妙毒夫人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了,事实上,昨天晚上她都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地都在想明天见了自己的女儿之后,该怎么跟她说话,也不知她喜欢吃什么菜,自己做什么她才会喜欢吃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是高兴?还是厌恶?抑或是憎恨?…… 诸如此类的,妙毒夫人昨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压根儿都没合眼,今天天刚朦朦亮就起来了。 温悦汐跟他们约的是正午时分,时间还早着呢,但是妙毒夫人生怕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什么东西都要反复确认,还不断地叫温悦汐来试菜,这个好不好吃,那个咸不咸……一整个上午,妙毒夫人完全就没停下来过。 眼看着时间已经快到了,温悦汐便是拉着妙毒夫人道:“好了,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师父您应该好好的梳妆打扮一下了,等会她人就来了。” 妙毒夫人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温悦汐帮她打扮,可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头,心里紧张无措到不行,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她的手心都在冒汗。 温悦汐一边帮她挽起头发,一边轻声道:“师父,您别太紧张,我们最好先不要让她看出什么问题来,有些事情我们还要进一步确认。” 有关于这一点,温悦汐昨天已经跟妙毒夫人详细说过了,而妙毒夫人自己心里也有些怯意,不敢跟自己的女儿相认,生怕她会产生抵触的情绪。所以她也同意温悦汐所说的,想找机会跟自己的女儿亲近亲近,然后再慢慢引导着告诉她真相,这样她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多时之后,门外响起敲门声,从外面传来段蔚予的声音,“悦汐,他们来了。” “哦,我们这就出去。” 温悦汐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妙毒夫人,微笑着道:“师父今天简直美呆了。” 妙毒夫人被温悦汐逗笑,“你这丫头就知道胡说。” 温悦汐挽起妙毒夫人的胳膊,轻声道:“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秦挽祯见到跟温悦汐一起出现的妙毒夫人的时候,不由看呆了,这个女人,自己那日在街市上见过,没有想到她打扮起来竟是这么漂亮。 “你们来了?”跟客人寒暄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温悦汐的身上。 而此时的妙毒夫人也是赶紧收回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她不希望第一次见面就吓着自己的女儿了。 “来,快请里面坐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直接入席。” 几个人在饭桌旁落座,温悦汐陪着妙毒夫人把一道道菜端上来,所有的菜都上齐之后,温悦汐笑着看向秦挽祯,道:“这些菜都是我师父亲手做的哦,满满的都是心意。” 一旁坐着的秦雪妍深深吸了一口气,“哇,好香哦。” “那待会儿你就多吃点。”温悦汐对她道。 “不过,昨天你离开之后,我回去想了很久,也不记得去年的春天我有救过什么人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啊?” 温悦汐早知道秦雪妍会问,便是道:“那是因为秦小姐做的好事太多了,所以不记得了。就是去年春天的时候,我来京城的路上被贼人抢去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只要一路乞讨着来京,那天我实在是饿得不行,眼看着就晕过去了,这个时候秦小姐你正好经过,给了我几枚铜钱,我便拿去买了几个包子吃,这才免于被饿死。” “哦,这样啊。”秦雪妍微微点头,虽然她不太记得这件事了,但是自己出门遇到乞丐的时候的确会给他们些铜钱,想来也是凑巧给了她了。 秦雪妍不疑有他,只是笑着道:“我都忘记了,没想到你还记得,不过是几个铜板而已。” “对秦小姐来说是几个铜板,对我来说却的确是救命之恩。”好吧,为了接近他们,自己这谎话是一个接着一个地说啊。 其实昨天从秦府回来之后,温悦汐就在想今天秦雪妍来了,肯定会再追问她救了自己的这个事情的,自己一味地敷衍也不是办法。然后就想到秦挽祯说自己的妹妹很善良,而且自己看那秦雪妍也是个单纯活泼的,想来给乞丐铜钱的事情她没少做,于是就编出这么个谎话来了,总算是能勉强圆过去。 席间见秦雪妍不停地给秦挽祯夹菜,温悦汐不由试探着开口道:“看得出来你们兄妹两个的感情很不错,真是叫人羡慕。” 秦雪妍笑着道:“我哥哥从小身体就不好,又挑食得很,我若是不看着他点,他总是吃很少就不吃了。你们看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妙毒夫人闻言,也是不由开口道:“是有些瘦。” 秦挽祯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别听她瞎说,我平时吃得并不少。”事实上,自己不能吃得很少。自己的骨架本来就是女子的骨架,要比男子纤细,若是再不多吃一些,就更瘦了,难免让人看出破绽来。 不过还好,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瘦也是在情理之中,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会去怀疑什么了。 饭桌上,一直在说话的只有温悦汐和秦雪妍,其他四个人都很沉默,温悦汐看着神色飞扬的秦雪妍,心中暗自想着,她应该还不知道秦挽祯并非是她亲哥哥的事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眼看着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温悦汐拉起秦挽祯的手,对她道:“走吧,让我师父帮你诊诊脉,看看你的寒症究竟怎么治才好。” 一旁的陈季泽却是开口道:“诊脉不能在这里诊吗?” “哦,是这样的,我师父给病人诊脉呢,不习惯旁边有别人在,还请陈公子和秦小姐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秦雪妍闻言道:“我是他妹妹,也不能一起去吗?” 妙毒夫人此时也是站起了身来,对秦雪妍道:“抱歉,有旁人在的话,会影响我的专注。” “那……好吧。” 妙毒夫人和温悦汐便是一起带着秦挽祯去了温悦汐的房间,秦挽祯不由暗暗打量了一下,很明显的女子闺房该有的样子,到处都是清雅柔软的颜色,让人看了之后心情也不由变得好起来。 “坐吧。” 听到温悦汐的提醒,秦挽祯这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下意识伸出右手来给妙毒夫人诊脉,妙毒夫人看了她一眼,这才伸手按上她的手腕,片刻之后,妙毒夫人深深皱起了眉头。 秦挽祯看了之后,心中猛地一沉,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吗? “如果不行的话,夫人不必勉强,我也知道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妙毒夫人却是开口道:“不必说这样丧气的话,我既然接了你这个病人就一定会治好你的。” “把另外一只手也伸出来,我得两只手都把了才准确。” 秦挽祯不疑有他,又是换了自己的左手让妙毒夫人把脉,而这一次妙毒夫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秦挽祯手腕上的那块伤疤。虽然当初自己的孩子生下之后,自己没有看过一眼,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手腕上有一块胎记,但是现在她想,这个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女儿无疑了。 “夫人,您怎么了?” 见妙毒夫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看,秦挽祯不由开口问道。 第168章 女孩子的渴望(一更) 妙毒夫人勉强稳住的心绪,低着头轻声道:“你这手腕上是怎么了?看起来很严重。” “我小时候被热水烫伤了,就留下这么一疤。” “可这不像是热水烫出的疤痕,更像是有人生生把原来的那块皮割掉,给你重新换了一块,这样的痛可不是好忍受的,恢复起来也麻烦,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他们为了掩盖自己女儿手腕上的胎记,竟然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自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留在他们的身边了! 而妙毒夫人的话同样震撼了秦挽祯,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手腕上的伤是这么来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手腕上的烫伤之所以跟别人不一样,是因为母亲找了大夫帮自己做了祛疤之类的医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帮自己换了一块皮吗?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仅仅是因为手腕上有烫伤太难看了吗?可是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被当做男孩子养的啊,有烫伤算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用那么痛苦的方式帮自己换一块皮? 妙毒夫人看到秦挽祯这样的表情,心中了然,这件事她应该是第一次得知,她的父母一定给了她另外一个说辞。 一旁的温悦汐此时也是开口道:“昨天你跟我说过,这是你小时候烫伤的吧,小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个痛?”自己该让秦挽祯怀疑她的父母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秦挽祯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其实也没什么,那个时候我还小,不记事,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种痛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妙毒夫人看着秦挽祯沉声道:“若我是当初给你医治的大夫,无论你的父母这么要求,我也不会给你做这样的医治的,那么幼小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支持不过去,一命呜呼,为了一块疤就冒着死亡的危险,我真不知道当初那个大夫是怎么想的,他根本就枉为一个大夫!” 妙毒夫人的语气激动而气愤,看似是因为那个大夫,其实是为着那一对残忍的父母。 秦挽祯听了之后,脸上的苦笑也是支撑不住,是啊,哪有一个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呢?可是自己的母亲就会。 眼看着妙毒夫人情绪难忍,温悦汐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轻柔着声音道:“师父觉得秦公子的寒症能治好吗?” 妙毒夫人闻言这才稳下心思,又给秦挽祯的左手探了脉,然后点头道:“我有把握可以治好秦公子的寒症,只不过你这寒症积年已久,想要彻底好了,只怕要很久。” 秦挽祯本来是没有抱着什么希望的,但是此时听到妙毒夫人如此肯定的说能治好自己的寒症,当然是喜出望外,她想这应该是自己近些日子来,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没关系,多久都可以,只要能治好我的寒症。” 妙毒夫人握着秦挽祯的手,安抚地看着她道:“你放心,虽然不能一下子完全治好,但是情况会慢慢好转的,你会一天比一天好。” “多谢夫人,只是有一件事,我能拜托你们吗?”看秦挽祯的样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 “这件事能当成秘密,别跟任何人说吗?包括……我的父母。”母亲若是知道自己找了别的大夫看病,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温悦汐不由和妙毒夫人对视一眼,这才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多事的人。” “多谢。” 这时候妙毒夫人对秦挽祯道:“既然你不愿意让你父母知道的话,那熬药肯定也不会在家里了,那样你这么喝药呢?不如这样吧,以后你每天都来我们这里一趟,我来给你熬药好了。” “这……太麻烦了吧?”她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习惯了生意人的尔虞我诈,此时的秦挽祯难免有些戒备。 “不麻烦,我师父这些日子正闲得没事呢,她以前的时候就京城给一些出不起诊费,或者病情很复杂的人看病,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去年冬天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有很多人上门来找我师父看病呢,师父从来都是分文不取,她只是喜欢给人治病而已。” 秦挽祯一听这话,顿时为自己方才的多心怀疑而羞惭,“夫人真是一个善良慷慨的人。” 妙毒夫人却是淡淡摇头,“我是想为一个人积些福分罢了。” 秦挽祯知道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不该答应的,可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终是问道:“我能冒昧地问一下那个人是谁吗?” 妙毒夫人稍稍顿了一下这才道:“是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可是两家人都不同意,我们就一起私奔了,后来他……去世了,我又怀了孩子,担心孩子跟着我会吃苦,所以就大着肚子回家去了。父母对我关怀备至,我以为他们同样也接受了我肚子的孩子,可是没想到……”再回忆起这段往事,妙毒夫人仍是心如刀绞。 “发生什么事了?”秦挽祯不由追问。 “他们把我的孩子给卖了,却骗我说孩子死了,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一直以为她死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父母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谎话。 看着面前的妙毒夫人默默流泪,神情哀戚,秦挽祯的心中也是不由一酸,心中暗自想着:如果她的孩子能在她身边长大,一定会很幸福,看得出来,她很爱她的孩子。 “我师父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到处找她的孩子,这次来京城也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如此,夫人,您一定能找到您的孩子的。” 妙毒夫人握着秦挽祯的手道:“多谢,我亦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在找她。” 手背上温暖的感觉几乎让秦挽祯心中一酸,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从来不曾这样握过自己的手,当然,自己是儿子,不同于可以任意跟她撒娇的雪儿。 秦挽祯抽回自己的手,压下了心内突然涌出的委屈和心酸,“夫人能把给我治病需要的药材写下来吗?我回头让人送过来。” “不必这样麻烦,我去买就是了,你不是不想让你父母知道吗?你这样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的。” “这个不必担心,您是大夫,在我们药铺里订一些药材是很正常的,不会引起怀疑。” 见秦挽祯坚持,妙毒夫人也就没有再推辞了,她知道这是她不想欠自己,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给她治病自会倾尽全力,不求任何回报的。 她现在不理解,以后总会知道的。 温悦汐替妙毒夫人取来纸笔让她写下所需的药材,而她自己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摊在榻上的那件昨天刚买的衣服上,眸光一转,温悦汐迈步朝着那件衣服走了过去,拿起那件衣服,轻声怨叹道:“昨天买下这件衣服的时候应该仔细瞧瞧的,我根本就穿不了,对我来说有些大了。” 见秦挽祯朝自己看了过来,温悦汐笑着道:“真是麻烦,昨天看见这件衣服的时候觉得很好看,就买下了,竟然连大小都没注意。” 妙毒夫人亦是看了过去,这件衣服不是昨天自己跟悦汐一起买下的那件吗?不合身吗? 而此时耳边却是传来秦挽祯的声音,“这衣服是挺好看的。”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吧?”说着,温悦汐盯着秦挽祯的目光陡然亮了几分,笑着道:“我看你穿或许合适一些。” 秦挽祯闻言心中猛地一跳,脸色都变了,连忙摆手,“不,不适合我。” “不穿怎么知道适不适合,来嘛,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是试一下而已。”说着,温悦汐就是把那件轻软如云的衣服挽在手臂里朝着秦挽祯走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妙毒夫人也已然明白了温悦汐的意图,便是轻声开口道:“是啊,只是试一下而已,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别人看到的。” 温悦汐拉住想要往后退的秦挽祯,微笑着道:“你长得这么好看,穿上女装一定很美,来试一试。”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拉了秦挽祯的手放在那件衣服上。 指下的感觉柔柔软软的,很舒服,再看那清新淡雅的颜色,精致绝美的绣样,秦挽祯心里的那种渴望也是被完全勾了起来,她拒绝不了这种诱惑,只是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就这一次,一次而已,自己也想试试看自己穿女装的样子。 而温悦汐已经把衣服塞到了她的手里,拉了她到屏风的后面,道:“好了,快穿上试试吧,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穿上女装的样子呢。” 秦挽祯被温悦汐和妙毒夫人说服了,是啊,这里又没有别人,他们师徒两个是不会说出去的,自己穿一下又不会被别人知道。 说服了自己之后,秦挽祯开始伸手去脱身上的衣服,开始想象那件柔软飘逸的春衫穿在身上的感觉。 这是身为女子的天性,没有哪个女子是不爱美的,尽管极力压制,但它还是时不时地冒出来。 可是,片刻之后,秦挽祯轻如蚊蝇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种羞怯之意,“温小姐你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温悦汐赶紧步入屏风之后,却原来秦挽祯不会穿这样繁复的女装,温悦汐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在心中暗自叹息,这么多年来,秦挽祯该有多难受啊,她是渴望穿女装做女子的,从她刚刚看这件衣服的眼神自己就知道,但是她只能穿男装,假扮一个男人,压制自己的天性,常年累月,她究竟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好了。” 随着温悦汐这两个字出口,妙毒夫人亦是期待地看着屏风,期待着自己女儿从那后面走出来的样子。 水波般轻荡的裙摆现于屏风的一角,妙毒夫人不由站起身来,待温悦汐拉着换了女装的秦挽祯走出来的时候,妙毒夫人几乎要哭出来了,自己的女儿穿女装真漂亮,她不该这么一直扮男人的。 “怎么样?漂亮吧,瞧师父都看呆了。” 秦挽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但是心底冒出的喜悦却是能清晰感受到的,她喜欢这种感觉。 “来,你自己来看看。”温悦汐把秦挽祯拉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正穿着自己一直渴望却从未穿过的女装,她有些呆住了,这真的是自己吗?为何感觉这么陌生? 温悦汐见她呆愣的样子,便是伸手取下她束发的玉冠,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更添了几分柔美。 温悦汐把她牵到妆台前坐下,拿起一把梳子正要给秦挽祯梳理头发,却突然停住了,转头看向妙毒夫人,“师父来帮她梳头发,我来找找合适的步摇发簪来。” 秦挽祯急忙道:“不必麻烦了,我这就要把衣服脱下来了。” 温悦汐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既然穿了这么漂亮的衣服,那得配一套漂亮的首饰才行啊。” 妙毒夫人从温悦汐的手里接过梳子,一下一下地帮自己的女儿梳着头发,心中满足而酸涩。 而片刻之后,温悦汐就把首饰给拿过来了,就是昨天她跟妙毒夫人一起去街市上,她让妙毒夫人帮自己选的,其实那个时候她就计划着要把这些东西都送给秦挽祯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师父在挑选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定是想着她的女儿的,这也算是师父送给自己女儿的了。 而秦挽祯的心情是纠结的,看到温悦汐哪来的这些首饰,身为女孩子的本性,她很喜欢,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 “还是算了吧,我妹妹他们一定等急了。”如果他们过来看的话,自己会露馅的。 温悦汐却是笑着道:“不要担心,我未婚夫会看着办的。” 她早就嘱咐过段蔚予了,以段蔚予的本事不至于拖不住那两个人。 妙毒夫人和温悦汐两个帮秦挽祯打扮妥当,只听温悦汐笑着道:“大功告成!” 秦挽祯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恍神,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自己呢? “这是我吗?”秦挽祯不由问出口。 “当然是你,这才是本来的你。你,不喜欢扮男子的对吧?” 秦挽祯沉默,也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我的父母需要一个儿子。” “什么意思?” “我的祖父不止我父亲一个儿子,除了我父亲这个嫡子之外,他还有好几个庶子,如果当时我父亲没有儿子,这偌大的家业就不会交到他的手中。” 寥寥数言,虽然没有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但是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也大概了解了。看来当时他们之所以会买下师父的女儿,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儿子,可是这就更奇怪了,那问题就回到温悦汐最初的疑惑了,那他们直接买一个男孩儿不就完了吗?为何买下一个女孩儿,再让她扮作儿子,这说不通。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妹妹要起疑了。” 虽然心中很是有些不舍,但秦挽祯还是取下了发上的步摇,脱下了身上轻柔的春衫。 温悦汐自然看得出秦挽祯心中的不舍,便是语带惋惜地道:“啊,好不容易才打扮好的,这么漂亮,真可惜。不过,你等着吧,反正你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会经常来这里的,我就不信我逼不了你再穿第二次。” 被温悦汐这样蛮横语气的逗笑,秦挽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心中暗自回想着,自己有多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久到都记不清了。 见着温悦汐拉着秦挽祯的手回来,而妙毒夫人则是在后面含笑跟着,秦雪妍和陈季泽都是惊讶万分,秦挽祯竟然让一个女孩子拉了他的手?!他们是眼花了吗? 而且,他脸上的笑是怎么回事儿?这种笑跟平时他脸上的笑完全不一样…… 就在他们二人都是讶然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一道带着暴怒情绪的声音霹雷一样地从他们后面不远处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第169章 像是继母(二更) 所有人都是寻声望去,恭阳侯府的小侯爷,他们自然是认得,这位小侯爷经常在京城里露脸的,想不认得也难。 这个时候,原本坐在那里的陈季泽起身冲着司空禹行了一礼,口中道:“见过小侯爷。” 司空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甚至都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一样,径直越过他们三人走向站在那里的温悦汐,张口就道:“我说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拉着他的手做什么?”说罢,还狠狠瞪了秦挽祯一眼。 秦挽祯见状有些迷糊了,这个小侯爷是在吃醋吗?可是温小姐不是已经有未婚夫了吗?想到这里,她不由把目光转向犹自悠闲坐在那里的段蔚予,他们三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温悦汐却是一手扒拉开司空禹,口中道:“跟你没关系,一边玩儿去。” 说完,就是径直拉着秦挽祯回了座儿,让秦挽祯坐下之后,温悦汐这才转身看向司空禹,“今天我有客人在,如果小侯爷有什么话的话,我们改天再说行吗?” “客人?你什么时候跟秦挽祯这小子这么熟了?”说着,司空禹很是纳闷地看向段蔚予,“我说蔚……” 刚一个‘蔚’字说出口,温悦汐就狠狠掐上他的胳膊,这个时候他们的身份可不能暴露,不然好不容易赢得的秦挽祯的信任就毁于一旦了,“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司空禹巴不得单独跟温悦汐说会儿话呢,此时自然是巴巴跟了上去。 “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没功夫跟你掰扯,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改天再说吧。” “别改天再说啊,你师父的身体怎么样的?女儿她到底还找不找了,这京城中富家小姐还没见完呢。” 温悦汐轻轻摇头,“不找了。” “啊?真的不找啦?可是为什么啊,她之前不是很想找到她的亲生女儿吗?” “司空禹,帮我师父找女儿的事情,我真的很感谢你,以后但凡你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真的谢谢你了。”或许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帮师父找女儿,还有别的目的,但是事实上,他的确是帮了,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出现一个冒充师父女儿的女子,他们也就不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秦家小姐的身上,所以说,能找到秦挽祯,也有司空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他,就否认了他帮助了师父的事实。 “我没什么要你帮忙的,温悦汐,我就是要你欠着我这个人情。” 温悦汐却不甚在意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没有什么人是能永远一帆风顺的,小侯爷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也许不久的将来,你也有需要我帮你的那天。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我今天真的不方便招待你,还是请你先回去吧。” “那我在离开之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跟秦挽祯以前是不认识的对吧?” 温悦汐不明白司空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轻轻点头,“是。” “那你刚刚为什么……牵着他的手?”对一个刚认识的男子,她这行为是有些不正常的吧? “呃……我想这件事应该跟小侯爷你无关吧?” “你该不会是喜新厌旧,改而喜欢上了那个秦家的病秧子了吧?” “……” 小侯爷你从来都是这么……天马行空吗? “当然没有,就算这世上其他事情都是不管变化的,但我却笃定有一件事永恒不变,那就是除了段蔚予之外,我不会爱上任何其他人。我跟他,一定会成亲的。” 司空禹苦笑,“有必要现在跟我说这个吗?” 温悦汐的表情无比认真,“无论什么时候说都是一样的。可能我这样说,小侯爷你会觉得有些伤人,觉得我有些薄情,但我还是要说。你帮了我师父,我真的打从内心里感谢你,但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回报不了你,现在不能,以后不能,永远也不能。” 司空禹闻言嘴角的笑容讽刺,“看来在你的心里,我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了,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离开昊黎的时候……” 话说了一半,司空禹却没有再说下去了,“算了,我们两个之间可真是一段孽缘,可是温悦汐,当初你为什么要来这京城呢?天下这么大,你去什么地方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我面前呢?京城里有那么多医馆、药铺,你为什么偏偏来找我买药呢?为什么你不打从一开始就以温悦汐的名字出现在我面前呢?”如果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当初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司空禹闻言心中一片冰凉,“好,温悦汐,你狠,你可真够狠的。”任是怎么样绝情的话,她都说得出来。 秦挽祯他们先是看到司空禹无比气愤地从走回来,却连个招呼都没跟他们打,就沉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快步走出去了,而紧接着温悦汐才朝他们走了过来,面上表情平淡,看不出他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蔚予和妙毒夫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两个的事情,所以也都没有开口相问,而秦挽祯和陈季泽都不是会去打听人家私事的人,所以也都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有秦雪妍无所顾忌地好奇地问道:“温小姐,你跟恭阳侯府的小侯爷都说什么了?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秦挽祯连忙道:“雪儿,不许乱说。” 温悦汐不甚在意地道:“没关系的,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以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秦雪妍也就没有再往下问了,只是举着面前的酒杯对温悦汐道:“多谢温小姐你邀请我们来,还请你师父帮我哥哥诊脉,虽然并没有一定的把握能治好我哥哥,但是能有这样一份希望,我就跟高兴了。方才我已经敬过夫人一杯,现在这一杯敬你。” 看着这样的秦雪妍,秦挽祯心中暖意横生。不过她并不能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妹妹,万一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母亲知道了,母亲定要生自己的气了。 “雪儿、季泽兄,这件事我希望你们先帮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爹和娘,我的病能不能治得好,毕竟还不确定,我不想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失望,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我想等我的病彻底好了再跟他们说。” 秦雪妍向来很听秦挽祯的话,当即就点头道:“你放心,哥哥,我不会跟爹娘说的。” 得到秦雪妍肯定的回答,秦挽祯又是转头看向陈季泽,“希望季泽兄也不要跟伯父、伯母透露,我希望这件事只有我们在场的这几个人知道。可以吗?” 陈季泽看着秦挽祯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轻轻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不跟他们说。” 对于温悦汐来说,今天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很是圆满,想要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就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了。 结束之后,温悦汐送了他们三个出门,并且对秦挽祯道:“明天午后别忘了过来。” “好,我记得。” 在回去秦府的路上,陈季泽经过再三的犹豫之后,终于开口问秦挽祯道:“你跟温小姐他们师徒两个怎么离开了那么久?诊个脉应该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吧?” “我们还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陈季泽闻言,迟疑着问她:“挽祯,你是不是……” “什么?”很少见陈季泽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秦挽祯不由好奇他究竟要问自己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那位温小姐啊?” 秦挽祯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淡淡开口应他的话道:“我是很喜欢她,但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我知道她有未婚夫了。” 是啊,自己忽略了,在外人眼里自己是男子,跟那位温小姐太亲密是有问题的,看来自己今天有点兴奋得过了头,以后得注意了。 陈季泽听了她的话之后,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自己跟挽祯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对别人打开心扉的人,他总是沉默寡言,很少会笑,偶尔的笑几乎全都是因为他妹妹,而今天不过是他跟那个温小姐认识的第二天,他却能对那个温小姐笑得那般轻松和愉悦,实在是太超出自己对他的认知了。 但是方才挽祯说的他对那个温小姐不是那种喜欢,也不像是假话,真是令人费解…… 陈季泽一路怀着满心的疑惑跟他们兄妹二人一起到了秦府门前,秦雪妍从后面马车里跳了下来,走到陈季泽的面前,仰头看着他道:“季泽哥哥也进去坐一会儿再走吧。” “不必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说完这话,陈季泽便是策马朝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而秦挽祯和秦雪妍进了秦府的大门之后,秦挽祯仍旧有些不放心地对秦雪妍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嘱咐你的吗?待会儿到了爹娘面前要怎么说?” “放心吧,哥哥,我都记着呢,不会给你说漏嘴了。” 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毫不保留信任的妹妹,秦挽祯却是心虚得难受,雪儿这样信任自己,可自己却只能用谎言来骗她。 “少爷和小姐回来了?快进去吧,老爷和夫人都在呢。” 秦挽祯和秦雪妍便是一起迈步走了进去,秦老爷和秦夫人都正坐在外间里,秦老爷手里正拿着一件青铜的酒杯认真研究着,而秦夫人则是坐在红木桌前盘算着府里开销的账本。那秦老爷体胖有肉,往那里一坐,肚子上的肉都堆着,但是依稀也可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子。而那秦夫人却是保养得宜,身形匀称,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也没有疏于打扮,只是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厉之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此时见着秦挽祯和秦雪妍进来,他们二人一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他们两个看去。 秦老爷亲热地招她们两个过来,目光慈爱地看着她们,“怎么样?出去玩儿得开心吗?”赴宴的事情,她们并没有跟自己的父母说实话,只说是几个好友一起出去游玩儿,因为听说那陈季泽也跟她们一起去,秦夫人才勉强答应了的。 “开心。”秦雪妍笑着道。 不等秦老爷再说话,坐在那里的秦夫人开腔道:“你是开心了,整天就想着出去抛头露面地疯玩儿,你马上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一些,你要是再这样,谁家的公子愿意娶你啊?” “娘……”秦雪妍听到这话,脸羞得都红了,撒娇着求饶。 这个时候秦老爷却是笑着道:“这有什么的,只要那陈季泽不介意不就行了。” “爹,你怎么也跟娘一样取笑我,我……我不跟你们说了。”秦雪妍脸皮子撑不住,径直逃走了。 秦挽祯这时候也要退身出去,却听得秦夫人开了口,“祯儿,你身为雪儿的哥哥,也该劝着她点儿,怎么能任由她这么胡闹?她跟你不一样,她能随便出去抛头露面的吗?失了一个千金小姐的身份。” 秦挽祯不欲反驳,只是低着头沉声应道:“是,我知道错了,下次会劝住雪儿的。” 一旁的秦老爷却是道:“这关祯儿什么事情?你自己生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吗?祯儿能劝得住她吗?行了,祯儿,你回房去吧。哦,对了,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铺子里的生意你多看着点儿啊。” “我知道了,父亲。” “嗯,你回去休息吧。” 待秦挽祯出去之后,秦夫人语带不满地道:“你又要出去瞎忙活什么?铺子里的生意你不管,净忙些不要紧的事情。” “什么叫不要紧的事情?若是这次的事情弄成了,我们就能开我们的第一间古董店了。” “开了又有什么用,你又不管。”秦夫人彻底放开账本,转而看向秦老爷,“老爷,挽祯还年轻,您不该就这么放手让她管这么多铺子的。” “你这是妇人之见,我跟你说,我的那些朋友们没有一个不夸祯儿的,说我们祯儿能干,是把做生意的好料,可比我当初好多了,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她我放心。” 秦夫人深深皱眉,“我可不这样觉得。” 秦老爷也是有些不高兴了,“我说,你怎么总是对我们祯儿不满意啊?从小到大,我就没听你夸她几句,你自己想想你对雪儿是什么样儿,对祯儿是什么样儿,你心里亏不亏啊?怎么着,就雪儿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祯儿就不是啊?” 听到这最后一句,秦夫人顿时心惊肉跳,不由缓缓垂眸,不再看秦老爷,生恐他发现什么异样,“老爷这才是冤枉我了,既然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我们就不能把她当做雪儿一般来养,这不也是老爷当初做的决定吗?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担心别人看出祯儿不是……男孩儿来,但是你也别太过了啊,谁家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这么严厉啊?正因为我们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所以才更加亏欠了祯儿,才更应该对她好,比起雪儿来,祯儿实在让我更心疼。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心还狠?倒不像亲生母亲,而像是继母了。” 第170章 被人识破女儿身?(一更) 秦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厉声道:“我怎么像继母了?我对她哪里不好了?吃的,喝的我有亏待过她吗?她不照样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秦老爷亦是气恼道:“我们秦家的孩子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家又不像是那些穷苦人家,让孩子吃得饱穿得暖就是对她们好了,你忘了祯儿是这么得上寒症的了?全都是因为你!还有她手腕上的伤,也是你失察造成的,你对祯儿究竟有没有上过心。” 一听这个话,秦夫人不由哭了起来,“我对祯儿不好吗?她浑身滚烫,高热不退的时候,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不是老爷你;每年天稍稍变得一冷,我就紧张得恨不能拿被子裹了祯儿,才让她出门,没想到在老爷的眼里,我对祯儿竟是刻薄得像一个继母!” 见秦夫人哭了起来,秦老爷也不想再跟她争执,便是径直起身走了出去,留下秦夫人一人在房间里默默垂泪。 而另一厢的妙毒夫人却是难掩激动,今天自己见到了女儿,还跟她说了不少的话,重要的是明天她还会过来,后天也会来,大后天也是……虽然现在还不能把自己究竟她亲生母亲的事实告诉她,但是能跟她这样相处着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 温悦汐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妙毒夫人这样高兴的样子,面上也不由露出笑容,师父这么多年来都过得太苦了。 “悦汐。”看到温悦汐走进来,妙毒夫人笑着看向她。 却见温悦汐把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到妙毒夫人的手边,“这是挽祯今天穿过的衣服,还有戴过的首饰,师父放着吧。” 妙毒夫人轻轻握住温悦汐的手,“悦汐,若不是有你,我尚还以为我的女儿是要我死,也不会有今日这样重逢的时刻,真是多谢你了。” “师父何须跟我说谢字,我们师徒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妙毒夫人点头,笑着道:“是我不对。” “走吧,师父。”温悦汐拉着妙毒夫人的手让她站起来。 妙毒夫人却是不解,“干什么去?” “再去买几身漂亮衣服去,还有首饰什么的,都多买一点,反正以后都用得上。” 从这天以后,秦挽祯果然每天正午之后,都会来这宅子里,妙毒夫人会提前熬上草药,再辅以银针刺穴来缓解秦挽祯的寒症,渐渐的也就跟温悦汐他们熟悉起来了。 温悦汐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试探着问秦挽祯,她究竟是怎么得上寒症的,听了温悦汐的问话之后,秦挽祯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犹豫的样子。 温悦汐连忙道:“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是我八岁那年冬天的事情,那天下了大雪……”秦挽祯眼神渐渐有些迷蒙,仿佛又回到了天寒地冻的那天,“我从私塾里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旁人都被家里来的人给接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天私塾先生有急事要离开,他离开的时候还问我,家里什么时候来人接,我说,快了,以往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接我的,可能是今天下雪,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听到我这样说,先生就放心地落了锁。” 说到这里,秦挽祯顿了一下,然后语气轻松地道:“也不知那天是怎么回事儿,事情都赶得那么凑巧,每天都会去接我的那个车夫被母亲指使去干了别的事情,事后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个车夫以为母亲肯定会另外派别人再去接我,可是母亲偏偏忘了这件事,于是就没有人去接我。哦,忘了跟你说,我读的私塾是离家很远的私塾,平常吃住都在私塾里,一个月才被允许回家几天。” 一旁看似在研磨药粉,实则是在认真听她们说话的妙毒夫人此时心中简直要滴血。 温悦汐心中沉重,这件事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秦挽祯的养父母根本就不在乎她,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忘呢?还是在下大雪的日子?哪个母亲看到外面下了大雪,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穿得暖,有没有受冻? “后来我没有办法,就想着就近先找个人家暖和暖和,可是当初之所以选择哪所私塾,就是因为它的位置偏僻安静,少有人打扰。结果,等他们想起来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在雪地里冻僵了,从此就落下了畏寒的毛病。”事实上,自己当时差点活不了命,还好最后没有死。 温悦汐气愤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忘了去接,还是在下大雪这样的日子!而且一忘还是那么久。”但凡早一点赶到的话,她的寒症就不会那么严重。 秦挽祯摇摇头,“我父亲当时出远门去了,不在家,后来他知道以后,跟我母亲大吵了一架。我母亲她……大约真的只是忘了吧。” 秦挽祯还没有告诉温悦汐的是,事后那个马车夫辩解说,母亲指使他去办其他事情的时候,他还特意提醒自己的母亲,今天是接自己回家的日子,母亲跟他说会派别人来接自己,可是母亲却指责他是在撒谎,想要推卸责任。 最终,那个马车夫还是被赶出府去了,自己再也没有见过他。自己也不想再去猜测,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撒谎的人究竟是谁,有的时候糊涂一点或许更好吧。 但是温悦汐心中却是明白,秦夫人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狠心,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挽祯,你母亲一直对你都不好吗?”温悦汐轻声问道。 “也不能说不好,但是跟雪儿比起来,她的确不怎么喜欢我。不过我也知道原因,她当时怀我的时候,一心期待着能生下一个儿子,可是我让她失望了,也让我父亲失望了。”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被当做一个男孩子养大的原因?这未免太不公平了,难道他们一辈子都让你做一个男孩子吗?” 秦挽祯咬咬下唇,“当时……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需要一个儿子,不然秦家的家业就要落在庶子的手上了。” 见秦挽祯这般,温悦汐不忍心再问下去了,便是用轻松的语气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开心的事情了,挽祯,我有一个主意,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几天吧。你穿上女装,以女子的身份,我们到一个远一点的,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玩儿几天。”这样就能让她跟师父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了。 此时妙毒夫人也是笑着开口道:“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出去玩儿正合适,于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温悦汐的提议对秦挽祯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诱惑,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女孩子,当然也希望能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生活,只是……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后果一定很严重的。 见秦挽祯动心,温悦汐赶紧道:“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你就说有一个药材商找到你,愿意以低价格把药材卖给你,你得过去看看,最后只说他的药材品质不够好,推了。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怀疑什么了。” “那……” “别再犹豫了,就这样决定了。” 温悦汐一锤定音,而秦挽祯也没有再说反对的话,事实上,她心里有一种渴望,一种一直被她刻意压抑着的渴望正破土而出。 回去之后,秦挽祯跟自己的父亲说了这件事,他果然没有丝毫怀疑地就答应了,秦夫人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待秦挽祯离开之后,秦夫人沉声道:“老爷,祯儿现在才多大啊,你怎么能放手让他管这样的事情,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秦老爷却是兀自摆弄着自己的古董,不甚在意地道:“骗了就骗了呗,我们秦家又不缺这点买药材的银子,就当时给祯儿花钱买个教训了,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让祯儿先历练历练是一件好事,我们家里的这些生意,早晚都是要交到她的手上的。” 秦夫人闻言手心一紧,“这件事不是还有待商量吗?老爷,我早就跟你说过,祯儿和雪儿都是女儿,不能继承家业的。” 秦老爷转头看向秦夫人,“那你想怎么样?谁让你当初生不出来儿子呢?” “既然都是女儿,那也不能厚此薄彼,我觉得这家里的铺子也得分给雪儿一半,正好她们两个一人一半,谁也不吃亏。” 秦老爷却是冷哼一声,“厚此薄彼,我看你才是厚此薄彼。祯儿受的苦,雪儿受过吗?这么多年来,为了我们家,祯儿一直在假扮男子,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敢碰,生了病甚至都不敢去看别的大夫,大夏天的也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这个孩子,你不心疼,我心疼。就冲着这么多年来她毫无怨言,尽心尽力地做我们的儿子,我就要把这家产交给她。” “你要记住,无论对内对外,我们家有一个儿子,叫秦挽祯,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女儿嫁人,只需准备嫁妆就够了。你放心,雪儿也是我女儿,等到她嫁人的时候,我给她准备的嫁妆那肯定是京城商贾人家独一份儿的,断叫她风风光光,别家的小姐都比不上。但是这家产,只能交给祯儿。” “可祯儿也是女儿啊,将来她死了之后呢,我们秦家这么多的家产又要交到谁的手上?而且老爷你要知道,祯儿跟雪儿不一样,雪儿还能嫁人,还会有孩子,她的孩子会有一半我们秦家的血脉,可祯儿不可能会有孩子的啊,她到底是……假装的男人。” “谁说祯儿不可能有孩子?她不仅会有孩子,将来她的孩子还会姓秦!” 秦夫人闻言顿时惊骇,“老爷您的意思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再这样下去,真的越来越难收场了…… …… 因为担心段蔚予跟着的话,会让秦挽祯产生戒备,所以温悦汐并未让段蔚予一起出行。三个女子上了马车之后,就径直朝着城门口去了,正好她们三个都会驾马车,倒也不必再另外请一个和马车夫。 只有三个女子的路程,温馨而有趣,穿上女装之后的秦挽祯,女子本性的那种柔美全都散发了出来,那些陌生人看到这个美丽的女子,绝对不会想到她已经以一个男子的身份生活了十多年,任谁看这都不像是一个男子。 走出距离京城很远之后,她们才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这小镇没有京城那样大,那样繁华,却也是应有尽有的,而且风景很不错。 三个人便是决定在这里停留几天。 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下,温悦汐便是提议道:“我方才听他们说这附近有一座茶山,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秦挽祯一改往日里沉稳内敛的模样,显得很兴奋。她的确是兴奋,这是她活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无比深切地体会到自己以前的生活究竟有多压抑,她对现在这样的时刻有些上瘾了。 而此时妙毒夫人只是无比怜爱地看着她们两个,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是跟自己情同母女的徒儿,看到她们两个这般亲如姐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挽祯,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呢? 据她所言,她的养父对她不错,只是她的养母对她却十分严厉,如果她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不是秦家的孩子,她会有什么反应?妙毒夫人拿不准,所以也有些迟疑,到底该什么时候告诉秦挽祯这个事实。 三个人到了茶山之后,那些经过的人都是不由看向她们三个,还有人对妙毒夫人道:“这位夫人您可真有福气,两个女儿长得都这样漂亮,简直像是天仙似的。” 妙毒夫人只笑着不说话,温悦汐则是拉着秦挽祯偷笑,而秦挽祯却觉得这一刻有些不真实,仿佛还在自己梦中一般。 温悦汐摘了一片茶叶含在嘴里,声音模模糊糊,“真好啊,如果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被她挽着胳膊的秦挽祯下意识地应道:“是啊。” 温悦汐闻言取下嘴里的茶叶,看着秦挽祯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过得很不开心,挽祯,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父母对你一点儿都不好,我都怀疑他们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了。” 其实温悦汐的这句话有试探的意思,也有暗示秦挽祯的意思,或许秦挽祯也曾怀疑过她自己究竟是不是秦家的孩子。 “悦汐,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父母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再怎么无奈,有些事情亲生父母是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做的,尤其是在知道她一点儿都不开心的情况下。别的不说,就说我师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逼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一点我绝对肯定,虽然她并不是我的母亲,但是我们到底有很深的感情。” 听了温悦汐这话,秦挽祯也是不由看向妙毒夫人,但是就在这转头之际,她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紧张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赶紧转过头,下意识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想要遮挡自己的脸。 温悦汐看到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下纳闷,便是朝着她方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次麻烦了。 第171章 偷梁换柱(二更) 而秦挽祯心中一慌,拉着温悦汐就快步离开,可是那个人亦是紧追不舍。 “挽祯,我看到了,是你。”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秦挽祯终于停下脚步,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但是她没有勇气转过身去面对他,手心都开始变得冰冷,握着温悦汐的手也是下意识的收紧。 而温悦汐则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别怕。”然后就看着已经站到她们面前的男人,气定神闲地道:“无论你想问什么,我们先单独聊两句行吗?” 可是这男子却只是盯着秦挽祯的背影,“我想听她自己亲口跟我说。” “陈公子,请你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你的出现太突然了,我们就不能……” 温悦汐的话还未说完,秦挽祯已经转过身来看向陈季泽,神色已经恢复泰然,“好,我来亲口跟你说,季泽兄。” …… 四个人在附近的一个茶舍里坐了下来,一时间却都没有人开口,原本有一肚子话要问的陈季泽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温悦汐先打破了沉默,“陈公子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你可别告诉我说是巧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知道一下温小姐你和你师父究竟是什么身份,身边竟然有不少于两个的高手暗中保护?你们接近挽祯究竟是什么目的?” 温悦汐听到陈季泽这般问话,却是不由看向身旁坐着的秦挽祯,她担心秦挽祯因此而失去了对她们的信任。但是此时的秦挽祯却并未有陈季泽的话而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依旧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的茶杯看。 “陈公子,好像是我先问你的吧?不过你也不用回答了,既然知道我的身边有暗卫,我猜你大概是跟踪我们来的。陈公子也真叫我刮目相看。”能逃得过暗卫的耳目,而成功跟到这里,这位陈公子实非是一般人。 陈季泽倒也没有否认,坦然应道:“我是跟踪你们来的,那是因为温小姐你并没有跟我们说实话,我与挽祯自幼相识,我不想他被人骗,被人利用了。”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被秦挽祯给蒙在鼓里,挽祯他竟然是个女子,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毫无所知! 听到陈季泽这样说,秦挽祯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歉意,于是抬头看着他道:“抱歉,季泽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分明是女子,为什么却一直……”就连自己都从未怀疑过她男子的身份,就更别说其他人了,谁能想到秦家并无少爷,而是两个女儿呢?可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挽祯握紧了自己的手心,这才开口道:“那年,我祖父病病重,大夫说已经时日无多了。我父亲几个庶出的弟弟都已经有了儿子,只有我父亲,成亲几年了,母亲的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然而就在祖父卧床没几天之后,我的母亲有了身孕,这对于我父母来说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这样以来,他们就不用担心,祖父因为父亲没有儿子而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庶子去继承了。” 说到这里,秦挽祯停下来,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道:“可是谁都不能保证母亲肚子里的会是个男孩儿,但是为了家产,母亲肚子的孩子一定要是一个男孩儿,所以父亲一早就做了安排,拿钱收买了找好的稳婆,无论到时候生下来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对外都一定要说是男孩儿。很遗憾,母亲最终生下的一个女孩儿。” “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祖父去世的日子,他是听了我是男孩儿的消息之后才咽气的,父亲也只来得及匆匆看上我一眼,就忙着祖父的葬礼去了,我想他那时候一定万分沮丧,母亲并没有如他所愿生下一个儿子。但是谎言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覆水难收,我母亲生下的那个孩子必须是男孩儿,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温悦汐心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当初秦夫人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她也的确生下了一个女儿,不然他们夫妻直接买下一个男孩儿应对就是了,不至于这么麻烦。 “你生下来之后,秦老爷一直忙着你祖父的葬礼忙了很长时间吗?” 秦挽祯闻言有些诧异,听了自己讲述的这些话之后,她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呢?秦挽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开口应道:“是的,我祖父的遗愿是葬回老家的祖坟,所以当时父亲操办了祖父的丧事之后,担心祖父的遗体会腐烂发臭,所以又赶紧把祖父的遗体护送回了老家下葬,当时父亲离开了京城很长一段时间。” 这就对了,孩子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换掉的,秦老爷和秦夫人的女儿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当时忙着操办父亲丧礼,甚至都没功夫看一眼自己女儿的秦老爷是不知道的,这一切都是秦夫人自己的主意。 秦老爷之所以对挽祯很好,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挽祯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被自己的夫人给买来的,这样说来的话,那当初秦夫人生下的那个女儿想必是……夭折了,她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掩饰。 而相比较温悦汐,陈季泽的问题就显得很正常了,“可是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儿子啊,让一个女孩儿一直扮成一个男孩儿,很困难不说,还有被别人发现的风险,只要再生下一个男孩儿,你就可以恢复女孩子的身份了,你父亲的那些庶子顶多闹上一阵儿,根本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啊,我父母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母亲又很快怀了身孕,可是结果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雪儿。再后来……”秦挽祯贝齿轻咬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长长的头发隐隐绰绰地遮住她有些因难堪而发红的脸颊,“再后来,我父亲受了伤,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所以你就必须作为一个男孩儿长大,一直到老死?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吗?”陈季泽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渐渐发红。 温悦汐闻言亦是开口道:“我想说的也是这个。” 而这个时候,一旁始终沉默着的妙毒夫人伸手去握秦挽祯的手,“孩子,这么多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有很多委屈。” 这般轻柔疼惜的一句话叫秦挽祯再也绷不住,瞬间落下泪来,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从来不曾这样疼爱地对待过自己,哪怕是轻柔地跟自己说句话呢? 秦挽祯自小就暗示自己,自己是个男孩子,有了委屈痛苦都要往肚子里咽,自己是绝对不能哭的,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坚强而忍耐的。 也许是因为今日终于把心中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一下子轻松了下来,那些给自己的暗示和防备也统统不见了,只想痛快地哭一场。 妙毒夫人见她这样哭,更加心疼起来,不由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自己的女儿。 看到秦挽祯这样哭,那陈季泽也不再说话,温悦汐亦是坐在那里没有出声,她想给妙毒夫人和秦挽祯留下这段母女间温馨的时光。 慢慢的,秦挽祯的哭声停了下来,她用绣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又恢复了那沉稳的模样,“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挽祯,你不必这样说,受委屈的是你,你有权利哭。”陈季泽看着她认真地道。 “季泽兄,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方才听到的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行吗?” 陈季泽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你还要这么继续过下去?你不能再这样了,你是个女子,不可能一辈子假扮男人的。” 秦挽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语气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个男人,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以后的许多年也会一直都是。这件事除了我父母之外,就只有现在在场的几个人知道,就连我妹妹都不知道,所以只要你们都不说,就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可是,你开心吗?你愿意吗?一辈子都做一个男人?你想好了?” 秦挽祯点头,“是,我想好了。” “那你为什么要穿着女装出来游玩?挽祯,你现在比较快乐,还是以前比较快乐?” 温悦汐审视地看着面前坐着的这个陈公子,这个陈公子倒是挺懂得如何抓重点的。 “我……我只是……”秦挽祯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现在比较快乐,可是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时刻担心被人发现、被人拆穿,不必时时刻刻扮演另外一个人。 “挽祯,人的一生还很长,你的十几年已经很不快乐了,难道以后的几十年你也想要在这种不快乐中度过吗?” 秦挽祯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让母亲知道我被人发现了女子的身份,我一定完了,她会很生气、很失望,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温悦汐顿时义正言辞地道:“不,那不是他们的努力,而是你的努力。” “不,不行,若是让那些人知道我不是男子,他们一定会请族长出面重新分配家产的,到时候我父亲、我母亲、我妹妹,他们该怎么办?” 陈季泽看着这样的秦挽祯,不由道:“他们,他们,你别总想着他们,你也想想你自己好不好?若是他们肯为你着想,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要不然,你也把这件事告诉雪儿,看她怎么选,我相信雪儿一定不会在意什么家产的。” 秦挽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摇头。 温悦汐此时深深看了妙毒夫人一眼,她觉得现在必须要提前把她们要告诉秦挽祯的事情说出来了,她们要让秦挽祯知道,她的父母对她并没有疼爱,最起码她的母亲是那样的。 可是妙毒夫人有些犹豫,现在挽祯这样的情绪,此刻告诉她真相,她能接受得了吗? 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妙毒夫人朝着温悦汐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尽快摆脱那秦家,现在让她知道真相也好。 见着妙毒夫人点头,温悦汐抬眸对那陈季泽道:“陈公子,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好吗?我们有些重要的话要跟挽祯说。” 陈季泽现下对温悦汐的身份还存有怀疑,所以对她很有些不信任,“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说的?” “是有关于挽祯的秘密之事,至于能不能让你知道,那得等挽祯听了之后,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陈季泽犹豫了一下,最后看向眼睛哭得红红的、显得有些可怜的秦挽祯,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见秦挽祯向他点了点头,陈季泽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今天已然这样了,有什么话你们就都说出来吧,让我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我想我身上也没有是值得你们如此费尽心机的吧?” 温悦汐跟妙毒夫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怀疑我们是故意接近你的?” “我妹妹从来都没有救过你吧?以你这样的身份,就算被人追杀,也不至于联络不上自己的人,沦落到沿街乞讨这样的地步。而且自从那日之后,你从来都没有向我问起我妹妹,问的一直都只有我的事情,说明让你们感兴趣的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 温悦汐轻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拆穿我呢?” “我想看看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跟她们呆在一起,这些日子是自己有生以来最高兴的日子,自己舍不得,就一直这么犹豫着、徘徊着,迟迟不肯开口质问。 “好吧,现在我们就告诉你,我们真正的目的。”温悦汐下意识抬头看了妙毒夫人一眼,这才继续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吧,我师父这次之所以来京城,是来找她的女儿的。我师父她并非是有意要抛弃自己的女儿,而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当她一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就到处找消息。前段日子,她终于找到了当初从她母亲手里抱走孩子的那个妇人,她供称当年那个孩子被买去了京城,买下那个孩子的还是一个富贵人家。” 说到这里,温悦汐可以听了一下,眼睛看着秦挽祯,而秦挽祯则是十分惊讶地看着温悦汐,她想她已经明白温悦汐暗示的意思了,难道自己竟然是……?这怎么可能?! 而温悦汐接下来的话证明了她自己心中的猜想,“那个孩子的手腕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 秦挽祯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难怪当初她那么在意自己手腕上的伤疤,还问起伤疤的来历。 可是她仍是摇头,“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挽祯……”妙毒夫人担忧地看着秦挽祯,生恐她接受不了。 “你手腕上的伤并不是烫伤的,而是为了祛掉那块明显的胎记,怕你的亲生父母找来,所以才生生割了下来,给你重新换了一块皮。而我想,这件事情应该是你母亲一个人做的,你父亲并不知情,你父亲还以为他的女儿还活着,其实那个女孩儿已经夭折了,他怀中的女儿是他夫人从别人的手中买来的。” 第172章 生孩子(一更)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秦挽祯理所当然地抵触这个事实,如果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那这么多年来自己算什么?可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才是事实,不然怎么解释,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冷漠? “这就是我们要接近你的原因,而之所以能在茫茫人海找到你,并不是因为那天在街市上的偶然相遇。是因为有人穿了你妹妹的衣服以师父女儿的名义见了师父,那个蒙着脸的女子声称自己就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并且让师父喝下了一杯毒酒。师父医毒双绝,自然识得出那里面被下了毒药,但因为那是自己女儿敬的酒,她还是喝下了。幸运的是我师父没死,可不幸的是,有人想要她死,用的还是她女儿的名义。挽祯,你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出这个想要师父死的人究竟是谁了,如果她不是心虚,怎么会来杀人灭口这一招呢?” “可是现在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女孩儿不是吗?” “是,我们的确是没有证据,全在你信不信。” 秦挽祯沉默了。 妙毒夫人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若你过得好,我一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在我看来,你过得并不好。不论你究竟认不认我,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这样,我就别无他求了。” 这并非是以感情攻势而对秦挽祯说出的套话,她的语气那么真诚,秦挽祯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陈季泽的到来,导致温悦汐原本的计划生变,而在目前的状况下,秦挽祯根本不可能再跟她们一起游玩赏景了,于是决定当天就返回京城。 在秦挽祯离开之前,温悦汐把她单独拉到一旁,“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坦白,我的真名并不是温沐,我的名字是温悦汐,我想,你可能是听说过我的,大约都不是一些好事情。我之所以赶来这里,就是因为知道了我师父中毒的消息,然后……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秦挽祯早就猜出温悦汐的身份不简单,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温沐竟然是温悦汐,是那个传闻中被狐狸精覆了身的昊黎国升平郡主。那她的未婚夫岂不就是……昊黎国的蔚王? 但是现下的秦挽祯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究他们之间的事情了,现在她心里乱得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目送秦挽祯和陈季泽二人离开,妙毒夫人转头看向身旁的温悦汐,语带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师父放心吧,挽祯比一般人坚强得多,她那么聪明,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而秦挽祯和陈季泽二人一路策马往京城的方向返回,秦挽祯明显心事重重,陈季泽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怎么开口,这般一犹豫,天色就已经晚了,他们停下来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晚饭是他们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的,秦挽祯食不下咽,陈季泽又何尝不是这样,他想要跟秦挽祯说的话太多了,可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很久之后,陈季泽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走出自己的房间,敲响了隔壁秦挽祯的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但门是从里面给闩上的,证明秦挽祯就在里面,但是里面没有一点声音,陈季泽急了,拍门的力道不由加大,同时口中急声唤道:“挽祯,你在里面吗?” 就在他准备撞门而入的时候,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秦挽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那微红的一双眼睛已经泄露了她的秘密。 陈季泽心中一滞,她哭过了。 “有什么事吗?”秦挽祯站在门口,并没有让陈季泽进去的意思。 “我想跟你谈谈。” 秦挽祯闻言不由苦笑,“谈谈,怎么所有人都想跟我谈谈?” “我……” “进来吧,反正现在的我再听到什么也不会感到更震惊、更荒谬了。” “你是指那天我离开之后,那位温小姐和她师父对你说的话吧?能告诉我她们跟你说了什么吗?”就是从那之后,挽祯就突然急着要离开,跟她们师徒二人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尴尬,可是分明不久之前,自己在茶山上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还有说有笑的,简直比真正的家人还亲密,她跟那位温小姐挽着手,就好似亲姐妹一般。 陈季泽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在茶山上看到的景象,赶紧迫得自己收回了心思。 “抱歉,季泽兄,我暂时还不想说。” 陈季泽点头,“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告诉我,我都会认真听着的。挽祯,有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着并不是一件好事,会把自己压垮的。” 虽然不知道那天那师徒两个对挽祯说了些什么,但是对于挽祯来说显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自己自认识她以来,从来没有见她这样过。 “我知道。”现下的自己需要先想清楚一些事情。 “挽祯,以我的看法,回去之后,你就跟你父母商量一下,不要再假扮男人了。”陈季泽上下扫了一眼面前身着男装的秦挽祯,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你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你不可能一辈子扮成男人的,我想你父母如果为着你着想,应该会同意的。” 秦挽祯点了点头,“回去之后,我会跟我父母商量的。” 秦挽祯这样的答案却是在陈季泽的预料之外的,之前看秦挽祯的态度那么坚决,似乎要为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一辈子扮演男人,此时却轻易松口,让陈季泽惊讶之余还有些欣喜。 二人回去京城的路上,依旧很少说话,秦挽祯有心事,而陈季泽也有自己的心事。 回到京城,陈季泽坚持送秦挽祯到了秦府门口,“要我陪你进去跟伯父伯母说吗?” 秦挽祯摇头,“不必了。” “这几天多谢季泽兄了,挽祯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那你进去吧,我也先回去了。” 秦挽祯回到秦府的时候,秦老爷和秦夫人都不在,秦老爷去弄他的古董去了,而秦夫人则是带着下人出去采办不日之后秦老爷寿辰要用的东西。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母亲都把我烦死了,父亲的寿宴她自己准备不就行了,还什么事都要问我的意见,我哪里懂这些东西啊?” 听着秦雪妍的抱怨,秦挽祯心里却一阵酸涩,不由开口道:“母亲那是因为喜欢你,才找机会跟你闲谈聊天,我想要母亲来烦我,也是没可能的。” “哥哥……”秦雪妍听出秦挽祯话里失落来,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她也知道母亲对哥哥一向有些冷漠,这一点自己对母亲提过很多回了,让她多跟哥哥说说话,多关心关心哥哥。可是母亲从来都是说哥哥是男孩子,慈母多败儿,不能对哥哥太过疼爱,那是害了他。 “其实娘亲她只是想让哥哥变得更坚强一些,毕竟哥哥将来是继承我们秦家家业的人不是吗?” 秦挽祯微微皱眉,“也许吧。” 她知道,对于父亲把生意交给自己打理这件事,母亲颇有微词。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挽祯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很累,却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现在她想说出来了……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气氛莫名地有些奇怪,尽管秦挽祯平日里都是沉默寡言的,但是今天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地安静,竟是一句话都不说,除了往嘴里夹菜之外,甚至连抬头都不曾。 “祯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秦老爷看着秦挽祯开口问道。 “这次去谈药材的生意没谈成。” 秦老爷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还当什么事儿,不就是没谈成一桩生意吗?这有什么,别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秦夫人趁机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别这么早放手让祯儿去打理生意,老爷你现在年纪还不大,这么早让儿子管生意做什么?” 秦挽祯闻言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筷子,“让父亲和母亲失望了,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别听你娘的话,一次生意没谈成算什么,爹看好你,爹的那些朋友都跟爹说,你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将来这秦家的生意,全都要交到你的手上的,你要好好做,别灰心。” 一旁的秦夫人心中一紧,赶紧道:“老爷您说什么呢,您这才多大年纪啊,提这个做什么,还早呢。” 秦老爷却是深深看着秦挽祯,道:“不早,也是到时候了。” 一顿饭吃完,秦挽祯正要开口,秦老爷却是先于她开口道:“你到爹娘房里来一下,我们有话要跟你说。” 一旁的秦雪妍赶紧道:“我也去。” “没你的事儿,回你房里去。” 秦雪妍不满地道:“怎么你们有那么多话要单独说,就瞒着我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是生意上的事情,你能听得懂吗?你乐意听吗?” 秦雪妍顿时不言语了,娇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而秦挽祯则是跟着秦老爷和秦夫人一起去了他们的房间,对于秦老爷要说的话,秦夫人也是一头雾水。 “祯儿啊,别站着,先坐下。” 待秦挽祯坐下之后,秦老爷才开了口,“祯儿啊,有件事爹想了很久,觉得可行,今天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的意思。” “父亲请说。” “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年纪不娶妻的话,外人难免说闲话,而且你也知道我们秦家需要有男孩儿来继承家业,虽然你也是女儿,但是你的孩子毕竟也有我们秦家的一半血脉,我的意思是……趁你去南方避寒的时候,生个孩子,再带回来,对外人就说是你跟一个女子生下的,而那个女人病死了,也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什么了,这样一来,我们秦家也就有后了。” 秦挽祯简直被秦老爷的话给惊呆了,他是怎么想到这么个主意的,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没名没分跟一个男人生孩子吗? “那孩子的父亲呢?去哪里找?事后又该怎么办?” “孩子的父亲自然不能再出现,你就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的母亲已经死了,这是最好的解释。我会负责安排好一切的,孩子的生父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个时候的秦挽祯简直想大笑一声,荒谬啊荒谬,“所以,父亲您的意思是,您要给我找一个男人,让我跟他生孩子,生了孩子之后,您让那个男人消失是吗?怎么让他消失?给他银子,还是杀了他?光给银子的话,不太妥当吧,谁能肯定他以后不会再找上门儿来?一个孩子有两个父亲,却没母亲,这可真是够好笑的。” 他这一字一句都是在为秦家着想,为秦家的产业着想啊,是啊,他多想要一个儿子啊,可是他自己再也生不了了,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来,让自己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生孩子,果真是自己亲生父亲想出来的办法。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比秦挽祯还要坐不住,那就是秦夫人,“老爷,这个办法不妥,太危险了,您忘了?臻儿女子的身份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我们连雪儿都瞒着,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呢?若是按这个办法,不仅那个男人会怀疑,等祯儿有了身孕,还要伺候她的人,稳婆……这太多人会起疑了,祯儿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啊。” “这个我都想好了,我会让他们都把嘴巴给闭紧的。” “只有死人才能彻底保守住秘密,难道老爷要把他们都给杀了吗?这是不可能的。让祯儿生孩子的风险太大了,不如这样,将来把雪儿的孩子过继给祯儿一个就是了,这样更容易一些,那孩子也有我们秦家的一半血脉,而且雪儿将来肯定是会嫁给季泽的,让他们两个的孩子来继承我们秦家不是更妥当吗?” “这……”秦老爷不由抬眸看向秦挽祯,这个办法的确更妥当,但是对于挽祯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直打理生意的是她,结果却要交到自己妹妹儿子的手上,她心里愿意吗? 秦挽祯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自己的父母真是各有各的打算,可是他们有问过自己的意思吗? 略沉了心思,秦挽祯放松自己的手,抬眸看着秦老爷和秦夫人道:“爹娘,其实我今天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我不想再假扮男人了,我想恢复女儿身。” 两道声音立刻同时响起, “不行!” “这怎么可以!” 秦挽祯心中苦笑,他们竟连问理由都不问,就直接否决,在他们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没有秦家的生意重要。 “这么多年,我也累了,真的不想再扮演男子了,至于母亲刚刚说的话我也赞同,将来就让雪儿的孩子来继承秦家的家业吧,我无所谓。我知道父亲和母亲你们一时还接受不了,你们先好好想想吧。” 说着,秦挽祯就是站起身来,看向又是愣怔之中的秦老爷,开口问道:“哦,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父亲,我手上这块受伤的地方原本是不是有一块胎记啊?” 第173章 报复秦夫人(二更) 秦老爷还未从方才秦挽祯的话里回过神来,听到她这样问,下意识地应声道:“是有啊。” “褐色的吗?” “是啊。”秦老爷这时奇怪地看着秦挽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秦挽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然而此时的秦夫人面色已经苍白,她定定地盯着秦挽祯,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给看穿了一样,那里面却也是藏着恐惧和担忧,胎记,祯儿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难道她已经知道什么了? 心中强烈的不安迫使秦夫人站起身来,追着秦挽祯走了出去,“祯儿。”她开口唤道。 秦挽祯闻声回头去看,见秦夫人脸色难看,她心里就已经有了谱,“母亲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知道你手腕上有胎记的事情?”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爹娘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我手腕上曾经有过一块胎记?”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起来大家都不好过,所以我跟你父亲也就一直没有提过。” “是吗?这样的话,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够凑巧的,那热水偏偏烫得正好,烫在了我的那块胎记上。母亲,当时我一定哭得很厉害吧,您心疼了没有?” “我……”秦夫人震惊地看着秦挽祯,“你是不是已经……?” “我已经怎么样?”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什么人那里知道你手腕上有胎记的事情?” “一个夫人那里,她前阵子被人下了毒,差点死了,幸好命大,没死成。” 秦夫人闻言顿时如遭重击,震惊之下身形不稳,她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一步。 勉强稳住身子之后,秦夫人一双手已经握得发白,急切地问秦挽祯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了什么,母亲您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吗?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人家都是父严母慈,可为什么我的母亲对我却从来没有过温情的时候,我想我现在明白原因了。” 秦夫人上前一把揪住秦挽祯的衣襟,睁大了眼睛道:“你已经知道了,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扬了几分声音,秦夫人赶紧回头看向房间门口,担心是不是被秦老爷给听到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秦夫人这才放低了声音,对秦挽祯道:“你想要做什么?” “母亲,我什么都不想做,您也看到了,父亲是死心塌地地要把家产给我了,我现在提出要重新做回女子,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父亲为了保住家产不被我那几个叔叔给瓜分走,一定会答应我的任何条件。” 秦夫人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秦挽祯的衣襟被她揪成了一团,“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忍够了。”秦挽祯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夫人,眸光沉然而痛楚,“我八岁那年,您是真的忘了派人去接我了吗?抑或是,故意装作忘了?” 秦夫人闻言顿时怔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秦挽祯,而秦挽祯则是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拿下来,“母亲快回去吧,不然等会儿要这么跟父亲解释呢?” 淡淡抚平自己衣襟的皱痕,秦挽祯这才转身而去,秦夫人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刹那,一行清泪已经滚落而下,秦夫人方才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待秦夫人收拾好情绪回到房间之后,秦老爷不由皱眉问她道:“怎么出去这么久?你跟祯儿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劝劝她,做事不要太冲动。” “你是该好好劝劝她,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来,要说也得等她有了儿子再说啊,有了儿子,就算是族长出面,我们也不至于任由他们宰割。不过,这件事一旦捅破了,那孩子毕竟是外孙,多了一个外字,那就不算名正言顺的秦家子孙啊,万一我那个几个庶出的兄弟真的认真计较这个,族长最后会怎么决定,我们也说不准。要我说,还是不要冒这个险,还是让祯儿继续扮男装好了。” 秦老爷看向秦夫人,却发现自己说了半晌,她好似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眉头越发皱紧了几分,“你在想什么呢?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我……” “你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 “我说,明天就好好劝劝祯儿吧,恢复女装的事情让她别再想了,我也知道她委屈,但是为了我们整个家业,还是不要在横生枝节了。” “好,我明天回去劝劝她的。” 然而,自那天晚上之后,秦挽祯一直都是回避着秦夫人的,不过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要恢复女儿身之类的话。 秦老爷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也便是高高兴兴地搞自己的古董店去了,而秦夫人却是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在这样的情形下,秦府迎来了秦老爷的寿辰。 作为秦家的‘长子’,秦挽祯是要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来的都是跟秦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大半都认得秦挽祯,少不得要寒暄几句,只是大家都觉出这秦家少爷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 这个时候,又是一辆马车停了下来,看见马车旁策马随行的人是陈季泽,秦挽祯便知道这是陈家二老了,连忙迎上前去,“见过伯父、伯母。” “嗯,挽祯,怎么样?你刚从南方回来,身子怎么样了?还能适应吗?” “有劳伯父伯母挂心,挽祯一切都好,伯父伯母请进吧。”说着,便是唤来一个小厮领着他们往府里面进。 陈季泽却是故意落在了后面,在秦挽祯的耳边低声问道:“怎么样?你跟你的父母说了吗?” 秦挽祯从来不习惯跟别人贴这么近,此时陈季泽的唇都快碰到她的耳朵了,秦挽祯赶紧向旁边侧了一下,稍稍拉开了些距离,“说了。” “那结果呢?” 秦挽祯摇头,语气淡淡地道:“没有结果。” 陈季泽闻言却不由皱起了眉头,“那你就这样接受了吗?” “我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却突然见着一只胳膊搭在了秦挽祯的肩膀,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来人笑嘻嘻地道:“挽祯,季泽,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不等秦挽祯有所反应,陈季泽就已经把他的胳膊从秦挽祯的肩膀上被扒了下来,“你小子一个人来的?” “没办法,我爹娘一起离京游玩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只能一个人来了。”这人是周家的少爷,周家跟秦家也素来有些交情,这位周家少爷跟秦挽祯和陈季泽关系还算不错,再加上他这个人很随性,喜欢到处交朋友,所以好似跟谁都很熟。 “你们先进去吧,我还要在这里招待客人。”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陈季泽拉着那周家少爷就往里面走,只听那周家少爷嚷嚷道:“哎,你先别拉我啊,我还没跟挽祯好好说说话呢,他这刚回京城,我……” 话说到这里,这位周家少爷突然感觉到胳膊上拉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他奇怪地去看陈季泽,却发现陈季泽此时正转头看向门口,他顺着陈季泽的目光看过去,瞬间也是愣住了,这人是谁啊?同样身为男子,看了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了。 却见那男子扶了马车上的人下来,眼睛顿时一亮,这是哪家的小姐啊?长得可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太有灵气了,不等他仔细想呢,他的一双脚就朝着那马车去了。 而这个时候温悦汐也是跟妙毒夫人一起朝着站在那里的秦挽祯走去,段蔚予则是跟在她们的身后。 “挽祯。”温悦汐微笑着轻唤她的名字。 可是还未等秦挽祯开口,那位周公子就是走到温悦汐的面前,笑得十分殷勤,“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啊?怎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是刚来京城不久的吧,不然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不可能不认识的。” “我跟我未婚妻的确是刚到这里,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未……未婚妻?这位周公子顿时尴尬了,看着面前站着的段蔚予不由有些发怂,好吧,他承认,这个人看起来是有些不太好惹,他那双眼睛是想冻死谁啊? “没,不敢不敢,只是你们初来京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尽管说啊。那个……你们聊,我先进去了……”说着,转身就往回走。 温悦汐不由抿嘴偷笑,这个时候秦挽祯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温悦汐和段蔚予道:“抱歉,他那个人就那样,其实他没有恶意的,只是喜欢……交朋友而已。” 温悦汐摇摇头,“没关系。” 秦挽祯这才看向站在温悦汐身边的妙毒夫人,见她正是目光怜爱地看着自己,秦挽祯心中又是酸又是暖,赶紧开口道:“你们先进去吧,还有客人没有到,我过会儿再去找你们。” 妙毒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挽祯,你瘦了,我想那件事应该给你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但是,这并非是我的初衷,我只是想要看到你过得好好的,仅此而已。” 秦挽祯低着头,声音亦是压得低低的,“我知道。” 妙毒夫人这才跟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走进了秦府大门,对于这一刻,妙毒夫人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这里就是自己女儿从小长大的地方,今天自己终于可以仔细地看看了。 而另外一边方才被段蔚予给震慑了周公子此时正拉着那陈季泽问道:“那三个人是谁啊?你认识吗?” “认识。” “是谁啊?” “是……挽祯最近认识的人。” 他对他们三个人的身份还是很怀疑,只是前几日在送挽祯回来的路上,自己问起时,挽祯让自己不要再问,还跟自己说他们并没有恶意的目的。很显然那天他们让自己避开之后,说了很重要的话,而且是跟挽祯有关的,可是挽祯却不肯对自己透露丝毫。 只是那天他们谈完之后,气氛变得那样奇怪,挽祯还先他们离开,突然回京,自己还以为她们出现了什么不愉快。可是今天一看,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如果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话,挽祯也就不会邀请他们过来这里了。 “我知道是挽祯认识的人,我是问你他们是谁,什么身份?是哪家的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 只听得那位周公子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啊,那位小姐长得可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我太喜欢了,怎么就已经有未婚夫了呢?我看她的年龄还小啊。” 陈季泽笑着摇头,“你别妄想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但是他们两个绝不简单,不是你能招惹起的人。” “你放心,我的心愿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绝对不会去做破坏人家未婚夫妻的事情啦,只是,心有扼腕吗?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却已经名花有主了。” “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吗?我怎么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眼睛里已经看不下别人了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心里这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应该非秦雪妍莫属了吧?这旁的女子再怎么漂亮,你也毫无知觉了。” 陈季泽闻言却是皱眉,认真地道:“你别胡说,我跟雪妍并非是你说的那样,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从未有儿女私情。” 那周公子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了解’的模样,“行了,季泽,你也别不好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就我们兄弟两个,你还遮掩什么呢?你说这么多年了,你往秦府跑得这这样殷勤,不是为了看秦雪妍还能是看谁啊?难道是来看秦家二老,看挽祯?你可别矫情了,你跟挽祯走这么近,还不是为了套近乎,好娶人家妹妹啊。” 陈季泽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几分,“我没矫情,我也没跟你遮掩,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一直把雪妍当做妹妹一样看待,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要娶她。” “不会吧?你真的是认真的?” “再认真也没有了。” 那周少爷惊讶道:“我说季泽啊,那你这做得可有些过了啊,外人可不怎么想啊。” 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秦挽祯这才进到府里,带着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他们去见了秦老爷和秦夫人。 那秦夫人在看到妙毒夫人出现的瞬间,心中猛地一颤,手中不稳,端着的茶杯一下子就摔落在了地上,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青瓷的茶杯已然摔得四分五裂。 秦老爷见状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秦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头,她怎么如此失态? 秦夫人连忙掩饰地一笑,“手滑了。”可是这笑看起来太过勉强。 秦挽祯只当是没有看见,径直开口道:“这三位就是祯儿回京的那日,在街市上救了祯儿的人。” 秦老爷闻言立刻站起身来,对温悦汐他们道:“真是多谢三位了,只是那日三位救了我儿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我还派人去找过,没有想到被祯儿自己给找到了。老夫在此拜谢三位了。” “秦老爷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秦老爷笑着对秦挽祯道:“祯儿,待会儿你可要好好招待他们,千万不要怠慢了。” “是,祯儿知道。” 因为今日客人很多,所以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他们略跟温老爷寒暄了几句,也就出去了。 “挽祯,你今日想做什么?”温悦汐不知道秦挽祯邀他们今日过来的用意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试探秦夫人的反应?从刚刚秦老爷和秦夫人的表现来看,秦老爷对这件事的确是不知情的。 “我……” 这个时候一个侍女匆匆跑过来,打断了秦挽祯的话,“少爷,夫人请您赶紧过去后院一趟,说有些急事要嘱咐给少爷您。” 第174章 见异思迁(一更)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应了侍女的话之后,秦挽祯转头看向温悦汐和妙毒夫人她们,“我先失陪一下。” 告别了温悦汐他们,秦挽祯便径直去了后院,秦夫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秦夫人见秦挽祯现身,便是把她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秦挽祯闻言淡淡道:“今天好像总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想干什么?母亲,您以为我想干什么呢?” “你让那个女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今天来这么多人,我哪里知道母亲您指的是哪一个?” 秦夫人没了耐性,“你别跟我兜圈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母亲,你看,今天我们府里来了这么多客人,要是我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们,我不是女子而是男人,后果会怎么样?” “你……”秦夫人看着面前的秦挽祯,脸上终于露出无奈的神情,声音亦是低了几分,“挽祯,你先别这样,等今天过去之后,我们好好聊聊,我当初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两次三番想要弄死我的苦衷吗?”秦挽祯攥紧了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秦夫人。 片刻之后,她又是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语气平缓地道:“不过,母亲请放心,我刚刚的话只是说着玩儿的,我不会当着众人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出来,我可是秦家的少爷啊,以后秦家所有的家产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呢?我还要好好做我的秦家大少爷,照父亲说的那样,我会跟一个男人生个男孩儿,而我的孩子将来亦会继承秦家所有的家产,对于我来说,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秦夫人原本祈求的眼神,现在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竟然想要秦家所有的家产,这不是你的东西,你要搞清楚。” 秦挽祯看到这样的秦夫人,心中只有更痛,但是面上却依旧冷酷地冻人,“好啊,你想要阻止这一切很容易,你现在就出去告诉今天来的所有人,我不是男人,而是女子,甚至我根本就不是秦家的孩子,只要你当着众人说出这一切,秦家的家产就跟我毫无关系了。你去吧说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可是秦夫人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不敢吗?宁愿让秦家的家产落在我这个外人的手上,都不愿意失去现在拥有的这些吗?” 秦夫人却是低着头喃喃道:“早知道的话……”后半句始终没有说出来。 秦挽祯眸中深处已经痛碎一片,“早知道的话,就早点弄死我了,是吗?” “只是很可惜,我没死,秦家的家产注定要落在我的手上。除非,母亲您有勇气说出事实的真相。外面的客人还有很多,我就先失陪了,如果母亲想通了,随时都可以出来对大家说明真相。” 秦挽祯转身,正要迈开步子,却又是回身看向秦夫人,“哦,对了,我会在雪儿出嫁的时候多给她准备些嫁妆的,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不是吗?” 眼看着秦挽祯就要走,秦夫人不由看着她的背影道:“挽祯,你不能这样……” 可是秦挽祯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一直就这么往前走,坚定地、沉重地…… “挽祯,你何必这样。”语气犹豫,却也无奈怜惜。 听到这声音,秦挽祯浑身一阵,略顿了一下,转身看向来人,而那人见秦挽祯转过身来的样子,神情也是震动,此时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挽祯……”他下意识又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秦挽祯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方才沉声开口道:“你听见了多少?” “全部。” 陈季泽原本是有话想要跟秦挽祯说的,只是今日宾客这样多,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方才看到秦挽祯独自一人朝着后院走,他就赶紧跟了上来,却凑巧听到了她们母女两个的对话,内容实在让人震惊。 秦挽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想这么做?” “挽祯,现在重要的是,你想怎么做。你……不是秦家的孩子,是吗?”自己刚才听秦夫人说挽祯是外人,挽祯又说秦夫人想要弄死她,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挽祯应该不是秦家的孩子,难怪自己认识挽祯这么多年,从来没见秦夫人对挽祯有过什么好脸色,她对待雪妍和挽祯的态度差那么多,自己一度还问过自己的母亲,挽祯究竟是不是秦夫人亲生的。当初只是童言无忌,却没成想歪打正着,这才是真相。 事到如今,秦挽祯也不想再隐瞒了,“是,我不是秦家的孩子,我是被秦夫人买来的。” “秦老爷不知道吗?”陈季泽听秦挽祯只是提起秦夫人,那秦老爷应该是不知情的。 秦挽祯点头,现在的她浑身冰冷,感觉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好累啊。 “那你方才说的,找一个男人生孩子是这么回事儿?你该不会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吧?” 秦挽祯微微眯起眼睛,她抬手想要揉一揉自己发痛的额头,但还未等她的手碰到额头的时候,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倒地,一旁的陈季泽赶紧上前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挽祯……” 那侍女见着陈家公子抱着自家少爷急匆匆走过来的时候,不由吓了一跳,还未等她回神呢,就听得陈季泽焦急地开口道:“快去叫大夫来。” “哦,是,奴婢这就去。” 原本热闹的寿宴,因为秦挽祯的突然晕倒而安静了几分,大家都知道这位秦家少爷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这次突然晕倒,倒也不算是意外。 听到消息之后的秦老爷赶紧带着那位专门给秦挽祯看病的吴大夫赶了过来,原本坐在床边的陈季泽赶紧起身,让开了位置让那吴大夫给秦挽祯把脉。 就在这吴大夫给秦挽祯把脉的时候,秦夫人和妙毒夫人他们在门口遇到了,两个女人眼睛对视,自有一番复杂的较量,但是现下妙毒夫人无意在这个时候跟秦夫人计较什么,她的女儿要紧。 “老爷、夫人不必担心,公子只是暂时昏过去了,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的缘故。” 妙毒夫人不放心,上前欲给秦挽祯把脉,可是她的手还未碰到秦挽祯的手腕,就被一旁的秦老爷给挡开了,“夫人,不必再诊了,挽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吴大夫给他诊治,没有人比吴大夫更了解挽祯的病情了,您今天是客人,就不劳烦您了。” 可是妙毒夫人哪里肯依,现在是自己的女儿昏迷不醒地躺在这里,自己最起码要知道她是什么状况,只有自己亲自给她把了脉之后心里才有谱。 “秦老爷不必客气,我行医多年,多把脉问诊一事也算是手到擒来,不算什么劳烦。” “还是不用了。”秦老爷当然是害怕妙毒夫人诊出秦挽祯女子的身份来,所以才极力阻止妙毒夫人给秦挽祯把脉。 “不过是把个脉而已,秦老爷何必这样在意,难道秦公子的病情另有隐情吗?” “当然没有。”秦老爷下意识地反驳。 “秦老爷放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们做大夫的都会诊得出来的。” 秦老爷闻言怔住,愣愣地看着妙毒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知道挽祯是女子的事实了吗? 趁着秦老爷愣怔的功夫,妙毒夫人的手已经触上了秦挽祯的手腕。而在和整个过程中,秦夫人始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因为她现在已经很清楚,秦挽祯一定是从妙毒夫人这里知道了真相,什么都瞒不住了。 待到妙毒夫人收回手,秦老爷的整颗心都提了上来,害怕妙毒夫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却只是听到妙毒夫人淡淡开口道:“秦公子身子本就不太好,大概最近这几天来累了吧。” 温悦汐看向床上躺着的脸色有些苍白的秦挽祯,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是心累。 “既然如此,那就让祯儿好好休息吧。”秦老爷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位夫人是没有诊出祯儿是女子来,还是她已经诊出来了,只是没有选择说出来,但是对于秦老爷来说,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都是值得庆幸的。 留下秦夫人照顾秦挽祯,秦老爷继续回到寿宴上去了。 温悦汐找着机会把陈季泽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挽祯是怎么晕过去的?” 陈季泽没有回应温悦汐的问话,而是看着她反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挽祯又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是伯父伯母告诉她的,那就是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 温悦汐闻言讶然地看着陈季泽,“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她指的当然不是秦挽祯女子的身份,而是秦挽祯不是秦家孩子的事实。 “是,我知道了,方才我听到了挽祯跟秦夫人的对话。” “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挽祯晕过去很有可能跟这个有关。” “说什么?我想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听到陈季泽这样说,温悦汐微微皱起了眉头,“陈公子,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不愿意看到挽祯受到伤害的就是我的师父,我们并非是挽祯的敌人,不然她今天也不会邀我们过来的不是吗?” 陈季泽到底也是聪明人,从温悦汐的这句话里已经听出了些端倪来,难道这位温小姐的师父就是……挽祯真正的亲人? “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了,难道还猜不出吗?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秦老爷和秦夫人对挽祯并不好,尤其是秦夫人,我猜想她甚至想过让挽祯去死,并且真正有过行动,无论师父还是我,我们都不想让挽祯继续呆在这里了,他们根本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挽祯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们想要公开这件事吗?” 温悦汐沉声道:“不,我们不会勉强挽祯做任何事情,这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选择继续留在秦家,我们也会尊重她。” 谁知陈季泽却是皱眉道:“不行,不能再让她留在秦府里了。你不是想要知道她跟秦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吗?我听到她说,秦老爷想要让她跟一个男人生孩子,将来就让这个孩子继承秦家的产业,这是秦老爷想出来的主意。” “什么?!”温悦汐现在气愤地简直想要杀人了,她很庆幸方才自己跟师父说单独跟陈季泽聊,不然师父听到这话,一定会立刻、马上就让秦老爷去见阎王。 “他竟然让挽祯去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没名没分地生孩子,生下孩子之后呢?让挽祯做那孩子的父亲,一辈子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生活?这对挽祯来说未免太残忍了。难道挽祯就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吗?随便跟什么男人生孩子都行?不行,我得去教训教训那个秦家老爷。”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秦家老爷还不知道挽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呢,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家产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可以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扮男人?还要跟一个从来没见过,甚至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男人生孩子?!简直荒谬至极! 陈季泽看着温悦汐走远,并没有去阻止她,有什么好阻止的呢,自己也认为他们夫妻两个应该得到教训。 只是如果挽祯离开了秦家的话,那…… 陈季泽进到花厅里的时候,秦老爷正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一旁陈季泽的父母和其他几位老爷夫人正在陪着说话。 见着陈季泽进来了,有人玩笑似地开口道:“呦,秦老爷,你这准女婿来了。” 秦老爷还在想方才妙毒夫人给秦挽祯诊脉的事情,一时没有搭腔。 而陈家老爷和夫人只是笑着,似乎是默认了的模样。 陈季泽却是面上一沉,语气十分郑重地道:“伯父取笑了,雪妍与季泽妹妹无异,怎能做得夫妻呢?” 听到陈季泽这话,方才开玩笑那人面上不由一阵尴尬,心中暗道:这陈家少爷是怎么回事儿?他跟秦家小姐的婚事不都是大家默认了的吗?现在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就连陈大人和他的夫人此时也是僵了脸色,片刻之后,只听得陈夫人道:“你们就别再开他们两个的玩笑了,孩子们脸皮薄,你们再开他们的玩笑,他们以后可连面都不肯见,话都不肯说了。” 众人闻言了然一笑,只当是陈季泽害羞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站在门外禀报道:“老爷,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要现在开席吗?” 秦老爷这才有些恍过神来,“开席吧。” 众人便是跟着秦老爷一起往宴席的前厅去了,陈大人却是落后了众人几步,拉住自己的儿子,沉声道:“你方才说的那叫什么话?叫别人多尴尬,叫你秦伯父怎么想?” “尴尬什么?他那样开玩笑,我才是真的尴尬,我方才的话是实话实说罢了,我真的只是把雪妍当做妹妹而已,从未有过其他的心思,何来准女婿一说。” 陈大人闻言,当即气得指着陈季泽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说,你是不是喜欢别的女子了?不仅忘恩负义,还见异思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一旁的陈夫人连忙拉住他,轻声劝道:“好了,老爷,今天人这么多,别被人听见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可是陈季泽却是继续道:“我没有忘恩负义,我一直把雪妍当做妹妹一样,保护她照顾她,这是对她的报答。我也没有见异思迁,我对雪妍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又何来见异思迁之说?”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竟都是误会了。 第175章 诬陷偷东西(二更) 陈季泽的语气如此认真,不由让陈老爷和陈夫人俱是愣愣地看着他,难道真的是他们误会了?可是…… “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个,我们回去再说,该入席了。” “父亲、母亲,你们先过去吧,我再去看看挽祯醒过来没有。” “嗯,你去吧。” 另一边已经被秦府的下人带着入了席的温悦汐此时正坐在那里,嘴角噙着笑意,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见温悦汐时不时看向坐在主桌上的秦老爷,脸上又是那般笑容,段蔚予心中便已是了然,想来这小丫头必定是又有了什么整人的手段,这位秦老爷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待遇。 而此时坐在主桌主位上的秦老爷对此还是一无所知,他心里在想着那件对他,乃至对整个秦家都至关重要的大事,方才那位给挽祯诊脉的夫人究竟诊出了什么问题没有?搞不清这件事,自己就没有办法安心啊。 没多会儿,秦夫人也是入了席,一旁的众人连忙问秦挽祯如何,秦夫人只道秦挽祯已经醒了,只是还需要休息一会儿,让他们放心。 可是秦夫人自己却并不放心,她现在还不知道秦挽祯邀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方才雪儿也在,自己不好问挽祯,现下雪儿在房里守着挽祯,自己也就出来陪着老爷了。 眼看着这夫妻二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众位宾客还以为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心道:在寿宴当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够闹心的。 寿宴刚开始不久,秦老爷却是感觉肚子不舒服,跟秦夫人耳语了两句,便是起身出去了。 温悦汐见状笑着在段蔚予的耳边道:“看来秦老爷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啊。” 段蔚予此时也便明白温悦汐究竟搞了什么鬼了,伸手轻轻捏了下温悦汐的鼻子,无奈而宠溺。 看到这一幕的那位周公子,顿时轻轻叹了一口气,“唉,看来是彻底没机会了。” 听到他这话的陈季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亦是深深盯着温悦汐和段蔚予看,一旁的那周公子见状,不由低声道:“季泽,你不会也看上那个女子了吧?我们兄弟两个的眼光这么相近吗?那可就危险了,以后你跟我喜欢上同一个女子的话,该这么办?” 陈季泽却并没有应他这开玩笑的话,他现在急于想要知道的是他们三个究竟是什么人,跟挽祯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似乎知道有关于挽祯的一切事情? 其实心里已经有一个猜想了,只是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们证实。 见秦老爷一趟一趟地往茅厕跑,秦夫人也是觉出不对劲来,亦是跟着秦老爷一起走了出去,“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我也不知道啊,哎呦不行,快顶不住了……”说着便是加快了步伐往茅厕走。 好半晌终于从茅厕里出来,秦夫人赶紧上前扶住他几乎虚脱的身子,秦老爷的双腿几乎都在打颤。 “还是先让吴大夫帮你看看吧,正好他也在这里。” 说起吴大夫,秦老爷又是想起妙毒夫人给秦挽祯诊脉的事情来,趁着这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没有外人,秦老爷开口对自己的夫人道:“你说,那个给我们挽祯诊了脉的夫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挽祯是女子的事情?” 秦夫人微微点头,“我想她应该是知道了吧。”而且还不仅是知道挽祯是女子那么简单。 “那……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她想要做什么?” “或许,是想要要挟我们,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秦夫人心中生了一个计划,此时看着秦老爷道:“其实要银子倒是不怕,就怕他们永无止境,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从此就成了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这样就糟了。” 秦老爷听了秦夫人这话,面上也是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来,是啊,夫人说的有道理,就怕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相要挟啊。 “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晚了。” “老爷,我有个主意,却不知当行不当行。” “你说。” …… 眼看着秦老爷和秦夫人过了很久才回来,同桌而坐的陈大人,不由开口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秦老爷勉强在椅子上坐下来,冲着陈大人摆摆手道:“没事。” 温悦汐见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已然是乐得不行,算是出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场寿宴下来,都没有再见秦挽祯的身影,妙毒夫人有些担心,不知道她醒过来了没有? 寿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宾客们也都相继告辞,心想这场寿宴还真是够波折的,先是秦家的少爷晕倒了,再后来,秦家的老爷一趟一趟地往茅厕跑,秦夫人一脸担忧,秦家小姐连面也没露,也不知这一家人是怎么了。 温悦汐他们这厢刚一起身,就有一个侍女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站到妙毒夫人的身边,开口道:“老爷和夫人吩咐奴婢送三位出去。” “我们可以见见你们少爷再走吗?毕竟我们是他邀请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跟他说一声,才不算失了礼数。” “当然可以,请三位随奴婢来。” 说着,那侍女就伸手去搀妙毒夫人的手臂,妙毒夫人下意识躲了一下,口中道:“不用。” 可就在这瞬间,只听得钪啷一声,一个金晃晃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还未等妙毒夫人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听得那侍女扬声道:“哎呀,这可是夫人的金钗啊,你们怎么能偷夫人的金钗呢?” 还未离开的宾客们都被侍女这声音给震住了,一时都是朝他们这里看过来。 温悦汐垂眸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枚金钗,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时候众人已经是围了过来,那侍女连忙看向秦夫人,“夫人,您的金钗……奴婢看到它从这位夫人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这位夫人看起来挺规矩的啊,竟是能干出偷东西的事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温悦汐则是冷冷看向站在那里的秦老爷和秦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中亦是带着几分森冷,“已经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们闭嘴了吗?” 站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温悦汐身上透出一股凛然之气,让人不可逼视,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跟‘偷’这个字会有什么关系? 秦夫人稍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原本一个金钗而已,你们若是喜欢,拿了也没什么,这是你们万不该拿这个,这个金钗是当年我母亲留给我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万不能允许别人对它动了心思。” 温悦汐笑着从地上捡起那枚金钗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笑着看向妙毒夫人道:“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光了?这样的东西你也能看得上?” 妙毒夫人亦是嘲讽一笑,“我也好奇呢,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说着她就是冷眸看向秦夫人,“你要陷害我,你要拿个值得上的东西来,就这么个破东西,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事情暴露了,你当然会这么说,若是你没有偷,那这支金钗为什么会从你的衣袖里掉出来?” “是谁说金钗是从我的衣袖里掉出来的?是你们秦府的下人对吧?”说着,那妙毒夫人便是看向自己身旁的那个侍女,那个侍女被她这目光震得一骇,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妙毒夫人却是笑着道:“我不知道你主子是这么吩咐你的,但是你不用怕,这笔账我不会算在你的头上。” 秦夫人是笃定妙毒夫人不会把秦挽祯的事情说出来的,因为秦挽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会想要毁了自己的女儿的。所以此时也便理直气壮地道:“你们不必在这里说这些故作姿态的话,等会儿官府的人来了,你们跟他们说就是了。” 吏部尚书陈大人跟他们秦家素来交好,已经算得上是儿女亲家了,那府衙的人看在陈大人的面子上也会处置了他们的偷窃之罪的,如果自己再出一笔银子的话,让他们死在那里面也不成问题,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解决了。没有了自己亲生母亲的帮助,挽祯那孩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这便是秦夫人计划。 却不曾想,段蔚予闻言淡淡一笑,“叫官府的人来好啊,我还担心你不叫官府的人来呢。秦老爷、秦夫人,你们要陷害别人之前,也请先查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免得惹上不该惹的人,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们,若是我乐意,你们整个秦府一夜之间都可以不复存在,你们竟然还诬陷我未婚妻的师父偷这一支小小的金钗?真是无稽之谈。” 听到段蔚予这样的口气,旁观的众人心中一惊,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这秦家在京城里到底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秦家的女儿又救过陈家公子的性命,两家人早已亲如一家,看在陈尚书的面子上,官府的人也对秦家的生意多有照顾,而这个男子一张口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实有来头?众人一时判断不出,只等着看情势如何发展。 就在这僵持不下,等着官府的人赶来的时候,秦雪妍扶着秦挽祯现身了,只见秦挽祯死死盯着秦夫人,松开秦雪妍的手,走到妙毒夫人的身边,她看了一眼妙毒夫人,而妙毒夫人只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别担心,我没事。” 而秦挽祯没有应声,而是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那侍女,沉声道:“是谁吩咐你诬陷这位夫人的,你如实道来,我们秦府留不得说谎的人,若是让我查出来,就不止是赶你出去那么简单了。” “奴婢……”那侍女偷眼看向秦夫人,可是秦挽祯却是厉声道:“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好,看夫人做什么?” 那奴婢咬了咬牙,道:“没有人吩咐奴婢,是奴婢亲眼看到那金钗从这位夫人的衣袖中掉落出来的。” “好,好啊,果然不愧是我母亲的心腹。”秦挽祯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发痛的模样,“既然你不说,那便由我来说。” 陈季泽见状,连忙快步走到秦挽祯的身边,扶住她的胳膊道:“你要紧吗?” 秦挽祯却是推拒了他的搀扶,径自继续道:“让我来说说,你们为什么要陷害这位夫人,因为她知道一个秘密,一个秦家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秦老爷断是气急败坏地道:“住口!祯儿,你住口!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金钗?真是可笑啊,父亲,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吗?他们竟然会看得上一枚这么普通的金钗?什么外祖母留给母亲的,这不是母亲去年找匠人打的吗?还是我去给母亲取回来的,什么时候倒成了外祖母留给母亲的了?” 秦挽祯此言一出,效果相当震惊,还有什么比秦家少爷亲口证言更让人信服的呢?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帮着一个外人指证自己的母亲啊。 秦夫人此时难堪极了,只能狠狠瞪着站在一处的秦挽祯和妙毒夫人。 “挽祯,你刚刚醒来,神智有些不清醒,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就是看向一旁站着的秦雪妍,“雪儿,去扶你哥哥回房休息。” 秦雪妍只得依言走到秦挽祯的身边,可是秦挽祯却是摇摇头,“不,我不走,我还有些话没说呢,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就一次都说清楚吧。” 秦雪妍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怎么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怪怪的,就连季泽哥哥也很奇怪,好似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却心照不宣,那位温小姐不是说自己救了她的性命吗?可是她要来父亲的寿宴,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知情,这到底是怎么了? “挽祯,你给我住口!”秦老爷简直快疯了,挽祯是打算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说出事情的真相吗?不,自己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样一来,自己手上所有的家产就要被判给自己那几个庶出的弟弟了! “想要我住口也可以,说说这金钗是怎么回事儿吧,你们承认是你们诬陷了这位夫人吗?” 秦老爷狠狠瞪着秦挽祯,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怎么了?这两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以前从来都是老老实实扮演她秦家少爷的角色,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自己也因此对她十分满意,想着把秦家的家产全都交给她。可是最近她却开始说要恢复女儿身的事情了,不仅如此,她好像还交了自己不知道的朋友,她邀请的这三个人,其实是有目的的吧? 而秦挽祯此时也是寸步不让地直视着秦老爷,甚至气势比她更迫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秦老爷终于服输,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让挽祯说出她其实是女儿身的事实。 秦老爷朝着秦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她承认,可是秦夫人却不肯开这个口。 秦老爷无奈,只得自己开口应道:“是你母亲安排了人故意诬陷这位夫人,金钗是这侍女故意扔在地上的,只是看起来像是从这位夫人的衣袖里掉出来的一样。” 一旁站着的秦雪妍闻言呆住了,自己的家人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去诬陷那位夫人? “现在,你闹够了吧?跟我走。”秦老爷拉着秦挽祯就往后院走,可是站在秦挽祯身旁的陈季泽见状却是阻止了秦老爷,“伯父,请您尊重挽祯的意愿。”他实在有些担心,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秦老爷会对秦挽祯不利。 而此时温悦汐也是开口道:“要走一起走,我们的事情还不算完呢,你们诬陷了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第176章 女儿死了(一更) 原本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谁曾想会出这么多的状况,先是秦家少爷无故晕倒,再是秦家老爷拉肚子,临了临了还弄出偷东西这么一出,结果还来了个反转,也不知这三位跟秦家老爷、夫人有什么恩怨,至于用这样的办法来整人家。 后续如何发展,众人自然是好奇不已,但是人家主人家显然是要送客了,也是,这么丢人的事情,换了谁乐意让人家看啊? 这种情况下,秦府的主人都已经无心送客,只有下人代劳,那些宾客们都是怀着好奇之心离开的,陈季泽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秦挽祯,不无担心地问道:“你能撑得住吗?” “放心,我不会再倒下了。” “季泽,我们该走了。”陈大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眉道。 陈季泽犹豫地看了秦挽祯一眼,低声道:“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尽可以来找我,记住,一定要来找我。”他心底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秦挽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陈大人又是在催促陈季泽了,陈季泽只好跟着自己的父母离开秦府。 走出秦府的大门,陈大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严肃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下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陈季泽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别糊弄我跟你娘,秦家到底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 “既然是人家家里的秘密,我一个人外人又怎么能知道?我比父亲您还想知道,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呢?”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挽祯今后该怎么办? “本来我跟你娘是想趁着今天秦老爷寿宴,提一下你跟雪妍的婚事,现在看来,幸好没有开口。我一直以为秦家老爷是个品性正派的人,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诬陷别人偷盗这种事情。我看啊,秦家所谓的秘密一定不是个小事,要万一是作奸犯科的事情……” 陈夫人一向是很喜欢秦雪妍的,一直都是把她当做未来儿媳看待的,此时听到陈大人这样说,连忙劝解道:“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也许并非是什么大事,我们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陈季泽却是无奈打断二人的对话,“父亲、母亲,我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只是把雪妍当做妹妹而已,婚事什么的,你们还是不要想了,我绝对不会娶雪妍的。” 陈夫人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还要再说什么,却是被自己的夫君给阻止,“好了,我们回去再说。” 上了马车之后,陈夫人又是撩开车窗的纱帘看了一眼外面策马随行的陈季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泽儿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挺喜欢雪妍的吗?这么多年了,除了雪妍之外,也没见他跟哪家的小姐亲近过,怎么一提起婚事,就不答应了呢?” “要我说,这倒也不是件坏事。就从今天的事情来看,这秦家老爷和夫人的人品真的太糟糕,而且听秦挽祯话里的意思,秦家隐瞒了一个不了的的秘密,照我猜,应该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然秦家老爷和夫人不至于会这么紧张。虽然我也很喜欢雪妍那孩子,但是这样的亲家,我是不愿意结的。” 陈夫人点点头,“说起来也是,我们跟秦家来往也有多少年了,从来也不知道他们秦家埋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就是可惜了雪妍那孩子,我是真的喜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并不仅仅是两个孩子成亲那么简单的事情,亲家的选择也极其重要。” 而马车里的这两个人却完全不明白此时陈季泽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实在是无法不担心。 此时的秦府之中,宾客都已经散尽了,秦老爷带着温悦汐他们来到了小花厅之中,吩咐在场所有的下人都退下,秦老爷又是看向秦雪妍,“雪儿,你也先回房去吧。” 可是秦雪妍哪里肯依,“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我也是秦家人,你们不能瞒着我,方才哥哥口中说的我们秦家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秦老爷顿时怒声道:“我说了,你给我回房去!” 秦雪妍被吓了一跳,眼眶不由红了,“为什么你们什么事情都瞒着我?难道我不是秦家人吗?” 一旁的秦挽祯听了这话之后,不由苦笑,心中暗道:不是秦家人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雪儿,你先回房去吧,这件事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秦挽祯轻轻握住秦雪妍的手,柔声道。 秦雪妍一向很听秦挽祯的话,此时听到她这样说,也只有犹豫着点了点头,“好吧。” 看着秦雪妍离开之后,秦老爷这才沉眸第你跟着秦挽祯,声音里含着怒气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方才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你那样说,你让我跟你娘的脸面往哪里放?” “父亲到这种时候还只顾着自己的脸面吗?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打算在今天说的,但是,”秦挽祯的视线转向秦夫人,“母亲是非要杀人不可啊,而且杀的人还是我的……亲生母亲。”若不是知道母亲之前就已经下过一次手,若不是今天她又弄出这样一个偷金钗的事情来,自己本来不打算做这么绝的,自己只安安静静地走了也就罢了,可是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人。 这话一经出口,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在了秦挽祯的身上,妙毒夫人不由上前握住秦挽祯的手,她这是承认自己这个亲生母亲了吗? 秦老爷此时却懵了,看着秦挽祯和妙毒夫人握在一起的手,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什么亲生母亲?祯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我跟你说祯儿,你可别被旁人随便说两句话就给蛊惑了,难怪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呢。” “父亲,今天是您的寿辰,本不该让您听到这些,但是事情已然这样了,我想今天把事实说开了也好,只希望父亲您待会儿听了事情的真相之后,能挺受得住。” “祯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什么亲生母亲,你的母亲只有一个,我的夫人也只有一个,我之前从来就不认识这个女人,她怎么会是你的亲生母亲?”秦老爷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女儿被这三个人给骗了。 却听得秦挽祯淡淡道:“这件事,您得问母亲才行,我也很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给买来。” 顺着秦挽祯的目光,秦老爷看向自己身旁坐着的秦夫人,此时她的脸色已经灰败,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 “夫人,祯儿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把她买来?她分明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怎么会是买来的?”十月怀胎,自己一直陪着她的,生孩子的时候,自己就在产房外等着,孩子生下来之后,自己也立刻进去看了,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夫人只是握紧了一双手,不说话,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既然,母亲不愿意说的话,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先说给父亲听听吧。” “我记得父亲说过,当初母亲生下我之后,您只匆匆看了我一眼,就去料理祖父的后事了是吧?我猜您进产房去看孩子的事情,孩子已经被包进了襁褓里,您这匆匆一眼,并没有看到她的手臂。”说到此处,秦挽祯伸出自己的左臂,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疤痕,对着秦老爷道:“父亲您真正看到我手腕上的胎记的时候,应该是您送了祖父遗体回老家安葬之后,对吧?” 秦老爷不自觉地点头,的确是这样,当时祯儿出生的时候,自己是匆匆看了一眼,那个时候父亲咽气,要准备丧事,又面临分家产的事情,好一阵闹腾,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看看那个孩子。等真正好好看她,也是自己从老家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事实上,您回到京城之后见到的那个孩子已经被换掉了,那个手腕上有胎记的孩子的确是我,可我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您的亲生女儿究竟怎么了,才会促使您的夫人买了一个女婴来替换。” 秦老爷现在算是明白秦挽祯是什么意思了,她是说她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母亲是站在她身旁的这个夫人。 不,这怎么可能?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还想着要把家产都交给她呢,她怎么可以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可以! “挽祯,你真是疯了,你怎么可以听信别人的胡话?而不认自己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接近你不过是另有目的罢了,他们想要的是我们秦家的银子,你知道吗?” 秦挽祯闻言不由苦笑,“是啊,在父亲您的心里,银子、家产胜过一切,您把我当做您的亲生女儿,可是亲生女儿在您挚爱的家产面前也要让路。其实这么多年来,您也一直很清楚的吧,我很痛苦、很压抑!”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您心里明明都很清楚,都看在眼里,可您就是装作视而不见,从来不会问我,是不是想恢复女儿身,是不是不想再扮演您的儿子了,您,从来都没问过。甚至在我跟您提出恢复女儿身的要求之后,您当下就开口拒绝了,连考虑一下都没有。” 虽然心里酸涩,虽然看到自己妹妹能穿着漂亮的衣服跟母亲撒娇的时候会很羡慕,虽然每每看到那些美丽的珠钗步摇的时候也会心动,但是自己从来都克制得很好,因为自己是秦家的长女,自己得为了自己的家人背负这一切,为了让他们继续过现在的好日子,自己必须得是秦家的少爷。 可是有一天,自己突然知道自己并不是秦家的孩子,自己十几年来背负的这一切都是不必要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崩溃了。尤其是在听到父亲说,要找一个男人跟自己生孩子的时候。 “挽祯。”妙毒夫人担忧地扶住秦挽祯的胳膊,心中亦是无限地自责,如果自己能早一点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就好了,这样她受得苦就能少一些。 秦老爷闻言心虚,不由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很了解啊,必须得有一个儿子,当时你生下来的时候正赶上了当口儿,我们也是没办法。” “是没办法吗?不过是少分一点家产而已,父亲您那几个庶出的兄弟,虽然没有得到秦家这些铺子,不也都分到可观的银子了吗?用这点银子做个什么生意都够了,又不至于会饿死了。难道就值得您牺牲自己女儿的一辈子去换得那点产业吗?”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问的,但是一直也没问,那个时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责任,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从头到尾自己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人罢了。 “我……挽祯,你这样说,未免太不了解父亲的苦心了。你以为父亲没有为你着想吗?你问问你母亲,我前几天还跟她说,要把我们秦家的家产都留给你,就是因为我体谅你这么多年来为我们家做的牺牲,所以才想着把一切都补偿给你。你却这般误解父亲。” “可是我得到这一切的代价是,跟一个我从来不认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的男人生孩子,而且还是无名无分的,我的孩子将永远没有父亲,一辈子管自己的母亲叫‘父亲’。不过,现在争论这些也没用了,我压根儿就不是你们秦家的孩子,您也不用再想着怎么把秦家的家产交到我的手上了。” 秦挽祯盯着秦老爷的眼睛,沉声道:“我猜,你跟母亲说,要把财产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她一定是非常反对的。您难道就不想知道从小到大,我母亲为什么一直对我那么冷淡吗?同样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对待我和对待雪儿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为什么呢?” 秦挽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秦夫人的面前,“母亲,您应该不止一次想过要我死吧?不过您还是手下留情了,因为父亲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我就成了你们保住这偌大家产的唯一手段,若是我死了,家产也保不住了,所以尽管您故意烫伤我的手腕、故意装作忘了派人去接我,让我在大雪里受冻,您也大发慈悲地留了我的性命。不过,在您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来找我,您即将被人戳穿的时候,您又起了杀心,找人给我的亲生母亲下了毒,可是您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偏偏是个大夫,您的毒药根本就毒不死她,反而给她留下了找到我的线索。” 这个时候的秦夫人自知已经躲不过去了,在心中暗自权衡了一番之后,竟也变得坦然了起来,抬眸看着秦挽祯问道:“什么线索?” “雪儿的衣服。” 秦夫人闻言竟是笑了,“我当时也是慌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秦老爷看到秦夫人的反应,便是明白秦挽祯说的都是事实,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秦老爷一把抓住秦夫人的衣领,“你到底干了什么?我们的女儿呢?” “她死了。”秦夫人落下泪来,“她死了,你刚送父亲的遗体出京,我们的女儿她就没了气息。当时老爷您没在,我担心事情传出去,家产的事情又要生变,就找人买了一个孩子,假装我们女儿还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回来之后,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我怎么说实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吗?知道女儿死了,你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然后接那个女人进府的!” 第177章 心里在乎的是谁(二更) “你!你就为了这个?为了这个!”愤怒使得秦老爷的手从秦夫人的衣领转移到她的脖子,双目的通红的他恨不得立刻把秦夫人给掐死。自己养了十来年,甚至打算把所有家产都交给她的女儿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自己的夫人买来的!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眼看着秦老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果真要把秦夫人给掐死的样子,秦挽祯冷冷开口道:“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在失去了女儿之后,你还想再失去自己的妻子吗?还想在监牢里过完自己的一辈子吗?” 秦挽祯的话一下子把秦老爷给打醒了,他松开了自己扼住秦夫人脖子的手,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没有了魂魄一般,眼神呆滞,神情茫然。 而秦挽祯这个时候则在地上跪了下来,温悦汐看着她,心中已经了然她的决定,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见秦挽祯冲着坐在那里的秦老爷和秦夫人俯首叩头,沉声道:“多谢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十几载,挽祯以秦家少爷的身份存活于世,从今之后,这世上便再无秦挽祯此人了,望请……二老今后保重身体,长寿无恙,挽祯拜叩。” 待秦挽祯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泪痕满面。 “挽祯,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离开秦府吗?”那他们怎么办?自己、夫人还有雪儿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难道我还能再呆在秦府里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们都不说,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你就还是秦府的少爷,一切就都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秦老爷打算先稳住秦挽祯再说,最起码要先保住家产无恙,接下来的事情再慢慢考虑,今天突然一下子得知这样的事实,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我一点都不想做秦家的少爷,我想恢复我女子的身份。” 听到秦挽祯这话,秦老爷沉默了,如果秦挽祯不再是秦家的少爷,那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秦老爷沉默,秦挽祯就已经彻底明白他的想法了,对于他来说,只有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时,对他来说才有用。 “那……挽祯告辞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在秦家呆下去了。 看到这种情况,温悦汐知道现下自己不宜再多说什么,只上前握住秦挽祯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秦挽祯轻轻点了点头,妙毒夫人亦是站到她们二人身边,她们心照不宣地朝外面走去,身后去还传来秦老爷的声音,“挽祯,你真的要丢下我们不管了吗?” 秦挽祯并未回头,所以秦老爷没有看到她眼睛里的哀戚之色,“父亲,不是我要丢下你们,是你们谁也没有理会过我内心的想法。若我不再是男子,对您来说,我还有什么用处呢,倒不如索性当我死了罢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在秦家假扮这个少爷了。 妙毒夫人握紧她的手,给予她无言的支持,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艰难,若非是对这一家人有责任感,她绝不会甘愿假扮这么多年的男子,只是现在支撑她做这一切的理由已经彻底消失了。 走出花厅,秦挽祯微微扬起一张脸,灿然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微风拂面,别样的温柔,这一刻,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有对未来另一种生活的期待。 许是母女连心,妙毒夫人竟是能揣度到秦挽祯这一刻的想法,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秦挽祯闻言转头看向妙毒夫人,“谢谢您,……”母亲这两个字,她却还是叫不出来。 但是妙毒夫人不着急,她们母女两个还有很长的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温悦汐在另一边挽住秦挽祯的胳膊,笑着道:“我们走吧。” 秦挽祯刚要迈开脚步,却听得身后传来秦雪妍语带哀求的声音,“哥哥,你别走好吗?” 听到这声音,秦挽祯离开转回头去看,只见秦雪妍就站在那里,流着泪,神情委屈地看着自己,她顿时有些不忍心,不管父亲如何不顾自己的感受,不管母亲对自己如何严厉,雪儿始终是自己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的最温暖的存在,从小到大,她总是在后面‘哥哥’、‘哥哥’地叫自己,母亲每每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时候,雪儿就会在一旁替自己说话,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总是先分给自己。 这个善良的、可爱的女孩子,这个叫了自己十几年‘哥哥’的女孩子,只可惜,她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没有办法把她给一起带走。 “雪儿,你……都知道了是吗?”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从花厅一侧的偏厅里跑出来的,那里只隔了一道门,应该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她还是这样,总是不肯乖乖听话。 “你们刚刚这里面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是不是?”秦雪妍的声音几乎颤抖,她无法接受自己刚才听到的事实,哥哥不是哥哥,而是姐姐,却并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自己的亲姐姐早就死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吗?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这绝对不是真的! 事实上,方才秦老爷命秦雪妍回自己房间,可是秦雪妍却心有不甘,她实在是太好奇,刚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爹和娘要诬陷那个夫人偷东西,哥哥口中说的那个家里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是什么。 秦雪妍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所以并没有按照秦老爷说得乖乖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悄悄溜进了花厅隔壁的小侧厅里,在那里,她听到了所有的事情。那时刻,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秦府,对于她来说竟是这么陌生。父亲、母亲、哥哥,他们好像一下子全都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秦挽祯看到这样的秦雪妍实在心疼,不由迈步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雪儿,虽然我也很不愿这样跟你说,但是,方才我们在花厅里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并不是你的哥哥。事实上,你从来也没有过哥哥,我是被买来替换你那刚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姐姐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雪儿,从今往后,这秦府就都要靠你了,你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不,我不要,我不要……”秦雪妍摇着头,泪如雨下,死死攥着秦挽祯的手不肯放,“我知道爹娘对你不好,我会对你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你别走行吗?我求求你了……” “雪儿。” 秦挽祯正要说什么,秦老爷和秦夫人这个时候却是从里面走了出来,秦夫人沉眸看着秦雪妍道:“雪儿,你做什么这么低声下气的?过来,到爹娘的身边来。” 秦老爷则是深深看了秦挽祯一眼,扬声道:“来人。” 因为知晓府里除了大事,所以管家早已在附近候着了,此时听到秦老爷这样大声唤人,他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你去叫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来,少爷被人下了药,整个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叫他们先把少爷关进房间,等着吴大夫来给少爷看病。” 那管家看了一眼秦挽祯,这才赶紧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温悦汐沉眸看向那秦家老爷,冷笑一声道:“怎么?秦老爷这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三位擅闯我秦府,闹出这许多事情来,我自然不能允你们随意就走。” 秦挽祯无比失望地看向秦老爷,“你一定要这样吗?” 秦老爷目光凌厉地看着秦挽祯,“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是你逼我的。”如果挽祯离开了秦府,事情必然闹大,那家产怎么办?要自己交出去吗?绝对不可能!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挽祯给留下来。 秦府管家的动作真是不慢,说话间已经带了一群身强力壮的护院过来,只听得秦老爷对他们下令道:“少爷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你们先把他送回房间。剩下的人把这三个人给我抓起来,先关到柴房里去。” 听到这话,这些护院们都是有些犹豫,这随便抓人家,难道不触犯律法的吗? 秦老爷见他们一个两个都不动手,那是不耐烦的道:“还愣着干什么?等会儿办成了,给你们一人一锭银子。” 一听到一人一锭银子,这些护院们的眼睛顿时放了光,他们一个月的月银才几个钱啊,这一下子就给一锭银子,当然干啊。 秦雪妍一见这情况,赶紧跑到秦老爷的面前,求着他道:“父亲,您别这样,这可是滥用私刑啊,会被抓进去关监牢的!” 秦老爷不在乎的轻哼了一声,“谁敢抓我?不过是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地人罢了,官府的人才不会管他们。”就算被人知道了,自己给官老爷送些银子就是了,还有陈大人的关系摆在那里,官府的人怎么敢动自己? 温悦汐淡淡扫了一眼那一群护院,不屑地道:“就凭这些人也想把我们怎么样?我说,秦老爷,你这是过家家逗我们玩儿呢?”都不够他们蔚王殿下练练手的好吗? “说大话谁不会?你不用在这里装腔作势。”随即,秦老爷对那些护院们道:“还不动手?” 那些护院们得到命令,为了银子,一个一个也都拿出了狠劲,抡起手中的棍子就朝着温悦汐他们而去。 段蔚予正要上前,却听得妙毒夫人轻喝一声,“不用你动手,我来。”话刚说完,就见妙毒夫人朝那些护院们聚来的方向撒了一片白色的粉末,立刻就听得那些护院们哀嚎之声四起,再也没有人敢围上前来,一个个或是捂着自己的脸、或是捂着自己的手、抑或是脖子,哀嚎着,很痛苦的模样。 这个时候,妙毒夫人迈步走到秦老爷和秦夫人的身前,他们吓得面色惨白,不由都是往后退去,妙毒夫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很不幸,家学渊源,我自小就摆弄无数毒药,身上难免会常备一些。惹了我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换了以前,你们两个早就死在我的手下了。你们之所以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那得感谢挽祯,若不是她还念着你们的养育之恩,我早就让你们两个下黄泉了。我不愿让挽祯心中背负罪孽,所以不会杀了你们,但是……给你们一点教训也还是应该的。” 说话的同时,妙毒夫人已经伸手在秦老爷和秦夫人的手背上各点了一下,秦老爷顿时大惊失色,“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只是一点点的教训而已,让你们也尝尝寒症发作是什么滋味儿。”自从她听秦挽祯讲述了她因何而得了寒症之后,这药就已经常备在她的身上了,就是等着找机会给秦夫人给用上,秦老爷这是捎带手的。 “我们走吧。”妙毒夫人转身拉了秦挽祯和温悦汐的手,有她在,没有人能再伤害自己的女儿。 这一次,已经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他们了。 看着秦挽祯他们毫无阻拦地离开,秦老爷整个人都几乎脱力了一般,“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了儿子,自己手里的产业岂不是要全部交出去?那自己能分到多少东西?一间铺子?还是少得可怜的银子呢?那这座宅子呢?自己是不是也要交出去? 一想到后面的事,秦老爷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老爷!” “父亲!” 两道声音同时惊骇地响起,秦老爷已经倒在了地上…… 刚刚回到家的陈季泽怎么想都不放心,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安的走来走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断猜测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猜来猜去,却没有一种好的结果。 陈季泽再也等不下去,立刻又出了陈府,策马转回了秦家。 听到下人通禀说是陈季泽来了,秦雪妍赶紧迎了出去,此时十分无助的她,一下子就抱住了陈季泽,而陈季泽见她这样,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心急之下,陈季泽拉开秦雪妍,急声问道:“你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秦雪妍一听陈季泽这话,心中不由有些委屈,却仍是如实应道:“不是哥哥,她不是……季泽哥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雪妍,你先冷静一下,挽祯她现在在哪里?” “她走了。”秦雪妍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父亲晕倒了,现在在……” 不等秦雪妍说完,陈季泽就着急地问道:“她走了?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秦雪妍胡乱地摇着头,为什么季泽哥哥一直在问哥哥的事情,为什么都不问问自己?自己好害怕啊,该怎么办?自己完全没有主意。 “她是跟那位温小姐、还有那位夫人一起走的吗?” 秦雪妍点头,“季泽哥哥,你……” 不等秦雪妍把话说完,陈季泽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雪妍,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情就跟伯母商量,我先走了,等会儿再回来看你。” 说完这话,陈季泽就像是一阵风一样,迅速转身离去,转眼就看不到了身影,秦雪妍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季泽哥哥……” 陈季泽离开了秦府,径直就往温悦汐他们住的宅子去了,他猜想,现在挽祯一定跟他们在一起,而挽祯的身世一定跟他们有关系。 第178章 雪妍出走(一更) 而陈季泽也果然在温悦汐他们的住处找到了秦挽祯。 “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你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片刻之后,秦挽祯才道:“我没事,你去秦府看看雪儿吧,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一时是很难接受的,这个时候如果你能陪在她身边的话会好很多。” 陈季泽闻言深深看了秦挽祯一眼,“秦府里有那么多人,他们都陪着她,不会有事的。” 秦挽祯闻言不由深深皱眉,只是还未等她说话,陈季泽就已经道:“我现在想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然就算我去安慰雪妍,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你那么聪明,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秦挽祯抬眸看着陈季泽,“我不是秦家的孩子,是母亲……秦夫人买来的,我的亲生母亲是……温小姐的师父。” 原来如此,自己猜测着他们三个一定跟挽祯的身世有关系,可是对于那位夫人就是挽祯的亲生母亲这一点,陈季泽现下听来还是有些反应不及的。 “那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你不会再回秦府去了吗?” 秦挽祯垂眸微微摇头,“不会再回去了,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有些忘恩负义,毕竟是他们把我给养大了,但是……以前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秦挽祯这个人了。” “你要回你亲生母亲身边?” “也许你觉得我这样说是刻意找借口,但是,我活了十几年了,第一次在她身上体会到了做一个被母亲疼爱的女儿的感觉。其实,她这十几年过得也很不好,她并非是故意抛弃我,她只是被自己的父母欺骗,说我刚生下来就死了。丈夫死了,女儿紧接着又夭折了,她这十几年一直到处漂泊流浪。直到去年冬天的时候,才偶然从以前家里下人口中得知我被人抱走的消息,辗转打听,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我不知上天为何对我们母女这么残忍,她过得不好,我亦不开心,我们两个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事到如今,这一切也只能用‘造化弄人’四个字来形容。 陈季泽看着面前的秦挽祯,目光中糅杂了一种难言的感情,他知道秦伯母一直对挽祯不怎么亲近,在秦伯母的身上,挽祯从来没有感受到什么叫母爱。而秦伯父,又一直很忙,经常不在府里,挽祯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如今她的亲生母亲找到了她,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要离开这里吗?” 秦挽祯点头,“肯定要离开的,我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生活在这里了。” “那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们还没商量过这个事情。” 陈季泽默然。 “该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赶紧回去陪陪雪儿吧,她一向被保护得很好,从来也没经受过什么波折,这次的事情对她的伤害挺大的,你好好劝解劝解她,帮她挺过去吧。” 陈季泽定定地看着秦挽祯,“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情里,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你。”她为了那个家,克制自己女子的天性,假扮了十几年的男子,如今所有的信念一夕崩塌,她的心里只怕比任何人都崩溃,只是她习惯了去克制、去压抑。 秦挽祯微滞了一下,这才道:“我没事,我跟雪儿不一样,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你快去陪雪儿吧,我实在担心她。” 陈季泽却是不动,“你是不是也误会了我跟雪妍?” 秦挽祯不解,“误会什么?” “误会我跟她是要成亲的关系。” “难道不是吗?” “不是,当然不是,我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妹妹的。”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么多人都误会了。 秦挽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他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就算你只是把雪妍当作妹妹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在她的身边陪陪她吧,这样她也能好受一点。”在那秦府里,秦挽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秦雪妍了。 “其实,我刚刚从秦府过来。” 秦挽祯皱眉,“那你怎么不在那里陪着雪妍?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担心你。” 一句话彻底让气氛沉默下来,秦挽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个时候她只能姑且算自己想多了,“不必担心我,这里有我的亲生母亲,还有温小姐他们,我不会有事的,你赶快去秦府看看雪儿吧。” “你放心,陪在雪妍身边的人更多,秦府里有那么多人,不至于看不好一个雪妍。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是我想着,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 “我听雪妍说,秦老爷晕过去了。” “要紧吗?”毕竟是自己叫了那么多年‘父亲’的人,听到他晕过去了,秦挽祯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 “我没进去看,应该没什么大碍。”陈季泽试探着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秦府看看?” 秦挽祯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摇头,“算了,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秦家了,就不能再拖拖拉拉。”而且她也担心自己一旦回去就会发生刚才离开秦府时发生的状况,她怕秦老爷会再次叫人把她给关起来。 “你快去秦府吧,有什么状况记得让人给我送个信儿。” 见秦挽祯的确没有再回秦家的意思,陈季泽也只好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回秦府去看看情况,不过……你真的没事吗?” 他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真的没事,你快去吧。” 看着陈季泽离开之后,秦挽祯这才回到房里,而此时温悦汐正跟妙毒夫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着秦挽祯进来,温悦汐起身问道:“没事吧?” 秦挽祯摇头,“他只是来告诉我,我父亲……秦老爷晕倒了,我拜托他回去看看,也劝解劝解我妹妹,这次的事情,对于雪妍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打击。”自小,雪妍跟自己的感情就很好,她突然知晓自己并非是她的亲姐姐,心里怕也是难以接受的。 听到秦挽祯这样说,温悦汐倒是有些放心了,一开始她还担心秦挽祯会惦念着秦家老爷和夫人的养育之恩,以及对秦雪妍的感情,而因此犹豫不决,不肯跟秦家断得干净。但是现下,她听到秦老爷晕过去的消息,也没有随陈季泽一起回去秦家,这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秦家有什么瓜葛了。 妙毒夫人知道这个时候秦挽祯的心里肯定也是为难的,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并没有说话。 而此时的秦挽祯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等到陈季泽派人传来的消息却是,雪妍失踪了。 “你再说一遍……”秦挽祯倒希望果真是自己听错了。 “秦小姐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 秦雪妍离家出走了,这是秦挽祯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整个秦府里已经是一片愁云惨雾,秦老爷醒过来了,却得知自己的女儿离家出走了,甚至连封信都没留,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就连她的侍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唯一知道的是,当时秦雪妍故意支开了自己的侍女,悄悄从后门走了。 “这可怎么办?那孩子行李都没带,只怕身上的银子也不够用,她能去哪里呢?”秦夫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有这一个,秦雪妍对她来说就如同性命一般,此时秦雪妍不知所踪,她几乎要哭晕过去。 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秦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忍不住纷纷猜测起来,各种传言交相流传。 还好有陈季泽在在这里,还不至于太混乱,事实上,如果不是想着秦挽祯会担心,他才不会在这里呆着呢。他已经从秦府的下人那里得知了,今天秦挽祯他们要离开的时候,秦老爷甚至想要用强,让人把秦挽祯给关起来,这样的手段实在叫人不耻。不就是为了那些家产吗?挽祯这么多年在秦府里,感受到的怕是只有冷漠和利用。 “伯母不必太担心,我相信雪妍应该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出去透透气。我已经派人去跟我父亲送信了,相信这个时候衙门的人已经开始在京城里四处寻找雪妍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秦夫人现在竟是把陈季泽当作救命稻草一般,拉着陈季泽的手,哭着道:“季泽啊,你跟雪妍的感情打小就好,你一定要让人尽快找到她,要安然无恙地让她回来才行啊。” 陈季泽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声音有几分冷淡,“伯母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秦老爷表现得比秦夫人要冷静得多,“季泽,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家发生的事情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的确是知情的样子。 陈季泽也不否认,“是,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不久。挽祯一直隐瞒得很好,就连雪儿都看不出来,我自然也没那个慧眼,只不过是前几日有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她其实是女子的身份。”说着,他沉眸看向躺在床上的秦老爷,道:“挽祯对秦家还真是忠诚,把一个男子扮得这样滴水不露,我跟她相交这么多年,竟没有看出丝毫的破绽来。” 秦老爷的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的神情,陈季泽这般语气,他怎么会不明白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呢?只是被一个小辈儿这样语带指责地说话,秦老爷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亦是沉声道:“我们也是别无选择,当初也是无奈之举,若是被人发现挽祯并非男孩儿,我们一家全都完了。” 陈季泽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完了?秦老爷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不过是失去了一部分家产罢了,以秦家偌大的产业,就算再怎么吝啬,也不至于让你们一家过得太窘迫。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挽祯不是秦家的孩子,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承受这些她不该承受的东西,她自由了。”我很庆幸。 “你!”秦老爷想要发火,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要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才能让官府的人去寻找,就只能先忍下来了,而让他意外的是,陈季泽竟然连挽祯不是他们秦家孩子的事情都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挽祯亲口告诉他的? “这些事情,你父母都已经知道了吗?”秦老爷现在关心的是,以后该怎么办?若是自己那几个庶出的弟弟知道挽祯并非是自己的儿子,甚至连秦家的孩子都不是,他们肯定会逼上门来的,羞辱一番是免不了的,重要的是家产啊。 “事到如今,难道伯父还期望着这件事能被隐瞒下去吗?不过,您放心,我父母还不知道这些,我没有跟他们说。”在他的心里,无论是挽祯还是雪妍,都没有他的家产重要,在雪妍失踪这样的时候,他一心想的竟然还是自己的父母知不知道挽祯的事情。 “季泽,你跟雪妍认识这么多年了,她甚至是你的救命恩人,挽祯的身份,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很清楚,对我们秦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伯父恳求你,这件事不要跟你父母说,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行吗?” 陈季泽此时简直有些想笑,他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吗?一个就好好的秦家少爷就此从世上消失了,他要这么解释?他要怎么再变出一个儿子来? “伯父,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恕我直言,这堵墙已经快要塌了,您还是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说完这句话,陈季泽就淡声道:“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没有雪妍的消息。”随后就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秦老爷和秦夫人两人,而秦老爷现在是顶不想看见秦夫人的,对于这个瞒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妻子,他心里由衷地感到不寒而栗。 而此时的秦挽祯亦是到处去找秦雪妍,她想,在这个世上,只怕没有自己更了解自己妹妹的人了,整个京城之中,她最喜欢的地方也没有几处,如果在这些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话,那就真的麻烦了…… 然而事实上,秦挽祯跑遍了自己所有认为可能的地方,可是却还是没有看到秦雪妍的身影,眼看着天都黑了,可还是没有一点秦雪妍的消息,秦挽祯都快疯了。如果雪儿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怀着些微的希望,秦挽祯又回到秦府的大门前,她希望这个时候秦雪妍已经回到秦府了。 看到秦挽祯在门口下了马,尚不知情况如何的秦府的看门人赶紧上前来给秦挽祯牵马,“少爷,您回来了?” 秦挽祯却并未松掉手中的缰绳,而是径直开口问道:“小姐回来了吗?” “还没有。” 秦挽祯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还没回来,天都已经黑了,雪儿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万一要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秦挽祯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用力撕扯着一般。这一次,自己是不是也没有顾及雪儿的感受?或许,自己事先应该给她一些暗示的,这样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离家出走了。 眼看着秦挽祯牵了马转身要走,那看门人顿时疑惑,“少爷这是……?” “我继续去找小姐去。” 可是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秦挽祯心中一跳,连忙抬头看去,却是陈季泽翻身下了马。 “挽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雪儿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可……还没有,你说……她会去哪里?万一她要是出事了,我一定不能原谅我自己……” 见秦挽祯情绪这样激动,陈季泽不由握住她的手,“挽祯,你冷静一点,你要明白,这并不是你的错。” 第179章 情路坎坷(二更) 秦府的守门人见着陈季泽去握秦挽祯的手,不由觉得尴尬起来,虽说自家少爷跟陈家公子的关系一向不错,但是两个大男人的手这么握在一起,感觉也……太别扭了。 秦挽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陈季泽一直都是知情的,所以有了一种类似‘共患难’的感觉,所以在见到陈季泽的瞬间,她内心深处那股属于女子的柔弱便瞬间涌动出来。 但这种柔弱只是很短暂的,她已经习惯了如何作为一个男子、作为秦家的少爷去处理事情,所以她并未跟陈季泽多说什么,只是以恳切的语气道:“季泽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秦府里面一定很乱,父亲他又……府里就拜托你了,还有拜托衙门的人帮忙找雪儿的事情,也多谢你了,也替我谢谢伯父伯母。我就不多呆了,还要接着去找雪儿。” 秦挽祯转身就要走,陈季泽却是拉住她的手腕,严肃了语气道:“挽祯,你忘记你今天已经晕倒过一次了,你需要休息。”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没办法休息,你知道的,无论怎么样,雪儿都是我妹妹,直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休息?”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雪妍。”万一她倒下了,自己还能在她身边,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情。 “可是秦府这里……”秦挽祯抬眸看了一眼秦府的大门。 “秦老爷已经醒过来了,里里外外还有秦夫人和管家打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那……好吧。” …… 从天亮找到天黑,又从天黑找到天亮,还是没有找到秦雪妍的人影,陈季泽眼看着秦挽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驱马靠近她,伸出手臂握住她的缰绳,开口道:“你不能再这么找下去了,走,我们先回去。” 秦挽祯怎么肯,没有找到秦雪妍,她根本不可能回去休息的。但是她的身体向来不好,白日里经受了那样一场,又是在外面找了一夜秦雪妍,到底坚持不住,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还好有陈季泽在一旁扶住了她倒下去的身子。 陈季泽没有丝毫犹豫地把她送回了妙毒夫人的身边,而妙毒夫人见着秦挽祯这个样子,自是心疼不已,但她也知道秦挽祯的坚持,如今秦雪妍不见了,她不可能不担心的。 而自己这个做娘亲的,也就只能好好帮她调养身体了。 “夫人……”刚叫了一声,陈季泽突然又改了口,“伯母,挽祯她怎么样了?” 妙毒夫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人看事都很准,此时对于陈季泽不免多看了几眼,陈季泽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妙毒夫人这才开口道:“无性命之忧,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好,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妙毒夫人的目光移到躺在床上的秦挽祯的脸上,“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除了身体上的痛苦之外,更让她受折磨的是心里的痛苦,郁结于心,堵塞于内。” “伯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季泽不否认,自己相当关心这个问题。 妙毒夫人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可以走的路有很多,我希望由挽祯挑选她喜欢的,只要她能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 陈季泽看着躺在那里的秦挽祯,没有继续再问了。 “麻烦陈公子送挽祯回来了,这里有我照顾,陈公子还是先离开吧,这个时候秦家小姐下落不明,陈公子实在不适合耗在这里。” “我……”陈季泽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秦挽祯,这才道:“那……我就先告辞了,等中午的时候我再来看她。” “陈公子。”妙毒夫人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有些事情你还是尽快理清楚比较好,不然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伯母指的是……?” “感情的事情。” 陈季泽顿时明白妙毒夫人的意思了,“伯母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把雪妍当做我的妹妹一样。” “你是这样想的,可是秦小姐呢?你比我们更清楚,秦小姐在挽祯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如果这件事情你处理不好,挽祯和秦小姐之间的关系又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挽祯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我不愿再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陈公子,有些事情请三思而行。” 陈季泽对着妙毒夫人深深拜了一拜,“多谢伯母提醒,季泽定当处理妥当。” 目送陈季泽走远,妙毒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现在根本就没有找到秦雪妍人,今后会如何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只希望无论如何,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受到伤害了。如果,秦雪妍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挽祯一辈子都要承受着内心对自己的谴责了。 温悦汐担心的也正是这个,所以亦是跟段蔚予一起出去寻找。 秦雪妍失踪了整整两天,不仅秦府人仰马翻,温悦汐她们也是忧心不已,秦挽祯醒了之后,硬是撑着身子再去找人,京城找遍了,就去城外找。 就这样,在第三天的中午,终于传来了秦雪妍的消息。 这一次,秦挽祯并未在秦府的门口停下,而是径直进了秦府的大门,陈季泽则是担心她会再倒下去,所以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跟着。 而刚刚回来的秦雪妍就在秦府的前厅里坐着,看到秦挽祯这样脸色阴沉着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过来,心中不由害怕起来,赶紧站起身来,嗫嚅着轻声唤道:“哥哥……” “这两天你去哪里了?”秦挽祯的声音平平稳稳,但是眼睛里隐忍的情绪却是让秦雪妍心头一酸,“哥哥,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在家里呆着。” “你!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让人多担心?” 心神一放松下来,秦挽祯就再也支撑不住,浑身无力,就要往下倒去,站在她身旁的陈季泽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紧张地唤道:“挽祯。” “哥哥。”秦雪妍亦是被秦挽祯这个样子吓坏了,连忙伸手帮着陈季泽把秦挽祯给扶到椅子上坐下。 陈季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又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喂到秦挽祯的嘴边,轻柔的声音道:“来,先把药吃了。”这是妙毒夫人嘱咐他带在身上的,若是秦挽祯的状况不好了,就喂她吃一粒。 看到秦挽祯为了秦雪妍奔波劳累成这个样子,陈季泽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略有些责备地对秦雪妍道:“你怎么能这么任性?稍有不顺心了就离家出走吗?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挽祯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之前就已经晕倒过一回了,刚一醒来就继续到处找你,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听着陈季泽这样责备秦雪妍,秦挽祯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好了,别骂她了,她心里也是害怕得很。”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换谁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雪儿。 秦雪妍听到陈季泽这样责备自己,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秦挽祯连忙道:“好了,别哭了,回来就好,没出什么事儿吧?”看她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应该是没出什么事。 秦雪妍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没出什么事儿。对不起,哥……”她轻咬下唇,自己叫顺嘴了,她不是自己的哥哥,是姐姐,可也不是亲姐姐。 坐在堂前主位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秦老爷这个时候开了口,声音很有和蔼,“挽祯啊,你妹妹这次可把你给吓着了,爹我已经好好骂过她了。哦,还没跟你说,就是这位楚公子送你妹妹回来的。” 秦挽祯疑惑,为何父亲的语气突然变得这样和蔼可亲了,但是不等她多想,方才一直坐在那里的一位公子朝着秦挽祯见了一礼,“秦公子。” “多谢楚公子送我妹妹回来,感激不尽。” “秦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见秦小姐一个人住客栈挺不安全的,又见她偷偷躲在客栈后院里哭,一问才知晓原委,知晓你们这些家里人一定很着急,就赶着送她回来了。既然,人已经送到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在下就此告辞。” 秦老爷连忙客气道:“楚公子别走啊,你好心送小女回来,我们定当留公子吃饭才是。”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秦老爷还有事要跟秦挽祯说,巴不得这个外人赶紧走,此时也便顺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加挽留了,公子慢走。” 待那位楚公子离开以后,秦老爷才笑着看向秦挽祯道:“挽祯啊,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别再走了吧。” “父亲,我想,话我都已经跟您说清楚了。我不是秦家的孩子,而且我的亲生母亲已经找到了我,我如何还能再扮演您的儿子?” “可你总不能不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啊,挽祯,念在你叫了我十几年父亲的份儿上,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等?父亲有何计划?” “雪儿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季泽,你跟雪儿打小认识,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不错,我们两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们两个的婚事也该提起来了,季泽,我们秦家的事情你是都已经知道了的。我们秦家没有男孩儿来继承家产,但只要你跟雪儿成亲,你们二人有了儿子,这秦家的家产就谁也拿不走,当然这孩子得姓秦。”秦老爷拿出说服陈季泽的架势,“但是不管他姓什么,他总是你的儿子,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他继承了秦家的家产,最后不也都是你跟雪儿的吗?你是一点儿不吃亏的。” 陈季泽不由失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是秦老爷,你注定要失望了,“抱歉,伯父,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我跟雪儿相识多年不假,但是,我一直都把她当做我妹妹一样,我她并无半点儿女私情。伯父,您找错了人。” 秦挽祯讶然地看着陈季泽,“你在说什么?”随即,她赶紧看向秦雪妍,却见秦雪妍听了这番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道:“我也不同意,我不想嫁给季泽哥哥,他不是我想要的夫君。” 这是秦老爷躺在床上想了两天的办法,没有想到,刚一开口就被回绝了,而且还是同时被他们两个人一起回绝,这怎么可能?雪儿不喜欢陈季泽?陈季泽也不喜欢雪儿?那他来秦府这么勤干什么? “雪儿,你别胡闹,这可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一直沉默着的秦夫人也是沉声开口。这是最好的结果,秦家的家产全都交到自己女儿的手上,将来由她的儿子来继承,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问题终于解决,秦家的家产不至于落到一个外人的手里。 “我没胡闹。是爹和娘太过分了,事到如今,你们就都罢手吧。放过哥……姐姐,也放过我,家产有那么重要吗?没了这些家产,我们至于饿死吗?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我不打算隐瞒了,我要全都说出来,让姐姐光明正大地恢复她的身份。” “你敢!”秦家老爷气得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朝着地上狠狠掷去。 可是秦雪妍却是面色不改地盯着他道:“我当然敢,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你们隐藏多久,它终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真是后悔,怎么没有早一点察觉到。不,是我的不对,其实我早就察觉到母亲对哥哥的漠然,可我却没有当做一回事儿,我早就知道哥哥过得很不开心,可我根本没有问过他究竟为什么不开心,这么多年来,我对我们家里的一切不正常不是没有丝毫察觉的,只是刻意回避了而已。我们家走到今天,我也有错。” “爹、娘,你们放哥哥走吧,你们对她有养育之恩,而这些年来,她为这个家背负了这么多,也算是还了你们的恩情了,从此,便一笔勾销了吧。” “雪儿……”秦挽祯起身走到秦雪妍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抱歉,真的很抱歉。”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我明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很压抑,可我却从未敢去追根究底,我受尽宠爱,而你却背负着所有的责任和压力,我并非一点错都没有。” 秦雪妍伸手抱住秦挽祯,“原谅我这个糊涂的妹妹吧,跟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然连你是姐姐都不知晓。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但是以后,我还想叫你姐姐,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姐姐,跟你亲生母亲走吧,你苦了这么多年,该过好日子了。”说着,秦雪妍松开秦挽祯,把她拉到陈季泽的面前,对陈季泽道:“我姐姐受了这多年的苦,你以后对她好一点,不然,我这个做妹妹的可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季泽闻言稍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放心。” 秦挽祯却是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这…… “雪儿,你跟我来。”秦挽祯离开就拉起秦雪妍的手,走出了前厅。 “姐姐,你怎么了?”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秦挽祯这才停下来,“你方才在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做我该做的事情啊,哦,你是指季泽哥哥吗?姐姐,不会吧?你那么迟钝的吗?都看不出季泽哥哥喜欢的吗?哦,可怜的季泽哥哥。”秦雪妍语带笑意,做出同情状, 秦挽祯却一点都没笑,只是十分认真地看着秦雪妍,“雪儿,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分明……是喜欢陈季泽的,不是吗?” “可他不喜欢我啊,他喜欢的是姐姐你。” “胡说,怎么可能?” “姐姐啊,虽然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可你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啊,你该不会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秦雪妍啧啧摇头,“可怜的季泽哥哥,他以后的路可不太好走,碰上了一个不知道情爱是什么的女子,注定情路坎坷喽。” 第180章 新搬来的邻居?(一更) 秦挽祯却不似秦雪妍那般表情轻松,“雪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季泽哥哥他喜欢你,那么显而易见。” “雪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挽祯混乱了,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喜欢陈季泽的,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嫁给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是嫁人这种,又不是我想嫁就能嫁的,也得季泽哥哥喜欢我才行啊,你方才都听到了,季泽哥哥说喜欢的人是你。就算我最后能嫁给他,那又怎么样?痛苦的不还是我。如果他最后娶的人是你的话,我还能感到安慰些。姐姐,你知道吗?出事之后,季泽哥哥唯一关心的人就是你,他对你是真心的。” 秦挽祯脑袋乱得很,只有摇头,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么会这样? 秦雪妍看着面前神情慌乱的秦挽祯,心中不由升起几分酸楚,其实自己离家出走的那天,自己是回来过的。自己离开家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结果眼看着天要黑了,自己在外面有些害怕,就回家来了。可是远远地就看见季泽哥哥握着哥哥的手,不,那个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哥哥了,她是女子,是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当时自己的心里就已经有了某一种预感,也许应该说,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一种预感了,当自己在季泽哥哥面前哭着想要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却一心只惦记着自己那个非亲姐姐的状况,那个时候自己的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而事实上,自己也的确喜欢了季泽哥哥很久,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最终嫁的人会是他,所以当自己看到他那么担忧而深情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时,自己心里难受极了,所以当时自己转头就走了,在客栈里住了两天,眼泪流了不少,但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后来又遇到了那位楚公子,又开解了自己一番,自己也就任由他送自己回来了。 “好了,反正你就知道我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喜欢季泽哥哥就是了。”秦雪妍拉起秦挽祯的手,“抱歉,这么多年,我竟然连你是女子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我却一直过得这样没心没肺。你放心跟你亲生母亲走吧,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雪儿,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应该提前跟你透露一些的,不然你也不至于一下子接受不了。但,你要相信,我本来没有打算在父亲的寿辰那天揭开这一切的。”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诬陷自己的亲生母亲偷东西……自己也不会当众说出那样的话。 “我理解,是父亲和母亲做的太过分了。” 而她们姐妹两个不知道的是,此时秦老爷和秦夫人也在跟陈季泽说着这件事情,他们的神情是讶然和愤怒的,“方才雪儿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把雪儿当妹妹?”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我想我应该不用再重复一遍了。” 秦夫人沉着一张脸看向陈季泽,“季泽,见异思迁可不是一个好的行为。”秦夫人到底也是女人,在这方面总是敏感一些的,她看得懂陈季泽看秦挽祯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东西,“你别忘了,当初雪儿可是救了你。” “我不否认雪儿救了我,可这并不能成为我娶她的理由,如果真要说起当初那件事,先发现我,并且救了我的人是挽祯,不是吗?她们两个都对我救命之人,我总不能两个都娶,你们说是吧?” 自从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陈季泽对这夫妻两个已经完全没有了对长辈的敬意,他们做下的这些事情,已经让陈季泽十分地讨厌他们,如果不是因为秦挽祯和秦雪妍,他才不会管这堆烂摊子。 秦夫人气愤道:“你父母不会同意的。” “劳伯母操心了,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与伯母无关。” 秦夫人几乎要被陈季泽的态度给气死,他现在是完全不把自己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不多时之后,秦挽祯和秦雪妍一起走了进来,只听得秦雪妍开口道:“我已经跟姐姐商量好了,她会跟着她亲生母亲一起离开,接下来的事情,父亲您看着办吧。” 眼看着留下秦挽祯无望,秦老爷连忙道:“挽祯,你看在我们一家人也有了这么多年感情的基础上再帮帮我们吧,我不要求你再留多久,只要等我的古董店开起来就行,就算他们要收回秦家的这些家产,最起码我跟你母亲还有雪儿有一间古董店可以依傍。” 见秦挽祯不说话,秦老爷紧接着道:“算父亲求你了,这多年,父亲对你也算不薄,不是吗?因为你母亲的偏心,相比较雪儿而言,我对你更好不是吗?” 毕竟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在,秦挽祯终于还是心软了,“好,最后一次,等古董店开张了,我就离开这里。” “行,可以。” “不过,在这期间我不会再回秦家住了,我会跟我亲生母亲住在一起,你对外只说我病了,找了一位大夫帮我治病就是了。” “行,可以。” “希望您能尽快,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季泽亦是开口道:“季泽也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秦府,秦挽祯转身看向陈季泽,“季泽兄,这两天的事情多谢了,只是我已决意跟以前的事情断个干净,以后还请季泽兄也不要再跟我见面了。” “你与你母亲已经商量好接下来的事情了吗?” 秦挽祯摇头,“这两天都在忙着找雪儿,还没有来得及商量,不过总不会再回这里就是了,秦家少爷这个人得彻底消失才行。” “秦家少爷本来就是假的,可你是真的啊,挽祯,我们认识也有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打算从今以后都不再见我了吗?” “不是想不想,是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好了,我该走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不要再来找我了。”秦挽祯不再理会陈季泽,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陈季泽的视线之内。 …… 找到了秦雪妍,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般下来,温悦汐他们也能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妙毒夫人把刚做好的核桃糕放在桌上,温悦汐拿了一块儿正要往嘴里送,就听得妙毒夫人开口问道:“蔚王呢?他去哪里了?”秦雪妍已经找到了,他出去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吧? “嗯,他一直找的一个人有了些音信,听说是在这里,他去探探虚实。” 妙毒夫人微微点头,“这样啊。”有些事情是不能继续往下问的。 “好吃吗?”妙毒夫人转而看向秦挽祯,含笑问道。 “味道很好。”秦挽祯冲着妙毒夫人展颜一笑,原来这就是有母亲的感觉啊,她会帮自己选衣服,梳头发,还会亲手给自己做点心吃,这种生活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温悦汐迅速吃完一块核桃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开口道:“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安定下来了,那我们也该说说以后的事情了,师父、挽祯,你们两个是怎么打算的?” 妙毒夫人分别给她们两人倒了茶水,口中轻声道:“我怎么都行,看挽祯有什么想法。” 秦挽祯也是摇头,“我也没什么想法。”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开始,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扮演好秦家的少爷,年纪小的时候跟别家的少爷一起上学堂,长大了,自然而然地学着打理家里的生意,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安排好的。现在要自己为以后做打算,自己倒是没了主意。 妙毒夫人看着秦挽祯道:“不如,我们就先回故乡看看吧,我跟你父亲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之后……”说到这个,妙毒夫人停了下来,提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她的心情也是复杂,自己的女儿跟自己失散多年全都是他们造成的,可是他们也是曾经十分疼爱自己的,把自己当作掌上明珠,只是后来…… “我们家里还有一些家产,自从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之后就没动过,也足够我们母女两个生活了。如果你喜欢那里,我们就在那里安定下来,开一间铺子什么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把宅子变卖了,另外找地方安定下来。” 温悦汐这个时候开了口,“我倒是希望你们能跟我一起去昊黎定居,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要是你们能在我身边就好了。不过,不管你们最后做什么样的决定,这一次我们必须要一起回昊黎的,你们得出席我的婚礼啊。” 秦挽祯讶然,“你跟蔚王真的要成亲的?” 温悦汐闻言不由失笑,“难道还是假的啊?只差最后一件聘礼了,估计等我们回去昊黎之后就能齐全了,我的婚礼,你们两个可都一定要到场。” “行,你放心,我们肯定去。”妙毒夫人伸手轻轻抚摸温悦汐的长发,“上次你的及笄宴,我都没能去,你的婚礼,我肯定要去的。” “是啊,”温悦汐转而看向秦挽祯,“师父为了找你,连我的及笄宴都没能去呢,这次你要补偿我。” 秦挽祯笑着道:“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如今她的身上没有了秦家少爷这个压力,浑身轻松,自然也想到处去看看。昊黎国是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她也想看看是不是跟启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昊黎的时候,正好会路过故乡宾阳,挽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秦挽祯点头,“当然。”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只是…… “可以跟我说说您跟我……父亲的故事吗?”说到‘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秦挽祯还是有些别扭的,毕竟在这十几年来,这两个字指的都是那个人,而现在却要指代另外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当然,就算你不开口问,我也想找机会跟你说的。” “你父亲是莫家的二少爷,他们莫家是书香门第,百年世家,在宾阳当地很有名望。” 宾阳莫家,秦挽祯讶然,不会真的是自己知道的这个莫家吧? “难道就是祖上出过三任宰相的莫家?” “是,就是那个莫家。”看到秦挽祯惊讶的神色,妙毒夫人了然地笑了笑,可是这笑容里分明是带着苦涩的,“我倒是希望你父亲的家世不那么显赫,这样,或许我们就不会……” 秦挽祯听出了妙毒夫人的言外之意,“是父亲家里人不同意是吗?” “是,倒不仅仅是因为家世配不上。而是,你外祖父是有名的制毒高手,人们既畏惧又鄙夷,死于他制出的毒药的人不计其数,这样的亲家自然是不能被书香门第的莫家接受的。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又是很高傲的人,跟莫家闹得很不愉快,为了把我跟你父亲分开,两家人分别为我们二人择定了婚事,我跟你父亲没有办法,才终于决定私奔。因为莫家在启辰的势力很大,我们担心他们派人找到我们,所以干脆就逃去了昊黎。” 说到此处,妙毒夫人淡淡笑了,“我跟你父亲在那里找了一个山谷隐居下来,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可是后来……有一次你父亲上山采药,不慎摔成重伤,终于还是离我而去了,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想随他而去的,可是却发现肚子里怀了你。” 妙毒夫人伸手轻轻抚摸秦挽祯的脸,“如果不是你,娘早就随你爹去了,我本来想好好把你养大的,可是却……是娘没保护好你。”如果当初自己一个人生下挽祯倒还好了,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回去? 温悦汐正是听得感慨,却听到似乎隐隐传来敲门的声音。 “你是……?”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长相很是清俊,眸光似春水温柔,面上的笑容亦是让人如沐春风,看起来很是和善。 “我是刚搬来隔壁住的,想来拜访一下邻居,这是送给你们的点心。” “您客气了,快请进吧。” 温悦汐带他进来,秦挽祯见了这人,不由诧异道:“楚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啊?”温悦汐亦是有些讶异。 “他就是把雪儿送回家的那位公子。” 温悦汐深深打量了一眼这位楚公子,方才淡淡道:“那可真是太巧了,他方才说他是刚搬来隔壁,过来拜访邻居的。” 那位楚公子笑得温和,把手中的食盒递上,“这是给你们送来的点心,还请以后多多关照。” “楚公子真是客气了,您把我妹妹送回来的事情,我还没好好感谢您呢。” “一点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对了,我的铺子明日开张,如果你们明天有空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原来楚公子是做生意的啊。” 那男子点头,“有一点家底,所以想来京城闯闯看。” “那楚公子的铺子是卖什么的?” “是一间书斋。为了开这间书斋,我可是搜罗了不少的好书,如果各位对书也有兴趣的话,明日不妨去看看,如果说有看中的话,我可以送你们。” “有医书吗?”温悦汐问道。 “当然有,不瞒你说,还有几本秘传的孤本,怎么?这位小姐对医书感兴趣?” 温悦汐眸中闪过一丝疑虑,面上却是含着笑意道:“当然有兴趣。” 第181章 别有用心的楚公子(二更) “那你明天一定要来看看,说不定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书。” 温悦汐只是笑了笑没有应声。 那位楚公子又笑着开口道:“照俗例,这新搬了家,是要办乔迁宴的,但是除了下人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人,怪冷清的,不如你们过去跟我一起吧?” 话都已经这样说了,这位楚公子又是送了秦雪妍回家的人,温悦汐她们也没有回绝他,说等会儿再过去。那位楚公子便也笑着告辞离开了,临走之前还贴心地嘱咐道:“糕点味道不错,但也不要多吃,吃太多甜的对身体不好。” 等他离开了,秦挽祯由衷而发道:“这个楚公子可真称得上温文尔雅了。” 温悦汐含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家蔚王殿下也温文尔雅啊。” “算了吧,你们家蔚王殿下有的时候冷得简直要冻死人。”受温悦汐影响,秦挽祯现在竟也学会开玩笑了。 妙毒夫人此时已经打开食盒,不由笑道:“这个楚公子可真会选,送来的糕点都是悦汐喜欢的。” 温悦汐闻言微微挑眉,凑上去看了一眼,笑意冷淡,“的确都是我喜欢的。”伸手拈了一块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不错。” 说着,温悦汐却是仔细地观察起那个食盒来。 秦挽祯和妙毒夫人见状都很是奇怪,“怎么了?这个食盒有什么问题吗?” 温悦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糕点好吃,食盒也挺漂亮的。” 秦挽祯闻言,亦是看向那个食盒,“的确,你看这食盒上镂雕着芙蓉花,这里还有两只鸟儿,栩栩如生,这雕工可太精致了。” 温悦汐这个时候却是把目光从那食盒上移开,直起身子笑着道:“行啊,看来这位楚公子的身份很不简单,等会儿我们去好好会会他。” 快要到中午了,温悦汐他们也便是动身去了隔壁的宅子,这座宅子也不大,跟她们现在住的那个宅子差不多,不过人家里面布置得可比她们住的那宅子精致多了,而且里面的每一样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 温悦汐觉得奇怪,既然他这么有钱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大点的宅子,偏偏选了这里。 而这个疑问,很快也在饭桌上得到了解答。 “我是一个人来京城试着做生意的,家里人都不打算过来,要是买了大的宅子,我一个人住起来未免太空荡了些,所以宁愿选一个小点儿的。” 温悦汐随意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一边笑着问道:“楚公子这是第一次来京城吗?” “倒也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来过几次,不过都没有多呆。” “所以,楚公子在这里并没有熟人?” “如果有的话,我也不至于乔迁宴都请不来客人,还好你们还愿意来。” 温悦汐笑了笑,“我们的荣幸。” 见温悦汐把鱼肉送入口中,那楚公子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味道还合你的胃口吗?” “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温悦汐抬眸看向那盘鱼,“里面放姜了吗?” “哦,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喜欢吃葱姜一类,所以专门吩咐了厨子待葱姜入味之后就捞起来,保证不会出现在菜或者汤里。” 温悦汐闻言不由失笑,“那我跟楚公子你还真是投缘,我们俩竟然有一样的习惯。” 那楚公子面上露出诧异之色,“是吗?你也是这样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问我师父。” “那我们两个可真要碰一杯了,不过,你是女孩子,年纪还小,不能喝酒。但是,我这里有一种果子酒,甜甜的,一点都不烈,喝很多都不会醉,你……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温悦汐颇有些兴趣地点头,“好啊。” 很快,那楚公子就吩咐下人把他口中的果子酒给拿来了,秦挽祯尝了一口,果真是甜甜的,只有一点点的酒味儿,很好喝,一贯习惯在喝酒上克制的秦挽祯,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来,尝尝这个。” 只见那楚公子夹了菜到温悦汐面前的碟子里,姿态闲雅自然,并无殷勤之意,只令人感到舒服和亲切。 一段饭下来,温悦汐他们倒也颇有些宾至如归的感觉。 待回到她们的住处之后,妙毒夫人不由拉着温悦汐道:“你还是跟这位楚公子少接触一些吧。” 温悦汐似乎并不意外妙毒夫人会这样说,只是淡笑着问道:“为什么?” “悦汐,他对你……太殷勤了。”方才在饭桌上,他们两个聊得那么热络,自己看着却有些担心。 温悦汐闻言笑了,“我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了,您放心吧,我有分寸。再说了,人家可能真的只是好客而已,并没有那个意思。好了,我们不要说他了,该给挽祯熬药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暂且不提了。 到了晚上,段蔚予回来之后,温悦汐拉着他到房间里聊了很久,妙毒夫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对于今天那个突然出现的楚公子有些忧心。 “挽祯,你说我是不是该提醒提醒蔚王,那个楚公子对悦汐有心思啊?” 秦挽祯正在帮妙毒夫人收捡草药,听到她这样说,略有些不解道:“有吗?我觉得那个楚公子挺好的啊。” “我也觉得他挺好的,待人和善,进退有度,行为举止都让人感觉很舒服,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哪,他跟悦汐也太投契了些。” “也许是您误会了呢,可能他只是对悦汐表达一些善意而已,毕竟您跟我都不是多话的人,他们两个在饭桌上多说一些也是正常的。” 妙毒夫人闻言,不由淡淡笑了,抬手轻轻抚摸着秦挽祯的头发,道:“你啊,做生意上是很精明,可是在感情上却糊里糊涂的。也是,你自己感情上的事情,你还看不清呢,又怎么能奢望你去看清别人的。” 自己这个女儿啊,扮演男子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连男女感情之事都感觉不到了,在这方面她太迟钝了。 纵然秦挽祯自己迟钝,但是身边的人可是都看出来了,秦雪妍甚至都直接点明了,秦挽祯此时又怎么会不知道妙毒夫人话里的深意呢,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扯开了话头道:“明天,那楚公子的铺子开张,我就不去了,现在我还是秦家的少爷,不太方便,您跟悦汐一起去吧。” “我也不想去。”妙毒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那样热闹的场面,而且她好不容易跟女儿住在一起了,又怎么能丢下女儿一个人在家。 “明天让蔚王殿下陪着悦汐去就好。”正好也可以让那位楚公子知道悦汐是已经有了未婚夫的人了,让他死了那条心。 说起段蔚予和温悦汐,秦挽祯不由好奇起来,“他们两个的事情我没少听别人说,也不知是真是假,您跟我说说他们两个的事情吧。” “他们,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 妙毒夫人本想让段蔚予陪着温悦汐一起去那楚公子的铺子的,谁知道段蔚予一大早就又走了,妙毒夫人连他的面都没见上。 吃早饭的时候,妙毒夫人不由对温悦汐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那怎么行,昨天都已经答应人家了,不能言而无信。”温悦汐盛了一碗粥递到妙毒夫人的面前,“哎呀,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就算他对我有意思,我对他也没意思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等了三年,才能回到他的身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他。别说是一个楚公子了,就算再来四个八个,在我面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您就放宽心吧。” 吃过早饭之后,那位楚公子上门来接温悦汐。 “那我们走吧。”温悦汐起身道。 “虽说是春天了,但是清晨还是有些凉的,你还是拿上一件薄的披风吧,若是热了再解下就是,总比着凉了好。” 温悦汐闻言轻笑着应道:“难得楚公子这样细心。” 拿了披风之后,温悦汐这才跟楚公子一起离开了,妙毒夫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摇头,这位楚公子可非一般人啊,处处体贴,事无巨细,少见得很。 出了宅子的大门,温悦汐见着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不由转头看向身旁的楚公子。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谁知道他们二人都不去,只有温小姐一人坐了。来,我扶你上去。” 温悦汐本来下意识想要拒绝的,但是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搭在了那楚公子的胳膊上,让他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温悦汐伸手撩开轻柔的纱帘,看向在前面骑着马的楚公子,眸光深沉。 放下纱帘,温悦汐环视这辆宽大的马车,里面布置得很舒服,身下的坐垫很软,旁边还有靠枕和毯子,左手边有一个固定在马车上的小几案,上面放着瓜果和几样很精致的点心,全都是自己爱吃的。 温悦汐纤细的手拈起一块点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口中喃喃道:“还真是够费心的。” 马车停下,楚公子扶着温悦汐下了马车。 “这里是书斋的后门,书斋等会儿才会正式开张,我先陪你去里面看看吧。” 温悦汐笑得清甜,“我的荣幸。” 一排排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走到某一处,那楚公子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摆放医书的地方,你尽可以挑挑看,有喜欢的,我送你。” “那我要是都喜欢呢?” “那便都送你好了。”楚公子笑得明朗,语气却不似在开玩笑。 “楚公子,你到底会做生意吗?这样的话,你可不要赔死了。” “放心,我不会连这些东西都送不了你的,你尽管挑你喜欢的就是了,多少本我都可以送。” 温悦汐笑着点头,“好,等会儿楚公子可不要后悔。” “绝不会。”说着,他随手拿起一本,递到温悦汐的面前,“这本是专门写人体里的脉络的,很是详尽,你可以看看。” 温悦汐惊讶,“难道这里的书你都看过不成?随手拿起来就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这倒不是,我只是习惯了随手翻看一些杂书,恰好,这一本是我看过的罢了。”语气这般云淡风轻,仿佛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再往下聊,温悦汐惊讶地发现,这位楚公子竟然对医术也稍有涉猎,不知不觉便是聊深了些。 这个时候,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对那楚公子道:“吉时已经到了。” “行,你们把东西都摆好,我这就过去。” 待那小厮转身离开,楚公子对着温悦汐道:“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温悦汐朝他展颜一笑,“好啊。” 书斋开张并没有那么热闹,但感兴趣进来看看的人也不少。 只是温悦汐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司空禹。 “你怎么会在这里?”司空禹看到温悦汐亦是十分惊讶。 温悦汐淡淡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正在招呼客人的楚公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走了过来,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温悦汐的身边,侧头低声问她,“没事吧?” 温悦汐微微摇头,“没事。” 司空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几天没有见她,怎么又冒出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而且看起来他们还挺熟悉的。 “他是谁啊?” “这位是楚公子。”继而,温悦汐又是对身旁的男人解释道:“这位是恭阳侯府的小侯爷。” “楚公子?我以前没见过你啊,你跟悦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她对别的男人的态度都比对自己的好? “小侯爷,怠慢了,望请见谅。我是刚来京城落脚,是以,小侯爷之前并未见过我。至于我跟温小姐,我们是昨天刚认识的。” “昨天刚认识的?”司空禹一听就炸毛了,盯着温悦汐道:“我说,温悦汐,你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昨天刚认识的,你就对他这样信任?我跟你认识得更久吧?” “小侯爷,这里是书斋,请你小声一点。”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虽然心里有些憋屈,但是司空禹还是乖乖压低了些声音,不耐地看了一眼那楚公子,然后故意问温悦汐道:“你家师叔呢?今日怎么不见他?你们不都快成亲了吗?他怎么没有在你身边跟着?” “他这两天有别的事,不过,我想这应该不关小侯爷你的事情吧?” “是,是不关我的事,但是有些人啊,你得有些自知之明,不改动的心思你别动。”司空禹警告地看向那楚公子。 而那楚公子不知是真没听出司空禹话里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出,只是舒朗地笑着,神情温和。 司空禹本来是听说京城里又有一家铺子开张了,所以过来看看,谁曾想会在这里碰到温悦汐,真是冤家,想见的时候见不着,不想见的时候倒是这么容易碰见,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在耍自己啊。 他知道自己应该转身就走的,但是,这个什么楚公子看起来的确是别有心思,想了想,司空禹终于还是没有走,只要看到这位楚公子要跟温悦汐说话,就赶紧凑上来,不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眼看着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温悦汐向那楚公子告辞,“你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等温悦汐开口,司空禹就道:“我来送。” “不用你们送,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不想让人跟着。” 楚公子闻言体谅一笑,“那你小心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容易出意外。” “我知道了,多谢楚公子提醒。” 第182章 配合你演出的我(一更) 待温悦汐从书斋里出来之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尽数收敛,眼睛里掠过淡淡的讽刺,紧接着就是兴味了。 事实上,温悦汐哪儿都没去,径直就回了住处。回去一看,自己出去的时候,家里竟是来了客人。 “陈公子最近是不是有点闲啊?”温悦汐玩笑地道。 陈季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可不就是闲人一个吗?” 一旁的秦挽祯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你都不去翰林院点卯的吗?” 陈季泽的父亲陈大人,一路做到了吏部尚书,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样走上仕途,所有人都知道陈季泽现下在翰林院不过是暂时的历练罢了,陈大人希望将来他站的位置比自己要高,所以对陈季泽的要求一向很是严格。 “最近,翰林院没什么事情。” 事实上,是他特意告了假,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如何能够放心?更担心秦挽祯突然就离开了。 温悦汐靠在秦挽祯的肩膀上看着陈季泽,含笑道:“既然陈公子没事的话,今天中午就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啊。”陈季泽自然是满口答应。 秦挽祯不由拉了拉温悦汐的衣袖,这太不合适了。 但是陈季泽都已经答应了,自己再说什么,倒还想是赶他走似的。 “对了,还没问你呢,那楚公子的书斋怎么样?开张还顺利吗?”妙毒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不由开口解围,正好她也很关心这个。 “很顺利,书斋嘛,也不错,里面的书挺多的。” 见温悦汐的态度不甚热络,妙毒夫人也是放心了些,看来悦汐对那个楚公子果真没什么特别的。 “楚公子?是那天送雪妍回来的楚公子吗?”陈季泽听着耳熟,便是开口问秦挽祯道。 秦挽祯微微点头,“就是他,没有想到那么凑巧,他就刚刚搬来这隔壁住。昨天他还邀请我们去吃了一顿饭,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柔体贴的男子,简直能把一切想到的全都想到的。” 陈季泽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自己还从来没有听挽祯这么夸过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温悦汐在秦挽祯的身边坐下,看着她含笑问道:“很完美是不是?” 秦挽祯认真想了想,点头道:“的确很完美,简直找不出一点点的缺憾。” 温悦汐伸手亲昵地捏了捏秦挽祯的脸颊,笑着道:“这世上从来不会有完美无缺的人,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有的时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秦挽祯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动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色彩。 不等秦挽祯脸上的红晕褪下去,温悦汐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凳子上给拉起来,“在家里还穿什么男装,走,换衣服去,我跟师父帮你挑了好几身漂亮的衣裳呢,你都没有试过。” “悦汐,你别……” 可是温悦汐径直拉着秦挽祯朝房间去了。 陈季泽这个时候面上却是难掩的惊讶之色,悦汐?挽祯方才叫温小姐……‘悦汐’?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不是……? “伯母,我方才听挽祯唤温小姐‘悦汐’,这两个不是……?” 妙毒夫人闻言点头,“是,‘悦汐’二字是昊黎升平郡主的名讳。” 陈季泽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自己一直觉得这位温小姐的身份很不简单,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昊黎的升平郡主,那个以感情绯闻为众人皆知的升平郡主。 “这么说来,那她的未婚夫是……?” “是昊黎的蔚王殿下。” 难怪那天秦老爷寿宴的时候,他们一点都不怕官府的人来,官府的人哪里敢动他们?不过,他们两个的事情竟然是真的,都已经以未婚夫妻相称了。 “三年前,我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身中剧毒的升平郡主,后来她跟我四处游历,拜我为师,这次她之所以赶来这里,也是因为我被人下毒的缘故。这次他们前来本就是为了私事,如非必要是不愿意暴露身份的,还请陈公子能将这件事保密。”他的父亲毕竟是吏部的尚书大人。 “请伯母放心,季泽一定会守口如瓶。” 另一边,温悦汐已经帮秦挽祯穿好了衣服,秦挽祯却是别扭地看着温悦汐,“我还是觉得不合适,陈季泽在这里,我跟他一直都是兄弟相称的,突然要以一个女子的姿态面对他,我觉得太别扭了。” 温悦汐把秦挽祯按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道:“别扭什么,习惯习惯就好了,你以后总是要恢复女儿身的,也不至于一辈子跟他再不见面了吧?这一天早晚都要面对的,再说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你穿女装的样子。” 稳稳地把步摇插进秦挽祯的发间,温悦汐看向镜中打扮一新的女子,含笑道:“真漂亮。” 秦挽祯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出了神,自己也幻想过有这样一日,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成真的那一天,如今除了高兴之外,还有心酸。 这几日她可谓是经历了人生的各种滋味儿,高兴、失落、悲伤、无奈……这些情绪全都掺杂在一起,叫她承接不暇。但是,庆幸的是,她开始期待将来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温悦汐牵着秦挽祯的手出现,陈季泽不由站起身来,眼睛里映出的全是她的影子。 “怎么样?我们挽祯漂亮吧?” 陈季泽微微点头,“漂亮。” “所以说,陈公子,你是不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跟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子相处了这么多年,竟然连她是女儿身都看不出来。” 陈季泽语气略带遗憾,“是,我到底是眼拙。” 秦挽祯这个时候却是开口道:“非是你眼拙,实在是我把自己真真正正地活成了一个男子。自我出生开始,我就被当做男孩子来养,就连雪儿都没看出来,旁人自然就更不可能看出了。”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父亲还专门找易容高手,给自己弄了假的喉结。 吃罢午饭之后,秦挽祯送陈季泽出去,到了大门口,秦挽祯停住了脚步,看着陈季泽道:“我就不再往外送了,你知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被旁人看到的。” 陈季泽亦是停下来,转身看着秦挽祯,“方才我已经听伯母说了你们接下来的打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最后的决定是留在启辰。”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我想先跟娘亲四处转转,最后要在哪里落脚,那都是后话了。” “不管你在哪里,记得让我知道。” 秦挽祯默了半晌,终于点头,“好。” 陈季泽转身要走,可是顿了片刻之后,又转回身来,“挽祯,你不知道,我的心里真是怕极了。” 秦挽祯闻言疑惑地看着陈季泽,“你怕什么?” 陈季泽抬手覆上秦挽祯的肩膀,柔声道:“我怕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喜欢上别人。所以,如果你什么时候愿意找一个男人依靠了,请先想到我好吗?” 天知道,方才她夸那个楚公子的时候,自己有多紧张。 也许是担心从秦挽祯的口中听到自己不愿意听的话,所以不等秦挽祯回答,陈季泽就已经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以后,秦挽祯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身子靠在门后,抬手抚上自己那跳得过快的心脏,脸莫名地红了些。 到了晚上,那个楚公子又是登门拜访,两只手托着一个大大的锦盒,锦盒上还放着几本书。 “今天在书斋里,我看你对这几本书还挺感兴趣的,所以就给你带回来了,就当是谢谢你今天去书斋帮我捧场了。” 温悦汐看了一眼,轻笑着摇头,“这我可受不起。” “不过是几本书而已,不值什么的。” 温悦汐闻言也不再推辞,笑着道:“既然楚公子都亲自送来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楚公子。” “这个也是送你的。”那楚公子把那大大的锦盒推到温悦汐的面前。 温悦汐好奇地道:“是什么?” “担心你晚上看书会伤眼睛,所以送给你照明的。” 温悦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躺着六个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 一旁看着的秦挽祯和妙毒夫人见了也是面露惊讶,夜明珠没什么,重要的是这是六个夜明珠,而且六个全都是这样大,这可就不好找了。他竟然说,只是拿来给悦汐照明…… 温悦汐纤细雪白的手轻轻拂过那圆润可爱的夜明珠,嘴角笑意浅浅,声音里亦是透着几分平日里难得的温柔,“真漂亮,可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温小姐不必客气,这东西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能给温小姐照明,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总好过放在我这里,久不问津,让它们蒙尘得好。” “如果楚公子这样说的话,那……我就收下了。” 妙毒夫人闻言,十分不解地看着温悦汐,悦汐这是怎么了?她一向聪明,楚公子的这点心思她不至于看不出来,为何还要收下他送的东西?这样下去,只怕要牵扯不清了。 温悦汐亲自送那楚公子离开,也不知二人在外面说了些什么,好半天才回来。 待温悦汐一进门,妙毒夫人就开口道:“悦汐,你怎么了?你难道没看出那楚公子的心思吗?怎么能收他的东西啊?” 温悦汐上前挽住妙毒夫人的手臂,撒娇似地道:“哎呀,是师父您误会了,我看那楚公子没有别的心思,再说了,有礼物啊,不收白不收,正好也都是我喜欢的。” “悦汐,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妙毒夫人很是有些担心,难道悦汐真的喜欢上这个看起来哪里都很好的楚公子了吗?那她跟蔚王殿下怎么办?先是跟太子殿下退婚,难道最后跟蔚王殿下也成不了吗?如今悦汐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有多少人在暗地里骂她是狐狸精,如果她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名声岂不是更坏了? “师父放心,我有分寸的。好了,我要回去试试看这些夜明珠亮不亮了。” 妙毒夫人面带担忧地看着温悦汐抱着东西走远,心中难以平静,心中暗自想着,自己是该提醒一下蔚王殿下了。悦汐还小,心性不定,难保不会被迷惑了,蔚王殿下是个有主意的人,自己得提醒他一下,免得以后酿出大错来。 终于等到段蔚予回来,妙毒夫人告诉他隔壁新搬来了一个楚公子,还把那楚公子送温悦汐东西的事情告诉了段蔚予,虽然她在话里并没有点明,但是暗示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段蔚予听完之后,却只是淡淡地道:“夫人放心,悦汐向来是有分寸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清楚得很,您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但愿如此。”妙毒夫人不理解,怎么蔚王殿下也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段蔚予进到温悦汐房间的时候,她正半靠在榻上看书,旁边放着的是六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光芒柔和。 “那位楚公子送来的?” 温悦汐放下手中的书,朝着段蔚予伸出手来,段蔚予走到她身边坐下,而温悦汐则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口中道:“人家可是用心得很哪。” “要看的是用的什么心了。” 温悦汐勾起嘴角,“吃醋吗?” 段蔚予轻轻捏了一下温悦汐的脸,“我担心你再这么玩儿下去,后面就不好收拾了。” “又不是我要玩儿,是他们非要跟我玩儿,我若是不陪他们继续玩儿下去,岂不是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你看看人家,什么都准备得好好的,简直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极致了,为了我,可谓是费尽了苦心,我都不忍心不配合了,没的白白浪费了人家的良苦用心。” 段蔚予含笑握住温悦汐的手,“那你也别玩儿太久,差不多就行了,等秦家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聘礼准备好了吗?” 段蔚予点头,“准备好了。” “一回去就提亲?”温悦汐顿时激动地揽上段蔚予的脖子。 “是,一回去就提亲。”段蔚予轻然在温悦汐的眉间落下一吻。 “行,我肯定在秦家的事情解决之前,把这位楚公子的事情给解决了。” …… 妙毒夫人本以为自己提醒过段蔚予之后,他会格外注意温悦汐一些,可是段蔚予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温悦汐却似乎跟那楚公子越走越近,甚至跟楚公子两个单独出去,回来之后,那楚公子又是拎了很多东西送给悦汐。 悦汐从那堆东西里捡出一个楠木盒子,打开之后递到秦挽祯的面前,“挽祯,你看这个簪子漂亮吗?我当时一看到这个,就觉得太适合你了。” “还有这个手钏,师父戴上一定好看。” 妙毒夫人无奈地看着温悦汐,“悦汐,你究竟在做什么啊?你该不会是真的对那个楚公子……” 温悦汐闻言不由失笑,“师父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比得上蔚王?放着这么好的未婚夫不要,我为什么要看上他啊?” “那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收他送给你的东西?” 温悦汐扶着妙毒夫人坐下来,轻笑着道:“白送的东西,我不要岂不是傻吗?再说了,我陪他演这场戏,收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妙毒夫人听得糊涂了,“什么演这场戏?悦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师父,本来我是怕您担心,打算等一切都结束以后再跟您说的,但是我看,我这不跟您说,您反而更担心了。我索性跟您说了吧,您还记得楚公子刚搬来那日,他送我们糕点时,盛糕点的那个食盒吗?难道您就不觉得那个食盒有些奇怪吗?” 第183章 谁被谁设计(二更) “奇怪?哪里奇怪?”妙毒夫人认真回想了一下那个食盒,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一个很精致的食盒罢了。 待温悦汐跟她解释过之后,妙毒夫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自己忽略了。 等温悦汐彻底把自己跟那位楚公子来往的目的说清楚了,妙毒夫人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悦汐真的对那个楚公子动了心,却原来是……“这件事蔚王殿下也知道吗?” 温悦汐点头,“楚公子刚搬来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经跟他说了。” 妙毒夫人心道:怪不得呢,自己跟蔚王说这件事,蔚王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你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白担心了。” “我本来就是不想让您担心,结果您更担心了。” 秦挽祯也是不由皱眉道:“这么说来,从他送我妹妹回秦府开始,这一切就都是计划好的。” “很有可能是的。” “对方那么处心积虑,你能搞得定吗?或者,还是直接跟他摊开来讲好了。” 温悦汐闲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急,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能解决掉。在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失败要比一开始就失败,来得痛苦得多,不把他们推到云端,他们又怎么会深刻地体会跌下来的痛苦呢?” 秦挽祯闻言不由微微摇头,“你们这些上位者想的就是比我们普通百姓多得多。” “没办法,被逼出来的。” “你明天还要跟那个楚公子一起出去吗?” “嗯,他约了我明天去游湖。” 妙毒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温悦汐的肩膀,“你小心一点,别玩过头了,对方毕竟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我知道,我一直都防备着他呢,您自己的徒弟您还不知道吗?他要是敢对我不轨,我正好可以拿他来试毒了,保证可以让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对于这一点,妙毒夫人倒是不担心,自己那些用毒的功夫,悦汐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她的身边时刻还有暗卫们跟着,想着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妙毒夫人也没有再劝她什么。左右她闲得无聊,让她玩玩儿也未尝不可。 到了次日,温悦汐果然又跟那楚公子一起出去,秦挽祯不免有些担心,“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别担心,别人在悦汐这里可占不了什么便宜,这次这个楚公子算是惹上她了,她这么陪那位楚公子玩儿,最后肯定要从楚公子那里拿走相应的东西的,她可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 三年的相处,妙毒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徒弟可以说是相当了解了。 “楚公子的书斋刚开张,这么一直陪着我出来游玩,不照顾书斋里的生意,没关系吗?” “书斋里的事情有人帮我料理,再说了,生意与你相比算得了什么?” 温悦汐闻言不由噗呲一笑,堪堪忍住笑意,温悦汐柔声道:“楚公子这话却果真是在开玩笑了。” 那楚公子依旧是温情似水,“你若是这般想,便只当做是我在开玩笑吧。”语气里是拿捏得正好的失落和柔情。 春景正盛的时节,放眼之间一派青青之色,长长的柳条垂在水面之上,随风轻摆,拂出一道道水纹,三三两两的赏景之人自岸上走过,或追逐玩笑,或驻足低语,一片欣欣之象。 楚公子把温悦汐带到一艘华丽的舫船前站定,继而朝她伸出手来,“就是这艘,来,我扶你上去。” 温悦汐看了看他的手,淡淡一笑,只伸出手来扶住他的小臂,“有劳楚公子了。” 只是她这厢还未踏上去,就听得有人在身后道:“可真是巧啊,怎么你也在这里?” 这声音……温悦汐回头一看,果然是司空禹,上次在书斋里是凑巧,难道这次也是凑巧吗?不过这次他的身边却是多了一个人,七皇子溥承蕴。 不过见到他们二人,温悦汐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只是疏淡地朝着他们二人缓缓行了一礼,“许久不见了。” 因为上次在书斋的时候,温悦汐向他介绍过司空禹的身份,所以此时那楚公子亦是朝着司空禹拱手行礼,口中道:“小侯爷。” “嗯,不必多礼了。”态度很是有些倨傲。 那楚公子也不以为意,直起身来,这才看向站在司空禹身边的溥承蕴,“这位公子是……?” “哦,这是当今七皇子殿下。” 那楚公子又赶紧俯身行礼,“七殿下恕罪,草民眼拙,不事的七殿下,失礼了。” 溥承蕴没有想到司空禹这般直接就把自己的身份给点出来了,稍疑惑了一下,方才道:“不知者不罪,再说,本来也是我们打扰了。” 司空禹可不跟他们假客气,抬眸看着这艘华丽的舫船,冷笑着道:“这是楚公子租下的?不介意我们跟你们一同游湖吧?” 这个时候还能允许别人说介意吗?那楚公子极有风度地浅浅笑着道:“当然不介意,二位请吧。” 司空禹当下就把温悦汐的手从那楚公子的胳膊上给拉下来,“来,我扶你上去。” 温悦汐暗暗瞪了司空禹一眼,这个人别来破坏自己的计划好不好? 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客人,的确是有些打乱了楚公子原本的计划,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按照原计划走,中途再随机应变吧。 “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安排一下,我请了几个乐坊的歌伶助兴。” 待那楚公子走了,司空禹这才沉眸看着温悦汐,压抑着怒火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在跟那个楚公子眉目传情!” 温悦汐仔细看了看司空禹的眼睛,口中道:“小侯爷,你的眼睛可能真的有问题了,你得去看大夫了。”自己什么时候跟那个楚公子眉目传情了? “你别给我避重就轻,他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出来。” “小侯爷,我不知道你是在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话,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应该是管不到我的吧。” 溥承蕴素来知道司空禹的脾气,赶紧拉住司空禹,同时对温悦汐道:“禹他只是担心你,没有恶意的。” 温悦汐知道他没恶意,不然也不会让他一起上来了。 “还没来得及跟七殿下问好,最近还好吗?”温悦汐对溥承蕴的态度可温和多了。 “还不错,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皇子,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也无所谓好不好。蔺玉公主呢?她还好吗?” “放心,她很好,最起码在我动身来启辰的时候是这样的。” “你什么时候走,我想让你帮我带一封信给她。” “我大概……” 温悦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三个人朝着来人看去,见是一个小厮走了过来,那小厮见了他们三个立刻行礼,“见过三位,请问哪位是楚公子?” “楚公子……现在不方便,你有什么事吗?”温悦汐开口问道。 “小的有东西要亲手交到楚公子的手上,这位小姐能带我去找楚公子吗?我还得赶紧赶回去呢,要是回去晚了,要被掌柜的骂的。” 温悦汐闻言当即就点头应道:“行,你跟我来吧。”她方才见那楚公子好像是进了后面的隔间。 那小厮立刻开心地道:“多谢这位小姐了。” 温悦汐也便是带着那小厮往方才楚公子去的地方走去,往左手边一拐,果真是一个隔间,只是刚一靠近,温悦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 “楚公子,我不求其他的,我只想陪在您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都行。”女子的声音哀婉,听起来很是真心,也惹人同情。 接下来是那楚公子的声音,“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于我而言,她就是我的一切,纵然你再怎么哀求,也不及她微微皱眉让我来得心疼。” “可我并不奢求做您的妻啊,您尽可以娶你爱的女子,我只要陪在您身边就行,哪怕就一个小小的位置,我都愿意。” “不,如果我留你在身边就是侮辱了她,我既然爱她,身边就只容得下她一人,又怎么会让你在我的身边,徒惹了她误会,这是我极不情愿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有那么好吗?难道为了她,您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纳妾了吗?” “是,在我的心里她就是那么好,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不管她愿不愿嫁我,我都非她不娶,如果最后我娶不到她,那我只有终身不娶了。” “她……可是你今天带上船的那位小姐?” “是。” 那小厮听到这里顿时讶然地看着温悦汐,他们口中说的女子不就是这位小姐吗? 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这个时候房门开了,楚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跟温悦汐四目相对,楚公子顿时不好意思地避开温悦汐的目光。 而这个时候,那小厮上前对那位楚公子道:“这是我们掌柜让我送过来的。”他递过去的是个食盒。 楚公子伸手接过,“劳烦了。” “公子客气了,如果没别的事情,小的就先告退了。” 那小厮又是看了一眼温悦汐和那位楚公子,这才赶紧快步离开了。 “刚才……” 楚公子这才刚开口,司空禹就走了过来,语气不耐烦地道:“你们两个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长时间?” 温悦汐看了一眼那楚公子,这才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们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 这个时候楚公子才开口道:“走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开了船,温悦汐他们也是各自坐了下来,楚公子把方才那个小厮送来的食盒打开了,取出里面几碟精致的点心放在温悦汐的面前,“昨天在一个酒楼里偶然尝到他们的点心做的不错,想着你应该喜欢,就让他们送过来点给你尝尝。” “楚公子费心了。” 见着温悦汐拈起了一块来尝,一旁的司空禹皱着眉头开口对那楚公子道:“你知道她快要成亲了吗?”自己都决定要放弃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过来凑什么热闹? 那楚公子闻言稍怔了一下,继而微微垂眸,低声道:“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不可为,但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司空禹闻言亦是一愣,是啊,明知不可为,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这瞬间他竟然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而温悦汐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咬着点心来吃,谁都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之后,一个蓝衣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抱着琵琶,眸如春水,长发如瀑,一张脸亦是美艳动人,想来方才就是她在房间里跟楚公子说话。 琵琶声声传到江上,温悦汐走到窗边坐下,素手推开窗子,她懒懒地把胳膊支在窗框上,嘴角噙着淡笑看着两岸的景色,阳光在她的发上洒下淡淡的金黄,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微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俏皮可爱。 此时的她仿佛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闲看这盎然美丽的春景,可若是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眸中深处藏着讽刺的笑意,若你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见那楚公子看温悦汐看得出神,坐在一旁的司空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倾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她可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人。” 这个段蔚予也是,整天都不见人影,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温悦汐对这个什么楚公子好像真的不太一样,难不成她真的看上这个楚公子了?明明是自己先认识她的好不好,就算她要移情别恋,也该先考虑自己才对啊,还允许这什么楚公子插队的啊。 因为司空禹和溥承蕴的不请自来,楚公子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计划都没有办法实施了,他现在只祈求着,温悦汐不要让司空禹他们两个跟他们一起回去,不然最重要的话自己也说不了了,如果今天不说,就错过最重要的时机了。 而温悦汐本人也是很不乐意让司空禹送自己回去的,所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回去的建议,跟楚公子两个一起离开了。 “不让我送是不是?那我便偷偷跟上去。承蕴啊,你先回去吧,自己跟过去就行。” 溥承蕴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不由喃喃道:“说真的,禹,这个楚公子的确是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女子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吗?”再想想禹,每次跟温悦汐见面的时候,几乎都会吵起来,如果换了自己是温悦汐,也会选那个楚公子,而不选禹的啊。 司空禹顿时瞪向溥承蕴,问他道:“你也是男人,你认为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吗?不过是装的罢了,装一天两天还行,他能装一辈子吗?我看他就是意图不轨,我得赶紧跟上去看看。” 不等溥承蕴回答,司空禹就已经跟上去了,溥承蕴只能站在原地摇头。 不过,这个楚公子的确有些奇怪啊,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惊讶,不过这也可以说得过去,毕竟他事先已经知道禹的身份了。但是,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没有问温悦汐跟自己和禹是怎么认识的,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正如禹所说的,天底下并没有真正完美的人,这个楚公子表现得实在是太无懈可击了,反而叫人怀疑,那温悦汐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自己并不认为她是一个容易被人迷惑的女子,更何况蔚王殿下又不是省油的灯,不至于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温悦汐的身边,而他却一无所知。 溥承蕴回头看了一眼那精致华丽的舫船,嘴角勾起一笑,他预感好像有什么精彩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184章 告白心意(一更) 楚公子一路送了温悦汐回去,眼看着前面就是宅子的大门了,那楚公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温悦汐,眼神很是深情,“方才在船上,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 温悦汐轻轻点头,“听到了。不过,很抱歉,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如果今天不是你恰好听到的话,我原本是打算藏在心里一辈子的,我想也许是上天看我太可怜,所以给我一个让你可以知晓我心意的机会。”说到这里,那楚公子看着温悦汐淡淡笑了,笑容温柔中带着几分悲凉,“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也不认为我会爱上什么女子,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了,我想着,若是能跟你在一起,纵然叫我失去现在的一切,我都愿意。” 温悦汐微微垂眸,并不去看那楚公子,只是轻声道:“承蒙楚公子错爱,只是悦汐无福消受,以后楚公子定然会遇到一位能跟你相伴一生的女子。” “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如此说,我心里更难受。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对其他任何的女子动心了,也许你不信,人生漫长,谁能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十分笃定,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的女子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可是我想着,纵然我真的把心掏出来了,你也是不乐于看的。” 温悦汐默然,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的,楚公子,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而等我们回去之后,我跟我的未婚夫就要成亲了,所以……” “我明白,我没想要你回应我什么,如果不是几天你偶然听到了那些话,我都不会跟你说这些。希望我的这些话没有给你造成困扰,不管怎么样,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这样我也就安心了。好了,不说了,原本我是一句都不该说的,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才能安心。” 这个时候温悦汐却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径直走向了宅子的大门,推门走了进去。 秦挽祯和妙毒夫人见她回来,而且还满面笑容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笑得这样开心?” 温悦汐笑着摆了摆手,“听到了一个笑话而已。” 秦挽祯见状亦是笑着道:“笑话?楚公子给你讲的笑话?今天他怎么没给你送礼物?” “礼物?送了啊,还是一份大礼。” 秦挽祯正待要继续往下问,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拍门,温悦汐示意秦挽祯和妙毒夫人都别动,自己去开门。 大门一开,外面站着的却原是司空禹。 “你方才跟那个楚公子站在这里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说什么呢?”司空禹见是温悦汐出来开门,张口便是这般问道。 温悦汐堵在门口,并没有让司空禹进去的意思,“小侯爷,我跟别人说什么话是不必跟您一一回禀的吧?” 司空禹闻言皱眉,“温悦汐,你别是真的被他被迷惑了吧,我告诉你那个姓楚的一点都不简单,接近你肯定是别有用心,你还傻了吧唧地被他骗呢。” 温悦汐微一挑眉,这个司空禹还真是够机灵的,只见过那楚公子两面,就能看出问题来。 但是口中却是道:“不管他有没有问题,我的事情都轮不到小侯爷来操心,如果你实在闲得没事,我不介意我们一起陪侯爷夫人喝喝茶。” 司空禹郁卒,就会用这一招来威胁自己。 “行了,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人骗了,还傻呵呵地以为人家对你是真心的呢。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我走了。”说罢,还真的转身就走。 温悦汐欲要关上大门,司空禹却蓦地又转过身来,有些火大地道:“你还真的关门啊,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我人都已经到你们大门口了,连进去喝杯茶都不让啊。” 温悦汐凝眸看着司空禹,神情严肃,“小侯爷,你该知道我们之间并不是能请你进去喝杯茶的关系。还有,以后不要在跟踪我了。”难道他还真的认为自己会天真地以为今天真的只是凑巧遇到吗? 说完这话,不给司空禹再开口的机会,温悦汐果断地关上了大门,有些人可以做朋友,有些人却不能。 “是谁啊?”见温悦汐一个人进来,妙毒夫人不禁开口问道。 “司空禹。今天我跟楚公子出去,他也在场,一路跟着我回来的。” 妙毒夫人轻轻摇头,“他还是放不下你,其实他本性不坏,只是做事情有些极端。这次找到挽祯的事情,还多亏了他。”只是就算没有蔚王殿下,他跟悦汐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两家隔着的是血海深仇,这两个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这话,温悦汐倒是赞同,只不过牵扯到感情上的事情,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吧。 待晚上段蔚予回来之后,温悦汐亦是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一一说了,段蔚予听闻司空禹和溥承蕴也在场,不由看着温悦汐道:“这个小侯爷竟是这般锲而不舍。”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出现,自己还以为他已经想通了、放弃了。 窝在他怀里的温悦汐,笑着伸手去捏他的下巴,“所以啊,蔚王殿下,你要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不然我就跟别人跑了。” 段蔚予亦是捏住温悦汐的下巴,食指微抬,迫得温悦汐不得不仰头看他,“你想跟谁跑?” “跟那位楚公子啊,你瞧瞧人家,要银子有银子,要相貌有相貌,还温柔体贴,处处周到,简直不要太完美了好吗?这样的男人到哪里找去。” 段蔚予眸光深了几分,“你故意这样说,是想让我杀了他吗?” 温悦汐闻言笑着揽上段蔚予的脖子,“我又不傻,真正完美的男人就在我眼前呢,那个楚公子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我打定了主意,牢牢抱着蔚王殿下您的大腿,一辈子不松开呢。” 虽然知道温悦汐不可能真的喜欢上那个楚公子,但是段蔚予还是不太愿意让温悦汐再跟那个楚公子有过多的接触了,“你玩儿也该玩儿够了吧?该结束了。” 温悦汐微微点头,“是该结束了,我今天已经跟他挑明了,我们回去之后就会成亲,估计他们那边会有大行动了。”自己故意说一回去就跟段蔚予成亲的话,可不仅仅是说给那位楚公子听的,只怕有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发疯吧。 而温悦汐猜想的行动很快就来了。 “温小姐,我们公子病得很重,听说您懂医术,请您过去帮忙看看吧。” 面前站着的是隔壁楚公子宅子里的下人。 而温悦汐听了他的话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行,我这就过去。” 妙毒夫人有些不放心,“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温悦汐却是拒绝了,“不用了,师父,我自己去就行了。” 知道温悦汐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妙毒夫人也就任由她一个人去了。 进到隔壁的宅子,那仆人领着温悦汐来到了楚公子的房间,那楚公子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憔悴,见着温悦汐来了,眼睛里才有些神采,声音柔得似乎要把阳光都给融掉,“你来了?” “听你府里的下人说你病了,我看给你看看。”说真,温悦汐就真的上前去给那楚公子诊脉。 而这个时候,那楚公子却是开口道:“我没什么事儿,这些下人真是不懂事,一点点小事也要跑去找你,真是抱歉。” “楚公子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我与你,到底也算是朋友,知道朋友病了,前来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只要养一养就好了。” 温悦汐收回自己的手,的确只是风寒而已。 “看过大夫了吗?大夫给开了什么方子,让我看一眼。” “没有看大夫。” “为什么?” 楚公子深深凝视着温悦汐,“请不请大夫都一样的,反正都是熬着罢了。” 温悦汐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比方才轻了几分,“不管怎么样,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啊。” “保重身体又有什么用,活在这世上只有折磨罢了。” “你这是何苦……” “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还没定,不过也快了。” “这样啊……” “我给你开副方子吧,你让你的下人照着方子抓药就是了,很快就能好的。” “还是算了,医的好身体,还能医得了心吗?” 温悦汐也不理会他的话,径直起身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了一副方子。 “方子已经写好了,煎服的办法也都已经写在了上面,你按时喝药吧,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只见那楚公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深情地看着温悦汐,“在你离开之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能单独陪我一天吗?就当是赠予我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吧,纵然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再见了,最起码也留给我一个足以回味一生的记忆。” 温悦汐轻咬着下唇,久久没有言语,看起来似乎像是很挣扎,而那楚公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是温柔的、包容的、期待的…… 半晌之后,温悦汐终于点头,“好吧。” “多谢。” 然而,在走出宅子大门的时候,温悦汐脸上的神情却全然变了,眸中全是狡黠之色,这前菜也该上完了吧? 到了约定好的那日,温悦汐悉心打扮过,这才出了门。 秦挽祯见状不由对妙毒夫人道:“您有没有觉得今天悦汐有一种特别的兴奋。” 妙毒夫人闻言笑了笑,“或者你可以把它称为昂扬的斗志。”看来今天悦汐是有大事要做了。 母女两个正说着,却是有客人上了门,见到来人,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雪儿……”自从那天从秦府离开之后,自己还没有再见过雪儿呢。 “姐姐,真是抱歉,现在才来看你。”秦雪妍上前拉住秦挽祯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这才笑着道:“姐姐,你可真漂亮,站在你面前我都自惭形秽了。” 秦挽祯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一下秦雪妍的脸,“别拍马屁。” 秦雪妍这个时候才放开秦挽祯的手,对着妙毒夫人见了一礼,“雪妍见过伯母,之前都没有好好打过招呼,这几日府里实在是乱套了,今日才上门来拜访,实在是失礼了,还请伯母能够见谅。” “秦小姐客气了,别在外面站着,快请里面坐吧。” 三人坐下之后,秦雪妍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温小姐不在吗?” “她有事出去了。” 秦雪妍笑着道:“想当初,温沐温大夫的名声也是风靡整个京城呢,多少女子为了看他一眼,甘愿排好久的队。”说到这里,秦雪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去排过呢,只是没有想到温沐竟是个女子。” 说到此处,她看向秦挽祯,“我的眼睛竟是这样不中用,认不出别人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的姐姐都任不出。我这几日常常在想,如果我早点识破姐姐的女儿身的话,或许姐姐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秦挽祯微微摇头,“是我故意瞒你,原是我的错。” “不,这是爹和娘的错,我真是无颜面对姐姐你。姐姐,我知道爹娘的所作所为你无法原谅,我也不奢求你原谅,但是,不管你信不信,爹和娘对你并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人非草木,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亲情总是有的。姐姐,我并非是替父母来说项,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父亲的古董店快要开张了,等到开张之后,你就要跟……”秦雪妍转头看向妙毒夫人,“一起走了,我想在你离开之前,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吃顿饭,恩恩怨怨,不管是好的坏的,一起都说清楚了,也算是有了个了结。” “这也是爹和娘的意思,知道你要走了,他们也有话要跟你说。姐姐你,愿意去吗?” 秦挽祯悄悄握紧了一双手,片刻之后才点头道:“好,我去。” 秦雪妍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来,“多谢姐姐。” “雪儿,你跟……你们商量好以后的事情了吗?要怎么办?” “父亲的意思是,暂时先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秦雪妍无奈一笑,“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他想得过且过,等到彻底瞒不过去的时候再坦白。但是我不同意,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再坦白,只会更加惹人耻笑,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了。母亲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不过,姐姐,这些事情都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其实父亲就是太舍不下这些家产了,不甘心让这些祖业落在庶出的兄弟手上,他太固执。” “那你呢?你不怨我吗?我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没了儿子,家里的产业一定会被重新瓜分,而你将来能得到的东西也就不比以前多了。” “哎呀,你就是操心得多,秦家家大业大的,就算是重新瓜分家产,我们拿不到大头,难道还能被饿死啊?那几个叔伯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再说了,父亲的这个古董店是不会被收走的,我们的日子总还能过得不错的。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你尽快去做你想做的就是了。” 第185章 捉奸在床?(二更) 送走秦雪妍之后,妙毒夫人看向秦挽祯,她知道,对于秦府一家,挽祯亦是有着很深的感情,这次一走,她的心中亦是万千感慨。 秦挽祯见妙毒夫人目光担忧地看着自己,安慰地朝她笑了一笑,“我没事,娘,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只有这件事情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件事才能谈开,无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养父母,他们一定都有很多话要说。这一次,也许就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坐在一起了。 而此时的温悦汐已经如约到了那楚公子跟她约定好的地方,这是京城郊外的一座宅子,要比温悦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要大得多,青砖粉墙,屋檐重叠,这种外面这般看着,就可以想见里面的古朴雅致。 温悦汐上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而门是开着的,温悦汐便是径直推门而入,步过影墙,前面一片开阔,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宽阔而整洁,径直通向庄严的前厅。道路的两旁疏疏落落种了一些松柏,青青翠翠,茂盛得喜人。 走进前厅,亦是一个人都没有,温悦汐尝试着唤了两声,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正待她要离开的时候,楚公子的身影才从侧旁的门道里出现,脸上带着一贯温情似水的笑容,“你来了?” 温悦汐轻轻点头,“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便绝对不会食言。” “多谢。”这一声里是隐忍的深情。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后院里坐吧,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好啊。” 二人到了后院,精致的小院子被打理得很美,绿草茵茵,繁花灿灿,不知从哪里引来了一条小溪,里面有红色的小鱼肆意游动。 “我真喜欢这院子。”温悦汐不由含笑道。 “我就知道你喜欢,所以我把这宅子买下来了,送给你的。” 温悦汐似乎被楚公子的话给惊到了:“这我可不能收,你知道,我并不能够回报你什么。” “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我只是想要把你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你,看见你高兴,我就能感到幸福。” 温悦汐微微摇头,“楚公子,我实在不能承受你的深情,你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应该去找一个跟你两情相悦的女子,以你的条件这并不难,何苦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可我就是想要对你好,我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的未婚夫,晚上我睡不着觉,常常在想,如果先遇到你的人是我该有多好。可是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是觉得上天对我太残忍,我……”那楚公子朝着温悦汐伸出手去,又堪堪收了回来,“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男人不计一切地爱着你。答应我,如果将来你的未婚夫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我永远等着你,这是我的承诺,一直到我死都有效。” 面前的男人说着这样深情的话,温悦汐却是有些走神,她心中暗暗想着:这个楚公子可真不简单,这样深情的话再加上他的表情、他的声音,简直配合得完美,这一般的女子哪里受得了啊,少不得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定力差一点的,怕是已经扑上去抱住了。 只可惜啊,自己可不是一般女子,不吃他这一套。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脸上依旧做出感动的表情来,“楚公子你别说了,我们两个只是……有缘无分。” 那楚公子闻言怔了片刻,继而喃喃道:“是啊,有缘无分。”从他这声音里,你似乎都可以听到他的心碎成渣的声音,惹人心酸啊。 “说好了,今天要开开心心的,伤心的话我们就不说了。来,过来这里坐,我帮你准备好了你爱吃的点心,尝尝味道怎么样。”说着,便是拿起一块递到温悦汐的面前,眼神得温柔得简直要把人溺毙其中。 温悦汐从他手里接过点心,送到嘴边尝了尝,“嗯,味道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 温悦汐坐在那里吃着点心,而楚公子就那么看着她,温柔地、深情地。 温悦汐微微低头,似有些娇羞的模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想多看你几眼,把你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说到这里,他突然提议道:“我帮你画张像吧,我还没有你的画像呢,以后我要是想你了,还可以拿出来看看。” 温悦汐才不想让这个男人盯着自己看那么半天呢,于是柔声道:“还是算了,我不希望你记得我,画像什么的就更不要了,我倒希望你能慢慢把我给忘了。” 那楚公子却是摇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时间能改变一切,你最终会把我给忘了的。” “不,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根本没有办法相信,但是我笃定我这辈子绝不会忘了你,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子。” “也许吧,但我希望你能忘了我,我不希望你将来痛苦一辈子,所以画像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楚公子见温悦汐很坚持,画像的事情也就作罢了。 “走,我带你逛逛这宅子。” “当初我在京城选宅子的时候,就曾经来这里看过,当时是很喜欢的。但是想着,只有我一个人住,这样的大宅子是没有必要了。后来遇到你之后,我就又想起这座宅子来,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这里。不瞒你说,我甚至还想过我们一起住在这里的样子……不过,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罢了。” 温悦汐闻言只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两个人把整个宅子逛遍,已经接近晌午了,只见那楚公子侧头看向身旁的温悦汐,“怎么办?我原本想着我们两个人独处,所以这里没有厨子,没有人给我们做饭,我们中午得饿肚子了。” 见得温悦汐愣怔地看着自己,那楚公子忍不住笑道:“跟你开玩笑的,我哪里忍心让你饿肚子?饭菜是有的,这不过是我亲手来给你做。” 温悦汐的表情更惊讶了,那楚公子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几分,“就算这辈子只有一次,我也想亲手给你做顿饭。” “你……” “怎么?担心我做的饭不能吃吗?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就在旁边一直监督着我好了。” 而温悦汐也果真跟着这位楚公子一起去了厨房,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看起来很新鲜。温悦汐心道:这个楚公子准备得还真是够充分的,真有些叫自己刮目相看了。 “我也是第一次做菜,你可别笑话我。”男子的脸上竟有几分羞涩之意,看起来有几分纯真的可爱。 温悦汐就倚在门框上看着那楚公子手忙脚乱地忙来忙去,洗菜、切菜,他都做得很生疏,看来的确是第一次做菜。但是这样才更加动人不是吗?所有人不都说男子远庖厨吗?几乎在所有的眼里,男人是不能做这些厨房里的活儿的,他们是干大事儿的人,正因为如此,有一个男人愿意在这里笨手笨脚的给你做饭,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动心的好吗? 这样的大招都使出来了,还有什么是拿不下的呢? “我帮你吧。”温悦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角色,走上前去,对楚公子开口道。 “不用了,你的手多金贵呀,我可不能让你碰这些,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有你在我身边,你干什么都有劲儿。” 温悦汐也没有再坚持,就站在这里那么看着,那楚公子一边肉揉面,一边含笑道:“我现在都已经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两个是一对新婚夫妇,我在这里做菜,那你站在那里看着。” 温悦汐依旧没有应话。 “水好像有些少了,得再加些水。”那楚公子喃喃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去水缸里舀水,满满的一瓢水舀过来,不知怎么地,在经过温悦汐身边的时候,他的脚下崴了一下,手里的一瓢水尽数泼在了温悦汐的身上。 “你没事吧?”楚公子立刻开口问道。 温悦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已经湿了大片的衣裳,暗暗忍着怒火,用十分轻柔的声音道:“没事。” “真是抱歉,我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舀点水都能把水给洒在你的身上。走,快点把湿衣服给换下来吧,这样穿在身上会着凉的。” 楚公子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温悦汐到了一处院落,温悦汐一进去,却发现这院落的前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这阁楼在她刚一进到这宅子的时候你就已经看见了,毕竟这是这宅子里最高的建筑,她还以为这位楚公子会带自己进去参观,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谈及这座阁楼。 “这阁楼可真漂亮,站在这上头,应该能把整座宅子一览无余吧?” 那楚公子亦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点头道:“是的,不过,那阁楼我进去过,里面年久失修,落满了灰尘不说,里面的木架什么也都腐朽了,有些危险。” “原来如此。” 见到房间里,那楚公子打开衣柜来看,可是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也是,人家既然都已经把宅子卖掉了,怎么可能还在里面留下什么衣服? 这个时候一向准备得极其周到的楚公子也是犯了难,“这可怎么办?我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也没有带多余的衣服来。” “那便算了吧,我就这样穿着好了。” 楚公子却是果断地道:“不行,这样穿着不舒服不说,还容易生病,这样,你先把湿衣服给脱了,先拿我的外衣穿上,别给冻着了,我再去别的房间找找看,说不定还有别的衣服。”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温悦汐。 而温悦汐迟疑地接过,声音很低,似乎有些羞怯的尴尬,“那……好吧。” 待那楚公子走出房间之后,温悦汐眸中露出凌厉的光芒,这一步一招的,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打开窗子,温悦汐的手伸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手势,不知道的人,只以为她是无聊的消遣,这动作并没有什么意义。然而事实上,她想要传达出去的消息已经被人收到了。 温悦汐关上窗子,坐在凳子上,举目打量四周,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很显然是那位楚公子事先让人打扫过了。她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那大片的湿痕。不由深深皱眉,穿着湿衣服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 不多一会儿,那楚公子就又回来了,而此时温悦汐已经躲在了屏风后,而她的衣服就轻轻软软地搭在屏风上。 “我……跑遍了所有的房间,没有找到衣服。” “那……那怎么办?” 那楚公子看了一眼搭在屏风上的衣衫,又看了一眼屏风后映月可见的窈窕身影,他的喉头一紧,咽了一口唾沫,不由挪动了脚步,朝着屏风后走去。 站在屏风之后听到脚步声缓缓靠近的温悦汐,此时声音里不免沾上了几分紧张,“你……楚公子……你干什么?” “我……让我看看你好吗?”他的喉咙似乎燃了火,有些暗哑,却也带着几分沉然。 …… 段蔚予站到这间房间门外的时候,几乎一下子就听出了里面那娇吟婉转的声音来自于自己非常熟悉的人,那是温悦汐,他知道自己不会认错的。 当下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没有丝毫的犹豫,段蔚予一下子就踹开了房门,快步走了进去,里面旖旎婉转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 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多时之后,段蔚予沉着一张脸从房间里出来,站在房间门口仰头看向前面的那座阁楼,眸光越发沉冷了几分。 轻点足尖,段蔚予使了轻功,迅速登上阁楼。 里面的人不免有片刻的慌乱,但是却又迅速安静下来,自在地坐在那里喝茶,心里是近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痛快。 这座阁楼并不像那位楚公子说的那样,年久失修,里面布满了灰尘,相反,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而且被人精心布置过。 眼前是重重纱帘,段蔚予缓缓步入,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浅香,这味道自己以前闻到过,他十分确认。 还未等段蔚予接近重重纱帘后的那道人影,那人就已经开了口,“蔚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段蔚予冷冷一笑,“这话应该是该我问你才对吧?” “这里是我的宅子,我在这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倒是蔚王殿下你,我倒是不记得自己请过你,你这样贸然而来,似乎有些失礼吧。” “没请我?”段蔚予的声音又是冷了几分,“既然没请我,那为何故意放消息给我,说闻思远在这里,难道不是故意引我过来的吗?” “蔚王殿下这话就恕我听不懂了,这跟闻思远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装的,你用闻思远请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看到房间里的那一幕吗?” 听到这话,纱帘之后的人笑出了声,而且笑声越来越大,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而段蔚予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并不开口,半晌之后,那人的笑声方才停住,“怎么样?蔚王殿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我简直太好奇了,看到自己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享受鱼水之欢,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感觉?而且,没有任何逼迫她,她完全是自愿的,她很享受不是吗?” 第186章 从哪里学来的?(一更) “享受的是你才对吧,你现在一定很得意。” “是,我当然很得意,蔚王殿下,段蔚予,你好好看看,你抛弃了我,却找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投入别的男人怀抱的女人,你现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吧?” “让你失望了,我一点都不后悔。”段蔚予的声音无波无澜,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的话音落下,就听到纱帘后面传来拳头狠狠砸在木头桌上的声音,“不后悔?怎么可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嘴硬。你段蔚予是什么人,别人碰一下你的杯子,你都会立刻扔了不要,现在你的未婚妻被人碰了,你还能说出不后悔在这样的话来?难道你还能接受一个已经失了清白之身的女子吗?” “如果这个女子是悦汐,我自然可以接受。” 隐在纱帘之后的身影闻言霍然起身,用十分震惊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爱的女子。”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还在这里跟我装,你搞清楚了,她不是值得你爱的女子,她先是爱过段怀瑾,现在又爱上了那个姓楚的,她是个朝三暮四的人,就算没有姓楚的,她以后还会爱上其他男人,她温悦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你竟还可以接受?” “为什么不能?只要她愿意呆在我的身边。” “疯了,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疯了。我现在算是相信了,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温悦汐,她就是被狐狸精覆身了,你们都被她用妖术给迷惑了。”这是能从段蔚予口中说出来的话吗?他是多么清傲的一个人啊,竟然能接受已经跟别的男人有了鱼水之欢的女人! “疯了的是你,怀萤公主。你都落到了现在的田地了,却还在折腾,难道上次给你的教训,你还觉得不够吗?” “你承认了,果然是你。段蔚予,你好狠的心啊,我与你相识数十年,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最起码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朋友之谊吧,我自认这十年里,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竟然能下得如此狠手,将我残害至此!” 相比较怀萤公主的激动,段蔚予要淡定得多,“那你为何不想想我为何会这样做?” “我对你下药,我承认,而我皇兄也拿他的令牌赔了你了,你该知道那令牌有多重要,而我皇兄又是用多大的代价换来的,难道这还不够赔你吗?你自己也答应了,只要得到令牌那件事就了结了,从此以后不再提及。”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段蔚予竟然对自己使出那样残忍的手段。 “是,你对我下药的事情,的确是用你皇兄的令牌解决了,而我也没有食言,我也没有再追究你给我下药的事情。可是怀萤公主,你做错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啊,你忘了当初你给悦汐下忘川之毒的事情了?你害她差点死了,这个仇总不能不报吧?你知道当初悦汐为了解毒,受了多少苦吗?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吧?还有,若非你最后离开昊黎的时候,还在悦汐的面前说出挑拨离间的话,你的下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惨。怀萤公主,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怪不得别人,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你……给她下毒的人不是我!”怀萤公主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段蔚予冷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掖着也没意义了,是不是你做的,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而你也要为你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怀萤公主满心的凄凉,“可你所谓的代价也太大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一点儿都不大,当初你给悦汐下忘川之毒,若非我的手里有千清丸,若非及时找到了妙毒夫人,悦汐此时已经不在世上了,你只不过是付出一点点代价而已,你该庆幸。若你就此打住,潜心悔过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还不肯罢休,怀萤公主,你知道我并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你还嫌自己的状况不够惨吗?” 听了段蔚予这话,怀萤公主却是笑了,“蔚王殿下,这次的事情可不能怪我,我并没有使什么手段,温悦汐是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姓楚的,我有什么办法?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喜欢上别的男人,蔚王殿下,你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可是那能怎么办呢?你不是爱着温悦汐吗?现在她喜欢上别人了,你该放她走不是吗?” 温悦汐,段蔚予,我也让你们尝尝痛苦是什么滋味儿。段蔚予,你不是喜欢温悦汐吗?我倒是让你看看她是怎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她既然可以从喜欢段怀瑾改而喜欢上你,那她也可以从喜欢上改而喜欢上别人,当一个温柔体贴、大方儒雅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轻而易举地抛弃你。段蔚予,你现在该知道你的眼光有多差了吧?竟然喜欢上那样一个女子,还把她当做宝贝一样呵护在手心里,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温悦汐,你那么轻易从我的手里夺走了段蔚予,把我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踩在脚下。而现下轮到你了,当你失去了清白之身,而又被那个占了你身子的男人抛弃的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还如何能趾高气昂,我也让你尝尝什么叫丧家之犬! 想到这里,怀萤公主笑得越发开心,如果现在有酒的话,她真想痛痛快快地饮上那么一杯,这两个人,毁了自己一切的这两个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别笑得那么瘆人行不行?小心闪了腰啊。” 这熟悉的声音……怀萤公主顿时停下了笑声,像是见了鬼被惊到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而此时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一下一下就像是踩在怀萤公主的心上。 “怀萤公主,好久不见啊,你还好吗?”来人浅笑盈盈地跟藏着纱帘之后的怀萤公主打招呼,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而怀萤公主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见到老朋友太开心了,公主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吗?”然后作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到我太震惊了。真是抱歉啊,我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按套路走的,你给我安排的那个楚公子,实在是不合我胃口,我下不去嘴啊。要不,下次您给我安排个好一点的吧,说不定我真的能动心呢。”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段蔚予的身边站定。 而段蔚予则是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过来了?冷吗?” 温悦汐摇摇头,“不冷。”此时她的身上正披着段蔚予的外衣,是方才段蔚予进去房间的时候给她的,彼时她的身上还披着一块桌布呢,那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你怎么?难道你没有跟姓楚的……”怀萤公主有些反应过来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会看上你给我安排的那个‘楚公子’啊?怀萤公主,你方才是真的以为我上了你的当,跟那楚公子两个人干柴烈火、你侬我侬?你一定很高兴吧,同时报复了我跟蔚王两个人,可是怎么办呢?让你失望了,打从一开始,我对那位楚公子就没什么兴趣。” “那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单独出去,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一切分明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进行的。” 温悦汐伸手打了个响指,神情俏皮,“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演戏呢?因为我太无聊了呗,反正暂时也走不了,就陪你们玩一玩儿,而且我也很喜欢看设计我的人无比失望的表情。说实话,怀萤公主,在我进来这里之前,你心里一定乐疯了吧?终于报复了我跟蔚王。不过,此刻你的心里一定很难受,这种从云端跌落泥土的失落感,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啊。公主殿下,要换了我是你啊,我一定立刻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怀萤公主此时真的要疯了,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圆满成功了,结果只是被温悦汐给耍了一场! 彻底输了,又一次……为什么老天爷总是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你是怎么发现的?”怀萤公主的声音从方才的亢奋已经变成了有气无力。 温悦汐笑着道:“那楚公子跟我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的点心其实是你准备的吧?” “点心怎么了?” “点心没怎么,关键的是那个食盒啊。你还记得那个食盒的样子吗?上面精致地雕着芙蓉花,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样的雕工可非比寻常。然而更关键的是,楚公子是男人,一个单身的、刚刚搬来京城的男人,芙蓉花的食盒……有些不太适合他吧?” 当时看到那个食盒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当然,一个食盒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也许只是下人没有考虑到,买了不合适的东西。更凑巧的是,他跟我有相同的饮食习惯,还更凑巧的是,他竟然还懂一些医理。这个男人跟我简直太契合了,好像是上天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然而事实上,这个男人是怀萤公主你为我量身定做的。从他送秦家小姐回秦府开始,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让他做到尽善尽美,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毛病,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他了?其实,他越是太完美,我就越会怀疑。” 温悦汐笑得温煦,“我之所以一直陪着他演戏,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你的报复之心而已,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你设计好的陷阱里,你一定很开心吧,晚上睡觉都会笑醒吧。你看,为了让你高兴,我多煞费苦心地陪着那位楚公子演戏啊。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能让你感到开心,我不胜荣幸。” 这一段话说得简直要把怀萤公主给气得晕倒,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还以为自己完全掌握着局面,温悦汐和段蔚予就像是两只老鼠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原来自己才是被耍弄的那一个! 而温悦汐仍是不气死人不罢休地道:“哦,对了,谢谢这些日子以来,你送我的那些礼物,医书啊,还有珠宝首饰什么的,我都很喜欢,我尤其喜欢的是那六颗夜明珠,得来一定很不容易吧,白白送给我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也不用太心疼,我好歹也演了一场好戏给你看,让你高兴了好几天,用这些身外之物,换公主你几日高兴,也是值得了,你说是不是?” 怀萤公主简直要吐血了,为了营造出那楚公子财大气粗,而且可以为了温悦汐一掷千金的形象,她的确通过楚公子的手给温悦汐花了大把的银子……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方才气焰正盛的怀萤公主此时只能颓然地跌坐在那里了,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到头来却只是镜花水月,空一场罢了。 而此时却见寒光一闪,怀萤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一旁她的侍女就是惊叫一声,“公主!” 却原是段蔚予抽出自己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抵在了怀萤公主的喉处,只要剑尖再稍稍往前送一寸,怀萤公主就会一命呜呼。 “你不能杀我,这宅子的四周布满了侍卫,你要是杀了我,你们两个也走不出这里。” 段蔚予冷冷一笑,“放心,我没打算杀你。”话音落下,剑尖猛地往上一挑,原本蒙在怀萤公主脸上的面纱瞬间落地,怀萤公主惊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瑟缩地像是一个不能见光的老鼠。 “回去之后好好照照镜子吧,看看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怪物,当然我指的并不只是你的一张脸。” 说完这话,段蔚予回过身去握住温悦汐的手,然后又是看向瑟缩在那里的怀萤公主,“对了,我听说你已经订婚了,未来的驸马是你们启辰有名的才子,家里是书香门第,你们快要成亲了是吧?” 怀萤公主闻言身形一顿,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你要干什么?” “怀萤公主,麻烦你下次再做什么事情之前好好想一想,你承不承受得住这个后果。” 说完这话,段蔚予就牵着温悦汐的手走下了阁楼。 “哎,先等一下,我去跟那位楚公子告个别啊。” “不许。”段蔚予沉着脸道。 “怎么?你生气了?” 段蔚予不言语,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之后,把她拦腰抱起,径直抱着她走出了大门。 而守在宅子外面的侍卫们看到这情况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跟公主事先安排他们的不一样啊,现在这情况……是上还是不上啊? 既然头儿没下令的话,那就是不用上吧? 这些侍卫们也就眼睁睁地看着段蔚予抱着温悦汐使了轻功走远了。 在回去的一路上,段蔚予都是沉着脸,没有跟温悦汐说一句话,温悦汐弄不清段蔚予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 等到回到宅子之后,也不跟妙毒夫人和秦挽祯打招呼,段蔚予抱着温悦汐径直去了她的房间。 “你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了吗?”被放在椅子上坐着的温悦汐,小心翼翼地拉着段蔚予的衣袖问道。 而段蔚予却是挣开她的手,去箱子里拿了一件安静的衣服给她,“衣裳还湿着先换上吧。”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段蔚予深深盯着温悦汐咬了咬牙道:“你那声音……是从哪里学来的?”还当着别的男人叫的那样……销魂,不止那个什么楚公子在,就连自己的暗卫都在呢!真是该打。 第187章 色狼说谁?(二更) 原来是因为这个,温悦汐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这个嘛……我跟着师父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见过,青楼女子嘛,我也是认识几个的。怎么样?我学得像吗?”温悦汐凑近了段蔚予问道。 段蔚予真是又气又无奈,“你还敢问我?” “真生气了?我当时不是为了弄得更逼真一点,免得那怀萤公主怀疑吗?” 看着温悦汐撒娇讨好的样子,段蔚予真的是没有办法,只得暗暗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哪里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介意。 罢了,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去换衣服吧。”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温悦汐却是道:“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去里面换衣服。” 话说完,温悦汐就转身去了屏风后面,但是衣服刚脱了一半,温悦汐就起了坏心眼儿,好久没有逗自家王爷了呢。 嘴角勾起坏笑,只听得她冲着外面的段蔚予扬声道:“哎呀,我最近好像胖了,你帮我拿的这件衣服有些紧,我穿不上了,你再帮我拿另外一件来吧。” 说完之后,温悦汐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听到段蔚予开箱子找衣服的声音,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些。 “你试试这件。”段蔚予把手里的衣服隔着屏风递给温悦汐。 只见一条雪白的胳膊伸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段蔚予眸光不由深了几分,正要转身走开,却是被温悦汐给抓住了手臂,那似玉凝润光滑的手,欺霜赛雪地搭在段蔚予的衣袖上,生出一种纯然的诱惑来。 在这怔然间,温悦汐却是笑了,“你紧张什么?隔着衣袖都能摸到你那乱到一塌糊涂的脉象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现在正光着身子一件衣服都没穿吧?蔚王殿下,你不纯洁哦。” 温悦汐心满意足了,正要收回手,却反被段蔚予给抓住,她正是暗自惊讶,却见眼前人影一闪,段蔚予已经饶过屏风站到了她的面前。 每次都是被撩的那一个,蔚王殿下心里亦是相当郁闷,此时看到温悦汐讶然怔住的样子,段蔚予缓缓勾起嘴角,“悦汐,这么多次了,你也总该还一次了吧?” “嗯?”温悦汐不解。 …… 见段蔚予和温悦汐久不出来,妙毒夫人不由有些担心,方才他们二人回来的时候,蔚王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这么久不出来,该不会是在里面吵架呢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妙毒夫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这样过,蔚王殿下哪里对悦汐摆出过这种脸色来啊?可别真出了事儿。 妙毒夫人赶紧去到了温悦汐的房间,走到房间门口,房门是紧闭着的,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妙毒夫人不由有些担心抬手敲了敲门,“悦汐?你们没事吧?” 里面并没有立刻应声,片刻之后,温悦汐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我们没事,只是聊几句,这就出去了。” “好,那我跟挽祯在外面等着你们。” 没事?那里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些奇怪啊。 听到妙毒夫人的脚步声走远,温悦汐这才把刚才憋下去的那口气给吐了出来,而此时她正坐在几案上,衣衫半褪瘫软地靠在段蔚予的怀里,整张脸已经是通红。 有气无力地伸手推了一下段蔚予,控诉地道:“你故意的。” “悦汐,你实在是没立场说这样的话,你每次都是故意的。” 温悦汐自知理亏,不再与他争辩,一边朝他摆手一边平稳自己的呼吸,“你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或者,我可以帮你换。”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温悦汐不由瞪他,“不需要。” 段蔚予抬手抚了抚自己衣服上的折痕,一派清风朗月地笑了笑,正要转身走,只听得身后的温悦汐不忿地道:“色狼一个,这会儿倒装得挺像是正人君子的。” 原本已经转过身去的段蔚予,此时蓦地又是回过身来,逼近温悦汐,双手撑在几案上,把温悦汐整个人困在怀里,“说谁色狼呢?” 温悦汐看着他那双狼一般放着幽幽光芒的而眼睛顿时怂了,不由往后退了几分,“说我,我是色狼,我说我自己呢。”说完之后,温悦汐暗暗在心中对自己道:鄙视你! 段蔚予被她逗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柔落下一吻,“赶紧穿好衣服,我去外面等你。对了,顺便说一句,”只见段蔚予覆在温悦汐的耳边道:“你的声音……真的比假的动听多了。” 温悦汐瞬间拿起搁在一旁的衣服捂住的脸,闷死算了,没脸见人了。 妙毒夫人见着段蔚予过来,却不见温悦汐的身影,不由问道:“悦汐呢?怎么没出来。” “她的衣服被水给泼湿了,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妙毒夫人感觉自己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换衣服?他们进去都这么长时间了,几身的衣服也能换好了,自己刚刚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不多时之后,温悦汐也是换好了衣服过来,一手捂着脖子,眼睛却是瞪向段蔚予。 “悦汐,你脖子怎么了?”秦挽祯开口问道。 “哦,我脖子有些痒,我挠挠。”说着也便真的挠了挠。 “痒?该不会被什么虫子给叮了吧?现在这季节小虫子挺多的,让娘亲帮你看看吧。” 温悦汐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挠挠就好了,挠挠就好了。” 妙毒夫人到底是过来人,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方才自己的确是打扰到他们两个了,悦汐那脖子啊,只怕不是痒,而是有别的、不好意思被别人看到的痕迹。 此时便是笑着道:“你别管她了,她自己也是大夫,懂得如何处理这些。” “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怎么会一起回来?” “这个啊,说起来就有趣了,我上次不是跟你们说那个楚公子很有问题吗?结果今天他就使出了他最后的大招。” “具体的经过呢,我就不跟你们说了,不过跟我最初猜的一样,他就是怀萤公主找来故意接近我的。想要引诱我爱上那个楚公子,然后再告诉我其实那个楚公子根本就是个诱饵,这样就同时打击了我和段蔚予两个人。” 当时那个楚公子来给自己送点心的那天晚上,自己就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段蔚予了,而段蔚予也跟自己说了,在这里找到他曾经的贴身侍卫闻思远消息的事情。而现在事实证明,闻思远的消息就是怀萤公主故意放出来把段蔚予给引开,好让那个楚公子有机会接近自己,跟自己单独相处。 妙毒夫人听了之后,不由道:“你一开始的时候也不告诉我,我还真以为你对那个楚公子……”因为段蔚予也在这里坐着,所以妙毒夫人也没有说得很明白。 “我就是要让那楚公子背后的人相信,我是真的慢慢地喜欢上他了,当她以为她胜利了的时候,再告诉她,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注定了要失败的。”而且她正好也无聊,可以看看他们到底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秦挽祯听了之后,却有些担忧地道:“那这样的话,怀萤公主会不会再报复你们啊?这里毕竟是启辰,她是启辰的公主。”而且怀萤公主一向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这是整个启辰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她不会在受了这样的气之后选择忍气吞声的。 段蔚予淡淡道:“我想,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怀萤公主都无暇再想其他事情了。” “什么意思?”温悦汐跟秦挽祯和妙毒夫人一样,好奇地看着段蔚予。 “今天怀萤公主回宫之后就会收到我给她准备的一份大礼。” “跟她的未婚夫,不久之后的驸马有关系?”记得他们离开那宅子之前,段蔚予提到了怀萤公主那已经订了亲的未婚夫。 段蔚予微微点头,“如果怀萤公主足够聪明的话,她就会懂得到此为止,不管她使出什么招数,最后受伤的一定会是她自己。”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她想出的这个办法挺好的。你们想想看,这要换了一般的女人,遇到这样一个长相英俊、家财万贯,甚至还温柔体贴,处处为你想得周到的男人,这谁能抵挡得了啊,关键是说话的声音那叫一个温柔动听,整个人简直找不出一点毛病。”说着,温悦汐转而看向一旁的段蔚予,“恕我直言啊,蔚王殿下,你虽然也挺出类拔萃的,但是身上的毛病也不少,洁癖严重、规矩太多……” 段蔚予开口打断温悦汐的话,“可对你,我没那么多规矩。”在这个丫头面前,自己简直可以没有底线,又何谈规矩? 听闻这话,温悦汐不由脸红了,师父和挽祯还在这里呢,但是心底里的小泡泡不住地往外冒,自己才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呢,天底下哪里去找比他更好的男人去。 这天的次日,启辰的京城里便传出严家的严公子以死拒婚的消息,事情闹得很大,有小道消息传出,有人送了一叠他未婚妻怀萤公主的画像到他的手上,严公子看过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据说那画上画的东西不堪入目,更有消息传出,其实怀萤公主已经毁了容,只不过皇上压下了消息,不让人往外传。 这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更有严府的下人亲口佐证,据说严公子醒来之后,就跟自己的祖父,当朝大学士严大人跪请解除跟怀萤公主的婚约,宁愿以死谢罪。 这严家的公子宁愿死都不愿意迎娶怀萤公主,难道还不能证明问题吗?看来之前传的,怀萤公主被山匪劫去毁了清白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了。 想想也是,你说这严家世代书香,能嫁进严家大门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温婉贤淑、身家清白的?如果怀萤公主真的被山匪给毁了清白,这严家还真有可能不惜一切也要拒婚了。 京城里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宫里自然也有了些风声,对于怀萤公主的状况,大家本来就已经有所怀疑了。自从她从昊黎回来之后,整日里关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从来不出门见人,而且自她回来之后,皇上从来没有去看过她,这一切都太不同寻常了。要知道,皇上以前最宠爱的就是怀萤公主,就算是去其他嫔妃那里,路过怀萤公主寝宫的时候,也会进去看看她。 现下的怀萤公主俨然已经失宠,再加上,她回宫之后,皇上迅速为她择定了婚事,婚期定得这样紧,更是让人怀疑怀萤公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流言一出,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流言或许并不止是流言而已。 二皇子妃逃也似地回到寝宫,殿内的侍女连忙给她倒了杯茶,二皇子妃拿起茶杯,瞬间一杯茶就见了底,“真是够烦人的,这一路上回来,不知道被多少人拉着问怀萤公主的消息了,她的事情我能知道吗?” 自从怀萤公主回来之后,自己就从来没有见过她,不是自己不想见,是二皇子不让自己见啊,说什么怀萤公主生了病,想好好静养,不想见外客。 如今倒是明白了,一切都是借口,为了掩盖真相罢了。 “殿下呢?”如今事情传成这样,他也躲不了。 “殿下出去了,好像是去怀萤公主那里。” 二皇子妃闻言冷哼一声,“他可不得赶紧过去安慰安慰自己的妹妹,消息传得多难听啊,我听说严大学士正跪在御书房外要见父皇呢,估计也是为了这件事。” 他们母子三个人是得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了。 而此时怀萤公主的寝宫之中气氛压抑极了,以面纱遮脸的怀萤公主无力地半靠在软枕上,眼神呆滞无神,无论自己的母后和皇兄说什么,她似乎都没有听进去。 溥烨然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失了魂儿一般的妹妹,咬牙狠声道:“这个严家真是不识抬举,能娶到怀萤,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敢拒婚,我去杀了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皇后立刻就斥责道:“胡说什么,杀了他?现在流言已经传成这样了,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流言都是真的?再说了,那严家的公子是你想杀就能随便杀的吗?严大人在朝中的威望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朝中有多少官员是他的门生,你难道不清楚吗?” 溥烨然当然知道这些,他也不是真的要杀了那严家的公子,他只是看自己的妹妹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自己跟母后说的话,她只当做没听见,所以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刺激她罢了。 果然,听到溥烨然这样说,怀萤公主这才回过神一般,开了口,“别为了我脏了皇兄的剑,他退婚就让他退吧,我早该料到,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 “他?是谁?”溥烨然听出怀萤公主话里另外的深意。 “段蔚予。他来京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严家公子退婚的事情怎么会跟段蔚予有关系?” 怀萤公主也只得把自己做的事情都跟自己的母后和皇兄说了,皇后听了之后,无奈地道:“你怎么擅自做这些事情,最起码要跟我和你皇兄商量一下啊。” “这么说来,是那个段蔚予故意的了,好啊,这个段蔚予竟然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我去找他算账。”这一次他说的是真的,他跟段蔚予本来就有断臂之仇,之前自己妹妹被山匪劫走的事情,自己还没跟他算,现在他又弄出这么一场,自己怎么能放过他。 可是,怀萤公主却是急忙拉住他,“不,皇兄,你不要去。他太可怕了,我们是斗不过他的,一定、绝对不能去!”现在皇兄是自己和母后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跟母后就都完了,段蔚予这个人太有手腕,也太狠,跟他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不能再把皇兄给搭进去了。 第188章 莫氏女儿(一更) 一旁的皇后亦是出声劝解道:“烨儿,你不要冲动,现下的状况对我们已经十分不利,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溥烨然无奈坐下,“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自己的断臂之仇,还有妹妹的事情,就这么放过了段蔚予。 “皇兄,事到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跟段蔚予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认识他十年了,我比你了解他,他这个人深不可测,外面人传言说就连昊黎的皇帝也要给他三分面子,这话是一点儿不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说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不该爱上这么一个人。” 自己早知道在他的面前耍手段,一定行不通,所以这十年来自己从来安分,只期盼着终有一日他能看到自己,但是温悦汐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嫉妒、愤怒和不甘让自己铤而走险,从当初自己给温悦汐下药开始,自己的下场就已经是注定的了,自己早该知道,得罪他,自己在劫难逃。 一次、两次、三次,若还有下一次,自己失去的又会是什么,怀萤公主真的怕了,她所剩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把自己的皇兄给搭进去,皇兄一直都这样疼爱自己,为了自己,甚至把他送一条手臂换来的令牌给了段蔚予,自己不能再还他失去什么了。受苦受伤的只有自己一人也就够了,万不能再拉皇兄下水。 “怀萤……” “所有的错都是我,如果当初我能听皇兄和母后的话,早点对段蔚予放手,事情也不至于搞成今天这样。” 皇后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伸手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自己好好的一个女儿,那么漂亮、多才多艺的女儿,如今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怎么能不痛心,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怎么解决现下的事情。 严家退婚,又是把怀萤给推到了风口浪尖,当初被山匪劫走的秘密已然保不住,皇上此时想必也是雷霆震怒,严家结果如何,自己不关心,自己关心的是自己的女儿以后会怎么样…… 在有关怀萤公主的流言漫天飞的时候,秦老爷的古董店终于紧赶慢赶地开张了,而秦挽祯也到了要走的时候。 这天,秦府的门前停下了一辆马车,门口的看门人一看,竟然是许久没有露面的自家少爷,而跟他一起下了马车的是那天老爷寿宴见过的那位懂得医术的夫人。 秦挽祯和妙毒夫人一起走进了秦府之中,侍女把她们二人引去了后院,在那里秦老爷和秦夫人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屏退所有的下人,并且嘱咐他们谁都不要靠近,秦雪妍把门给关上,一时间,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 气氛有些尴尬,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还是秦雪妍打破了沉默,“来,我们别都站着了,坐吧,菜都要凉了。” 待所有人都坐下之后,秦雪妍笑着看向秦挽祯道:“今天母亲特意吩咐厨子做了姐姐爱吃的菜。” 秦挽祯闻言看了一眼秦夫人,“多谢。” 这‘多谢’二字显得客气而疏离,秦夫人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僵。 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看向秦挽祯,“挽祯,我知道你对我多有怨言,有很多地方,我的确是对不起你,娘在这里给你赔罪了。”秦夫人说完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径直饮下。 秦挽祯看着她这样,却依旧没有应声。 “挽祯,你大概以为我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你并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不是铁石心肠,十几年了,你唤我一声母亲,我又怎么可能对你完全无情?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恨我的,也许在你听起来,我说的这些话更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是,在你离开之前,我也想告诉你,虽然我一直都没有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对你并非是完全没有感情。” 是的,她承认自己一开始的确是不想亲近挽祯,甚至动过要她死的念头,毕竟她无法接受秦家的产业落到一个并非是自己亲生孩子的手上。但是后来,一年一年的相处,她对秦挽祯也渐渐生出了些感情,所以也没有再动过伤害她的念头。她想着,若是能把秦家的产业一分为二,让挽祯和雪妍一人一半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挽祯的亲生母亲会找过来。当时她听说这件事也是偶然的机会,有一次她跟几位交好的夫人一起喝茶的时候,听到她们议论起恭阳侯府的小侯爷,说他最近似乎正在相亲,相亲这并没有什么,毕竟那恭阳侯府的小侯爷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了,奇怪的是,他相亲的时候都会去看对方小姐的手腕。 这件事让秦夫人想到了秦挽祯手上的胎记,通过让人跟踪小侯爷,她找到了妙毒夫人的住处,并且找了一个女子,让她穿上秦雪妍的衣服假装是真正的秦挽祯去见妙毒夫人。那个时候,她只想让妙毒夫人赶紧去死,因为秦挽祯的身份一旦泄露,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而这其中也夹杂着对秦挽祯的不舍,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可是妙毒夫人最终没死,还成功地找到了秦挽祯,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 秦挽祯听了秦夫人的话之后,微微点头,“我相信,但是,无法原谅……”或许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这种感情只怕是有些太过微薄。 秦夫人低着头道:“我明白,换了我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这个时候,秦雪妍赶紧道:“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说着就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秦挽祯的面前,“姐姐你尝尝。” 看着面前这一桌的菜,秦挽祯的心里也是有些难受,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在秦府里吃饭了,这熟悉的味道,以后就再也吃不着了,对这座秦府,对这秦府里的人,她的感情还真是有些复杂。 “挽祯,父亲在这里也要跟你道歉,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顾虑你的感受,让你一直扮成男子,从来也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私了。但是,父亲也希望你能明白,这多年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的。” 秦挽祯微微点头,她当然明白,秦老爷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就算自己果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还是会这样做,这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这个时候,秦夫人亦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妙毒夫人道:“我也欠夫人你一个道歉,给你下毒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当然知道不能奢望你的原谅,但是道歉的话,我必须跟你说。” 妙毒夫人的神情依旧冷冷的,“害人性命的事情,秦夫人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我们母女两个能从你的手底下活下来实在是不容易。”不管她这道歉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妙毒夫人都没有办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如果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帮他们夫妻两个把身上的毒解开,那可真就是白费心思了,那毒是自己用来惩罚他们两个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的,绝无可能替他们解毒。 秦夫人无力地一笑,“是,我知道你恨我,我这样说也只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罢了。” 看着秦夫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秦挽祯开口道:“我好歹在秦府里生活了这么久,这几日我也好好想过了。你们可以暂时不公开的事情,只说我去外地养病了,可以一直等到雪儿嫁人了,有了孩子。到那时,你们可以说我在外地病死了。”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能说你死了?” “秦挽祯这个人本来就死了,从此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秦挽祯了。离开京城之后,我会恢复女儿身,换回我本来的姓氏,以后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你们尽可以放心,不会有人认为秦家少爷死而复活的,他们根本就想不到秦家的少爷其实是个女子。等到雪儿的孩子出生之后,如果是男孩儿……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就是秦挽祯。就当是我为你们,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其实做这个决定主要是为了雪儿,自己的妹妹,在这个家里,唯一对自己最好的就是她。她不忍心看着秦雪妍失去现在这样的日子,如果家产被收走,于她何尝不是一个大的打击,将来对她的婚事只怕也有不小的影响,所以就当是自己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秦老爷听了之后,自然是高兴不已,“谢谢你挽祯。” “不必了,从此之后,就当我们是两不相欠了吧。” 一顿饭下来,在座的几人也根本没有心情吃什么,话是都已经说尽了,秦挽祯和妙毒夫人起身告辞,秦老爷和秦夫人还有秦雪妍亲自把她们二人送到大门外。 上马车之前,秦挽祯抬眸深深看了一眼秦府的大门,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今生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收回目光,秦挽祯上了马车,秦夫人忍不住唤道:“今后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秦挽祯闻言湿了眼眶,可到底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秦家的事情了结了,楚公子的事情也解决了,温悦汐他们已经没有再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 离开的这天,司空禹和溥承蕴来给他们送行。 “这是给蔺玉公主的信,还请郡主你帮我带给她。” 温悦汐含笑接过溥承蕴手里的信,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亲手交给她。” 此时,一旁的司空禹开了口,声音却压得很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怀萤公主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那个楚公子呢?怎么不见他人了?” “看来小侯爷你还不算太蠢,我只能告诉你那位楚公子跟怀萤公主有关系,剩下的,你就自己猜去吧。” 却见段蔚予走过来,牵住温悦汐的手,“我们该出发了。” “嗯,走吧。” 接着又听到段蔚予对司空禹道:“我跟悦汐大婚的时候,还望小侯爷能拨冗前来。” 司空禹轻哼一声,并没有接话。 段蔚予也没再说什么,扶着温悦汐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的温悦汐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仍旧在跟陈季泽告别的秦挽祯,不由开口对妙毒夫人道:“师父,你说他们两个以后有可能在一起吗?” “这要看他们的缘分了,悦汐,我在外面飘荡了这么多年,看惯了悲欢离合,也相信缘分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他们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那……师父喜不喜欢这个陈季泽?”温悦汐好奇地问道,以一个丈母娘的眼光,师父能看得上陈季泽这个女婿吗? “单从他自身来看,自然是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温悦汐听出妙毒夫人话里的担忧。 妙毒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样呢,或许从此以后,他们两个都不会再见面了呢,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两个人正这般说着,秦挽祯便是上了马车。 看秦挽祯面上有些微红的模样,温悦汐只是含笑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秦挽祯被她看得越发脸红,羞得要去捂她的眼睛。 “好了,别闹了,我们该走了。”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秦挽祯掀开窗上的帘子,看向外面站着的陈季泽,自己与他……到底算什么呢? 温悦汐走了,而且很有可能一回去就跟段蔚予成亲,这样的事实对于司空禹来说自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回去恭阳侯府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甚至连饭都不想吃。 房门被人打开,有人走进他的房间,司空禹却是没动,他知道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没有人敢这样直接进自己的房间。 “她走了?” 听到这话,司空禹顿时从床上坐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您怎么知道?” “我自己儿子这段时间这么不正常,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还偷偷去看过她,很漂亮伶俐的一个小姑娘。” “既然您知道了,为什么没有骂我?或者继续把我禁足?”有些奇怪啊。 恭阳侯府夫人在司空禹的身边坐下,“禹儿,你爱也爱过了,闹也闹过了,她既注定不属于你,你也该放弃了。我知道,你这个孩子,不轻易动心,既然喜欢了她,那就不是轻易能忘掉的事情,娘要和不逼你,但是想要彻底忘掉一个人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母亲……” “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让母亲小瞧了你,知道吗?” “是,禹儿知道了。” …… 离开了京城之后,温悦汐他们自然是回昊黎国去,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会经过妙毒夫人的故乡宾阳,也就顺路过去看看。 而此时的秦挽祯已经改为她原来的姓氏莫挽祯,原本妙毒夫人想着要想让挽祯彻底忘了过去,是不是连名字也一起改了,但是因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挽祯这个名字,所以也就只改了姓氏。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回去宾阳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莫家的人,准确地来说,是跟莫家有关的人。 而这件事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两辆马车迎面堵在路上了,这原也是没什么的,让一让也就罢了,一件小事而已,可对方的态度实在有些嚣张。 第189章 被人认出(二更) “还不快让开,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 而这个时候,坐在马车里的温悦汐恰好伸出头来看,听到这话,立刻就冷笑反问道:“哦,恕我孤陋寡闻了,果然不知是谁家的马车。” 听到温悦汐说这话,一旁围观的人,连忙开口提醒她,“是莫家的马车啊,你们还是让一让吧,这莫家可不是好惹的。” 听闻这话,温悦汐不由一愣,莫家?难道是…… 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妙毒夫人,而妙毒夫人则是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在这里,除了那个莫家,也没有别家有这么大的架子了。只是有些奇怪,他们莫家一向是严谨治家,从来不许家里的人在外以势压人,他们当初退出京城,远离朝堂,也是出于担心树大招风的缘故,怎么现在倒是这般明目张胆地嚣张了起来?倒不像是莫家一贯的作风了。 而此时跟这个莫家甚有关系的挽祯也不由透过车窗看向前面的那辆马车,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莫家的什么人。 “莫家又怎么了?这路又不是莫家修的,上面又没有刻上莫家的名字,为什么一定要我们让?”若他们没有说那句理直气壮的嚣张话,本来让一下也无所谓,但是现下,自己还偏不让了。 在外策马而行的段蔚予听了温悦汐这话,淡淡一笑,扬声对那赶马车的侍卫道:“走。” 那侍卫会意,扬起马鞭策得那马儿继续往前走,对方一看这情况,心下一惊,对方这是铁了了心了,这……要是撞上了怎么办? 马儿也是知晓危险的,见对面的马儿已经冲过来了,亦是下意识往旁边避让,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时,温悦汐透过窗子看到了对方马车里坐着的人,却原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此时那女子也正看着她们,只不过脸上满是怒气,眼神凶狠地似乎要把温悦汐他们给吃掉一样。 一旁围观的人们见状亦很是诧异,那辆马车上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连莫家都不放在眼里。 “马车上的人师父认识吗?”温悦汐看着妙毒夫人问道。 妙毒夫人摇头,“不认识,莫家这一辈好像并没有女孩儿啊,除了……”除了挽祯,但是挽祯的存在,他们是不知道的。 “是吗?那这个女子不知道是莫家的什么人。” 说这话的时候,温悦汐偷偷去看挽祯,可是挽祯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毕竟跟自己有关系,她的心里也不免起了些波澜。 莫家,对自己而言太陌生了。事实上,很早以前,她就听说过莫家,那个时候莫家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世家大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莫家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然而,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从娘亲那里听了不少她跟父亲的事情,这才慢慢接受了自己跟那个莫家之间纠结的关系。 自己已经改回了莫姓,但这是出于自己和母亲对于自己父亲的感情,跟莫家没什么关系。想当初,莫家人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怀着身孕回来的,一直到母亲生产,他们甚至都没有过来看过一眼,可见他们是根本没有承认自己是莫家人的,那自己又何必去跟他们攀关系。无论对于母亲,还是对于自己,他们莫家的人都太过绝情。 找了一间客栈落了脚之后,妙毒夫人便是带着温悦汐他们去了原来自己的家。朱漆大门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铜环上亦是绿意斑斑,门匾上结满了蜘蛛网,依稀可以看出上面写着的‘吴宅’二字,妙毒夫人原本姓吴,她现在的名号是跟自己的夫君成亲之后才有的。 站在这里,妙毒夫人心头涌上许多难言的情绪,无论发生过多少事情,这里始终都是她的家,对于这里,她怨过、恨过、逃过,最终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门……没有上锁。”挽祯略有些惊讶地道,许久不住人的宅子不上锁,难道不怕人进去把东西给搬光吗? 知道挽祯心中的疑问,妙毒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就算不上锁,也没有人敢进这里,你外祖父以用毒而出名,谁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毒呢?不会有人敢以自己的性命冒险,以身试毒的。” 说罢,妙毒夫人推门而入,久违了的家,她就这么踏进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女儿。 对于自己的父母,她心中难免怨恨,除了当初不肯同意自己的婚事之外,还有擅自瞒着自己把挽祯给送走的事情。妙毒夫人不知道,他们在临死之前是不是有后悔过把挽祯送走的事情,因为当时那个时候她并不在他们的身边。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吴府里头已经是破败不堪,茂盛的野草随处可见,屋檐廊柱子都结满了蜘蛛网,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确没有人进来过,虽然桌椅上都布满了灰尘,但是却都安稳地放在原地,没有被人碰过丝毫。 看到这情形,妙毒夫人不由半开玩笑似地道:“从这你们应该就可以看出当初我们家有多大的威力了,就算人都不在了,成了一座空宅子,却仍旧没有人敢进来。” 所以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自己有记忆以来,来自己家里拜访全都是从父亲这里买毒药的人。小的时候自己不懂事,认为自己的父亲好厉害,只需要拿出小小的一包或者一瓶东西就能让对方留下那么多银子,而且还得是毕恭毕敬地给。自己简直太崇拜父亲了,父亲就问自己愿不愿意成为他那样的人,自己当然说愿意了,于是从那个时候起,父亲就开始教自己怎么识毒、制毒。 等到自己长大了一点了,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小孩子愿意跟自己玩儿,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声名狼藉’这四个字。 也正是因为这四个字,他的家人才坚决不同意自己跟他的婚事,是啊,他们是世家名门,哪里允得自己这样出身的女子进去他们的家门? 而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个自傲的人,从来都只有别人求着他的份儿,在得知莫家嫌弃自己家世之后,父亲更是气恼,更是对自己明言,只要他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自己嫁进莫家。 结果了两家人越闹越僵,自己跟他见成亲无望,无奈之下只得私奔去了昊黎,可结果也没能厮守一生。 以往的那许多事情,如今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叹息。 温悦汐想着妙毒夫人肯定是有些话想要单独跟挽祯说的,于是就拦着段蔚予去了别处,给她们母女俩留下独处的时间。 “挽祯,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定下来,正好这宅子打扫打扫也还可以住人。” “可是娘亲你没关系吗?莫家也在此地……” “我没什么好介意的,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呢?你想要去莫家看看吗?”说到底,她也是莫家的孩子。 挽祯却是摇头,“既然当初他们没有要我,可见是不愿意跟我扯上什么关系的,我又何必上赶着去看他们的,倒好像我有多图一样,我的亲生父亲已经不在了,我跟他们家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至于要不要住在这里,我现在……还没什么主意。” 妙毒夫人微微点头,“也是,天下这么大,说不定你还有更喜欢的地方,我们不着急做决定。” 听到妙毒夫人这样说,挽祯却是不由想起了自己离开的时候,陈季泽跟自己说的话,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留在启辰…… 母女两个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温悦汐和段蔚予,“这两个人去哪儿了?” “一定是去逛了,悦汐的性子就是爱玩儿。”妙毒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徒弟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母女两个也一起去逛逛吧,这一路上都顾着赶路了,也没怎么停下来过。” 妙毒夫人自然乐意,她带着挽祯来这里,本来也想让她了解一下自己的故乡,看看自己和她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母女两个一路逛着,便是走进了一间玉石铺子,里面有不少漂亮的珠钗,自从挽祯恢复女儿身之后,许是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天性终于得到释放,便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很感兴趣。 而妙毒夫人也乐得看着自己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这个倒是配你身上的这件衣服。” 妙毒夫人拿起一支簪子给身边的挽祯看,挽祯刚一接过,还没仔细看呢,却陡然被人夺了去,挽祯皱着眉头朝着来人一看,心中不由微讶,这个女子……不是之前自己在马车里看到的那个吗?莫家的人? 却见那女子拿着那支簪子径直对那看店的小厮道:“这支簪子我要了,多少银子?” 不等那小厮开口,挽祯就不悦地看着那女子道:“这位小姐,你未免太不懂得礼数,这支簪子是我们先看到的,若是你喜欢尽可以开口说,我自可以让给你,这般直接从别人手里夺走算什么?哪里有一点教养?” 女子眼神轻蔑地看了挽祯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是她身后跟着的侍女开了口,“大胆,也不看看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还敢说我们家小姐没有教养,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侍女竟是嚣张地抬手欲扇挽祯巴掌,却是被妙毒夫人给伸手挡了下来,只见她握紧那侍女的手腕,声音冰冷,“你们家小姐是什么身份?莫家人?我看这莫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竟然会教出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子,气数也算是尽了。” “你!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乡下人?竟然也敢非议莫家。” “我们是哪里来的,你们不用管,若要找我们麻烦,尽管来就是,不就是莫家吗?我倒要看看莫家能把我怎么样。” 那小厮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就去叫了自家掌柜的过来,这状况自己可应付不了了。 没多时之后,那掌柜的便过来了,事情的原委他已经听自家的伙计说了,事情的确有些麻烦,东西虽说是这两位先看上的,但是这位小姐毕竟是莫家的人,莫家啊,他们可得罪不起,再说了,他们东家跟莫家也有生意往来,有这份关系在,也不能得罪了莫家的小姐。 “二位您看,虽说您二位先看中的,但是先说要买的却是这位小姐,不如……您二位就割爱,您看,其他的东西,只要二位有看得上的,我绝对按原价卖给你们,不赚您二位一点银子,你们看行不行?” “割爱说不上,我们不过是拿起来随便看看,这看都没看呢,就被人给抢走了,气都气够了,还买什么东西?”挽祯双眼盯着那掌柜的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您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挽祯就拉着妙毒夫人走了,“娘亲,何必跟他们这种人一般见识,白白浪费唇舌而已。” 这个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迎面看到正要走出去的挽祯母女,面上不由露出怔然的神色。 “老爷?”那掌柜的见自己的东家似乎是愣住了,不由开口唤他。而这个时候,挽祯母女已经走远了,只听得那男人口中喃喃道:“不会吧,真的是她?” 待他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的女子时,又是怔了一下,继而笑着道:“周小姐,您这是来看钗子?有什么看上的吗?” “倒是看中了一个,只不过也被刚刚那两个人气到了。” “您别生气,您看中了什么,只管拿走就是,就当是我送小姐您的了。” “那哪儿能啊,您也是看门做生意的,怎么能让您亏本呢?” 又是客气了几句,这男人才从了那位周小姐出门。 见那位周小姐走远了,掌柜的才好奇地问自己的东家老爷,“老爷,这位周小姐跟莫家是什么关系啊?” “你怎么知道她跟莫家有关系?” “方才她的侍女说的啊。”那掌柜的便是把方才她们起争执的事情跟自己东家老爷说了。 那东家老爷听了之后,略有些诧异道:“这么说来,这位周小姐可真有些不讲理了,跟上次见着时的印象相差了太多啊。” “这位周小姐是莫家的亲戚吗?” “是,她是莫家长房夫人,也就是莫家少爷亲生母亲的侄女儿,前阵子刚来到这里,估摸着要在莫家好生住上一段日子,我跟你说啊,这位周小姐将来也许就是莫家的掌家夫人呢。” “老爷的意思是他们想要亲上加亲?” “有这个意思。” “幸好没有得罪她,要不然……” “刚刚那位离开的夫人,她说她是什么人,或者姓什么了吗?” 突然听到东家老爷这样问,那掌柜的很是不解,“老爷问这个做什么?她只是偶然间进来的一位客人而已,我们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我只是听到旁边那女子唤她娘亲,看来是一对母女。” “母女?奇怪……” “哪里奇怪?”奇怪的是自己的东家老爷吧?方才就盯着那两母女愣住了,现在又问这些,“东家认识她们吗?” “那位夫人看着眼熟,好像之前……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她怎么会再回来这里呢?” …… 到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挽祯跟温悦汐说起今天在玉石店里发生的那件事,温悦汐顿时不平道:“真是的,你们不该那么轻易放过她的,不就是莫家的人吗?至于那么嚣张吗?”温悦汐对这个莫家彻底没了好感。 妙毒夫人闻言开口道:“悦汐,你师父是什么人,还能在别人手底下吃亏啊。” 温悦汐顿时凑过去问道:“师父在她身上动手脚了?” 妙毒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足够让她吃点苦头了。” 这个时候,外面却有人敲门,“客官,有人找。”声音很有些恭谨,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第190章 前来试探(一更) 有人找?他们刚在这里落了脚,会有什么人找来?疑惑之间,温悦汐跟妙毒夫人她们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才道:“请进吧。” 房门被人推开,客栈里的小厮退避到一旁,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双十的年纪,长相俊朗,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有一股长久沉淀之下的稳健和儒雅。 “在下莫景云,特来拜见婶母。” 莫景云,一听是姓莫,又说拜见婶母,妙毒夫人心中便是明了,眼前的这个男子一定就是莫家长房嫡孙了, “莫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坐。”妙毒夫人心里也是没底,莫家一直不承认自己,现在这位莫少爷又称自己为婶母,却不知来意如何。 “婶母说这样的话就太客气了,我本是小辈,您这样说景云可承受不起。” 在落座的同时,莫景云的目光在挽祯和悦汐二人的脸上扫过,他还不知这二位究竟哪一位才是自己的堂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又是谁,看起来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吃饭了。” “无妨,莫少爷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我想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妙毒夫人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怨气,如果当初不是莫家那么坚决地反对,自己的父母也不至于为了赌一口气,坚决不同意自己跟他的婚事,如果当初莫家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或许如今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听了妙毒夫人这话之后,要么是尴尬,要么是气恼,总之是不会有什么好的情绪,但是这位莫家少爷却只是神色不变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听人说婶母回来了,所以侄儿前来拜访一下。” “莫少爷,您这一口一个婶母的,叫得我有些晕,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我想你这‘婶母’二字应该是称呼我的,但是我却是担不起你这两个字,我与你,与你们莫家从来都没什么关系。”既然以前那般拒之门外,现在又何必再来拜访? “既然婶母已与叔叔喜结连理,那您自然就是我的婶母,又如何能说没有关系呢?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拜访您之外,还有一件东西要送来。” 自这莫景云一进来,妙毒夫人就已经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了,是一个上有浮雕的暗红木盒,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听说今日婶母和一位小姐一起去彭掌柜的铺子,看中了一支钗子,却被景云的表妹毓儿给横刀夺爱。毓儿被家里人宠坏了,没了规矩,还请婶母和……”说着,莫景云便是朝着坐在那里的挽祯和悦汐二人看去,“却不知当时跟婶母在一起的是哪位小姐?” “是挽祯。”妙毒夫人说着,便是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 莫景云起身上前对着挽祯淡笑着道:“真是抱歉,惹得你跟婶母二人心情不佳,希望这里面的簪子能合你的心意,就当是我替毓儿赔罪了。” 可是挽祯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淡然开口道:“东西你就拿回去吧,令表妹夺走的那支簪子,我本也不怎么喜欢,气恼的只是她太过无礼,径直从我手中夺走,若她提前跟我们说一句,难道我还不能让了给她吗?” “姑娘说的是,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训诫一下毓儿的。” 这个时候,一旁的温悦汐也是不咸不淡地道:“莫少爷,你是该好好训诫一下你的那个表妹了,她对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这么无礼了,说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我们今天刚一进城的时候,就碰上了她,两辆马车迎头碰上,堵在了路中间。这事儿呢,原也是小事儿,我们本来都已经打算要让你了,可你们家的下人倒好,径直抬出了你们莫家的名号仗势欺人,还问我们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道这路是归属你们莫家所有的吗?” 听到这话,莫景云及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却是语气平缓地道:“若果真有此时,那毓儿可就太不应该的,我自会让她亲口跟你们道歉。” “那我们就等着了。” 温悦汐心中暗道:瞧着这个莫家的少爷还算是个懂事、识礼的,比他那个表妹可好多了。表妹,这么说来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并非是莫家的人,而是莫家的亲戚,难怪师父说不知道莫家还有这样一个人。 而莫景云又是看向挽祯,把手中的木盒递给她,“虽然姑娘方才那样说了,但是景云心中亦是过意不去,这个玉簪就当做给姑娘赔罪的,你且收下吧。” 挽祯拿不定主意,不由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妙毒夫人,而妙毒夫人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挽祯这才接过莫景云递过来的木盒,“莫少爷有心了。” “姑娘客气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虽然已经改回亲生父亲的姓氏了,但是面前站着的这个毕竟是莫家的少爷,自己若说自己是莫挽祯岂不是等于暴露了身份,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让莫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而妙毒夫人却没有开口,她不想去左右挽祯的想法,认不认莫家,全在于挽祯自己,自己不会去干涉她。 犹豫了片刻之后,挽祯终于松开自己捏着的衣角,抬眸看向那莫景云,“我叫秦挽祯。” “秦小姐,不知秦小姐是哪里人?” “我是从京城来的。” “哦,京城,这次来宾阳是有什么事情吗?” 妙毒夫人这个时候也觉出不对来,莫景云似乎对挽祯很好奇,明明悦汐和蔚王殿下也在这里,他却没有问他们的姓名和来历,只盯着挽祯一个人问,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只是来看看而已。” “那秦小姐跟我婶母的关系是……?” “莫少爷问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抱歉,因为我听我的那位朋友说,他听姑娘你唤我的婶母为‘娘亲’,所以我想着,若事实如此,我与姑娘你只怕是有亲缘关系的,事关重大,还请姑娘和婶母能够如实告知。” 今日妙毒夫人她们母女去过的那间店铺的东家,跟莫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无论是莫景云,还是莫景云的父亲跟他都算是熟识。他当时就觉得妙毒夫人很有些脸熟,像是失踪已久的吴家小姐,又从自己铺子的掌柜口中得知,她身旁的那位年轻女子唤她娘亲,那人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于是就找到莫景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跟他说了,莫景云这才找到了这间客栈来。 本来他进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想着或许是那个掌柜的听错了,毕竟自己听父亲说过,自己的那位堂妹刚出生就死了,这么多年婶母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死而复生的事情未免太不现实。 但是方才自己给她簪子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婶母,明显是在询问她的意思,而在问起她的姓名之时,她又犹豫了那么久,让自己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的确是有问题。 只是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算跟自己说实话了,那自己就只好直接点,直接问出来了。 事到如今,既然莫景云都已经问得这么直接了,若是再说谎,倒是显得她们心虚,而且他既然这样问了,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谱,不过想要个确切的答案而已。 于是妙毒夫人看着莫景云,点头应道:“是,挽祯是我的女儿。” 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听到妙毒夫人这样说的时候,莫景云还是不由惊了一下,“原来,你果真是我的妹妹。”在听了叔叔他们两个的故事之后,自己丝毫不会怀疑婶母还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如果这个姑娘是婶母的女儿,那她就一定是叔叔的女儿。 “莫少爷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与你莫家本也没什么关系,虽然我如今已经改回原姓,但是那只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并不是要跟你们莫家沾上什么关系。”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要过来看看你们,看看我从未谋面的妹妹长什么样子。” 莫景云的态度一直都很诚恳,并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样子,挽祯也不好意思再冷脸对他,只是一想到从自己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过问过自己,心里也难免怨恨了。 “莫少爷身份尊贵,我哪有这个福分做您的妹妹。” 莫景云对于当年那段往事也是多有耳闻,所以此时也并不意外挽祯会有这样的态度,她对莫家有抵触也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莫家太过冷漠,对她的存在不闻不问,若换了自己,自己心里也难免会怨恨。 “你既是我叔叔的女儿,那自然就是我的妹妹,这关系是天注定的,更改不了。只是,恕我冒昧,我听我父亲说叔叔的女儿不是一出生就……?” “挽祯是最近才找回来的,我也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当初是我父母骗了我,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死了,其实是被他们给送走了。” 莫景云讶然,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难怪自己家里人一直都以为叔叔的女儿已经死了,却原来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是这样认为的。 “婶母能跟我说说您是怎么知道挽祯还活着的吗?”他叫得很亲近,挽祯。 妙毒夫人看着面前的莫景云,心中难免感慨,如果当初自己见到的莫家人都是像他这样的态度的话,那该有多好。 既然已经告诉了他挽祯的身份,再多说一些也没关系了,他想知道什么,告诉他也就是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完妙毒夫人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莫景云不由看向坐在那里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的挽祯,心中暗道:这么多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开心。亦难免暗暗恼怒,那个秦家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待他们莫府的小姐,他们连给挽祯提鞋都不配。 “该问的你也都问完了,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莫少爷,您请回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是打算以后都留在这里了吧?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家乡,不是吗?” 妙毒夫人却是摇头,“不,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只是路过这里,回来看一眼而已,过两天我们就走了。至于以后会住在哪里,我们还没定下来,全看挽祯的意思,她想多走一些地方看看。” “是这样……”莫景云的声音低了几分,继而对抬眸看着他们道:“今日多有打扰,还请你们见谅,我就先告辞了。” “莫少爷慢走。” 莫景云走出房间,这客栈的掌柜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方才听店里的小厮说莫家少爷来了,自己还以为他看错了,莫家少爷怎么可能来他们这里,但是小厮笃定说没看错,他这才着急忙慌地赶紧上来,在外面候着。 不过,现下看来这等了许久没有白费,果真是莫家的少爷。 “莫少爷,您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真是有失远迎。” “掌柜的客气了,我只是过来看望几位朋友而已。那间房里的四位客人,他们的用度全都记在莫府的账上,一应吃食用具全都要最好的,知道吗?” “是,在下知道了。” 送走了莫景云之后,那客栈掌柜的心中不由暗道:也不知那几位跟莫家少爷是什么关系,竟然要把他们的账都记在莫家的账上。 不过不管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好生伺候着就对了。 “听到方才莫少爷说的话了吗?那几位客人,你小心伺候着点儿,千万别给得罪了。” “是,小的知道了。” 吃罢晚饭之后,夜渐渐深了,挽祯却还在妙毒夫人的房里,对于今天莫景云的突然到来,母女两个都是措手不及。她们此次回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莫家怎么样,只是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凑巧,竟然让莫景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从莫景云方才说的话来看,这件事他只是怀疑,是来试探我们的,一定还没有告诉他家里人。但是我想着,等他回去之后,就会跟家里人说了。”却不知莫家人会是个什么反应,不过既然当初他们不认挽祯的话,现在会改变主意吗?他们不是看不上挽祯,而是看不上身为挽祯娘亲的自己。 “娘亲是在担心我吗?我无所谓的,反正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跟他们莫家沾上什么关系,我们过两天就走了,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烦恼。” 但是妙毒夫人没有对挽祯说出口的是,她真正担心的不是莫家不认挽祯,这她是一点不在乎的,她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种状况。 挽祯回去自己房间睡了,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妙毒夫人几乎一整夜没合眼…… 第二日天还未亮,妙毒夫人就已经起床了,而令她惊讶的人,有人竟然跟她一样早,准确地来说,是比她还要早。 “夫人,莫家老爷和莫少爷已经在楼下等着您了,还请移步到楼下一见。” 这掌柜的也是被惊吓得不轻,昨天莫家少爷刚刚来过,今天莫家老爷又是亲自来了,这几位客人跟莫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竟还劳得莫家的两位主子相继亲自上门。 妙毒夫人听了这掌柜的话之后并不意外,她早就猜着莫景云回去之后一定会跟莫家的人说挽祯的事情,也猜到他们有可能会过来看挽祯。 “大哥。”妙毒夫人还是愿意叫他一声大哥的,当年他们二人逃走的时候,是这莫家的长子给的他们盘缠。 第191章 小姐回来了(二更) “弟妹。”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莫家大少爷,如今也已经是沉稳严肃的莫家当家人了。 “许久不就不见,弟妹还好吗?” “还好。”妙毒夫人语气冷淡。 “这里有外人在,我们能上去说吗?”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吧。” 待他们三人上去之后,方才一直站在那里的小厮满脸惊讶地转头看向自家掌柜,“掌柜的,莫老爷方才称那位夫人……弟……弟妹?” 那掌柜的亦是同他一样震惊,弟妹?是了,莫家嫡系一支,原先是有两个儿子的,后来那个二儿子不是跟人私奔了吗?原来跟他意思私奔的竟就是方才那位夫人!只是跟她一起来的两位小姐,一位唤她师父,一位唤她……娘亲……现在这莫家的老爷和少爷一起来看望,怕不是那位小姐真的是莫家的骨肉! 而这厢,妙毒夫人已经带着他们二位去了楼上。 “挽祯那孩子呢?”莫老爷问得很自然,叫得很亲近,让妙毒夫人给他们倒茶的手不由顿了一下,茶水倾出了一些。 “她还在隔壁房间睡着呢。” 妙毒夫人把倒好的茶水递给莫老爷和莫景云,“你们这次来定然是因为挽祯了?” 莫老爷伸手结果茶水,“不仅仅是因为挽祯,也因为弟妹你,父亲和母亲想要见见你们,有些重要的话要跟你们说。” “挽祯去不去,那要她自己来做决定,我不会去干涉她。但是我,还是算了,你们莫家的门槛太高,我是高攀不上的。” “弟妹如此说,定还是在为着当初的事情生气,而父亲和母亲请你们二人过去也真是为了当初的事情。弟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想通了,其实他们早就想找到你,只是你一直行踪不定,我们派人找过很多次,可是都没能找到你的消息。” 妙毒夫人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袖,淡声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外面四处漂泊,你们自然是找不到我的,再说了,找到我又怎么样,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回过头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已经走了的人,再怎么也回不来了。” 他们大概是因为知道挽祯的存在,想要让挽祯回去,所以不情愿地说对当初的事情后悔的话,其实他们何曾在乎过自己的想法?不过是想要挽祯回去罢了。 “弟妹,我知道当年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也一定有很多怨气,可是,不管你信不信,父亲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让人去打听你的消息,只不过每一次都是一无所获。这次,景云偶然得知你们二人的消息,我想着或许是明琦在天有灵刻意安排的。若是明琦还在的话,他一定希望看到你跟挽祯回去莫家的,你也了解他的不是吗?” 明琦……有多久没有人在我的面前提到过你的名字了?是这样的吗?如果你还在世的话,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半晌之后,妙毒夫人终于开口道:“还是听听看挽祯的意思吧。” 挽祯没有想到自己一起床就会看到莫家的人,看来娘亲的猜测是对的,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莫景云就把这件事跟莫家的人说了。 听了他们的来意之后,挽祯果断拒绝,“我根本就没想跟你们莫家扯上什么关系,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天下姓莫的也不止你们一家。” 莫老爷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才看着挽祯,开口道:“昨天晚上,你祖父在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之后,一激动就晕了过去,折腾了一夜,今天早上才醒,只不过大夫份吩咐他要好生在床上躺着,不然的话,他就会亲自来看你了。你跟你娘亲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父亲和你祖母每每想起你父亲都会伤心落泪,悔恨当初不该那么固执。就算你不想承认自己是莫家人的身份,最起码回去看看他们好吗?就当是我这个做伯父的求你了。” 见挽祯面上还有犹豫,莫老爷又是道:“你祖父和你祖母年纪大了,还不知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不知哪天就……若是你们连面都不见上一次的话,不仅是他们,你以后只怕也会后悔。” 而莫老爷的这话却是深深触动了妙毒夫人,不由让她想起了,当初得知自己父母去世的消失时,自己的心情,不是不后悔的,如果自己能稍稍放下心里的怨恨,回去看他们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呢,他们走的时候,心里只怕还惦记着自己这女儿呢。 而且挽祯在秦府长大,至今为止她感受到的亲情极为有限,尤其是来自长辈的,或者自己应该让她去见一见莫家的人。 “挽祯,你去吧,去见见他们,不然你的心结也是一辈子都解不开。”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一辈子活在她是被抛弃了的认知中。 妙毒夫人突然这样说,莫老爷除了意外之外,更多的是高兴,父亲和母亲若是见到挽祯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时之间,他们的目光都是落在挽祯的身上,而挽祯则是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的样子,片刻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来,道:“好,我去。” “好,好,”莫景云的父亲高兴地道:“既然挽祯答应了,那就请弟妹陪她一起去吧,有你陪在她身边的话,她感觉也会好一点的。” “可以。”这一次,妙毒夫人答应得很痛快。 去就去吧,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的父母了,她也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二老究竟有了怎样的变化。 听到妙毒夫人这样干脆地答应,莫景云和他的父亲都有些意外,方才她的态度还很坚决,怎么突然之间有了这样大的转变。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她能答应带着挽祯回莫家,这都是一件好事。 既然要去见的是自己的祖父和祖母,挽祯还是很有些在意的,她不想让他们看低了自己,就算没有他们莫家的名头在身,自己一样很出色。 “悦汐,我看起来应该不至于太……上不得台面吧?”毕竟是莫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挽祯不想让他们小瞧了自己。 正在帮挽祯画眉的温悦汐闻言不由失笑,“挽祯,你说认真的啊?你可是曾经把数家店铺做得红红火火的人,跟他们家的小姐们比起来,你简直不要出色太多,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看他们家的表小姐就知道了,她可根本没法儿跟你比。” “虽然你这样说,我还是有些紧张。” 温悦汐闻言了然,紧张是因为有期待啊,挽祯并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不在乎莫家。 画好了脸上的妆容,温悦汐拿起桌上那个眼熟的木盒,“这个就是昨天晚上,你那堂哥送给你的簪子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支碧玉清透的簪子,触手温凉,里面似有碧水在流动,一看就是支上好的玉簪。 “就戴这个吧,好歹你堂哥的一点心意,我看他倒果真像是一个好哥哥的样子。” 见挽祯没有开口拒绝,温悦汐便是把那支玉簪插在她的发间,含笑道:“你这个哥哥还挺有眼光的,很漂亮。” 见温悦汐跟自己的堂妹一起出来,莫景云不由开口对温悦汐和段蔚予道:“不如二位也同我们一起去吧,来者是客,也好让我们尽一番地主之谊。” 莫景云想的是,如果让这两位也一起去的话,或者到时候还可以顺势留他们在莫府住上几日,这几日的时间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了,或许最后还可以说服挽祯和婶母一起留在莫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悦汐早就对这个莫家十分好奇了,此时听到莫景云这样说,也是不客气地应道:“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悦汐都答应了,段蔚予自然没什么意见,而且他对这个莫家也有些兴趣,能够在鼎盛时期急流勇退的人可不多,并非是他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们断舍不下。从这莫老爷和莫少爷的言行举止来看,莫家的确是家风严谨,自己也想见识见识,这莫家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他们一行人也便是离开了客栈,往莫府的方向去了。 看到这情形,客栈的掌柜不由喃喃道:“估摸着,莫家是要添一位小姐了。”随即高兴道:“以后我也可以跟别人吹嘘,莫家小姐曾经在我客栈里住过。” 在去往莫家的路上,妙毒夫人和莫挽祯的心情都有些紧张,但是这种紧张有相似却也有不同。 在这种紧张之中,他们到了莫府的大门前,宽阔的大门很气派,两边一左一右两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妙毒夫人抬头看着这高高的石阶,想起自己曾经也来过这里,只是却是被拒之门外,到此时,妙毒夫人简直想要转身回去了,但是事已至此,她既已答应了,就绝对不会食言。 “进去吧。”莫老爷说着,又是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进去通禀老爷子和老夫人,说二夫人和小姐回来了。” 二夫人和小姐,那两个下人都是愣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应了声是,“小的这就……这就去禀报老爷子和老夫人。” 那厢里,听说二夫人和小姐回来了,莫家的老夫人竟是扶着老爷子亲自迎了出来,可是那位周家来的表小姐却还不知是这么回事儿呢。 “姑母,家里来了什么人?竟然劳得老爷子和老夫人亲自去迎?”以莫家的地位,能有这般架子的,怕只有京城来的王孙贵族了吧? 莫夫人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是莫家老二,也就是景云的二叔,他的女儿回来了。” “啊?二叔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什么时候又有了一个女儿啊?”自己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位就是莫家的小姐无疑了。” 莫夫人现在也顾不上跟自己的侄女儿多说什么,她得仔细照看着二老,免得跟昨天一样,一听到消息就激动得晕过去了,这次可是直接见到自己的亲孙女儿啊,那还不得更激动。 “父亲、母亲,我们就且先在这里等着吧,这会儿迎出去,免得走岔了。” 莫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欲扶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可是老爷子却是冲她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他哪里能坐得住?自己的琦儿竟然还有个女儿在世上,自己还以为那孩子刚出生就死了,如今失而复得,也算是上苍对自己的一点怜惜吧,也或许是琦儿在天有灵,不忍心看到他们骨肉分离,所以才安排了这些。 “怎么还没有来?”老夫人也有些着急,不知自己的孙女儿究竟是何模样,算下来,她如今也及笄了吧,都这么大了,自己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母亲不要着急,马上就过来了。”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一个侍女就快步走了进来,口中还道:“来了,来了,小姐来了。” 听到这话,老爷子和老夫人都不由往前走了几步,急切想要见到自己的孙女儿。 门帘被一侍女给撩开,先走进来的是莫老爷,只见得他对莫家老爷子和老夫人道:“父亲,母亲,弟妹和挽祯已经来了。” 话音落下,妙毒夫人和挽祯二人便是一起走了进来,挽祯抬眸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两位老者,老爷子正盯着自己看,他身形清瘦,眉宇之间有一股文人的风骨,而一旁的老夫人则是不停抹泪,“孩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她先是上前握住挽祯的手,又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妙毒夫人,“你也受苦了,这么多年,是我们莫家对不住你。” 莫夫人一看这情形,赶紧上前道:“弟妹和挽祯回来了,这是高兴的事情,母亲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将来相处的时候多着呢。来,我们坐下再说吧。” 而此时站在后面的周毓儿却是愣住了,这……就是二夫人和二小姐?她们不是那天挡住自己马车的人吗?怎么会那么巧?这可怎么办?看着情形,老爷子和老夫人以后还不把这孙女儿当成心尖儿上的宝贝,她们会不会报复自己啊。 此时的周毓儿真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在玉石铺子的时候,就不逞一时之气去抢她们的玉簪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而温悦汐此时也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周毓儿,嘴角淡淡抿了一抹笑,这个时候倒是不见她的嚣张气焰了,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老夫人不舍得撒手,便是让挽祯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两位是跟弟妹还有挽祯一起的温小姐和段公子,这位温小姐是弟妹的徒弟,段公子是温小姐的未婚夫。”莫老爷向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这般介绍道。 而此时莫夫人也是拉了周毓儿过来,对挽祯他们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儿,毓儿。” 温悦汐淡淡一笑,“见过,刚京城的时候就见过了。” 莫夫人闻言不由有些诧异,“是吗?那可真是有缘分。” “还不是一般的缘分呢,一天之内见了两次,一次叫嚣着让我们给她让路,另外一次干脆直接抢了挽祯拿在手里的玉簪。我当时还想着,这莫家的架子可真大啊,仗势欺人,也不是这么个欺法儿。” 莫夫人闻言惊讶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周毓儿,“这是真的吗?” “我……”周毓儿没有想到温悦汐会这样不顾情面地直接说出来,一时也是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时候,莫景云沉声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在,毓儿,你就道个歉吧,毕竟是你有错在先。” 第192章 不肯相让的结果(一更) 周毓儿没有办法,只好对着温悦汐他们屈身行了一礼,“昨日是我不对,还请各位能够见谅。” 一时间,温悦汐他们却都没有说话,周毓儿只得定在那里,保持行礼的姿势,面上很有些尴尬,心中亦是十分难堪。她周毓儿家世虽说比不得莫家显赫,但是也是出身名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若非是因为姑母和表哥,自己才不会对他们这般低三下四。 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儿,莫夫人看着不忍心,只好站到周毓儿身边帮她解围道:“毓儿这孩子真是被家里人宠坏了,还是小孩子一个,你们就别跟她计较了。” 温悦汐笑了笑,“那还真是不一样,差不多的年纪,挽祯都可以独当一面,独自一人撑起那么多间铺子了。” 她这话里除了讽刺之外,还带着对莫家人的责备,若非当初他们执意不肯接受师父,不肯同意师父和他们儿子的婚事,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如果当初师父怀着身孕回来的时候,他们能接受那个孩子,挽祯也不至于被师父的父母给送走。在这整件事情里,两家的父母都犯了大错。 果然,听到温悦汐这话,莫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心中更加愧疚,越发难受了,那老夫人眼泪已经止不住,只握着莫挽祯的手道:“孩子,你受苦了,是我们对不住你。”说罢狠狠瞪了莫老爷子一眼,“当初我是想把肚子里怀着你的你娘给接回来住的,可是你祖父……”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她们母女两个给接回来,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孙女在外面受那么多苦,也不知这么多年,她们母女俩是怎么过来的。 莫老夫人这话头一开,是少不得要说当初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有其他人在场是不好说的,于是莫景云便是看着温悦汐和段蔚予道:“二位是第一次来我们莫府,不如我带你们到处看看。” 温悦汐和段蔚予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莫景云的意思呢,也就顺水推舟地跟莫景云一起走了出去。 从昨天到现在,莫景云见过温悦汐和段蔚予两次了,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只不过一直也没有机会问问他们的身份来历,只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是婶母的徒弟,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这位姑娘看起来开朗天真,但她方才一字一句里都是暗藏了玄机,可见她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纯然无害,相反,她的心思比一般女子要深得多。 而她的未婚夫就更不简单了,行为举止之间全是一派清贵之气,这样的气韵就算是长在世家大族中的自己也是及不上了,而且他虽话少,但是身上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僭越的王者之气,难不成这个男人与皇室有什么关系?可若是真与皇室有关,自己不至于会不认识。 与其在心里胡乱地猜测,倒不如直接来问了,只听得莫景云开口问道:“温小姐跟婶母是怎么认识的?” “我当时中了毒,请了师父来给我解毒,就这么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那温小姐跟婶母二人还真是有缘分,我们找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一点行踪。” 温悦汐心道:那是,你们手底下的人能跟段蔚予手底下的人相比吗? “师父的行踪的确不好找,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四海为家,就算在一处落了脚,也不会停留多长时间,于师父而言,她早就没有家了。” 本来是想打探他们二人的来历的,此时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莫景云的心里亦是不由暗暗叹息,是啊,如果当初婶母怀有身孕的时候,祖父能同意把她们母女二人接回莫家,自己的妹妹也不至于在别人家受苦这么多年,还被迫一直扮成男人,真是太可恶了。 秦家?自己是得好好查一查这个秦家的底细了,这件事自己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莫家的小姐可不能被人白白利用了这么多年。 “其实,这么多年来,祖父和祖母也不好过,他们一直以为二叔的女儿已经死了,是被他们给害死的。可能,我现在说这样的话,你们听起来更像是为我的祖父、祖母开脱,但是,你们没有看过我祖母在二叔的房间里哭晕过去的样子,也没有见过我祖父跪在二叔的牌位前一整天不吃也不喝的情形。我父亲常说,其实那个时候,若是两家各让一步,事情也不至于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我祖父这个人,向来是有些傲气的,也有些古板,实话实说,他是很有些看不上婶母的家世,不过,这是无关于贫富和门第的,他看中的是名声。当时婶母的父亲是宾阳有名的制毒高手……其实不止是宾阳,若婶母只是家境贫寒倒没什么,只要家世清白就足够了,我祖父也不会太反对,可是当时的吴家是声名狼藉,我祖父又是极看重我们莫家门楣之人,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同意二叔的婚事。而婶母的父亲呢,也是一个有傲气的人,知道我祖父反对,他就更加反对,两个人像是敌对上了一样,结果情况越来越严重,两家人竟然开始分别给二叔和婶母定下别的亲事,实在没有办法了,二叔就带着婶母私奔了。”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父亲跟自己说的,父亲还跟自己说,其实当时二叔走的时候,他是知情的,但是他同情自己的弟弟,所以并没有告诉别人,并且给他们二人准备了盘缠。可是直到今天,父亲还很后悔这件事,他说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让他们两个走的话,或许二叔就不会死了。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人知道,是不是当初二叔没有私奔的话,情况就一定要比现在好,发生的事情已然发生了,无论再说什么也挽不回了。 “那后来呢?师父的夫君已经死了,他们还坚持什么,师父大着肚子回来,那可是你们莫家的骨血啊,你二叔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们怎么忍心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温悦汐的语气难免气愤,见莫景云面色尴尬,她连忙道:“抱歉,我有些激动了,这些毕竟也不是你的错。” “没关系,我能理解,看到你这样为婶母和挽祯抱不平,其实我心里还有些高兴,看得出来,你跟她们两个的关系很不错。”莫景云笑了笑,那笑容却又迅速沉了下去,“当初祖父和祖母其实是想过要接怀着身孕的婶母回莫家的,尤其是祖母,在得知婶母怀了孕之后,还跟祖父大闹了一场,一定要接她们母女回来住。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的心里多少也有些矛盾,他们失去儿子的痛无法排解,会把这个错加诸在别人的身上,无法怨恨自己,就只能去怨恨别人。” 温悦汐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当初他们怨恨师父让他们失去了儿子?可这明明是他们的固执造成的,如果他们能同意师父和他们儿子的婚事的话,他们的儿子也许就不会死了。” “可是,怨恨自己太累,也太难受了,还是怨恨别人比较简单一些。不过后来,我祖父也决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去接婶母来莫家住,给她,也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可是……”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我不清楚,这些事情我都是从我父亲那里听说的,他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父亲只知道,那天祖父亲自上门,去吴家接怀着身孕的婶母,可是回来的时候,人没接回来,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应该是跟吴家老爷又起了冲突。从那以后,无论祖母和父亲再怎么劝说,祖父都没有再说接婶母回来住的话,一直到听说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的消息……” 而此时,另一边的挽祯和妙毒夫人亦是听莫家的老爷子提起了当初的事情。 “我跟你父亲都太傲气、太固执了,如果当初我们两个中的其中一个能稍稍让对方那么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时我上门去接你,你父亲不让,我们两个翻了脸,一直到后来我们才听说孩子夭折了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已经又走了……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不能挽回了,这么多年了,明琦死了,你父母也去了,我一直都在后悔当初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昨天听景云说,你跟明琦的女儿还活着的事情,我有多高兴,我想这应该是明琦不忍看我们都受苦,所以才安排的这一切,我做的错事已经够多了,只希望以后不要再错了。” 听到这里,挽祯已经不知道该这么说了,两家人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才各不相让,最终导致这样的结果,算是造化弄人吗?只要当初哪怕退一小小步呢,他们全部人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而妙毒夫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抬眸看着莫家老爷子,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要让挽祯认祖归宗,回莫家是吗?” “当然不止挽祯,还有你,这么多年,我们莫家欠你一个名分。我想正式办一个宴会,迎接你跟挽祯回家,告诉所有人你们的身份。” 妙毒夫人却是摇了摇头,冷淡地道:“您大概是误会了,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要听听看你们是怎么看待当初的事情的,我想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当初的事情说清楚。现在既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数清楚了,我想,我也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你们莫家的人,当初你们拒我于门外,如今我也不想进你们这座高府大宅。至于挽祯,她怎么决定,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我不会干涉她。” 明琦都已经走了,自己跟他们莫家还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受不得他们莫家这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就算呆在这里,也是碍人眼,自己何苦给自己找麻烦。至于挽祯,她已经这么大了,有她自己的打算,这些事情都该由她自己来做决定。 虽然自己很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但是如果她选在留在莫家的话,自己也不会反对。 “母亲不留下的话,我也不会留在这里的。”在这整件事情里,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是这些长辈,可是最后的苦果却要自己的父母来承担。尤其是娘亲,她承受的痛苦要比任何人都多,自己当然要留在她身边。 “挽祯,这里毕竟是你的家啊,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孙女,难道又要离开了? 挽祯摇头,“我会陪着我娘亲的,她只有一个人。”自己不陪她,她该有多孤独啊。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如,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毕竟这里是你娘和你爹长大的地方,在这里安顿下来也挺好的,不是吗?” 如果不能让挽祯回家的话,最起码也要让她留在宾阳,不然以后要怎么见面?自己年纪已经大了,不知道还能跟自己的孙女相处多久。 “我……”挽祯不由看了一眼妙毒夫人,“我还没决定,我跟娘亲要先去一趟昊黎,娘亲的那个徒弟,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位温小姐,她要成亲了,她的婚礼,我们是一定要去的。至于以后会在哪里安定下来,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还说不上。” “挽祯,”老夫人紧紧握着挽祯的手,“我们不逼你,但是你好好考虑考虑,住在宾阳是个很好的选择,我跟你祖父年纪都大了,想多看你几眼,行吗?” 老人语气里的哀求让莫挽祯不忍,眼眶一红,微微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还能在这里呆几天啊?”老夫人是真舍不得自己的孙女儿。 这个……“两三天吧,本来我们也就只是路过回来看看。” “不能再多呆几天吗?” 挽祯沉默,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从小缺乏亲情的她来说,亲情是她无法抗拒的东西,但是想到自己娘亲之前受的苦,又不能跟他们太亲近,挽祯的心中也很有些矛盾。 这个时候,老爷子开口道:“不管你们母女最后做什么样的决定,我想,我们应该让大家知道挽祯是我们莫家的孩子,明琦也一定不会希望他的孩子无名无分的。而且,”老爷子看向妙毒夫人,“有了莫家小姐的身份,多少也算是一层保护,别人不敢轻易欺负她,这也是为了挽祯好。” “这件事不用询问我的意见,挽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的事情全由她自己来做主。”妙毒夫人说着,便是抬眸看向自己的女儿,“挽祯,你无须顾虑我,我与莫家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而你,无可否认,你是莫家的孩子,你想如何对待莫家人,由你自己决定。” 挽祯被秦家摆布了这么多年,她希望从今以后自己的女儿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有任何的顾虑,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包括在内。 “挽祯,我们并不是要强迫你回到莫家,只是……想要告诉别人,我们莫家还有一位小姐,大家一起高兴一下,行吗?”老夫人看着莫挽祯,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色,语气软软的,带着些请求的意味。 “好。”挽祯终于还是点头。 第193章 哪一位妹妹?(二更) 在侧厅里等着的莫夫人此时却是有些担心,昨天晚上,光是听到孙女儿还活着的消息,就已经激动得晕过去了,现在面对面地跟孙女儿说话,还不得更激动了。 正在焦急之际,莫夫人转头见着自己的侄女儿周毓儿正在挠自己的手背,而她手背上的肌肤有几处已经被挠破了,微微地渗着血,心下不由惊讶,“毓儿,你手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从今天刚一起床的时候,手背就有些痒,现在是越来越痒了。”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可是现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该不会是摸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吧?”莫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招来侍女去请大夫过来给周毓儿瞧瞧。 见周毓儿挠得越发狠了,莫夫人不由皱起眉头,“再这样抓下去,你的手都要烂了。” 周毓儿苦着脸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实在太痒了。” 莫夫人觉得奇怪,又没被虫子咬,又没碰什么不该碰的,这手怎么会突然痒起来呢? 眼看着自己的侄女越抓越用力,手背上满是指甲抓出的血痕,而大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莫夫人便是想到了妙毒夫人也是懂得医术的,说不定她有办法。 可是这个时候,也不知他们在里面说着些什么,自己也不好进去打扰,正是犹豫之间,莫夫人却蓦地想起莫景云的话,昨天毓儿跟她们母女有不愉快的经历,而自己那弟妹不仅懂医,更是擅毒啊,毓儿的手突然这样,只怕跟她也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莫夫人不再着急,却是坐了下来,凝眸盯着周毓儿问道:“方才她们说的可是真的,昨日你与她们有过不愉快是吗?” 周毓儿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我……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不等周毓儿说完,莫夫人的声音就冷了几分,“毓儿,你该知道莫家最注重的就是家风,从来不许家里人在外面仗势欺人,莫说你不是真正的莫家人,就算你果真是莫家的小姐,也不能仗着莫家的名头在外面嚣张。你也该庆幸自己并非是莫家的小姐,不然的话,就不止是道歉那么简单的了。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丢的是我的脸,是周家的脸,老爷子和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是很介意的。”尤其是老爷子,他一向主张严谨治家,绝不容许莫家人做出有损莫家声誉的事情,而毓儿却是顶着莫家的名头在外面嚣张,老爷子没有责骂毓儿,不过是碍于亲戚的情面。 “可那天的事情并不全怪我,她们也很嚣张,我是气不过才……” 莫夫人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不必跟我说明事情的经过,等会儿我自会去问景云,我只是提醒你,不管是莫家,还是周家,都不该因你而顶上嚣张跋扈的帽子,你以后要多收敛一些,切不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周毓儿不敢跟自己的姑母顶嘴,只得委委屈屈地道:“是,毓儿知道了。” 虽然莫夫人没有让周毓儿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谱,景云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如果不是确信事实的话,他是不会让毓儿当着那么多人给弟妹和挽祯她们道歉的。只是她没有想到毓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作为周家嫡出的小姐,毓儿被娇惯一些,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大夫还没到,妙毒夫人他们就已经从里面出来了,莫夫人赶紧起身迎上前去,而周毓儿也不敢迟疑,跟着一起站起身来。 周毓儿的手已经满是抓痕,让人不注意到都难,那老夫人看见了,不由讶然道:“毓儿的手是怎么了?” 莫夫人闻言轻声应道:“可能是被虫子咬了,真说痒呢,已经请了大夫来看。” “是吗?” 正说着呢,侍女领着大夫进来了,那大夫给周毓儿看过之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只留下一瓶药膏就走了,周毓儿涂上去之后一点儿用都没有。 莫挽祯这个时候才明白,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娘亲跟悦汐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的确是够让这位周小姐吃一些苦头的。 莫家的老爷子和老夫人看见周毓儿,便是想起方才温悦汐说过的话,对他们孙女不礼貌的人,他们心中自然也是有些不满,但是看在是亲戚,儿媳妇又在这里,不好让她面上难堪,也就没说什么,但是对周毓儿的态度却比之前冷淡了很多。 “今天你弟妹和挽祯要留在这里吃饭,你等会儿去安排一下厨房。” “知道了,母亲。” “我跟你父亲还有些事情要商量,你先带着你弟妹和挽祯在园子里转转,顺便问问她们要吃什么。” “是。”虽然不知道二老要商量什么,口中已然恭顺地应着。 莫夫人带着挽祯和妙毒夫人走了出去,而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朝后院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仍旧留在那里的周毓儿。 妙毒夫人和莫家二少爷莫明琦私奔的时候,莫夫人还没嫁到莫家来了,但是他们二人的事情,她也听自己的丈夫说起过一些,她的内心里是很同情这母女俩的,所以言行之间尽量表现得亲切,不希望让她们感到一点点的不舒服。 “如今有了挽祯这个妹妹,景云是再高兴也没有了。从小到大他一直有些孤单,小的时候还曾经问我,为什么别人都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只有他是一个人。莫家家大业大,旁支里也有不少跟景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只不过毕竟不是一脉,相处起来疏离得很。我昨天还纳闷,景云怎么突然要买簪子,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好不好看,我还以为他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呢,却原来是送给妹妹的。”说到这里,莫夫人笑了,“那孩子啊,我当时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是送给谁的,只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紧张的样子,也难怪我会误以为他是送给心仪的女孩儿的。” 听了莫夫人的话,挽祯也不由勾起了嘴角,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只是怀疑,并没有确认自己就是他的妹妹,所以才没有跟莫夫人说吧。 “他的眼光不错,选的簪子我很喜欢。” 莫夫人闻言笑着朝挽祯的发间看了一眼,“如果景云能听到你亲口跟他说一定很高兴。”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说我什么呢?” 三人回头一看,正是莫景云、温悦汐和段蔚予三人一起走了过来。 “挽祯说,你送的簪子她很喜欢。” 莫景云闻言笑了笑,看向莫挽祯,“真的喜欢吗?不是客气话?” 莫挽祯轻轻点了点头,“很漂亮,悦汐也说,你很有眼光。” “那我就多谢挽祯和温小姐的夸奖了。” “景云,你先带他们到处逛逛,我去厨房吩咐一下中午要上的菜品。温小姐和段公子有什么想要吃的,也便跟我说就是了。” 温悦汐笑着道:“倒也没有什么想吃的,全凭夫人安排就是。”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全权做主了。” 留下莫景云陪着他们几个,莫夫人便是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挽祯早就听说过莫家的辉煌,如今第一次来到莫家,这一圈走下来,不得不感叹,百年沉淀的世家果然是不一样,处处都透着世家的风范和韵味。 莫景云亦是带着他们去了莫明琦以前住过的院子,虽然早已跟莫明琦成了夫妻,但是这还是妙毒夫人第一次见到他住的院子。 “这院子除了平常的打扫之外,都不许进人的,只有祖父和祖母才能进来。” 原来这就是他从小时候开始一直住着的地方,妙毒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能想象到他生活在这里的样子,明琦,你现在能看得到我吗? 妙毒夫人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而等他们再聚集在后院的花厅的时候,莫夫人才明白方才二老是商量什么去了,却原来是准备给儿媳和孙女的见面礼去了。 莫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给的见面礼自然不是寻常的俗物,段蔚予认得出,莫挽祯接过去的那支簪子看着普通,却大有来历。 启辰曾经有过一个很出名的女子,据说那女子才华可堪丞相大任,却偏偏又美貌无双。这样的女子,民间自然流传着很多有关于她的传说,但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据说此女子最喜爱的就是栀子,而此时被莫挽祯拿在手里的簪子上正雕着一朵栀子。能被莫家拿出去给孙女做见面礼的簪子,怎么可能是一般的簪子?大概跟那个传说中的女子很有些关系。 莫景云见了,却是笑着道:“祖母这么一送,把我送的东西可比下去了。” 老夫人闻言抬眸看他,“你倒是送了什么?” “巧了,跟祖母您一样,我送了妹妹簪子,只是我送的那簪子跟祖母您送的比起来,实在是太逊色了些,祖母真叫我没的面子了。” “你倒是怪了我了,我哪里知道你也送了簪子?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没见着?” “昨天就送了,我抢在了祖母的前头,却还是叫祖母把我给比了下去。” 一旁站着的周毓儿听了,心中更加难受,表哥送她簪子,是因为自己抢了她看中的簪子吧? 吃罢一顿漫长的午饭之后,妙毒夫人和挽祯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在莫家住下,他们又是一起回了客栈,是莫景云亲自送他们回去的。 “明天我再来接你们。”莫景云离开之前,对她们笑着道。 是的,莫家准备在明天设宴,正式告诉大家挽祯是莫家小姐的身份。时间是太仓促了些,那是因为莫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担心挽祯会反悔,而且也不知挽祯什么时候会走,所以才定得这样仓促。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却要求宴会不能马虎,该准备的都要组准备,该请的客人都要请到。所以自挽祯他们离开之后,整个莫府就都忙活起来了,尤其是莫夫人,要操办的事情实在太多,而时间又太紧。 温悦汐午睡过之后,轻手轻脚地来到莫挽祯的房间,压低了声音唤道:“挽祯……” 正歪在床上走神的莫挽祯听到温悦汐的声音,连忙道:“进来吧,我没睡。”事实上,也根本睡不着。 温悦汐径直上床,靠在莫挽祯的身边,笑着看她道:“感觉怎么样?”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情挺复杂的,跟我原本想象中的冷漠无情很不一样。” “人生在世呢,不久图个开心吗?别想这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就好了,跟着你的心走。不管怎么说,能收礼物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不是吗?”温悦汐转头看向堆在一处的那些礼物,全都是莫家人送的,光是那精美的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了。 虽说不能用价钱去衡量心意,但是也是体现心意的一个途径啊,说明他们对挽祯足够重视。挽祯啊,这十几年在秦家感受到的亲情很是有限,所以她对亲情的渴望比谁都强烈,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多亲人来,她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办,尤其是还有之前长辈们的纠葛在里面。 “说说另外一件开心的事情,你看到那位周小姐的脸色了吗?想想就觉得解气,她现在一定非常后悔当初得罪了你。” 挽祯闻言亦是笑着道:“她今天倒是乖得很,跟我们昨天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样。” “那是,她喜欢你那哥哥,想要嫁进莫家,在莫家人面前自然要表现得乖一点。” “啊?你说真的啊?她喜欢莫景云?”挽祯闻言很有些诧异。 温悦汐伸手点了一下莫挽祯的脑袋,“你啊,在这方面还真是迟钝得很,光看她看你哥哥的眼神都知道了。这下啊,她可要后悔死了,得罪了你这个真正的莫家小姐,她嫁进莫家的梦想就更遥远了一些。” “更?”这个字很有些意思啊。 “你哥哥并不喜欢她啊,最起码现在是不喜欢的,那个周小姐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我看你哥哥倒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看不上那位周小姐的,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我可真要失望了。” “嗯?听起来,你对莫景云的印象很不错啊。” “当然不错,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公子,哪里是一般俗人能比的?” 莫挽祯闻言不由笑着道:“哦?那你的未婚夫呢?” “他?他是另外一个层次的人。”温悦汐神情温柔。 “哪一个层次的?” “没有人可跟他比肩的层次。” “真肉麻。”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再说了,他本来就是‘西施’。”光看‘色’就饱了。 到了第二日,莫府门前热闹非常,马车一辆辆停下,所有人都是相互议论着,听说是给莫家二小姐接风,这莫家嫡系一支只有一位公子,哪里来的小姐?真是怪了。 看着情形,来的客人还真不少,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不过既然是莫家的邀约,自然不能不给面子的,所有能到的,全都赶来了,而且他们也都很好奇,这请帖上写的‘二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景云兄,今日这宴会究竟是为了何事啊?”开口问话的亦是莫家的一位公子,只不过他并非是嫡系,只是旁支罢了。 “请帖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为了给我妹妹接风。” “妹妹?哪一位妹妹?” 第194章 只祸害我吧(一更) “我二叔的女儿。” 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面上均是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来,二叔的女儿?莫景云的二叔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来? “景云,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呢吧?”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当年挽祯生下来之后并没有夭折,只是被婶母的父母给送走了,婶母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这才找到了她。”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呆愣,还有这样的事情? “好了,你们先聊着,我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莫景云走开之后,几个人站在愣了片刻之后,不由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在宴席正式开始之前,莫家人刻意跟客人透露了挽祯回来的缘由,以免等会儿挽祯出来的时候,太过尴尬。 所以宴席还没开始,有关于莫家二小姐的事情就已经传开了,其中不免有人感叹,那个女子可真是乌鸦变凤凰了,一下子成了莫家的小姐,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贵。 而那些想要跟莫家攀亲戚的人心思又是活动起来了,莫家少爷已经有了他的表妹,旁人是没戏了,但是这刚被招回来的莫家小姐应当是还没主儿呢吧? “父亲、母亲,客人都到齐了。” 莫家老爷子点头,“行,那我们出去吧。” 老夫人亦是含笑牵着莫挽祯的手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吧。” 今日的莫挽祯是精心打扮过的,格外地明丽耀眼,任是谁见了,都不会相信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直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示于人前。 待他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所有的视线自然而然都落在了被莫家老夫人牵着手的莫挽祯的身上,这个女子定就是莫家的二小姐无疑了,不愧是莫家的血脉,长相不错,气质亦是出众,跟莫景云站在一起,丝毫没有丢分。 看来这位二小姐,虽然没有在莫家长大,却也养得一番风度的。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中,莫家老爷子开口道:“今日之宴是特意为我二儿媳和孙女接风洗尘所设,感谢各位今日能来。”说话之间,他已经牵着莫挽祯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老夫的孙女,我儿明琦的女儿,挽祯,莫挽祯。” 虽然明面说是接风宴,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今日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了介绍这莫家小姐的,也就相当于对所有人宣布,他们莫家承认了这母女两个的身份。 大家也只作不知,一众的夫人小姐上前对莫挽祯嘘寒问暖,语气熟稔,倒好像挽祯一直都是莫家小姐,从来没有失散过一般。 挽祯还真是不习惯她们这样的热情,她不习惯,但却有人嫉妒得要发疯。看到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女孩子突然成了莫家的二小姐,大多数人都是羡慕,而且有些嫉妒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这种嫉妒也只是短暂的,一闪而逝的,有一个人却不一样,那就是一心想要嫁给莫景云的周毓儿。 且不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儿一下子夺走了所有的目光,就单说自己跟她第一次见面就发生那么不愉快的事情,自己就没有办法喜欢她。凭什么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突然之间就成了莫家的二小姐,所有人都围着她转。自己在莫家老爷子和老夫人面前那么乖巧讨好,也抵不上这个莫挽祯对他们笑上一笑。这倒罢了,毕竟那个莫挽祯是他们的亲孙女儿,自己这个外戚怎么能比得上? 可是姑母呢?自己可是她的亲侄女儿啊,她竟然也只顾着那个莫挽祯,到现在她都没看上自己一眼呢。尤其是景云哥哥,自己什么时候看过他这么高兴过,还给那个莫挽祯买簪子,景云哥哥哪里像是会做这种有讨好之嫌事情的人? 幸好这个莫挽祯是跟景云哥哥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然的话,自己真的是要怄死了。 这个时候,一个围不上莫挽祯跟前去的小姐见着周毓儿独自一人站在这里,便是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周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对了,这莫小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你跟我们说说呗。” 而这话被一旁的另外一位小姐听到了,也是十分感兴趣地道:“是啊,我都好奇死了,究竟是怎么找回来的啊?” 周毓儿本来就满肚子的气,此时又是听到她们一个个问起莫挽祯,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当即转身就走了,留下身后一脸尴尬的众人。 “她这是怎么了?我们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别理她,你们还不知道她?在莫家人面前装得温顺乖巧的,私下里却仗着跟莫家的关系,盛气凌人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还一直以莫家未来的少夫人姿态面对大家呢。她道她是谁,以前莫家没有小姐也就罢了,如今人家正牌小姐回来了,这待遇一看便知高下了。人家莫家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她是一厢情愿吧,莫家少爷才看不上她呢,她也就是仗着是莫夫人的侄女儿骄傲一下,这未来的莫家夫人啊,我看啊,肯定不会是她。你瞧瞧,人家正牌小姐一回来,莫家人哪里还顾得上她?从一开始就被晾在这里了,就连她的姑母都没有过来跟她说一句话,更别提莫少爷了。” “这样说的话,我们岂不是都还有机会了?” 一句话说得一旁的几个女子都是脸红了,其中一个佯装动手去打她,“好歹你也是个千金小姐呢,说话这样不知轻重,这样的话岂是女子能说得的?好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岂不要羞死。” “你们啊,就是口是心非,难道你们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你还说,这回我非要撕你的嘴不可。” “姐姐救我……” 几个女子笑闹不止,经过这么一闹,说话竟也是大胆起来,“你们看,那个男子是谁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你们认识吗?” 其他几位小姐亦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原是段蔚予站在那里。 “不认识,以前从来没见过。” “看他的样子,身份应该也不简单吧。”说着不由悄悄红了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听闻此言,一旁的一位女子笑着调侃她道:“动心了?要不要我帮你打探打探?” 而另一位女子却是道:“不用打探了,方才我已经听人说了,他有未婚妻了,很快就会成亲,喏,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姑娘。” “啊?那是他未婚妻啊,我还以为是他妹妹呢。” “妹妹?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眼神差,还是太迟钝了,他看那姑娘的眼神是看妹妹的眼神吗?” “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的?”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注意到那个男人了啊?” 这么出众的男人,只要一出现就免不得被人注意的,早就有人去跟莫家少爷打探他的来历了,不过莫家少爷对他的身份有些……讳莫如深,只打探到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而他的未婚妻是莫家二夫人的徒弟,所以他们二人才会出现在今日的宴会上。 此时的温悦汐早已经注意到这几个女子的目光了,不由侧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认真地审视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段蔚予被她这般看着,不由问道:“怎么了?” “看来蔚王殿下着实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一点都不会不自在。” 段蔚予会意,朝着那几个女子看了一眼,她们几个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温悦汐赶紧上前捂住他的眼睛,段蔚予不由勾起嘴角笑道:“怎么?吃醋了?不许我看别的女子?” 温悦汐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蔚王殿下,你可给自己积点福吧,你这一眼看过去,谁知道会不会害了她们其中哪个女子的一生呢?为了不祸害别的女子,你还是只祸害我吧。” 段蔚予唇畔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拉下温悦汐遮在自己眼前的手,段蔚予看着她道:“你这话倒颇有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意思,我该为你舍身为人的大公无私而感动涕零吗?”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呢?说真的,爱上你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你刚刚看过去这一眼,不知会在哪个姑娘的心里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呢,你又不能娶人家,这不就是害了人家吗?虽然你是无心的,但是,”温悦汐伸手抓住段蔚予的衣襟,“蔚王殿下,别太低估你自己的魅力。” 段蔚予顺势揽住温悦汐的腰,低头看着她道:“那我以后只看你一个人好不好?” 温悦汐展颜一笑,应声道:“好。”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里是既惊讶又艳羡,惊讶于他们二人的大胆,艳羡于他们的深情。 宴会正是热闹,莫夫人好不容易坐下歇息,莫景云端来一盏汤递到自己母亲的面前,“母亲,您先别忙了,坐下歇歇吧。” 莫夫人笑着接过,“我们府上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自从你二叔走后,你祖父和祖母就不许在家里设什么宴会,今日算是头一遭。” “找回挽祯,祖父和祖母的心里,对二叔的愧疚,也算是有了可以弥补的出路。” 莫夫人喝了一口汤,接着道:“挽祯这孩子真是不错,这样大的场面丝毫都不怯场,大方自然,谈笑得体,虽说不是在我们莫家长大的,可一点都不失了我们莫家的风范。”说到这里,莫夫人淡淡笑了,“就光是方才,就有好几位夫人悄悄向我打听,挽祯这孩子许了人家没有,可见是看中了。” 莫景云微微摇头,“看中了也没用,挽祯才刚刚回到我们莫家,祖父和祖母肯定不舍得把她这么早嫁出去,非是要留在身边几年不可的。” “说的也是,现在提婚事什么的还太早,我们莫家小姐的婚事,肯定不能草率的。你祖父和祖母对挽祯有愧疚,对她的婚事大概比对你的还要上心,非得要给她选出一个万里挑一的不可。不过……挽祯也这么大了,会不会已经有倾心的男子了?” “应该不会吧,她这十几年都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的,大约是不会喜欢上什么男子的。” 莫夫人放下手中的汤盏,笑着道:“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说挽祯的婚事还太早,以后慢慢选就是了。” 莫景云却并不那么乐观,“我看婶母和挽祯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以后她们会不会留在宾阳都说不定。” “你婶母是……大概是不会留在莫家的,她对莫家本来就有怨恨,能做到让挽祯回到莫家认祖归宗已经算是不容易了,我想着她不会留在我们府里常住。至于挽祯……她毕竟是莫家的骨肉,你祖父和你祖母年事已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去了,看着这一点上,她也会想着留在莫家多陪陪你祖父和祖母吧?” 莫景云闻言摇头,“可是我看得出来,挽祯她很在意婶母的感受,而且是婶母找到她的,如果婶母不愿意留在莫家的话,她大概也不会留下的。” 莫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当初两家人各退一步,现在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好了,不说了,这件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还得看她们母女两个的意思,我还要去招待那些夫人们,你也去帮你父亲招待客人吧。” 说完这话,莫夫人便是转身走了。 莫景云抬眸看向主位上坐在自己祖母身边的莫挽祯,心中亦是暗暗叹了一口气,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一场宴会结束,莫府里的下人都是累得不行,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都有些招待不过来,不过看着老爷和夫人比他们还要忙,心里就释然一些了。 送走了所有客人,莫家人这才又聚在一起,老夫人看向坐在旁边的自己的儿媳,含笑夸赞道:“今日的宴会办得不错,你辛苦了。”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安排成这样,算是很了不起了。 “儿媳应该的。”莫夫人是一贯的稳稳当当,不骄不躁。 老夫人这才转而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莫挽祯,抬手理了理她垂在身前的长发,笑着道:“今日那些夫人都跟我夸挽祯长得漂亮呢。” 莫夫人亦是笑着接口道:“可不是,有好几位夫人都跟我悄悄打听我们挽祯许了人家没有,说是很喜欢我们挽祯呢。” 老夫人闻言道:“喜欢也没用,我还想留我们挽祯多呆在身边几年呢,谈婚事什么的还太早,我可舍不得这么早把挽祯给嫁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的时候,莫挽祯突然想起了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陈季泽跟她说的话,也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挽祯,怎么了?想什么呢?” 见挽祯走神,老夫人不由关切地问道。 挽祯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我看大约是太累了,这样,你先休息一下吧。大家应该也都倦了,这样,我让侍女带你们去休息,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老夫人是想让在挽祯在府里住下来。 但是话音落下之后,却听得妙毒夫人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该回去了。” 第195章 再见何期(二更) 说话间,妙毒夫人已经站起了身来,而莫挽祯见状亦是随之起身,老夫人赶紧抓住莫挽祯的手,却是看着妙毒夫人,语带祈求地道:“就不能在这里住一宿吗?” “请老夫人见谅。”今日自己看过明琦住的地方已经圆满,这个莫府,自己终究还是住不下的。 “真的不行吗?” 莫景云的母亲亦是上前劝道:“住在客栈里总归是没家里舒服的,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但是妙毒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她不会住在莫府的。 见说服不了妙毒夫人,老夫人转而看向莫挽祯,“挽祯,你留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秦挽祯摇头,“我跟娘亲一起。”娘亲只有自己了,自己不能放她一个人,她以前已经够苦的了,从此以后,自己得陪着她。 不久之前还欢乐温馨的气氛现在一下子就冻僵了,这个时候莫景云开口道:“先别着急走,为了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晚上还有惊喜给你们呢,要走也要等看过了我准备的惊喜之后再走。挽祯,你若是累了,就让侍女先带你去房间里歇一歇。婶母也别着急走,这惊喜可是我准备给你们两个准备的,您不在场可不行。” 莫景云既然都这样开口了,妙毒夫人自然不好直接驳了他,说起来,她还挺喜欢莫家的这个小辈儿的。 就这么,妙毒夫人和莫挽祯也没再说走了,莫夫人赶紧亲自带了她们去房间休息。 她们母女二人自然被安排进了莫明琦之前住的院子,而温悦汐和段蔚予则住在她们旁边的院子里。 莫挽祯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的,看到这房间里的东西,不由也想象着自己父亲的样子,转头之际看到妙毒夫人坐在那里出神的样子,莫挽祯心下感慨,此刻娘亲的心里一定比自己复杂百倍。 见挽祯看着自己,妙毒夫人冲她笑了笑,而莫挽祯则是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妙毒夫人轻轻握住挽祯的手,目光缓缓扫过这这房间里的东西,轻声道:“看得出来,你祖父和你祖母很爱你父亲,他都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可是这里依旧被人精心保持着。” 莫挽祯闻言心中暗道:他们是很爱自己的儿子,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原本可以很圆满的事情,最后却搞得所有人都下场惨淡,她相信,比起责怪的话,莫家二老心里的自责更多,他们心里未尝不清楚,他们儿子的死,他们也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只怕也是受尽了折磨,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挽祯,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希望我的女儿今后可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必有任何的牵绊。所以,对于莫家人的提议,你大可不必顾虑我,问问你的心再做决定。” “娘亲,我已经认真地想过了,如论如何,我都想跟你在一起生活。” 妙毒夫人轻轻拂过莫挽祯的头发,“这是你精心考虑过得出的答案吗?” 莫挽祯肯定地点头,“是,十分认真、仔细考虑过的后果。” 听到莫挽祯这样说,妙毒夫人心中自然十分感动,虽说她介意自己的女儿做出任何决定,但是她最终选择的是自己,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欢欣鼓舞了。 “好,那我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先跟悦汐一起去昊黎,等她跟蔚王大婚之后,我们再来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而另外一边,只见莫景云正在小声吩咐着身旁的下人什么事情,那下人不住地点头。 这个时候,莫老爷朝着他走了过来,莫景云便是对那下人道:“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莫老爷看了一眼那着急跑开的下人,心中已然明白了些什么,“你说的惊喜其实是临时编出来的吧?” 莫景云闻言点头,“当时的情况也是没办法。” “做得好。”莫老爷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是,就算你这样做,她们母女两个今天晚上只怕也不会留下来,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能抹杀的,尤其是在一个人的心里。” 莫景云默然不语,父亲的意思他懂。想要挽祯母女两个回到莫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这件事的关键却不在挽祯。 到了晚上,他们终于知道莫景云口中的惊喜是什么了,原来他准备了烟花,温悦汐仰头看着漫天绽开的烟火,小声对身旁的段蔚予道:“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临时准备的。”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没有必要拆穿的。 可是纵然莫景云准备了这样惊喜,还是没能把妙毒夫人他们留在莫府里过夜。 到了这个程度,莫家的人也都明白,今晚不可能说服他们留下来了,老爷子和老夫人只好依依不舍地把莫挽祯一直送到莫家的大门前。 “路上慢一点,记得我们说好的,明天再过来。” “我记得的。”莫挽祯轻声道。 终于还是上了马车,莫景云送他们回去客栈,莫景云想了想,不由在心中暗道: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白天刚刚当众宣布了莫家的二夫人和二小姐,现在她们两个却又住在客栈里,别人只怕会觉得匪夷所思吧。 一天的热闹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还有马蹄的哒哒之声。 坐在马车里的温悦汐、妙毒夫人还有挽祯三个都安静着没有说话,对于此时的挽祯来说,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送他们到了客栈之后,莫景云对他们道:“那我就回去了。”接着,却是看向莫挽祯,对她道:“明天我过来接你。” 事实上,在离开莫府之前,莫挽祯答应明天还会去莫府陪老爷子和老夫人说话,而她也的确是有话要跟他们说。 到了次日,莫景云来接了挽祯,妙毒夫人却并未一起去。 “小姐,我刚刚听府里的下人说,那个二小姐今天又过来了。” 这侍女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燕窝端到周毓儿的面前。 周毓儿昨天已经气了一天了,现下又听得莫挽祯来了,心中越发气恼,恨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多有手腕啊,这叫欲擒故纵,表面上装得清高,好像多不稀罕莫家的门楣似的,要是她果真不喜欢,就不会这样一趟一趟地过来了。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紧张她,求着她回来吗?真没见过这样做作的人。” 一旁的侍女了解自己小姐的性子,此时连忙劝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小姐您也该去露个面儿,不然老爷子和老夫人不免要多想了,对小姐您不利啊。” “我是真不想见到她,我想我跟她啊,是天生犯冲,刚见面就发生那样的不愉快,以后怎么可能相处得好。我倒是希望,她永远不会莫家来住呢,以后也不必……”说到这里,周毓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停了下来。 而她的侍女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小姐当然不希望莫家的二小姐回莫家住了,原本莫家只有莫少爷一个,将来小姐嫁过来之后,也必然备受重视,可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二小姐。虽说这位二小姐将来一定会嫁出去的,但是小姐跟她毕竟是不对付,而明显莫家的人都把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姐当做宝贝一样疼爱着,他们肯定是向着这位莫小姐的啊,自己的小姐可就悲催了。 “知道小姐不愿意见到那位二小姐,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要是惹得老爷子和老夫人不高兴,小姐您跟表少爷的婚事可就难办了……” 听了这话,周毓儿面上顿时一红,佯怒道:“胡说什么呢?什么我跟表哥的婚事,再乱说,我拧你的嘴了。” 嘴上是这样说,但是这侍女的话却是正中周毓儿的下怀,这可不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思吗? 算了,为了将来自己能顺利地嫁给表哥,自己是得跟这个莫家二小姐处好关系了。 喝了几口燕窝,周毓儿便是起身对自己的侍女道:“走吧,既然二小姐来了,我们也该上前去瞧瞧去。” “表小姐来了。” 有侍女打帘进来,接着就见周毓儿走了进来,恭敬地给在座的几位都见了礼,“刚听说挽祯姐姐来了,毓儿就赶紧着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老爷子和老夫人今日都很高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听得老夫人道:“没事,你也来坐吧,你跟挽祯的年纪差不多,两个女孩子也好亲近些。” 莫挽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跟她亲近?还是不要了,自己可受不了她的嚣张范儿。 “挽祯姐姐,之前那件事情是我不懂事,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吗?” 莫挽祯却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莫夫人见状赶紧道:“我去吩咐厨房做几样点心去,便吃便聊,挽祯,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我都可以。” “那我就让厨房看着做了。”说罢,她给周毓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自己,这才走了出去。 待走远了一些之后,莫夫人这才转身看向身后的周毓儿,“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是,毓儿知道了。” 莫夫人张了张口,原本要说的话却是咽了回去,只是略带着警告的口吻对周毓儿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可千万要记住了,不要用莫家的名头在外面仗势欺人,老爷子很看重这个。如果不是担心会让我难堪,毓儿,就凭当初那位温小姐说出的事情,老爷子就不会留你再呆在这里。你收敛一些,明白吗?” “可是,姑母……那件事也不全是我的错。”周毓儿也觉得委屈,她当初也不知道那马车上坐的人是莫家的二小姐啊,自己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都是别人让着自己,叫他们给自己让让路怎么了?可是他们却径直冲了过来。是,那天自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气,才故意夺走了莫挽祯手里的那个簪子,谁让她那么恰好又让自己给碰上了呢?自己难道还不能回击一下他们吗? “那你跟我说说,你觉得他们错在哪里了?” “我……他们不该不跟我说一声就朝着我的马车冲过来,万一我受伤了呢?” 莫夫人闻言皱起眉头,“毓儿,你真是被家里宠坏了,那两件事情,景云都给我说了,景云是你的表哥,在这件事上他并不会偏袒谁,这件事就是你错了,如果你一开始不用莫家的名头嚣张地让别人给你让路的话,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当时路边有那么多人,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让莫家承受多大的非议吗?若非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早就被赶出莫家了。” “姑母……” 周毓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姑母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心中难免委屈难受。 可是莫夫人看着她只是恨铁不成钢,哥哥和嫂嫂怎么会把孩子教养成这个样子? “好了,你回去陪他们说话吧,我去厨房看看。” 周毓儿看着莫夫人走远,只好不情不愿地会去坐着,但是所有人都围着莫挽祯说话,她不开口,也没有人理会她,对于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忽视的周毓儿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一天下来,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很高兴,最起码,他们的孙女儿是愿意跟他们亲近的,以后让她搬回莫家来住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话,他们愿意慢慢来,直到挽祯完全接受他们。 但是挽祯临走之前,却还是犹豫着说出了自己不得不开口说的话,虽然她知道,自己这话一旦说出口,一定会让他们都很失望,但是……非说不可。 “我有一件事……” “你说。”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宾阳了。”这是他们原本就决定好的事情,他们当初之所以会来宾阳,也只是因为路过,所以顺便来看看,没有打算停留多久。 “明天?这么快,一定要走不可吗?不能留下来吗?” “这是我们原本就计划好的。”言外之意:不可更改。 “那你很快还会回来的吧?”老夫人急切地问道。 她舍不得啊,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孙女儿还没在自己身边呆上两天呢,这就又要走了。 莫挽祯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再回来的。”也许很快,也许很久,她自己也不确定。 “真的不能再多住两天?”老爷子也是忍不住问道,还没好好相处,就又要送走自己的孙女,心里难受啊。 “已经耽搁了很久了,不能误了人家的大婚。” 送莫挽祯到了客栈,莫景云忍不住又是问道:“你的确是会再回来的吧?” “是,我会回来的。” 莫景云闻言笑了笑,“怪我啰嗦吧?你之前明明已经说过了,但是我总觉得你好像在骗我们。” 莫挽祯亦是笑了,“怎么会?我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 莫景云见莫挽祯笑了,不由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等着你回来,妹妹。” “多谢你,哥哥。” …… 虽然莫挽祯跟莫家的人说了,不要他们来送行,可他们却都还是来了,甚至连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来了。 “记得,一定要尽快回来看我们,我跟你祖父的日子都不太多了,我们等着你。” 第196章 情敌所伤(一更) 莫挽祯听了这话,心中忍不住的涌起一股酸涩,便是重重点头应道:“好。” 马车朝着前方驶去,莫挽祯他们终于还是走了,莫景云扶着老夫人的胳膊,语气中有一股举重若轻的坚定,“她们会回来的,挽祯答应过了,她便不会食言。” 离开了宾阳,莫挽祯才有些回过神来,这几天简直就像是在做梦,转眼看着身边坐着的自己的娘亲,莫挽祯不由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的事情现在还说不准,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离开娘亲的。 妙毒夫人正在愣神,见着莫挽祯突然这般动作,便是朝她笑了笑。 他们离开宾阳之后,一路往昊黎的方向而去,路上也没怎么耽搁,很快就进了昊黎的地界。 眼看着天云低暗,乌压压地从天际欺过来,明显是要下雨的样子,温悦汐他们也不再赶路,就近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打开窗子,一阵凉风吹来,温悦汐不由拢紧了自己的衣袖,看着那边那似乎压得很低的乌云,没由来的,让温悦汐的心里多了几分不安。 这个时候,段蔚予走了进来,见她站在床前,衣服都被风吹得翻飞,不由开口道:“把窗子关上吧,虽然天气已经渐热了,但是你这般吹风也是不妥。” 温悦汐依言关上窗子,情绪看起来似乎有些低沉,“我总是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的,没由得叫人心中不安。” 段蔚予看了一眼外面,若是平日里,这个时候还正是艳阳高照呢,而今日却是暗得像是傍晚时分。 “这样的过云雨,是下过就停的,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停了。走吧,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 段蔚予言罢,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而温悦汐则是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手递到他的掌中。 二人一起去叫了妙毒夫人和莫挽祯,四个人一起在客栈的大堂里落座吃饭。 今日的天气不好,这客栈的客人却是多了起来,因为眼看着就要下雨,行路的客人担心会淋雨,也就纷纷找了客栈落脚,所以大堂之中倒是比往日的这个时候热闹一些。 小厮见这几位客人不像是普通人,也便伺候得殷勤一些。 “几位客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京城。”温悦汐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应道。 “你们几位是京城人士吧?这是要回去?” 温悦汐点头,“是,回去。”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桌客人搭话道:“要说起京城,最近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温悦汐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小厮却是抢先道:“是太子殿下要成亲了。” 那人摇头,“不是,太子殿下这不还没成亲呢吗?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们都没听说吗?庆王府的世子……被人给砍伤了,伤得还挺重的,宫里的太医都去看了,说是挺不了多久了。” 只听得‘啪嗒’一声,却原是温悦汐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我不……不知道,也就是最近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人见温悦汐脸上一副比外面的天色还阴沉的表情,心中不由怯然,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吓人的啊。 “那庆王世子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也就是前日个在路上歇脚的时候,听别人说了那么一嘴,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是被什么人砍伤的,因为什么,你知道吗?”有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去伤庆王世子?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一点,说是被情敌伤的,庆王世子不是有一个未婚妻吗?听说好像是那个男的喜欢他的未婚妻,所以才上门找他比试的。” 未婚妻?怎么这件事跟宓儿有关吗? 温悦汐心中烦乱,没有再说话,那个人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姑娘方才的神情好吓人,她这么那么关心这件事啊,好像跟她有关系似的。 而这样的奇闻轶事是很容易挑起人的好奇心的,在场的另外一些客人好奇地接着问道:“庆王世子的未婚妻,听说是个江湖女子啊,那个喜欢她的男子,又是什么来历?敢上门去挑衅庆王世子,也算是有种。” “谁知道是什么来历,估计也是江湖中人,武功应该还挺高的,不然庆王世子也不至于被他给伤着了,反正我听说情况还挺严重的,活不活得成还不一定。” “有这么严重?怎么我们都没听说?” “肯定是消息还没传到这里来呢。” “我就说,这朝廷的人跟江湖中人结亲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不麻烦就来了。” 段蔚予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温悦汐,便是对犹自站在一旁听客人闲聊的小厮道:“你帮我们把饭菜端上去吧,我们在房间里吃。” 那小厮闻言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应声道:“好的。” 而莫挽祯也是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妙毒夫人则是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多问。 等他们四个上了楼之后,方才那个被温悦汐问话的男人不由道:“这四个是什么人啊?方才那小姑娘似乎很关心这件事啊。” “从京城来的,该不会是跟庆王世子有什么关系吧?” 这人闻言顿时口吃了起来,“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看他们四个不像是普通人。” 任是楼下议论纷纷,温悦汐他们已经听不到了,进了房间之后,温悦汐颇有些惶恐地看着段蔚予,“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儿?” 段蔚予一手握住温悦汐的手,一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头,安抚她道:“你先别太着急,方才那人说的话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能全信,你自己也很清楚,有很多流言都是夸大其词,甚至是假的。” 像是为了映衬温悦汐此时的心情一般,外面竟恰好打起了雷来,温悦汐颓然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而妙毒夫人也在隔壁的房间跟莫挽祯说了温悦汐和段映湛之间的事情,他们相识数年,早已成了朋友、知己,温悦汐每次有事情,除了段蔚予之外,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段映湛,如今听到段映湛出事,她的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外面的雨轰然而下,那急促的雨声像是拍打在温悦汐的心头,徒添了几分煎熬。 正如段蔚予所说,这是过云雨,来得快,过去得也快。 等雨停了之后,他们又是立刻上路,现在完全没有了悠闲的心情,温悦汐一心只想赶紧回到京城。他们一路走着一路打听着这件事,全部都是说段映湛受伤严重,生死难料,温悦汐只有更加着急。 这般着急赶路之下,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温悦汐不敢歇脚,马车径直来到了庆王府门前停下。 “蔚王殿下,升平郡主?!”庆王府门口的守卫见了他们二人,面上很是惊讶,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家世子怎么样了?”温悦汐也不顾其他,径直开口问道。 那守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情况不太好,又是醒着,有时昏迷,睡着的时候总是比醒着的时候多,太医这些日子轮番地来,也没见什么好转,王爷和王妃都着急坏了,怕是……”怕是世子会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就严重了。 温悦汐听过之后,抬脚径直就往庆王府里走。 “王爷,王妃,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来了。” 此时的庆王和庆王妃正守在段映湛的床前,听着是他们来了,赶紧道:“快让他们进来。”升平郡主是妙毒夫人的徒弟,是懂得医术呢,说不定能有办法医治映湛。 庆王府的下人们赶紧迎了温悦汐他们进来,一进到房间里,庆王妃就上前握住温悦汐的手,“郡主,你快看看映湛吧,他这总也不醒,我心里实在是担心他会……” 庆王妃的眼睛又红又肿的,显然是哭过很久。 “王妃别担心,我先看看映湛的情况。”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段映湛的床前,那些太医们也是识趣,赶紧让开了位置。 只听得温悦汐开口问道:“伤到了哪里?” “胸口。”一旁的太医赶紧应道。 温悦汐听了之后,也没再多问,伸手就去解段映湛的衣衫,去查看伤口,要是换了以前,庆王和庆王妃一定会阻止的,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年轻男女,但是此时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师父。”温悦汐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妙毒夫人,轻唤了她一声,妙毒夫人会意也是走上前来,跟她一起查看伤口。 这个时候庆王和庆王妃不由对视一眼,方才他们只注意着温悦汐,没有看到妙毒夫人也在这里。妙毒夫人是医毒双绝,当初升平郡主中了那样厉害的剧毒,她都能把她给救回来,现在也一定能救活自己的儿子,一定能! 妙毒夫人仔细查看了段映湛的伤口,沉声道:“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心脉,可是伤口太深,我们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不太乐观。” 说罢,她又是伸手探上段映湛的手腕,刚一接触他的肌肤就觉得烫得厉害,“烫得这样厉害,只怕里面的伤口已经在腐烂了。” “那怎么办?”庆王妃几乎要昏厥过去。 妙毒夫人却没有应她的话,而是接着给段映湛诊脉,片刻之后,她便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有了谱儿。 而温悦汐又是自己给段映湛诊了脉,一旁的庆王妃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妙毒夫人道:“湛儿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可以说很危急,他随时都有可能……”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庆王和庆王妃已经懂了妙毒夫人的意思。 “您有什么办法能治好我们湛儿吗?拜托您一定要治好他,我们就这一个儿子。”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很危险,如果稍有不慎,他可能立刻就会死。” “啊?!”庆王妃站立不住,一旁的庆王赶紧扶住她。 温悦汐这个时候已经知道妙毒夫人说的这个办法是什么了,开刀。 “如果不用您说的这个办法呢?” “那世子殿下……是早晚的事情,而且你们要尽快下决定,若是晚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温悦汐看着躺在床上的段映湛,心中难受得厉害,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恹恹的样子,此时自己倒希望他能坐起来笑着损自己了。 庆王和庆王妃并没有犹豫多久,他们终于还是同意了用妙毒夫人的办法,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除了这个办法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他们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死去,而妙毒夫人则是那个能给他们带来一线希望的人。 “好,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写个单子,你们赶紧让人去准备,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之后,我们就开始。” 温悦汐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特意嘱咐庆王和庆王妃,要严格按照妙毒夫人单子上列的一丝不苟地全都准备好,万不可出一点差错。 而这件事是关乎自己儿子性命的,庆王和庆王妃也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赶紧吩咐了人去准备。 虽然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但是庆王府的下人们也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很快就把单子上列的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除了留下温悦汐在一旁帮忙之外,其他人都被妙毒夫人给隔在了外间。 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个时候最着急的莫过于庆王和庆王妃,如今他们唯一的儿子正是生死一线,庆王妃只有勉力支撑,才不至于让自己晕过去。她最担心的,还是妙毒夫人说的,若是过程中出一点差错,自己的儿子有可能会立即一命呜呼,此刻她的心是高高提起来的,就像是悬在高空的一根丝线上,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来,摔得粉碎。 偏偏里面安静得一点动静都没有,时间漫长得似乎要把所有人给淹没了,庆王妃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无意识地、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手指用力得泛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仅里面安静,就连外面都很安静,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庆王府里的下人也不敢进去打扰。 这可是他们王府里唯一的少主子,若是世子不幸去世了,那王爷和王妃……后果简直不敢想。 就在极致的安静之中,内室里脚步声响起,庆王妃的一颗心亦是随着那脚步声越跳越快。 帘子被人用手挑起,却原是温悦汐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她衣服上带着血迹,庆王妃几乎要昏厥过去,幸好温悦汐提前开口道:“已经没事了,师父正在帮映湛包扎伤口,只要伤口不再恶化,映湛便没有大碍了。” 庆王妃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就要倒地,庆王赶紧把她扶到一旁,让她坐在那里歇一歇。可是庆王妃却是道:“我进去看看湛儿。” “现在还是先不要看了,伤口还没处理好,我只是出来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担心。”若是叫他们看着了里面的情形岂不是要心疼坏了。 结束之后,温悦汐唤来了庆王府里的侍女把房间里好好清理了一下,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去,庆王和庆王妃俱是心疼不已。 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儿子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你们也别太放心了,他的伤口不恶化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好好照顾着他,尤其是伤口,千万要注意。以后我会每天过来给他换药的,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是没事了。”妙毒夫人语气很是平淡,却是有股叫人安心的力量。 第197章 青梅竹马(二更) 不管怎么说,妙毒夫人的话让庆王和庆王妃大大松了一口气。 “映湛他是如何受伤的?” 待大家都坐下之后,温悦汐开口问道。 “还不都是……”突然意识到许宓是温悦汐的好友,庆王妃也就突然住了口,在她面前说许宓的不是,自然是不大好,可是庆王妃心里却憋屈得很,略放缓了语气继续道:“其实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只知道那天湛儿是好好地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满身是血,还没到门口就已经晕倒了,昏迷了两天两夜都没醒。后来,许宓突然来了,围在湛儿的床边哭了一场,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刺杀湛儿的人是她认识的人,而且是一个爱慕她的人,那个人是因为她才伤害我们湛儿。” 庆王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不免带着些愤怒和埋怨,当初给他们两个定亲的时候,其实她的心里就有些遗憾,自己已经为了湛儿物色了几个很不错的大家小姐了,就等着他从中选一个中意的,谁知道会突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还能怎么办?只好给两个孩子定亲了,可是自己的儿媳妇出身江湖这一点,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原本想着,等以后自己慢慢调教也就罢了,谁知道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太可怕了,这江湖中的人,果真是不能沾染,若非当初他们两个喝醉了酒,睡在了一起,能发生现如今这样的事情吗? 温悦汐暗暗道:原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庆王和庆王妃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一个大概。那这件事就要等到段映湛醒了,或者从宓儿口中才知道吧。 话说,宓儿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的吧?她既然已经来了,知道段映湛伤得这么重,她就不可能轻易回去的。 虽然这样问有些不太合适,但是…… “你们知道宓儿现在在哪里吗?” 庆王妃闻言面上神情果然一沉,但是又想着温悦汐毕竟是救了她儿子的人,也不好太甩脸色,只是淡淡应道:“我们也不知道。” 温悦汐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不用想,庆王和庆王妃肯定没有给宓儿好脸色,不然以宓儿的性子,怎么可能丢下段映湛不管,宓儿是那么有义气的人,段映湛伤成这样,她肯定是就会留在他身边照顾的啊。 现在段映湛没事了,温悦汐最担心的反而是许宓,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哭呢。 一想到这个,温悦汐就坐不住了,宓儿,那个为了自己千里迢迢跑去启辰接自己回来的宓儿,那个无论什么事情,都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的宓儿,自己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不知躲在哪里伤心自责? “王爷、王妃,映湛他今天应该是醒不过来了,我们就先走了,这刚回京城,还没回家里看看呢。” 庆王和庆王妃自然是客气地留他们在这里吃饭,但是温悦汐着急要去找许宓,也就不肯多留。 正在推辞的时候,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来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段怀瑾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温悦汐他们的时候,他亦是愣在了门口,方才庆王府的下人并没有跟他说,温悦汐和段蔚予也来了。 而一旁的莫挽祯则是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那里的段怀瑾,原来这就是昊黎国的太子,悦汐曾经的未婚夫。 “见过太子殿下。”温悦汐朝着段怀瑾行礼。 段怀瑾方才回过神来,“你……你们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段蔚予拱手行礼,“皇叔。” 段蔚予开口应道:“我们刚回来,在路上听说映湛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 “那……映湛他……?” “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要接下来好好照顾,别让伤口恶化就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 段映湛毕竟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得知他受伤之后,段怀瑾亦很是担心,今天想着来看看段映湛的情况如何,没有想到这么巧,竟然碰到了刚回来的温悦汐和段蔚予。 “这位是……?”段怀瑾这才注意到温悦汐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妙毒夫人他是认识的,之前温悦汐中毒,自己去平晏侯府看她的时候,曾经见过。她身边站着的这位姑娘,倒是眼生的很,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是我师父的女儿,姓莫,名叫挽祯。” “见过太子殿下。”莫挽祯亦是朝着段怀瑾见了一礼。 “莫姑娘。”段怀瑾亦是回了一礼。 “那……我们就先回去安顿一下,改日再会。”温悦汐急着脱身。 庆王和庆王妃也不好再多留他们,便是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大门,略客气了几句之后,温悦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起,还未走出多远,却又是停了下来。 温悦汐正是奇怪呢,就听得外面的段蔚予道:“悦汐,我方才在庆王府门前看到了一个人影,估计就是许姑娘。” 温悦汐一听这话,赶紧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马车,“那还等什么,赶紧带我回去找她。” 段蔚予坐在马背上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温悦汐搭上他的手心,段蔚予手臂用力,径直把温悦汐给拉到了身前坐好。 庆王府右边的巷子里,一个纤瘦的身影正欲转身而走,却见人影一闪,被人挡住了去路。 待她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的时候,顿时朝着来人奔了过来,温悦汐没有预料到许宓会有这突然的一势,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撞得很往后退了几步,还有她的身边还有段蔚予,要不是段蔚予伸手扶住她的后腰,她跟许宓两个人非要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上不可。 “悦汐,你可回来了……”许宓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哭腔。 温悦汐亦是心中一酸,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口中却是玩笑着道:“许大小姐,你也太高估我的力量了吧,你这身强体壮的,我这小身子骨被你这么一撞,五脏六腑都得移个位置。” 要是换了以往,许宓定然会顺着温悦汐的玩笑话说下去了,但是现在的她却完全没这个心情,“悦汐,段映湛他怎么样了?我……我害了他了……” “你放心,他已经没事了。” “真的啊?”许宓闻言顿时放开温悦汐,诧异中带着开心地看着她,眼神里却藏着些小心翼翼,生恐温悦汐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安慰她的。 “当然真的,有我师父亲自出马,还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估计明天他就能醒过来了。” “太好,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他要死了。” 许宓连日来痛苦、自责、担忧、懊恼、愧疚,各种情绪来来回回地揉在一起,实在把她折磨得够呛,最担心的就是段映湛的性命,如今听到温悦汐说段映湛已经性命无忧,她才终于放下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痛痛快快大声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说,虽然温悦汐根本就听不清楚她那呜呜哇哇地在说什么,但还是时不时地应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见许宓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温悦汐终于忍无可忍,跟一旁同样露出忍耐神色的段蔚予对视一眼,这才抬手拍了拍许宓的肩膀道:“走吧,要哭也别在这里哭啊,我这一路赶回来,还没有回家去歇歇脚呢,有什么话,跟我一起回去再说吧。” 只见温悦汐牵起许宓的手就往回走,上了马车,撩开马车,见马车里有人,许宓见里面有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哭了,用她那双水气朦胧的眼睛仔细一看,赶紧道:“夫人,又见面了,您应该还记得我吧?” 妙毒夫人点头,“记得,许小姐。” “夫人客气了,叫我许宓就行了。” 莫挽祯闻言顿时讶然地看着许宓,原来这位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啊。 “这位是……?” “这是师父的女儿,挽祯,莫挽祯。” “莫姑娘,初次见面。”尽管刚刚哭过,许宓还是对莫挽祯善意地笑了笑。有关于妙毒夫人女儿还活着的事情,她之前就已经从温悦汐写给她的信上知道了,所以听到温悦汐这样介绍,她也并没有很惊讶。 “恭喜夫人,也恭喜莫小姐,你们母女能团聚,是一件大好事,我为你们开心。” 温悦汐却是道:“得了,你先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传言说得挺吓人的,还说什么段映湛被砍了十几刀,没一点靠谱儿的,你跟我说说,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传言根本不能全信,这一路回来,听到的传言已经有最起码十几个不同的版本了。 “说起来,我可真实倒霉,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故事还挺长的。” “那就长话短说,先说到底是谁伤了段映湛,我听传言说你的爱慕者?这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你突然有了爱慕者也便罢了,你这个爱慕者也太疯狂了吧?我跟你说,段映湛的情况真的很危险,说不定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许宓赶紧对坐在那里的妙毒夫人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您救的不止是段映湛一命,还有我的一命。我都想好了,若是段映湛真的死了,我就拿我的这条命赔给他,我也不活了。” 妙毒夫人看着许宓道:“没什么比性命更珍贵的,再说了,这件事你也没做错什么。” “可是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他又是庆王和庆王妃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死了,我就算拿命也赔不起。” 一旁的温悦汐听了她这话,心中暗自想着,庆王和庆王妃一定对宓儿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 却又见许宓笑着道:“多亏夫人医术高明,保住我们这两条命。” 妙毒夫人微微摇头,“倒不是我医术高明,那些太医未尝不知道这样的办法,他们只是不敢罢了。” “不敢?为什么?”许宓又是好奇起来。 “这个办法要在世子殿下的身上动刀子,而且很危险,若是中间出一点差错,世子殿下就会立刻死去,这个责任就会落在医治他的人的身上。所以他们宁愿看着世子殿下自己因为伤势而慢慢死去,也不愿用这个办法冒险一试。” “那些太医也太过分了吧,明明知道有办法救段映湛的命,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没办法,人都是惜命的。”若是世子殿下因伤势加重而慢慢死去了,这个责任就在刺伤他的那个人身上,甚至在许宓的身上。可若是他们对世子动了刀子,还是每能救回世子的命,那这个责任他们就要承担一大部分,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救治不力,而被皇帝赐死。这样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他们会选择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庆王世子的性命。 温悦汐也是开口道:“那些太医在太医院里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也浸润了宫中生存法则,已经失去了大夫的本心。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哪个太医在宫中不是谨小慎微,因为不知道哪一天惹得主上大怒,就要掉脑袋。” “好了,不说太医,接着说你的事情,你的那个爱慕者是谁啊?他现在在哪里?”刺伤了段映湛之后呢? “说起这个人,我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倒霉透顶了。我跟他呢,算是旧相识吧,小时候关系很好,曾经说过长大之后嫁给他的话,我的天啊,谁会把小时候的话当真啊,要不是他重新提起,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想起来,谁知道他竟然当真了。” “等一下,有些奇怪啊,”温悦汐打断许宓的话,“他既然那么喜欢,你当初你跟段映湛订婚的时候,闹得那样大,他怎么没有来搅局啊,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什么相熟的男子啊。”自己跟许宓经常通信的,就算是自己离开的那三年,她们之间的通信也没有断过,可是许宓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什么相熟的男子。 “所以我才说他是奇葩啊,自从他九岁被他外祖父带到崇灵,哦,忘了跟你们说,崇灵是靠近海边的一个岛,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从来没有去过。自从他被他外祖父带走之后,我就基本没怎么见过他,就在两个月前,你刚离开昊黎没多久之后,他突然回来了,再后来他就知道了我跟段映湛订婚的事情,就说要找段映湛决一死战这样的话。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谁知道他竟是当真的。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温悦汐听完之后,直盯着许宓感慨道:“我的天,你小时候都对人家做了什么啊?过了这么多年了,还阴影不散的。” 许宓顿时伸手去掐温悦汐的脸,“还是不是朋友了?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阴影不散啊?人家那是叫被我的纯真可爱给深深吸引了好吗?” “鬼才知道。” 见着许宓又能跟自己玩笑打闹了,温悦汐终于彻底放了心,还好许宓的神经比较粗,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不会太放在心上。 “好了,不闹了,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出事之后,他来找过我,我把他给骂走了,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当初他跟自己说要去找段映湛决一死战的时候,自己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谁知道过了第二天他的家人就来找自己问他去哪儿了,自己才觉出他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当即就着急着赶来了京城,结果还是晚了,自己赶到的时候,段映湛就已经出事了。 第198章 你自虐啊?(一更) 想想当初,自己看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无论自己怎么叫他,他都毫无反应的段映湛时,那种心情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马车到了平晏侯府门前停下,许宓正要跟温悦汐他们一起进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像是猛然间想起什么了一样,尖叫了一声,吓得温悦汐赶紧转头看她,“怎么了?” “我把我二哥给忘了,我是偷溜出来的,我耽搁了这么长久时间没回去,他一定着急了,我得回去告诉他一声。” 许宓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温悦汐给唤住,“你别去了,你哥哥在哪里?我让人过去请他过来就是了。”许宓的二哥自己也是见过的。 许宓说了一个客栈的名字,温悦汐便是安排侯府的下人去了。 知道她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自己在这里是不方便的,送了她们回来之后,段蔚予就回蔚王府去了。 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温悦汐的确是累了,径直往那沉香榻上一歪,绿弗就已经把茶点端到了她的手边。 “哎呀,还是绿弗贴心。”温悦汐端起茶水轻轻啜了一口。 绿弗微微笑着道:“郡主慢慢吃茶,吃完之后,有一堆账本等着郡主过目呢。” 温悦汐闻言撇了撇嘴,“我收回我刚刚那句话。” 绿弗只笑着退下了。 听到绿弗提起账本,许宓便是想到了那间医馆,“你那细雨堂,我去看过了,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什么叫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说得好像跟玩儿似的,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 “你那医馆叫细雨堂?”妙毒夫人不由惊讶地转头看向温悦汐。 温悦汐开医馆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却不知道原来医馆的名字叫做细雨堂,“这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医馆的名字。” 不等温悦汐开口,许宓就抢先道:“细雨,汐予,温悦汐和段蔚予啊,这般高调地昭告天下,也是没谁了。” 莫挽祯听了之后,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羡慕,羡慕温悦汐无所畏惧的勇气,要是换了自己还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这却也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这一路从启辰到昊黎,自己看到的她跟蔚王两个人的确是默契情深,以二人名字的谐音命名医馆,真是羡煞旁人。 而妙毒夫人初开始的惊讶过后,也是笑着对温悦汐道:“这名字一定是你取的。” “为什么一定是我?” “蔚王殿下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倒不是说他对悦汐的感情不深,只是他不像悦汐那么爱玩儿,这种主意也只有悦汐能想得出来。 许宓亦是重重点头表示赞同,“不用想,名字肯定是你取的,三年前你就对蔚王殿下志在必得了,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呢。话说,医馆的名字都这样明目张胆了,你们也是时候该成亲了吧?还拖着啊,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成亲啊,快了。”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眸中以后浅浅的喜悦涌动,细碎的、清透的。 “真的啊?”许宓本来也只是提那么一嘴,没想到却得到肯定的回答。 温悦汐点头,“聘礼都准备好了。” “蔚王殿下准备的?”许宓惊讶地看着温悦汐问道。 温悦汐不解了,反问道:“不然呢?难道还是我准备的?” “我还以为像蔚王殿下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不懂得准备聘礼这种事情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悄没声地都准备好了。不过,太子殿下的大婚就在近日了,你们两个若是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可又要给天下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温悦汐摊手,“这有什么办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更改,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否认,我曾经是他未婚妻这个事实,别人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也只是无聊之时的一些闲谈罢了。” 她们正是说着话,许宓的二哥许成航亦是匆匆赶了过来,见到许宓之后,看到她笑嘻嘻地跟温悦汐她们说话,脸上的神色也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郁,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方才那一番担惊受怕,让许成航皱起眉头来严肃地看着许宓,“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见不着你有多着急?我都想着你是不是……” 自从段映湛出事之后,宓儿就一直心神恍惚的,以前的她多爱说爱笑啊,可是这段日子却是连话都很少说,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己真怕她哪天想不开,真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自己一直都紧看着她,谁知道今日刚放松了一小会儿,就被她逮着机会给溜出去了。 许宓知道自己的哥哥是真的生气了,赶紧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晃啊晃的,语带撒娇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哥哥你别生气嘛。” 许成航拿许宓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伸手狠狠戳了一下许宓的脑袋,“你还想有下次,就这一次就把我给吓坏了。” 看起来自己妹妹的心情不错,许成航看过许宓这些天的样子,心疼极了,此刻哪里还忍心责备她。 一旁的莫挽祯看着他们兄妹两个这样的相处,也不由生出些感慨来,原来有个哥哥疼爱着是这个样子的啊,这让她想起莫景云来。 “你既然是来看郡主的,只需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何必背着我偷偷摸摸地跑来?”自己若是知道她是来看升平郡主的,难道还能不答应吗?看来自己是应该让宓儿多跟升平郡主说说话的,宓儿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笑过了。 “其实我溜出来,不是为了见悦汐的,我根本也不知道她今天回来,我们是恰好碰到的,在……庆王府门外。” “庆王府?”许成航的眉头皱起,语调上扬,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我不是让你暂时不让你去那里吗?而且还是你一个人。” 虽然至今宓儿都不肯跟自己说,那天在庆王府,庆王和庆王妃两人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就从宓儿从他们府里出来之后,泣不成声,三天都没进食来看,他们对宓儿一定说了很不中听的话,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我只是想去打探一下段映湛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是到了门口自己却不敢上前,没有想到却看到悦汐他们从庆王府里出来,但是她也没有勇气上前去见悦汐,毕竟段映湛也是悦汐很好的朋友,而如今他性命难保,跟自己脱不了关系,所以她本来打算悄悄走开的,可是没有想到悦汐和蔚王又回来找自己了。 许成航闻言却是看向温悦汐,声音比方才缓了几分,“庆王世子如何了?” 他知道段映湛也是温悦汐的好友,她回来之后,肯定会去看段映湛的,那宓儿明明是去了庆王府,现在却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能猜得出来,他们一定是在庆王府碰到了。 “我师父已经帮他处理了伤口,只要好好注意养伤,不久之后就能好了。”温悦汐开口应道。 许成航终于放下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天知道他有多害怕段映湛就这样一命呜呼,若是段映湛真的就这样死了,那事情可就真的大了,庆王就这一个儿子,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事情又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样的地步,朝廷和江湖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各有一套法则,但是对于江湖的规矩,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着,两方保持着默契的平衡,可是若因为庆王世子一直而打破,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许成航郑重地朝着妙毒夫人行了一礼,“多谢夫人出手相救,于我飞云山庄亦是大恩大德。” “许公子客气了。”段映湛那孩子不错,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 段映湛的命救回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温悦汐这般急匆匆地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是累了,留了许宓和许成航在平晏侯府里住下之后,也是回自己房间里休息去了。 她这一睡便是睡到了晚上,终于还是被绿弗给叫起来吃晚饭。 饭桌上,温悦汐提到了明天会去庆王府给段映湛换药的事情,“宓儿,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许宓犹豫着道:“我想去,但是……庆王和庆王妃应该不会乐意看到我。”其实她很想亲眼看看段映湛的,对于段映湛她是满心的愧疚,这件事跟他原也没有什么关系。当初假订婚的事情,还是自己先提出来的,结果还因为自己的这个提议害得他差点没了性命,自己实在没脸见他。 许成航看了一眼许宓,亦是沉声道:“宓儿就不必去了,还是我代宓儿去看看庆王世子吧,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 若是宓儿果真去了,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到庆王和庆王妃会对宓儿摆出什么样的脸色,说出什么样伤人的话了。 温悦汐理解许成航的顾虑,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明天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庆王府吧,我想那个时候段映湛应该已经清醒过来了。” “好。” 吃罢晚饭,沐浴过之后,温悦汐正要睡觉,房门去被人敲响了,正在铺床的绿弗便是起身去开门。 “许姑娘。” 正在里面擦头发的温悦汐闻声朝着外面扬声道:“是宓儿吗?” 绿弗侧身让许宓进入,而许宓则是应声道:“是我。” 径直走到内间里,见温悦汐朝着她示意,她便也在温悦汐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睡不着吗?”温悦汐一边擦拭着湿发,一边问身边的许宓。 “悦汐,我想来想去,明天我还是想跟你们一起去庆王府。” 温悦汐停下擦拭头发的手,看着许宓问道:“你想好了吗?” 面对庆王和庆王妃的责难,宓儿能顶得住吗? 许宓肯定地点头,“我肯定是要去见段映湛一面的,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要亲口跟他说清楚,我不能永远躲在我哥哥的身后,直到这件事结束。毕竟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要是不露面其实不是太说不过去吗?” “可是宓儿,如今映湛刚刚保住了一条性命,庆王和庆王府还未对你消气,你这个时候去庆王府,他们不会对你好言相向的。我的意思是,你当然应该跟映湛当面说清楚这件事,但是时间可以稍微往后挪一挪,等庆王和庆王妃的气消了一些之后再说。” 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宓儿要是这般迎上去,只有被刺伤的份儿。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显得我懦弱又心虚了吗?而且我也想亲眼确认一下段映湛的确是平安无事了,不然我的心里总是放不下。” 温悦汐轻轻拍了拍许宓的手,“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哥哥会同意吗?我想他是不想让你见到庆王和庆王妃的。”出于哥哥对自己妹妹的保护,她想,许成航应该很难同意许宓这个时候去庆王府看段映湛。 “我会说服他的,悦汐,明天我一定要跟你们一起去。” “好,只要你想好了就行。” 哎,可怜的宓儿,她完全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啊,她有什么错?可是显然庆王和庆王妃并不会这么认为。 到了第二日,温悦汐不知道许宓是怎么说服许成航的,许成航竟然同意让许宓一起去了,而显然他的脸色比昨天难看多了。 马车慢慢接近庆王府,许宓不由紧张起来,做好了准备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温悦汐看出她的紧张,便是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以安慰。 而果然,庆王和庆王妃看到许宓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是因为许宓是跟温悦汐他们一起来的,而温悦汐和妙毒夫人又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们夫妻也不好当着温悦汐他们的面对许宓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见得庆王妃看向许宓道:“许姑娘,我儿子刚醒,这个时候受不得刺激,你还是先回去吧。” 庆王妃没有办法不埋怨许宓,要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至于差点丢了一条性命吗?当初让她跟湛儿订婚,本来就是迫于无奈,想着她既然已经跟湛儿同睡一张床了,也没办法了。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不知检点的人,明明已经跟湛儿订了婚了,还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这样的女孩子,自己怎么能让她进庆王府的大门,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王妃,宓儿呢,是我带来的。不管怎么说,她跟映湛现在还是已经订了婚的未婚夫妻,她来看映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您就看在我份儿上,让宓儿跟映湛说两句话。放心,我跟我师父都会在旁边看着的,不会叫映湛出什么事儿。” 庆王妃还欲回绝,却是被庆王给拉住,“罢了,你们进去吧。” 正如妙毒夫人说的那样,段映湛已经醒了过来,看到他们这多人一起进来,一时还有些愣怔。 “怎么?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温悦汐含笑走到段映湛的床前,伸手要去解开他的衣襟去查看伤口,而妙毒夫人则是在段映湛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伸手给他把脉。 段映湛见温悦汐解自己的衣襟有些不好意思,“就不能换个大夫来给我看吗?” “害羞什么?在大夫面前部分男女的知道吗?” “行,你看吧。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皇叔呢?” 不等温悦汐回答呢,段映湛透过她的肩膀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许宓,不由开口道:“许宓啊,许久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狼见了你都得哭。你自虐啊?” 第199章 我不同意解除婚约(二更)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听到段映湛说这句话之后,许宓竟然心头一酸,眼眶立时就红了。 “不是吧?狼还没哭呢,你怎么自己倒先哭上了?”段映湛也是被许宓这样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怎么就哭上了?从自己认识她开始,还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偏是段映湛这样说,许宓就哭得越是厉害,却也不出声,只默默地掉眼泪。段映湛一看这情况不由有些着急,“你别哭啊,受伤的人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听闻这话,许宓终于开了口,“我倒是希望受伤躺在那里的人是我呢。”总比承受内心的煎熬要好得多,最近这些日子真是自己有生以来最煎熬的日子了,这种连累别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段映湛闻言怔然地看着许宓,一时没话说了。 这个时候,温悦汐适时开口道:“我要给你上药了,你忍着点啊。” 而此时妙毒夫人也是收回给段映湛诊脉的手,“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身上也不烫了,只要养好伤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庆王妃闻言上前道:“还要多谢夫人和郡主,湛儿这次能度过难关全是两位的功劳。” “王妃言重了。” 庆王妃走到段映湛的床前,而此时温悦汐正在给段映湛处理伤口,那看起来很是可怖的伤口让庆王妃心中一滞,瞬间痛在心头,她的儿子啊,平白无故遭受了这样一劫,差一点就性命难保,这件事可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既然今天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便来好好说说这件事吧。许姑娘,我想知道那个将湛儿刺伤的人现在究竟在哪里,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前一阵子自己儿子挣扎在生死一线,他们根本没有精力去料理这些事情,而且外面流言正起,他们也不好太大张旗鼓。也就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想着反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今是到了要算账的时候了。 “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庆王妃目光凌厉,“怎么可能?他那么爱慕你,总不至于这些日子都没跟你见面吧?” “见是见了,但是……” 这个时候,许成航一下子挡在自己的妹妹的面前,跟庆王妃对视着,道:“请王妃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妹妹说话,这件事情里她也是受害者。” “可那个人是她的爱慕者总没错吧,这一点她自己也承认了,是你的青梅竹马是吧?”真是气死人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庆王府唯一的少主子,何至于去跟一个与别的男子有暧昧的江湖女子纠缠不清?当初就不该让他们两个订婚! 正在给段映湛包扎伤口的温悦汐此时亦是开了口,“庆王妃,别人喜欢宓儿,这并不是宓儿的错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你何至于这般严厉地指责宓儿呢?” 指下轻巧熟练地给段映湛打了结,温悦汐转身看向站在那里的庆王妃,声音平缓如无波无痕的水面,“这整件事情,宓儿昨日已经全都跟我说了,我并不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宓儿有一点点的错,相反,她还承受了她不应该承受的指责。” “庆王妃口中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是宓儿幼时认识的一个玩伴罢了,他们已经有好多年都没见过了,如果不是他突然回来,宓儿甚至都不记得这个人了。他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小时候的戏言还算数,所以才来找映湛,宓儿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立刻就急着赶过来了,然而等她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庆王妃您说是不是?” 待温悦汐话音落下,躺在床上的段映湛亦是要挣扎着坐起来,却是被温悦汐阻止,“你别乱动,都告诉你最要注意的就是伤口了,你这样动来动去的,伤口什么时候才会好啊?若是再恶化了,看你怎么办?” 庆王妃听到这话,赶紧去扶段映湛,“湛儿,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母妃,父王,你们别对宓儿这样,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败于人手,怪不得别人。”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要不是……”要不是因为许宓,自己的儿子能受伤吗?而这后半句,庆王妃却是生生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好,就算这件事许姑娘并没有错,但也是跟她有关的,现在外面都已经传成那个样子了,我看你们两个还是……解除婚约吧。” 他们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眼里完全没有法纪这回事儿,这一次湛儿侥幸死里逃生,但是下一回呢?下下回呢?他们江湖出身的人太危险了,当初订婚的时候,自己就心有疑虑,如今终于证明,他们本来就是两路人,到最后还是要各自走各自的道路。 温悦汐闻言皱眉,现在解除婚约算怎么回事儿?事情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整个昊黎都传开了,如果这个时候宓儿和段映湛解除婚约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宓儿跟那个男人有了私情,所以才会跟段映湛解除婚约,这对宓儿的名声可太不好了。 “庆王妃,你说这样的话未免欺人太甚,你儿子毁了我妹妹的清白,现在说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吗?是,你们是皇族,势力强大,但是我们飞云山庄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现在是想不负责任了吗?” 解除婚约?他们以为我们许的人愿意把宓儿嫁给他们儿子啊,要说解除婚约的话也该由他们许家来说,他们凭什么先开这个口。 “可是现在是你妹妹跟别的男子有染,我们湛儿还因此而受了这样重的伤,差一点就没命了,这个时候还不解除婚约,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儿子去死吗?”说什么这个婚约也不能再继续了,可以选择的大家闺秀有那么多,相比之下,许宓就太逊色了。 “母妃,您怎么能……”段映湛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妃会说得这样过分,顿时皱着眉头开口阻止。 可是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得许宓开口道:“好,解除婚约,我同意,反正当初……” “宓儿!”温悦汐亦是扬声打断了许宓的话,“你知道这个时候解除婚约,对你的名声有多大的伤害吗?就算要解除婚约,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而且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庆王和庆王妃知道,他们当初之所以会订婚,全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解脱彼此婚事的对策,不然的话,他们就会更加把过错归结在许宓的头上了。 “我不在乎,任别人怎么说去好了,我愿意解除婚约,从此跟庆王府没有一点关系。” 许宓的姿态很是倨傲,他们看不上自己,自己还看不上他们呢。自己是对段映湛有愧疚,可这并不代表,他的父母可以任意指责自己,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还赖着他们家儿子做什么,反正当初之所以会跟段映湛订婚,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想逃避家里给选定的婚事。而且同床而眠的事情也只是一个误会罢了,他们只是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发生,既然庆王妃都已经直接说出解除婚约的话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倒显得自己多希望嫁进他们家一样。 而庆王和庆王妃显然没有想到许宓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们还以为会颇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许宓跟自己的儿子解除婚约,没有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这是不是说明……她真的跟那个刺伤了湛儿的男子有了私情,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答应跟湛儿解除婚约,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想到这里,庆王妃越发气愤起来,从头到尾,自己的儿子都被她给耍了。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她愿意解除跟湛儿的婚约,这比什么都重要。 “好,既然许姑娘也同意的话,那这件事就……” “等一下,我不同意。” 说这话的人却是躺在床上的段映湛。 “湛儿……”庆王妃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对许宓还有什么好留恋的,现在事情明摆着,许宓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不然她不会这么干脆答应解除婚约的。 “我不同意解除婚约。”悦汐说得对,现在这种时候,解除婚约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对于许宓的伤害会很大,虽然自己跟她吧,每次见面的时候总会有些口角,但是也算是朋友了,自己不能这么没义气。 “可是许姑娘都已经说了要跟你解除婚约,她已经喜欢上了其他男子,你还拉着她做什么?下一次还不知道被伤成什么样子呢。” 温悦汐闻言眉头皱紧了几分,“庆王妃,我想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宓儿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男子,是那个人一厢情愿。” 庆王妃却是看向许宓,“是这样的吗?许姑娘?” “是,我不喜欢他。但是庆王妃放心,这并不妨碍我跟庆王世子解除婚约,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你们家的门楣,打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 温悦汐听得许宓的话锋不对,赶紧伸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许宓顿时痛呼一声,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烦请各位先出去一下,我能单独跟宓儿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温悦汐立刻就应了声,走到妙毒夫人和莫挽祯的身边,轻声道:“我们先出去吧。” 可是庆王妃却是不愿意走,庆王在深深看了段映湛一眼之后,也便是把庆王妃给拉走了,“好了,让他们两个单独说两句吧,说不定湛儿就能想通了。” 庆王妃被庆王办拉办劝地给带了出去,而许成航却站在那里没动,方才他看了庆王妃对许宓的态度,又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就不由想象着宓儿当日自己一个人进来庆王府看段映湛的情景,那时候她一个人在这里承受着庆王和庆王妃的冷言冷语,旁边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宓儿心里该有多难受。 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等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劝父母让宓儿跟段映湛解除婚约。就从庆王和庆王妃对宓儿的态度来看,尤其是庆王妃,将来宓儿若果真嫁进了庆王府,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宓儿可是他们飞云山庄的宝贝疙瘩,怎么能让她嫁到这里来受苦? 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但是绝对不能是现在,不然就坐实了宓儿跟别的男人有染,从而背叛段映湛的谣言。 “哥哥,你也出去吧。”见所有人都出去了,许成航却是站着不动,许宓不由看着他开口道。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许宓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他又不是豺狼虎豹,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段映湛亦是笑着对许成航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肯定不是宓儿的对手啊。”说着,却是蓦地收敛了笑容,眼睛转而看向许宓,“我为我母妃方才说的不中听的话,跟你们两个道歉,我母妃也是因为太担心我了,这次我命悬一线,她吓坏了,所以才会……请你们能够谅解。” “恕我直言,我没有办法谅解,宓儿从小到大,我们家里所有的人都是把她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却被你的母妃给这样奚落,我们如何能够谅解?” “实在是抱歉。”段映湛微微低着头,歉疚的表情。 许成航见段映湛的态度还好,也不忍说太狠的话,只是道:“不过你母妃说要解除婚约的话我是赞成的,我也不希望我的妹妹嫁进这庆王府来,你母妃对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是绝对不可能调和的,我妹妹嫁过来就只有吃苦的份儿。但是我不同意你们现在就解除婚约,这样对宓儿太不公平了,不知情的人都会把错归结在她的身上,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一点你放心,我也是这样想的,宓儿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情,所以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宓儿解除婚约的,至于我母妃那里,我会去说服她的,你们不用担心。” 许成航的心情这才缓和了些,还好这家人还有个懂事的。 “你们两个说话吧,我先出去了。” 许成航离开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许宓和段映湛两个人,周围安静下来,这两个人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段映湛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许宓,开口时是十足的玩笑的口吻,“这件事算是搞大了,我这脸算是丢尽了,整个昊黎的人都知道我武艺不如人,输给了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我以后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 “说真的,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武功真的不错,他是什么路数的?师从哪个门派?像他那样的年纪能有那样的武功真的是很罕见的。我跟你说,不是我太弱,而是他太强,要换另外一个人,胜负就不一定了。” 许宓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我知道他去找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你肯定打不过他。” 段映湛拿眼睛瞥了一下许宓,不满地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啊?刚知道消息,就断定我会输?” “没办法,人家从小习的是他外公家祖传的秘籍,他外公的武功……用我父亲的话说,登峰造极,他能差到哪里去。”正因为知道段映湛一定会输,所以才担心着日夜不休地赶到了京城,结果……正如她所料,段映湛输得相当之惨。 “原来人家是祖传的秘籍啊,那我心里还安慰些……” 段映湛说完,两人又是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段映湛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我昏迷的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第200章 段位提高了?(一更) 光是用猜的也能知道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她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看她这一脸憔悴的,肯定连个好觉都没睡过。 “也是我自己活该,当初就不应该做出那样的提议,不然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反正当初我们两个订婚也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你因我而受了重伤,庆王和庆王妃肯定恨死我了,我们两个干脆也趁这个机会把婚约解除算了。反正,”许宓略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反正我们早晚都是要解除婚约的,现在趁着机会,也省得以后再想破脑袋,找什么借口了。” 段映湛却是皱眉道:“我不同意,方才悦汐也说了,现在外面的流言很多,若是这个时候,我们两个解除的婚约,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人的谣言?” “放心,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他们顶多会说我水性杨花,而你庆王世子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哎,话不是这样说,我一个还没成过亲的翩翩公子,就这么被人扣上光鲜的绿帽子,我以后还要不要出去见人啊?我跟你说,为了维护我的名声,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能解除婚约。不然搞得好像我比如你那个青梅竹马似的,就这么被他抢走了未婚妻,这我以后还能在别人的面前抬得起头来吗?” 见许宓只是低着头不吭声,段映湛深深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你那个青梅竹马吧?” 按照他们当时的约定,一旦对方有了喜欢的人,提出解除婚约,另外一个人不能不答应。 许宓闻言顿时讶然地抬头看向段映湛,“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这不就得了,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除婚约,而且我看他那个人固执得很,以后肯定还会纠缠你,有我在,你还能有借口挡一挡他。” “可是……”许宓神情抑郁,“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继续保持婚约的。”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不还有我呢吗?这个事情你就别管的,我保证能说服得了他们。” 许宓看着段映湛,第一次觉得这个从来都只会跟自己斗嘴吵架的家伙,还是挺有些风度的。 见许宓又是不言语,段映湛笑着道:“怎么样?这一次是不是还挺有面子的,两个男人为了你打架,争风吃醋?” “什么有面子,我都快吓死了,你的命那么金贵,我可赔不起。” “何须要你来赔,这件事你一点错都没有,只是你的那位青梅竹马也太不理智了,下手这么狠,人家不都说点到为止吗?搞得,我差点去见阎王了。” “行了,别在说什么青梅竹马了,谁跟他是青梅竹马啊,要不是他突然回来,我都不记得他是谁了。就是小时候曾经一起玩儿过的人,八百年都没见过了,谁知道刚一回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 “那他现在在哪儿你也不知道了?” 许宓打量着段映湛问道:“你是想要找他报仇吗?” 这件事的严重性哥哥这已经跟自己说过了,万一真的闹大了,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啊。 “当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若你果真喜欢他,那我就算了,成全你们便罢。可你又不喜欢他,他凭什么跟我动手,动手也就罢了,点到为止不知道吗?他倒好,差点让我去见了阎王。” “那……你打算怎么报仇啊?”完了,这件事果然越闹越大了,万一真的起了腥风血雨,自己怎么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见许宓咬着嘴唇,紧握着一双手,段映湛不由笑了,“瞧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当初你的那位青梅……”见许宓一个凌厉的目光飞过来,段映湛顿时改口道:“那位冯公子跟我动手之前,我是亲口答应了的,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受了伤,也不能把错都怪在他的身上。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这样过去,他毕竟不顾江湖道义,把我刺成重伤,我势必不会跟他善罢甘休。而且这件事由我出面,要比我父王出面好得多,最起码我还可以控制事情的发展,不至于让最后的结果太严重。” 许宓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段映湛,“你不是刚刚醒过来吗?怎么已经想了这么多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子那么迟钝。” 这两个人终究还是回到了他们熟悉的相处方式,说不了两句就要斗嘴。但是许宓却是对段映湛多了一层认识,她以前还只以为段映湛是一个被宠坏的皇孙贵族,虽不至于不学无术、纨绔不堪,却也终日里无所事事,只知享乐。 可是这一番话谈下来了,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段映湛的心思也相当缜密,以前还真没发现。 不多时之后,许宓便是从段映湛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只见她缓缓走到庆王和庆王妃的面前,对他们二人道:“世子请二位进去说话。” 不知道段映湛究竟跟庆王和庆王妃两个人说了什么,他们两个出来之后,虽然对许宓和许成航仍旧没有好脸色,但却也没有再开口说解除婚约的话了。 许宓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不愿意看见自己,看过段映湛,知道他没事之后,许宓也就告辞了,温悦汐她们亦是没有多留,跟许宓和许成航一起离开了庆王府。 马车上,温悦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许宓,在段映湛的房间里,他们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说,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解除婚约的话,还有就是找冯飞昂算账的事情。我真想不到,段映湛这个人太挺见义气的。”说什么面子上过不去,其实他是为自己着想,只不过不想让自己觉得亏欠他而已。 温悦汐点头,“其实他人不错,不然我也不能跟他成为朋友不是。” 马车在平晏侯府停下,他们刚一进去,就听到府里的下人说,里面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温悦汐问道。 “是蔚王殿下带进来的,我们不认得,以前从来没见过。” “蔚王来了?” “是,来了好一会儿,现下正在里面等着郡主呢。” 温悦汐赶紧快步进了前厅,果然看到段蔚予正坐在那里,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的男人。 温悦汐正待开口问这人是谁,后面跟上来的许宓已经讶然出声,“冯飞昂,你还敢出现,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从来没有听宓儿用这样愤怒、严厉的语气说过话,温悦汐不由惊了一下,然后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男子来,只见他身穿一身黑色劲装,身形高大,光从外形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力量不弱的男子,一张脸的轮廓很是硬朗,所以看起来有几分严肃和冷厉。 “他怎么样了?”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面对许宓这样的厉声,质问,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而是略有些别扭地开口询问段映湛的状况。 “你还敢问,人都差点死掉了。” 这个姓冯的男子,面对许宓这样的厉声指责,只是微微低着头,并未有反驳之言,温悦汐在一旁瞧着有趣,这个男人在宓儿的面前似乎格外地温顺乖巧。 “冯飞昂,我跟你说,这件事还没完,你以为你这样伤了人就算了?你等着吧,你伤的人可是庆王世子,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子,喏,看到你身边坐着的这位了吗?他也是庆王世子的皇叔,你以为你能轻易逃得过吗?”许宓简直要指着那冯飞昂的鼻子骂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伤了他,那我就来承担这个后果。” “承担,你怎么承担?你伤的是什么人?你就等着你家里人跟你一起遭殃吧。”真是没脑子,做事之前都不想想后果的吗? “我哪里知道他那么不经打。” “你还有理了?” “谁让他抢走了你,我只是气不过而已。他也太不经打了,武功弱成那个样子,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许宓气得冷哼一声,“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的算的。他武功弱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武功弱,再说了,他的武功根本就不差好吗?是你自己太变态。”放眼整个江湖,能打得过他的也没几个,段映湛胜不了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温悦汐闻言不由微微笑着挑了一下眉头,却不知宓儿这话是一时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还是隐藏于内心的肺腑之言。 “还有,什么叫抢走?我最不喜欢你说的就是这句话。我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别人抢走吗?我本来也就不是你的。” “可是你小时候说过……” 许宓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小时候我长大了要当武林盟主呢?算数吗?你是白痴吗?” “这么说,你真的喜欢他?”听得出这位冯公子声音里的失落。 “是,我喜欢他,你完全没戏,别再缠着我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他差点死了,而我也被你连累,你听听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我的,也难怪我会被他的父母误会,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许宓这话说得是毫不留情,句句戳心,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看向那个冯飞昂,生恐他一个恼羞成怒,又是动起手来。 可是风飞扬却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神情落寞地坐在那里,仿佛被人给抽走了魂魄一般。 这个时候,段蔚予开了口,“冯公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闹得这样大,总得有一个结果,你打算怎么办?” “无所谓,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倒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可这是一个难题,毕竟牵扯到朝廷和江湖的平衡。 温悦汐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轻声道:“这件事我们就不用操心了,映湛自己会去解决的。” 从宓儿跟自己转述的段映湛的话来看,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因为许宓不喜欢看见冯飞昂在自己的眼前,所以他很快也就离开了平晏侯府。 许宓放下了一桩心事,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自告奋勇地要带着莫挽祯去逛逛这昊黎的京城。 温悦汐不由在一旁打趣她,“你?能行吗?你对京城熟悉吗?” “小瞧我,当初你刚从启辰回来的时候,是谁陪你在京城里悄无声息地呆了一个月啊?你又不方便出面,所有事情都是我帮你跑腿去办的。” “行,算我失言了,走吧。” “哎,你就不用去了,蔚王殿下特意来找你,可别因为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耽误了你们两个……啊。”许宓笑得贼兮兮的,饶是温悦汐这样的,也不由脸红。 “你就留在这里跟蔚王殿下两个人单独待会儿吧,我带着她们出去逛。” 如此,温悦汐也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跟段蔚予两个人去了书房,温悦汐语待欣慰地道:“宓儿终于又恢复到她以前的样子了,之前我还在担心,这次的事情对她的影响会不会太大了,还好她的心眼够大,神经够粗。” “嗯,在这方面,你跟她是有些像的。”段蔚予不由含笑道。 温悦汐闻言不满地掐了段蔚予一下,“蔚王殿下,你这是在诋毁我吗?” “实话实说而已。” 温悦汐作势要扑上去咬段蔚予,却是被段蔚予伸手接住,直接揽入怀中。 温悦汐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一般窝在段蔚予的怀里,伸手越过他的肩膀,拿起了小几上放着的糕点送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不是说聘礼都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啊?” 听闻这话,段蔚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蓦地伸手捏住温悦汐的下巴,声音里有几分暗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怎么?嫌弃我啊?”温悦汐不满地看着他。 却见段蔚予盯着温悦汐张合的小嘴,眸光突然变得沉了几分,刹那之间,他低头覆上她柔软的樱唇。 顷刻之后,他放开她的下巴,身子往后退了几分,抬手轻抿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今天的茯苓糕做得有些太甜了。” 温悦汐有些恍神,下意识应道:“会吗?我不觉得很甜啊。” 段蔚予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是吗?那我再尝尝好了。” 说话之间,段蔚予的唇又是覆了上去,温悦汐被他吻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不对吧,自己今天没有撩拨他啊,他怎么这么……主动啊? 结束绵长的一吻,温悦汐的樱唇沾了水一般地润泽,而那双清透的眼睛却是不解地看着段蔚予,“你……有些奇怪啊?” 段蔚予一手揽着温悦汐软绵绵的腰肢,一手搭在软枕上斜斜靠着,嘴角笑痕不减,“哦?哪里奇怪?” “你以前都不会……” “不会怎么样?”段蔚予的目光静静盯着她。 温悦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捂着脸道:“不会亲我。” “我以前没亲过你吗?” “是有啦,但是……”他主动亲自己的时候,都会很克制的,通常都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像是这种深吻,都是在自己撩拨下,他忍不住才……可是今天自己并没有撩拨他啊。 蔚王殿下,你的忍耐力终于被我给攻破了吗? “但是什么?”段蔚予嘴角噙着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现下有一种错觉,怎么好像自己跟他两个人的角色交换了一样,这可不行,自己得找回场子啊!段蔚予,虽然经过我的折磨……呸,经过我的训练,你的段位提升了不少,但是我的招数可还多得很哪。 第201章 下聘(二更) 只见温悦汐凑近段蔚予的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蔚王殿下最近进步不小啊。” 段蔚予勾起嘴角,亦是侧头覆到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温悦汐那如玉的耳垂,惹起一片透明的薄红,“你可以试试我到底进步了多少。” 温悦汐心头一跳,赶紧向后躲开,却忘了段蔚予的手还扶在她的腰间,生生拦住了她的退路。转瞬间,段蔚予已经欺身上前,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看着温悦汐脸颊上的红晕,还有眼睛里的惊慌之色,段蔚予伸手用拇指在温悦汐的唇上轻轻抚过,似羽毛般轻触,“你怕什么?” “我……我没怕。” 这口吃一般的话说出口,温悦汐不由暗恼地低头,太没出息了吧?丢死人了。 段蔚予看她这个样子,心中越发柔软了几分,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有贼心没贼胆的丫头。”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闹自己,现在觉察出自己要动真格的了,她却是没了胆量,虚张声势的小丫头。 而温悦汐此时心中却是万分疑惑,这段蔚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这般一闹,温悦汐也忘了她原本要问的聘礼的事情,等她想起来的时候,段蔚予已经离开了。 到了傍晚时分,许宓跟妙毒夫人他们才回来,见温悦汐一个人坐在那里,许宓不由用十分惊讶的语气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蔚王殿下呢?” 温悦汐好笑地看着许宓,“你的语气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我跟他也不用时时都呆在一起吧?他说他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哦,原来你是被冷落了啊。” 一颗花生顿时落在许宓的脑袋上,“会不会聊天啊?” 许宓跟温悦汐两个一贯胡闹惯了,妙毒夫人和许成航对此都习以为常了,但是莫挽祯看着却觉得新奇,原来朋友之间还可以这样相处的。 “你们聊吧,我先回去歇一歇。” 她们几个女子说话,许成航不方便在,也便是找借口走开了。 “悦汐,我们去看了你那细雨堂了,很不错。”妙毒夫人看着温悦汐道。 温悦汐闻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段蔚予弄的。” 说起来,自己在细雨堂还真没下什么功夫,铺子是段蔚予送给自己,里面的所有都是他先弄好的,而且医馆开张之后没几天自己就跟段蔚予一起赶去启辰了,自己这个东家做的也真是尴尬。 “真羡慕你跟蔚王殿下的感情。”连开个医馆都这样甜蜜,直接取名细雨堂,若是换了自己,自己可真不敢。 “不用羡慕,只要你愿意,一样有个男人会……”说到这里,温悦汐聪明地止住了话头,“哎呀,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缘分到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说到这里,温悦汐却是转向许宓,开口问道:“明天我还会去庆王府帮段映湛换药,你跟我一起去吗?” 许宓闻言立刻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今天庆王和庆王妃对我的态度,我又不是受虐狂,去了也要忍受他们的冷眼。” “也是,你不去也好。” 到了第二日,温悦汐自己一个人去了庆王府,段映湛见状屏退了房间里的所有人,这才对温悦汐道:“我说这个许宓也太不讲义气了吧?好歹还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呢,也不跟你一起过来看看我。” “看什么看?人家不是昨天刚刚来过吗?” “昨天来过了,今天就不能来了,反正她现在不是住你家里吗?跟你一起来一趟又不费什么,好歹我这伤也是因她而受的。” 温悦汐一边给段映湛上药一边道:“你还说这个话呢?你又不是没有看到昨天宓儿来的时候,你父王和母妃对宓儿是什么态度。宓儿怎么说也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气?怎么可能还会再来?” “昨天……你们回去之后,许宓跟你说什么了?她很气恼吗?我父王和母妃那么对她?” “你以为呢?换了你试试,你都是皮糙肉厚呢,人家可是被完全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哪里抵得了这个。” “唉,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愧疚。我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我从来没有见她那样憔悴的样子,她也实在是无辜。对了,你帮着我找找那个姓冯的下落。” “不用找了,人家主动上门了。” “啊?”段映湛惊讶地看着温悦汐。 “就在昨天,我们回去之后,他就在侯府里坐着了。是蔚王带他进去的,蔚王说他到了侯府的时候,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问才知道原本就是那个伤了你的人。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跟踪宓儿,但因为知道宓儿不愿意见他,所以一直都没露面。他知道宓儿现在住在我那里,所以想躲在暗处看看她,没有想到被蔚王发现了。” “他出现了就好,我还担心找不到他了呢,这笔账我势必要跟他好好酸酸,说好了是切磋,丫的不顾江湖道义啊。人呢?你们没放他走吧?” “放心吧,知道你要找他,派人盯着呢,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会跟你了结这件事的。”说到这里,温悦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段映湛,“我说,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啊?” “以牙还牙打他一顿呗。” 温悦汐闻言不由轻笑,“得了吧,大话说得挺溜,你打得过人家吗?” “嘿,势均力敌,我是打不过,但是他要是不动手的话,我还能打不过吗?” “怎么着?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办法?让人家站着不动,任你打?” “怎么样?绝吧?” 温悦汐无语,“绝,真绝了,除了你,没人能想出这个办法来。” “哎,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像是讽刺呢?” “嗯,不错,看来你的脑袋还没彻底坏掉,还听得出我这是讽刺……” 温悦汐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而这个时候,正是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段映湛看见来人,不由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出声道:“太子殿下来了?” 温悦汐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缓缓起身朝着段怀瑾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吧。” “谢太子殿下。” “在给映湛上药吗?你继续吧,不用在意我。” “是。” 温悦汐轻轻应了一声,这才继续给段映湛上药。 “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其实前天就来看过你,那个时候你还没醒,知道你醒了,就过来了。” 段映湛笑了笑,“我这一次伤得也是值得了,劳这么多人为我挂心。” 温悦汐闻言心道:可不是,听到消息之后,为了尽快赶回来,自己坐马车都快坐吐了。 “你没事就好。那个伤了你的人找到了吗?” 段映湛又是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应声道:“还在找。” 气氛有片刻的沉默,段怀瑾终是看向温悦汐,“你跟皇叔这次突然离开,是为了何事?”末了,又加一句道:“我只是好奇问一问,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不勉强。”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师父在启辰出了些事情,我赶过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 段映湛亦是开口道:“说起你师父来,还真是不可思议,过了这么多年了,竟还可以把自己的女儿给找回来。” “女儿?妙毒夫人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段怀瑾还不知道这件事。 段映湛微微摇头,“假的,是她父母骗她的,谎称是死了,其实是把孩子给送走了,现在又找回来了。说起来也真是上天的安排,若是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走吧。悦汐,我看你师父的那个女儿长得还挺漂亮的,怎么样?许了人家了吗?” 温悦汐闻言手下用了些力道,段映湛吃痛,不由抽了一口气,“温悦汐,你谋杀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招惹了宓儿不说,现在又打挽祯的主意吗?省省吧,人家可看不上你。” “我怎么招惹了许宓了,当初可是她非要……”注意到段怀瑾也在这里,段映湛也就没有再说下去,假订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这个总是喜欢贬低我的毛病可要不得,什么叫人家看不上我?我段映湛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要才华有才华,怎么就不能被她看上了?” 温悦汐闻言轻笑,“是,您要什么有什么,武功还不错呢。” 一旁坐着的段怀瑾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段映湛却是哇哇抗议道:“我说温悦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自己还在因为这个耿耿于怀呢。 段映湛的武功在这些皇族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所以难免有一种优越感,可是这一次却是败在武功上,他心里当然是过不去。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被段映湛包扎好了伤口,轻巧地打了一个结,她直起身来看着段映湛道:“行了,药已经换好了,你伤口的情况还不错,继续保持,记住我嘱咐你的话,药要按时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这个时候,段怀瑾亦是站起身来,“我送你出去吧。” “不劳烦了,我……” “走吧。”段怀瑾却是打断温悦汐的话,径直转身朝门外走去。 温悦汐略顿了一顿,亦是跟上了段怀瑾的脚步。 段怀瑾听得温悦汐的脚步始终在自己左侧一步的地方响起,不由侧身回头看她,“为什么不上前来?” “这是规矩,太子身份尊贵,悦汐怎敢僭越。” 段怀瑾微微摇头,“可你以前并非如此。”她是在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罢了。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现在知道了,在什么地方就要守什么地方的规矩,在什么人面前就要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我从来也没看透过你。”段怀瑾颇有些感慨道。 “人心本来就是复杂的,谁也不能看透谁。” 段怀瑾点头,“这话倒是真的。那你对蔚皇叔呢?你看得透他吗?” 其实他一直都很好奇,温悦汐对自己的皇叔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当然看不透,一个人就算对另外一个人再怎么熟悉,也不至于到看透他的地步,我对段蔚予自然也是一样。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他,我只需要确定,他就是那个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就是了。” 段怀瑾看着温悦汐颇有些感慨地点头,“有些时候,我挺羡慕你跟蔚皇叔的。” “然而事实上,天下有多少人又羡慕着你。” 段怀瑾闻言淡淡笑了,“是啊,我们总是羡慕别人拥有的,却看不到自己手里握着的。” “太子殿下留步吧,我就告辞了。” “好。”段怀瑾轻轻点头。 看着渐渐走远的温悦汐,段怀瑾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的。然而,事实上,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对温悦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不甘心失去的追悔?是日久生情的落寞?还是刹那惊艳之后的难忘? 自己跟温悦汐的羁绊从幼时开始,却是从三年之前突然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段怀瑾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手推动了三年前那场落水的巨变,所有人的命运都被那场落水事故给改变了。 原本她注定会是自己的太子妃,但是事实上,半个月之后,自己就要跟言诗云成亲了,她的名字会写进玉碟,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原本要成为自己太子妃的人,很有可能会……嫁给自己的皇叔。 这事要换在三年前,有人跟自己说这些,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会相信的,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无可预测…… …… “好香啊?那是什么?” 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露出仍旧凝结在树叶草尖之上,但是路上却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所有人都在说,好香,好香。 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他们却是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人群中响起一声尖叫,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一样,众人顿时被这声尖吸引住了,不由转头看去。 “哎,这不是东街那间香料铺子的掌柜吗?” 这时候只见那掌柜的盯着那被八个人抬着的两只木雕的大雁,眼睛都瞪直了,像是被吓傻了一般,“那大雁……那大雁……” “大雁怎么了?” 这个时候有人插嘴道:“我说这么长的队伍,前头是两只木雕的大雁,应该是下聘无疑了吧?只是看着派头是挺大的,队伍这么长,聘礼一箱箱的,里面的东西肯定是不少。但是这对大雁放在队伍头里却有些寒碜了吧?人家富贵之家下聘礼的大雁最不济也得是银的啊,弄一对木头雕的,总是有些掉份儿的。” “你们懂什么,那可不是普通的木头,别说是银子了,就是黄金打造的一对大雁,也远不及这两只大雁的一只翅膀值钱。” “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木头雕的吗?” “木头是木头,可那不是普通的木头,你们闻到这香气了吗?” “当然闻到的,我就是顺着这香气才找过来的。不过说真的,这香气可真好闻,我还没有闻过这么让人舒心的香气呢。” “我跟你们说,这香气正是从那两只大雁身上散发出来的。” “有香气的木头?是沉香吗?那的确还真是值点钱。” “沉香?”那掌柜的摇头,“倒也算是沉香,但却是极品沉香中的极品,一大块极品沉香的料子中,才有可能会有那么非常小的一部分这个东西。” 沉香已经算是珍贵之物,这东西却比沉香要珍贵得多,“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伽楠,又被称为琼脂。” 第202章 乖侄子(一更) “很贵吗?这两只大雁值多少钱?”他们不懂这些,唯一能衡量的便是银子。 “非常贵。伽楠本就是极品沉香中的极品,但并不是每一块沉香里都有伽楠的,而这两只大雁又分别是用伽楠中的极品莺歌绿和兰花结雕成,实非银钱所能估量。” “这么来说,这两只大雁是无价之宝了?” “是,无价之宝。” 旁边的另一人却是开口道:“我是不信,什么无价之宝,只要有银子,再好的东西也是有价钱的。” 那掌柜的斜眼瞄了他一眼,开口道:“我这样跟你说吧,用我半生的积蓄都买不来一钱这样的伽楠,你便可知这两只雕刻精美的大雁值多少钱了。” “怪不得呢,今天早上一起来就闻到这样好闻的香气,全是因为这两只大雁。话说,这到底哪户人家给哪位小姐下聘啊?这么大手笔?这风头都要盖过即将成为太子妃的言家小姐了。” “谁知道呢,你看前头那顶轿子,一定就是前去女方家下聘的人了,只是轿帘盖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清楚里面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甭管是什么人,总归不是我们一般的普通百姓。” “那是呢,普通百姓哪儿弄得出这样一对大雁来,也就用两只家鹅代替了。” 一时间所有人把京城里有头有脸、到了成亲年龄的年轻男女都数了一遍,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户人家的手笔。 “走吧,我们跟过去看看,到底是给谁家小姐下聘。” 这满城飘散的淡雅香气持久不散,吸引了越来越多前来围观的百姓,场面相当壮观。 “郡主,郡主……” 绿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悦汐却仍是困得很,哼唧了一声,扯上被子蒙住头,又是继续睡去。 绿弗见状很是无奈,只得伸手轻轻拍了拍温悦汐身上的被子,压低了声音道:“郡主,你赶快起来吧,永王和永王妃来了。” 犹是在困倦状态的温悦汐还是迷迷糊糊的,裹在被子里,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下聘礼啊。” “聘礼?什么聘礼?”前一刻她的声音还是慵懒而迷糊的,下一刻却是猛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几乎从被子里跳出来,“你说什么?下聘?!” 绿弗愣愣地看着站在床上温悦汐,僵硬地点了一下脑袋,“是……是啊。” “快,快,衣服,衣服。” “哦。”绿弗赶紧拿起一旁放着的衣服要给温悦汐穿上,可是温悦汐却是对她道:“衣服我自己穿就行了,你去帮我大洗脸水。” “好。”绿弗赶紧匆匆忙忙出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平晏侯府外面已经是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他们都是追随着那香气过来了,想看看这样大手笔下聘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结果这下聘的队伍在平晏侯府的门前停下了,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婚事。 以前人们都还猜测说蔚王殿下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亲的,绯闻传得不少,却从来也没有人亲眼看到他跟哪个女子亲近过。结果,谁能想到他竟然看中了平晏侯府里哪个声名狼藉的升平郡主。 从取名细雨堂的医馆,再到今天这样大阵仗的下聘,谁还敢说蔚王殿下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他对升平郡主简直不要太上心,真要说起来,放眼天下,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没有几个。 轿子在平晏侯门前落下,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中,从轿子里走出一人,众人一看,这不是前不久刚刚喜得贵子的永王殿下吗? 又见那永王躬身朝着轿子里伸出手去,接着,一双白嫩细腻的手就搭上了他的手掌,待她走出来一看,却原是永王妃。看这情形,他们应该是帮蔚王殿下出面下聘的,由兄嫂出面下聘,倒也合了规矩。 平晏侯府的门前的守卫早就上前候着了,此时连忙把永王和永王妃二人引进了府中,而后面跟着的那些抬聘礼的仆人,亦是跟着一起把一箱箱的聘礼给抬了进去,足足过了很久,最后一聘礼才算是进了平晏侯府的大门。 围观的百姓一边看着,一边啧啧赞叹,“你们说这些箱子里放的都是什么啊?” “这个我们哪能知道?不过从那一对价值连城的大雁来看,这些箱子里的东西肯定也都是价值不菲。” “哎,比不得啊比不得,光是那一对大雁就够我们过几辈子的了,我们是没这个命了。” “这可不一样,你就说这升平郡主吧,她以前那个样子,虽说有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但是却不讨太子喜欢啊,名声又那样坏,谁能想到现在竟然跟蔚王殿下在一起了。人生还真是奇妙,我跟你说,说不定你下辈子投胎,也能托生成一个郡主或者公主什么的。” “那我就托你吉言了。” 几个女子站在那里笑闹着,羡慕是有的,却也不嫉妒,毕竟这跟她们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她们只是看客罢了,因为无论是段蔚予还是温悦汐距离她们都太遥远了。 真正心情难以平静的是距离他们很近的那些人,比如段怀瑾,比如寻泠…… “姐姐,你……没事吧?” 刚一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檀容就到寻泠的房间里来了,对于寻泠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寻泠坐在那里微微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反正这都是早晚的事情,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但绝不会是我,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清楚。”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寻泠却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另外一个结果的,她不奢望自己能嫁给段蔚予,因为她知道段蔚予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所以她从来没有生出过会嫁给段蔚予的妄想,她只是曾经想过或许自己的主子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女子,那样的话,他一辈子不成亲也好。 可是那个人还是出现了,那个能让他一看到眼睛里就放出光彩的人,终于还是出现了,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她。 “檀容,你闻到了吗?这香味儿可真好闻。”这是他赠给她的,满城的香气,足以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对那个女孩子的重视。 这是自己闻过的最好闻、也是自己最心碎的香气。 也许早有预感吧,那天在蔚王府门前,自己看着他把那孩子抱进蔚王府的大门的时候……也许,在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好了。 寻泠笑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好了,你也别在我这里呆着了,生意不要做了吗?”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没什么不一样的。 却说这厢平晏侯府中,温悦汐匆匆洗漱罢,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头发,便是急急要去前厅。 可是绿弗却是一把把她拉住了,“郡主,你还是别过去了。妙毒夫人说了,夫家下聘的时候,女孩子最好不要出现,不然要被人说不矜持的。妙毒夫人还说,她作为你的师父,会作为郡主你的长辈跟永王和永王妃商谈你跟蔚王殿下的婚事的,你就暂时先不要过去了。” 温悦汐刚要点头,许宓就从一旁窜了出来,上前一掌就拍在了温悦汐的肩膀上,“行啊,悦汐,盼来盼去,终于让你给盼着了,你们家蔚王殿下来下聘了。我刚才偷偷去看了一眼,那聘礼一箱箱的都快把院子给装满了。我原本还以为你们家蔚王殿下挺低调的呢,没有想到该高调的时候他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调,这香气飘得,只怕整个京城的百姓都闻到了。” 而此时,莫挽祯也是从许宓的身后走了过来,笑着对温悦汐道:“恭喜你了,悦汐。” 不知怎么的,这个时候的温悦汐却是有些害羞,以前自己胡乱调侃也没什么,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的感觉还真不一样。 “你是脸红了吗?悦汐?没有想到你也有这样一天啊,真是稀奇了。话说,自从细雨堂之后,又闹了今日这样大的阵仗,全天下也再没有你们两个这样的了,这要让天下多少羡慕嫉妒恨啊?” 温悦汐心中亦是暖融融的,之前自己还在想,他们都已经回到京城了,也不知道他已经准备好的聘礼什么时候会送过来,没想到他没有跟自己说一声,就突然这样……他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出其不意。 因为温悦汐要回避,所以永王和永王妃究竟在前厅里跟妙毒夫人说了些什么,她是不知晓的,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婚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想来段蔚予应该都已经安排好了。 而果然,没过多久,永王和永王妃就告辞离开了,这门婚事算是正式定下。 待永王和永王妃离开之后,温悦汐才去看了被送过来的那一箱箱的聘礼,除了那对价值连城的大雁之外,其他的宝贝也是不少,全都是按照温悦汐的喜好搜集的,玉骨扇、玲珑珠、天青瓷……全都在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在阳光的映照下光芒润泽…… 等了很久之后,外面围观的百姓们才终于散尽了,温悦汐这才坐上了马车,却也不敢走正门,只从后门驶出,径直往庆王府的方向去了。 庆王府中,见了温悦汐进来,段映湛故意扬声道:“怎么回事儿?今天可比昨天晚了很多啊。” 温悦汐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段映湛肯定已经听说了消息,故意在这里打趣自己呢,便是反口道:“你这个病人还挑大夫的毛病呢?大夫说什么时候换药就什么时候换药。” “得,您是大夫我惹不起您还不行吗?这以后我就更惹不起您了。” 温悦汐一掌拍在段映湛的肩膀上,“还能好好说话不能?” “能,必须能。我说,你别这么大力行不行?我这还受着伤呢。” 温悦汐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自己受着伤呢?” 说着就上前去给段映湛换药,而段映湛则是笑着道:“我真没想到皇叔竟然也有这么……这么……”段映湛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只道:“也有这么反常的一天。你闻闻这香气,我们这庆王府跟你那平晏侯府隔了这么老远,却还能闻到这香气,我想着啊,这京城里就没有地方是闻不到的。我听下人们议论说,蔚皇叔给你下的聘礼中,那对大雁是拿伽楠雕的啊?那可不是能轻易得到的东西,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你这受伤在床上躺着,消息倒还是挺灵通的。” “能不灵通吗?今天一大早,睁开眼就闻到这香气,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估摸着现在整个京城都已经议论开了吧?你算是高兴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蔚王妃了。” 段映湛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问温悦汐道:“我想知道方才你过来的时候,我父王和母妃都跟你说了什么?面对一个你这样年纪的弟妹,他们的心里不知是怎么想的。”段映湛想想就觉得有趣。 温悦汐笑了笑,“我现在倒是更想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段映湛啊,段映湛,我以后可就成了你的长辈了。乖侄子,以后要听话一点,不然不给你买糖吃。” 听到这话,段映湛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由一变,苦着脸不吭声。 温悦汐觉得有趣,继续逗他,“你以后可就要向我见礼了,乖侄子。” 段映湛不由白了温悦汐一眼,“皇叔怎么就看上你了呢?真是不理解,皇叔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你才脑子坏掉了呢,有这样诋毁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得,救命恩人,你最好了,行不行?蔚皇叔是慧眼识珠,看中了你这颗灰不溜秋的蒙尘之珠,是他眼光独到。” 说到慧眼识珠,段映湛想起了段怀瑾,也许温悦汐真的是一颗蒙尘之珠,只不过段怀瑾并不是那个能让她绽放光彩的人,蔚皇叔才是。 “我说你跟皇叔也为太子殿下想一想吧,人家太子殿下就快要成亲了,被你们这样一搞,风头全被你们两个给抢去了。” “放心,抢不了他的风头。太子的婚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呢吗?等到半个月之后,人们早就不再议论这件事了。” “昔日的未婚夫要成亲了,你是什么感受?”段映湛仍旧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什么感受?没什么感受,希望他跟言家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这算不算感受?” 段映湛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了。虽然婚期临近了,但是自己并未从太子的身上看到即将要成亲的喜悦,或许是因为这桩婚事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喜悦的情绪随着时间已经慢慢变淡了。也或许,他本身对这桩婚事就没什么期待。 但是正如父王所说,他是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他的婚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国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身为新郎官,他也不会怎么开心吧。 “好了。”温悦汐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段映湛道:“到底是身体好,恢复得挺快的。照这个速度,你应该是能参加太子的大婚的。” “你呢?你会去吗?” “不知道,请我去我就去,不请我去我就不去啰,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来做决定。” “你跟蔚皇叔的大婚决定要在什么时候举行?” “还没具体商量,不过时间不会拖得太久的。” “是不能再拖了,以皇叔的年纪……” 温悦汐屈起食指狠狠敲在段映湛的脑袋上,“他年纪怎么了?”才二十多岁好吗? 第203章 太子大婚(二更) 下聘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温悦汐却有些郁闷,从早上到现在自己根本就没见到段蔚予人呢。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去了的天色,温悦汐心中不由大大失落起来,看来今天他是不会来了。 温悦汐从桌旁直起身子来,语气哀怨地道:“又不是成亲,新郎新娘不能见面。这不就下个聘礼吗?怎么还不来见人了?”今天这样的日子见不着面,总是有些太遗憾了啊。 想了想,温悦汐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对一旁的绿弗道:“帮我把披风哪里。” 正在埋头收拾东西的绿弗听闻温悦汐这话,顿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温悦汐,“这么晚了,郡主是要出去吗?” “去蔚王府。”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绿弗闻言顿时明白了温悦汐的意思,低头笑了笑,取了披风给温悦汐披上,二人这才出了房间。 “郡主先去后门等着吧,我让人把马车牵到那里。” 听得温悦汐应了一声之后,绿弗正要转身走,却听得温悦汐突然开口唤住了她,“不用去了。” 绿弗诧异地回头看向温悦汐,正要开口问为什么,眼睛却瞥到长廊拐角处的一个人影,虽然距离有些远,光线又有些暗,看不甚清楚,但是绿弗却也十分肯定那就是蔚王殿下。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绿弗轻手轻脚地走开了,这个时候自己在场实在是有些多余。 “你这是要去哪儿?”段蔚予的目光扫过温悦汐身上的披风。 “明知故问。”温悦汐朝着他皱了皱鼻子,神情娇憨。 “我们进去再说。”话音落下,还未等温悦汐反应过来,段蔚予就已经打横抱起温悦汐,迈步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温悦汐惊讶之余,不由下意识伸手揽住了段蔚予的脖子,眼睛却是直直盯着段蔚予看,等进到房间里之后,温悦汐终于忍不住问他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我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跟以前相比……太主动了些吗?”变化来得太快,自己都有吃不消了。 “有吗?”段蔚予似笑非笑。 “有。”温悦汐肯定地点头。 “是吗?” “嗯,语气有些敷衍哦。” 段蔚予闻言轻轻弹了一下温悦汐的额头,“傻丫头。”天知道,以前她每次撩拨自己的时候,自己忍得有多辛苦,现在倒不是说不用忍了,只是日子有了盼头,也就不用忍得那么难受了,反正也快了。 “喜欢我送你的东西吗?”段蔚予把温悦汐给圈在怀里,柔声问道。 温悦汐笑着点头,“喜欢,全都喜欢,尤其是那个……”她说着,便是伸手指向桌上的一方梨花木的盒子。 不用过去打开看,段蔚予也很清楚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倒是温悦汐先忍不住,跳下段蔚予的怀中,径直把那梨花木的盒子给拿了过来,淡雅的香气自盒子里散出。 只见温悦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二十四个手掌大小,正正方方的木块,而那木块上头却有着极其精美细致的雕刻,雕的是二十四节气之景,雕工极其精湛,简直让人不忍心动手去触碰。 “这是用雕刻那两只大雁剩下来的木料制成的,我就知道一定喜欢。”她向来喜欢这些小巧精致的玩意儿。 温悦汐重新爬进段蔚予的怀里,“我今天去庆王府给段映湛上药的时候,他问起我们的婚期……”说到这里,她抬眸偷瞧了段蔚予一眼。 而段蔚予则是淡淡笑着,“是吗?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小丫头有话不直接说,却是这般迂回地来套自己的话。 “我说,快了,用不了多久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同意你说的。”说到这里,段蔚予笑着揽住温悦汐的腰,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我们本来不就说好了吗?回来昊黎之后,尽快成亲,怎么听你这语气倒又迟疑了?” “不是我迟疑了,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怎么?你还后悔了不成?” “当然不是。”温悦汐趴在段蔚予的胸前,“你知道的,三年前我就想跟你在一起的,只是真到了这时候,心里不知怎么地,竟是觉得不真实,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害怕他,甚至自己的师父、宓儿、挽祯、段映湛……他们都是自己梦里的人,等到梦醒了,一切都没有了。 段蔚予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温悦汐的长发,“傻丫头,怎么会是做梦呢?” 而温悦汐则窝在段蔚予的怀中,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因为伽楠之香清雅持久,所以当日送聘礼去平晏侯府时,经过的那条街上仍旧是香气氤氲,几日之后方才消散,而有关于温悦汐和段蔚予婚事的讨论,也渐渐停歇了下来,毕竟在这之前,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这未来的蔚王府除了升平郡主也不会有别人了,人家细雨堂的名字都出来了,这就等于是昭告了天下。 如今京城里还有一件盛事,那就是太子殿下要跟言家的小姐成亲了。这桩婚事可是非同一般,成亲的可是太子殿下,是他们昊黎未来的皇帝,所以这次成亲,是未来的皇帝和皇后娘娘的大婚,隆重程度自然也是非比寻常。 皇后为了他们两个的大婚,更是足足操持了好几个月,生恐大婚典礼上有哪怕一点点的瑕疵。 为了显示这场婚事的隆重,皇上下令召回了所有被派出去的朝中重臣,这其中包括几位镇守边疆的大臣,其中就有现今驻守北疆的孟立夫孟将军,这位孟将军当年是温悦汐父亲手下的一员大将,颇得温悦汐父亲的信任和重用。 当这位孟将军涕泪交零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温悦汐心中也很有些感慨。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位孟将军是幸运的,能活着从那场战争里回来。 “多年未见,郡主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了,跟嫂夫人当初一样光彩照人。若温大哥看到了,一定会很欣慰的,只可惜……” 眼看着这位孟将军又要落泪的样子,温悦汐连忙道:“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若我父亲知道将军你心里还记挂着他,也一定很欣慰的,我替我父亲谢谢将军了。” “郡主不必这样客气,当年我与你父亲,私下里亦是兄弟相称,倒也勉强称得上是郡主你的叔叔。只是我这个叔叔做得也太不称职了,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戍守,也没能帮温大哥照顾好你,实在是心中有愧。” “将军……叔叔也有自己的难处,不必太过自责。”他常年在边关驻守,一家老小都跟着搬过去了,自己跟他毕竟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人家凭什么照顾自己啊,就算是想照顾也是鞭长莫及。 “你亲叔父和叔母对你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早知道他们这么坏,当初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京城,也好留下来照看你。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竟被他们骗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我让人给你送来的那些东西,他们都给你了没有。” 温悦汐点头,“给了,他们倒也不敢克扣那些东西。” 幸亏当初他们一家三口搬走之后,自己好好清理了一下仓库,看到里面有一些虎皮、鹿茸之类的东西,自己便是问了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父亲原来的那位亲信,现在驻守北疆的孟大将军送的。不然的话,方才他这一问,自己还真答不上来。 不过想想也知道,他们再这么大胆,也不敢扣下孟将军送过来的东西,毕竟手里有兵权,他们哪里敢惹啊。 “听说,你跟蔚王殿下定亲了?”这位孟将军问出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好像不知道该不该问。 而温悦汐则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是的,我们已经订了亲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亲的。” 那孟立夫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蔚王殿下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我是看不透,不过他能对你好这是最重要的。我以前还有些担心你,毕竟你跟太子……现在这样倒好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蔚王殿下的聘礼重到吓死人,可见他对你是真心的,以后有他护着你,你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温悦汐听孟立夫这番话说得很是真挚,心中便也是有些感动,他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将军,却还能以一个旧时长辈的身份帮自己考虑以后的事情也是不容易,可见当初他跟平晏侯的关系真的很好。 等下午段蔚予过来的时候,温悦汐也便把孟立夫来看她的事情跟段蔚予说了。 “他本是镇守北疆的大将军,如非皇上亲召是不能回京的,这次太子大婚,算是破例。” 温悦汐不甚赞同地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规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那位孟将军,他本来就是京城人士不是吗?在京城出生长大的,就因为当了将军,就连回京探亲也不行吗?” “没有办法,凡是手里有兵权的人,为君者都得忌讳着,不许他们私自回京,是怕他们有谋反之举。别说是回京了,就算是跟朝中大臣通一封书信,都会被盘查很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因为考虑到探亲的问题,才会允许他们携家眷前往。好在,这孟家不止孟立夫一个儿子,不然孟家的二老只怕也会跟着孟立夫一起搬去北疆了。” 说起这孟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三朝为官,但除了孟立夫之外都是文官,只他一个做了武官。他跟悦汐的父亲一样是弃文从武,所以当初他们两个才会那么投契,以兄弟相称吧。而这孟立夫的弟弟也是在朝中为官,跟之前的温韦良一样,本人没什么大本事,全靠着自己兄弟的功绩在朝中谋了个位置,倒也没有人敢得罪,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将功成万骨枯,孟立夫是幸运的,但是更多的将士是不幸的。” 段蔚予以为温悦汐是想起了自己那惨死在战场上的父母,便是疼惜地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你以后有我。” “我知道。”温悦汐轻声应道。 自那日之后,孟立夫又来过几次,都是来给温悦汐送东西的,都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一些风土之物,温悦汐也感念他的记挂。 明天就是太子的大婚之日了,而温悦汐也在受邀之列,这天晚上,许宓和挽祯在温悦汐的房间里,帮她挑选明天进宫时要穿的衣服,看着两个人一件一件地看过,都是摇头表示不满意,坐在床上看着她们两个这折腾的温悦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说,你们两个,没有必要吧,我又不是新娘子,打扮得那么漂亮做什么?” 听到这话,许宓顿时放下手里拿着的衣服,走到温悦汐的面前,“此话差矣,你虽然不是新娘子,但是明天你一定也是众人目光注视的所在。你跟太子殿下原来的关系,就已经足够让你在明天的婚宴上脱颖而出了,再加上前阵子闹得很大的聘礼事件,你明天只怕会盖着喜帕的新娘子还受注意呢。在这种情况下,不好好打扮一番怎么成?不光是衣服,你还要拿出精气神儿来,知道吗?” 温悦汐闻言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去战场,还什么精气神儿?” “我跟你说,无论明天你打扮得有多低调,那些人都一样是会盯着你看的,所以,还不如打扮得漂亮些,这样也有面儿不是吗?” 温悦汐却不接她的话,而是转而说起了段映湛,“明天段映湛也会进宫去的,怎么样?要不要结束之后,我让他过来跟你见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又没有什么事情要说。” “怎么没事情说?那个冯公子的事情不还没解决吗?” 说起这个,许宓顿时改了语气,“行,你让他过来吧,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呢,这半个月都过去了,他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啊?” 最终温悦汐也没有穿许宓和莫挽祯帮她挑的那件衣服,而是穿了一件还算是隆重但又不这么出挑的衣服,她就是平平淡淡地把这一天过去,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一出现免不了要备受议论的。 吃了早饭之后,段蔚予前来接温悦汐进宫,果然,马车刚一驶到宫门口,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就连守在宫门口的侍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个几眼。 两个人进宫之后,却是很快分开了,因为段蔚予要先去给皇上请安,而温悦汐是不能跟他一起去的。 跟段蔚予分开之后,温悦汐便是朝着太后的寝宫去了,她都能预想到这个时候太后的寝宫里已经坐满了前来请安的命妇和嫔妃,自己一进去,势必又要承受那些各种各样的打量了。 这么一想,温悦汐的脚步不由放慢了一些,正是走到一处小花园,温悦汐见围墙之内伸出一支桃花来,便是不由转了方向,朝着小花园去了。 “什么人?” 温悦汐刚刚踏进圆拱门,就听得一声脆生生的女子质问之声。 待温悦汐从绿藤掩映的拱门现身的时候,那侍女连忙给温悦汐俯身行了礼,“奴婢给郡主请安,请郡主恕罪,奴婢方才该以为是哪个偷懒耍滑的宫人,是以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温悦汐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她只注意到了坐在那里,似乎在抹泪的臻贵妃…… 第204章 臻贵妃的失常(一更) 臻贵妃听见是温悦汐来了,赶紧匆匆用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待温悦汐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面色如常,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还有些泛红,温悦汐几乎要以为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贵妃娘娘。”温悦汐缓身给臻贵妃施了一礼。 “郡主来了?”语气也是一如往常,可是细细听来,分明是有些心虚的。 “嗯,正要去太后那里请安,见着这里桃花开得正好,便想着进来看看,没有想到如此凑巧,贵妃娘娘也在这里。” 臻贵妃闻言,亦是看向墙角处的那树桃花,灼灼其华,绚烂生姿,然而她的眼睛里却显出一丝清浅的落寞来。 “是啊,这桃花开得可真好。”言罢,臻贵妃却是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对温悦汐道:“我宫里还有事,就不陪着郡主赏花了。” “贵妃娘娘慢走。” 目送臻贵妃离去,温悦汐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树开得繁盛的桃花上,心中却是很好奇,这臻贵妃在后宫之中虽说还不至于到要风得风的、要雨得雨的程度,但是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也是不为过了,作为后宫中众多嫔妃羡慕又嫉妒的存在,臻贵妃为何会在这里自己一人黯然垂泪? 方才自己看到的她,跟自己以往自己见到的她完全不同,平日里的她无论何时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自傲,可是方才的她却显得那样……悲伤无助。 或许,她过得也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好吧。也是,想要在后宫之中维持长宠不衰,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今天是太子的大喜之日,她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垂泪,想想也是有些别扭。 温悦汐在这小花园里稍停了片刻,这才继续往太后那里去了。 正如温悦汐方才预料的,太后这里很是热闹,前来参加大婚喜宴朝廷命妇和千金小姐们个个都是前来给太后请安,这偌大的寝宫被挤得都显得小了很多。 听到外面的候着的公公尖着嗓子禀报升平郡主到了,殿内的一众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说话的声音,暗暗打量着缓缓走进来的温悦汐。 她跟太子、还有蔚王殿下三个人的纠葛可是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今日是太子娶亲之日,原本今日的新娘子该是这位升平郡主的,只是月老仿佛中途给他们两人改牵了红线,原本的新娘子却即将要嫁给自己的皇叔,成为自己的长辈了,这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 皇后抬眼看着温悦汐,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满,不仅是对她的,还有对段蔚予的。他们两个要定亲也便罢,自己管不了,只是他们为何偏偏在怀瑾即将要大婚的时候弄出那样大的动静来,还嫌百姓们议论得不够多是不是?就不能再等等吗?偏偏要跟怀瑾的大婚碰在一起。 太后和皇后对温悦汐的态度很冷淡,其他人也不敢多跟温悦汐说话,温悦汐木然地在那里坐了半天之后,也便是找借口退了出去,太后和皇后本来就不想看到她,当然不会强留她在这里说话。 出了太后的寝宫,温悦汐就径直往蔺玉公主和萱妃母女的寝宫去了。 听到宫女进来通禀说是升平郡主来了,蔺玉公主赶紧起身迎了出来,见着温悦汐之后,开口就道:“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却也没机会出宫看看你,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早就煮好茶等着你了。” 蔺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迎了温悦汐进到内殿里,见着萱妃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针线不知在绣着什么。 “见过贵妃娘娘。” 萱妃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扶她起来,“快别多礼了。”接着就吩咐殿内的侍女全都退了下去。 一边拉着温悦汐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道:“你跟我们何须见外,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怎么样?这一路上还都顺利吗?当初你跟蔚王殿下走得那样着急,我们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让你们担心,其实是我师父在启辰突然出了事情,因为情况紧急,我收到信之后,就赶紧出发去了启辰,也没能来得及交代一下。” “那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蔺玉公主问道。 温悦汐微微笑着道:“解决了,而且还是个大好的结局。我怕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师父的事情吗?她的女儿找到了,这次跟我们一起回来的。” 蔺玉公主闻言,不由惊讶,继而亦是笑着道:“这果真是一件大好事,丢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能找回来,看来是老天爷要她们母女重聚。” 一旁的萱妃不明所以,却仍是笑着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却是听不懂。” 温悦汐便是把自己师父和她女儿的事情简略地跟萱妃说了一下,萱妃听了之后,亦是感慨道:“果真是上天保佑。”这样的情况下都能找回来实属不易。 “对了,还没恭喜你,蔚王殿下给你下聘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听说了。大婚的日子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不会太远了。” 萱妃欣慰地点了点头,当初自己的女儿是他们两个救下的,自己当然希望这两个恩人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只是希望外人的议论不会影响他们。 “你们两个聊吧,我回房歇一会儿。”知道她们两个一定有话单独说的,自己这个长辈在场,难免有些不方便。 而萱妃离开之后,温悦汐就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蔺玉公主,“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 “问什么?”可是那内力藏着羞涩的一双眼睛已经出卖了蔺玉公主,她显然已经听懂了温悦汐话里暗含的意思。 “我去的可是启辰国的京城,难免会见到几个故人,这几个故人里,就没有值得你开口一问的?” “悦汐想让我问什么?” 温悦汐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到蔺玉公主的面前,“喏,他让我带着你的。” 蔺玉公主接过信之后,正要打开来看,刚在信封上撕开一个口子,却又突然顿住了,抬眸看了温悦汐一眼,只是把那封信给拿在手里,没有再去打开了。 温悦汐见状,笑着点头道:“行,我都懂,我在一边,你不好意思看。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看啊。” 蔺玉公主闻言面上顿时羞红,不由伸手去捏温悦汐的脸,“你就知道拿我玩笑。” “好了,我不敢了还不行吗?”温悦汐笑闹着求饶,蔺玉公主方才作罢。 说起溥承蕴,温悦汐不由问蔺玉公主道:“这段日子,那绮珍公主和柳妃母女两个没有再找你们的麻烦吧?” 蔺玉公主淡淡摇头,“她们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臻贵妃呢?” “她?还是以前的样子,不过我跟我母妃一向都很谨慎,不会让她有机会拿到错处的,她也无可奈何。” 温悦汐追问道:“最近,臻贵妃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蔺玉公主闻言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刚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路过一个小花园,进去之后,却看到臻贵妃在里面,她那个时候正坐在那里哭。” “啊?你说真的?!”蔺玉公主显然也很惊讶。 “自然是真的,虽然她见到我之后,尽力装作没事,但是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就太奇怪了,臻贵妃在后宫里是最得宠的嫔妃,虽然有皇后在上头压着,但是她照样是风光无限,怎么着也不至于会一个人黯然垂泪啊。父皇最近也并没有冷落她啊。” 温悦汐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气,笑着道:“而且还是在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一个躲在那里哭,如果不是年纪对不上,我都以为她是因为喜欢太子,所以才会在太子大婚的日子独自一人在那里暗自垂泪。” 蔺玉公主听了温悦汐这话先是咋舌,然后就失笑道:“真亏你想得出来,臻贵妃的年纪都可以做太子的母亲的,怎么可能……?” 温悦汐无辜地耸了耸肩膀,“玩笑而已嘛,我是因为想到大约大家都希望看到我今日在太子的大婚上落泪,所以才觉得臻贵妃在太子大婚的日子一个人躲起来落泪,很有些意思。” 这当然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只是她实在很好奇臻贵妃躲在那里哭的原因。 太子大婚自然不同于普通人,礼节异常繁琐,一步一步都得一丝不苟地进行,温悦汐只是作为一个看客,就已然觉得很累。 正式的大礼还未开始,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温悦汐跟蔺玉公主两人躲在凉亭之中闲闲聊天,段映湛却是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在温悦汐身旁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温悦汐瞥了他一眼,淡淡嘱咐道:“你小心一点,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动作别太大,小心伤口撕裂了。” “放心吧,我注意着呢。” 温悦汐扫眼看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开口对段映湛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个姓冯的了结这件事啊?人家都已经在京城里呆了半个多月了,总得给人家一个准信儿吧?” “嘿,我说温悦汐,你究竟是我的朋友,还是那个姓冯的小子的朋友啊,他自己都不着急,你倒是替他着急了。他都把我伤成这样了,我让他在京城里等半个多月怎么了?” “是不怎么,但是你要再拖下去就真的怎么了,这可不仅仅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了,我听宓儿说了,那个姓冯的,他们家在江湖中的位置也不简单,别到时候真的闹成了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矛盾了。” 段映湛斜眼看向温悦汐,“我说这话应该是许宓让你来问的吧?” “她只是嫌你想得太久,至今也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谁说我没想出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 段映湛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是有人朝他们这里走来,而这一次真是前些日子已经去平晏侯府看过温悦汐好几次的孟立夫孟大将军了。 “孟叔叔。”温悦汐见他们走了进来,连忙起身问好。 “给世子殿下和公主请安了。”那孟立夫抱拳行礼道。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位夫人和另外一位公子也是随他一起行了礼。 段映湛和蔺玉公主亦是连忙起身,“将军多礼了。” 孟立夫直起身子来,想他们介绍身后的两个人,“这位是我的内人,这是我儿子。” 这次孟立夫难得被召回京城,所以特意带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起回来,也让自己的父母再渐渐儿媳和孙子,等到下一次再见,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孟立夫带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跟温悦汐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也没有多留,又是转身走了。 温悦汐不由感慨道:“哎,这大将军也是不好做的,孟叔叔被派去边境戍守已经好些年了,能回来的机会少之又少,等太子的婚礼结束之后,他又要回边关去了。” 段映湛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这就所有不知了吧,虽然他常年戍守边关,可除了不能常常见到自己的双亲之外,日子过得倒不见得比你差。古往今来,朝廷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兵权啊。” 只听得段映湛压低了声音道:“只要手里有了兵权,在哪里都是一方霸主,说一不二。我敢这样跟你说,在这位孟将军驻守的北疆,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就跟一个小国的皇帝一般无二了。” 这位孟将军在北疆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人敢得罪他半分,更何况北疆也并不是什么贫寒之地,他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看来倒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许是我觉得他是我父亲的兄弟,对他总是有一份亲近感,觉得他常年守在边关挺苦的,不过被你这样一说,倒还真是我瞎操心了。” 说说笑笑中,举行大礼的时辰已经到了,皇上和太后、皇后他们这才出现,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宫里的一众嫔妃,远远看去,那鲜丽的衣裳,一片姹紫嫣红,倒胜过这满园盛开的鲜花了。 温悦汐的目光落在走在前列的臻贵妃的身上,只见她发髻高挽,露出优美皙长的脖颈,层层叠叠的华丽宫装穿在她的身上,一派高贵典雅。 不得不承认,虽然臻贵妃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身处在这一众的嫔妃之中,她仍旧是非常令人瞩目的那一个。 而此时她的脸上全然没有温悦汐之前在小花园里看到她时的落寞和悲伤,而是恢复了她一贯高贵傲然的神色,似乎所有的嫔妃都成了她的陪衬一般。 不多时之后,太子亦是现身,一身红色喜服越发衬得他俊朗非凡,那一种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气韵,让他看起来格外地明朗。 温悦汐就那么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至今都不知道当初自己死掉的那个前世究竟是因什么而喜欢上的段怀瑾,或许只是因为那一纸婚约,只是因为世上只有这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了,所以才会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抓住他不肯放手。 无可否认,段怀瑾太出色了,温悦汐喜欢上他是太自然不过的事情,毕竟还有婚约在那里摆着。如果不是因为温珺雅他们一家给温悦汐下药的话,他们会顺理成章地成亲,只是……命运有的时候是多变的。 第205章 新娘中毒(二更) 温悦汐正是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身边悄悄站了一个人,直到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略显深沉沧桑的声音,温悦汐转过头去,站在她身边的那人正是孟立夫孟将军。 见他神情关切,温悦汐不由暗自在心中苦笑一声,自己看起来像是很不好吗?自己跟段怀瑾那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好吗?搞得好像段怀瑾成亲自己就应该伤心欲绝才正常一样。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就是有些担心你。” 温悦汐笑了笑,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算了,解释起来挺费劲的,他心里也不一定相信,自己还是不浪费这番口舌了。 没多一会儿新娘就出来了,喜帕遮着一张脸,能让人欣赏的只有那一身绣功绝伦、光彩耀眼的衣裳了。 此时却不知有多少女子艳羡着喜帕之下的言诗云,艳羡着这个幸运的、将来会成为一国之母的女子。 毕竟是东宫太子,成亲礼要比普通人复杂得多,温悦汐光是站在这里看着就觉得很累了。等到所有的仪式终于结束,皇上宣布入席的时候,温悦汐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因为今日的喜宴非同小可,所以在位置的安排上有严格的要求,按照品级,依次排下去,所以这一次温悦汐不能跟往常一样坐在段蔚予的身边了。 以往每次宫宴,自己都会坐在他身边,这一次他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偷偷抬眸看向段蔚予的方向,却见他正好也看过来,温悦汐朝他笑着皱了皱鼻子,段蔚予见状亦是勾起嘴角,目光宠溺地看着她。 而这个时候,宫人们正好前来上菜,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视。 今日的菜品是皇后娘娘经过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自然不同寻常,看着面前这些被摆得极具美感的菜品,温悦汐都不忍心下筷了。 玉阶之上,皇后面上的笑容始终都没有断过,自己儿子的婚事总算是成了,回想起来,也算是几经波折,不过好歹有个好结果,这个儿媳是自己亲自挑选的,虽然现在还算不得十分满意,但是相信经过自己的调教之后,她以后一定能做一个合格的皇后。等她跟怀瑾两个生了孩子之后,自己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连平日里一向严肃的皇上,今日也是笑容满面。这是他所有儿子当中第一个成亲的,而且还是太子,皇帝自然也是非常重视的。段怀瑾可以说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从一开始他就是把段怀瑾当做未来的皇帝来要求,而段怀瑾也没有让他失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刻苦用功,成为众位皇子的楷模。 如今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终于成亲,皇帝自然亦是十分高兴的。 席间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向段怀瑾敬酒道喜,但是却有多少双眼睛暗暗地注意着温悦汐的一举一动。温悦汐只当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兀自埋头吃东西,这样好看又好吃的东西,若是光这么摆着岂不是浪费吗? 温悦汐一心只埋头苦吃,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突然之间却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这才方才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去,只见在座的这些人全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些什么,而玉阶之上,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不见了,再扫视一眼四周,就连太子段怀瑾都不见了,怪哉,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很显然,感到迷茫的不止她一个,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重要的婚宴,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皇上、皇后,甚至是太子殿下不会轻易离开的。人们显然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温悦汐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坐在那里的段蔚予,而段蔚予则是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段蔚予也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见到殿里来,大家都认识,进来的这位公公是皇上身边的随侍太监。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之中,那李公公却是径直走向了温悦汐。 温悦汐自己也很诧异,这是怎么了? 只见那李公公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俯身低声道:“郡主,请跟奴才过来一下,皇上有事情要宣郡主您。” 温悦汐闻言诧异之余还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皇上亲自派人过来找自己过去,自己哪里能推辞,当即也就跟着那位李公公一起走出了大殿。 她跟着李公公这么一走,众人更是议论纷纷了,看来这件事跟升平郡主也脱不了关系啊。 温悦汐一边走着一边猜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直到前面的李公公停下脚步,温悦汐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烦请郡主在这里稍等一下,奴才先进去禀报一声。” “好。” 温悦汐应了之后,那李公公便是迈步走开了。她这个时候才有心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原来他带自己来了东宫啊,方才自己一路上都在走神,竟然没有发现走的是往东宫的方向。 片刻之后,李公公就从里面出来了,“郡主请进吧。” 温悦汐暗暗沉了一口气,迈步走进殿内。一进入,就看到里面红纱红帐,这显然是段怀瑾和言诗云的新房了,叫自己过来这里应该是不合适的吧? 看到温悦汐进来,守在里面的宫女伸手撩开纱帘,让温悦汐进入内殿之中。 温悦汐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些,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跨入内殿,她更是惊了一下,内殿里面不止有皇上、皇后和段怀瑾在,竟然还有一位太医,而此时那太医正坐在铺了龙凤被子的床榻旁,床上躺着的人穿着一身精绣大红喜服,温悦汐站在这里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不用看,也能确定她就是今日的新娘言诗云无疑。 见温悦汐面露惊讶之色,皇上和皇后也不计较她没有及时行礼了,只听得皇上沉声开口道:“升平郡主,朕知道你也是懂得些医毒之术的,所以便召你过来了。” “言……太子妃这是……?”温悦汐本来想说言小姐的,但是转念一想,她已经跟段怀瑾行过大礼了,应该称呼太子妃才更为妥当。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突然昏过去了,因为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就只传了赵太医过来。赵太医说像是中毒之症,朕知道你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妙毒夫人,所以朕想让你来给太子妃看看,她中的究竟是何种毒药。” 怎么会这样?大喜之日,新娘子竟然中毒了!这…… 温悦汐心中亦是十分好奇,当下也就没有迟疑,径直上前去看了一下言诗云的状况,此时她的喜帕已经被揭开了,奇怪的是,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中毒,倒像是喝醉睡着了一样,两边的脸颊上都有红晕,躺在这里,倒还有几分娇媚动人的感觉。 待温悦汐探明言诗云的脉象的时候,一颗心便是凉了一下,她的确是中毒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 “怎么样?你知道太子妃这是中了什么毒吗?”皇后见温悦汐收回了探脉的手,便是开口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子妃所中之毒应该是‘梦殇’,此毒能让中毒之人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之后安稳睡去的模样,脸颊上的红晕越明显,中毒就越深。”温悦汐的,目光扫过言诗云手上和胸口的几枚银针,便是明白一定是赵太医帮她用银针制住了毒性的蔓延,以防毒性更深以致身亡。 皇后对于温悦汐口中说出的话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紧紧盯着温悦汐道:“这毒是什么来历?” 一听皇后问这话,温悦汐就明白了,他们叫自己过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给言诗云治病的,他们根本就是在怀疑给言诗云下药的那个人是自己。 温悦汐的目光变冷了几分,而这种变化亦是看在皇上他们的眼里,他们也知道温悦汐显然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毒很少见,因为要制成这样的毒药,须得要一味极罕见的毒草,名曰荧华,‘荧华’这种毒草只长在启辰国岐山之巅的悬崖峭壁之上。” “所以,你以为是何人给太子妃下的毒?”皇后的语气已经近似逼问。 “我是太子殿下曾经的未婚妻,有足够的理由想让太子妃去死,而我又是赫赫有名的妙毒夫人的徒弟,毒药是我擅长的东西,我又偏偏恰好刚从启辰回来不久,身上极有可能是有这种毒药的。这一切的一切合在一起,若是换成是我,我也会怀疑我自己,可是不是我,我今天一整天根本就没有见过太子妃,而且我没有‘梦殇’这种毒,我只是在我师父给我的书上看过,从来都没有真正见到过。” 温悦汐的神情和语气都一场镇定,那般光明磊落,有一种足以让人信服的力量。然而,在查到真正的凶手之前,温悦汐的确是那个最有可能给言诗云下药的人。 “谁能证明你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妃?” “我一直跟蔺玉公主在一起,而且太子妃今天身边不是一直都侍女在的吗?”她们应该不会放言诗云在这里一个人的吧? “太子妃今天身边的确是有侍女,但是并非没有独自一人呆着的时候,再说蔺玉公主,她也并不是从你一进宫就跟你一直呆在一起的吧?” 温悦汐闻言却是淡淡笑了,“如果您非要这么怀疑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除非太子妃能醒过来,亲口证明我今天并未见过她。” 这个时候,太子段怀瑾开了门口,“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我相信这件事不是郡主做的。她都已经要……跟皇叔成亲了,没有必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就算其他人会怀疑言诗云中毒的事情跟温悦汐有关,但是段怀瑾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绝对不会是她,她爱的人是蔚皇叔,不会因为自己而去做伤害言诗云的事情,上次温珺雅给言诗云下毒,还是她出手阻止了的。怎么可能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给言诗云下毒?她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相不相信,只有证据说了才算。方才赵太医不也说了吗?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找出那个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来。”皇后说着,便是转眼看向一旁的赵太医,“你跟郡主解释一下。” 温悦汐却开口道:“不必了,我知道这个办法。‘梦殇’之毒须以数种毒花毒草晒干研磨成粉,而其中就有我方才所说的‘荧华’。‘荧华’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它可在黑暗中放出荧荧之光,而制成毒药的‘梦殇’同样可以。‘梦殇’的粉末极轻,若要下毒,稍有不慎就会沾到自己的身上,只要在黑暗中看一看,若是身上有荧光之色,那必定就是下毒的凶手了。” 见温悦汐这样娓娓道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无措,皇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如果真的是温悦汐给言诗云下的毒,她怎么可能这么镇定?还细细地把能辨别出凶手的办法给说出来。要么是因为她很确信自己下手的时候,身上没有沾到丝毫的粉末,要么就是她真的不是给言诗云下毒的人。 可若不是她,还会有谁呢? 不管是不是她,先验了再说吧。 “所以说,为了证明郡主你自己的清白,我们还是先验看一下吧。” 温悦汐此时面上虽然保持着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快要气死了,今天来参加婚宴的人那么多,他们凭什么是只怀疑自己一个?就是因为自己以前跟太子殿下有过婚约?他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的确是段蔚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跟段怀瑾给绑在一起。 “好,既然皇后这样说,那就验吧。”自己倒是要看看验过之后,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来人。” 随着皇后的一声传唤,守在外面的宫女门已经拿着两块长的、完全不透光的黑布走了进来。 温悦汐见状心中暗自嘲讽一声,看来是早有准备啊,就等着自己过来验看了。真是气死人了,凭什么自己要被他们当成小偷一样对待啊?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搜身一样! 而此时段怀瑾看着温悦汐的眼神里露出抱歉的神色,温悦汐只得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些宫女们按照皇后的指示,把温悦汐整个人用黑布给围了起来,直到连头顶都遮上,温悦汐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正要感叹这皇宫里的布果然不一般,竟然有这样丝毫不透光的黑布的时候,却是猛地怔住了。 她看到自己的衣袖处有一抹亮亮的荧光之色,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那么耀眼、那么讽刺、那么骇人! 怎么会这样?温悦汐愣愣地盯着自己衣袖上的那点荧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此时一旁把一切都看在那里的皇后见此,不由厉声道:“升平郡主,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什么话要说?” 宫女们把黑布撤去,突然重现的光亮刺得温悦汐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挡在自己的眼前,一颗心却是渐渐地下沉,怎么会这样?自己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梦殇’这种毒,自己的衣袖上怎么会沾上‘梦殇’的粉末? “我并未给太子妃下毒,我甚至都没见过‘梦殇’之毒,是有人故意陷害我。那种粉末的东西,很容易沾在身上,今天来了这么多宾客,任何稍稍靠近我的人都可以轻易把‘梦殇’之毒的粉末洒在我的衣袖上。我的衣袖上沾了这种毒粉,不代表我就是凶手。” 可是今天自己接触的人那么多,会是什么人要陷害自己?如果说是跟自己有过结的,那最有可能的就是…… 第206章 被冤枉(一更) 最有可能的大约就是臻贵妃了,自己之前本来就跟她有过结,现下自己又跟蔺玉公主和萱妃母女走那么近,她自然是非常看不惯自己的,可是仅仅因为这个,她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吗?温悦汐觉得似乎有些太牵强了。 但人心难测,谁知道对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现下的状况的确有些棘手,数来数去,这整个宫中,最有动机给言诗云下毒的人就是自己了,偏偏自己还懂得毒术,别人不怀疑自己才怪。 温悦汐微微蹙着眉头,亦是犯了难,除非言诗云醒来,亲口证明自己今日并未跟她见过面,不然自己实在是很难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没有一个犯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皇后冷眸看着温悦汐,“郡主还是尽快把解药给拿出来吧。” 对手还真给自己设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自己若是拿出解药,就更加证明了毒很有可能是自己下的,不然自己身上自己会那么刚好有解药,若是自己拿不出解药,他们会认为自己根本就是想让言诗云去死,手里有解药去故意不给。 然而事实上,“没有解药。”温悦汐沉声道。 皇后看着她的目光更冷了一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放手,这眼睁睁看着的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如果你一定不肯交出解药的话,那就只要用别的办法了。” 听到这话,温悦汐却是淡淡笑了,“哦?不知皇后娘娘口中所说的别的办法是指什么。” “郡主如此聪明,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温悦汐敛去笑容,严肃地道:“我说了,毒不是我下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我拿不出解药并非是我想让太子妃去死,而是这种毒根本就没有解药。”说到这里,温悦汐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太医,继续道:“既然赵太医找到这种毒,那想必你也一定很清楚,这‘梦殇’之毒目前还没有人能制出解药来,我又如何能拿出解药来。” “那就没有办法了,太子妃在大婚之日中毒昏迷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就只要委屈升平郡主先到大牢里走一趟了。” “母后,”此时,只见一身喜服的段怀瑾拱手对皇后,道:“这件事中间定然是另有蹊跷,若是把升平郡主下狱,那真正下毒的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就达成了,我们不能就这样按照他的计划走。” 皇后闻言目光中带着警告地看着段怀瑾,这种时候,不管真正给言诗云下毒的人究竟是不是温悦汐,太子都不该说这样的话。 “并非是真正给郡主定罪,只是现下她的嫌疑最大,自然要让人好好查一查,审问一番,有律法搁在那里,就算是郡主也不能例外,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方才皇后是因为怀疑温悦汐是给言诗云下毒之人才生气的话,现在却是为了段怀瑾在如此状况下还维护温悦汐而生气了。莫不是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温悦汐果真是一个狐狸精,现在中毒躺在那里的可是怀瑾已经拜了堂的妻子,可是他却还在这里帮温悦汐说话! “启禀皇上,蔚王殿下在外求见。”外间里的宫女隔着纱帘朝着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皇上的眼中也现出忧虑之色,这件事的确是非同小可,他现在还不能肯定给言诗云下毒的人究竟是不是温悦汐,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就如同当初她突然之间对太子冷淡非常,又跟自己的皇弟走得那么近一样,至今他还弄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缘由。自从三年前那次落水之后,这个女孩子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 听到宫女的声音,温悦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上她镇定无恙,其实心里到底也是有些紧张的,这件事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应对之法,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沉稳的脚步声从外间响起,很快就见着红色的纱帘被外间的宫女撩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段蔚予进来之后,先是看向了站在那里的温悦汐,见她无恙,这才对皇上和皇后行了礼。 “好了,免礼吧。” 段蔚予直起身子里,眼睛看向躺在床上一身嫁衣的言诗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用轻缓的声音问道:“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怀瑾闻言,应声道:“方才有宫女来报,言……太子妃,”一时从言小姐改口到世子妃,段怀瑾自己也是有些不习惯,“太子妃突然昏倒了,找了太医来看,说是中了毒,事情非同寻常,我便与父皇和母后一起赶了过来,太子妃她的确是中了毒,昏迷不醒。” 段怀瑾的话音落下之后,皇后接口道:“太子妃所中之毒名曰‘梦殇’,‘梦殇’中有一味名叫‘荧华’的毒草只长于启辰,并且此毒草能于黑暗之中放射荧荧之光,很不凑巧,方才我们在升平郡主的衣袖上发现了可以在黑暗中发光的粉末。” 段蔚予当然明白皇后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无非就是暗指悦汐就是那个给太子妃下毒的人,“不是悦汐,她没有理由给太子妃下毒。” 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蔚王殿下这话说得坚决而笃定,皇后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把温悦汐因为太子而对言诗云下毒的话说出口。 段怀瑾亦是开口道:“是的,我也赞同皇叔的话。上次温珺雅在太子妃的汤里下毒,意图害死太子妃,也是升平郡主阻止了的,所以升平郡主绝对不是那个想要太子妃死的人。” 而现在的温悦汐却有些混乱,背后下药的人,他的目标究竟是自己还是言诗云?他是因为想要毒死言诗云,顺便嫁祸给自己?还是为了嫁祸给自己,而故意给言诗云下药? 目前看起来更像是前者,那个人不至于为了陷害自己,而弄出给太子妃下药这么一出吧?风险高不说,还容易失手,难度太大了。他的目标应该是言诗云,顺便嫁祸给自己。 如此一来,那个下毒的人跟自己有没有过结就说不定了,因为任是谁都知道把这个罪嫁祸给自己是最容易成功的,因为这件事一旦公开,所以人都会怀疑自己就是那个给言诗云下药的人。 “但是现在唯一有嫌疑的人就只有升平郡主,还在她身上发现了证据,如果就这么不了了之,那未免有包庇升平郡主的嫌疑。本宫觉得还是把升平郡主带到大理寺,如果升平郡主真的是清白的,也不至于会冤枉了她,也能给言家一个交代。” “只凭着衣袖上的一点粉末就把本王的未婚妻押入大理寺未免太草率了一些,既然搜了悦汐,那也要其他人一起搜才算不失公平,毕竟今天到场的这些宾客都有机会在悦汐的衣袖上洒上粉末,为什么就能断定,身上沾有粉末的就只有悦汐一个人呢?” “这……要搜所有人的话,这件事就瞒不住了。”皇后还在考虑着,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对太子会不会有不好的传闻。 段蔚予一边走到温悦汐的面前,一边道:“现在已经瞒不住了,外面都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还不如索性开诚布公好了,这样也省得他们乱猜。” 就算今天瞒得过去,明天呢?按照规矩,明天太子妃是要跟太子一起给皇上、太后和皇后行礼的,以太子妃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现,到时候不一样会露馅,还不如早早说出来,也省得别人瞎猜。 “就照蔚王殿下说的,把所有人都查一遍,看看是否还有别的身上沾有会发光的粉末。” 皇上这般说出口,也就意味着不再把这件事保密了。 还在大殿内等着的人正是议论纷纷,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和皇后都离开了,就连身为新郎官的太子殿下也不见了,升平郡主呢?蔚王殿下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大家都各自不安地猜测着的时候,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又是走了进来,把太子妃言诗云中毒的晕倒的事情如实宣告,一时间大殿之中一片哗然,今日这般大喜之日,还未洞房,太子妃就被人给下了毒药。 这么说来,方才李公公之所以会带走升平郡主,是因为皇上他们怀疑是升平郡主给太子妃下的毒?想一想,也的确很有这个可能,升平郡主以前对太子那样痴情,虽说现在跟蔚王殿下在一起了,可是毕竟跟太子殿下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又是懂医,又是懂毒的,除了她,还真想不到别的人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所有人也都乖乖按照李公公说的,跟着宫女们一个个进了旁边的偏殿里,殿里的窗户都封上了,光线很暗,里面还有用几块黑布围起来的帐篷,所有进去之后都很懵,这是要做什么? 可是却被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所有人都进去验看一遍,等结束之后,大半天已经过去了,而显然就目前的这种状况,婚宴是继续不下去了。 蔺玉公主从里面出来之后,慌慌忙忙找到了段映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悦汐还没有回来?” 段映湛的表情也不是太好,不止是悦汐,就连皇叔都没有回来,但愿情况不会太严重。 “你先别着急。以我们对悦汐的了解,太子妃的这毒绝对不会是她下的,只要她是清白的就不用担心,有皇叔在,悦汐不会吃亏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段映湛的心里却也不免担忧,从之前李公公亲自来把悦汐给带走来看,皇上他们肯定是怀疑悦汐了,也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只是现在所有人都不能擅自离开,自己想去看看情况也不行,实在是急死人了。 而此时东宫里的温悦汐心中却并不对结果抱什么希望,既然那个人用这样的办法来陷害自己,就说明他完全了解这毒药的特性,如果他不是一个太愚蠢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避免让自己的身上沾到粉末。这样查,未必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温悦汐转头看向躺在床上像是喝醉了酒在那里昏睡一般的言诗云,如果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那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言诗云了,只能让她顺利醒过来,亲口说出自己并未跟她见过面,才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用银针刺穴的办法控制不了多久的,而且用这个办法对太子妃的身体也不好。我有一个方子可以暂时压制毒性,不知赵太医以为如何。” 因为现在自己是嫌疑最大的人,所以温悦汐更加开诚布公,索性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把自己的方子直接给说出来。 那赵太医听了之后,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我竟从来不知道有这样方子,听起来是不错,可是真的能控制住毒药的发作吗?”毕竟自己没有用过,也不敢妄言。 “这方子是我师父自己研究出来的,她已经试过很多回了,可以控制毒药的发作,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很久,所以这药必须得每隔一个时辰喝一次,万不能迟了。但是最多只能喝五次,五次之后,人的身体熟悉了这种药性,药效会减弱,毒性依旧会占上风。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五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找到可以给太子妃解毒的办法,或者找到另外一种可以延缓毒药蔓延的法子,否则……” 否则毒入肺腑,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言诗云的这条命了。 “那下官这就让人准备方子上的药去。”自己的银针也的确是顶不了多久了。 可这个时候,皇后却是出声阻止,“慢着,这个方子赵太医你之前从未用过,不知究竟如何,太子妃是千金贵体,怎么能胡乱来试?” 万一下毒的人真的是温悦汐,那她说出这个药方的目的就有待商榷了。 温悦汐正要开口反驳,见皇上随时太监李公公折返了回来,进来之后,他先是看了温悦汐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温悦汐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然,只见得那李公公拱手对皇上和皇后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经过了查看,没有发现任何人身上有相似的粉末。” 这话音落下,整个内殿之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一旁的赵太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却听得段蔚予语气清淡地开口道:“事情闹这么大,真正的凶手想必已经抹去了自己身上有可能会出现的痕迹,没有人这么傻,留着证据等着别人来查的。” “是,蔚王殿下说的这种可能的确是有的。但是,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件事既然已经公开了,就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这次被下毒的可是太子妃,若是不找出背后的凶手,那皇室的面子可真就没处放了。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只能从最有嫌疑的升平郡主开始查起了。” 温悦汐心中怄极了,别让我抓到你,这个背后被我使绊子的小人,这种有冤无处述的感觉太难受了,明明自己是清白的,却没有一点办法来证明。 “好,要查可以,但是太子妃的毒请让我来解。”现下看来,能证明自己清白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言诗云了,只有救醒了她,自己才有可能摆脱下毒的罪名。 第207章 自证清白(二更) “这个就不必郡主操心了,宫里有这么多太医,他们会看着办的。” “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之事明显是有人故意要上演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信,这个时候最希望言小姐能醒过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并非悦汐信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们,只是这‘梦殇’之毒在昊黎并不常见,悦汐虽然也无十分把握能彻底治好太子妃,但对这毒药的毒性到底也较熟悉一些。恰好,我师父最近也在京城,有她相助,相信医好太子妃是极有希望的。” 一旁的赵太医此时也是紧张地等待着皇上最后的决定,说实话,他是希望皇上能够点头答应升平郡主的,因为他对这‘梦殇’之毒并没有什么把握,甚至根本就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去医治。如果太子妃就这么死去的话,那太医院如何承担得了这个责任? “好,朕同意了。你可以一边配合大理寺的调查,一边给太子妃解毒,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你唯一洗清嫌疑的希望就只有太子妃了。” “谢皇上成全,悦汐一定竭尽全力让太子妃醒过来!” “皇上……”皇后还欲开口劝说,却是被皇上抬手阻止,“好了,就这样吧。” 说话间,皇帝又看向候在一旁的李公公,“你去宣大理寺卿去御书房等着,朕一会儿有事情要吩咐给他。” “是。”那李公公应了之后,便又是转身退了出去。 “赵太医,你与升平郡主一起好好医治太子妃,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醒过来。” “是,下官明白。” 皇上吩咐过之后,便是迈步朝外走去,皇后见状亦是赶紧跟了上去,而段怀瑾亦是紧追其后。 “皇上,您让升平郡主跟赵太医一起医治太子妃怕是不妥,万一她真的是那个下毒的人,太子妃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皇上一直走出了大殿,这才对皇后道:“朕相信升平郡主并不是那个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没有理由那样做。” “可是……”皇后还是不相信下毒的事情跟温悦汐完全无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忘了当初是她主动跟太子解除婚约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的聪明或许超出了你的想象,就算她真的想要下毒害死太子妃,也绝对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的。”之前她知道自己被怀疑时,眼睛里的那种愤慨不是假的,皇后说要查她的时候,她的坦荡也不是假的,其实在那个时候,皇上就已经相信她并不是那个给太子妃下毒的人。 而且,她也的确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她对太子……早就没了当初的爱慕和崇拜,如今她与蔚王的婚事已定,她根本不会冒险去做这样的事情。 皇上之前就有些怀疑,当初她跟太子的那场退婚,不过是温悦汐刻意安排出的一场戏码,想借以顺利从那场婚约里脱身,她的确做到了,自从那次落水醒来之后,那个女孩儿聪明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皇上敢肯定,这次给太子妃下毒的人绝对不会是温悦汐,只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如果温珺雅还在宫里的话,她当然是最值得怀疑了,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可是现如今温珺雅已经被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被看管起来了,也绝对不可能是她。 这一次的事情跟上次启辰的七皇子在宫里遇袭的事情一样,丝毫没有头绪,这宫里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这个之后段怀瑾也是从里面追了出来,“父皇,这次的事情还请让儿子也一起参与查案,毕竟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的妻子。” 皇上看了他片刻,然后点头道:“好,我待会儿会跟大理寺卿说也让你跟着一起查这件案子的。” “谢父皇。” “好了,婚宴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处理吧,等处理好之后,你去御书房来见朕。” “是,儿臣知道了。” 目送皇上和皇后走远之后,段怀瑾转身又走回了大殿,殿内温悦汐正在跟赵太医讨论着接下来要用的药方,而段蔚予就在一旁坐着,神情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皇叔,这里就交给您看着了,父皇让我去处理喜宴那边的事情。” 段蔚予微微点头,“你去吧。” 段怀瑾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言诗云,片刻之后,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等段怀瑾回到宴会的大殿的时候,议论之声已经压不住了,看到太子出现,他们这才停下了讨论。只是看着段怀瑾一人回来,想着事情必然是好不了了。 果然,段怀瑾当众宣布,太子妃中毒晕倒,喜宴不再继续,等会儿会有大理寺的人前来问话,让大家稍安勿躁。 待段怀瑾说完这些话之后,段映湛来到段怀瑾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悦汐呢?她怎么样了?一早把她叫去,现在还没回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段怀瑾看了一眼下面议论纷纷的人们,这才拉了段映湛到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知道段映湛跟温悦汐的关系好,这个时候一定很担心。 “这这么可能?温悦汐是不会给言小姐下毒的,她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果然是这样,方才在消息传开的时候,段映湛就已经猜到这个可能了,他们肯定是怀疑温悦汐给言诗云下毒,可是温悦汐绝对不会的,她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她早就放下太子了,可偏偏这些人都不相信,还以为她会为了太子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来。 “我知道她没有理由这样做,但是她现在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所有今天到场的人都一一查看过了,只有她的身上有那种可以发光的粉末。你也知道的,以这种程度,完全可以押入大理寺候审了。” 听到这话,段映湛连忙皱眉问道:“皇上要把悦汐押入大理寺候审?”这一旦进了大理寺可就不一样了。 段怀瑾摇头,“放心,没有。父皇答应了升平郡主,让她一边接受大理寺的查问,一边给太子妃解毒,并没有提押入大理寺的事情。我看父皇的态度,他也是相信升平郡主是被人陷害的。” 段映湛这才稍稍放了心,不由愤然道:“究竟是什么人做这样的事情?不仅害了言小姐,还嫁祸给悦汐。”如果不是温珺雅早就被送走了,他都要怀疑这事儿是温珺雅做的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想要找到真正下毒的凶手已经不容易了。之前都已经查过一遍了,什么都没查出来,看来他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早就把痕迹给抹去了。正如升平郡主所说,她现在唯一可以自证清白的希望全都在言诗云的身上了。升平郡主说,今天从进宫开始,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言小姐,只要言诗云醒来之后能证明这一点,升平郡主就是无辜的,如果不能的话……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悦汐说她有办法可以治好言小姐吗?”段映湛问道。 段怀瑾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看她态度挺坚决的,应该可以吧。” 段映湛闻言,不由感慨道:“这次的事情一定把她给气死了,以她的性子,如果不能把背后那个诬陷她的人找出来,她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瞧着吧,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拼了老命也会把言小姐给救醒的。”现在的温悦汐心里不知道恨得如何咬牙切齿呢。 见段怀瑾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段映湛不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着道:“怎么样?没事吧?” 大婚之日,刚行完大礼,新娘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换了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吧,也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没事,只是想到后面还有一堆烂摊子的事情要处理,就觉得头疼。” “你头疼什么啊,你是谁啊,段怀瑾啊,什么事情是你搞不定的?” 段怀瑾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了。 而东宫之中,温悦汐一直在跟赵太医讨论医治言诗云的办法,按照她写的方子,药已经熬好了,宫女喂了床上的言诗云喝下,赵太医又给言诗云把了脉,情况的确是缓和下来了。 那赵太医不由赞叹道:“这方子的效果可真不错,郡主是从哪里知道这方子的?” “是我师父教给我的,我师父以前常年研习各种毒药,后来又开始习医术,正是因为她对各种毒药都非常了解,所以才研制出了这样一个方子,只要不是太刁钻的毒药,只要用了这个方子就能暂缓毒药在人体内的发作蔓延。” “原来如此,郡主的师父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既了解各种毒药,又通医术,难怪能研究出这样的药方来。 而温悦汐现在想的是,皇上虽说没有下令把自己押入大理寺候审,但是也没说可以让自己回侯府,如果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宫里,自己就没有办法见到师父了,有关于这个毒药,自己还得像师父请教一番才好。 眼看着天都黑了,那些前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和命妇们才得以回宫。 在宽阔的宫道上,几位刚刚结束了大理寺盘问的大臣们走在一处,其中有人不由开口道:“这算是什么事儿,本来是进宫来恭贺太子大婚之喜的,竟还得被大理寺的那帮人给盘问一通。” “得了,小点声,太子大婚这样重要的日子,却发生了太子妃被人下毒这样的事情,皇上心里只怕真是恼火呢,我们就别因为被盘问而抱怨了。” “要我说,这还有什么好盘问的,摆明了就是升平郡主。” “这话可不能瞎说,没凭没据的。” “没凭没据?我看倒不见得,不然为什么出了事之后,李公公为什么先把升平郡主给叫了去,能使得动李公公的,也就只有皇上了,若非没有一点证据,升平郡主不至于到现在还不现身,我看八成就是升平郡主了。” “我倒是不觉得,如果真的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升平郡主下毒,那大理寺的人就不会再多余盘问我们了。再说了,这升平郡主马上就要是蔚王妃了,她犯不着做这样的事情。” “那可不一样,女人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啊。” 一路说一路走,这几人也渐渐走出了宫门。 眼看着段映湛也要走了,蔺玉公主也顾不得其他了,径直走到段映湛的身边,低声问道:“刚刚太子殿下都跟你说什么吗?悦汐怎么还没回来?” “事情有些棘手,他们现在怀疑是悦汐给太子妃下了毒,不光是怀疑,还有证据。” “证据?怎么可能?悦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你先别激动,听我跟你说……” 段映湛又把方才段怀瑾的话转述给了蔺玉公主,蔺玉公主立刻道:“这不可能的,悦汐自进宫之后,除了去太后那里请了安,就径直去找了我,我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她不可能单独去见太子妃的,这一点我可以帮她作证。” “你作证没用,大家都知道你跟她的关系好,你有包庇她,帮她隐瞒的理由,你的证词不管用。”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悦汐被冤枉?” “不用太担心,有皇叔在,不会让悦汐吃亏的,而且太子说,皇上似乎是相信悦汐的,只不过现在从她身上找到了唯一的证据,没有办法,只有先查查看了。不过皇上也答应让悦汐帮太子妃解毒,只要太子妃能醒过来,亲口证明她没有见过悦汐,那悦汐就洗清嫌疑了。” “那要是太子妃醒不过来呢?” 段映湛沉默,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送走了所有的人之后,整个大殿空荡下来,段怀瑾这才去了御书房,里面大理寺的人正在向皇帝禀报盘问的结果,段怀瑾也没进去,就这么在外面站着。 看着外面这些一一被点亮的灯盏,段怀瑾的心里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姻缘似乎总是这样坎坷,之前自己跟温悦汐有婚约的时候,想着若是跟自己有婚约的人是温珺雅就好了,后来温悦汐冷淡了自己,自己却发现温珺雅并未是自己想象得的那么美好,后来温悦汐跟自己解除婚约,自己还心灰意冷了一阵。后来,母后又帮自己挑选了言家的小姐做自己的太子妃,言小姐温婉大方,倒也不错,虽然并没有什么浓情蜜意的感情,但是能够相敬如宾也是不错的,皇帝的婚姻是不需要什么浓情蜜意的。 只是没有想到,偏偏大婚之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妃中毒,生死不定,似乎跟自己的婚事扯上关系的女子都不会有好运。当初温悦汐跟自己有婚约的时候,又疯又傻的,跟自己解除婚姻之后,越活越精彩。而言诗云呢,以前都过得好好的,自从跟自己扯上关系之后,不止一次被人暗杀,还真是讽刺得很。 所有人都以为能成为太子妃是好事呢,可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吧。 这个时候,李公公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段怀瑾站在这里,便是朝他行了礼,“太子殿下。” “公公这是去哪儿啊?” “皇上命奴才去东宫跟升平郡主说一声,可以让她回侯府了。” “父皇让升平郡主会侯府?”段怀瑾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父皇要把温悦汐给暂时软禁在宫里呢,看来父皇是真的相信温悦汐是清白的。 第208章 怀疑臻贵妃(一更) “是,皇上吩咐说,案子的事情,可以等到明天郡主进宫给太子妃医治的时候再论。” 段怀瑾闻言点头,“那公公快去吧。” 李公公告辞了段怀瑾之后,便是快步去了东宫,进去的时候,段蔚予正在跟温悦汐低声说着什么,而那赵太医则是坐在言诗云的床前,探看她的脉象。 “王爷、郡主。”李公公先是给他们二人见礼。 段蔚予抬手示意他免礼,李公公这才接着道:“皇上吩咐说,郡主也累了,先回侯府休息,明日再进宫来也无妨。” 温悦汐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好,我知道了,多谢李公公前来告知。” “郡主客气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李公公退下之后,温悦汐转而走到言诗云的床前,对那赵太医道:“太子妃就有劳赵太医照看了,若是那个暗中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是非要她死不可,我想他在得知太子妃还没死的情况下,或许会再次动手。” 温悦汐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投下,狠狠地砸在了赵太医的心上,他讶然地看着温悦汐,“郡主的意思是……?”那个给太子妃下毒的人还会再出手? 温悦汐压低了声音,对那赵太医道:“现在凶手是宫里人还是宫外人还说不定,如果是宫里人……” 赵太医心下骇然,他明白温悦汐的意思,如果是宫中的人做的,那他还是有机会再次动手的,宫里这么多人,如果真的让那个人找到机会再次动了手,一旦太子妃命丧东宫,那自己的性命只怕也就保不住了。 “赵太医,如今你的性命和我的清白全都系在太子妃一身,还望赵太医您千万小心照看,不要给了凶手以可乘之机。” 这是温悦汐现下最担心的事情,如果真正给言诗云下毒的人的确是在皇宫里,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听到温悦汐这样一说,赵太医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这一夜肯定是要过得胆战心惊了。 跟赵太医嘱咐过之后,温悦汐便是要跟段蔚予一起离开,却听得段蔚予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见见皇上。” 以温悦汐对段蔚予的了解,她已经猜到段蔚予要跟皇上说什么了,便也是轻轻点了点头,“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而此时皇宫另一处的蔺玉公主已经是急坏了,“所有人都出宫了,为什么还不见东宫那里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父皇会把悦汐怎么样。” 蔺玉公主想去东宫看看温悦汐,但是无奈皇帝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东宫,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见到悦汐。 “怎么会是悦汐给太子妃下的毒呢?且不说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去给太子妃下毒,就算是有,她也没机会啊,悦汐进宫之后,除了去太后那里请了安之外,就一直跟我在一起,母妃您也是知道的啊。” 萱妃轻轻叹了一口气,抓过蔺玉公主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光我们知道有什么用,就算是说出来,别人也不会信的。”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一个包庇犯人的罪名。 可是蔺玉公主现在已是心急如焚,当初是温悦汐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的,这次温悦汐出了事情,她不能坐视不管。 只见蔺玉公主蓦地站起身来,沉声道:“我这就去找父皇,虽然他或许并不会相信我的话,但好歹也能让他心生怀疑。” 萱妃赶紧拉住蔺玉公主,“你先别冲动,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萱妃这厢正是劝着蔺玉公主,外面便是有了动静,”肯定是东宫那边有消息了。“他们一早就派了人去注意东宫里的动静,此番定是有了消息才回来禀报的。 ”东宫那边如何了?“萱妃看着站在面前的宫女急声问道。 ”回娘娘、公主的话,蔚王殿下已经带着升平郡主离开了,看样子是出了宫。“ 听闻此言,蔺玉公主心中顿时放松下来,却仍是不放心地追问道:”确实如此吗?“ ”回公主的话,的确如此,奴婢亲眼看着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一起走出东宫,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萱妃吩咐道。 ”是。 那宫女应声而退,萱妃把蔺玉公主拉到身边坐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既然皇上允得升平郡主出宫,那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希望。更何况还有蔚王殿下在旁,绝对不会叫升平郡主吃了亏去。” 蔺玉公主轻轻点头,“只是悦汐的个性有些要强,这次被人怀疑给太子妃下毒,她心里必然是气坏了。这件事也的确很是奇怪,给太子妃下毒的凶手明明不是悦汐,可她身上为什么会有药粉?” 而身处马车之内的温悦汐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凶手的目标只是言诗云的话,他又完全有消灭证据的能力,何必要多此一举还嫁祸给自己,这岂不是更麻烦,更会把事情闹大吗? “这个人一定跟我有过结,既想让言诗云死,又跟我有过结的人,会是谁呢?” 单是这么想,温悦汐还真想不到会是谁,自己跟言诗云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就有太子段怀瑾,这个下毒的人跟段怀瑾有关系? 温悦汐侧头看向身旁坐着的段蔚予,“你说这个下毒的人会不会是一个爱慕段怀瑾的女子?她爱慕段怀瑾,不想让段怀瑾娶妻,所以要下毒害死他的新娘,又嫁祸给他的前未婚妻,也就是我本人?” 段蔚予点头,“听起来是很有可能,但是有这样的动机的女子应该……不少。而且还很难查,因为但凡女子,情感多是含蓄的,不可能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段蔚予刻意的停顿,让温悦汐微微眯起双眼,“像我一样怎么了?” 段蔚予笑了笑,轻轻抚过温悦汐的侧脸,“没什么,我觉得挺好。” “那是,像你这样的,如果我不主动点,就算再等八百辈子,我们也走不到一起去。”他在这方面根本就不开窍,那自己就只能强行给他撬开了。 段蔚予伸手把温悦汐给揽进怀里,“是,多谢你。” 段蔚予方才话里的意思,温悦汐也明白,就算自己的推测是真的,给言诗云下药的那个人是爱慕段怀瑾的女子,自己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因为范围实在是太广了。今天所有来参加婚宴的女子,甚至包括宫里的所有宫女都是有嫌疑的,谁知道她们含蓄的外表之下,有谁是隐藏着一颗爱慕段怀瑾的心呢? “其实,有一件事我这一整天都觉得挺奇怪的……” 听到温悦汐声音里的犹豫,段蔚予鼓励她道:“说出来听听。” “我今天进宫之后,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无意间进了一个小花园,却没想到臻贵妃和她的侍女在里面,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听温悦汐这语气,显然是很让她惊讶的事情,段蔚予亦是好奇起来,“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臻贵妃在哭!你说奇怪不奇怪,她在后宫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盛气自傲的样子,竟然会一个人躲在小花园里偷偷哭,我当时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花了眼,看错了。我去找蔺玉的时候,还跟她说了这件事,我当时还开玩笑说,臻贵妃在太子大婚之日这样哭,是不是因为喜欢太子,看到他要娶别的女子伤心难过所以才哭。” 段蔚予闻言淡淡摇头,“应该不会有这个可能,臻贵妃是看着太子一点点长大的,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对太子产生这种感情的。” “所以说,我只是开玩笑嘛,谁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哭。” “宫里的女人有的是外人不知道的苦楚,你看到的臻贵妃风光无限,可背地里也有不为人知的心酸。”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温悦汐顿时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挑眉看他,“怎么?你心疼了?” 段蔚予闻言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失笑,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醋坛子,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又不特指她一个,这样也值得你吃醋吗?” 温悦汐嘻嘻笑着去咬段蔚予的唇,声音喃喃在唇齿之间,“偶尔吃醋,有益身心健康。” 段蔚予伸手揽住温悦汐,正欲加深这个吻,却听得温悦汐惊叫一声,突然往后退了几分,看着段蔚予,“我想起来了!” 戛然而止的热情,让段蔚予不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他已经无力去问温悦汐想起了什么。 只听得温悦汐自顾自地道:“我最初见到的臻贵妃跟后来出现在喜宴上的臻贵妃穿的衣服是不一样的,她换过衣服了!” 段蔚予亦是脑袋转得极快的人,虽然刚刚额角跳得难受,但是他亦是迅速明白了温悦汐要表达的意思,“你怀疑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是臻贵妃?” “她的确很有嫌疑。就从她换了衣服这一点来说,很可疑。像是萱妃娘娘,她就是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今天喜宴上要穿的衣服,早上起床之后,就会直接穿上,而不会选择在起床的时候先穿一件日常的,到了时辰再换正式的。这样做麻烦不说,还浪费时间。” 且不说正式的宫装穿起来既费时又费力,就单说,今天宫里来了这么多前来观礼的大臣贵妇,一大早就要见人,穿宫装才正式得体,所以大多数的嫔妃应该都是像萱妃一样,一早就穿上了准备好的宫装,而不会像臻贵妃一样中途再换衣服。除非,她一定有必要的理由,非要重新换一件衣服不可。 假设臻贵妃就是那个给言诗云下毒的人,就完全可以解释臻贵妃为什么一定要中途换衣服不可了,因为那件衣服上很有可能沾上了‘梦殇’之毒的粉末,而她要销毁证据。 温悦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怎么想都觉得今天的臻贵妃太反常了,让自己不得不怀疑她。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她知道言诗云没死,肯定会再次下手的。”她就住在皇宫里,如果想要找机会的话,不是找不到的。 “我已经禀报了皇上,给太子妃下毒的有可能是宫里的人,皇上已经派了人严密把守,除了赵太医和太子之外,不允许其他任何人随意出入,而且里面还有赵太医守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愿吧,毕竟赵太医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性命就系在言诗云的身上了,他肯定不会有所松懈的。” 只是从这样的分析来看,臻贵妃的确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一切都说得通,唯一说不通的一点就是,她有什么理由要下毒害死言诗云?她跟言诗云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温悦汐想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最终她心中暗道:难道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她喜欢段怀瑾啊?随即,她又是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荒唐,怎么可能? 也许凶手并不是臻贵妃,现在也只是怀疑,一切都是推测,没有任何的证据。 送了温悦汐到侯府的门口,段蔚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用多想,一切都有我,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我陪你进宫。” 告别了段蔚予之后,温悦汐走进侯府内,刚一进去,就看到绿弗在那里等着,见着温悦汐现身,绿弗赶紧快步迎了上去,“郡主,您可回来了,没事吧?” 温悦汐摇摇头,“是出了一些事情,不过没要紧的。你一直多在这里等我啊?” “不止是我,夫人和许小姐她们见你迟迟不回来,都急坏了。” 温悦汐赶紧就去了后院,正好有关于‘梦殇’之毒的事情,她也要问问妙毒夫人。 绿弗在后面紧跟着,一边道:“见郡主你迟迟不回来,我就派人去各府打听了,这才得知,所有去宫里参加喜宴的人都没回来,我就想着肯定是出事了。” “你别说,这次的事情还真有些棘手,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都快没把我给气死。” 绿弗见状心有诧异,很少见郡主这样气愤的样子。 “走吧,等会儿见了大家再说。” 温悦汐没回来,其他人也都无心入睡,许宓更是连坐都坐不住,“都这个时辰了,谁家的喜宴会办到这个时候啊?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妙毒夫人和莫挽祯亦是一样的担心,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一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对她们道:“郡主回来了。” 许宓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所以,温悦汐刚一进来,就听得许宓急声问道:“这皇家的婚宴到底是跟平常人不一样,怎么会到了这个时辰了,才回来?” “别提了,出了一些事情,我都快气死了。”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落了座。 许宓一看她这样,心知肯定不是小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太子妃在跟太子行完大礼之后,竟然中毒昏倒了,现在还躺在东宫里昏迷不醒呢。” 许宓惊讶地看着温悦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大婚之日,中毒昏倒,岂不是连洞房花烛夜都毁了!” 温悦汐听了这话,刚喝进口中的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我说,许宓啊,你关心的地方怎么这么……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呢?”现在是说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吗? “我说,你别管洞房花烛夜不花烛夜的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这跟我本来是没什么关系啊,可是他们竟然怀疑是我给太子妃下了毒!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第209章 算命(二更) 这种有冤说不清的感觉太难受了,她知道,这个时候怀疑是自己给言诗云下毒的不止一两个人,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是段怀瑾的未婚妻,自己就要被他们这样怀疑,实在是太怄了! “他们怀疑是你给言家的小姐下毒?这凭什么啊,没凭没据地就胡乱怀疑别人。” 温悦汐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没凭没据,他们在我身上找到了证据。” “啊?”许宓混乱了,悦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没给言小姐下毒,但是却在她身上找到了证据? 这个时候莫挽祯开口问温悦汐道:“有人陷害你?” 温悦汐点头,“很显然,这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利用我刚从启辰回来这一点,特意找来了不容易在昊黎出现的‘梦殇’之毒,就是要把矛头指向我的身上。” “梦殇?”妙毒夫人闻言也是有些诧异,‘梦殇’这种毒药可不容易到手。 “是的,梦殇,他们在我的身上找到了梦殇之毒的粉末。” 妙毒夫人见了一眼温悦汐的衣服,“倒也真是环环相扣,你刚从启辰国回来,又懂得毒药,他们自然第一个就怀疑你。梦殇之毒的药粉特殊,想要验看容易得很,那个下毒之人在你的身上洒了‘梦殇’之毒的粉末?” “对,”温悦汐抬起自己的手臂,对她道:“在衣袖上,只有一点点,但是已经足以成为证据了。”那个人很谨慎,太多了显得刻意,正因为只有一点才更可信。 许宓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一头的雾水,赶紧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温悦汐的衣袖,更搞不清楚了,“什么粉末?我怎么没有看到?” “只有一点点,这样看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不然我也不会叫那个下毒的人给算计了。”温悦汐接着解释道:“这‘梦殇’之毒里有一味名叫‘荧华’的毒草,可以在黑暗中发光,所以‘梦殇’之毒也保持了这个特性。在宫里出事的时候,我是第一个被怀疑的,皇上和皇后把我给叫去,我还身正不怕影子斜地随便他们查看,结果……谁曾想我的衣袖上真的有‘梦殇’之毒的粉末,我当时也很意外,这才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嫁祸给我。” “那现在呢?皇上怎么说?应该没事了吧?”既然悦汐已经平安回来了,那就说明没事了吧?不然皇上也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回来了啊。 温悦汐摇头,“除了我之外,还没有找到更可疑的人,所以说,我必须得接受大理寺的盘问。不过,我向皇上请求了,让我帮太子妃解毒,在目前没有其他证据的状况下,我就只能寄希望于仍在昏迷当中的言诗云了,只要她醒过来,就能证明我今天根本没有跟她见过面,也就不可能对她下毒,只有这样我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所以,”温悦汐转头看向妙毒夫人,“这件事我还得请师父帮我。” 妙毒夫人闻言轻轻点头,“你也不用太着急,先把太子妃的情况说给我听听,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太子妃还未毒发身亡,只要没死,就一定能有办法救回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解不开的毒,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 照悦汐所说,只要能让那太子妃醒过来,就能洗清悦汐的嫌疑了,这倒好办了。解毒或许不容易,但是让她醒过来,却并不是一件难事。 跟妙毒夫人在书房里商量医治言诗云的办法,一直商量到了半夜,温悦汐这才回房睡觉,在入睡之前,她不禁在想,明天一早,这件事肯定是要传开了,到那时别人还不定这么议论自己呢。 果然,到了次日,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进宫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人看自己时目光里的不同,看来他们也都是把自己当做了给言诗云下毒的真凶,只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自己真不是。 温悦汐跟着段蔚予一路往东宫里去,却突然想到什么,仰头看着身边的段蔚予道:“听到他们这样议论,你心里什么感受?” 把自己的未婚妻跟太子联系在一起,他也不是完全不介意的吧? “感受?我觉得他们好像都瞎了。” “嗯?” 段蔚予含笑握起温悦汐的手,“对于看到的事实视而不见,却去追逐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不是瞎了是什么?” 温悦汐闻言亦是勾起了嘴角,“有道理,他们的眼神的确不怎么好。” 为什么人们这么执着地认为自己会对段怀瑾余情未了呢?或许,温悦汐心中暗想,他们只是渴望有这样的可能,这样事情更热闹一些,他们看着也更有趣一些。 只是,自己却无意于做那个任由他们看热闹的人。 这天的早晨,宫里有很多人都看到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手牵着手一起走去了东宫,这样原本以为蔚王殿下会因为升平郡主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而跟升平郡主闹翻的那些人很是失望。 这不合情理啊,升平郡主之所以给太子妃下毒,不就是因为对太子殿下还旧情难忘了吗?这口气蔚王殿下能忍得了?这升平郡主究竟给蔚王殿下吃了什么迷魂药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翻脸呢?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温悦汐和段蔚予依旧亲密如斯,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他们二人一起到了东宫的时候,太子亲自出来迎接,看到段怀瑾那眼睛里面的红血丝,温悦汐猜着,他昨天晚上大概根本没合眼。 也是,看看这装扮得红火喜庆的东宫,再想想躺在里面仍旧昏迷着、生死难料的太子妃,这个时候段怀瑾能睡得着才怪。 “太子妃的情况怎么样了?”温悦汐开口问段怀瑾道。 “还跟昨天一样,仍旧昏迷着,脸上的红晕也没下去。” 温悦汐微微点头,意料之中。 “没有人试图接近太子妃吧?”温悦汐现在最担心的反而不是毒药的问题,她担心背后的那个人会再次对言诗云下杀手,如果言诗云就这么死了,那自己跟她两个人都太冤了。 “没有,父皇下令暂时封锁东宫,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更不许任何人探视太子妃。”说到此处,段怀瑾看向段蔚予,“听说,这是蔚皇叔向父皇建议的?” “是,是我昨天晚上临走之前向皇上提议的,因为不排除凶手是皇宫中人的可能,还是谨慎一些为好。”现如今,悦汐的清白全部系于言诗云的一身,自己当然不能让言诗云出事。 听到这话,段怀瑾不由心中一动,“你们是有怀疑的人了吗?” 段蔚予摇头,“不算是吧。” 虽然昨天晚上悦汐跟自己说臻贵妃有些奇怪,但是毕竟那也只是她的推测而已,他们两个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再传给其他人听了。 而且,若那个给太子妃下毒药的人果真是臻贵妃的话,那悦汐怀疑她的事情就更加不能传出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段怀瑾虽然看得出他们二人态度里的保留,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迎了他们两个入了殿内。 “对了,昨天晚上你们离开的时候有遇到孟将军吗?” 温悦汐闻言摇头,“没有啊?怎么突然提起孟叔叔,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昨天在父皇的御书房外见到孟将军了,他是为了你的事情去见父皇的,看他的样子很担心你,我想着或许他会在宫门口等着你一起离开,所以才这么问了。” 听段怀瑾这么一说,温悦汐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应该派人过去孟府跟孟叔叔说一声的,他肯定也担心坏了。 进了内殿之后,那赵太医见温悦汐他们进来了,赶紧起身行礼。 温悦汐则是径直走到床边去查看言诗云的状况,给她探了脉之后,稍稍放心了些,还好,情况还算稳定。 给言诗云把过脉之后,温悦汐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太医,“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跟我师父商量了一下,有了一个暂时的医治太子妃的办法,赵太医您看看成不成?” 赵太医本来就对温悦汐的这个师父好奇极了,现下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这位妙毒夫人有什么高见。 他们两个在这里讨论医治的办法,段怀瑾和段蔚予则是到了外殿里去喝茶。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段蔚予一边用杯盖撇去茶水里的浮末,一边开口问段怀瑾道。 “睡不着,毕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你不用多想,有太医在,还有悦汐和妙毒夫人,太子妃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段怀瑾轻声道。 “这几天……”段蔚予刻意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问道:“臻贵妃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段怀瑾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段蔚予,蔚皇叔怎么突然问起臻贵妃了?“皇叔是指什么?” “没什么,只是昨天悦汐跟我说,她偶然间看到臻贵妃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哭,心里觉得奇怪,想着是不是臻贵妃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也是正好想起来了,随口那么一问。” 段怀瑾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应该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吧……”这皇宫里从来都没有秘密可言,尤其是对于那些宠妃来说更是如此,所有人都在暗中盯着呢,如果臻贵妃真的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后宫里这些想要看她热闹的嫔妃们早就看起笑话来了,自己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更何况,自己的母后也是派人注意着臻贵妃,也没听她说起什么。 “是吗?这样的话,大约是她当时突然心情不好吧。想起来,臻贵妃进宫也有好多年了,能得皇上盛宠不衰也是不容易。” 段怀瑾提起臻贵妃好像很有些不以为然,“臻贵妃这个人太不懂得收敛。”语气里颇有些不满,想来应该也是为自己的母后打抱不平的缘故。 段蔚予看到他这样,也就没有再跟他提起臻贵妃的事情了。 只是昨天晚上悦汐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臻贵妃换了衣服这一点很值得怀疑,不排除她就是给言诗云下毒之人的可能。只是想要查臻贵妃可不容易,毕竟她是皇上的宠妃,一般人可动不了她。 等温悦汐从内殿里出来之后,段怀瑾起身问道:“怎么样?有能让她醒过来的办法吗?” “有是有,但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只能先试一试了。不过你放心,是在保证太子妃性命无虞的情况下来做尝试,具体的,赵太医会跟太子你说明的。” 段怀瑾点了点头,“当然,我相信你,正如同你所说,现在最希望她醒过来的人大约是你。” 稍稍默了片刻,段怀瑾道:“走吧,大理寺的人在等着了,我带你过去。”随后又对段蔚予道:“皇叔就不用一起去了,父皇吩咐说你若是去了,大理寺的那帮人压力就大了。”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对段蔚予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自己去就行,不用担心。”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随便他们怎么查好了。 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不用紧张,他们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就好,我在这里等着你。” “我知道。” 温悦汐冲着段蔚予笑了笑,便是跟段怀瑾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人并肩走着,隐隐可以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段怀瑾看了一眼身旁的温悦汐,道:“你别介意,等过了这一阵儿,也就好了。” “放心,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我跟蔚王在一起之后,什么样的议论我都听过,什么样的眼神我都看过,我都已经习惯了。” “抱歉。”段怀瑾轻声道。 “为什么而抱歉?是因为以前对我的捉弄和蔑视,还是为了现在这些非议?如果你是为了现在众人的非议而对我抱歉,那真是没有必要,因为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如果是为了以前你对我的态度……”温悦汐稍顿了顿,“也没有必要,因为已经太晚了,以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听不到你的抱歉。而现在的我,已经用不着你的道歉了。” 段怀瑾怔然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所有跟我扯上关系的女子都会变得不幸,你、温珺雅、还有言诗云,都是这样。” 温悦汐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段怀瑾,“你怎么会这么想?这都只是偶然而已。” 段怀瑾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 温悦汐和段蔚予又在皇宫里呆了一天,一直到傍晚十分才离开了皇宫。 走在出宫的宫道上,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夕阳把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好长,两个影子那般重叠着,以亲密依偎的姿态。 “大理寺的人都问你什么了?” “嗯……问我昨天进宫之后,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都分别用了多长时间,就是这一类的,也没什么新鲜的。我看照他们这么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温悦汐并不抱什么希望,她现在只希望言诗云快点醒过来,好亲口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到了平晏侯府的门口,段蔚予刚扶着温悦汐下了马车,就听墙根的拐角处一阵铃铛脆响,温悦汐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胡子的道士一手举着算命幡,一手拿着八卦盘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那道士一见了温悦汐,就睁大了眼睛道:“这位姑娘,你最近时运不济,要倒大霉啊,不如让我帮你算算,该如何化解吧。” 第210章 亲口证实(一更) 温悦汐原本是不相信‘命’这种东西的,但是现在的她多少是信一点的,不过她也知道像是这种算卦之人十有八九是骗人的,根本就没什么真本事,胡乱说几句,好骗银子罢了。尤其是这种一上来就说别人要倒大霉,听起来根本就像是故意引别人掏银子的套话。 “不是我要倒大霉,是我已经倒大霉了。”温悦汐指了指平晏侯府的大门,“看清这是哪里了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倒的是什么大霉,这位大师,你且给我算算看,我究竟该如何化解这次的劫数?” 那道士顺着温悦汐手指的方向看向平晏侯府的大门,面上并无惊讶之色,眼睛里反而有一种深沉复杂的感情藏于其中,片刻的愣神之后,那道士方才回过神来,对温悦汐道:“郡主这是犯了小人,我这里有一道符只要贴在床头,就能驱邪避灾,成功渡过这次的危机。” 温悦汐失望,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儿,结果还是卖符这一招。 算了,人家走街串巷的,挣这一点钱也不容易。 温悦汐到底是买下了他的符纸,然后转身进了平晏侯府,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内,而那道士也是继续走街串巷去了。 “太子妃的情况怎么样了?”许宓见着温悦汐回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温悦汐轻轻点头,“情况还不错,毒性是暂时压制住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许宓的视线移到温悦汐手里拿着的黄色符纸上。 “哦,这个……这个是方才我在门口碰到了一个算命的道士,从他手里买了一个……”说到这里,温悦汐的声音却是突然停住了,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张符纸,面露惊讶之色。 “怎么了?”注意到温悦汐的一样,站在她身边的许宓不由问道。 温悦汐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手里的那张符纸拿近了些来看,似乎是看清了什么,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一旁的段蔚予见状,心知定是有什么不妙,亦是上前站到温悦汐的身旁,去看她手里拿着的那张符纸,只见这张黄色的符纸跟其他普通的符纸并没有什么区别,上面画的符他们也看不懂,但是,这符纸的中间却用极细的笔触写了一行他们能看得懂的小字。 上面写的是:不要相信孟立夫! “快,快让人立刻把方才那个道士给追回来!”温悦汐顿时转头对身旁的段蔚予道。 而段蔚予也没有迟疑,立刻就转身出去吩咐人去追。 温悦汐拿着那张符纸在椅子上坐下,不要相信孟立夫?那个道士之所以要说给自己算命,其实就是为了把这张符纸交给自己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相信孟将军?那个道士又有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啊?我看孟将军不像是个坏人,而且对你挺好的啊。”自从这位孟将军从北境回来之后,短短时日已经来看过悦汐很多回了,每次都带着礼物,不像是别有目的的样子。就算是别有目的,可是能有什么目的?悦汐也没什么忙能帮他的啊。 温悦汐对于许宓的话并未开口应声,她也说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从她的感受来看,孟立夫的确是挺关心自己的,段怀瑾不是说,自己被诬陷给言诗云下毒之后,他还去因为这件事去见皇上替自己辩白吗?这种事情可是要冒风险的,而且他的身份还这样特殊,一不小心就会引起皇帝的猜疑,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担心自己,他不会冒着风险这样做的。 难道说,这符纸上写的这句话真的是为了挑拨离间?可是有什么必要呢?孟将军在京城根本就呆不了多久,他很快就要回北疆去了,自己与他根本就不可能再有更多的交集了,何至于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挑拨离间? 温悦汐越想越觉得混乱,感觉眼前像是漂浮着一团迷雾,而真相就藏着那团迷雾之后,自己却没有办法窥见。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算卦的道士,无法得知更多的消息,有的只是写在那张黄色符纸上的一行小字。 吃罢晚饭之后,温悦汐送了段蔚予出门,见着温悦汐一副想事情想得入了神的样子,段蔚予不由道:“还在想符纸上写的那句话?” “没办法不想,这件事太可疑了。如果当时我能认真一点,看一看这张符纸,现在还能从那个道士的口中再知道一些什么。”这句话实在是让自己心神难安,但是却又没有办法知道更多,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道士。” 温悦汐闻言,看着段蔚予,“你说他是故意假扮道士的?” “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我们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一个道士,只不过是被人给收买了,托他把那张符纸交给你。”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直觉,这背后的事情都不会简单。 “你说……”温悦汐停下脚步,看向段蔚予,“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温悦汐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脑子好乱,言诗云的事情还没解决,现下又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道士,目的又是什么,全都搞不清楚。” 段蔚予的手轻轻抚上温悦汐的脑袋,“好了,如果觉得太累了的话,就不要想那么多,现在就只专心让太子妃醒过来就好,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如果目的真的是要挑拨离间的话,光凭这符纸上的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是不足够的,他们接下来很有可能还会再有行动,自己得提前准备好才是。 而且,挑拨悦汐和孟将军之间的关系是为了什么呢?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明朗,只能静观其变了。 …… 段蔚予让寻泠调动了他们在京城里所有的眼线去寻找当日的那个道士,可是几天过去了,仍旧是一无所获,这让段蔚予更加确信,当日那个道士不过是临时假扮的罢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道士。 而在这几日之中,温悦汐依旧每天侯府和皇宫里来回跑,除了给言诗云解毒之外,就是接受大理寺的盘问,其实问来问去,也就那么几件事,从他们的询问之中,温悦汐也猜得出,这件案子根本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就让温悦汐更加废寝忘食地研究医书,不断地跟妙毒夫人和赵太医商讨医治言诗云的办法,因为言诗云真的是她洗清嫌疑的唯一希望了。 而民间的议论之声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平息,反而是愈演愈烈,太子和太子妃成婚都已将近十日了,可是太子妃也昏迷了将近十日,而最有嫌疑给太子妃下药的升平郡主,现在却每日进宫去给太子妃医治,也不知她是真心医治,还是……根本就是她不想让太子妃醒过来。 对于这些议论的声音,温悦汐虽然无心去听,但也猜得到,她没有办法挡住悠悠众口,唯一就只有努力让言诗云尽快醒过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这期间,孟立夫也去平晏侯找到温悦汐两趟,说了一些关心的话,看他的神情是真的紧张自己的,可是温悦汐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 送走孟立夫之后,温悦汐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一声,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真的是难以拔除的,虽然心里很清楚,那句话很有可能是挑拨离间的,但是她在见到孟立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怀疑,听到他说关心自己的话,自己心里也会隐隐冒出他是不是别有目的的念头。 若是孟立夫真的是真心关心自己,那自己还这般怀疑他,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所以,温悦汐才格外想找到当日那个把符纸给了自己的道士,问问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这两天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担心言诗云的状况了?”段怀瑾在送温悦汐去见大理寺那些人的路上,不由开口问道。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让我头疼的何止是这一桩事情。”言诗云还未醒,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下毒杀人的嫌疑。真正下毒的人,根本一点线索都没留下,那个要陷害自己的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更别说是找他算账了。再说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道士,至今也还找不到,符纸上写的那句话,究竟是真是假?这一切的一切,自己都搞不清楚,一团乱,实在是伤脑筋。 “还有什么事情?”段怀瑾不禁问道。 温悦汐却是摇摇头,“大理寺的人每天都进宫来问话,问出什么来了吗?” 他们当然不止是问自己一个,当日大婚之日,所有接近过言诗云的宫人,以及在婚宴上出现过的宫人全都被陆续盘问了。 “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那日接近过言诗云的人那么多,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也不一定都能记得全,哪里会知道谁会趁机对她下了手。” 温悦汐接口道:“而且那个人还很懂得如何去隐去痕迹,可见早就在事发之前做了万全的准备,想要查到他,只怕不容易。” 段怀瑾表示赞同,说真的,他到现在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连个可疑的人都想不出来,只是觉得皇叔上次问自己有关于臻贵妃的事情有些奇怪,皇叔向来不是关心别人事情的人,而且那个臻贵妃还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两人这边刚见了大理寺的那些人,正要坐下来说话,一个宫女却匆匆走了进来,声音激动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醒了!” 段怀瑾稍稍愣了片刻,这才看向温悦汐,只见温悦汐眼睛里露出欣喜之色,开口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这么多天总算是没白费,言诗云终于醒过来了。 段怀瑾理解她迫切的心情,自从言诗云出事以来,她一直都被人怀疑,如今言诗云醒过来,终于能还她一个清白。 “几位大人也跟我们一起过去吧,说不定还能从太子妃的口中得知一些有关于案子的事情。” 大理寺的这几个面面相觑,而此时温悦汐已经迈步走了出去,段怀瑾亦是跟了上去,几个人见状也不敢再有迟疑,便跟他们两个一起朝东宫的方向去了。 其实这几日他们也看出来了,虽然外面议论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猜测是升平郡主对太子旧情难忘,所以才在太子的大婚之日对太子妃下毒,想要害死她。但是他们每次盘问升平郡主的时候,她的神情都很坦然自若,那种坦荡荡的眼神足以让他们信服,她说的是真的,太子妃中毒之事跟她无关。而且,这几日都是太子殿下送她过来的,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大家猜测的那样,升平郡主看太子殿下的眼神并不像是有任何的私情,反倒是太子殿下,他对升平郡主似乎太过关心了些…… 他们几人来到东宫,里面的宫女已经忙做一团,言诗云躺在床上已经将近十天了,除了用汤药补身维持之外,颗米未进,这突然醒来,肚子也是饿了。东宫之中,熬药的熬药,做饭的做饭,一改近日来的沉闷,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进到内殿之中,只见言诗云正半倚在床头坐着,一个宫女正在喂她喝汤。 看到段怀瑾进来,言诗云不知怎么,竟不由落下泪来,“殿下……” 段怀瑾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醒来就好,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殿下,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在昏倒之前,其实她是有感觉的,意识彻底抽离的那一刹那,她心中无限悲伤,自己终于嫁给了太子殿下,可还没跟他相处,就已经要死了吗?如果就这么死了,自己该有多不甘心啊。 没有想到,自己终于还是醒过来了,正是感谢上苍。 “放心,你不会死的。”说着,段怀瑾看向赵太医和温悦汐,“这要感谢升平郡主和赵太医,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他们两个在尽力医治你。” 言诗云朝着赵太医点头致谢,然后又是看向温悦汐,还未等她开口说什么,外面的宫女禀报:“皇上驾到!” 进来的不止是皇帝一个人,还有皇后娘娘。 看到言诗云终于醒过来了,皇后娘娘的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新娘死在大婚之后不久,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终归会引起对自己儿子不好的议论,好在言诗云终于还是醒过来了。 “太子妃的状况怎么了?”皇后开口问赵太医。 “好很多了,不过,虽然太子妃醒过来了,但是她体内的毒还没解,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言外之意,现在高兴还有些太早,他们根本还没有找到可以解毒的办法,只是先让太子妃醒过来了而已,她体内的毒还是依然存在的。 “还没解毒?那毒要什么时候才能解?” 赵太医不由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梦殇’之毒,本来就是没有解药的,下官跟升平郡主也是几 经周折,才商量出了这样一个暂时压制毒性、让太子妃先清醒过来的办法,至于解药……还得再想想办法……”一个根本就没有解药的毒药,想要彻底解了这毒,可不是十来天就能办成的事情。 此时大理寺的那些人因为要避讳,所以站在了纱帘之外,该在场的人都在了,温悦汐暗暗压下自己内心的波澜,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问半倚在床头的言诗云道:“太子妃,既然你醒来了,悦汐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得到你的亲口证实。” 第211章 找他算账(二更) 言诗云听到温悦汐这话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温悦汐的话道:“郡主请说。” “太子妃你跟太子大婚的那日,从始至终,我们两个是没有见过面的,对吧?” 言诗云疑惑,升平郡主方才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证实,可……这是重要的事情吗? 虽然不了解温悦汐的用意,但是言诗云还是点了点头,照实道:“是,那日我们两个没有见过面。” 有了言诗云的亲口证实,温悦汐身上的嫌疑便彻底解除了,只见她面向皇上和皇后,俯身道:“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太子妃可以证实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那日,我从未跟太子妃见过面,而蔺玉公主也可以作证,从太后那里请过安之后,我就一直跟她在一起,我想这两个人证足以证明我并不是那个给太子妃下药的人。” 皇上听完之后,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伸手虚扶了温悦汐一下,“起来吧,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而救治太子妃的事情,你又有功在身,朕会好好赏你的。” “多谢皇上,只要能洗清悦汐身上的嫌隙,悦汐就已经满足了。” 温悦汐暗暗握紧了掌心,十来天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终于摆脱了下毒杀人的罪名。 “既然你已经熟悉了太子妃的病情,那接下来还是你跟赵太医一起给太子妃医治吧,争取能早日让太子妃康复如初。” “是。”既然言诗云已经是自己的病人了,自己就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她身体里的毒自己是会继续想办法的。只是……那个在背后给太子妃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呢?除了自己衣袖上的粉末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指明嫌疑人的线索,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温悦汐心中当然不甘,这个人这般陷害自己,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而且还不是好的死法,而是被万人唾弃而死。 试想一下,如果那个人的计谋成功了,言诗云死了,唯一有嫌疑的人是自己,并且还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梦殇’之毒的粉末的痕迹,自己该怎么去辩解、去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自己将会为万人所唾骂,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对段怀瑾余情未了,以为自己是在利用段蔚予,自己将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没有判刑,活着也将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意图将自己陷于这种境地的人,自己竟然连他是谁都无法知道吗? 而此时站在纱帘外面的那几个大理寺的官员却是满心的忐忑,之前还能有个嫌疑人让他们走一走过场,审一审,现在连唯一有嫌疑的升平郡主都被太子妃亲口证实了清白,这件案子接下来可怎么查? 果然,没多一会儿,皇帝看过言诗云的状况之后,便是出来询问他们案子的进展,而他们也总不能说一无进展。 “启禀皇上,既然太子妃已经醒过来,亲口证实了升平郡主不是那个给她下药的人,臣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说。” “既然给太子妃下毒的那个人,又为了嫁祸给升平郡主,在她身上洒了粉末,那就说明这个人不仅接触过太子妃还接触过升平郡主,只要把接触过她们两个的人进行筛选,或许就可以找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嗯,就照这个办法去做吧,有了结果,立刻回报给朕。” “是,臣等明白。” 而此时内殿之中,半靠在床上的言诗云也终于搞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他们怀疑是升平郡主给自己下的毒? 言诗云在心中暗自苦笑摇头,这要是换了以前,或许自己也会这么猜测,但是自从知道温悦汐从温珺雅的手中救过自己一命之后,言诗云就都明白了,升平郡主是真的放下太子殿下了,她现在有了蔚王殿下……言诗云不由抬眸看向站在一处的那二人,他们才是月老红线牵着的两端,升平郡主与太子殿下之间不过是一段错牵了的姻缘罢了。 可是,谁又会这么大胆,敢在皇宫太子的婚宴上做出下毒之事,一般人是没有这个胆量去做的吧? 到底是皇后体谅自己这刚娶回来的儿媳,在看到言诗云的情况稳定之后,开口对温悦汐他们道:“我们先出去吧,让太子和太子妃单独说几句话。” 一听到皇后说这个话,言诗云便是红了脸,心中也有几分愧意,更多的是遗憾,自己期待已久的大婚,还没等到结束,自己竟然就中毒晕了过去,原本是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却被破坏成了这个样子,这个遗憾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看到温悦汐他们都走了出去,段怀瑾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在言诗云的床边坐下,看着她轻声问道:“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吧?” 言诗云轻轻摇头,继而歉疚地看着段怀瑾道:“真是抱歉,搞砸了婚礼。” “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必你来道歉。只是这件案子有些棘手,想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只怕不那么容易,那天,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是熟悉的人有什么可疑的决定吗?” 言诗云听到段怀瑾这话,原本一颗雀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片刻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一直都盖着喜帕,没有看到什么。” “一点异样都没有吗?有没有人故意找借口接近过你?” 言诗云淡淡敛去了目光,还是摇头…… 温悦汐从内殿里出来之后,径直向皇上和皇后请求想要出去走走,现如今温悦汐已经不是嫌犯了,皇上自然也就没有阻拦。 离开了东宫,温悦汐跟段蔚予一起去了蔺玉公主和萱妃那里,她们母女两个听闻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来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这段日子,除了东宫之外,温悦汐不允许去别的地方,见别的人,她们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是蔚王殿下派人给偷偷带过来的。 屏退了殿内的宫人之后,蔺玉公主这才面带喜色地道:“太子妃醒过来了是吗?你的嫌疑解除了?” 温悦汐笑着点头,“是,太子妃醒了,亲口证实我跟她根本就没见过面,再加上你之前的证词,我彻底洗清了嫌疑。” “太好了,我还担心太子妃会醒不过来……” “可是只是这样还不够。”温悦汐语带不甘地道:“那个幕后下黑手的人这样陷害我,分明是想让我不得好死,他对我是有多大的恨呢。”这件事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蔺玉公主把倒好的茶水递到温悦汐的面前,其实宫里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你不甘心,想追究,可是到哪里去追究啊?在这宫里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了,证据?你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在这皇宫里呆得久了,蔺玉公主对这皇宫里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已然见怪不怪了,说实话,在这皇宫里随便死个什么宫人,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别说是宫人了,就是关在冷宫里的那些嫔妃,那些显贵一时的女子,要是死在了冷宫里,也不会有人去管她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尸体抬出去或是埋了,或是扔了也就罢了,谁会去追究她们的死因? 这个幕后之人显然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若非太子妃的性命及时保住了,那悦汐就真的有罪说不清了,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查出来。 尽管心中这样想,但是蔺玉公主也不忍心对温悦汐泼冷水。 “我就是烦恼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温悦汐没有跟蔺玉公主说,她现在最怀疑的就是臻贵妃,只能先假设她就是那个下毒的人,顺着她去找证据吧,如今除了这个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而她之所以不告诉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自己的怀疑,是因为她们母女两个本来就跟臻贵妃以后过结,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们母女连个插手的好,不然也不知道会横生什么枝节来。 皇宫里的消息素来是传得极快的,很快所有人都听说太子妃已经醒了过来,陆陆续续前来探望,自然也是得知太子妃亲口证实升平郡主并非是下毒之人的事情,一时间都是暗暗咋舌,竟然真的不是升平郡主,看来是真的误会她了。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不久更严重了吗?这个凶手不仅要下毒害死太子妃,还要嫁祸给升平郡主,太子妃、升平郡主,一个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一个是将来的蔚王妃,这两个人在启辰的地位不言而喻,会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把主意打到她们两个的头上? 不过不管怎么样,太子妃醒了过来总是一件好事,一时间整个东宫热闹非凡,各种的嫔妃都过来探望贺喜,段怀瑾只觉得头疼,躲到外面去了。 坐在凉亭之中兀自发呆的段怀瑾,蓦地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他连忙转头去看,却原是自己的母妃,“母妃,您怎么……?” “倒是本宫要问你,前面那么热闹,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出来透透气。” “透气?觉得憋闷吗?” 段怀瑾沉默无语。 “为何你一开始就那么笃定,不是温悦汐给太子妃下的毒?” “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我也知道她喜欢的是蔚王殿下,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在她身上留着证据的情况下,我还是怀疑她了,这才是人之常情不是吗?躺在床上昏睡的那个人是你的太子妃,你的结发妻子,就算你知道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可是她身上出现了证据,你也不可能斩钉截铁地说她一点嫌疑都没有吧?怀瑾,你应该好好想一想的,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段怀瑾当然知道皇后话里隐藏的是什么意思,“母后,你误会了。” “误不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无须跟我说。升平郡主已经跟你蔚皇叔订了婚,看他们的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亲的,有些事情,你要学着放下了。” 说完这些,皇后站起身来,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出声道:“有些想法,一旦有了就很危险,知道吗?” …… 在出宫回侯府的路上,温悦汐靠在段蔚予的怀里,眉头微微皱着,很有些苦恼的样子,“你说这个案子还怎么再查下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吗?” 段蔚予想了想,并没有给温悦汐肯定的答案,因为这世上并不是什么真相都能查得出来的,当初启辰的七皇子溥承蕴在皇宫里遇袭的事情,至今都还没有查出线索。那个死去的宫女在宫外连个家人都没有了,早就死绝了,宫里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宫女也都说她平常也就是干干活儿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 查了很长时间始终都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估摸着这次的事情也差不多。不过既然悦汐说,臻贵妃有些可疑,倒还算是一条线索,自己可以让人好好查一查她,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查一查她的事情总还是没有坏处的。 回到侯府之后,却听到府里的下人说庆王世子来了,已经等了很久了。 进到前厅里,段映湛果然就在那里坐着,也不知跟许宓两个人在说什么,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进来,两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听说太子妃已经醒了?怎么样?她证明了你的清白了没有?” 温悦汐微一挑眉,“消息传得倒还挺快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一早就安排了人守着消息,一旦有了进展立刻通禀给我,我不夸张地跟你说,这个消息还没在皇宫里传开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温悦汐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道:“这样的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不然的话,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有哪个皇帝愿意自己的皇宫里有别人的眼线? 不过段映湛还真是又让自己刮目相看了,他竟然也有在皇宫里安排眼线的本事。 “我知道,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什么不懂的毛头小子啊?”一支箭该不该留,都要她来提醒自己。 “我知道这里都是皇叔的人,不会有人泄露出去的,所以才敢这样放心大胆地说,这也就是当着你们,对外人我当然是不会说的了。” 皇叔对悦汐对上心啊,这府里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查,确认万无一失才被安排进侯府里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行啊,你,段映湛,竟然也能在皇宫里安插眼线了。”许宓也是有些意外。 “倒也不是安插眼线,只是收买几个人为自己所用罢了,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不信你们问皇叔。伴君如伴虎,谁都想掌握一些皇宫里的情况,免得波及自身。”要说起来,这每个王爷在皇宫里都有自己的眼线吧,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对了,不是说你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怎么样啊?太子妃到底有没有证明你的清白啊?” 温悦汐微微点头,“她说了,那天婚宴的时候,从头到尾她都没见过我,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嫌疑了。只是,真正的凶手还不知道是谁,查不出来,我总是心有不甘,没由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虽然话是这样说,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种事情可不好查,也只能咽了这口气吧。”说着,段映湛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许宓,“你的气是不知道找谁去出,我的气却还没出呢,那个姓冯的呢?带我去找他。” ------题外话------ 推文:《佟少追妻:予娶予夺》作者:蓝藤子 佟正骁是赫赫有名都泽太子,佟正骁迷妹很多,佟正骁自恋到男女不得近身。 私底下―― 佟正骁:我是戚嫣忠犬。 戚嫣:我家不养狗。 佟正骁:你见过我这样自带钻石饭碗帅到秒杀方圆几公里同性生物的狗么? 戚嫣囧,确实没有…… 本文甜宠+虐,结局HE。 第212章 被监视(一更) 温悦汐淡淡瞥他一眼,“特意等伤养好了,再找人算账,你该不会真的想再跟他打一架吧?” “不行吗?” 许宓闻言,顿时讶然,“这就是你想了半个多月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不然呢?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件事我父王和母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只有把那个姓冯的也打成重伤,这件事才能罢了,我父王和母妃才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不然只能越闹越严重。而这个办法,无论是我父王和母妃,还是他们冯家人都挑不出理来。”说起来,当初那个姓冯的找自己动手的时候,自己的确是答应了,这行为本身不算有错,江湖中找人决斗的有的是,这种事情死了伤了,朝廷的衙门都不会管,他们江湖有他们江湖的规矩。 可是在动手之前,自己明明跟他说过,点到为止,不伤性命,他还是对自己下了杀手,这一点就不能原谅了。一想到自己差点被那个姓冯的给弄死,段映湛心里就憋屈得很。 “可是你也打不过他啊。”温悦汐在一旁凉凉地开口道。 段映湛顿时怒目而视。 温悦汐视而不见,“你瞪我也没用,实力摆在那里,就算再来一次,你也打不过人家。” “我……我不跟他打,我要他站在那里任我打。” 温悦汐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很久,她认真研看了段映湛的表情半晌,才终于确定他说的认真的,这才不由摇头感叹道:“段映湛啊,段映湛,没有想到你的脸皮已经修炼到这么厚了,佩服佩服。” “不然还能怎么办?再说了,是他背信弃义在先,我只是……给他一点教训。” 这时候,一旁坐着的许宓开口道:“我同意这个办法。” 通过这次的事情,她真的对段映湛刮目相看了,以前她还只以为段映湛跟京城里的其他纨绔子弟一样,全靠家里的庇佑,只知道傲气凌人。 而这次出事,他醒过来之后,先是担心自己这段日子过得难受,又阻止了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段映湛躺在床上养伤的这些日子,许宓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究竟要怎么解决,如今听了段映湛这个办法虽然显得……怂了一点,但是的确是最合适的办法了。这样无论是冯家,还是庆王和庆王妃都说不出什么来,这件事能圆满解决,不必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许宓看着段映湛,心道:他并不是像自己原来想的那样,只会跟自己无赖斗嘴,他远比自己以为的要聪明、沉稳得多。 看着许宓和段映湛一起走了出去,温悦汐轻轻摇头,“也难为映湛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怂是怂了点,但也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当年那个被自己耍得躺在地上哀怨的男孩子,如今也慢慢成熟起来了…… 只见得温悦汐唤来一个侍女吩咐她道:“你去找到许公子,跟他说一声这件事。”许成航应该也要在场的。 许宓和段映湛出了平晏侯府之后,径直就往冯飞昂住的客栈去了,这段日子,虽然许宓没有再跟冯飞昂见过面,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是住在这间客栈的。 在去往客栈的路上,段映湛跟许宓闲聊,自然就聊到了这位冯公子的身上,“说来也是奇怪了,你对那个姓冯的究竟做了什么啊?让他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还找我来拼命。” “奇怪?有必要用这么难以置信的语气吗?难道我就不值得人爱吗?”许宓的语气有些冲,也并不去看段映湛。 段映湛闻言不由怔了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宓,她这是怎么了?以前自己跟她比这更损的话也说过,也没见她这般认真过,她突然这样的反应,让段映湛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错话了成吗?我不是说你不值得人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口不择言,别生气了,我跟你赔罪还不行吗?”他没有想到许宓突然这般认真起来了。 许宓听到段映湛这样说,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明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干什么跟他认真? “好了,我没有生气,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段映湛看着身旁的许宓摇了摇头,女人的心思还真难猜。 “他就住在这里。”许宓抬头看着面前的客栈。 “走,进去。” 两个人进去之后,正要询问那掌柜的,冯飞昂住哪个房间,身后有人开口唤了他们。 许宓回头一看,却原是自己的哥哥。 “我知道他住哪间房,你们跟我来吧。” 木质的楼梯响起吱吱嘎嘎的声音,三个人一起到了客栈的二楼,许成航敲响房门的时候,旁边有一客栈的小厮路过,见他们敲的是这间房的房门,心中不由暗暗诧异,这间房里的客人在这里住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奇怪得很,尤其是这半个多月来,连门都很少出,一日三餐也都是吩咐给他送到楼上,看这意思,简直就是要在他们客栈里过起隐约的日子了。真是难得,竟然还有人来找他。 门开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在看到他们三个的瞬间,明显怔住了,整个人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们三个。 “愣着干什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啊?”段映湛没好气地道。 冯飞昂对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进来吧。” 段映湛却道:“不用了,你跟我走吧。” 见着段映湛这般故意耍自己,冯飞昂恨不得一个拳头飞过去,但是想起上次的事情,他也只能强忍着这个冲动了。 “去哪儿?去一个空旷的地方啊,不然动起手来多不方便啊。” “你还要跟我打?”冯飞昂奇怪地看着段映湛,他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先别问这么多,跟我走吧。” 说完这话,段映湛转身就走,许宓见状亦是赶紧跟上。 京城的西郊有一片空地,四周无人,段映湛一行四人便是在这里停了下来。 在停了段映湛的解决办法之后,冯飞昂不由皱眉,“你的意思是,只能你打我,我不能还手?” “觉得不公平是吗?在关进监牢和被我打中间选一个吧,或者,我这样说,你可能更清楚一点,在你们冯家的将来和被我打中间选一个吧,你自己也该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冯飞昂沉默,他明白段映湛话里的意思。 “而且,你也不用觉得委屈,当初我们两个动手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的,点到为止,你却一剑刺中了我的胸口,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若非我救治及时,现在我已经是阴间的一个鬼,而你跟你全家也都不可能善终。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我想出的这个办法对你有什么不公平之处。” 冯飞昂看着面前的段映湛,默然了片刻之后,才是开口道:“我承认当时我的确是一时冲动,违背了我们之间点到为止的约定,可是……我当时也是气愤难平,宓儿本该成为我的妻子的,是你趁我不在她身边,趁虚而入。” “停!”许宓听了这话,立刻冲到冯飞昂的面前,拿手中的剑指着他道:“你脑子真的有毛病,我本该成为你的妻子?这是谁告诉你的?请问我跟你有过任何的承诺吗?”说罢,又赶紧添了一句,“小时候的不算。” “小时候的怎么就不算?承诺就是承诺,无论年龄多小,做出的承诺都应该算数。” 许宓面对这个说不动的铁疙瘩,简直要暴走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小时候说的话都当真啊?如果不是你突然回来,我早就把你给忘了好吗?我跟你除了小时候一起玩儿过,其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什么权利跑到我未婚夫面前,跟他挑衅啊?你有这个资格吗?” 一个人自说自话,还闹出这样严重的事情来,他究竟有没有脑子啊? 冯飞昂面露痛苦之色,“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句句都是在维护她的未婚夫,还拿剑指着自己。 她终于不是小时候那个会安慰自己、会逗自己笑,会说自己将来为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那个小女孩儿了。 在离开的这些人,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学好武功,练就高强的武艺,然后再回到她的身边,让她看到她希望自己做到的,自己都已经做到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娶她为妻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抱着这样的信念回来之后,却听到了她已经跟别的男人订婚的消息,那一瞬间,就好像这十来件坚持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全都是虚幻的。 他承认当时自己是生了邪念,想着只要这个男人死了,她就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了,所以才会刺下那一剑。 许宓被冯飞昂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回答‘是’的,这样也容易让冯飞昂死心,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冯飞昂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需要许宓再回答什么了。 她说小时候说过的话不能作数,她说,谁还记得小时候发生过什么,可是自己就记得,所有跟她一起发生的事情自己都记得,包括她跟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跟她说过的话。 自己很小的时候,武功没有那么高……准确来说,是很低,当然,小孩子能有多高的武功,可是当时自己的武功还不如自己的妹妹,更别说是自己那天生根骨极佳的哥哥了。 父亲失望的眼神,以及下人们背地里的议论,让年幼的自己越发自卑,他们都说自己天生不是个练武的材料,每每跟哥哥和妹妹一起切磋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总是紧张极了,使出全力,却每每还是落败。 那个时候,飞云山庄的小姐许宓跟她的父母一起前来拜访,因为许庄主在这里有事情要办,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在自己的家里小住了一段时间。 至今,那段时间都是自己有记忆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宓儿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弃自己的武功低,每每自己跟哥哥和妹妹切磋武艺落败之后,她都会豪爽地拍拍自己的肩膀,对自己说:“别气馁,你以后肯定能打败他们的,我跟你说,我跟一个术士学过看相的,我给你看过了,你将来必定能成为江湖武功第一高人,相信我,我看得很准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知道她这话其实是安慰自己的,不过就算是安慰的,自己听了之后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个时候,她是自己唯一的玩伴,那个时候年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情爱,自己只知道自己想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犹记得当时自己问她:“宓儿,等我们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她正在玩儿地上堆起的沙子,头也没抬,就答应了自己,她说,“好啊。” 好啊,这么多年来,这两个字一直响在自己的耳畔。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跟外公一起走的话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暗影闪过,一记拳头便是打在了冯飞昂的脸上,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力气还手了。 …… 段映湛一进了平晏侯府的前厅,立刻就吩咐下人去找温悦汐要伤药过来,没多一会儿,温悦汐便是拿着伤药从后院里走了过来。 看着段映湛瘫倒在椅子上的样子,温悦汐不由疑惑道:“你不是去打人了吗?怎么被打的人好像是你一样?” “你以为呢?打人不要力气吗?”说着,便是把右手伸给温悦汐,“有止痛的药吗?先给我上点,那个姓冯的,浑身硬得像铁一样,打在上面拳头都疼。” 温悦汐一般给他打红了的拳头上药,一边道:“得了,你就别嚷嚷了,人家站着不动让你打,你倒还嫌手疼。”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打得越重,我父王和母妃越不会再追究,他差点弄死了我,我也重伤了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双方都没什么说的,这件事到此结束。” 温悦汐好奇道:“你把那冯公子打成什么样子了?” “反正,比较惨吧。” 许宓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不然她总觉得这件事因自己而起,若是再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自己可承担不起,总有些担惊受怕的。 “宓儿,你哥哥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他赶回去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父母他们,为了这件事,他们也挺操心的。” 温悦汐点了点头,就要伸手去扒段映湛的衣襟,却是被段映湛往后躲了一下,只见段映湛戒备地看着温悦汐,“你干嘛?” “你这什么眼神?你以为我要干嘛?你这伤不是刚好吗?你这一动手,我要看看你的伤口裂开了没有。” “哎呀,就不能请妙毒夫人帮我看吗?” 温悦汐失笑,“你害羞什么?之前不都是我在帮你换药吗?早就看过八百遍了。” “我不是害怕皇叔会……对了,皇叔呢?” “他已经回去了。” 段映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皇叔这个人呢,你别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如果真要整治一个人来,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俗称,憋阴招儿。 而此时被段映湛暗自腹诽的段蔚予正坐在蔚王府的书房里,面前站着他的一个属下。 “什么时候发现的事情?” “就是这几天,一开始还只是怀疑,不敢禀报给王爷您。”那些人伪装得很好,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后来才慢慢发现不对劲,他们好像是在监视着平晏侯府的动静。 第213章 军中士兵?(二更) “现在呢?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请王爷恕罪,我们负责跟踪他们的人……跟丢了,这次或许……打草惊蛇了,属下特来向王爷请罪。” 的确是打草惊蛇了,他们想必是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了,经过这一次,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轻易行动了,自己也将无从查起。 段蔚予坐在那里皱眉沉思,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蹊跷了,没有证据、没有线索、无可追踪,每一桩每一件全都是这样,想到这里,段蔚予心中暗暗升起了一个念头,还是说……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根本都是有联系的,只不过现在自己还没找出把它们串起来的那个点? “起来吧,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一般人可驱使不了。”藏着这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那暗卫站起身来,又是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应该要禀报给王爷您。” “说。” “虽然我们把人给跟丢了,但是却看到了他们之间互相之间沟通使用的暗号。他们跟我们一样,用的都是手势,但是跟我们的却截然不同。” 有暗号?这说明对方并不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而是有着长时间的默契相处。 “把他们的暗号演示给我看。” “是。” 那暗卫便是依照自己看到的照实在段蔚予的面前比划了出来,段蔚予却是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这手势跟自己以前在军中见过的士兵之间传递消息所用的手势很是相似! 当初听到师姐出事的消息之后,自己就赶去了边关,曾经在那里见过将士们传递消息的手势,自己当时特意询问了那些将士,他们说这手势是悦汐的父亲自创的,为的就是要在战场上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传递消息。后来,自己也借鉴这一点,给自己的暗卫们创建了一套独有的、可以无声传递消息的手势。 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 段蔚予顿时站起身来,对那暗卫道:“你先回去吧。”说完这话,他便是径直匆匆走了出去。 …… 沐浴过后,温悦汐正要上床睡觉,却听得外面有敲门声,绿弗赶紧走出去看,不多时之后,温悦汐便是听到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见过王爷。” 温悦汐疑惑,他这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绿弗看到段蔚予进去之后,也有眼色地为他们二人关上了房门,温悦汐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快步迎了出来,“怎么了?这个晚了过来?” 素手掀开璀璨的珠帘,温悦汐只着一身轻薄软绵的纱衣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玲珑有致的身姿清晰可见,段蔚予眸光深了几分,目光所及之处正放着一张雪白的薄毯,段蔚予伸手取来给温悦汐披上,口中低声道:“小心着凉。” 温悦汐没心思想别的,只是追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刚刚打听到的。”没有想到悦汐已经睡了,其实,明天再说也是可以的。段蔚予又是用毯子把温玉玺给包严实了一些。 “嗯,你说。” 这些天以来,已经发生了好几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了,悦汐觉得自己都有免疫力了,再听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太意外。 “有人在侯府的周围安插了眼线,监视着这里的情况,今天暗卫们跟踪了他们,可最终跟丢了,已经打草惊蛇,我想这些人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有人监视侯府?“可他们要监视的不一定是我吧,现在师父、挽祯还有宓儿她们都住在这里,也有可能是冲着她们的。” 可是段蔚予却是摇头,坚定地道:“不,是冲着你来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暗卫看到了他们之间相互传递消息时用的手势,跟我以前偶然间见过的很相似。” “你见过的?在哪里?” “战场上。当初你父母去世之后,我就赶去了战场,在那里偶然间看到了他们士兵之间传递消息用的手势,我当时还特意问了,他们说那是你父亲自创的。” 温悦汐一双水润清凉的眼睛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段蔚予,“你的意思是……那些在暗中监视我的人跟士兵有关?是孟叔叔?” 段蔚予的这番话让温悦汐瞬间联想到了孟立夫,而这正是因为那个道士递给自己的符纸上写的那句话:不要相信孟立夫! 不得不承认,那句话已经把怀疑的种子撒在了温悦汐的心里,如果这真的是离间之计,他们算是很成功,最起码现在自己并不是那么信任孟立夫了。 “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用的手势的确是军中士兵用的手势,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找到一个当年在军中呆过的人的问过了,这的确是他们传递消息时用的手势。不过你父亲去世之后,这套手势也一直在用,所以还不能确定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孟立夫派来的。” 温悦汐听完之后,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低声道:“你说,如果那些监视我的人正是孟将军派来的,这意味着什么?他为什么要监视我?”而那个在符纸上提醒自己的人又是谁? 段蔚予一时没有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现在事情究竟在往哪个方向发展,总觉得眼前是一团迷雾。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事实真相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你还是多防备一些为好。” 温悦汐认真想了想,继而抬眸看着段蔚予道:“我想明天去一趟孟府。”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他们以后一定不会再现身了,难道这个线索又这样断了吗?最起码让自己去试探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放心让悦汐一个人去见孟立夫。 温悦汐却是果断地摇头,“不,我自己一个人去,如果他真的有问题,看到你,他会有戒备心的,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 见段蔚予还是一脸的不赞同,温悦汐伸手揽上段蔚予的脖子,“不用担心,我身边不是还有暗卫跟着呢吗?再说了,光天化日的,就算他真的不是好人,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自己就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个孟立夫究竟是不是别有目的,那张符纸上写的话,究竟是真心告诫自己,还是为了挑拨离间,她受够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猜忌。 柔软的手臂搭在脖颈上,暖暖的,带着一种沐浴过后的清香,段蔚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温悦汐的脸上,眸中的深处有某种难以言说的隐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拉下温悦汐的手臂,重新把方才滑落的毯子披在她的身上,做完这些之后,段蔚予才道:“好,明天你自己去也行,不过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 “太晚了,你睡吧,我走了。”段蔚予倾身在温悦汐的额头落下一吻,正要起身离去,却是被温悦汐给拉住了衣襟,只见温悦汐凑近了他的耳边笑着道:“我还以为我们蔚王殿下变得进步了,结果……连看一眼都不敢吗?” 而段蔚予亦是覆在温悦汐的耳边道:“小丫头,不要太嚣张,用不了多久,你全部都要还给我的。” 还?还什么? 温悦汐不解地抬眸看着段蔚予,而段蔚予则是笑着转身离去。 这笑……怎么看起来这么……意味深长呢?温悦汐不由打了个冷颤,蔚王殿下该不会是要算计自己了吧? …… 到了次日,温悦汐先是进了皇宫去看了太子妃,看她的情况已经在好转,也没有在皇宫里多留,反正她现在已经完全洗清了嫌疑,也没人敢拦着自己。 其实温悦汐是想去会一会臻贵妃的,只是自己跟臻贵妃一直都不太对付,突然去拜访她的话,只会引起她的疑心,温悦汐只是想了想,也就作罢了。如果说臻贵妃真的是那个给言诗云下毒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总不会真的跟自己开玩笑说的那样,她喜欢段怀瑾吧。 不管究竟是不是,臻贵妃当日一个人躲在小花园里哭,还有换过衣服这两件事都让温悦汐十分怀疑她,只是苦于没有更多的线索,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 出了皇宫之后,温悦汐就承马车去了孟府。 家里出了一个镇守北疆的大将军,这孟家在京城也算是豪门权贵了,可是这孟府却是出人意料地低调,并不宽阔的大门,门口连个侍卫都没有,温悦汐跨进了大门之后,才看到里面有一个门房,那人看到有人进来了,赶紧迎了出来,“升平郡主,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温悦汐很快便被迎入孟府之中,进去之后,温悦汐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座宅子比如京城里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宅子要小上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庶之家的住宅。 温悦汐被下人们请到前厅坐了没一会儿,孟立夫就迎了出来,不止是他,就连他的妻子、儿子,还有母亲……都一起现身给温悦汐行礼。 温悦汐赶紧道:“你们快别多礼,我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样我反而不自在。” 虽然温悦汐这样说,但是他们不敢懈怠,没多一会儿,各色各样的茶点就被端了上来。 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温悦汐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孟立夫却是对她道:“郡主难得来我们这里一趟,不如我带你到到处看看吧。” “也好,那就有劳孟叔叔了。” 终于从东拉西扯中脱身,温悦汐跟着孟立夫和他夫人一起逛着这孟府的园子。 “本来我打算今天去侯府里看看呢,没有想到郡主你就先过来了,我听说太子妃已经醒了,她亲口证明你没有嫌疑是吗?” 温悦汐点头,“是的,昨天醒来的,我方才刚刚进宫去看过她的状况,还不错,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这里,便想着进来看看你们。” “说来惭愧,当初温大哥那般照顾我,这些年来,我却没能为你做什么……当初听说那夫妇两个对你做的事情之后,我真的想立刻回京亲手杀了他们,但是……”孟立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理解,孟叔叔不用自责,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亲,他当初那么器重我,我却连他的女儿都没照看好。我一直以为你在京城里过得不错,没有想到你的叔叔婶婶竟会这样对你!”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温悦汐听得出他的愤然。 “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这几天我让人在平晏侯府外候着,注意着侯府四周的动静,昨天他们说碰到了几个跟踪他们的人,那是你的人吗?” 温悦汐闻言心中暗暗诧异,他这意思是直接跟自己承认了,他在平晏侯府外布置了眼线的事情吗?温悦汐来之前已经想过要这么套他的话来,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跟自己承认。 见温悦汐沉默不语,孟立夫突然笑道:“你该不会……郡主,你别误会,我不是要监视你,只是出了太子妃那件事情之后,我想着那人处心积虑要对付你,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收手的,我是担心,有人要在暗中对你下手,所以才派人在平晏侯府外面守着,看看是不是有可疑的人,顺便也可以保护你。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身边已经有了保护的人,我也是听了他们回来之后跟我禀报,我才知道,那些人……应该是蔚王殿下的人吧?” 孟立夫语带欣慰地道:“看来蔚王殿下对你真的很好,倒是我多余操心了。” 虽然心中千头万绪,但温悦汐面上还是淡淡笑着道:“孟叔叔说哪里的话,您这哪里是多余操心?悦汐感激还来不及。” 所以说,他现在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是被发现之后又在自己面前圆谎?还是事实就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些人并不是为了监视自己的举动,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原本是想要套他话的温悦汐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进行了,他都直接跟自己摊牌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好试探的? 孟立夫带着温悦汐来到一间房间,径直取下里面墙上挂着的一把剑,对温悦汐道:“这把剑还是当初你父亲送给我的,这多年了,一直都跟在我身边,但是我不舍得用,就这么一直带着带着……” 温悦汐看着面前的孟立夫,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些什么来,可是除了追忆和怀念,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难道真的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本来是为了试探孟立夫而来,可是人家一上来就直接摊了牌,温悦汐也便没有在孟府里多呆,婉谢了孟家人要留自己在府里吃饭的心意,这才走出孟府的大门。 孟立夫亲自把温悦汐给送出大门,“我在京城里也呆不了多久了,你若是想来就随时过来吧。” “好,孟叔叔你请留步吧,不用再送了。” 看着温悦汐上了马车之后,孟立夫这才转身回了宅子内。 温悦汐在马车上直揉脑袋,搞不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啊?孟立夫到底能不能相信? 正在温悦汐烦躁之际,只听得前面马儿一阵嘶鸣,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坐在温悦汐身旁的绿弗赶紧伸手扶好温悦汐,扬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拦住了去路。”外面的马车夫应声道。 第214章 你父亲是他害死的!(一更) 绿弗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只见拦在马车前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乞丐,那小乞丐见着马车停了下来,就赶紧跑上前来,对着绿弗道:“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话间他已经把手里捏着的东西递到绿弗的面前,是一张窄窄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纸条,跟上次的符纸一样,这上面也写了一行字:不要相信孟立夫!千万不要! 跟上次相比,这次多加了四个字:千万不要! 绿弗把手中的这张纸条递到温悦汐的面前,温悦汐看过之后,心中沉然,从笔迹来看,跟上次在符纸上写警示之语的是同一个人,笔触很用力,而后面的四个字看起来更有一种紧迫感。 “这纸条是谁让你送过来的?” “一个老伯。” 虽然不抱希望,但是温悦汐还是开口问道:“你还能再找到他吗?我有事情要问他。” 小乞丐摇头,“我不认识那位老伯,他给了我几枚铜钱,让我拦着这辆马车,把那纸条交给马车上的人。”说着,他伸手遥遥指了一下前方的巷口,“喏,方才他就是在那里把纸条给我的,现在那里已经没人了。” 温悦汐朝着那小乞丐指的巷口看了看,却是起身下了马车,绿弗亦是赶紧跟了下去,走到那巷口处,朝巷子里一看,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但是温悦汐知道,此时那个人一定正隐在周围的人群里看着自己,他要确保那小乞丐的确把纸条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放眼望去,这条京城的主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谁又能看得出人群中究竟有哪双眼睛在暗中盯着? 收回目光,温悦汐让绿弗取出几个铜板给了那小乞丐,并且低头看着他道:“若是你下次再见到那个老伯,就去平晏侯府,对门口的侍卫说是郡主叫你去的就行,不过不要让那个老伯知道,行吗?” 小乞丐接过铜板,点了点头,应声道:“行。” 温悦汐直起身子来,又是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段蔚予去到温悦汐房间的时候,她手里一左一右拿着两张纸正是发呆,段蔚予都已经走到她身边了,她却毫无所觉,直到段蔚予在她的身边坐下,温悦汐才吓了一跳似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段蔚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是我没有声音,而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段蔚予看向她手中拿着两张纸,一张是黄色的符纸,他之前见过的,而另外一张他却是从来没见过。 见段蔚予看过来,温悦汐把手中的另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我今天从孟府出来之后,一个小乞丐拦住了马车递给我的,他说让他送这个来给我的是一个老伯。” 段蔚予看了一眼纸条上写的那行字,对温悦汐道:“我让人去仔细查了一下孟立夫,并没有什么问题,他跟你父亲在军营里关系一直很好,这得到了很多人的印证,他们两个亲如兄弟,感情很好,有什么时候都会一起商量,从来没有听说他们两个闹僵过。” 温悦汐也觉得纳闷,“而且,他现在也没有理由要伤害、或者利用我啊?我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所以你觉得这两次给你在纸上传消息的人,就是为了挑拨你跟孟立夫的关系?” 温悦汐摇头,“我不知道。我今天去孟府试探孟立夫了,还没等我开口问,他就已经跟我坦白那些在平晏侯府外面盯着的人是他派去的,原本我想着如果他刻意躲避我的问话,或者否认那些人是他派去的话,他就有很大的嫌疑了,可是还没等我开口问,他自己就已经坦诚了。” 段蔚予理解温悦汐的意思,“所以你就更纠结了,他到底是为了摆脱你的怀疑,才选择坦诚的呢?还是真的问心无愧?你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是吗?” “是啊。”温悦汐看着手上拿着的那张黄色的符纸,盯着上面写的那行字,口中道:“现下只有找到这两张纸上所书字迹的主人,才能揭开谜底了。既然我们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我们好了。” 段蔚予听得温悦汐这般语气,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是问她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不管他是敌是友,只要我跟孟将军走得近,他就一定会出现。就像是这次,明显是看到我从孟府里出来了,才临时在我要经过的路上找了一个小乞丐,你看着纸条的边缘……明显是临时着急撕下来的。所以,引他再次现身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孟将军走得再近一些。” 温悦汐相信,自己的这个办法一定会管用的。 次日一早,温悦汐就让厨房做了五色松糕,用食盒装了,带着送去了孟府。 “一直以来都是孟叔叔送我东西,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前几日府里的厨子试着做了这五色松糕,我看着极漂亮又好吃,就送了过来给孟叔叔你们尝一尝。” “郡主真是有心了。”一旁的孟夫人赶紧上前接过。 “孟叔叔离京的日子可定下了?若是定下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们准备一桌饭菜,给你们饯行。” “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这件事,我听外面的传闻说,你跟蔚王殿下的婚期已经不远了?” 温悦汐闻言点头,“是,本来就是打算等太子的大婚过了之后,就开始筹备这件事的,只是前阵子一直忙着太子妃的事情,也没来得及跟蔚王商量。” “所以,我是想着,跟皇上请求让我们呆到你跟蔚王的婚礼之后再回边境去。我与你父亲不是手足,却亲似手足,当年在军营之中,我们相互扶持数载,如今他的女儿要成亲了,我怎么能不在场呢?我想着,皇上应该也会体谅我的心情,答应我留下来的。” 温悦汐笑了笑,道:“如果真的能这样的话,我当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孟将军要在京城多留一阵儿,却不知这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坐了一会儿之后,温悦汐开口道:“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可能得需要去一趟茅厕。” 孟夫人闻言连忙道:“我带郡主过去吧。” “不用了,让侍女带我过去就行。” 在温悦汐的坚持下,孟夫人唤来了一个侍女带温悦汐去上茅厕,进茅厕之前,温悦汐转身对那侍女道:“你先回去吧,我可能会得要一会儿才能出来,路我都记得了,不用你陪着了。” 没有人愿意枯等,还是在茅厕的门口,既然温悦汐都已经开口了,那侍女自然也没有拒绝,看着温悦汐进了茅厕之后,便是转身离开了。 然而事实上,在她刚刚离开之后,温悦汐就从茅厕里走了出来。其实她不过是找一个借口想要摆脱孟立夫和他的夫人,私下里好好看一看这孟府,看看是否能找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来。 温悦汐尽量躲着孟府里的下人,到处转转,走到一处小小的隔开的院子,温悦汐心道:这里应该是下人们呆的地方吧?孟立夫和他的夫人没有带自己来过这里。 站在墙外,温悦汐听到里面有女子们互相调笑的欢快之声,伴随着捣衣杵拍打衣服的身上,温悦汐心中了然,原来这是府里下人们洗衣服的地方。 “唉?这衣服夫人不是早就给扔掉了吗?怎么你还在洗啊?” 隔着院墙,温悦汐听到里面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语气很是诧异。 另外一人也是诧异地道:“怎么可能呢?这是将军屋子里伺候的人拿来让洗的。” “奇怪了,可我上次明明看到夫人……” “郡主!您怎么在这里啊?”一个侍女看到温悦汐站在那里,便是扬声问道。 “哦,我从茅厕出来的时候,认不得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郡主请跟奴婢来吧。” 温悦汐便是跟着那侍女一起又重新回到了前厅,“将军、夫人,郡主回来了。” 温悦汐迈步进去,却发现孟立夫和他夫人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好像是刚刚吵过架的样子,温悦汐心中暗自疑惑,从这几次自己跟孟夫人见面的印象来说,她是一个三从四德、非常顺从自己丈夫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跟自己的夫君吵架呢? 在温悦汐出现之后,孟立夫略缓了缓脸色,开口道:“郡主你许久没回来,我还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温悦汐摇头,“没出什么事儿,就是迷路了,转了很久也没找到路,幸好她带我过来。” “这些下人也真是越发没规矩了,竟然丢下你一个人不管,是得好好教训一下了。” 温悦汐却是道:“孟叔叔言重了,是我让她不要等我的。” 温悦汐本来是想要在孟府里多呆一些时候的,但是看他们夫妻两个的气氛如此紧张,温悦汐也就不好多留了,便是开口告辞。 “我送郡主出去。” “不用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不必这样客气的。”温悦汐道。 出了孟府之后,温悦汐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四周,想着那个人会不会再次出现,而她知道自己四周的暗卫们此刻也都是十分警觉着,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可是让温悦汐失望的是,马车一路驶回侯府,路上什么状况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再给自己递什么纸条。 眼看着前面就是平晏侯府了,那个人看来是不会出现了,温悦汐不由在心中暗道:难道那个人就此放弃,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答案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进到侯府里,许宓和妙毒夫人她们结伴出去了,温悦汐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原本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只要跟孟立夫走得近一些,那个神秘人就会再次行动,可是事实证明自己失败了,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郡主,你回来了?” “嗯。”温悦汐淡淡应了一声。 “刚刚有人送来了东西。” 听出绿弗声音里的慎重,温悦汐立刻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绿弗,问道:“什么东西?” “一张纸。” 听到这话,温悦汐的情绪又被调动起来,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只要自己跟孟立夫接近一些,他就会再次行动,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出现在自己身边,而是把东西送来了平晏侯府。 不过绿弗的神情却有些严肃而担忧,温悦汐从未见过绿弗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心中亦是暗暗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绿弗开口道:“这次上面写的内容很不同寻常。” “在哪里?”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房间里,而绿弗则把放在桌上的那张只写了两行字的纸递到温悦汐的面前。 ‘不要相信孟立夫!他是害死你父亲的人!’ 温悦汐盯着上面写下的两行字看了半天,似乎愣住了,也似乎在思考什么,绿弗有些担心温悦汐,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轻轻唤了温悦汐道:“郡主,您没事吧?” 温悦汐摇头,“我没事。” 前两次只是警告,这一次终于有了警告自己的原因。‘他是害死你父亲的人’,这句话的确极具震撼效果。 杀死平晏侯的人不是启辰的二皇子吗?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果是撒谎的话,也没有必要撒这样拙劣的谎言吧? 温悦汐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绿弗,“你也见过孟将军几次,你觉得他是不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绿弗认真想了想,继而摇头道:“我不知道,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 “是啊,没有谁能真正看得透谁,有的夫妻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也还不知道对方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虽然说这话是无心的,但是说完之后,温悦汐却一下子想到了孟立夫和他的夫人,这两个人看起来也是怪怪的。 “绿弗,如果这上面写的是真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当年的那场战争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如果说平晏侯真的是被自己的好兄弟给害死的,那他可就太冤了。 温悦汐的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半晌之后,蓦地站起身来,对绿弗道:“走。” 如今蔚王府的下人们见了温悦汐,都是把她当做府里的女主人来看待了,他们心里都明白,除了这升平郡主,他们王爷是不会再娶别的女子了。 “王爷出去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那我先去岐悠苑等着他,如果他回来了,你让他去那里找我。” 谁知道这一等,竟是等到了睡着。 段蔚予进来的时候,温悦汐还蜷缩在软榻上安睡着,比起三年前来,这软榻是显得小了不少。 她睡觉很老实,身子蜷缩得小小的窝在那里,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 段蔚予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挑开散在她嘴边的头发,手刚一拿开,温悦汐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了段蔚予一眼,又是把眼睛给闭上了,“你回来了?”声音软软懒懒的。 “听下人说,你来了很久了?” 温悦汐这才又睁开了眼睛,看到外面天都黑了,不由诧异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说着便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段蔚予拿起一旁的软枕让温悦汐靠好,这才道:“我方才在门外已经听绿弗说了,你没事吧?”不管怎么说,那可是有关她父亲的死,她心里想必是不好受。 第215章 挑明(二更) 温悦汐轻轻摇头,“我没事。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张纸递给段蔚予。 “害死和杀死这两种说法不同,背后代表的意义也是大不相同,杀死只直接的,害死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 听了温悦汐的话,段蔚予心中亦是一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就意味着,当年的那场战争里埋藏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如果是真的,一直在试图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我的人,就是当年战场上的亲历者,他了解我父亲的死因,也了解孟立夫。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直到近日才现身?” “所以这件事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我们得去查。” “怎么查?” “虽然十来年的时间过去了,但是当年那场战争幸存下来的将士有很多都还在这世上,如果当年那件事真的有蹊跷的话,应该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的。不管怎么样,先查查看再说吧。” “可是我觉得如果想要真相大白,就必须把隐在这张纸背后的人给找出来。” 说着,温悦汐直起身子来,对段蔚予道:“这样,你去查那些当年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官兵,我去设法把这个人引出来。”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取走了段蔚予手里的那张纸,捏在自己的指尖,眸光沉然。 段蔚予伸长手臂把温悦汐圈进怀里,“你想到办法了?” “我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要我跟孟立夫有接触,这个人就会出现,所以我想……”温悦汐凑到段蔚予的耳边跟他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 听完之后,段蔚予微微点头,“可以一试。” 温悦汐闻言嘻嘻一笑,伸手拉着他的衣襟,语气温软地道:“这个计划还要蔚王殿下的大力支持才行啊。”自己需要可以在暗中盯梢的人,越多越好。 “可以。”段蔚予果断点头答应,“不过,以后记得还我。” “还什么?” 段蔚予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温悦汐这两天正是一个头两个大,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全都没有头绪,自然也没工夫多想其他的。 “饿了吗?我让厨房做点饭菜送过来?” 温悦汐却是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去吃吧。” 段蔚予闻言有些诧异,若是换了以前,悦汐是不会拒绝留下跟自己一起吃饭的。 看到段蔚予一时没有应话,温悦汐笑着道:“我拒绝陪你吃饭,失落了是不是?” 段蔚予闻言亦是淡淡笑了,“只是觉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想让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吃饭吗?或者……”温悦汐上前一步,整个人几乎靠在段蔚予的怀里,“我留下来过夜也行。”声音里有着顽皮的笑意。 温悦汐本来只是想要逗一逗段蔚予的,可是谁曾想,段蔚予竟是一把揽住了温悦汐的腰,低头看着她,笑得清风朗月,“好啊,今晚你就留下吧。” 温悦汐伸手推开段蔚予,“你说我跟以前不太一样,你才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温悦汐费解地看着段蔚予,“你是去找哪位高人指点过了吗?”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陪我吃饭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温悦汐愣愣地看着径直把自己牵走的段蔚予,没有错过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其实刚刚他是在逗自己的吧?的确是在逗自己的吧? 就在温悦汐一边给想办法给言诗云解毒,一边安排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孟立夫的夫人却是意外的找上门。 “你说是谁来找我?”温悦汐略有些诧异地问道。 “回郡主的话,是孟将军的夫人。” 孟将军的夫人?她一个人单独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 温悦汐怀着疑惑不解一个又好奇的心情来到前厅,前厅之中,孟将军的夫人正坐在那里等着,温悦汐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旁边的侧门里偷偷朝里面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担忧,看起来很有些纠结的模样,这就让温悦汐更加好奇她要跟自己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直觉告诉她,孟立夫和他的夫人之间,必然有某种矛盾,那天自己看到的,他们肯定是吵架了。 温悦汐敛了脸上的神情,进到前厅之中,含笑道:“夫人真是稀客,难得难得。” 孟将军的夫人见她进来,亦是赶紧起身,要朝她行礼,却是被温悦汐给伸手阻止,“您是长辈,我哪儿能受得起您这一礼,快请起吧。” 扶着孟夫人坐下之后,侍女正好来上茶,温悦汐接过茶水,轻轻饮了一口,这才开口问孟夫人道:“夫人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的确是有一个不情之情。”孟夫人显然也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夫人但说无妨,不用把悦汐当外人。” 听到这话,孟夫人仿佛才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道:“既然郡主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厚着脸皮请求郡主了。” “夫人言重了,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事情,我自然会尽力的。” “我想请郡主劝劝将军,不要在京城停留太久,让他尽快带我们一家回北疆去。” 温悦汐万万没有想到,孟夫人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情,难道那天自己看到的她跟孟将军产生的不愉快,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夫人不喜欢呆在京城吗?”这孟夫人不也是京城出身的大家小姐吗?好不容易才回来京城一次,她竟然想着要尽快离开?而且为了这个,性情温顺的她还跟自己的夫君争吵?这会不会太不合常理了? “不是不喜欢,京城也是我的家乡,我当然也希望能呆得久一点,可是当今圣上却并不这样希望。”说到这里,孟夫人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这才继续道:“皇上之所以不许驻边境的将军回京,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是因为太子大婚,所以才特许我们回京,可是如今太子大婚已经过去了这些日子了,若是将军还留在京城不肯回北疆的话。皇上的心里难免会生出些猜忌来,我是担心就此种下祸根,所以才想让将军尽快带着我们回北疆。但是他不会听我的,我就只好来找郡主你了。希望郡主能帮我劝劝将军,你说的话一定管用的。” 真的是因为担心皇上会心生猜忌,所以才想要赶紧回北疆?温悦汐盯着孟夫人的脸,觉得她这番话的背后还另有隐情。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也理解夫人的心情,我会试着去劝一劝将军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听我的。” 孟夫人离开道:“当然,只要郡主能帮我劝劝将军就足够了,我感激不尽。” 温悦汐貌似低头想了一下,才继续道:“这样吧,你们回京这么多天了?我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也没能请你们吃一顿饭,我就接着一起吃饭的机会,劝劝孟叔叔好了。” “那就有劳郡主多费心了。” “夫人客气了,孟叔叔本就是我父亲的兄弟,我自然也要为他着想,他的身份特殊,也确实不能引起皇帝的猜忌,不然后患无穷。” 听了温悦汐这话,孟夫人却是微微低下头去,没有应声,她这反应让温悦汐觉得更加奇怪。 不过不管怎么样,孟夫人这一趟拜访,倒也正中温悦汐的下怀,本来她还头疼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把孟立夫给约到自己准备好的那个地方,现在孟夫人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 到了这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莫挽祯看着身旁坐着的温悦汐,不由问道:“这段日子难得见你这么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听到莫挽祯这问话,许宓和妙毒夫人也是朝着悦汐的脸上看去,果然见她神采奕奕的,妙毒夫人不由笑着道:“这一次也不知轮到谁倒霉了。” 许宓闻言连忙问道:“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每次悦汐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她斗志昂扬,肯定是有另外的人要倒霉了。” 莫挽祯想起了上次在启辰国,那位楚公子的事情,当时悦汐的表情的确跟现在很像,“这次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师父说我斗志昂扬是对的,明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非要做成不可!” 连日来遮在自己眼前的迷雾能不能消散,那就全看明天了。 “那……”许宓端起自己面前的汤盏,高高举起,对着温悦汐道:“那我就以汤代酒,祝你明天凯旋而归。” …… 一辆很朴素的马车缓缓行至京城郊外的一座安静的宅子外,宅子的大门外已经有下人在等着了,见到马车上有人下来,那下人赶紧迎上前去,“将军,将军夫人,里面请,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下人把孟将军和他的夫人领进宅子里,这宅子要比他们现在住的孟宅要大很多,跟着那下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后院的小花园。 花园里,温悦汐正偎在水榭的栏杆处喂鱼,听到有人过来,便是把手中盛鱼食用的瓷盘递给一旁的绿弗,起身去迎了孟立夫和他的夫人。 “就等着你们来了,再上菜呢。”温悦汐笑着对他们夫妻二人道,不等他们回答,便又是转头看向绿弗,“你去告诉厨房,客人到了,可以上菜了。” “其实不必这样麻烦的,随便在家里吃一吃也就好了。”孟立夫显然有些不自在。 “你们难得回来一趟,我自然得找一个环境好的地方请你们吃一顿饭。”招呼他们坐下之后,温悦汐又问他们,怎么他们儿子没来,孟立夫只说他害生,怕冲突了郡主,所以就没一起过来。 温悦汐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也没追问,他们儿子在不在场也没什么要紧的。 “今日天气这样好,我看花园里的景象也是美不胜收,就自作主张把宴席设在外面了,孟叔叔你们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不一会儿,侍女们就端着各色各样的饭菜走了过来,但是今天的温悦汐却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其实这顿饭早就该请了,只是前阵子我因为太子妃的事情……”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些事情了,真是烦心。” “这件事的确是挺险的,还好最后太子妃醒过来,亲口证明了你的清白。” “听说事情发生之后,孟叔叔还在皇上的面前帮我说了话,悦汐感激不尽。” 孟立夫摆手,“这都是应该的,你是温大哥的女儿,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之前听到你叔叔和婶母的事情,我一直都挺担心的,还好,现在有了蔚王殿下,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听说,蔚王手底下的暗卫都很出色,他在你身边安排的应该也有吧?” 温悦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这才道:“是,他不放心我,所以安排了几个。” 这种事否认也没意义,那日他派在平晏侯府门外的人已经发觉了侯府里有暗卫,只是对于孟立夫问起这件事的动机,温悦汐却表示怀疑。 而温悦汐也注意到在这整个过程中,坐在孟立夫身边的孟夫人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神情中像是在隐忍什么,这夫妻两个真是越看越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三张纸上的内容有关,温悦汐现在越来越怀疑这个孟将军了。 “是啊,清者自清,多谢孟叔叔相信我。所以我才觉得那些挑拨离间的人枉费心机,我怎么可能会怀疑孟叔叔您呢。” “挑拨离间?”只见孟立夫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谁要挑拨离间?”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前几天有人派了一个小乞丐到侯府上,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说,让我不要相信孟叔叔你,还说孟叔叔你是害死我父亲的人,你说这些人可笑不可笑?” 温悦汐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脆响,一只酒杯摔在了地上,那孟夫人赶紧道:“抱歉,我听到这个话太意外了,所以才不小心碰倒了酒杯。” 温悦汐微微笑着,道:“没关系。绿弗,去给夫人再拿只酒杯过来。” “莫说是夫人你听到之后惊讶了,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你说这些人真是的,竟然玩儿这样不入流的把戏,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孟叔叔,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孟立夫的表情很平静,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微微摇头,道:“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数都数不清,也不知究竟是哪个要中伤我,我都已经习惯了。” 温悦汐顺着他的话道:“是啊,孟叔叔你如今身为镇守一地疆域的大将军,位高权重,自然惹人嫉妒,想要把你拉下马的大有人在,想必背地里耍手段的人很是不少。只不过我倒是第一次听到用这样的借口中伤您的,也真是没脑子,谁不知道孟叔叔您跟我的父亲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跟亲兄弟一样,怎么可能是害死我父亲的人呢?再说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还用这样的理由来离间我们,真是连脑子都不动的。我也就是把这当做笑话讲给孟叔叔您一听,也顺便提醒您一下,小心提防着别人,有人在针对你。” 孟立夫笑了笑,“没关系,那些人再怎么蹦跶也动不了我。” 温悦汐又是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借以遮掩眸中的那抹冷霜。孟将军,您已经露出破绽了,你自己知道吗? 第216章 引出背后之人(一更) 玉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青瓷茶杯的边缘,温悦汐抬眸,看向的却是神情有些惶然的孟夫人,不知是因为温悦汐的眼神太凌厉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孟夫人似乎在刻意回避温悦汐的注视。 只听得温悦汐淡声开了口,“夫人之前也是见过我父母的吧?能跟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吗?他们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到如今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没……其实我之前也没怎么跟侯爷和侯府夫人来往过,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坐在她身旁的孟立夫此时亦是开口解释道:“我夫人性子比较怕生,所以鲜少出门。” 温悦汐闻言轻轻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有些伤感,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不怎么记事,如今竟是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孟叔叔,你能跟我说说以前你跟我父亲相处的事情吗?无论什么都行。” 孟立夫闻言应声道:“当然可以。” 而在这个过程中,温悦汐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孟立夫的神情。 闲聊了半晌,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温悦汐站起身来,走到孟夫人的身边,含笑道:“我替夫人准备了一份礼物,夫人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礼物?”孟夫人不解地看着温悦汐,什么样的礼物不能带过来,要过去看? “这个礼物暂时保密,要让夫人看过之后,才能告诉孟叔叔知道。”温悦汐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调皮和神秘。 孟立夫冲着自己的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跟温悦汐一起走,那孟夫人这才随着温悦汐一起走出小花园,来到一间窗明几净的卧房。 “孟叔叔之前送了我好多东西,我却什么都没送过你们,心里怪过意不去的,那天在我在街市上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间成衣铺子里挂着一件衣服,我立刻就想到了夫人您,我当时想着您若是穿上一定好看,所以就把这衣服给买了下来。” 温悦汐从绿弗的手里接过那件杏色绣水仙的衣服递到孟夫人的面前,又道:“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夫人您先试一下,如果不合身的话,我再让人帮您改。” 孟夫人却是径直推拒道:“不用了,太麻烦了。” 温悦汐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夫人不必见外,我母亲死的早,而我婶母……又是那样一个人,孟将军既是跟我的父亲亲如兄弟,那夫人您自然也是我敬爱长辈,还请夫人不要跟我太客气,我是真心把你们当做我的亲人的。” “郡主……”孟夫人一双眼睛看着温悦汐,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人想跟我说什么?尽管说,没关系的。” “我其实最想的就是郡主能帮我劝劝将军,让他带着我们早点离开京城,回到北疆去,在这里我实在是心里不踏实。” “我会帮夫人劝一劝的,但是我看孟叔叔也未必会听我的,我且尽力一试吧。好了,先不说这个,夫人赶紧进里面去换衣服吧,我都能想象得到你穿上之后的样子,肯定很漂亮。” 抵不过温悦汐的一再劝说,孟夫人终于还是被温悦汐给拉进里间去换了衣服。 见温悦汐要帮自己换衣服,孟夫人连忙惊慌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温悦汐也不再勉强,只对绿弗吩咐道:“你来帮夫人一下。” 孟夫人一边换衣服,温悦汐则是在一旁跟她闲聊道:“能嫁给孟叔叔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夫人应该很自豪吧?这世上能被成为英雄的没几个,而孟叔叔当年为了昊黎,在战场上奋力厮杀,终于还是没有辱没了昊黎士兵的名声,只可惜我父母不幸死在了战场上,不然如今你们四个一起把酒言欢,畅谈往日风云岂不痛快?我父母去世了,也只好由我来宴请孟叔叔跟夫人您了。我跟感念孟叔叔和您对我的惦记,这么多年虽然你们身在边境,还那么惦念着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比我真正的亲叔叔和亲婶母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孟夫人闻言脸上却露出羞惭之色,“你快别这样说,我真是受不起。” “受不起的是我才对,太子妃出事之后,所有人都在怀疑我,孟叔叔却还肯为了我,冒险在皇上的面前替我说话,就凭着这一点我就知道在这世上,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却不能不信任孟叔叔。” 温悦汐的话音还未落下,却见得孟夫人突然以手掩面。 “您怎么了?”温悦汐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夫人却只是捂着脸摇头,但是温悦汐的心里却并非是完全一无所知,而这也就是她一定要把孟夫人带过来,跟她单独说话的原因,比起孟立夫来,孟夫人显然更容易被自己引导,露出内心里真正的情绪。从方才自己提起孟立夫害死自己父亲的话,孟夫人立刻就惊慌失措打翻了酒杯来看,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掩藏自己内心真正所想的人。从她下手要比从孟立夫下手要容易得多。 “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温悦汐走到孟夫人的身边,语气关切地问道。 可是孟夫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温悦汐也没有继续再追问,只是站在那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儿,孟夫人终于平静下来,把掩面的手拿来,“抱歉,我方才突然想起了一些伤心的事情,所以失态了。” 那眼睛里水气已经明确地告诉温悦汐,孟夫人刚刚哭过了,肯定是因为自己方才说那番话才哭的,而由此也可以看出,孟夫人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孟立夫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我理解,夫人你多年不曾回京,如今也是不舍离去的吧?其实……或许我可以让蔚王殿下在皇上的面前求求情,皇上也并非是不讲情理之人,说实话,我也想让你们留到我婚礼之后再走。这样的话,虽然我父母不在了,但是作为他们朋友的你们能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对我也是莫大的安慰。”温悦汐握住孟夫人的手,“我希望你跟孟叔叔两个出现在我的婚礼之上,可以吗?” 孟夫人闻言却是立刻摇头,神情中很是抗拒,“不,不行!” 她的反应太过强烈、语气太过坚定,这让温悦汐不得不怀疑,她坚持要早点离开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留到我成亲之后再走,如果是因为担心皇上会起疑心的话,我让蔚王殿下去跟皇上请求就是了,皇上应该不会拒绝的。” “不行,不能再留下去了……”孟夫人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是落了下来,看得一旁的绿弗也是疑心不已,孟夫人的表现太不正常了,无论怎么想,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温悦汐简直问道。 “因为再留下去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的。”孟夫人突然抓着温悦汐的手臂道:“你要相信我,如果我们再在京城留下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都不好,我们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所有人才能相安无事。” 温悦汐的眼睛沉然地看着孟夫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果你们再留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孟夫人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孟夫人这样崩溃的样子,温悦汐不由和绿弗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孟夫人的心里藏着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跟孟立夫孟将军脱不了干系。 一直到孟夫人平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补救道:“郡主别见怪,我最近精神有些不太好,所以说起话来有些胡言乱语,你别把我方才的话当真。” 可是这样说未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是温悦汐却是理解地朝她点了点头,“我理解,夫人久未回京城,这般突然回来,想必也是很不适应,您放心,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做到。虽然我很想让你们在我的婚礼之后再离开,但是如果夫人心中还有别的顾虑的话,我当然不会勉强。我待会儿就会去劝孟叔叔尽快带着你们离开京城,回北疆去,夫人也要在一旁帮我劝劝才好。” 温悦汐带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孟夫人回到小花园的时候,孟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的心里已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方才升平郡主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很有些试探的意味,难道说她已经在怀疑什么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不妙。 “孟叔叔,怎么样?您的夫人漂亮吗?”温悦汐笑着走向孟立夫,脸上看不到丝毫的芥蒂之意,孟立夫心中暗道: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这般想罢,孟立夫却又是迅速摇头,那个人跟自己说如今的升平郡主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现在的她要比自己想象得聪明得多,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漂亮,真漂亮,这衣服就是你送的礼物是吗?”孟立夫亦是一脸的笑意。 “是啊,我一直想着送孟叔叔你们两个一份礼物,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后来看见这件衣服就决定送这个了,这样夫人穿上漂亮,叔叔您看着不也高兴吗?” “郡主有心了。” 三个人重新坐下之后,温悦汐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孟立夫的面前,“孟叔叔,其实呢,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 “你说。” “您看,你们之所以会回京呢,是因为太子殿下要成亲,皇上下令召你们回来参加太子的婚宴,如今太子的婚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其他被召回来的官员大都已经离开京城,回自己的驻地去了,孟叔叔您……是不是也要考虑回去了。您别误会,我不是要赶您走的意思,我巴不得你们能一直留下来呢,只是您毕竟是镇边大将军,这般长久在京城里久留,只怕会引来皇上的猜忌,所以您看……是不是尽快离开京城,赶回北疆比较好?” 孟立夫听了这话,却是转头看向自己身旁坐着的孟夫人,那眼神冷厉骇人,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再回过头看向温悦汐时,脸上已经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想着,你很快就要跟蔚王殿下成亲了,我就不能走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等到你婚礼结束之后再走,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会有遗憾的。我跟你父亲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他不在了,你的婚礼,我怎么也要在场的,不然旁人还以为你的身后真的没人撑腰了呢,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纵然你父母亲都离世了,但还有我这个将军做你的后盾,让他们不能小瞧了你。” “我知道孟叔叔是为我着想,可我也担心孟叔叔你啊,万一真的让皇上起了疑心的话,那孟叔叔你以后的日子只怕……”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好好跟皇上禀明情况的,皇上定然也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孟立夫的态度也很坚决,他是一定要留下来参加温悦汐的婚礼的,温悦汐心里清楚,自己是劝不了的,也没有再继续浪费口舌。 而且她也没有必要了,该套的话都已经套出来的,有些事情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谱,今天的这场宴席……很值得。 结束最后,温悦汐把孟立夫和他夫人送到宅子门口,“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不远送了,路上慢走。” 孟立夫告别温悦汐之后,扶着自己的夫人上了马车,车帘放下,孟立夫原本那张笑着的脸立刻就绷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夫人,而孟夫人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往旁边瑟缩了一下。 一直到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之后,孟立夫才带着恼怒的声音对自己的夫人道:“你究竟跟升平郡主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孟夫人当然不会承认,她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若是知道自己在升平郡主的面前失了态,引起了升平郡主的怀疑,那自己回去之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但是另一方面,她的心里也是比之前轻松了很多,那种秘密压在心里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都快疯了。虽然自己并没有跟升平郡主说出事实,但是升平郡主既然已经起了疑心,想必她之后也会更加警觉,但愿最后不会发生自己担心的事情。 “你在跟我说谎吗?”孟立夫盯着自己的夫人,沉声问道。 孟夫人却是低着头,轻声道:“是你一直在跟我说谎,立夫,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孟立夫闻言沉默了半晌之中,终于开口道:“你以为我想吗?如果不是……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而留在宅子里的温悦汐,却是迅速招来了隐藏在暗中的侍卫。 “怎么样?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了吗?”她现在最在意的是这个,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三番两次写来纸条警告自己的人。如果真的如他所写,平晏侯是被孟立夫给害死的,那这个数次警告自己不要相信孟立夫的人一定就是知情者,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露面,直接到自己面前说明情况,而要用这样的方式模棱两可地提醒自己。所以,她才特意把孟立夫和他的夫人约在里这个僻静的宅子里,为的也是引出那个时刻在关注着自己的人。 而让温悦汐振奋的是,当她问出这句话之后,暗卫给她肯定的答案。 第217章 接近真相(二更) “我们的人已经在悄悄跟着了,如果过程顺利,不被发现的话,应该能跟踪到他落脚的地方。”上次跟踪监视平晏侯府的人,没成想却被人家给发觉了,王爷责怪且不说,他们自己脸上也是无光,所以这次他们会格外地小心,相信应该不会再被人给发现了。 温悦汐点头,看来自己这一步没走错,不仅试探出了一些问题,还成功地把那个藏着暗中的人给引了出来,现在就要看暗卫们的本事了,但愿这一次能成功地找到那个神秘人,温悦汐有预感,一旦找到了那个人或许会解开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有关于孟立夫和其夫人隐瞒的事情,亦有可能昭然若揭。 “我们先进城吧,一旦有那个人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郡主放心。” 坐上回城的马车,温悦汐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用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见她始终微蹙着眉头,绿弗略有些不解,“今天进行的不都很顺利吗?怎么郡主看起来不甚高兴的样子?” 温悦汐方才睁开了眼睛,轻吐了一口气,道:“只是有些失落了,对于孟将军,我之前从未怀疑过,甚至是有些信任他的。” 绿弗微微点头,表示了解,郡主应该是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其实她也没有想到孟将军竟然会跟平晏侯的死有关,可是怎么个有关法儿,他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愿能够找到那个三次给郡主写警示之言的人,就算他不是当时那件事情的亲历者,也是知情者。 而此时温悦汐又蓦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总觉得似乎跟之前的事情有所相关,细细琢磨下来,越发觉得可疑。她便是把此时暗暗记在心里,以等回去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探。 马车停在侯府的门前,绿弗跟在温悦汐身后一起走进去,等他们来到前厅的时候,没有想到妙毒夫人、莫挽祯和许宓她们三个都在。 许宓看到温悦汐进来,正要上前去,却发现她脸上的神情并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原本想要打趣的话也便是咽了下去,换上了谨慎的语调,“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吗?” 温悦汐摇摇头,“不,很顺利。” “那你怎么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温悦汐懒懒在椅子上坐下,“因为我证实了孟立夫孟将军的确是有问题,他或许真的跟我父母的死有关。”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许宓她们几个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温悦汐又是坐直了身子,严肃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不止是平晏侯的事情,现下就连孟立夫执意要在京城多留都很可疑,不然孟夫人不会这么着急想让孟立夫带着她跟他们的儿子赶紧离开京城回北疆去。孟夫人这么着急,肯定是知道别的内幕,或许她根本就是已经知道孟立夫要留在京城的目的,而她急着要自己劝孟立夫离开应该是出于善意。 当然,目前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但是温悦汐觉得自己这猜测应该是正确的,所以现在不仅要知道当年战场上的真相,还得弄清楚,孟夫人急着要走,而孟立夫坚持要留究竟是因为什么。 现在的每一刻对温悦汐来说都很漫长,她期待着暗卫们那里传来消息,却不免担心又是一场失望。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温悦汐慢慢有些失望起来,都过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消息,只怕希望不大了。 “郡主,有消息了。” 在温悦汐的信心一点点消磨下去的时候,暗卫终于现身了,温悦汐顿时起身,走到那暗卫的面前,“是找到了那个人吗?” “是,我们的人已经成功跟踪到了他的住处。” 听到这话,温悦汐原本低落下去的心情又是高昂了起来,“他没有发现你们吧?” “那个人好像防备着有人跟踪他,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巷子里拐来拐去,不过看情况他并没有发现有人真的在跟踪他,我们的人眼看着他进了一个宅子的大门,那宅子应该就是他落脚的地方。” “走,去看看。”这个几次三番出现在自己周围,暗中注意着自己的神秘人,自己终于要跟他见面了,自己倒是要亲耳听听看,他要如何解释给自己传纸条警示自己的事情。 温悦汐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身后跟着的暗卫道:“不会让他跑了吧?” “郡主不用担心,那宅子周围已经围满了我们的人,不会让他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的。”这一次为了确保郡主的计划能够成功,王爷又调了一批暗卫过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再让人给跑了,那么他们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马车驶离平晏侯府,在那暗卫的带路下,一路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城西的一处巷子,由于马车进不去,温悦汐便是在巷口下了马车。原是绿弗先下的马车,温悦汐正要下去的时候,只见隔着车帘从外面伸出一只手来,却绝非是绿弗的手。 对于这双手,温悦汐熟悉得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唇畔浮起浅浅一笑,她伸手搭在那掌心之间,借力下了马车。 “你什么时候到的?”温悦汐看着面前站着的段蔚予问道。 “比你早那么一点点。” “你觉得他会是那个知情人吗?”温悦汐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宅子是前不久刚租出去的,就在我们回京不久的时候,而孟立夫孟将军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回来的,这应该不仅仅是巧合。而且暗卫还跟我禀报说,那个人刻意多饶了弯路,避免有人在跟踪他,这也不同寻常。在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情况下,我只能说进入宅子里的那个人不是个普通人。” 温悦汐略有些讶异地看着段蔚予,还说只比自己早来了一点点?连人家什么时候租的宅子都打听清楚了。 温悦汐朝着巷子里看了看,而段蔚予则是伸手指着前方一处道:“就是那座宅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就在里面。” 感觉他们似乎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这个时候竟难免有些紧张。温悦汐轻轻吸了一口气,对段蔚予道:“我们走吧,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管是敌是友,直面迎上罢了。 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并肩走到那座宅子的大门前,缺边少角的木门上还贴着两幅残缺颓色的门画,温悦汐抬手叩响了门环,然后跟段蔚予对视一眼,静静等着里面的动静。 初开始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温悦汐不免在心中暗自猜测,是不是他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所以跑了? 就在温悦汐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里面终于有了动静,是脚步声,段蔚予微微皱眉,他听得出里面的脚步声更像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吱嘎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正如段蔚予预料的那样,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儿,看样子应该还不到十岁,七八岁的模样,小身板有些瘦,脸色也是蜡黄,看起来应该生活得不怎么好。 温悦汐没有想到前来开门的会是一个小女孩儿,所以在看到这女孩子的刹那,她有些愣住了。倒是段蔚予先开了口,“你是这家的孩子吗?你父母在家吗?” “我爹他不在。”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小女孩儿盯着段蔚予,似乎有些失神的模样,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爹爹去哪儿了。” 看着小女孩儿的样子不像是撒谎,温悦汐疑惑,究竟是暗卫搞错了,还是自己搞错了?这个女孩儿难道就是那个神秘人的女儿? 温悦汐屈身跟那小女孩儿平视,微微笑着对她道:“我们来找你爹有重要的事情,能让我们进去等吗?” 小女孩儿想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不行,爹爹说过,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能让陌生人进来,不然会很危险的。” “那……我们不进去,我们就坐在这里一边说话,一边等你爹爹好吗?”温悦汐说着这话的同时,竟然已经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那小女孩儿看了看温悦汐那沾上了泥土的柔软衣裙的下摆,似乎有些费解,却也在温悦汐的身边坐了下来。 而段蔚予则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见温悦汐的眼睛看向那小女孩儿只用一根红绳凌乱扎起的头发,轻柔地对那小女孩儿笑着问道:“这头发是你自己扎的吗?” “不是,是我爹爹帮我扎的。” “原来是这样,看着有些松了,姐姐帮你重新把头发扎起来,好吗?” 小女孩儿看着温悦汐脸上的笑容愣了片刻,继而重重地点头,“好。” “那你进去屋里帮姐姐拿一把梳子来可以吗?” 小女孩儿想了想,“可以。” “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目送小女孩儿的身影跑远,温悦汐这才对段蔚予道:“你看到她的头发了吗?虽然打理了,但仍旧很乱,她说那是她爹爹帮她扎的,能扎成这样,我不相信她这个爹爹照顾她有多久。”而且从刚刚开始一直都没有听她提起自己的娘亲,应该是不在了,如果是没了母亲的话,父亲一直在照顾孩子,头发应该不至于扎成这样才对。 小女孩儿很快回来了,温悦汐收起脸上猜疑的神情,笑着示意那小女孩儿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柔声问道:“你爹爹还帮你扎头发,真好,你娘呢?你娘帮你扎头发吗?” “我没娘。”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温悦汐意外,真正让她意外的是,小女孩儿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悲伤难过的情绪,就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哦,对不起啊,姐姐不该问这个问题的。这样说的话,你一直都跟你爹爹住在一起吗?” “是啊。”小女孩儿似乎很享受有人帮她梳头发,脸上亦是有了笑容,完全不同于刚才一脸戒备的神情。 “你跟你爹爹一起住几年了?” “嗯……嗯……”小女孩儿听到这个问题,似乎为难起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认真想答应,准备地来说,更像是在努力编答案。 终于,小女孩儿开口答道:“两年了,我跟爹爹在一起住两年了。” “这么说,你娘去世也有两年了?”温悦汐一边问着,一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段蔚予,两年,如果真如她所说,她跟自己的父亲单独在一起住了两年,她的父亲不至于连扎头发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两年的时间,就算再怎么不会扎头发,也不会扎成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乱七八糟的样子。 很显然,这个小女孩儿在说谎。 温悦汐熟练地给小女孩儿扎好头发,用红色的头绳给她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握住那小女孩儿的手,用轻柔的声音道:“姐姐很喜欢你,你能别跟姐姐说谎吗?姐姐找你爹爹真的有急事,我知道他现在就在家里,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或者让他来这里见我也可以。” 小女孩儿闻言顿时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声音低喃,很没有底气道:“我没有说谎,爹爹不在家。” “我知道是你爹爹让你这样说的,但是姐姐要找你爹爹说的,是有关于他生死的大事情,你知道什么是生死吗?” 小女孩儿微微点头,“我知道,死了就是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能吃饭,我知道。” “所以,如果你不想你爹爹也这样的话,就让姐姐见见他行吗?” 小女孩儿依旧低着头掰着手指头,很是纠结的模样,温悦汐知道此时她的心里应该在挣扎,便是继续道:“姐姐不会伤害你爹爹的,只是问他一些话,只要他回答得好,姐姐就不会让你爹爹死。” “真的吗?” 温悦汐肯定地点头,“真的。” “只是回答问题?” “只是回答问题。” 如果在今天之前,温悦汐还有些怀疑这个给自己递纸条的人是为了挑拨离间的话,在今天试探过孟立夫和他夫人之后,自己绝更加倾向这个数次警示自己的是当年事情的知情者,出于某种原因才不愿意露面,而自己现在必须要见到他,听他亲口跟自己说明他给自己写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爹爹。” 小女孩儿不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了自己爹爹藏在家里的事实,一心只担心自己的爹爹会死,赶紧小跑着又进了宅子里。 温悦汐这时朝着段蔚予伸出手来,段蔚予会意,握着她的手把她从门槛上给拉起来,温悦汐一边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一边道:“你认为他会是什么人?” “也许,是当年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官兵中的一员。”目前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孟立夫和悦汐父亲的事情的。 两个人在门外又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温悦汐不由担忧地道:“他不会带着刚刚那小女孩儿逃走了吧?” 段蔚予摇头,“不会,这里布满了暗卫,时刻盯紧着,除非宅子里有地道,才不会被暗卫发现。但是从我方才打听到的结果来看,他刚刚租住在这宅子里没多久,这点时间还不足以挖出一条地道来。” 话音刚落,温悦汐眸光一动,里面有人出来了,是方才那小女孩儿,而旁边牵着她的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第218章 被关起来的真相(一更) 待他走近了些,温悦汐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约摸四十岁左右,但是头上却已经有了白发,只见他身穿灰色葛衣,衣袖挽起,露出精瘦的胳膊。从他现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温悦汐,不曾移开分毫,目光炙热殷切。 温悦汐很是意外,他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像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躲着自己,就算自己已经找到他的住处了,他还是躲着不见?这岂不是太矛盾了吗? “属下见过郡主!”那人说着,竟是屈身要跪拜下去,温悦汐一惊,一时竟是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脑海里还在回响他刚刚对自己的称呼,属下?他在自己面前自称‘属下’?! “你究竟是谁?”温悦汐预感到答案就在眼前了。 “此话说起来很长,不知郡主可否随属下一起进到里面,慢慢听属下讲起。” 门口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温悦汐点了点头,那人这才起身牵起一旁明显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女孩儿在前面带路。 小女孩儿在前面走着,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温悦汐和段蔚予,眼睛里满是疑问。 四个人进到堂屋里,那人才回头看向温悦汐和段蔚予,“抱歉,这里没有多余的凳子,我再去旁边屋里搬两把来。” 小女孩儿连忙道:“我去吧。”说完,还不等那男人应声,一边是兀自跑出去了。 男人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面上有些惭色,“怠慢郡主和王爷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为什么自称‘属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温悦汐的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那男人并没有立刻应话,稍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很多年之前我是温将军也就是您父亲身边的近侍。” 温悦汐方才已经猜到了,自己又不认识他,他却在自己面前自称‘属下’,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这个时候,方才那小女孩儿搬着两个凳子走了进来,那男人上前结果,同时弯身对那小女孩儿道:“香儿,爹爹有事情要跟这两位贵客说,你自己去外面玩一会儿好吗?” 小女孩儿却不肯走,满目担忧地看着那男人,用尚显稚嫩的声音问他道:“爹爹会死吗?” 男人稍愣了一下,继而慈爱地摸了摸那小女孩儿的脑袋,“爹爹不会死的。” 小女孩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堂屋,很明显,她很担心自己的父亲。 很多时候孩子并不像大人想的那样,对什么都不懂,他们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的感知一样灵敏。而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小女孩儿感知到自己的父亲有可能会死去呢?温悦汐想,应该不是因为自己跟段蔚予的出现,不然之前在门口的时候,她也不会问自己那样的问题了,那说明她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父亲会死这件事。 看着小女孩儿离开,那男人这才对温悦汐和段蔚予道:“请坐吧。” 温悦汐矮身在凳子上坐下的同时,对那男人开口问道:“那个小女孩儿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温悦汐会这样问,坦然地轻轻点头,“她原是街边的一个乞儿,我见她怪可怜的,所以才带她回来。也许是担心再次被抛弃吧,所以她一开口就唤我‘爹爹’,之后也就真的以父女相称了。”他未尝不知道自己在身边带着这样一个小女孩儿是一个大麻烦,但是终究还是不忍心。 温悦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空气一时有些静默,对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预感。 “那三张警告我不要相信孟立夫的纸条,都是你让人给我的吧?上面写的,孟立夫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是真的吗?” 那男人抬起头看着温悦汐,“如果我说是真的,你会相信我吗?” “现在说相不相信还太早,毕竟你还没开始说不是吗?”虽然已经怀疑孟立夫了,但是这个人的话也未必完全可信,且先听过之后再说相不相信的话也不迟。 男人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郡主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不直接到你面前跟你把话说清楚吧?我就是担心这个,眼看着你跟孟立夫越走越近,你信任他自然远远大过于信任我,而我得不到你的信任,而又暴露了行踪,让孟立夫知道,那我就真的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 “你担心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反而把你交给孟立夫?” “不用郡主你把我交给他,我回京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回趟家都要绕好多巷子,就是为了避免被孟立夫找到的行踪。” 温悦汐闻言心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说孟立夫知道你在京城?并且一直在找你。” 男人点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一直躲躲藏藏,不敢露面。” 温悦汐不由看向身旁的段蔚予,“这么说来,上次他派去平晏侯府监视的人,其实不一定是为了监视我的,而是为了找到……”找到这个男人的行踪。 段蔚予朝着温悦汐轻轻点了点头,继而看着那男人道:“既然你是平晏侯的近侍,那当年他出事的时候,你也应该在他的身边才对,然而据我所知,当年被平晏侯带去的那一队人马无一生还。” 男人闻言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道:“我活下来了,只有我一个人。” 似乎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男人又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道:“当时他们清点尸体的时候,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当时还有意识,只是故意屏住呼吸骗了他们。对于死尸他们是不在意的,胡乱堆放在那里,只等着一把火烧了了事。而我就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逃了出去。那个时候,温将军死了,我料想着一定是换了孟立夫执掌大局,所以不敢让他知道我还没死,所以一心只想着逃离军营,向世人揭发真相,可惜孟立夫还是发现我的尸首不见了,在我逃走的路上,截住了我。” 男人停了下来,眼神有些迷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胆战心惊的日子。当时自己虽然没有死,但是身上也是多处重伤,逃起来很是吃力,但是自己还是咬牙坚持,那时候的自己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能让将军就这么枉死,如果不把真相揭露出来,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只可惜,自己还是没有能成功逃出去。 “然后呢?”温悦汐追问道。孟立夫抓住了他,却没杀了他? 温悦汐的声音把男人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他看着温悦汐,继续道:“然后孟立夫把我给藏起来了,一藏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我不见天日,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其实我还活着,无可奈何地活着。但是,我比这世上任何都惜命,因为我身上背负着温将军死亡的秘密,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这个秘密就永远不可能揭露出来了。” “什么秘密?”这才是最关键的,温悦汐的一颗心不由提起,眸光凝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孟立夫勾结启辰,泄露我们的行军计划,让启辰的二皇子得以在路上布下埋伏,将我们困至死局,导致我们……全军覆没。”这段痛苦的回忆,他实在不想再回想。 温悦汐震惊,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他们是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你有什么证据吗?”段蔚予听了他的话之后,亦是有些出乎意料,原来他说的‘害死’平晏侯是这个意思,虽然孟立夫并没有直接对平晏侯动手,但是他却直接导致了平晏侯的死亡。而同样在那场战事里丧生的还有平晏侯的夫人,悦汐的母亲。真是难以想象,这些日子以来,孟立夫是如何能以若无其事的姿态来面对悦汐的。 “证据?”男人摇头,“我就是证据。当时制定下作战计划的时候,在场的就只有温将军、温夫人、我,还有孟立夫三个人,如果不是他向启辰那边泄露了机密,我们怎么可能遭遇启辰的伏击?而之后孟立夫把我关起来数年,也正佐证了我的猜想,一定是他跟启辰那边勾结,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将军临死之前,我就在他身边,他亲口跟我说他错信了孟立夫,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这么多兄弟,还害得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就失去双亲。” 男人眼睛里聚起水气看着温悦汐,“将军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郡主你,担心你失去双亲之后该怎么过以后的日子。” 这话听在温悦汐的心里一阵纠紧似地难受,她能想象得到那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在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唯一牵念着的就是自己那远在京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办法见的小女儿,担心她以后该怎么生活,那种痛苦和懊悔,常人只怕难以感同身受。 蓦地,手背一暖,却原是段蔚予握住了她的手,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笑了笑,示意他自己没事,这才继续问那男人道:“你说这十来年,孟立夫一直都把你关着,可是……恕我直言,他直接把你杀了,不就没有后患了吗?”如果孟立夫当时就把他给杀了,自己也不会听到这件事了。 男人摇了摇头,“他的良心还未完全泯灭,或许是念在我们以前常常在一起的兄弟之情,所以他才只是把我给关了起来,并没有杀了我。其实,这十几年来,他常常找我说话,他无数次跟我说,他当初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才出卖了温将军。可是当我追问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时候,他却闭口不谈。我可以看得出其实他的心里很矛盾,但是不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无法否认他害死了将军、害死了夫人,还害死了那么多兄弟的事实。”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试着逃出去,可是无奈他看我看得太紧,一刻都不肯松懈。一直到那天……他夫人尾随他来到了关我的地牢,当时他也吓坏了,整个人愣在那里,惊讶地看着他的夫人,那一刹那我就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我当时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跑。”说着,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略有些骄傲地道:“别看我这些年都被孟立夫给关了起来,但是我却一天都没有松懈自己,每日都坚持练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有机会逃出去而做准备。而孟立夫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身手已然及不过我,我抓住了机会,而他却错失了良机,我终于顺利从大开着的沉铁牢门里逃了出来。孟立夫担心事情会暴露,不敢声张,只能私下里偷偷地找我,而我担心被他再次抓回去,十分谨慎地掩藏自己的行踪,所以他一直都没能找到我。” 虽然此刻听他说来,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当时必定是惊心动魄的,也能想象得出他终于逃出来之后的喜悦心情。 数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如果不是凭着心中的那股信念,要怎么熬过来?幸运的是,他终于逃出来了。 “所以,这十来年你一直都在北疆?” “是的,皇上把孟立夫派驻到北疆之后,他就一直把我关在那里,不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 温悦汐微微点头,是啊,这个人身上藏着一个足以将他毁灭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不牢牢地把他看在眼皮子底下呢? “你逃出来之后,就一路从北疆来到京城?没有跟任何其他的人说这件事吗?” “我不敢跟其他任何人说,如今孟立夫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昔,我不确定我跟别人说出来之后,他们会不会把我交给孟立夫来邀功,我本来是想来到京城之后,直接面见郡主你,跟你说这件事的,我一路从北疆赶路过来,就是想尽快见到郡主你,可是……还是晚了孟立夫一步,因为太子大婚,他被召回京城,而且在我之前来到京城。郡主,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担心你被孟立夫给迷惑了,不相信我的话,如果让孟立夫知道我的行踪,他一定不会再让我活在这个世上了。” “这就是你两次三番用写纸条的方式提醒我,却不愿意现身的理由?” 男人点头,“请郡主恕罪,因为自从孟立夫回京之后,你们的关系很是亲近,我想,如果我这个时候去跟您说这些,您肯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认为我是在故意诋毁孟立夫,从未把我交给孟立夫。” “可是……如果你不愿意现身的话,最起码也把事情写得清楚一些啊,你只写让我小心孟立夫,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小心他,直到第三次才写了他害死我父亲那样一句话,这样真的很难让人彻底相信你。” “因为我想要先确定郡主您对这件事的反应,会不会因此而怀疑孟立夫,我想在您慢慢因为怀疑而疏远了孟立夫之后再现身跟您说清楚事情的原委。”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低了下去,“然而事实上,我看到您并未因为我给您写的纸条而怀疑孟立夫,依旧跟他很亲近,所以,郡主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把我交给孟立夫吗?”他不确定,方才自己说了那么多,温悦汐究竟相信了多少,或者根本就是完全不相信。 “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难道我跟孟立夫来往频繁就是相信他吗?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草率了。” 第219章 另外一个怀疑(二更) 男人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看向温悦汐,“郡主的意思是……?” “我不相信孟立夫,当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你,但我会去证实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孟立夫是害死我父母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鉴于你可能是知道我父母死亡真相的唯一幸存者,我当然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危,在这件事真相大白之前,你先住进侯府里吧,在那里有人会护你周全。” 男人此时有些愣愣地看着温悦汐,难道真的是自己之前小瞧了升平郡主?现下自己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这些话的女子,竟一点不像是一个从小在深闺之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她出奇地冷静理智,好像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觉奇怪了,毕竟是将军的女儿,身上自然会有不少跟他的相似之处。 住到平晏侯府的话,当然是好,多跟郡主相处,她也能多了解自己一些,只是……“那香儿……?”他不能舍下香儿一个人。 “当然,你可以带着她一起住到侯府去。” 男人这才放了心,“我可以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今天我请孟立夫和他夫人一起去郊外吃饭,主要的目的就是引你出来。在你出现的那一瞬间,周围就已经有无数个暗卫在盯着你了,是你自己带着他们一步步走到这里来的。” 男人叹服,自己为了避免被人跟踪,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故意绕好久,没有想到还是被他们给跟上了,这些暗卫们的本事可真不简单。当然,他也猜测出这些暗卫应该都是蔚王殿下的人,因为从他这一路来京听到的传言来看,这些年郡主过得并不好,她应该不会有自己的势力,那这些暗卫就不太可能是她的人。 民间对于这位神秘的蔚王殿下多有传闻,夸张者把他说成手眼通天,这种自然是不可信的,但是对于蔚王殿下的能力却是没有人质疑的。其实早在变故还没发生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知道这位蔚王殿下了,当时还亲耳听将军夫人,也就是郡主的母亲提起过,蔚王殿下毕竟是她的师弟,听夫人说,她的这位师弟很有些洁癖,平时也是沉默寡言的,虽然他们是师姐弟,平时也很少说话。不过言语之间,夫人对自己的这位师弟还很是夸赞,说他天资聪颖,很有天分,比她可强多了。 只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弟如今跟自己的女儿定亲了,也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 “确定是他,翟正裕,你父亲身边的近侍。”段蔚予把手中的画像在温悦汐的面前摊开,上面画着的正是他们今日见过的那个男人,“我找人问过了,当年他的确跟你父亲一起出的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除了孟立夫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娶妻了吗?家人呢?”温悦汐突然问了这样一个莫名的问题。 “他从小是个孤儿,在寺庙里长大的,后来朝廷征兵,他就报名入伍了,没有亲人,也没娶妻。” 温悦汐点点头,“幸好,我方才一直不敢问他这个问题,如果他还有亲人在世,我都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内心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煎熬,而这对于他的亲人来说又是何种的捉弄和折磨。” “这么说来,你应该相信他说的话了?” “我只能说我的内心已经倾向于相信他了,尽管他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证明,当年的那件事,除了他和孟立夫这两个人知情人还在世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得知,但是孟立夫是肯定不会承认的。我觉得……还是得从孟立夫的夫人着手,我看得出来,她跟孟立夫不一样,她是个心软而且有良知的女人,不然上次她也不会让我劝孟立夫尽快离开京城了,我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内幕。” 说到这里,温悦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说孟夫人知道些什么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 “你还记得太子大婚那天,孟立夫穿的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吗?” 面对温悦汐这般跳跃的问法,段蔚予已经很习惯了,他仔细想了想,然后应道:“应该是一件苍青色的衣裳。” “你还记得样式吗?”温悦汐又是追问道。 “隐约记得,不过记不太清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来,”温悦汐径直拉着段蔚予在书桌前坐下,“你把那天孟立夫穿的衣裳画下来。” “为什么?”段蔚予问出口之后,心中却闪出一个念头,“你是怀疑孟立夫跟下毒的事情有关?” “是吧,你一听到我让你画他的衣服,你也立刻就想到了太子大婚之上下毒的事情。我也是因为偶然听到孟府里的下人提到孟立夫衣服的事情,所以起了疑心,也许是我多疑了,但是在知道他有可能害死了我父母的前提下,我不能不对他起疑心,尤其在听到孟府的下人说起衣服的事情之后。” “你在孟府听到了什么?” 温悦汐便是把那天自己故意借口上茅厕,却走到孟府后院听到浣衣侍女说的话又是跟段蔚予一一讲述了。 “我当时听见她们的对话之后就觉得奇怪,这夫妻两个,一个要扔,一个要洗,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回来之后,我却想到了太子妃中了‘梦殇’之毒的事情,我们一直都在猜测凶手的衣服上沾了毒药的粉末,可是最后除了查出我有嫌疑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查出,对于臻贵妃换衣服之事,我也只是怀疑。也许是我对衣服的事情太敏感了,不过我还是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就算事实证明我的确是多想了也好,我就是想要查一查。” “当然,只要是怀疑,就值得去查。”他知道悦汐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那个下毒之人这样暗算她,害得她被所有人怀疑,虽然现在已经经过太子妃的亲口证实洗清悦汐的嫌疑了,但是背后那个下毒又嫁祸给悦汐的人却还没得到惩罚,这件事当然就不算了结。 段蔚予伸手接过温悦汐递过来的毛笔,然后在椅子上落了座,回想了一下那天孟立夫穿的衣服,这才下了笔。而温悦汐则是站在一旁给他研磨,同时提醒他衣服上该有的纹饰。 画好之后,绿弗正好来唤他们过去吃晚饭。今天的饭桌上显得有些沉默,许宓她们都已经从温悦汐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尚不知事实如何,也是不晓得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这个男人。 温悦汐夹了菜到那小女孩儿的碗里,笑着道:“香儿不用拘束,尝尝看好不好吃。” 那小女孩儿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又是转头看了看身旁自己的爹爹,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动筷子吃了起来。看到小女孩儿吃得这样香,翟正裕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虽然自己把香儿带在身边,但是一路上攒下的所有银钱都用来租房子了,也着实没能让香儿吃上什么好的。 “翟叔叔,您也吃啊。”温悦汐现在越来越倾向相信这个翟正裕了,她想着能对一个小乞儿有这样慈悲之心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坏人。 翟正裕听到温悦汐这话,突然低下头去,“如果将军和夫人还活着,能看到你如今的样子该有多好。” 将军临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而自己被孟立夫关起来的这些年,也时不时在想,将军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也曾经问过孟立夫,他告诉自己,将军的女儿被皇帝封为郡主了,还跟太子定下了亲事,以后就是太子妃,再以后就是皇后娘娘。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些欣慰,最起码将军的女儿能过得好,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的。 只是等他逃出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将军的女儿已经跟太子解除婚约了,太子即将娶妻,娶的人却不是将军的女儿,有关于他们几个之间的事情,民间众说纷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那种说法靠谱。等自己回到京城之后,正要等待时机去见郡主,想跟她说清楚这件事,却没有想到却突然发生了太子妃在婚宴上中毒,而将军的女儿成为嫌犯的事情。 他不知道外面人传言的说是郡主出于嫉妒而给太子妃下药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将军如果泉下有知,心中该如何悲痛。 不过现在他却看清楚了,郡主跟蔚王殿下感情这样好,郡主根本不会因为太子而嫉妒太子妃,进而给太子妃下药,这件事根本就是有人嫁祸给郡主。这样一来,他就不有猜测,这件事是不是跟孟立夫有关呢? 可是仔细一想也不对,如果孟立夫要加害郡主,为什么过去的十来年,他都不动手,偏偏要选在现在呢?难道是因为他想着既然抓不住自己,就干脆害了郡主?可这不符合逻辑啊,就算他害了郡主,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别人会相信自己了吗?想要把他扳倒的人也不少吧? 翟正裕抬眸看了看温悦汐,又看了看段蔚予,不管孟立夫究竟作何打算,陷害郡主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如今看到蔚王殿下在郡主的身边呵护着她,自己也是放心了。看得出来,蔚王殿下对郡主是真心的,有他在,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欺负了郡主去。虽然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辈分,翟正裕还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他很感谢有段蔚予有温悦汐的身边,不然说不定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安然出现在郡主的面前,跟她说出那番真相。 吃罢晚饭之后,温悦汐从段蔚予出去,府里已经点上了盏盏纱灯,远远看去一片光晕的朦胧,温悦汐挽着段蔚予的手臂,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她蓦地仰起头看向墨色的苍穹,那上头有闪烁的星辰点缀,星星点点全都映入了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温悦汐惊呼一声,却原是段蔚予把她横抱了起来,温悦汐惊讶地看着段蔚予,而段蔚予开口道:“为了不让我时刻担心你会摔跤,如果你想看看边走边看星星的话,那就由我来抱着你吧。” 温悦汐笑着搂上段蔚予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处。方才她的那一声惊呼引得经过的下人竞相瞩目,看到此情此景,也只有暗暗羡慕,王爷和郡主的感情真好。 话说,这聘礼都下了,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什么时候成亲,说实在的,蔚王殿下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别说是皇家了,就算是一般人家的男子,到了王爷这年纪,少说一个孩子也得有了。 “我说王爷和郡主也该是要成亲了吧?都这样了……” “我跟你说,我昨天去王府的时候听王府里的人说……” “说什么啊?”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行了,我知道,你说吧。” “我听王府里的人透露说,王爷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大婚的事情了。” “真的?” “哎,你就别问我真的假的了,我们都是从王府被派过来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规矩,说多了不好。” …… “奴婢见过郡主。” 温悦汐微微点头,听这声音的确是自己那天隔着院墙听到的那个侍女的声音。 “起来吧。” “谢郡主。” 那侍女拿眼睛偷偷瞄着温悦汐,很是拘谨的模样,温悦汐看着她道:“你不用紧张,我找你来,就是问你一件事,你只要如实回答我就行了。” “是,奴婢明白了。”那侍女轻轻点了点头。 “那天我在院墙外,听到你说起孟将军衣服的事情,你当时说的是这件衣服吗?”温悦汐把事先画好的图纸拿给那侍女看。 “是,的确是这件。” 温悦汐眸光一转,果然就是这件,看来孟立夫在太子的婚礼上穿的那件衣服的确是很有问题。 “你细细跟我说说,那天你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说看到孟夫人把这件衣服给扔了是吧?但是另外一个侍女又在洗这件衣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那孟立夫很有可能就是故意要陷害自己的那个人。温悦汐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太子和言诗云行大礼的时候,孟立夫就站在自己的身边,那个时候他完全有机会下手的。 可是孟立夫为什么要陷害自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更让温悦汐想不通的是,就算他有机会陷害自己,可是也没有机会给太子妃下毒啊,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太子妃,除了要紧的女眷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能接近当日的言诗云,他是怎么给言诗云下的毒呢? 那侍女一时不明白温悦汐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既然她已经问了,那侍女便是犹豫着开口道:“这件事奴婢也觉得奇怪,那天奴婢明明看到夫人拿着这件衣服扔到了竹筐里,很快就被下人给抬走扔掉了。” “扔掉?” “是,我们府里不要的衣服一般都会扔掉,或者烧掉,这有人专门处理。可是那天我看到还有另外一个侍女在洗这件衣服,所以我很惊讶。”当时她也不知道郡主就在外面,而且还听到了,可是郡主为什么要问起这件衣服的事情呢?难道是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你当时看到的的确是这件衣服吗?”温悦汐问道,这十分重要,她必须一再确认,因为同样颜色的衣服可能有很多,不一定是这一件,也许是侍女看错了也说不定。 第220章 两面的孟立夫(一更) 因为温悦汐的表情极其严肃,那侍女也感受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于是不由得再次抬眼确认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头道:“奴婢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这件。” “当时你看到将军夫人把这件衣服扔掉的时候,她脸上是什么神情?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侍女没有犹豫,立刻就应道:“夫人当时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感觉有些……紧张。”所以当时自己才会觉得奇怪,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儿。 紧张?这越发证明自己的猜想了,只是还有很多问题温悦汐都想不通,孟立夫陷害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害自己,又何必把太子妃也牵扯进来,而且还是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上,这岂不是给他自己增加难度?只是为了陷害自己,却要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给太子妃下毒,这事情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洗衣服的那天,你后来又问那个侍女是怎么回事儿了吗?那衣服究竟是谁让她洗的?” “奴婢问了,”当时也是好奇,奇怪将军怎么会把夫人扔掉的衣服再捡回来,只是没有想到郡主会再问自己这些,可是郡主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衣服的事情呢?而且看起来很在乎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很紧张,“她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将军房里伺候的人把这衣服给抱来让洗的,这衣服是跟其他衣裳一起被抱来的,如果我不跟她说夫人已经把衣服扔掉的那件事的话,她根本就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她还坚持说可能是我看错了,被夫人扔掉的,也许不是这件衣服。” “那衣服洗好晾干之后,一定会放回房里去的吧,放回房里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侍女闻言不解,“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将军和将军夫人吵架之类的,毕竟一个把它扔了,一个又捡回来了,很容易会吵架的吧?” 那侍女摇头,“这个奴婢就知道的,奴婢不是在房里伺候的,所以不知道将军和夫人有没有因为衣服的事情而吵架。” 温悦汐闻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一边暗自沉思,所以那件衣服到底是不是沾上了‘梦殇’之毒的粉末,如果真的是沾上了,那为什么那天在皇宫里的时候,宫人们竟然没有查出来,当时可以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查了一遍,当然不会漏掉孟立夫。既然没有查出来,那就说明他的身上没有沾有毒药的粉末,既然没有,那将军夫人为何要把衣服扔掉? 而如果那上头有毒药的粉末,孟立夫又为何要把衣服再给捡回来?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或者是自己还遗漏了别的什么? “郡主……” 见温悦汐只是坐在那里兀自沉思,而面前的侍女表情越发不安起来,站在一旁的绿弗不由出声提醒温悦汐。 经过绿弗这么一提醒,温悦汐才是回过神来,自己光顾着想事情,倒是把人家给冷落在这里了。 “你……”该问的事情都已经问完了,温悦汐正要让人送这侍女离开,临到开口,却突然转而问道:“你觉得孟将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个……奴婢不敢妄议自己的主子。” “没关系,不会让你的主子知道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其实奴婢也不好说将军是怎样的一个人,奴婢进到孟府里做活儿的时候,将军已经常驻北疆了,奴婢之前从未见过将军。不过奴婢以前老是听老夫人念叨说,当初昊黎和启辰打仗,将军是没有被选中随军去边关的,是将军自己非要去不可,为了这个,当初老夫人没少落泪,人家被选中的,千方百计地想要留下来,可是自己的儿子却想尽办法要随军打仗,老夫人自然是不愿意,当时没少跟将军闹。不过当时将军是铁了心的,一定要去,老夫人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随军去了战场。因为老夫人念叨这件事,所以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大家都在说将军是个了不起的人,愿意舍身上战场,是个了不起的人。” 温悦汐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往事,又再一次颠覆了她对孟立夫的想象,也许任何人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吧,他这个人应该也挺矛盾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只是关着翟叔叔,而没有选择把他给杀了,翟叔叔自己也说,这是源于孟立夫对他尚有兄弟之情。 “你们应该挺崇拜孟将军的吧?” 听到温悦汐这样问,那侍女不由红了脸,“孟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嘛,只是我们也都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而且,将军和夫人的感情挺好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不纳妾了。”将军位高权重的,想要多少女人没有啊,可是这么多年来却只守着夫人一个,这样专一的男人,她们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送了那侍女离开之后,绿弗回到温悦汐的身边,“银子已经给她了,也嘱咐她,今日之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她算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说出去的。” 温悦汐不在意地道:“没所谓,她不说出去最好,万一说出去了也没什么,反正孟夫人已经知道我在怀疑孟立夫了,她早晚都会跟孟立夫说的。” “那郡主,依你看,孟立夫孟将军的确是那个在背后陷害你下毒的人吗?” 温悦汐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因为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现在只能说他很值得怀疑。”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证实自己的怀疑,“绿弗,明天你找个眼生的人去帮我把孟夫人请出来,如果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得从她的身上入手。” “知道了,等回去之后,我立刻安排。” 结束了这边的事情之后,温悦汐没有回侯府,而是进了宫,太子妃虽然情况好转,但是体内的毒却依然存在着,他们至今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温悦汐这厢刚进了东宫的大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赵太医,“赵太医这是要回太医院去吗?” 赵太医点头,“是啊,如今太子妃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皇上准我不必时刻在东宫里呆着,我方才刚给太子妃行了针,这会儿回太医院看看。” “这段日子,赵太医您真是辛苦了。”她知道,时刻守在东宫里也不是个好滋味儿,而且皇上明显是把太子妃交给他了,如果太子妃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全都是这位赵太医的责任,他一直也是胆战心惊的。 “我本就是太医,没什么辛苦的,倒是郡主您费心了。对了,不知郡主跟您师父有没有商量出什么新的办法来?”这次跟升平郡主一起给太子妃医治,自己算是涨了见识了,后生可畏啊。 温悦汐摇头,“暂时还没有。”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只听到大门外传来侍女请安的声音,“太子殿下。” 两个人也便是转身面向东宫的大门,微微低着头,等待着给段怀瑾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吧。”段怀瑾的声音似乎有些哑。 温悦汐直起身来,只听得段蔚予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站在这里说话?为什么不进去?” “哦,下官正要回太医院去,正好跟升平郡主遇上了,便在这里说了两句话。” “是关于太子妃体内毒药的事情吗?” “正是。” “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温悦汐不由暗自在心中嘀咕,这所有当了皇帝,和将来要当皇帝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他用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好像这件事跟他并没有什么相关,他只是随便问一下而已。所以说,‘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请太子殿下恕罪,还没有。” “行,我知道了。你们若是还有话要说,就继续在这里说吧,我先进去了。” 那赵太医忙道:“都已经说完了,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赵太医退下之后,温悦汐也便跟着段怀瑾一起进到寝殿内。 见到言诗云的时候,她正站在桌前修剪玉瓶里的花枝,看到温悦汐和段怀瑾一起进来,她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却又迅速浮起笑容来,微微屈身朝着段怀瑾行礼,“殿下。” 段怀瑾上前伸手扶住她,“你身子还不好,就不用多礼了。” 此时,温悦汐看着面前气色很不错的言诗云,淡淡笑着道:“太子妃今日的气色很好。” 言诗云笑着道:“我今天出去呆了一会儿,园子里的景色太美了。” 温悦汐看了看桌上玉屏里插着的花枝,微笑着点头道:“果然是宫里的花,开得就是比别处好一些。”然后就示意言诗云坐下来,“来,我先给太子妃诊一下脉吧。” 而段怀瑾也是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温悦汐给言诗云诊脉,他不由开口道:“太子妃中毒这件事至今还查不出个结果来,父皇对大理寺那边的人已经多次训诫。” 温悦汐心道:再怎么训诫也没用,如果有线索的话,早就查出来了。 言诗云开口道:“那天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有机会下手的人有不少,要说有嫌疑,很多人都有嫌疑,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日子了,我想着……怕是再查不出什么来了。” 段怀瑾轻轻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件案子恐怕根本就查不出来个什么结果来,却还是不由问温悦汐道:“郡主觉得呢?毕竟你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你觉得什么人会有这个嫌疑?”他不相信温悦汐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轻易过去,当初她被冤枉给太子妃下毒的时候,她有多气愤自己是亲眼看到的,她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温悦汐笑了笑,“大理寺都查不出来的事情,我怎么敢妄议。” 段怀瑾却是狐疑地看着温悦汐,这不像是她应该有的态度,从过往的这些事情里,他也发现了,温悦汐并非是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自从温悦汐离开三年又回来之后,他一直都在怀疑当初退婚的事情,是不是温悦汐早就计划好的,不然那天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凑巧。而后来,温珺雅给言诗云下毒的事情,又让段怀瑾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温悦汐早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她懂得如何做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对于这样一个温悦汐,他不相信她会对那些陷害她的人这般轻易放过,也许,她在私底下还在查这件事。 所以,在听到温悦汐这般回答之后,段怀瑾不免失望,她究竟是真的打算放弃了,还是不打算跟自己透露? 就在段怀瑾这般想着的时候,温悦汐突然开口问言诗云道:“大婚当天,是不允许男人出现在你身边的吧?” “啊?什么?”言诗云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啊,当然不会让男人上前了。” 温悦汐听了之后,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言诗云和段怀瑾的心里却是充满了疑惑,她突然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怀疑给太子妃下毒的是个男人吗?” 温悦汐摇头,“我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但是段怀瑾却不相信她的话,随口一问,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是随口一问,也总得有随口一问的理由吧?总不会平白无故问出这样一句话。 确认了言诗云的状况之后,温悦汐又嘱咐了她的宫女平时要注意的一些事情,这才起身告辞。 “我送你出去吧。” 段怀瑾话音刚落下,一个宫女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温悦汐心中猜测应该是治风寒的药,听他喉咙沙哑,脸色也有些不好,应该是感染了风寒。 “太子殿下不必送了,我这就告辞了。” “走吧,我正好有些话要跟你说。” 温悦汐闻言沉默,不置可否,见段怀瑾先抬脚走了出去,温悦汐也是随后跟上。 “你方才问的那句话并非是随口一问的吧?你怀疑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是个男人?” “我虽然有怀疑的人,但是刚才太子妃也证实了,当日并没有男人接近她,所以……不太可能。” “也许……不用接近太子妃就能下毒呢?” “这个……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太子妃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当天她自起床之后,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唯一只在进宫之后喝过一杯茶,只是茶杯被宫人清洗过了,已经没有了‘梦殇’之毒的痕迹。但是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毒药的痕迹,所以我觉得毒药应该就是下在茶杯里的。当时茶和茶杯都是放在太子妃呆的那间房里的,根本就没离开过,所以下毒的人只有可能是在那间房里下的,不可能是在外面。” 这也是温悦汐最想不通的地方,孟立夫的衣服足以让自己怀疑他就是下毒之人,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言诗云,又哪里来的机会下毒呢? 有关于这个问题,只能期待明天自己跟孟夫人见面的时候,她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温悦汐从皇宫回到侯府之后,却发现许宓他们都不在,温悦汐正是感叹呢,翟正裕从外面回来了。 “翟叔叔,您这是干什么去了?”他现在这样出现在外面若是被孟立夫发现了是很危险的,毕竟孟立夫一直在找他,并且怀疑他此时就在京城。 温悦汐猜测着,孟立夫坚持要留在京城不愿意走的目的,就是想要等抓到了翟正裕之后再离开,不然他这么可能安心? 第221章 孟夫人知道的(二更) “我去上工了。” “上工?” 翟正裕笑了笑,“之前忘了跟你说,我回京之后,找了一间米铺做活儿,给他们搬运大米,好赚点钱吃饭。我别的本事没有,好在还有一身的力气。” 听到他这样说,温悦汐心中有些羞愧,自己都没问过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他被孟立夫关起来这么多年,身上肯定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一路从北疆来到京城,这么长的路,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翟叔叔,如今孟立夫还在京城,只怕到处在找你。之前他就曾经派人在侯府外面监视过,我想就是为了能及时抓住你,所以我想,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呆在侯府里总是安全一些。况且,在米铺里做活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等事情都解决之后,我会让请蔚王殿下帮忙奏请皇上让你编入禁军,以你曾经上过战场的经历,做个几十人的统领应该不成问题,这样的话,你也不用再离开京城,能跟香儿一起在京城过日子。” 翟正裕没有想到温悦汐把他以后的事情都想到了,其实,不必温悦汐说,他也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宜在外面露面了。所以,今天自己去米铺,其实就是为了跟掌柜的说一声自己不干了。 如果事情真的能如同郡主说得这样顺利的话,自己自然是十分乐意的,自己已经决定一辈子做香儿的爹爹了,如果自己能够编入禁军的话,也能让香儿过得好一些。 但是这都只是后话了,“郡主现在相信我了吗?” “明天我会跟孟夫人见面,翟叔叔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孟夫人?” 翟正裕不知道温悦汐想要干什么…… 等到傍晚时分,妙毒夫人、莫挽祯和许宓她们才从外面回来,而香儿自然也跟她们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温悦汐觉得她们三个脸上的笑似乎暗藏秘密的味道。 “师父,你跟挽祯还有宓儿三个人这几天似乎很忙啊,总是一起出去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妙毒夫人矢口否认,“我们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是你自己忙得不行,没有功夫理我们,我们就去外面到处逛逛而已。” 温悦汐却是不信,转而走到莫挽祯的身边,抬手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挽祯,你最老实了,你说,她们是不是胁迫你瞒着我什么事情?” 不等莫挽祯回答,一旁的许宓状似无意地咳嗽一声,莫挽祯连忙摆手道:“没,我们没瞒着你什么。” 如果没有许宓的那声咳嗽倒还罢了,许宓这一咳嗽,自己不怀疑也要怀疑了。 “我说宓儿啊,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好好地怎么咳嗽起来了?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顺便开一副方子啊?”温悦汐说着就要伸手去探许宓的脉象,却是被许宓闪身躲开,“悦汐,你说你最近也挺忙的,这种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温悦汐转眼看到一旁的香儿,俯身看着她轻声问道:“香儿最乖了,你跟姐姐说说,你们今天出去干什么去了?” “买东西。” “买东西?东西呢?”她们可是空着手回来的。 许宓连忙把香儿给拉到一边,“我们就是随便逛逛看看,什么也没买。” “可是许姐姐你不是给我买了白糖糕吗?” “对,是买了白糖糕,买了。” 温悦汐直起身来,看着这守口如瓶的三个人,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她们不愿意跟自己说也就算了,反正她们总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这阵子自己的确是没功夫陪她们,随她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温悦汐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绿弗,“绿弗,你觉不觉得她们三个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绿弗闻言摇摇头,“没有吧?我没觉得有哪里奇怪啊,是郡主你自己多想了吧?” “你没觉着奇怪?” “没有啊。” 温悦汐纳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不对啊,宓儿方才两次打断自己的问话,明显是有事情要瞒着自己。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让你安排的那几件事情都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就等着明天孟夫人出现了。” 温悦汐满意的点头,“好,那等会儿我们就再跟翟叔叔细说一遍,免得他那里出了什么纰漏。” …… 孟府这两天的气氛都不怎么好,将军和将军夫人好像吵架了,对于这两位主子的脾气,孟府里的人还不是很熟悉,毕竟如今在孟府里做活儿的人,之前大都没有见过孟立夫他们。 大家都在暗中猜测孟将军和孟夫人究竟为什么而吵架,但是有一个侍女却是在暗中嘀咕,难道还是跟那件衣服有关?这个侍女就是之前被温悦汐叫出问话的那个,从温悦汐那里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想那件衣服到底有什么重要?能让升平郡主这样在意? “哎,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啊?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 一旁的几个侍女听了,也是凑上前来道:“你知道内情啊?说给我们听听呗。” “我知道什么内情啊?我又不在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屋里伺候。” “那你方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 “哎呀,我能想什么,想这个月的月钱什么时候发呗。行了,不跟你们在这里闲聊了,我去干活儿了。” 既然拿了升平郡主的银子了,也答应她不说出去了,自己就万不能再跟别人说了,万一要是让将军和夫人知道,自己私下里把孟府里的消息卖给升平郡主,那自己被赶出来还是小事,说不定还有更严重的后果。这升平郡主和将军,自己哪个都得罪不起啊,不过只要升平郡主不说,将军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自己只怕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是了。 这侍女正抱着晒好的被子往主子的房里送,正看到孟夫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还没等她行礼呢,孟夫人就已经走远了。她不由在心中暗道:夫人这急匆匆地是要往哪里去呢? 她自然想不到,孟夫人这次要去见的,跟她昨天去见的是同一个人。 孟夫人刚刚出了孟府的大门,正要上马车,却是被路旁经过的一个算命的道士给唤住,“这位夫人,你……你……”后半句话却怎么都没说出来。 孟夫人原不打算理会他的,可是他看着自己的神情太过惊恐,这没由得让她心里发毛,不由追问道:“我怎么了?” “算我没说,瞧我这多嘴的,我就不该张这个嘴唤住夫人您,您也就只当没看见我,我走了,走了……” 可他越是这样,孟夫人的心里越是不安,“你等一下,哪里有人话只说半句的啊?你倒是给我说完,我究竟怎么了?” “夫人,不是我不跟您说,实在是……盯上您的这个东西太厉害了,我的道行不够,若是它嫌我坏了它的事,转而缠上了我,那我可就倒大霉了。您还是放我走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您也自求多福吧。” “哎,你别走,什么叫盯上我的东西,什么东西?” 那道士不由压低了声音道:“还能是什么东西?鬼魂呗。贫道方才恰巧路过,见夫人周身笼罩一股阴气,便知定有小鬼缠身,正要上前给夫人想个法子,谁知这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夫人身边缠着的这只小鬼可并非是一般的小鬼。虽然这东西年岁也不长,轻得很,但是怨气很深,想来是含冤而死,死都不能瞑目。这样深的怨气,怪不得他不肯去阴间投胎,恕贫道多问一句,夫人最近是不是有哪个仇人去世了?” 孟夫人听完了他的这一番话之后,已经觉得背后有些冷飕飕的,只见她摇头道:“没有啊?”自己能有什么仇人? “那就奇怪了,按说这有冤的鬼魂都会去缠着自己的仇人,怎么会缠着夫人您呢?那……您的亲人呢?有没有跟别人结仇?最近那仇人死了的?” “没,没有。” “没有?这太奇怪了。算了,不管有没有,我也是无能为力的,这只鬼的怨气太深,我的道行根本拿不住他。我劝夫人还是赶紧找个高人,想想办法吧,被恶鬼缠身可不是一件好事,严重的话,它会索人命的。话已至此,贫道已经不能再多说了,不然这只鬼要怪我多管闲事,找上贫道的。夫人就此保重吧,贫道先走了。” 说完这话,那道士像是害怕被鬼追上一样,走着走着竟是跑了起来。 孟夫人心神不宁地上了马车,脑海里却不断在回想方才那个道士说的话,自己被恶鬼给缠上了?可是自己没有仇人啊,认识的人最近也没有去世的,怎么可能会有恶鬼缠上自己? 八成是个故意骗钱的假道士,可是人家也没让自己掏钱啊,说完了那一番话之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马车在一间茶楼的门前停下,孟夫人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凉冰冰的,暗暗压下了心中的那股恐惧,孟夫人下了马车。 刚一进去,就有一个小厮迎了上来,“是孟夫人吧?” 她点了点头,那小厮立刻殷勤道:“客人已经在楼上等着您了,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在茶楼小厮的带路下,孟夫人来到了温悦汐所在的雅间。 温悦汐起身把她迎了进来,同时对那小厮道:“你先下去吧,有事的话,我会让人叫你的。” “是,小的先退下了。” 看得那小厮帮忙关上房门,温悦汐拉着孟夫人在茶几旁坐了下来,此时阳光透过菱花木窗洒进来,落在身上暖暖的,孟夫人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温悦汐亲手给孟夫人倒了茶,递给她的同时开口道:“我今天找夫人过来,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您,原本是要问孟叔叔更妥当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所以就找您过来了。” “郡主请说。” “我……”温悦汐刚要张口说,却摇了摇头,对一旁的绿弗道:“去把宁神香点上,我心里乱得很。” 绿弗应了一声,便是走开去把香给点上了。 “怎么了?”孟夫人不由问道。 “我这心里怕得很。”温悦汐上前握住孟夫人的手,轻声问道:“夫人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孟夫人闻言,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又惊又怕地看着面前坐着的温悦汐。 “抱歉,我吓着您了吧,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说这些事情之前,我想先让您看一样东西。” 只见温悦汐从身边的木匣子里取出三张纸条来,其中第一张是黄色的符纸、第二张是边缘参差不齐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纸条,而第三张则是规规矩矩的,平时会用的那种略薄的纸上,而这三张纸上面都用一样的笔迹写了字。 孟夫人看过之后,一颗心都发颤,她抬眸看着温悦汐,不知道她让自己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您还记得,上次我请您和孟叔叔一起吃饭,我说的那些话吗?我说有人故意挑拨离间,说孟叔叔是害死我父亲的人,就是因为这三张纸条。我当然是不会相信的,孟叔叔跟我父亲可是亲如兄弟的啊。可是……您再看看这个……” 说着,她又是低头打开了自己身边的木匣子,再次放在孟夫人面前的却是两张给死人烧的纸钱,在温悦汐拿出来的瞬间,孟夫人的身子当即向后退了一些,满面惊恐地看着温悦汐手里的纸钱,又想到方才那道士跟自己说的有恶鬼缠上自己的话,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发冷。 “抱歉,吓到夫人您了,我当时看到这东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吓坏了。您知道,不是那种别人放在你桌上,而是你正好好地坐在那里,这东西突然就凭空出现在你面前,我当时几乎被吓晕了过去。没有其他任何理由能解释这种情况,我只能认为这是鬼魂所为。” “为……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是想问问您,孟叔叔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挑拨离间的人,并且已经处置了他,也许是那个人执念太重,就算是死了,也还是要做这些事情。” 孟夫人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 “那……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我父母的死跟孟叔叔有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孟夫人的情绪看起来很激动。 但是她分明是知道些什么的,只不过出于保护自己丈夫的原因,不肯说出来,温悦汐眸色深了几分,自己必须要从孟夫人的嘴里问出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其实,如果能从孟立夫的口中知道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是孟立夫这个人戒备心太重了,自己非但不能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很有可能还会打草惊蛇,以后的事情就更麻烦了。 “茶没了,绿弗,你再叫人送一壶上来。” “是。” 绿弗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茶没了,行动就要开始了。 孟夫人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感觉到身子一阵阵地冷,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袖,下意识朝窗户那里看了一眼,怎么阳光都没有了?方才不是还一片黄灿灿的吗? “夫人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冷,怎么天突然就阴了?” 温悦汐听了这话,顿时诧异地看着孟夫人,“天阴了?没有啊,这光不是明晃晃地照进来了吗?您这不正是背光而坐呢吗?太阳都照在您的背上,应该不会觉得冷啊。” “什……什么?” 第222章 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更) 孟夫人满面惊恐地看着温悦汐,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而温悦汐则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夫人,是不是我方才说的话吓到你了?您放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想这只鬼只是不甘心,闹过一阵儿应该就会走了,我已经请了道士到侯府驱鬼了,应该没什么事儿的。” 鬼?真的有鬼吗?孟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由往自己的背后看,难道自己出门时那个道士说的话是真的?有只鬼正缠着自己?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自己在地牢里曾经见过的男人? 温悦汐一直在温声安慰着孟夫人,可是她的话,孟夫人现下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雅间的门打开了,绿弗领着方才那位小厮进来添茶。然而,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孟夫人突然尖叫一声,眼睛直直盯着房门外的某一处,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夫人,您……怎么了?” 孟夫人抬手指向门口,“是他,是那个人……”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谁?”温悦汐朝着门口看去,疑惑不解地道:“只有绿弗和店里的伙计啊?夫人是说谁?” “不,是站在他们后面的那个人。”自己曾经在地牢里见过的那个人,被自己的夫君关起来的那个人,此时他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地…… “站在他们后面?他们后面没有别人啊,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悦汐轻轻搭上孟夫人的手臂,“夫人,您怎么了?要不要我跟您叫个大夫过来啊?” 孟夫人伸手指向门口,满面惊色地看着温悦汐,“你没有看到那里站着一个男人吗?” 温悦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门口,然后摇头道:“没有啊,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哪还有一个男人?” 这时候提着茶壶进来的小厮开口道:“这位夫人,您该不会是被鬼给缠上,或是中了邪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茶壶放在桌上,接着道:“您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跟您说之前我那小侄女就被小鬼给缠住了,眼看着一日一日没了精神,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后来有人告诉我哥嫂说是城外原山寺里有一位高僧,能帮鬼魂超度,让他们安心转世投胎,不再缠着活人。我哥嫂听了之后,就立刻带着我小侄女找那位高僧去了,结果还真有用,从原山寺回来之后,我那侍女就好了,活蹦乱跳的。夫人,您若是担心真的被鬼魂给缠上了,您就去原山寺找那位高僧看看吧。” “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灵吗?”孟夫人显然是心动了。 “反正我那小侄女儿是治好了,灵不灵的,您只管去试试就知道了,就算是不灵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对了,那位高僧的法号是觉远。”说话间,他已经帮她们把茶给添上了,“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出去了。” 待那小厮出去之后,温悦汐把冒着热气的茶递到孟夫人的手里,“夫人要觉得冷的话,就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孟夫人接过茶杯,却也不喝,就只是捧在手里,很有些出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抱歉,早知道会吓着夫人您,我就不找您出来了,本来是想问问您,孟叔叔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挑拨离间的人,没有想到却吓着了您。对了,我听说孟叔叔已经向皇上请求在京城多留一些时日了,皇上也答应了,夫人您没问题吧?上次你跟我说的,如果再留下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到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您还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不知道今天您是否愿意告诉我?” “没什么,那天我只是情绪太激动,一时胡言乱语而已,你别放在心上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在这里陪你了,我先走了。” 孟夫人根本就不给温悦汐回答的机会,说完之后,站起身就往外走,而温悦汐显然也没有要拦住她的意思。孟夫人下了楼梯,站在茶楼的大堂里,看见外面阳光灿灿,她的心却寒冷如冰。她唤住一个路过的小厮,抱着一丝希望问他,“方才天是不是阴了一会儿?” 那小厮摇头,“没有啊,我一直都在大堂里忙活,太阳一直都有照进来,没有阴过。” 那小厮见孟夫人的脸色不太对,不由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 那马车夫见自家夫人面色苍白地走过来,不由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孟夫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直到坐上了马车之后,才开口道:“去城外的原山寺。” 那马车夫听了之后很有些意外,夫人怎么会突然要去寺庙?不过他们这些做下人也只有听主人的吩咐,多做事,少说话。这马车夫一边赶着马车出了城,心中却也是十分好奇,夫人方才在茶楼里究竟见了谁,怎么出来之后,脸色这么差?还突然让自己去城外的寺庙,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夫人,原山寺到了。” 孟夫人一路上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情,一直到这马车夫开口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下了马车,孟夫人并未让那马车夫跟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寺庙里。 进到山门,遇到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孟夫人便是上前问道:“请问觉远大师在吗?” “您要找觉远师父啊?有什么事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小和尚似乎考量了一下,这才道:“这样,我先带您过去吧。”只见他把扫帚搁在一旁,便是带着孟夫人去了后面的禅房。 “前面就是觉远师父的禅房了。”那小和尚指着前面一处对孟夫人道。 等他们到了门前,小和尚轻轻敲了敲房门,然后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师父,有位女施主找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片刻之后,禅房里传出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请施主进来吧。” “是,师父。” 那小和尚便是请孟夫人进了禅房。 进去之后,孟夫人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但见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老和尚,手里拿着念珠,闭着眼睛默然无声,她自己也不好先开口说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尴尬并未持续多久,那老和尚便是睁开了眼睛,他看向站在那里的孟夫人道:“施主是来解惑的?” “不是,我是来……”孟夫人也不知该怎么措辞,“我是听别人说您的佛法高深,所以有一事相求。” 老和尚点了点头,“贫僧明白了。”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小和尚,示意他先出去。 “施主请坐。” 等孟夫人坐下之后,那和尚又是开口道:“平常的鬼魂并不会在人间停留,他们有他们要去的地方,能在人间停留的,大多是怨气极强的鬼魂,孟夫人且把事情跟贫僧将清楚,贫僧尽力而为就是。” 孟夫人闻言,不由在心中暗道:“这位师父果然有些能力,自己还未开口,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因为鬼魂的事情而来了。” 她一心想要摆脱这个跟着自己的鬼魂,所以便是把今天发生的奇怪的事情都跟这觉远和尚说了,末了,她满怀希望地看着这觉远大师,“您能帮帮我吗?” “你说你看到那只鬼了?他……是施主您的仇人吗?” 孟夫人摇头,“不是。” “那他为什么会缠上你?” “我……”这事儿能跟外人说吗?孟夫人心中犹豫。 “施主,贫僧方才已然跟你说了,这鬼魂执意停留人间,必有他的执念,施主你必须把你们之间的纠葛跟贫僧讲清楚,贫僧才好渡这只鬼魂离开,让他早日转世投胎,不再纠缠于施主。如果施主是担心秘密被人知晓的话,那就大可不必,贫僧乃是佛门之人,不会传人是非。” 听到和尚这样说,孟夫人便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她现在害怕得不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个人可能是……我丈夫杀害的。” 一听孟夫人这话,觉远和尚立刻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孟夫人见状,面上露出羞愧之色。 “夫人,恕贫僧直言,您的夫君身上杀孽太重,将来怕是不得善终。” 孟夫人闻言立刻紧张道:“那怎么办?” “只能赎罪,生前赎得越多,死后就还得越少。好了,这都是后话了,施主继续说吧,你夫君为何要杀了这个人?他们有何冤仇?” 也是因为这个秘密压在心里太久了,孟夫人很想向别人倾述出来,又因为觉远大师是出家人的身份,又是得道高僧,知道他不会乱说出去,所以孟夫人此时的心里倒是放松了很多。 只听得她开口道:“死的那个人名字叫翟正裕,他跟我的丈夫原本是一起上战场并肩杀敌的好兄弟。” “既然是好兄弟,那你丈夫为何要杀了他?” “他知道我丈夫的一个秘密,一个攸关生死的秘密。” “什么秘密?” “十几年前昊黎和启辰的那场战争,平晏侯和其夫人被敌人所杀,我怀疑这件事跟我丈夫有关。” “怀疑?为什么会怀疑?” “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个人翟正裕,他是当年平晏侯的近侍,所有人都以为他跟平晏侯一起死在了战场上。可是事实上,这十来年,他一直都被我丈夫关在地牢里。他逃出去之后,我丈夫疯了一样地找他,可是没有找到,我听到我丈夫说,那个翟正裕一定会回京来找升平郡主的,他会把平晏侯战死的真相说出来的。他当时的样子那么害怕,我就知道他一定跟平晏侯的死有关系。” 觉远和尚听了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夫人,你该劝你丈夫悬崖勒马的。” 孟夫人闻言掩面哭了起来,“我劝过他的,他不听我的,他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这样做,死的人就是他。” “哦?施主您的夫君是有什么苦衷吗?” “我不知道,他不肯跟我说。” “事已至此,已经杀害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这笔孽债势必会记在你丈夫的身上,我只有帮你超度这只亡灵离开,至于孽债,还得你丈夫自己来还。施主,你以后还是多劝劝你丈夫,让他不要再生害人之心了,不然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我正是因为劝不了他才更害怕,我担心他还会再害死别人……” “为什么这样说?”觉远和尚的声音很平淡,跟孟夫人的激动有一种强烈的对比。 “我发现他还想要加害平晏侯的女儿,升平郡主。那个孩子,她还一心一意地信任着我的丈夫,可是我的丈夫却想害死她。我想提醒她,可是又担心暴露了我丈夫,如果她知道我丈夫要害她,她不会放过我丈夫的,我夹在这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孟夫人终于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心中有一种久违了的轻松的感觉。 “你丈夫为什么要害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杀了她,对你丈夫没有任何好处,留着她,对你丈夫也不会有什么害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妄动杀念?”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去问他。” “那你怎么知道你丈夫要害升平郡主呢?”他肯定不会是亲口跟她说的。 “我看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我就知道给太子妃下毒的人肯定是他。”说到这里孟夫人不由痛哭起来,“他不仅要陷害升平郡主,还差一点害死了太子妃,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会这样……” …… 马车夫看到自家夫人出来,脸上的神情比方才进去的时候好多了,不由在心中暗道:难道是这间寺庙里的佛祖特别灵验,夫人进去拜拜,烦心事就都没有了? “走吧,回府去。” 坐上马车的孟夫人不知道,就在她走出觉远师父的那间禅房之后,从那禅房的隔间里走出两个女子,一个是温悦汐,另外一个是跟在她身边的绿弗。 “郡主,你说的这香真的管用吗?等回去之后,孟夫人就会把方才的一切都忘掉?” “放心吧,我以前在别人身上试过的,等孟夫人回去之后,在茶楼里,包括方才在禅房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会记得了。”温悦汐轻轻吐了一口气,“走吧,我们该回去了,翟叔叔想必也真着急等着这个结果。” 翟正裕在侯府里等得的确是很焦虑,他只知道温悦汐让他在孟夫人的面前装鬼,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装鬼,他在等着温悦汐回来给他一个解释。 温悦汐回去的时候,妙毒夫人她们都在,这让她有些意外,“怎么?你们今天都不忙了?” “等着你打探出的结果呢。”知道今天温悦汐做了特别安排,他们对这件事也是好奇得很。 “行吧,这件事也的确适合大家都在的时候说。”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温悦汐看向翟正裕,“我已经从孟夫人口中得知,您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您的确被孟立夫关在地牢里,她亲眼看见的。翟叔叔,请您不要介意,我之前并未完全相信你的事情。” 翟正裕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这样我才放心,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是正确的。” “除了确认这一点之外,我还从孟夫人那里确认了,孟立夫的确是在我衣袖上洒了毒粉,陷害我的那个人。而当时宫里的宫人之所以没有查验出来,是因为他换了衣服。” “换了衣服?怎么可能?”许宓诧异地看着温悦汐,“换了衣服不会被人发现吗?” “因为他事先准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223章 夫妻嫌隙(二更) 许宓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些宫人什么都没查出来呢,他早就把沾了毒粉的衣服给换了,换上的是一件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衣服,这谁能发现得了呢? “孟府里的那个侍女也没有看错,孟夫人的确是把孟立夫的衣服给扔了,只不过她只扔了一件,那个侍女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件一模一样的,所以以为是有人又把孟夫人扔掉的衣服给捡回来了。我想孟立夫之所以会留着那件衣服,应该是怕人会起疑心吧,毕竟一件好好的新衣服,怎么会说不穿就不穿了。” 许宓点头,“这个孟将军的心思还挺缜密了,要换了是我,我肯定就把那两件衣服都扔了,省得留下什么证据。” 温悦汐道:“越是扔了越是值得怀疑,要是万一有人怀疑他呢,衣服不见了,不更说明有问题了吗?而且那件被孟夫人扔掉的衣服,也是因为她猜出了自己丈夫的所作所为,出于帮自己丈夫消灭证据的目的,而扔掉的,孟将军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就不会任由孟夫人做出如此引人怀疑的举动了。” 在禅房的时候,自己亲耳听孟夫人讲述了她之所以会扔掉那件衣服的前因后果。在出事之前,她是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计划的,她是在那天离开皇宫,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了被自己丈夫暂时藏在床底的衣服。而当时自己的丈夫身上就穿着另外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这不由让她想起了,在皇宫的时候,那些宫人挨个查看他们的衣服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就怀疑,是自己丈夫给太子妃下的毒,又栽赃到了升平郡主的身上。 但是她不敢开口跟自己的丈夫证实,在纠结了一夜之后,她选择把那件衣服给扔了。藏起来的衣服不见了,孟将军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孟夫人的身上,两个人一对质,便是大吵了一架。孟将军责怪自己的夫人就这么贸然把衣服给扔了,而孟夫人则对自己的丈夫瞒着自己去害别人的事情无法释怀。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天自己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那么奇怪,孟府里的下人们也说这几天他们的这两个主子似乎在吵架。 而这也就解释了孟夫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帮忙劝说孟将军尽快离开京城回去北疆,不是因为她担心翟正裕给孟立夫给抓住,而是因为担心孟立夫会再次加害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我觉得这个孟立夫简直有病,就算他担心翟叔叔找到你,告诉你真相,可是当时他不还没确定翟叔叔已经到了京城吗?这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许宓皱了皱眉头,很不赞同的模样。 温悦汐抬手揽住许宓的肩膀,笑着道:“你总算是问了一个有用的问题。” 许宓侧头瞥向温悦汐,“这算是一种夸奖吗?怎么我听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呢?” “嗯,看你自己怎么理解了。” “所以意思就是,这个问题,你自己也没想清楚?”许宓看着温悦汐,语气有些揶揄。 温悦汐摊手,坦然承认。“我的确是没想明白,要说孟立夫要在翟叔叔见我之前把我给杀了,这倒还勉强说得过去,虽然换了一般正常人是不会这样做的。但是更奇怪的是,就算他想杀我,也没有必要选择这样一个很有难度的、并且迂回曲折的方式,这种方式除了能让他冒着更大的风险、更费周折之外,没有其他一点点的好处。为了害我,有必要把太子妃也扯进来吗?通过给太子妃下毒,来陷害我?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跟太子妃也有仇?” 此时许宓也学着温悦汐方才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感慨道:“这样我就平衡了,原来升平郡主也有想不通事情的时候。” 温悦汐闻言笑着推了一把许宓,“去,少揶揄我,你现在是解决了你青梅竹马的事情,无事一身轻了。” “什么青梅竹马,谁跟那个人青梅竹马了?”许宓恶狠狠地瞪着温悦汐。 温悦汐连忙求饶,“行,我说错话了还不行?” 而此时许宓却是收敛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是无事一身轻啊。” 看着许宓颇有些烦恼的模样,温悦汐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妙毒夫人和莫挽祯,用眼神询问她们许宓这是怎么了,自己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谁知道妙毒夫人和莫挽祯也是摇头,温悦汐只好轻声问许宓,“你怎么了?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出什么事儿,就是烦恼我跟段映湛的事情。” “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想跟段映湛解除婚约了。” “为什么?你这个时候跟他解除婚约不就等于之前的事情都白做了吗?也枉费了映湛的一番苦心了。” “可是我心里不舒服,我知道现在庆王和庆王妃一定都巴不得我跟段映湛解除婚约呢,我许宓这辈子还没遭人这样嫌弃呢,与其大家都不开心,还不如解除了婚约算了,反正这个婚约一开始就是假的。” 温悦汐听完之后就明白许宓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宓儿的性子一向率直,也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在明知道庆王和庆王妃巴不得她跟段映湛解除婚约的情况下,她不想让他们以为自己霸着他们儿子不肯放手,想要解除婚约,两不相干,也不用再在乎他们的看法了。 只是,那个冯飞昂的事情刚刚解决,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解除婚约,不知情的外人还会把她跟段映湛解除婚约的原因归结在冯飞昂和宓儿的关系上,可以想见,到时候又是一波没完没了的流言蜚语,就算宓儿再怎么大大咧咧,有些话也是很伤人的,她未必能受得了。 “这件事你还是跟映湛你们两个一起商量商量吧,不过我估摸着他应该是不会答应的。”要不然当初他躺在病床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坚决不同意跟宓儿解除婚约了。 许宓重重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烦恼的模样,“算了,等见了他再说吧。”继而又是打起精神对温悦汐道:“我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事儿,你之前还说不能打草惊蛇呢,你今日这么一折腾,孟夫人能不跟孟立夫说吗?这样一来,他不就更加防备了吗?你还怎么去抓他的把柄?” 温悦汐闻言淡笑着看了一眼妙毒夫人,这才道:“放心,她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却说这孟夫人自寺庙里出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轻松,心道:这位觉远大师还真行,看来茶楼里的那小厮没说错,现在自己完全没有后背发冷的感觉了,那个难缠的鬼魂终于被觉远大师给超度,转世投胎去了。而且把压在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之后,心情轻松了很多,知道觉远师父是出家人不会把这秘密说出去的,孟夫人也觉得放心。 心里这么一放松,孟夫人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只觉有些昏昏欲睡,慢慢地,就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睡着了。 “夫人,夫人……” 马车夫在外面叫了好几声,孟夫人才醒了过来,懵懵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马车之内,车夫还在外面唤着自己,孟夫人赶紧下了马车。 那马车夫见孟夫人一脸懵地从马车上下来,不由在心中暗自摇头,夫人这一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都怪怪的? 孟夫人只觉得困得不行,也没空理会那马车夫奇怪的眼神,迈进大门,径直进到自己的卧室,连衣服都不脱,倒在床上就睡,房间里的侍女见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也不敢惊动她,只帮她褪了鞋袜,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被子,这才退了出去。 …… “起来!” 深沉而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夫人这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丈夫黑着脸站在床边,孟夫人不由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自己的丈夫问道:“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今天……”孟夫人想了想,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她记得自己出了门,是为了赴升平郡主的约,自己到了茶楼见到了升平郡主,可是自己跟她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呢?怎么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似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今天出去转了转。”她并不想让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私下里跟升平郡主见面的事情,因为他很喜欢自己这样做,孟夫人决定隐瞒。 “出去转了转?连侍女都不带,跟马车夫两个人?” 孟夫人闻言奇怪地看着孟立夫,“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跟马车夫……?”她气得笑了起来,“这太荒唐了吧?” 孟立夫依旧沉着脸,“我没有怀疑你跟他有什么,我只是想要提醒你,行为处事谨慎一点,出门的时候,别忘了把侍女带上,不然容易招来闲话的。” “将军这是担心我会招来闲话吗?你分明是担心我见不见的人,说不该说的话。” “你!”孟立夫显然被孟夫人的这句话给激怒,不过他很快压下自己的心绪,用平和的语气对孟夫人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我想知道,你今天到底是去见了谁?又去寺庙里干什么?” “你知道我去了寺庙?”今天自己特意没有带侍女,知道自己行踪的就只有一个赶马车的车夫,孟夫人很快意识到,他是去问过那个车夫了。 “我没去见谁,只是去茶楼里喝了杯茶,一个人坐会儿,难道不行吗?你都不知道我整天呆在这个家里是什么感觉,我都快疯了。你问我为什么去寺庙?我去向佛祖忏悔,去替你向佛祖请罪,我不希望你不得善终!” 看到孟夫人这样激动,孟立夫的态度软了下来,在床边坐下,无奈地道:“那我能怎么办?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孟夫人伸手握住自己丈夫的手,“已经做错的事情无法挽回了,那就不要再继续犯错了,我们走吧,离开京城,回到北疆去。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掉,我也不会再提,从此以后,京城的事情就跟我们无关了好不好?” 孟立夫沉默了很久之后,转过身去不让自己的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行。”他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彻底打碎了孟夫人的期望。 “为什么不行?你非要伤害升平郡主不可吗?你已经害死了她的父母,你就不能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吗?” 孟立夫赶紧转头看着自己的夫人,“你小声一点,不怕别人听到吗?” “怕别人听到,你就不要做啊,我们回北疆去不好吗?” “那翟正裕怎么办?他肯定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升平郡主的,到时候我就完了,不止是我,我们一家人全都完了,你懂吗?” “可是升平郡主不会相信他的啊,升平郡主这么信任你,她怎么可能相信翟正裕的话,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升平郡主相信了翟正裕的话,他们又没有证据,不能拿你怎么样的,你何必再去害死升平郡主一条人命呢?” 孟立夫烦恼地站起身来,背对着孟夫人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已经死了倒还罢了,不能连累我们全家人的性命!” 孟夫人忍不住落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会告诉自己答案的,自从自己知道那件事之后,这个问题自己已经问了很多遍,他从来都不说,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能做出出卖自己的兄弟,害死那么多条人命的事情?为了害死平晏侯,他自己做将军?不会的,平晏侯在那个时候战死,只会让军心大乱,一旦战败,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不会是这个原因,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而与此同时,温悦汐也在想同样的一件事,究竟是为什么?能让孟立夫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情? “郡主,王爷来了。”守在外间里的侍女进来通报道。 “嗯。”温悦汐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别的也没说什么。 绿弗从一旁的矮凳上站起身来,招呼那个侍女跟她一起走了出去。 迎面碰上走进来的段蔚予,两人屈身行了礼,便径直出去了。 段蔚予走进内室之中,只见温悦汐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身子斜靠在那里,听到自己进来,连头也不抬,兀自看着手中的一张纸。 段蔚予走过去一看,她手里拿着看的正是自己那天画下的孟立夫的衣裳。 “还在看这个?” 温悦汐听到段蔚予的声音,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画纸,伸手从一旁的琉璃盏中拈了一块蜜饯放在嘴里,然后才口齿不清地开口道:“你最近很忙吗?怎么每天都这么晚?” “是有些忙。”段蔚予一边说着,一边在温悦汐的身旁坐了下来。 “忙什么?最近皇上又交给你别的事情了?” “不是皇上交给我的事情。”段蔚予探了探温悦汐的手背,暖暖的,并不显凉意,这才放了心。 “那是什么事?能让我们蔚王殿下这样忙?” “嗯……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没想到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我这些天的确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的。” 温悦汐不由坐直了身子看着段蔚予,“你这么说我倒是越发好奇了,是什么事儿啊?” 第224章 伪造证据(一更) 段蔚予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把温悦汐揽入了怀中,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样?今天的计划成功了吗?” 温悦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段蔚予的怀里,应声道:“还算成功,跟预料中的一样,翟叔叔之前跟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孟立夫的夫人并不知道全部的事实,有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猜测的。” “所以,在太子妃中毒的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孟立夫陷害了你?” 温悦汐点头,“孟夫人是因为发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才怀疑是孟立夫所为,我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那天皇上下令查验所有在场的人,却没有查出任何东西,想必那个时候孟立夫已经把沾了毒粉的衣服给换下来了。” 段蔚予闻言默了片刻之后,才语带沉然地开口道:“看来如今的皇宫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悦汐推测的这般,那孟立夫在皇宫里显然还有一个内应,不然他是如何把另外一件衣服带进皇宫,结束之后又带出来,却不被任何人发觉?他显然是不可能随身带着那另外一件衣服的。 温悦汐又是伸出手来想要从一旁放着的琉璃盏里拈了蜜饯来吃,却因为方才挪到段蔚予的怀里,这一伸手便够不到那琉璃盏了,就只见一只小手努力地向矮几上伸展着。 段蔚予见状不由失笑,伸出手来径直把那琉璃盏取过来递到温悦汐的手中,温悦汐却不接,只回身看向段蔚予,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温悦汐轻哼一声,“手短怎么了,我手短我骄傲。”再说了这副身子本来就是娇小型的,手长了还不好看呢。 段蔚予低头在温悦汐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含笑道:“手短好,我喜欢手短。” 温悦汐闻言歪头含笑地看着段蔚予,“我们蔚王殿下最近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完之后,重新窝进段蔚予的怀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从手中的琉璃盏里拈了蜜饯送入口中,一边问身后的段蔚予,“你说,孟立夫的皇宫里的内应会是什么人?” “他久居北疆,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京城了,对于皇宫更是陌生。如果是临时收买宫人的话,有些冒险,毕竟是这样大的一件事,万一要是暴露了,那可是死罪,而且这样凶险的事情,应该很少有宫人愿意冒险去做,当然如果孟立夫给出好处很惊人的话,那就另说了。但是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 温悦汐脑袋转得很快,立刻接口道:“在宫里帮他做内应的那个人是他原本就认识的人,关系很可能还不错。”不然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帮他在太子的婚礼上,给太子妃下药的,“而且一定是个女人。” 这样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了,自己之前一直都很奇怪,如果陷害自己的人是孟立夫的话,他是怎么接近言诗云并且给她下药的呢?如果他有一个宫里的内应,并且这个内应是个女人的话,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在太子大婚的当天,给孟立夫做内应的这个女人肯定接近过言诗云,并且碰过他的茶杯。 “但是皇宫里有那么多女人,谁会是她的内应呢?谁知道孟立夫跟哪个女人认识,又跟哪个女人有瓜葛呢?”有些关系不一定是摆在明面上的。 “先查查看再说吧,最有可能的就是以前跟孟立夫认识的人,孟立夫在北疆驻守在这么多年,如果是以前就跟他认识的,那年纪应该不小了。” 温悦汐却不是很乐观,“未必能查得出来,我倒是另外有一个主意,只是……算了,还是先查查看再说吧,我也想知道,那个给孟立夫做内应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不管查不查得出,这笔陷害自己的账自己是一定要跟孟立夫好好算算的,再算上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孟立夫,你选择留在京城是对的,且等着好好尝尝你自己酿下的恶果吧。 送段蔚予离开之后,温悦汐躺在床上,却还是在想着这件事,怎么也睡不着。要说呢,事情的经过自己都搞清楚了,但是有个问题,温悦汐一直都很奇怪,怎么也想不出缘由,孟立夫能害死自己的办法有千百种,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择这种危险最大的?一定是有他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吧?这个理由自己是想不出来了,只有能孟立夫伏法之后,自己听他自己亲口说出来了。 正如温悦汐担心的那样,打探了很多以前跟孟立夫认识的人,他们都说从未见孟立夫跟什么女人走得近,他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孟立夫身边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 眼看着查了好多天都没有结果,温悦汐终于决定了,“不查了!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 此时大家都坐在一起吃晚饭,听到温悦汐这样说,不由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侧头看她。 “不查了?那就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了。”许宓道。 “等孟立夫进了大牢之后,还怕他不说吗?”早晚的事情。 “问题是,你现在不是没证据吗?唯一可以当作证据的那件衣服也被孟夫人给扔了,你上哪儿找去啊?这个时候不知道被谁捡去,或者烧了呢,就算那上头有毒药的粉末,都过了这许多时候了,也早就被洗掉了。难道你还指望着孟夫人亲口去指证自己的丈夫啊?”许宓摇头,这简直不可能。 温悦汐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有证据我们可以制造证据。” “制造证据?”所有人都是疑惑地看着温悦汐。 “唯一的证据是那件衣服,而它被孟夫人给扔了,正如方才宓儿所说,想要再找到根本就不太可能,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上头‘梦殇’之毒粉末的痕迹肯定也早就没有了。但是,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呢?” 一旁坐着的段蔚予已经明白了温悦汐的意思,“你要伪造证据?” “说伪造有些……只是还原好吗?我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件证物存在过,不是吗?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明明知道孟立夫就是下毒的人,也知道证物是什么,也知道他是怎么逃过宫人的查验的,可我们就是拿他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许宓这时才恍然大悟道:“悦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再做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把毒药的粉末洒在那上面,作为证物出现,是吗?” “对,衣服的图样我们已经有了,要找人做出一件一模一样的并不是一件难事,‘梦殇’之毒的粉末我们也有,之前为了帮太子妃解毒,师父特意弄来了这种毒粉,到时候我们在衣服上洒上一点就行了。”完美还原证据,还怕大理寺不查孟立夫? 听温悦汐说完,许宓立刻就举手道:“我同意。照现在这么查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查到一点线索,到那个时候,孟立夫早就带着他老婆孩子回北疆去了。倒不如照悦汐的这个办法做,反正孟立夫是真正的凶手,我们也没有冤枉他。” 温悦汐继续道:“这还不是最终的目的,我要通过这件事让人们怀疑他陷害我的动机,进而牵扯出我父母的事情,我们一步一步来。” 孟立夫,欢迎进入我为你量身打造的圈套,一定叫你步步惊喜! 几日之后,温悦汐进宫给太子妃诊脉的时候,遇到了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段映湛,不由‘呦嗬’一声,“世子殿下大忙人啊,这一阵子都没见到了。” “行了,你就别打趣我了。” 温悦汐见段映湛神情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你这是?” “我父王又把我给禁足了。” 温悦汐心道:怪不得了,这阵子都没见到段映湛。 “这次又为了什么啊?”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许宓啊。” “跟宓儿有关?” “许宓这不是在京城,你们侯府里住着吗?我父王和母妃不想让我见她,所以压根儿就不让我出门了。” 温悦汐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宓儿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啊,怎么就不招他们待见了,“得,你还是听你父王和母妃的话吧,以后别跟宓儿见面了。正好,前几天宓儿还跟我说呢,想要跟你把婚约给解除了。” “为什么啊?我之前不都跟她说清楚了吗?这个时候不能解除婚约,对她的名声不好。” “你以为我没劝她啊,可你不知道宓儿什么性子吗?她哪儿受得了你父王和母妃那样对她啊,她说了,既然她这么不招你父王和母妃待见,不如索性早点把婚约给解除了,也省得你父王和母妃以为她霸着你不肯放手。” 温悦汐原本还想着宓儿跟段映湛两个人挺般配的,又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如果他们两个真的能在一起,那就太好不过了。谁知道,后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庆王和庆王妃对宓儿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她如果真的嫁进庆王府了,以后的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儿啊? “唉……”段映湛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问题的根源在于……” 段映湛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了过来,“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 温悦汐和段映湛闻声去看,原来是段怀瑾。 “没说什么。”段映湛苦笑了一下。 段怀瑾看段映湛这样的神色,心中知道并非是如同段映湛所说,没什么。不过他习惯不去追问别人不想说的事情,所以听到段映湛这样说,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只是心里还有些失落吧,映湛愿意跟温悦汐说,却不愿跟自己说,他们两个的关系如今是比自己要亲近多了。 “方才我去给太子妃诊脉的时候,你不在,她的情况没什么变化,挺好的。”说实话,这段日子,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帮言诗云想解毒的办法,所以每当碰到赵太医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会有些惭愧。还好太子妃的情况稳定,等自己忙过了这件重要的事情之后,再好好帮她想解毒的办法吧。 段怀瑾听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他听到的都是差不多这样的话,所以也都习惯了。 “那……你们慢慢聊吧,我就先走了。”自己回去之后,还有些事情要安排,衣服应该差不多已经做好了,自己还得看看细节。 眼看着温悦汐转身就要走,段怀瑾连忙道:“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最近京城不太平,我听刑部的人说,这阵子京城里来了一个厉害的飞贼,好几个大人的家里都遭了殃。”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我会小心的。” 在转身之际,温悦汐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是她背后的段映湛和段怀瑾所看不到的。京城里来了一个厉害的飞贼?这件事自己当然知道,而且比他们知道的都要多。 …… 这天晚上,孟夫人正在睡着,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这些日子,她睡得一直都不安稳,一点点动静都能让她醒过来。 而在她起身之后,躺在她身边的孟立夫也是睁开了眼睛,略带些火气冲着外面道:“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儿啊?” “将军、夫人,刑部的人进府里来了,说是要搜查。”外面一个侍女怯怯的声音传来。 孟立夫初时还缓不过神来,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方才那侍女的话,脸色顿时一变,刑部的人搜查?搜查什么?难道他们掌握了自己的什么证据? 心下一急,也顾不上什么,赶紧就胡乱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趿着鞋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方才那个传话的侍女还在外面候着,见着孟立夫出来了,赶紧道:“将军快过来看看吧,都搜到我们后院来了。” “人在哪儿呢?带我过去。” 而此时,孟夫人也赶紧穿好了衣服跟了出来。 果然,一出了院子,就听到整个府里都吵吵嚷嚷的,刑部的那人正在四处查看,连草丛里都没放过,一个个拿着火把仔细地搜着什么。 孟立夫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反而放心了些,看来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更像是来找什么东西。 为首的人见孟立夫过来了,连忙道:“下官刑部侍郎齐瑞弘见过孟将军。” “齐大人。”孟立夫亦是朝着这位齐大人还了一礼,这才开口道:“齐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还请孟将军恕罪,冒犯了,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想必您也听说了,这阵子,京城里出现了一个飞贼,还专门偷朝廷各位大人府上的东西,为了这件事,我们刑部也是头疼得很,那些个大人们天天上门询问我们什么时候抓到犯人。这不,我们今天晚上总算是发现了他的行踪,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亲眼看着他进入了孟将军您的府上。毕竟那飞贼太过狡猾,我们担心稍微耽误了,他就逃走了,所以也没来得及跟您提前说一声,就进来搜查了,还请将军能够体谅我们的难处。” 那些大人们也是够难缠的,天天上刑部来闹,不过也是,那飞贼偷走的可都不是一般值钱的东西,难怪那些大人们不甘心了。 孟立夫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当即就大度道:“没关系,都是为了朝廷办事,能理解,你们尽管搜就是了,如果能在我这里结束了这桩案子,我也高兴。” 第225章 反诬陷(二更) 这位姓齐的侍郎大人本还以为会遭到孟立夫的刁难,没有想到他竟这么通情达理,连句难听的话都没说就让他们的人随便搜了,顿觉这位驻边大将军是个通情达理,并且气度非凡的人,不由吩咐自己的属下道:“你们搜归搜,不过可千万小心一点儿,别把将军家里的东西给弄坏了。” 这位齐大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一道宏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大人,这里发现血迹!”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他那个方向看去,这位齐侍郎走上前去,立刻就有人拿着火把给他照亮,他低头看去,果然看到草地上有明显的血迹,而且血迹的旁边还有一个鞋印,看起来应该是刚刚留下的。 “行了,都别围在这里了,赶紧给我搜,那个飞贼肯定就在这里,今天晚上必须把他抓住!”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自己给逮着了。之前那一通射箭肯定是伤了他,他这才赶紧找了一个地方藏起来,没想到竟是恰好躲在了孟将军的家里,如今整个孟府都已经被刑部的人围得严严实实的了,这次他是插翅也难逃了。 “都给我仔细点,犯人受伤了,顺着血迹找。” 整个府里都被刑部的人这样搜,孟府里的下人心里不由有些慌慌的。 “太吓人,犯人现在就在我们府里啊,该不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吧?” “哎呀,你别吓唬我。” 所有孟府里的下人全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而孟立夫则是跟这位齐侍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因为孟府并不很大,所有很快就有了线索,“大人,这间房门口有血迹,旁边有鞋印,看着像是进去了。” 那位齐侍郎闻言顿时严肃起来,快步走到那房间的门口,果然看到房门外面有血迹,旁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鞋印。 齐侍郎朝着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散落在周围的那些官兵立刻都轻手轻脚地围了上来,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犯人这个时候很有可能就躲在这个房间里。 看到这情形,在一旁看着的孟夫人也是不由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抓住了孟立夫的衣袖,而孟立夫看起来则淡定得多,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那位齐侍郎猛地踢开房门,一旁候着的士兵立刻就手持武器冲了进去。 这是一间客房,平时没有人住,所有房间里并没有点灯,不过此时官兵们手里的火把已经把这间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齐侍郎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搜!尤其是那个柜子,还有那个大箱子,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我好好搜一遍。” “是。” 这一回齐侍郎也亲自到处查看,可是却一直也没发现更多的血迹。 “大人,您看这个。” 齐侍郎闻言立刻回头,只见自己的一个手下正拿着一件衣服朝自己走过来,一开始的时候,齐侍郎没有看清,待那属下走近了,他才注意到原来那衣服上是有血迹的。 “大人,还不止这一件。” 齐侍郎闻言皱眉,“什么意思?” “还有一件跟这件一模一样的,上面也沾了血迹。” “什么?!”这语气完全是惊诧了。 “是真的。”那人以为齐侍郎是不相信,赶紧走到那大箱子旁边把另外一件也拿了过来。 果然两件衣服一模一样,上面还都沾染了血迹。 “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就在这箱子的后面,这墙角的地方。”那人指了指墙角处的那块地上。 齐侍郎手里拎着这两件衣服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就算凶手在这里换下了沾血的衣服,也不会有两件一模一样的啊?难不成凶手还有穿两件相同衣服的怪癖不成? 而且这衣服的料子摸上去这么好,有哪个做贼的会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去偷东西啊? 就在这位侍郎大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孟立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原本是因为见他们许久都没出来,想进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想到一进来就看到齐侍郎手里拿着的那两件衣服,刚刚跨进房门的那两只脚立刻就僵住了,怎么可能?这两件衣服怎么会……?! 齐侍郎转过头去看到孟立夫僵在那里,眼睛里似有惊恐之色,不由起了疑心,孟将军现在的神情跟自己审问那些犯人,把证据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一样的。 难道自己手中的这两件衣服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孟立夫惊讶过后,便是满心的慌乱,究竟是谁把这两件衣服放在这里的?之前夫人不是说已经把那件给丢掉了吗?怎么此时会在这里?难道是有人捡了回来?那这另一件又是怎么回事儿?这里是客房,府里的下人不会把自己的衣服给放在客房里的。 此时的孟立夫完全懵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孟将军?”见孟立夫久久不能回神,这位齐侍郎不由出声唤道。 孟立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之后,他已是万分懊恼,方才不应该表现得那么失态的,这下肯定会被怀疑了。 “正好下官有事情要请教将军,请问这两件衣服是贵府原本就有的吗?” 这个时候,孟立夫已经走近,清楚地看到了两件衣服上的血迹。但现在关键的不是这个,自己要怎么回答这位齐侍郎的问话? 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吗?”孟将军看起来怎么像是在犹豫?这两件衣服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是我的。”为了让这位齐侍郎不再纠缠在衣服的问题上,情急之下,孟立夫也没有办法想太多,急忙承认是自己的。 “两件都是?” “对,两件都是。”然后解释道:“因为当时喜欢这个布料和款式,就让人一样做了两件。” “原来是这样。”齐侍郎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心里的怀疑却并未消失,从方才孟将军进门看到这两件衣服时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这两件衣服于他而言很重要,一定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孟将军,这个……您看,这上头留有那飞贼的血迹,算是物证,照规矩,我们得拿回去交差的。不过您放心,等收录归档之后,我们就会把它们还给您的。” 孟立夫手心里不由冒出冷汗,“不过是那飞贼偶然间在上面留下了点血迹,算不得物证吧?” 孟立夫越是这样的态度,齐侍郎心中就越是怀疑,如果只是两件普通的衣服,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拿回刑部去? “孟将军不知道,我们刑部的规矩严得很,像这样的物证,要是不上报,若是以后被查出来了,肯定要受到重罚的。而且这才牵扯到朝中的好几个大臣,尚书大人要求得就更加严格了,我们实在是不得不按照规矩来,还请将军能够体谅。” 孟立夫知道如果自己再继续阻止他的话,就会引人怀疑了,毕竟若只是两件衣服而已,何至于费这般口舌,坏了刑部的规矩。 可要是这衣服真的被他给拿回刑部去了,那自己岂不是就危险了,这位齐侍郎虽然没有去太子的婚礼,可是刑部尚书去了啊,他要是认出这衣服是自己在太子婚礼上穿的那件的,再联系之前的事情,那岂不就要怀疑自己了? “齐大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可以。” 二人走出客房,到了一旁安静的地方,孟立夫这才开口道:“齐大人,实不相瞒,这两件衣服是我夫人亲手给我做的,我实在不忍它们被拿去刑部,过那么多人的手。再说,这衣服上的血迹,只是凶手在这里藏身的时候偶然间滴上的,就算拿回刑部去,应该也没什么用。就请齐大人通融一下,不要把这两件衣服作为证物带回刑部去了。” “原来是这样,只是……我们刑部也是刑部的规矩,不如这样吧,如果孟将军您实在是担心的话,我来跟夫人说,请她见谅。” 眼看着这位齐侍郎转身就要去找自己的夫人,孟立夫赶紧道:“算了,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就瞒着她吧,她若是知道了只怕要伤心了。” 孟立夫当然不希望齐侍郎去找自己的夫人说这个,因为他方才说的都是假的,那衣服当然不是孟夫人帮他做的,他还没有跟自己的夫人对过,如果让齐侍郎这样找去,自己的夫人肯定会露馅儿的。 “将军放心,我们会小心的,不会弄坏或者弄脏了您的衣服,到时候我亲自跟您送过来,您看行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孟立夫还能说不行吗? 刑部的人在孟府里搜了大半夜,除了几处血迹、几个足迹之外,唯一找到的就是那两件衣服了。 因为孟立夫以‘怕自己的夫人看到会伤心’为借口,不让那两件衣服出现在自己夫人面前,所以孟夫人只知道刑部的人从客房里搜到了什么东西带走了,却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到刑部的人都撤离孟府之后,孟立夫吩咐所有的人都各自回房,他自己也拉着孟夫人回了他们的房间,一关上房门之后,孟立夫就沉声道:“出事了。” 孟夫人还没有从方才的那场慌乱里回过神来,此时听到孟立夫这样说,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方才那位侍郎大人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什么?” “我的那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孟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 “我问你,之前的那件衣服,你的确丢掉了吗?” “是啊,我肯定我丢掉了。” 孟立夫喃喃道:“难道是又被什么给捡了去?”不对,就算被别人捡走了,也不会送回孟府里来,更不会搁在孟府的客房之中。还有另外的一件衣服,上次让下人洗好自己,分明是自己亲手放在了衣箱的底下,怎么会跑到客房里去了呢? 想到这里,孟立夫赶紧跑去衣箱跟前,打开来,着急地去看自己压在箱底的那件衣服还在不在,结果真的不在了。 “将军,你在找什么?” 孟立夫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亲手放的那件衣服不见了,你真的没有动过它吗?”他转而看向站在那里的自己的夫人。 “我没有动过,我发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孟立夫扶着桌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怎么刑部抓贼的一件事情,却演变成了自己的危机? 那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已经被拿去刑部了,万一他们要是怀疑自己……孟立夫渐渐恢复了理智,他想来想去,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在陷害自己,什么捉贼,完全就是一场戏,目的就是让刑部的人搜出那两件衣服并且把它拿走,客房里其他的地方都没血迹,只有那两件衣服上有血迹,分明是有人故意要让那两件衣服被当作证据给带走。 而孟立夫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温悦汐!只有她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再加上她有蔚王殿下的帮忙,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大约上次她约自己和夫人一起去郊外吃饭,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为了试探自己的,那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两件衣服的事情的? “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有意或者无意跟升平郡主说起过我有两件相同衣服的事情?上次她请我们一起去郊外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此时孟夫人的心里亦是十分紧张,虽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很多坏事,但是她也并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出事啊,此时听到孟立夫这样问,孟夫人赶紧摇头,“我没跟她说过衣服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我……”孟夫人还在犹豫着该说不该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做什么?难道你想看着我们全家去死吗?” “我跟升平郡主请求过,让她帮我劝你尽早离开京城。我还跟她说……说若是我们再在京城留下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孟立夫的神色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你跟她说我下毒的事情了?” 孟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有说这个,我只是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自己只是想要提醒升平郡主而已。 “愚蠢,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这些话,才会有今天晚上的这些事情,等着看吧,说不定明天刑部的人就会来找我问话了,这下子,如果弄不好的话,我们全家都得完!” “你怀疑今天的事情是升平郡主做的?” “你以为呢?她可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蠢,除了她没有别的人有这样的动机、这样的能力去做这件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只能好好想想了。有一件事你记清楚了,我方才跟那位齐侍郎说,那两件衣服是你亲手给我做的,我很珍视,以后若是再有人问你,你可别说错话了。” 孟夫人不解,“为什么要这样说?”没有必要去撒这样的谎吧? “我这样说是为了让那个齐侍郎不要把衣服作为证物拿走,可是这个人却是软硬不吃,坚持要把那两件衣服拿走。早知道他一定要拿走,我当时还不如否认衣服是我的,今后推脱起来也方便些,只说别人陷害我的也就是了,可是我方才又亲口承认了衣服是我的,这就麻烦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给太子妃下毒,这样的罪名,足以株连九族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226章 小两口吵架(一更) 深夜时分的平晏侯府正是一片沉寂,廊下挂着的纱灯随夜风轻轻摆动,光影一闪,有一道身影迅速掠过。 温悦汐的房间里烛火未熄,照出一室的暖黄。 “郡主,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 温悦汐放下手中的医术,从软榻上缓缓起身,撩开珠帘走到外间,那个人已经在候着了。 “如何了?” “回郡主的话,一切都照郡主的安排,很顺利。刑部的那位齐侍郎把那两件衣服当作证物给带走了。” “很好,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是,属下告退。” 那人离开之后,温悦汐看向窗外,外面可真黑啊,不知道那位侍郎大人发现衣服上的玄机没有。 “成了,绿弗,你也回去睡吧,明天早上不用急着过来,我估计要睡到中午了。” 绿弗闻言笑了笑,“知道了。” 却说那位侍郎大人带着人离开孟府之后,就径直回了刑部,刑部当值的人正坐在那里打瞌睡,只觉眼前一片朦胧火光,赶紧就睁开了眼睛,见是齐侍郎他们回来了,就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躬身行礼,“侍郎大人。”心中暗道:看这情形,应该还是没有抓到犯人。 只见那齐侍郎转身对身后的那些举着火把的官兵道:“今天晚上辛苦了,你们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所有齐齐应了一声,便是各自散去了。 齐侍郎这才转身对那当值的人道:“走吧,把证物房的门打开,我把这两件证据先放进去。” 那人看了一眼齐侍郎手里的衣服,不由暗暗诧异:这衣服是证据? “大人请跟小的来。” 他一边举着灯笼带齐侍郎去证物房,一边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两件衣服就是那个飞贼留下的证据?” “是啊,这衣服是……”说到这里,那齐侍郎忽然顿住了,脚步也是停了下来。 “大人你怎么了?” “你先把灯笼拿远一点。”方才明明暗暗间,自己似乎看到衣服上有那么一点点亮。 虽然不明白齐侍郎是什么用意,但是那个当值的人还是依言把灯笼拿远了一些。等他再回身去看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这衣服上的亮光是什么? 齐侍郎此时心中一阵激动,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真相。虽然太子妃中毒的案子是交给大理寺去查的,但是刑部和大理寺几乎每日都有来往,自己也常常到大理寺去交接案子和犯人,关于这件让大理寺上下都头疼不已的案子,他当然也是有所耳闻。当初升平郡主之所以被当做犯人,就是因为在她的衣服上发现了毒药的粉末。那种叫‘梦殇’的毒药,粉末是可以发光的,这也是大理寺的人告诉自己的,据说当天,皇上下令查验了所有人除了升平郡主身上有毒药的粉末之外,其他人身上均没有任何发现。 可是这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齐侍郎站在那里仔细翻看了一下,其中一件零散地有些点点亮光,而另一件上头除了有血迹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个当值的人见齐侍郎只是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手里的两件衣服,半晌了都不动一下,不由出声唤道:“大人……” 齐侍郎闻声回神,抬眸看向他,“走吧,去证物房。” 把证物放好之后,齐侍郎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对那当值的人道:“这两件证物十分重要,我担心会出身意外,所以要在这里时刻不离地看着,你先回去吧。” “大人,我能问一句吗?方才看到的衣服上的亮光是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一切都得等天亮,尚书大人来了之后才能有定夺。”如果自己的推测是真的,那这件事就太大了,不仅牵扯到驻边大将军,还牵扯到升平郡主和太子妃,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尊贵非常的人物,更何况一下来还牵扯到三个,光是这样想想,齐侍郎就觉得紧张不已。 因为推测出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这位齐侍郎不敢稍有懈怠,时刻牢牢地看紧眼前的这两件证物,生怕它们有了闪失,一整夜都没合眼。 一直到了天亮,刑部尚书到了之后,听说齐侍郎昨天晚上在证物房里呆了一夜,惊异之下,赶紧就去了证物房。 齐侍郎见尚书大人进来了,赶紧起身要见,却被那刑部尚书摆手阻止,“行了,你这是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刑部有规矩吗?为何在证物房停留这么久?” “大人先别忙着生气,您且来看看这个。” 齐侍郎也不敢动那两件衣服,只得请尚书大人上前去看。 “尚书大人看这衣服眼熟吗?” “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了,你别跟本官卖关子,说吧,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在证物房里呆一夜就是为了这个?” “您仔细想想,这衣服是不是孟将军在太子大婚之日婚礼上穿的那件?” 被齐侍郎这么一提醒,尚书大人顿时想起来了,“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不过,这衣服怎么会在这里?”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件? 等一下,一模一样的两件,这位刑部的尚书大人在刑部呆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他脑袋里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见自己的尚书大人似乎有所了悟,齐侍郎把衣服带到房间里光线暗的地方,并且用衣服一遮,果然看到上头点点的亮光。 “这衣服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刑部尚书这时候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是事关太子妃中毒的大事,大理寺最近为了这件事没少被皇上斥责,自从事发之后,一点进展都没有,唯一有嫌疑的升平郡主还被太子妃亲口证实,并不是犯人。 如果这件案子能由刑部来破获的话,自然是荣光无限,可是如果事关孟将军,他毕竟有军权在手,又驻守北疆这么多年,万一他要是有了什么异动,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听得齐侍郎详述了昨天晚上的情形,刑部尚书的脸色越发凝重,孟将军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可是自己能随便动他吗?他手里有兵权,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大人,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把孟将军请到我们刑部来问问了。”这种程度的证据,已经足以把他关押收监了。 那尚书大人却是摇头,“先别忙。这件事牵扯太大,容我先向皇上禀报再说,不能轻举妄动。”上次在升平郡主身上发现了毒药的粉末,后来也不证实是有人故意嫁祸的吗?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能草率,一切都交由皇上决定才好。 “你看好这两件证物,我这就进宫去面见皇上。” …… “公公可知父皇唤我过去是为了何事?”段怀瑾一边走着,一边问身后跟着的李公公。 “这个……好像是跟太子妃中毒有关的事情,刑部的尚书大人此刻就在皇上的御书房里,估计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段怀瑾听了之后,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太子妃中毒的暗自不是交给了大理寺吗?这么刑部又来插一脚? 等段怀瑾去到御书房的时候,只听得皇上对他道:“朕叫你来,是因为太子妃中毒的事情有了新的线索。”然后就是让刑部尚书把事情的经过又跟段怀瑾说了一遍。 段怀瑾听完之后,很是意外,这件事竟然跟孟将军有关?无论自己怎么想,也绝想不到会是他啊,他有什么理由要给言诗云下毒啊? 片刻之后,皇上吩咐刑部尚书先出去等着,留了段怀瑾一个人在这里,这才对他道:“此事事关重大,孟将军乃是驻边大将军,手底下有数十万将士,此事稍有不妥,很有可能会引起一场不小的动乱。所以,朕把这件事交给你,由你来带着刑部的人一起办好这件案子。”原来这件事是要交给蔚王比较合适的,毕竟太子还太稚嫩,有些事情他一定能把握得好,但是没办法,因为这件事也跟升平郡主有关,蔚王得避嫌,这件事不能交给他。 段怀瑾知道如果孟立夫真的是犯人的话意味着什么,所以顿时感觉身上的担子很重。 出了御书房,段怀瑾回到东宫,言诗云见他一脸凝重的进来,不由有些担忧地问道:“太子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段怀瑾摇了摇头,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若是抓了孟立夫,北疆那边他的属下们会有异动,说实话,以孟立夫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只是找他来问话,也会引起一番震动。 “没什么,我只是……对了,你在大婚的当天有见过孟立夫孟将军吗?” 言诗云奇怪地看着段怀瑾,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没有啊,大婚当天我怎么可能会见到男人?你怎么会跟升平郡主一样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被言诗云这么一提醒,段怀瑾想起来了,上次温悦汐来的时候,也问过言诗云,是不是见过男人这样的话,自己当时还觉得奇怪,而她说只是随口一问。 如今再回想起来,她可能不止是随口一问,难道她已经怀疑到孟立夫的身上?不然她怎么会问言诗云那么奇怪的问题?温悦汐一定知道自己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行,自己得去问问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眼看着段怀瑾刚坐下就起身要走,言诗云不由问道:“太子这是干什么去?” “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去问问。” 话音还没消散,人就已经走远了。 段怀瑾出了皇宫之后,直奔平晏侯府,平晏侯府的下人见是太子殿下来了,便是引他去了前厅。 谁知道还没进到前厅里呢,远远地就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其中一道声音自己还很熟悉,是映湛的声音,好像提到解除婚约什么的。 “太子殿下来了。” 随着这一声落下,段映湛和许宓两个人才安静下来,却都是气鼓鼓地看着对方。 “那个……太子殿下请在这里稍坐,我们郡主马上就来。”说着,便躬身退了下去。 “你怎么来这里了?”段映湛终于挪开视线看向段怀瑾。 段怀瑾看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女子,他记得,这不是映湛的未婚妻吗? “我有些事情要找升平郡主问问,你们这是……?” 段映湛无奈地摆手,“行,别提了,这丫头不识好人心。” 许宓闻言轻哼一声,“你自己红杏出墙你怎么不说?反正我就是要跟你解除婚约,你找你那娇滴滴的红颜知己去!” “我都跟你解释了多少遍了,我是被骗过去的,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谁信呢?” 这两个人又是吵了起来,段怀瑾在那里听得是一头雾水的。 不多时之后,温悦汐才出现在前厅里,看到仍在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不由摇了摇头,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段怀瑾的面前,开口道:“我们去花厅里说话吧,让他们小两口好好在这里吵。” 本来一心只顾着吵架的两个人一听到这话,顿时齐齐看向温悦汐,同时怒声道:“谁跟他(她)小两口?” 温悦汐冲他们二人做了个抱拳的姿势,道:“得,我不惹你们,你们两个在这里慢慢吵,不打扰你们了。”说话的同时,示意段怀瑾跟上自己。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耳边才终于清净了,段怀瑾有些不解地道:“我还从来没见映湛这样过。” 温悦汐笑了笑,“他啊,是爱一个人不自知,偏偏还碰上一个同样爱而不自知的宓儿,两个人有得折腾了。” 段怀瑾奇怪地看着温悦汐,“若是喜欢对方,怎么会吵得这样厉害呢?” “喜欢的心情都差不多,但是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却有千万种,有的人是越吵越有感情的,就连醋味都很好闻,难道太子殿下没有闻到方才空气中浓浓的酸味儿吗?” 连醋味儿都很好闻?段怀瑾有些理解不了。 “既然他们都是爱而不自知,你为何不点醒他们呢?”他们两个不都是温悦汐的好友吗?提醒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有的时候暧昧是爱情最美好的一个阶段,不要去打扰,不要去点醒,互相喜欢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让他们好好享受现在的感觉不是更好吗?” 暧昧?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段怀瑾好奇,但是心里也有些失落,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 进到花厅之中,二人坐下之后,侍女把茶奉上,温悦汐才开口道:“太子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呢?”但其实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很清楚段怀瑾的来意了,就等着段怀瑾开口问自己而已。 段怀瑾略沉了沉心思,这才开口道:“你上次进宫的时候,问过太子妃,在大婚的当天她有没有见到什么男人对吧?” 温悦汐笑了笑,“我都说了,那是随便问问的,太子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段怀瑾却是直直盯着温悦汐的眼睛,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怀疑下毒的人是孟将军。” 温悦汐闻言,端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晃出来了几滴。 而她这反应足以让段怀瑾认定他自己是猜对了。 只见温悦汐轻轻放下茶杯,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去虎口上的几滴茶水,这才轻声开口道:“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问呢?” “因为刑部的人找到了足以指证孟将军的证据!” 温悦汐又是脸色一变,“果真……是他吗?” 段怀瑾没有错过任何可疑的地方,追问道:“‘果真’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是孟将军?” 第227章 缉拿归案(二更) “没有,我之前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你能先告诉我刑部的人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昨天晚上,刑部的人在追踪飞贼的时候,一起跟到了孟府,结果在孟府里找到了当日孟将军在宫中婚宴上穿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的两件,并且在其中一件上发现了毒粉粉末留下淡的痕迹,跟当日在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温悦汐喃喃低声道:“竟然真的是他,枉我这么相信他,以为他跟我父亲如同亲兄弟一般,任是谁要嫁祸我都不会是他,结果……” “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你之前为什么会怀疑他了吗?” “因为之前有一次,我邀请孟叔……孟将军和孟夫人一起吃饭,当时我有一件衣服要送给孟夫人,所以单独带她去房间里试了衣服,结果孟夫人跟我说,要让孟将军带着他们母子一起赶紧离开京城,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当时我就追问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跟我说孟将军要害我。等到再要问时,她就什么都不说了,只说自己那两天精神不好,胡言乱语而已,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孟夫人竟然这样警告过温悦汐,看来孟夫人是知情的。 “你因此而怀疑起了孟将军?可是你怎么没有跟大理寺的人说这件事呢?” “因为我那时候并不是很相信孟夫人的话,当时的她看起来的确有些恍恍惚惚的,我都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而且,孟叔叔对我挺好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我父亲亲如兄弟,我并不愿相信孟夫人说的,他会害我的话。但是你知道,在听了这样的话时候,我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波动的,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孟叔叔的,但是还是有些忍不住去怀疑,而且回想那天,孟将军的确有好几次都在我身边站了不短的时间,他完全有机会把药粉洒在我的衣袖上,所以那天我去宫里给太子妃诊脉的时候,才会突然问出那么一句话。” “你当时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大理寺的。”段怀瑾在心中暗自摇头,如果那个时候她就说了的话,也许就不会拖这么久了。 “抱歉,因为我私人的情感,所以……我真的很不愿相信真的是孟叔叔嫁祸给我。没想到如今,我想躲避也躲避不了了,连证据都搜出来了。只是我还是想不通,孟叔叔为什么要害我呢?他又为什么要给太子妃下毒呢?” “这个还得继续去查。”是啊,现在孟立夫下毒并且嫁祸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完全说不通啊。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会把孟将军收监吗?” 面对温悦汐的这个问题,段怀瑾心里生出些羞愧来,按道理来说,以目前的证据,就足以将孟将军带去刑部审问了,但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好轻举妄动…… “这个……还得看情况再说,先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 温悦汐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段怀瑾和刑部的那帮人顾虑的是什么,不就担心孟立夫手底下的十几万大军会造反吗?太子殿下,请放心,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见温悦汐不说话,段怀瑾的心里越发愧疚难堪,也不再多留,径直起身告辞了。 温悦汐差人送他出去,这才回去了前厅里。 许宓和段映湛两个人的吵架已经告一段落,各自坐在那里平息怒气。 温悦汐见他们两个这样,含笑开口道:“吵痛快了吗?行了,没见过像你们两个这么幼稚的人,不就一点破事儿说开了不就行了吗?” 事情的经过原是这样的,今天宓儿跟师父和挽祯一起出去,谁知道竟然看到段映湛和一个女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当然‘说说笑笑’这四个字是宓儿说的,映湛并没有承认,他说当时是庆王妃派人回庆王府,说让他过去送点东西,他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在府里禁足了这么些日子,能出去自然是高兴的,他也不知道到了之后会是那样的情形,结果还正好被宓儿给看到了。 然后两个人回来之后就这么吵起来了。 段映湛这时才想起方才段怀瑾来过,不由开口问温悦汐道:“太子殿下走了吗?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 自段怀瑾从温悦汐的口中得知,孟夫人曾经警示过温悦汐,孟将军会害她的话之后,段怀瑾就更加确认孟立夫是那个给言诗云下毒并且嫁祸给温悦汐的犯人了,虽然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还说不清楚,这些都可以把他关进牢里之后再慢慢审问,毕竟事实证据都已经很清楚了。可是问题就在于,他们根本就不能把孟立夫下狱,这可牵扯到边关的安宁。 “太子殿下,如果孟将军真的就是给太子妃下毒的那个人,可有些地方还是说不通啊,比如他是怎么靠近太子妃的?”开口说话的正是从孟府里搜出那两件证物的侍郎大人。 段怀瑾闻言轻轻点头,“还有,孟立夫究竟是怎么把另外一件衣服带进宫里去,这一点也值得怀疑,所以,我觉得他有一个在宫里的内应。”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孟将军一个人就已经够棘手的了,现在还来了一个内应,关键是他们现在还不能轻易提审孟立夫。 “那太子殿下以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反正再怎么棘手,上面还有太子殿下顶着呢,有什么责任也不必他们刑部的人担着。 段怀瑾并没有回答这个问话,而是问他们道:“孟府那里有什么情况?” “已经派人看着了,孟将军这两天一直都呆在府里,几乎没有外出过。” “要盯紧了他,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他这个时候一定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了,小心他狗急跳墙。” “是。” “接下来你们就要暗中查访有没有什么宫里的人跟孟将军有牵连,如果有的话,那个人就有可能是他的内应,不管是主犯还是从犯我们都必须一起抓住,明白吗?” “明白。” 虽然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挺有信心,但是段怀瑾其实挺发愁的,要怎么才能避免北疆那些孟立夫手底下的兵暴动呢?或许换一个将军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一件大事?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赌的,怕的就是这个万一。 而就在段怀瑾无比发愁的时候,温悦汐送给他的大礼到了。 “太子殿下,刚才刑部的门口晕过去一个人,在晕倒之前,他跟守门的人说他是……说他是平晏侯生前的近侍翟正裕!”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平晏侯去世也有十来年了,怎么又跑出来一个近侍来? 段怀瑾也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人在哪里?” “已经被抬进来了。” “带我过去看看。” 段怀瑾之前并没有见过翟正裕,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只有等他醒来了再说。 妙毒夫人给翟正裕准备的药量是经过她缜密推算过的,所以没过多久,翟正裕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一开口就道:“哪位是刑部的尚书大人,我要见尚书大人,有十分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一旁的人赶紧提醒道:“太子殿下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就跟太子殿下说吧。” 这个时候,段怀瑾走上前来,看着翟正裕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就是。” 翟正裕先是俯身给段怀瑾叩了一个头,然后才开口道:“太子殿下,温将军死得冤枉,他是被人出卖给害死的!” 在场的人此时都是一头雾水,今天也真是奇了,突然跑出来一个自称是平晏侯近侍的人晕倒在门口不说,现在这个人还说平晏侯的死另有隐情。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平晏侯生前的近侍?据我所知,平晏侯的近侍在十年前已经跟随平晏侯一起死在了沙场上,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不是死而复生,是我根本就每次。这十来年我一直都被孟立夫给关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我没死,他之所以把我给关起来就是因为我知道温将军死亡的真相!” 这一番言论不由让在场的人都是汗毛直立,这是什么状况? 听翟正裕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段怀瑾久久回不过神来,如果他说的这件事是真的,那这可是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尤其是对于昊黎的百姓来说,就更为震惊了。 段怀瑾走到一旁对其中一位刑部的官员低声吩咐道:“去派人请禁军统领杨大人过来,当年他也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如果这个人当年真的是平晏侯的近侍的话,他应该能认得出来的。” “是。” 那个人应了之后,转身就要走出去,却又是被段怀瑾给叫住,“等一下,你再找一个人去平晏侯府一趟,请升平郡主一起过来。”这件事的主角毕竟是她的父亲,她应该在场的。 说实话,在听了那个人讲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之后,段怀瑾的心里是偏向于相信他的,因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得很清楚,也很合理,而且孟立夫这个人已经很不值得相信了,也许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害温悦汐,只是仍想不通这件事跟言诗云有什么关系。 禁军统领杨统领先到了,他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他当然认识平晏侯的近侍翟正裕了,自己跟他还一起赛过马喝过酒呢。虽然他心里觉得肯定是有人假冒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地暗暗希望会是真的,当年那战场上留下的不止是自己的热血还有遗憾,本来他们已经胜利在望,谁会想到主帅却突然遭敌人埋伏,战死在了沙场上,一时间军心不稳,再不复之前场场胜利的战绩。其实他们是可以胜利的,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这也是杨统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原本肯定会胜利的一场仗,最终却为何会以那样的方式收场。 “杨统领里面请。” 听到这声音,屋子里的人都是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杨统领,而躺在那里的翟正裕也是起身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对视,都认出了彼此。 “杨兄。” “翟兄。” 翟正裕径直起身跟杨统领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段怀瑾见此情形,便是知道不用问了,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是平晏侯生前的近侍,这也就意味着他说的那些都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个时候,又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他人又是朝门口看去,原来是温悦汐,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蔚王段蔚予。 温悦汐像是第一次见到翟正裕一般看着他,“您真的就是我父亲生前的近侍?” 翟正裕还有些不适应,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我就是。” “我们还是先坐下来再说吧,事情可能有点长。” 温悦汐坐下之后,也是装作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天啊,没有想到我一直以为对我很好的孟叔叔竟然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枉我一直这么相信他,怪不得他要把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嫁祸给我,他是巴不得让我去死呢。孟夫人提醒我的时候,我该相信她的,我当时还一心以为她是情绪不稳定,所以胡言乱语,是我自己太相信那个人了。” 而一旁的段蔚予也是配合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着。 温悦汐抬手拭了一把眼泪,这才看向段怀瑾和刑部的那些人,“事到如今,认证物证都有了,你们怎么还不把那个人给抓起来?一桩是给太子妃下毒的案子,一桩通敌卖国害死我父亲的案子,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件都足以让那个人上断头台了,为什么你们还什么都不做,任由他逍遥法外?” 被温悦汐这么一说,刑部的那些人顿时面上无光,但是一想,这跟他们原也没什么关系,连太子殿下都没发话呢,他们敢拿孟将军怎么办?只是看看升平郡主哭得这样可怜,心中也是不忍,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受不了的。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桩案子之所以迟迟不把犯人缉拿归案的为难之处呢?所以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开口说什么。 这个时候只听得段蔚予清朗的声音响起,“孟将军的身份的确特殊,他在边关掌握着数十万雄兵,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是很有影响。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把他通敌卖国的消息传出去,并且宣告天下平晏侯就是被他出卖而害死的,同时有人证在这里,那还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他卖命呢?如今在北疆军营里身处要职的那些人,也有不少的一部分当年曾经做过平晏侯的兵吧?你们说,如果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段怀瑾顿时舒展开眉头,对刑部的人下令道:“现在带人去孟府把孟立夫抓捕归案,同时把有关两件案子的情况都传出去,尤其是孟立夫通敌卖国的传闻一定要传开。” 在如今这种弄状况下,已经没有人相信孟立夫了,温悦汐给他们提供了所有需要的认证物证,就等着他们查问出最后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那就是这所有事情的起因,而他的同伙又是谁…… “你们干什么?怎么直接往里闯啊?”孟府守门的人见着一群拿着武器的官兵闯了进来,不由惊慌起来。 “奉太子之名缉拿孟立夫归案,尔等不得阻拦,否则按律严惩!” 第228章 诈他一诈(一更) 面对突然闯进府里来的这些官兵,孟府里的下人们都是惊慌不已,是他们听错了吗?这些闯进来的官兵是来抓将军的?! 而孟立夫本人也是绝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有想过刑部的人会来找自己,毕竟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的确很惹人怀疑,这两天他一直在想一个合适的、能让别人信服的说辞,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刑部会直接派人上门来捉拿自己。 自己可是驻边大将军,仅仅凭着两件衣服就这般大动干戈地要把自己给抓走?难道他们就不怕引起什么动乱吗?奉太子之命?看来这个太子也是个急功近利的,就凭这一点儿点儿的证据就想给自己定罪。 孟立夫的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听到下人急忙传来的消息之后,也不紧张,竟还让旁边的侍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孟夫人却是担忧不已,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只是两件衣服而已,不足以给自己定罪。 顷刻之后,刑部的人就已经闯了进来,丝毫不客气地道:“孟将军,经查证,怀疑你跟太子妃中毒,以及平晏侯去世真相有关,太子殿下有命,请你跟我们去刑部一趟,接受太子殿下的审问。” 手中白瓷茶杯猛地一晃,里面的茶水泼在衣服上,孟立夫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满目讶然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这几个官兵,跟平晏侯去世有关?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个人已经…… 方才的淡定自若全都不见了,孟立夫的脸色顿时煞白。 “孟将军,跟我们走吧,太子殿下还在刑部里等着呢。” 孟立夫这才沉了沉心思,暗暗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慌,只要自己全盘否认就行了,一面之词不足以定罪,除非翟正裕的手里还有别的证据,否则自己也可以说他是故意诬陷。 不过名声受损是必然的了,消息传出去,必然受到众人议论,等自己回去北疆之后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抚自己手底下的人。 只见孟立夫起身道:“走吧,我跟你们去见太子殿下,把话给说清楚。” 孟立夫刚随刑部的人一起走了出来,迎面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满脸着急地快步赶过来。 “立夫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孟立夫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语气沉稳地道:“母亲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人诬陷我,我过去说清楚就会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儿。” “真的?”老夫人看这阵仗也是被吓坏了,此时也不知孟立夫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真的,母亲您放心吧,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然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在刑部里等着他的是什么。 相反,她的妻子孟夫人却有一种强烈的、很不好的预感,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丈夫走远,心里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刑部大堂,一片庄严肃穆,太子段怀瑾端坐于高堂之上,背脊挺拔,不怒自威。刑部尚书以及他的下属坐于右侧,而左侧坐的是温悦汐和段蔚予。 “启禀太子殿下,孟立夫已经带到。”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孟立夫泰然步入,看到温悦汐和段蔚予也在这里,很是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他便镇定下来,从容地朝着段怀瑾行了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然而这一次段怀瑾却并未让他起身,而是示意一旁候着的刑部的官员把证物给呈上来。 孟立夫早有准备,所以在两件衣服呈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这个时候,段怀瑾冷着一双眸子,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孟立夫,“这两件衣服是你的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臣的。”孟立夫坦然承认。 “为什么要做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因为这料子和样式,都是臣喜欢的,所以臣的夫人就一模一样做了两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的大婚之日,孟将军你穿的是这两件中的其中一件吧?你能分辨得出当日你穿的是哪一件吗?” 孟立夫看着面前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摇了摇头,“臣分辨不出。” “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两件衣服之中,为何其中一件上面沾有太子妃所中之毒‘梦殇’的粉末吗?” 孟立夫闻言立刻抬头震惊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太子段怀瑾,“怎么可能?!” 他此刻的震惊的确不是装出来的,他没有想到被拿走的那两件衣服上还有毒药的粉末,愣怔了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温悦汐,他想他已经知道陷害自己的人是谁了,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温悦汐见他看向自己,也顺势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问道:“孟叔叔,您为什么要陷害我?因为您跟我的父亲是好兄弟,所以我把您当做亲叔叔一样看待,可是您竟然……” 话还没说完,温悦汐就把脸埋在段蔚予的胸膛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似哭得很厉害的模样。 在场所有人看着这样的温悦汐心里都很是同情,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可孟立夫的心里却很清楚,眼前的温悦汐都是装的,自己完全被她给耍了。什么证据?全都是骗人的,那两件衣服,一件被自己的夫人给扔掉了,另外一件由自己亲手放入箱底。怎么可能两件衣服一起跑到了客房里?除非是见了鬼了,否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自己,除了这个升平郡主他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现在看来,飞贼什么的都是假的,不过是拿来引刑部的那些人上钩的罢了,由他们来发现这两件证据当然是再合适不过。毒药的粉末也肯定是她故意撒上去,栽赃自己的,让孟立夫觉得奇怪的是,温悦汐是怎么知道衣服的事情的?自己分明已经问过自己的夫人了,她说她确定没有跟升平郡主说过。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相信自己的夫人不会说谎。 所以说,升平郡主究竟是怎么知道衣服的事情的呢?难道她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证人?这让孟立夫感觉紧张起来。 “所以,孟将军,你承认你给太子妃下毒,并且嫁祸给升平郡主的事情吗?” “不,请太子殿下明鉴,臣是冤枉的。臣完全不知道衣服上的毒药粉末是怎么回事,臣在太子您大婚当日穿的的确是这两件衣服的其中一件,但是臣并没有给太子妃下毒,也不知道衣服上的药粉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那个歹人陷害升平郡主不成,又来陷害臣。” 除了这两件衣服,他们应该也没有别的证据了,只凭这个,他们是没有办法给自己定罪的。 “可是升平郡主说,你的夫人曾经告诉她,你要害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孟立夫闻言面上露出震惊之色,“不可能的,我夫人怎么说这样的话?” 段怀瑾看了一眼仍旧坐在那里抹泪的温悦汐,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在说郡主说谎喽?”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可能哪里发生了误会。臣的夫人离乡太久,回来之后,有些不太习惯,说话什么的也有些颠三倒四的,可能是升平郡主理解错了她的话。臣与平晏侯乃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怎么可能去害他的女儿?” 段怀瑾闻言冷冷道:“既然你主动提到了平晏侯,那我们便也把另外一件事情说说吧。”说着,又是对一旁候着的人道:“去,把证人带过来。” 证人?孟立夫有预感,很有可能是翟正裕,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被带过来的正是被他关了十来年的那个人。 而跟翟正裕一起进来的还有禁军统领杨大人,在他的恳求之下,段怀瑾同意让他也在一旁观审。 孟立夫看到翟正裕之后,惊呼出声,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翟正裕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正裕,你竟然还活着!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听到他这样说,翟正裕顿时气愤道:“孟立夫,你还在这里装,我这么多年在哪里,你不是很清楚吗?如果不是你把我给关起来,温将军的死因早就大白于天下了,何至于让你隐瞒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你给我设的监牢,你竟还有脸问我这么多年我去哪里了,人在做、天在看,孟立夫,难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正裕,你在说什么啊?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立夫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孟立夫上前就要去扶住翟正裕的肩膀,却是被翟正裕一把甩开。 这个时候,温悦汐开了口,带着哭腔道:“孟立夫,事到如今了,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做什么?你先是害死我的父母,又计划要害死我,我们一家人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赶尽杀绝!” “郡主,孟立夫他是害怕我会把将军被他害死的事情告诉你,所以才要提前把你给害死啊。他知道我逃出来之后,一定会来京城找郡主你,一旦我们两个见面了,他的罪行将会败露,而他有找不到我,所以就只有向郡主你下手了。” “胡说!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正裕,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诬陷我?不对,当时跟着温将军一起去的人都战死了,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孟立夫顿时冷厉了脸色,质疑地看着翟正裕。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翟正裕冷笑一声之后眼中却是蒸腾出了雾气,“你知道温将军临死之前说什么吗?他说他不该错信了你,他不怕死,却不甘心被自己的兄弟害死,他放心不下自己唯一的女儿,担心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所以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把真相告诉世人。我屏住呼吸骗过了查验尸体的人。其实这些话我并不是说给孟立夫你听的,而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因为这些你早就听我说过了,就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我想,你应该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逃出来的这一天。而我日日夜夜都在幻想这一天,所以我从来没有松懈练功,不然我想,就算我有机会,大概也逃不出来。” “一派胡言!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我跟温大哥的感情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翟正裕,枉我以前还把你当做兄弟一般,如今温大哥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让他安息,竟然用他来当借口污蔑我!” 这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但是在场的人大多心里还是倾向于翟正裕的,毕竟还有给太子妃下毒并且陷害升平郡主的事情在先,如今的状况看起来,这个孟将军的确不会太干净。 “好了,别吵了。”段怀瑾拍下惊堂木,两个人这才收了声。 “翟正裕,你说的这些可有认证物证?当年温将军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在场只有温将军、温夫人、孟立夫还有我,如今温将军和温夫人已经死了,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别的证人了。但是我被孟立夫关在地牢这件事却有一人可以证明!” “谁?” “孟夫人。” …… 孟立夫被刑部的人带走之后,孟府里的人都是满心忐忑地等待着,尤其是孟夫人他们,孟立夫可是孟家的顶梁柱,如果他出了事,那孟家也就没了指望了。 孟夫人是最了解这件事的人,可是她不能跟家里人说,心中便更加焦躁不安。 “这可怎么是好?”孟老夫人一遍一遍地喃喃出声。 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老夫人立刻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而其他人也都是把目光移到门口。 须臾之后,一个仆人快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老夫人,刑部……刑部又来人了。” 又来人是什么意思? “将军呢?”孟夫人开口那仆人道。 “没有见着将军,刑部的人来找夫人。” 老夫人他们顿时惊诧,“他们说是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将军还没回来?” “刑部来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说奉太子之命,请夫人过去一见。” 既然是太子派人来的,他们自然不能拒绝,他们全家人陪着孟夫人一起去见了刑部的人。 “请问几位官爷,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老夫人,您且稍安勿躁,案子还没问清楚,孟将军暂时还不能回来。”说罢,那人又是看向孟夫人,“因为有两件案子,孟夫人都是证人,所以太子请孟夫人过去一趟。” 他们是来找自己作证的?孟夫人心中忐忑不安,要自己做什么证? 看着被刑部的人带走的孟夫人,孟家的所有人都感觉情势有些不太对,将军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吧? 在等待孟夫人被带来的间隙,温悦汐和段蔚予在刑部的一间空房里坐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方便一些。 “你觉得孟夫人待会儿来了会说实话吗?”温悦汐看着段蔚予问道。 段蔚予摇头,“应该不会。”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也是,估计太子他们也都想到了,所以并不寄希望于孟夫人的证词。” 段蔚予把温悦汐抱在腿上坐着,“放心吧,就算孟夫人否认,这一次孟立夫也不会被轻易地放出去,收监关押是跑不了的了。太子是第一次主审暗自,踌躇满志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温悦汐窝在段蔚予的怀里,手指轻轻扣着他衣襟上的云纹,轻声开口道:“这个时候我们不如诈他一诈。” 第229章 只瞒着悦汐的秘密(二更) “你想如何做?” “嗯……”温悦汐一边靠在段蔚予的怀里,继续抠着他的衣襟,一边认真想着可行的办法,一时想得入了神,竟没有发现屋子里进来了另外一个人。 直到听到头顶传来段蔚予的轻咳声,温悦汐这才收回心思,仰头看着段蔚予,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又一道轻咳声从门口的方向响起,温悦汐转头去看,却发现段怀瑾正站在那里,意识到此时自己正坐在人家皇叔的腿上,顿时有些脸红起来,毕竟是当着外人,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温悦汐这个人呢,极不喜欢露怯的,虽然心里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也是强装自然地从段蔚予的腿上起身,施施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段蔚予见状只是轻笑,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衣服上被温悦汐压皱的折痕,这才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段怀瑾这时也才从愣怔之中回过神来,“我是来问问蔚皇叔和升平郡主怎么看待方才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迈步走了进来,好似并没有看到方才的情景一般。以蔚皇叔的功力怎么可能听不到有人靠近,可是他…… 待段怀瑾坐下之后,段蔚予开口应了他的话,“如果问我的看法,其实事实已经不难看出,但是缺乏证据。虽然有那两件衣服作证,但是按道理说孟立夫是没有机会在喜宴当日接近太子妃的,他若是坚持以别人诬陷他为理由推脱的话……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段蔚予的话里已经透露出了他的立场,他是认定了孟立夫是犯人的。 “所以,皇叔也认为孟立夫是害死……”说到这个,段怀瑾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温悦汐,这才继续道:“平晏侯及其夫人的罪魁祸首吗?” 不等段蔚予回答,就听得温悦汐开口道:“我认为是的。不然当初孟夫人也不会跟我说,孟立夫会害我这样的话了。” 其实当初孟夫人跟她说的是,如果孟立夫再留在京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而温悦汐此时却故意说成是要害她的话,也是为了在段怀瑾的心里加重对孟立夫的怀疑。 只听得温悦汐继续道:“但是遗憾的是我觉得孟夫人待会儿来了之后,并不会跟我们说实话,上次也是这样,她警示了我之后,又担心我会怀疑孟立夫,又改口说自己是胡言乱语,让我不想相信。其实孟夫人的心里应该很矛盾的,她一方面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害人的事情,想要阻止他继续害人,可是又害怕自己的丈夫的罪行会暴露。” 段怀瑾闻言心中亦是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事情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如果孟夫人不说出实话的话,就很难定孟立夫的罪,可是孟夫人几乎不可能会说实话。 “其实,我倒是有些一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温悦汐的话顿时让段怀瑾十分感兴趣,“你说。” “我们可以把他们夫妻两个分开审问,诈他们一诈,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怎么诈?”段怀瑾追问道。 “我们可以这样……” …… 让孟夫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被带到刑部的大堂上,而是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一扇小小的窗户,还是关上的,房间里有些暗。 “夫人先坐在里面等着吧,稍等一会儿,太子殿下就会过来了。” “哎……”不顾孟夫人的呼声,那人就已经转身走了,并且把房门给带上了,这下房间里就更暗了。 站在这房间里,孟夫人只觉得后背发冷,心里越发忐忑了。她也不敢坐下,也不敢随意乱走,就这么站着,心中想着自己待会儿能不能见到自己的丈夫。 听到有脚步声慢慢接近,孟夫人更是紧张起来,紧接着房门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太子段怀瑾还有刑部的尚书大人。 “见过太子殿下。”孟夫人立刻给段怀瑾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方才带您过来的人,应该已经跟您说清楚了,我们请您过来这里,是有两件事需要您作证。来,您先请坐吧。” 孟夫人却并未立即坐下,而是看着段怀瑾问道:“将军呢?他怎么了?我能见见他吗?” 段怀瑾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孟夫人认为他会怎么了呢?” “我……” “好了,那我们就先谈谈平晏侯生前的近侍翟正裕的事情吧,想来,夫人对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也应该是见过这个人的。” …… 同样是在刑部,另外一间房里,也是相似的情形,这边坐着受审的是孟立夫,而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分别是段蔚予和那天把那两件衣服从他家里拿走的齐侍郎。 孟立夫被现在的情形给弄懵了,他们不是要带自己的夫人过来作证的吗?那应该是在大堂上对质的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个小房间里来? 孟立夫还弄不清楚他们的意图,所以谨慎地没有开口。 “原本这件事牵扯到本王的未婚妻,跟本王也算有关系,按道理说,本王是应该避嫌不参与此案的,但是因为有刑部的齐侍郎在此,所以也不算坏了规矩。齐侍郎的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想必孟将军你也是有所领教了。” 孟立夫知道段蔚予指的是自己曾经试图说服齐侍郎不要把那两件衣服带走,但是被他拒绝了的事情,这个齐侍郎的确是软硬不吃,如果不是他当时执意要把那两件衣服带走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然而此刻的孟立夫还不知道,那个扰得刑部上下不得安宁的飞贼并不是偶然才出现在齐侍郎面前的,正因为知道这位齐侍郎的性子,所以段蔚予才建议温悦汐选择了这位侍郎大人。 见孟立夫不出声,段蔚予继续道:“好了,说说吧,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出卖平晏侯,把他害死,回京之后又为什么要陷害升平郡主,置她于死地?” 孟立夫当然是不承认,“我说过了,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做过,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你们也都很清楚,女子成亲当日是不能见任何男宾的,更别说是当时身处皇宫的太子妃了,我根本没有机会给她下毒,更不要说什么嫁祸给升平郡主了,这完全都是无稽之谈。” 对于孟立夫的否认,段蔚予表情平淡,“所以说,你在皇宫里的内应究竟是谁?” 孟立夫闻言,两只手握紧了一下,垂眸看向桌面,口中道:“我说了不是我下的毒,又怎么会有内应呢?” 预料之中,段蔚予没有再开口了,接下来全都是齐侍郎在问话,无论问什么,孟立夫统统否认,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看得出来,他心里很清楚,凭着面前的证据,他们还很难给他定罪。 ‘咚咚’两声,外面有人在敲门,齐侍郎转身走了出去,外面的人叽里咕噜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半晌之后,他方才转身回来,重新在位置上坐下,齐侍郎盯着孟立夫的眼睛,开口道:“在另一边的房间里,你夫人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情,跟升平郡主说的和翟正裕说的完全一致。孟将军,其实你现在承不承认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们只需要你说出你在宫里的内应是谁就行了,如果你说出你的内应的话,我们或许还可以给你留你一个全尸。” 孟立夫初开始听到的时候的确信以为真,吓了一跳,可是稍后就冷静下来了,不会的,他了解自己的夫人,这两样罪名可都是足以株连九族的大罪,况且自己的夫人不会这么轻易出卖自己的,一定是他们在诈自己。 片刻的慌乱之后,孟立夫又立刻冷静了下来,而这种变化全都看在段蔚予和齐侍郎的眼里,齐侍郎顿时泄了气,本来还以为这样诈他一诈,能把实话给诈出来呢,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沉着冷静,这么快就察觉出不对来了,这计划算是完了。 他不由看向身旁的段蔚予,却见段蔚予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神色,只是神情冷淡地坐着,也不去看孟立夫。 孟立夫冷静下来之后,开口道:“不可能的,我夫人怎么可能承认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们是在诈我吗?我跟你们说了,我根本就不是犯人,你们这一招对我没用。” 段蔚予这个时候却是笑了,一旁的齐侍郎觉得奇怪,蔚王殿下笑什么?这种状况下还能笑得出来?不过看着这样的蔚王殿下,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子暗地里都爱慕蔚王殿下了,就连身为男人的自己看到他这样笑,都觉得太养眼。 “是,这一招对你是没用,可是对你夫人却有用啊。你说这同样的情况,换了是你夫人,她能跟你一样镇定自若地判断出这不过是一场骗局吗?再跟你透露一点吧,现在正在审问她的是太子殿下和刑部尚书,在这两个人面前,你以为你的夫人还有多少定力?”段蔚予身子前倾,幽深冷冽的眼睛看向孟立夫,“你犯下的这两桩案子可都是足以株连九族的,如果太子殿下以放过你们儿子为借口,你认为你夫人会不会说实话?” 段蔚予说完之后,就径直起身走了出去,而孟立夫已然面如死灰,他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诈自己,而是诈自己的夫人。 温悦汐和段蔚予从刑部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温悦汐揉了揉肚子,仰头看着段蔚予,可怜兮兮地道:“我饿了。”中午是在刑部里凑合吃的,只吃了一点点,已经一天了,都没怎么吃东西。 这个时候,刑部的人把段蔚予的马给牵了来,段蔚予抱着温悦汐飞身上了马背,“走,我们回去吃饭去。” 可惜,他们回到侯府的时候,厨房还没开始做饭,温悦汐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好拿了些糕点先来充饥。 香儿见翟正裕没有跟他们两个一起回来,有些紧张地走到温悦汐的身边,轻轻拉了拉温悦汐的衣袖,用小心翼翼的声音问道:“姐姐,我爹爹去哪儿呢?他还回来吗?” 还回来吗?温悦汐听了之后,不由心酸。 她轻轻摸了摸香儿的头,“不用担心,你爹爹只是暂时在别的地方住一天,明天就能回来了。” “明天真的能回来吗?” “真的,我跟你保证。” 这个时候,绿弗端着刚切出来的一盘酱肉放在温悦汐的面前,“先吃点这个吧,厨房里正在炒菜,很快就好了。” 一旁的许宓见温悦汐这个吃香,不由嫌弃道:“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有这么饿吗?” 温悦汐冲她咧嘴一笑,“我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高兴,胃口好不行吗?” “解决了?孟立夫已经承认了?” “差不多吧,他夫人已经承认了,并且画押签了字,给太子妃下毒,还有关押翟叔叔长达十多年这两件事是坐实了。反正给太子妃下毒并且嫁祸给我已经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了,他再隐瞒别的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太子和刑部尚书还在接着审问他,看样子,他已经不做什么抵抗了,该说的都会说了。” “咦?孟夫人怎么会承认,还签字画押?那可是他的丈夫啊,而且这样的罪名,她自己也会受牵连的。” 温悦汐撕了一块肉送入口中,“因为我们骗她说,孟立夫为了保住他儿子一条命已经承认了,只要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他们儿子的性命就能保住,然后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你的主意。” “为什么?” “很缺德呗。” 顿时一块酱肉砸在了许宓的脸上。 香儿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的,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趴在温悦汐的身边问道:“姐姐,你的事情算是办完了吗?” 温悦汐一边撕了一块肉送到香儿的口中,一边点头应道:“差不多算是办完了吧,怎么了?” 香儿立刻高兴地看向许宓,“那我们可以把那件秘密告诉姐姐了吗?” 许宓立刻一把把香儿给搂了过来,并且捂住了她的嘴。 温悦汐却是放下了手中的酱肉,眯起眼睛看向许宓,“我就说,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究竟是什么事儿?” “哪有什么事情,香儿乱说的。” 温悦汐才不相信,“宓……儿……”每次当温悦汐用拖长的声音唤自己的时候,许宓都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威胁意味十足的声音。 事实告诉她,惹了这个女人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为了保命起见自己还是……许宓不由抬眸看向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段蔚予,蔚王殿下啊,你看这不是我要说,是悦汐这丫头威胁我啊。 温悦汐顺着许宓的目光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段蔚予,有猫腻,自己问宓儿呢,她看段蔚予做什么? “你别说你也有份儿啊?说,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温悦汐把两只油乎乎的爪子伸向段蔚予,“不说的话,我就把这两手的油都抹在你的脸上。”搞什么啊?原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就只瞒着自己。 段蔚予无奈地笑了笑,“悦汐,你从来都不看自己家里的库房吗?” “库房怎么了?”温悦汐疑惑地问道。 段蔚予含笑轻轻抚过温悦汐的长发,“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旁的香儿立刻道:“我知道,姐姐,我带你去看。” 第230章 不想把婚礼推迟(一更) 被香儿拉着起身,温悦汐来到后院的库房,打开库房的大门,一走进去,就看到地上摆着几个大箱子,很明显是临时摆在那里的。 温悦汐心中了然,这几个大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她们这些日子以来隐瞒着自己的秘密。自从上次温珺雅他们一家搬出侯府,自己清点了一次库房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来过库房,完全不知道库房里竟是多了几个大箱子。 怀着深深的好奇心,温悦汐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里面全都是各色绫罗绸缎,再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珠宝首饰…… “这是……?”温悦汐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段蔚予。 “你的嫁妆,我请妙毒夫人和宓儿她们帮着准备的。”这些东西本该由悦汐的父母来准备的,可是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她身边又没有别的长辈亲人,而让她自己来张罗这些未免有些心酸,所以自己就请妙毒夫人她们帮了忙。 温悦汐鼻子一酸,上前抱住段蔚予,轻声道:“谢谢你。” 这个时候许宓也是跟了过来,见他们两个正抱在一起,赶紧上前捂住香儿的眼睛,把她给带走了。 “准备嫁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什么非要瞒着我?” “本来没有想瞒着你,只是这阵子你一直忙着孟立夫的事情,没有发现罢了,我们索性也都不说了,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温悦汐脑筋一转,顿时都明白了,“怪不得我之前问你为什么越来越忙,你还跟我含糊其辞的,你是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吧?” 段蔚予含笑点头,“没有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要繁琐复杂得多。” “你应该告诉我的,你们都在忙这件事,结果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段蔚予闻言轻轻弹了一下温悦汐的额头,“就算我告诉你,你也顾不上婚礼的事情。”孟立夫的事情事关她父母出事的真相,于她来说当然是最重要的。而婚礼的事情原本就是自己计划好的,也不想再往后推,所以干脆就由着她去忙活孟立夫的事情,而婚礼就由自己来准备。 温悦汐踮起脚环住段蔚予的脖颈,笑得一脸的狡黠,“那可以把婚礼往后推啊,等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准备婚礼也不迟。” “可我不想往后推。” 温悦汐歪头轻笑,“为什么?” “明知故问。”剩下的话已然尽数消弭于二人的唇齿之间。 …… 段怀瑾从刑部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刑部尚书亲自把段怀瑾给送出大门,“太子殿下慢走。” “尚书大人也尽早回去吧。” 策马离开刑部,空旷无人的路上,段怀瑾一人于夜风之中往皇宫的反向而去。 经过方才的一番审问,孟立夫亲口承认了自己给太子妃下毒并且嫁祸给升平郡主的事情,而且也对于翟正裕指证之事,他也终于点头认罪。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温悦汐给出的诈口供的方法,她足够聪明,正因为如此,才更叫人怀疑。 如果孟夫人真的曾经对温悦汐说过,孟立夫要害她这样的话,以温悦汐的性子应该不会真的认为她只是胡言乱语,就这么把这件事揭过去,并不像是温悦汐会做的事情。 仔细想想,那两件证物得来得机会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偏偏最近这几日京城里出现了一个专挑朝中大臣府邸下手的飞贼,偏巧这个飞贼在齐侍郎的面前跑进了孟府,而又偏偏那么凑巧,在孟府的客房里发现了那两件滴了血的衣服。据齐侍郎所说,当时他们仔细搜查了孟府的那间客房,除了这两件沾了血的衣服,没有发现任何其他飞贼留下的痕迹。 这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难道不让人怀疑吗?尤其是在那天之后,那个飞贼彻底在京城销声匿迹了,出现和消失的时机都把脉巧合,让人觉得这个飞贼好像就是为了让刑部引出这个案子才突然出现的。 段怀瑾怀疑这一切或许是有人在故意操纵,引着所有人上钩,而这个在背后操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温悦汐。她应该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案子的真相,那天她当着自己的面问言诗云在大婚的当天有没有见过什么男人,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而她或许是故意那样问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太可怕了,所有人都被她操纵着,而事情也在按照她设计好的方向进展。一个人在经历过生死之后,真的可能有那么大的改变吗?现在回想起来,就连当初她跟自己的退婚,只怕也是刻意安排好的。 只是却不知道她事先有没有预料到孟立夫怎么也不肯开口说出他那个内应是谁,而且对于当初为什么要害死平晏侯的原因也是含糊其辞,他给出的解释是他当时起了野心,想要取平晏侯而代之,可是这个说法并不足以让自己相信,他明显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段怀瑾也就没有再去找皇帝禀报了,想着明天早上再说,并径直回了东宫。 主子还没有回来,殿里的烛火自然还是亮着的,听到外面有动静,太子妃言诗云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一面吩咐人去做点吃的端过来。 段怀瑾在桌旁坐下,不多时,几碟小菜便是端了上来,言诗云一边给他盛了汤,一边轻声问道:“殿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是案子有什么线索了吗?” “你已经听说了?” 言诗云点头,“宫里都已经传开了,说是孟将军就是下毒的真凶,已经被抓到刑部了,还说他是……” “无须有顾虑,继续说。” “还说他是当年害死平晏侯及其夫人的凶手,说他……通敌卖国。” 段怀瑾闻言心道:看来刑部的这些人办事还挺利索的,事情都已经在宫里传开了。传开了好,最好天下皆知,孟立夫的名声臭成这个样子,就算他的部下想要造反也是师出无名,亦会受到百姓们的唾弃。 见段怀瑾并不吭声,言诗云继续问道:“这些是真的吗?” 段怀瑾这才点了点头,“是真的,他已经承认了。” “啊?!”言诗云很有些惊讶,“怎么会?我跟孟将军无冤无仇的,我以前甚至都没见过他,他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任是自己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给自己下毒的人会是孟将军啊,自己跟他实在一点瓜葛都没有。 “他的重点或许并不是给你下毒。”可这也正是段怀瑾感觉说不通的地方,孟立夫想要害死温悦汐,用什么办法不行,偏偏要把言诗云给牵扯进来,他若不是脑袋有毛病,就是有另外的隐情。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对于这两件案子,他全都承认,可是事情的起因和经过都说得含含糊糊的。按道理说,他都已经承认自己的罪行了,死罪是难免的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还隐藏什么。而且无论自己怎么问他,他都坚持自己没有内应,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凭他自己是没有办法把另外一件衣服带进皇宫,在下了毒之后迅速换掉的,他是怎么给言诗云下的毒这一点,他也说不清楚。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为什么还要死死地保护那个内应呢?实在是想不通。 而言诗云也是一头雾水,凶手虽然已经找到,并且自己承认了,可是她怎么觉得还是没有看到真相呢? 看着一边吃饭一边若有所思的段怀瑾,言诗云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猜测,对于这件案子殿下是怎么想的呢?如果当初平晏侯夫妇没有在战场上战死的话,他跟升平郡主也不太可能有婚约的,这么说来,这件案子跟他也有些莫大的关系。 人人都说,太子之前有多厌恶升平郡主,可是自从自己跟太子订婚之后,看到的却并不是这样,自己很多时候从太子殿下眼中看到的都是对升平郡主的欣赏,其实自己也觉得升平郡主很好,聪明、口齿伶俐,还懂得医术和毒术。太子殿下有的时候会不会也会暗暗后悔,当初不该跟升平郡主解除婚约?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 既然温悦汐已经知道她们在暗暗采办嫁妆的事情了,妙毒夫人她们也就不再偷偷摸摸的,吃早饭的时候便是在饭桌上讨论起了,今天要采买的东西。 温悦汐见她们把自己当透明人一样,完全都不问自己意见的,不由喃喃道:“我觉得我还是不知道的时候更自在一点。” 这个时候,一旁坐着的香儿开口问温悦汐道:“姐姐,爹爹今天能回来吗?” 温悦汐伸手捏了捏香儿的脸,含笑道:“能,我待会儿就去接你爹爹回来。” 香儿欢呼一声,“那我能跟姐姐你一起去吗?” “香儿乖,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好不好?” 许宓听了,便是搂着香儿道:“你也别在家里等着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吧,你放心,你悦汐姐姐呢,说话从来算数,她说会带你爹爹一起回来,就一定会做到的。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你爹爹了。” “可我想等着爹爹回来。” 温悦汐摸了摸香儿的脑袋,“好,那你便在家里等着,我很快就带你爹爹回来。” 温悦汐吃罢早饭之后,便乘马车去了刑部。 路上经过一处人多的地方,有几句闲谈之声透露被微风掀开的窗帘吹了进来,却原是在讨论孟立夫通敌卖国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事情,百姓们自然也是义愤填膺的。 只是孟立夫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呢?既然都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却为何又要留着翟正裕的性命这么多年呢?总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 不过,想来这些疑问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 可是到了刑部之后,温悦汐才得知,除了承认自己做的那两件事情之外,别的,孟立夫什么都不肯说。 温悦汐不解地看着面前站着的段怀瑾,“事到如今了,他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通敌卖国的罪名都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 段怀瑾亦是蹙眉摇了摇头,“我也是想不通。其实其他的那些事情,他想不想说都无所谓,反正他都已经承认了。只是有关于他在宫里的内应,他也闭口不谈,这就有些麻烦,帮凶也算是凶手,不可能放那个人逍遥法外。” 段怀瑾说完之后,温悦汐并没有立刻应声,而是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到她这个样子,段怀瑾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你说一个人会出于什么原因去这么保护另外一个人?就算自己要死了,还是不愿意把另外一个人给供出来?”温悦汐抬眸看向段怀瑾,“要么是被胁迫,要么是心甘情愿。如果是胁迫的话,孟立夫如今身上背负的罪名已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他还有什么怕被别人胁迫的?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了。” “他是心甘情愿保护那个人的。”段怀瑾明白了温悦汐话里的意思。 “能在大婚当日在太子妃的茶杯里下毒的,只有可能是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很有可能会让人联想到……” “私情?”段怀瑾心中一阵,如果孟立夫真的跟宫里的女人有私情的话,这件事只有闹得更大了…… “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鉴于孟立夫一直不肯开口承认……”温悦汐刻意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兵不厌诈,有一也可有二。” 段怀瑾眸光深深地看着温悦汐,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还是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温悦汐。”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我当然不是以前的我了,每个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就如同太子殿下您,不也跟以前不一样吗?” “好了,不说了,案子的事情就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还请能让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翟叔叔我就先把他带回侯府去住了,如果还需要他出面的作证的话,可以直接去平晏侯府找他。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段怀瑾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什么事?我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对了,顺便说一下,太子殿下,有关于孟将军的内应,我怀疑是臻贵妃,等会儿您过去审问他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那……我这就告辞了。” 看着温悦汐的背影,段怀瑾久久愣在原地,无法回神,她竟然连孟立夫的内应是谁,都已经知道了。此时的段怀瑾越发笃定,这一切温悦汐都是提前知道的,飞贼、衣服不过是个局罢了,不然孟立夫不会有那么傻,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把能作为证据的两件衣服放着,甚至都不抹去上面药粉的痕迹。 那两件作为衣服的证物很可能是温悦汐伪造的。 但是不管是不是伪造的,孟立夫都已经认罪了,温悦汐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太子殿下……” “走。” “去哪儿?” “接着审问孟立夫。” 接着审?可是还能审出什么来?这个孟立夫是咬死了不肯开口啊。 段怀瑾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刑部尚书快速道:“我怀疑孟立夫的内应是一个跟他有私情的女人,所以他才这么护着她,不肯把那个女人供出来,而且这个女人还有可能是我父皇的一个嫔妃。我这么跟你说,是希望你待会儿无论听到我跟孟立夫说什么,脸上都不要出现惊讶的表情,我准备再诈他一诈。” 第231章 先下手为强(二更) 那刑部尚书显然被段怀瑾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傻了,等一下,让我先捋一捋,太子殿下方才说了什么?孟立夫跟宫里某个女人有私情?而且这个女人还很有可能是皇上后宫里的嫔妃?天啊,他们刑部到底是接了怎样的一个案子! 见刑部尚书停下脚步整个人愣在那里不动了,段怀瑾回身看他,轻咳一声,问道:“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是,臣明白了。”这位尚书大人被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再一次被带过来的孟立夫脸上已经全然是生无可恋的神色,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想再活下去了,总归是一死,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现在的孟立夫就是个一心等死的犯人,全然不在乎,他们还会再使出什么手段来,反正他们想要知道的那件事,自己是绝对不会说的。 不同于第一次被带到太子和刑部尚书面前审问的紧张之感,现在的孟立夫是极其放松,全然不在乎的。 然而段怀瑾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孟立夫再次紧张起来。 “比起你儿子,你更爱那个女人吗?” 段怀瑾平稳无波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尖刀一样刺进孟立夫的心里,以那样猝不及防地姿态,让他一下子变了脸色。 而就是这一下,段怀瑾就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 孟立夫谨慎地开了口,“罪臣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您说的‘女人’是指……?” “那个你一直在试图保护的女人,那个直到现在,你都不肯供出来的内应。” 听完这话之后,孟立夫笑了笑,“太子殿下,是你把事情搞复杂了,我并没有什么内应,下毒、嫁祸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与旁人无关,我认罪,案子已经可以结了。” 段怀瑾冷冷的目光看着孟立夫,“案子结不结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你说你没内应,那你是怎么给太子妃下的毒?大婚当日,太子妃是不能见男客的,你是怎么有机会给她下的毒?” 孟立夫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才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有内应。” 刑部尚书闻言心中顿时激动起来,他终于承认了。 而段怀瑾继续不露声色地盯着孟立夫,“你的内应是谁?” “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我事先买通了她,要她在太子妃的茶杯里下药。” 段怀瑾冷冷勾起嘴角,“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叫什么名字?” 孟立夫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我不知道。”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能信任她能帮你做这件事不能出卖你吗?” “没什么不信的,我给了她足够多的银子。” “一派胡言!孟立夫,你对那个女人的感情这么深,你怎么不想想你儿子呢?你以为我现在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平白无故地跟你在这里说这些吗?我不过是在给你一个机会罢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只要你坦白所有的一切,我便可以放你唯一的儿子,但是现在看来……在你的心里那个女人却是比你儿子的性命更重要,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了,毕竟是你先不遵守承诺在先,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说完这话,段怀瑾就对一旁的刑部尚书道:“行了,我们也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去审那位娘娘吧。” “我说了,内应就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干别人什么事儿?”孟立夫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可见段怀瑾的话的确是让他方寸大乱了。 段怀瑾跟刑部尚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明白,看来段怀瑾方才试探的话已经起了作用,孟立夫的内应果然是宫里的一位娘娘。 可是段怀瑾的心中更是好奇,温悦汐是怎么知道孟立夫的内应是臻贵妃呢?他也让人去调查了孟立夫在去北疆驻守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现他跟臻贵妃有任何的牵扯,温悦汐又是如何知道的? 段怀瑾略沉了沉心思,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见他双手撑在长条桌案上,目光幽深地盯着孟立夫道:“你们两个的感情这样深,你出了事,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呢?昨天有关于你的两件案子就已经在皇宫里传开了,你说她会有什么举动?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父皇的妃子,一个是我父皇的臣子,却勾搭成奸,暗通款曲,你以为你这样替她担着她就会没事了吗?”说到这里,段怀瑾的语气突然转为了讽刺,“你们两个还真是够情深义重的,一个死活都不肯把对方供出来,一个却主动来投案自首,只希望同生共死!你不愿意说是吗?她可有好多话要跟我们说呢。” 孟立夫一听这话,心中迅速有什么在坍塌,眼看着段怀瑾起身要走,他不由喊道:“跟贵妃娘娘没关系,事情全是我做的,她是无辜的。” 贵妃娘娘?宫里的贵妃娘娘可没几个。段怀瑾心中暗道:十有八九就是臻贵妃了。 而一旁的刑部尚书则是默默转过身去,他实在没有办法掩饰住脸上惊讶的表情,孟立夫的这个内应不止是个娘娘,还是个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可真是够惊人的! “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 说完之后,段怀瑾转身走了出去,而刑部尚书也赶紧跟上。 “太子殿下方才为什么不接着问下去?孟立夫还没说是哪位贵妃娘娘。”就这么放弃了吗? 段怀瑾摇摇头,“不能再继续了,如果再继续试探,他肯定能察觉出我们是在故意说谎诈他的了。” “那殿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贵妃娘娘?那到底是哪位贵妃娘娘呢?弄不好这是要得罪人的啊。 “让我好好想一想。”段怀瑾坐在那里凝眸沉思,他相信温悦汐不会胡乱说话的,孟立夫的内应很有可能是臻贵妃,但是推测不能当做证据,要么是有真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是臻贵妃给言诗云下了毒,要么就是能让他们其中一人亲口承认这件事。 可是孟立夫显然是很保护那个女人,不会轻易开口,如果再诈他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起疑的,以后再用这一招就没用了。那就只有从臻贵妃这边下手了,段怀瑾眸光一沉,他想到怎么做了。 只见段怀瑾突然站起身来,一旁刑部的那些人都是惊了一下,莫名地看着段怀瑾。 “我要把孟立夫带去宫里……” 一旁的人都很是不解,这个时候把孟立夫带去宫里做什么?案子还没结呢,很多疑点都还没解开,要怎么向皇上交代? “现在就带去宫里吗?是不是有些太早了?”刑部尚书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就审到这里,后面的事情不管了吗?如果就这么去向皇上交代,还不被皇上给骂死。 “是太早了。” 刑部的众人正待松一口气,却又突然听得段怀瑾道:“今天傍晚的时候再把他带去皇宫吧。” …… 眼看着太阳已是西斜,臻贵妃靠在窗前看似平静,但是那被拧成了麻花一样的手帕却泄露了她内心里的紧张,而这种紧张是她不愿意让自己身边的下人看出来的。 “贵妃娘娘,皇后来了。”宫女快步走进来通禀。 臻贵妃心觉诧异,自己跟皇后的关系一向不好,她很少来自己这里的,怎么这个时辰了,突然上门来了。 不管她是什么目的,人家既然是皇后娘娘、后宫之主,自己自然是得出去恭迎的。 起身迎出去,臻贵妃缓缓屈身,“臣妾见过皇后。”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里面请。” 却见皇后对身边的众位宫女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些话要单独跟臻贵妃说。” 这些宫女的主子毕竟是臻贵妃,并且知道自己家主子跟皇后娘娘向来有些不对付,所以也不敢擅自离去,一个个的皆是看臻贵妃的眼色。 直到臻贵妃也点头示意她们都退下之后,那些宫女们这才退了下去。 皇后见状不由冷笑一声,“看来本宫这个皇后说话还不顶贵妃你的管用。” “皇后何出此言,臣妾惶恐。” 可是她的声音、表情哪里有一点惶恐的样子? “本宫来这里是请你去华英殿一趟的。” “华英殿?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具体本宫就不知道了,只是太子方才匆匆从刑部回来,说是孟将军招供了,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急着要跟皇上禀告,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他把孟将军和刑部尚书一起带进了宫里来,当面跟皇上说清楚。太子还说,这件事跟臻贵妃你也有关系,所以请我把你带过去。” 招供了?跟自己有关?把自己带过去?臻贵妃一下子就猜到孟立夫招供的是什么了,怎么办?他把自己给供出来了,原来他也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吗? “臻贵妃……臻贵妃……” 皇后娘娘连唤了几声,臻贵妃这才回过神来,“哦,是,皇后娘娘。” “我们走吧,皇上一会儿就要从御书房出来了。” “我……”现下这种情况不想去也不行了,可是孟立夫竟然会把自己招出来,果然男人还是不可信的吗? 在去往华英殿的路上,皇后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太子为了孟将军的事情,这几日都忙坏了,皇上第一次把这样一件大案子交给他,他压力也是很大。谁也没有想到,孟将军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不过他承认得倒也快。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留一条活路,他是什么都招了。” 皇后看向臻贵妃,“太子答应孟立夫,只要他肯说出全部的事实,就能放他儿子一条生路,对于孟立夫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保住孟家最后这一点儿血脉更重要的了,所以他选择了坦白,本宫也觉得他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这样总比全家都丧命得好。” 臻贵妃现在连勉强应皇后的话都不能了,行尸走肉一样地跟在后面,而皇后此时的心情却是全所未有的轻松,她期待着看到臻贵妃等会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么多年,臻贵妃一直试图压在自己的头上,自己早就受够了她的恃宠而骄,狂妄无礼,上天有眼,终于到了要收拾她的这一天。 从臻贵妃方才的反应来看,孟立夫的内应就是她没错了,没有想到她跟孟立夫竟然有私情,这下她算是别想再翻身了! 皇后带着臻贵妃一起到了华英殿,进入大门,就看到太子、刑部尚书和孟立夫在里面站着,皇后连忙道:“既然殿内有外臣,我们先去偏殿里等着吧。” 臻贵妃没有任何话,只是跟着皇后一直走。 到了偏殿里,宫女伺候她们两个坐下,又是被皇上给屏退了出去。 皇后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皇上一般都是酉初时分从御书房里出来,这应该也快到时候了。” 见臻贵妃神色不宁地坐在那里,皇后目光轻蔑,口中的声音却是轻柔,“也不知道孟将军究竟要在皇上的面前招供什么,不过听太子的意思,应该不是一件小事。这个孟将军也真是胆子不小,通敌卖国害死主帅不说,还给太子妃下毒嫁祸给升平郡主,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无论他现在招供什么,本宫都不会太惊讶了。不过他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吗?他该不会是又要污蔑或者出卖谁了吧?反正,这种人啊,是千万要小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太子昨日还跟本宫说,这个孟将军本来还反咬说那个平晏侯生前的近侍才是通敌卖国的人,可是谁让人家指控在先呢?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因为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摆在眼前,也就没有人相信孟将军的话了。” 皇后深深看了臻贵妃一眼,“这种事情啊,就是看谁先下手为强,后面的那人再说什么都是狡辩了,怎么也翻不过来的。” 先下手为强?对,先下手为强!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孟立夫为了他的儿子出卖自己,自己凭什么还要为他守口如瓶?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到了。” 一听宫女的这话,臻贵妃立刻起身朝外面走去,凭着皇上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宠爱,自己就不信,皇上会信他的不信自己的。 皇后假装惊讶地唤道:“臻贵妃,你这是干什么去?皇上还未传召我们……” 可是臻贵妃哪里听得她的话,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在皇上还未踏入大殿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截住了他。 “启禀皇上,臣妾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皇上坦白。” 皇帝看着面前突然冲出来的臻贵妃,一时有些疑惑,不是说太子有事情要启奏吗?为什么臻贵妃也在这里? “朕有重要的事情,你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 “不,臣妾要启奏之事十分重要,是跟孟立夫孟将军通敌卖国有关的。” 跟孟立夫有关?怪不得她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听到了太子带孟立夫进宫的消息。 “你随朕一起进来吧。”既然是跟孟立夫有关,那一起说说也无妨,自己倒是要看看这孟立夫究竟还有多少隐瞒自己的事情。 看到臻贵妃随着皇帝一起进来,孟立夫的脸色顿时煞白,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情?现在是要问罪的? 而太子站在那里,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皇帝在高位上坐下,扫了一眼他们几个,最后目光定格在臻贵妃的身上,“臻贵妃,你先说吧。” 只见臻贵妃在墨色光滑的石板上跪下,沉声道:“臣妾被孟将军逼迫给太子妃下毒,自事发之后,臣妾惶惶不可终日,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跟皇上坦白,还请皇上降罪。” 第232章 被人操控(一更) 段怀瑾和刑部尚书是早就预料到臻贵妃会有这样一番话的,所以听到这样的惊人之言,他们脸上并无特别的反应。 皇帝是习惯了时时刻刻掩盖自己真实情绪的人,纵然心中再怎么吃惊,他的面上也不会露出可以让人观察出的痕迹。 只有孟立夫一个人,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臻贵妃,她这是疯了吗?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坐在高位的皇帝此时却不再去看臻贵妃,他的目光扫过段怀瑾和刑部尚书二人,那样犀利的目光,让他们二人心中不由一颤。段怀瑾连忙低下头去,父皇只怕已经猜出自己是在设局了吧?这多年来,父皇对臻贵妃长宠不衰,自然感情不同,父皇会责怪自己设局把臻贵妃骗进来吗? 段怀瑾心里没底,就算父皇知道臻贵妃是在骗他,他面子上大概也觉得过不去,也许会迁怒到自己的身上。 这一点段怀瑾不是没想过,但是相比较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段怀瑾正是因为考虑到父皇很可能不会让自己去审问臻贵妃,所以才来了这样一个出其不意,不管父皇愿不愿意相信,自己都要把真相摆在他的面前。 “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是你?”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臻贵妃,“为何之前不承认,现在却又要说出来?” “因为臣妾不敢说,孟将军威胁臣妾,说若是臣妾不照他说的,去给太子妃下毒,他就要诬告臣妾跟他有私情。臣妾见他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没法子,只好被迫答应了。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深知流言蜚语有多大的威力,皇上,臣妾的确是自私了,想要保住自己,害了太子妃,臣妾内心自责不已,还请皇上降罪!”说完这话,臻贵妃朝着皇帝俯身叩拜。那一双眼睛里却全是阴狠之色,孟立夫,是你先不仁的,休怪我不义。 皇帝见状,也没有开口让臻贵妃起身,而是看向孟立夫问道:“方才臻贵妃所言可是真的?” 而孟立夫就像是没有听到皇帝的话一样,直直地看着俯身跪在那里的臻贵妃,她为什么突然跑出来在皇上的面前说这些?无论太子殿下怎么逼问,自己从来都没有打算把她供出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先开口指证了自己!是坐不住了吗?原来她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她怀疑自己会将她给供出来,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在皇上的面前歪曲事实,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孟立夫突然很想大笑,自己竟然爱了这样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想着若是自己死了,她一定会感念自己直到最后都没有把她供出来的情意,一辈子都会把自己记在心里。可是,眼前的事实告诉自己,这一切竟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自己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可是她却可以为了保全她自己,把一切的脏水都往自己的身上泼。 自己这半生对她的情爱如今都成了一场笑话,一场天大的笑话! 见孟立夫只是盯着臻贵妃似笑非笑的模样,并不应皇上的话,段怀瑾皱眉冷声道:“孟立夫,皇上问你的话,为何不回答?” 孟立夫这才收回目光,双膝跪下,拱手对着高位之上的皇帝,神情坦然道:“回皇上的话,臻贵妃方才所言有真有假,她给太子妃下毒是真,受人胁迫是真,但是胁迫她的人并不是罪臣,而是另有其人。而她说的私情之事……并非是臣诬告,而是确有其事。” 她既然这样对自己,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好再替她瞒着的了,反正自己都要死了,通敌卖国、害死主帅、给太子妃下毒、嫁祸升平郡主,这几项罪名里的任何一项都是死罪,现在他只希望太子殿下说的话还有用,能够用自己的实话换回自己儿子的一条性命。 “你胡说!”臻贵妃恨恨地看着跪在旁边的孟立夫,“你知道你自己是逃不出一死了,却还想着拉着我做垫背,我看你是诬陷别人成瘾了,陷害了升平郡主还不够,现在还要来诬陷我!”此时,她又是朝着皇帝低头叩拜,“请皇上明鉴,臣妾对皇上您从来都是一心一意,怎么会跟别的男人有私情呢?” 皇帝却是不理会她,沉声问孟立夫道:“你既然指证臻贵妃跟别的男人有别私情,那你且说说,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就是罪臣。”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皇帝的声音里隐着怒火,这世间任何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私情,都会怒不可遏,更别说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了。 但是此时的孟立夫已经无所畏惧,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多加一项与贵妃私通的罪名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 “是,罪臣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不过请皇上明鉴,罪臣与臻贵妃的私情是在她入宫之前,自从臻贵妃入宫之后,罪臣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皇帝闻言冷哼一声,“一个是朕的贵妃,一个是朕的驻边大将军,你们可真是好啊!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无须再隐瞒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何时有了私情?” “不,皇上,臣妾跟他并没有私情,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故意诬陷臣妾,臣妾对皇上可是忠贞不二啊。” “忠贞不二?贵妃娘娘,您忘了当初,您要我带你私奔的事情了吗?” 说起来,也是命运的捉弄,自己与她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是即将入宫待选的秀女,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着一身鹅黄轻裳,手指团扇,明眸善睐,笑容柔美,仿佛枝头轻颤的娇花。只一眼,自己便忘不掉了。 后来自己有找借口去了他们府上几次,年轻的男女是格外有一种行心灵感应的,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去看她而已。虽然家里人管得严,他们还是绞尽了脑汁找机会单独相处。 那个时候亦是浓情蜜意,海誓山盟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由想象着以后的事情,结成夫妻、生儿育女,但是在这种梦想之前,却有一座大山隔在他们中间,那就是选秀入宫。 他们两个都是在心中暗暗期待着能够落选,尽管女子用尽心思,想要把自己打扮得丑一点,但是还是被家人给识破,让人盯紧了她,不容许出一点差错。 结果出来了,她被选上了,只等宫里派来嬷嬷教习之后,就要入宫做皇上的女人。 二人再次找到机会见面,她让他带她私奔,她不想入宫。然而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走不走得了还两说,这一走,势必要连累他们两家人几百口的性命。 他们终于还是没有私奔,不久之后,女子被接入皇宫做了皇帝的女人。男人知道他们两个再无缘分,恰在这个时候,边关起了战事,朝廷派兵出征,虽然男人并不在入选之类,但是他想要去边关,想要逃离这个伤心地,他不想听人说刚入宫的她究竟有多受到皇帝的宠爱。 而那个时候的他也没有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那样惨烈的事情,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他而起。 听了孟立夫说完他跟臻贵妃两个的故事,段怀瑾不由心生唏嘘,暗暗想着,若是当时没有选秀女这档子事儿,他们两个一定会成亲的吧?或许也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他不由暗暗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自己的父皇,虽然臻贵妃和孟立夫的私情是在入宫之前,可是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宠爱臻贵妃,可见臻贵妃在他的心里地位是很重要的,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臻贵妃曾经跟另外一个男人这般浓情蜜意、海誓山盟?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大臣。 “臻贵妃,对于孟立夫刚才说的这些,你承认吗?” “不,皇上,他说的这些全都是胡言乱语,臣妾怎么会跟他有私情?请皇上相信……” 孟立夫不等臻贵妃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臻贵妃身边的侍女环珠其实并非是她的贴身侍女,而是从启辰来的细作,她原本的贴身侍女采莲现在正在启辰。” 听到这话,段怀瑾面上才出现震惊的神色,怎么又跟启辰扯上关系了?怎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方才臻贵妃说是罪臣胁迫她给太子妃下毒,这实属谎言,给太子妃下毒的确非臻贵妃本意,也的确是有人威胁了她,但是这个人不是罪臣,而是启辰的二皇子。这一切的事情都跟启辰的二皇子有关,若不是他,罪臣也绝对做不出出卖自己兄弟的事情。”孟立夫恼恨地看向臻贵妃,“若不是为着保护你,我怎么会受启辰二皇子的威胁,把行军机密透露给他?我的命我已全然不在乎,他想要拿去就好,可我不忍心看着你死,这才害死了我那么多兄弟,温大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他那么信任我,可是我却出卖了他,害他惨死在敌人手中。现在想想我真是后悔,为了你这样一个没心没肝的女人,我竟然害死了我那么多兄弟!我悔,我恨!” 臻贵妃听了之后,也有些心酸,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当年他自战场回来受封大将军,他们曾经在宫里短暂地见过一面,当时自己自然是感动,为了保护自己,他竟然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所以她万万没有想到,孟立夫会有把自己供出来的一天,当年,在他的心里,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而如今在他心里,他的儿子比自己要重要。 “启辰的二皇子又如何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启辰。 “当年我昊黎与启辰在边境交战,我方节节胜利,平晏侯,也就是当时的温将军,带领我方士兵一路逼得敌军步步后退,甚至斩杀了敌军的将领。启辰的将领被斩杀之后,新派来的将领是启辰皇帝的二皇子,不知如何他是知晓了我与臻贵妃曾经的关系,以此相要挟,让我泄露我方的战术给他,并且要我协助他……斩杀温将军……”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段怀瑾他们也都明白了,孟立夫选择了保护臻贵妃,听从了启辰二皇子的威胁,泄露了平晏侯的行军计划,让启辰的二皇子得以在路上埋伏,一举斩杀了平晏侯。 可怜一代将领、年纪轻轻的平晏侯,竟就这么被自己的兄弟给出卖枉死在了敌人的刀下。还有随自己夫君一起出征的温夫人,亦是做了刀下亡魂,可怜温悦汐自小就做了孤儿,若她的父母再世,陪伴着她长大,她又如何会被自己的叔父和婶母下药? 一个错误的决定,不知连累了多少人。 段怀瑾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朝着皇帝拱手道:“父皇,关于这一点,有证人可以证明,平晏侯府当年离世之前,他的近侍一直都在身边,亲耳听了他的遗言。”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累,“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去查证,朕现在只想知道,你们为何要给太子妃下毒?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回皇上的话,太子妃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她是一个无辜的被牵连者,只是被用来陷害升平郡主的。” “也是启辰的二皇子威胁你们这样做的?” “是,当初罪臣跟臻贵妃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可只有一个人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臻贵妃当年的贴身侍女采莲,我们每次见面,都有采莲做掩护。而早在十年前,采莲就被启辰二皇子带到了启辰,用来威胁我们。这一次也是一样,他让罪臣跟臻贵妃一起合作,利用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来诬陷升平郡主。太子妃茶里的毒是臻贵妃下的,升平郡主衣袖的药粉是罪臣撒上去的,而毒药正是启辰的二皇子给的。” 听到这里,段怀瑾忍不住问道:“他能害升平郡主的方法有无数种,为什么要用这种如此麻烦,还极具风险的?” “因为他不仅仅是要升平郡主去死,而且是声名狼藉地去死,他更要破坏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因为是他们两个人害得他妹妹怀萤公主那么惨,所以他要报复他们。” 原来如此,段怀瑾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如果说孟立夫的目标是温悦汐,那没有必要这般大费周章,把言诗云也牵扯进来。如果是启辰的二皇子为自己的妹妹报仇的话,也就说得通了。 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那温悦汐会因为谋害太子妃的罪名而被斩首,那她谋害太子妃的原因自然就会被认为是嫉妒,因为她心里还爱着自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蔚皇叔必定会因此大为恼火,他们两个的关系破裂,信任全无。一个以为自己被背叛了,而另一个被冤枉,有苦说不出。 是个好计划,可惜他终究还是失败了。段怀瑾想,就算他不失败,蔚皇叔也不会相信温悦汐会因为自己而给言诗云下毒的,因为就连自己都不相信。 此时的臻贵妃已经无力再去辩解什么了,孟立夫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她只有跌坐在地上,哀怨地看着孟立夫,泪眼朦胧,“你终究还是出卖了我。” “我没有想要供出你,在你开口向皇上指控我之前,我没有任何一刻闪现过要把你供出来的念头,是你先开口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第233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二更) 臻贵妃睁大了一双眼睛,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看着孟立夫,“你说什么?你没有向太子殿下供出我吗?” 孟立夫听到臻贵妃这样问,又看到臻贵妃脸上的神情,心里便是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太子段怀瑾,怪不得突然要带自己进宫,原来是故意的。 但是这个时候明白过来,已经为时晚矣,他苦笑一声,对着臻贵妃道:“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出卖你吗?” 臻贵妃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们故意设好的圈套,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一起配合设下了这个圈套。让自己误以为孟立夫已经把什么都招出来了,皇后利用自己的慌不择路,提醒自己先下手为强。自己真是太愚蠢了,如果自己不着急为自己辩解的话,这件事永远不会牵扯到自己头上。 皇帝见他们两个这样,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厌烦地摆了摆手,“行了,看了就心烦。太子,这案子就交给你了,朕是眼不见心不烦。” “是。” 段怀瑾本来还想请示皇帝启辰国二皇子怎么办,毕竟这些事情都跟他有关系,他才是幕后主使,可是见皇帝现下这般脸色,也不好再问,只好等着皇帝消了气之后,私下里再请示了。 恭送皇帝离开之后,段怀瑾转身对刑部尚书道:“既然孟立夫方才提到那个叫环珠的侍女,那她势必也要捉拿归案的,还请大人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奏请母后。” “是,臣知道了。” 段怀瑾知道此时皇后正在偏殿里,便是径直走了过去,把方才殿内孟立夫的证词大略跟皇后复述了一番,其实他知道自己母后最在意的是什么,母后跟臻贵妃敌对了这么多年,臻贵妃终于倒下,母后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可怜你父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会宠爱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个孟立夫也是瞎了眼,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通敌卖国,害死了自己的主帅,本宫若非亲耳听到你这样说,还真想不到会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平晏侯夫妇死的真是冤枉,也可怜了升平郡主了。”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那么多年,他们对那个女孩子的确是不怎么好。 “母后,还是先派人把臻贵妃身边的那个环珠给带过来吧,她毕竟是启辰的细作,我担心她听到什么风声,提前跑了。” “放心,我带臻贵妃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泄露什么,这会儿的功夫,应该还传不出什么去。” 这般说罢,皇后亦是赶紧派了人去把那个环珠给捉过来,交由段怀瑾带去了刑部。 “你们母子两个合起伙儿来骗了我!”臻贵妃愤恨地看着段怀瑾,她不能相信,自己在宫里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倒下了。 “要论骗,在臻贵妃您的面前,本太子甘拜下风。”若非用这个办法,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从他们两个的口中套出实话。 只是段怀瑾依旧很好奇,温悦汐是怎么知道孟立夫的内应是臻贵妃的?为什么好似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经提前知晓了一样? “大人,您先带着他们回刑部,我去一趟平晏侯府,毕竟这件事跟升平郡主有莫大的关系,得让她知晓事情的真相。” “行,太子放心吧。” 方才在皇上的面前,孟立夫已经把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等回去之后自己让人拟一份口供,分别让孟将军和臻贵妃两个人签字画押也就行了。其实,签不字签字,画不画押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话都已经在皇上的面前说成这样了,皇上怎么还可能再放过他们两个。 只是这两个人,自己作孽也就罢了,偏偏还牵连了自己的家里人,也是可悲可叹。 “太子殿下。”平晏侯府的人见是段怀瑾来了,赶紧上前请安,段怀瑾见着这府里的下人一箱箱的东西往里面搬,不由问道:“这些是什么?” “哦,这些啊,是我们郡主的嫁妆,我们郡主不是快要跟蔚王殿下成亲了吗?时间有点紧,所以什么都得抓紧准备起来了。” 段怀瑾闻言怔了片刻,这才跟着那下人一起到了侯府的前厅。没等一会儿,温悦汐就从后院里来了前厅,不用问也知道段怀瑾此行的目的了,除了那件暗自也不会有别的事情了。 谁知段怀瑾一开口问的却是:“你要跟皇叔成亲了?” 温悦汐点头,“是啊,很快了。” “恭喜。”片刻之后,段怀瑾才开口道。 “多谢。”温悦汐应得坦然大方。 段怀瑾略收了收心思,这才说出了此次过来的真正目的,“孟立夫已经承认了,他的内应是臻贵妃,太子妃茶里的毒是臻贵妃找机会下的,而你衣袖上的药粉是他趁你不注意撒下的。” 这些温悦汐都已经猜到了,她想知道的是他们这种做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要害死我?” “孟立夫供称是受启辰国二皇子的威胁,那二皇子知道臻贵妃入宫之前,跟他有私情,便用这个来威胁他们二人帮他办事,他的目的是替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怀萤公主报仇,让你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地死去,有冤无处述,也让皇叔以为你心里真正爱的是……是我,让他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儿,他要报复的是你们两个人。” 温悦汐闻言冷笑一声,“那他可真是打错算盘了,蔚王殿下不可能会怀疑我的。” 段怀瑾默然。 “那十年前,他害死我父母的事情呢?原因又是什么?” “也是启辰的二皇子拿这件事威胁的孟立夫,所以他才……” 温悦汐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岂有此理!自己做错了事情,偏还要去害别人性命!真是可恶至极!” 她虽然猜到了是孟立夫和臻贵妃联手所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还跟启辰的二皇子有关,难怪他们一定要选择在太子的大婚典礼上,用给太子妃下毒这样高调的办法来陷害自己,他们想要的不单单是让自己死。 段怀瑾有些同情地看着温悦汐,她是该如此愤怒,如果她跟自己说,她现在想去杀了孟立夫,自己都不会太意外。 温悦汐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继续道:“所以,事情的真相皇上已经知道了,那对于启辰的二皇子,皇上打算怎么办?”难道要放着不管吗?他不仅设计害死了他们昊黎的一员大将,还差一点就真的杀掉了太子妃,这两件事加在一起,皇上总不至于就这么算了吧? “今日父皇刚刚得知臻贵妃和孟立夫有私情的真相,所以情绪有些不太好,我想等明日父皇的心情平复一些了,我再去请示。”知道温悦汐在担心什么,段怀瑾紧接着道:“你放心,父皇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纵然对方是启辰的二皇子,也不会只顾虑两国之间的关系,就这么放过他的。” 段怀瑾已经想好了,就算自己费尽唇舌,也绝对不会让父皇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的,他害死的可是昊黎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平晏侯,而且还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太子妃,更是嫁祸给了升平郡主,他这般在昊黎兴风作浪,如果还不能给他一点点教训的话,那昊黎的脸面就彻底不要了。难道昊黎还能怕了他们启辰不成?更何况是他们的二皇子作恶在先,要矮人一截的是他们。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是怎么怀疑到臻贵妃的身上的?” …… “蔚王殿下,郡主不在后院。” 路过的一个下人见着段蔚予进来之后径直往后院里走,不由出声提醒他。 段蔚予停下脚步,“那她在哪儿?” “在前厅里。” “有客人来了?” “是,太子殿下,来了有一会儿了。” 段蔚予稍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去了前厅。 他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段怀瑾起身告辞,段怀瑾见着是他进来,便是拱手行礼,“见过皇叔。” “太子这是要走了?” “是,我要跟郡主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这就要回刑部去了。” 目送了段怀瑾走远,段蔚予这才走到温悦汐的身边,“太子是来跟你禀报案子的进展的?” “‘禀报’?”这个词用的……挺别致的啊,听起来还有些酸酸的。 “太子最近好像经常来找你。” “有吗?我怎么没发觉?”温悦汐把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段蔚予,嘴角笑意明媚,“不过我倒是发觉,某人似乎吃醋了。” 段蔚予含笑拍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本来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案子的进展的,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我是不用再说了。” “蔚王殿下,你的消息可真是够快的,太子刚从皇宫里出来,你这边就已经知道具体的消息了。” “具体的消息是不知道,但是大致的已经知道了。臻贵妃和孟立夫一起被带回了刑部,这其中的缘由不难猜。” “那你也知道了,他们背后藏着的人是启辰的二皇子溥烨然了?” 段蔚予点头,“据我得到的消息,刑部尚书还带了臻贵妃的一个贴身侍女回去,那个侍女名叫环珠,是当年臻贵妃入宫的时候一起带到宫里去的,据消息称她是溥烨然派在臻贵妃身边监视她的人,同时也是一名细作。”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 “方才太子没有跟你说这个人?” “没有啊,他就跟我说,孟立夫和臻贵妃是受启辰二皇子胁迫的,没有说还有一个侍女的事情。” “你知道我方才在来的路上想到什么了吗?” “什么?”温悦汐好奇地看着段蔚予,他这么说,就说明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还记得年初启辰七皇子来和亲的时候,在宫里被袭击,差点葬身火海的事情吗?” 温悦汐立刻就领悟了段蔚予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当初袭击溥承蕴,并且想要把他给烧死的人就是这个侍女。” “如果她真的是启辰的二皇子派来的话,就很有这个可能。” 当初之所以一直找到线索,就是因为启辰的七皇子溥承蕴是第一次来昊黎,没有跟任何人结过怨,怎么会有人在宫里想要杀死他。如果这个侍女是启辰二皇子溥烨然的人的话,那他们之间就有联系了,二皇子想要杀掉七皇子……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可就精彩了。 温悦汐拉着段蔚予的衣袖,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是真的自然更好,如果是假的,也可以想办法让他变成真的。” 段蔚予闻言轻轻捏了一下温悦汐的鼻子,“你是做伪证上瘾了?”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新仇旧账,改算清楚的,我一定让他全都还给你。” 温悦汐却有些泄气,“可是我父母枉死的事情追究得到他的头上去吗?如果走正常途径的话,根本就行不通。虽然很令人气愤,但是在战场上用这种手段,除了会被人在嘴上谴责之外,律法上也没什么惩罚的措施。可恨的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个孟立夫,枉他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出于那样的理由,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就不信,他全是为了保住臻贵妃的性命,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自己贪生怕死,自己怕死,就让别人去死,算得什么男人,一个窝囊废!” 见温悦汐气得脸都红了,段蔚予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低声安抚道:“好了,别气,该还账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让他们欠着,让你好好出了这口气。” 战场上兵不厌诈,什么样手段使出来,只要能打胜仗,是没有人会说什么。可是如果这位二皇子是要害死自己的皇弟那就不一样了,以段蔚予对这位启辰二皇子的了解,他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对七皇子溥承蕴动手,一定是溥承蕴在一定程度上威胁了他,或者在哪一处挡了他的路。 或许十年前的事情只能通过流言给他施压,没有办法追究,但是给太子妃下毒、嫁祸给悦汐的事情,已经足以让皇上对启辰那边质问,若是这个时候再加上二皇子企图杀害自己皇弟的事情,就算是启辰的皇帝也不会做事不管了吧? 等到第二日消息彻底传开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才又是去了一趟刑部,这一次段蔚予直接参与了这件案子,因为之前启辰七皇子在宫里被袭击的案子是他查的,他已经向皇上说明了缘由,而皇上也同意,他参与到这件案子里去。 温悦汐原本是要去见孟立夫的,却是在路上见到了被人带出去的孟夫人。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温悦汐在原地停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去。 在温悦汐斟酌着怎么开口之前,孟夫人却先是开了口,只听得她急切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我丈夫和臻贵妃的事情。” 温悦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看着面前明显憔悴了很多的孟夫人,温悦汐心中越发讨厌孟立夫了,这么多年来,他护着那个深宫里的女人,又把他的结发妻子放在什么位置呢?自己真是为这个女人感到不值。 见温悦汐不说话,孟夫人已经明白了,“是真的对吗?”昨天她听到关押自己的那间小屋外面有人在说话,说自己跟丈夫跟宫里的臻贵妃有私情,说自己的丈夫宁死都要护着她,不肯把她给供出来。 当时自己听了只觉得荒唐,可是现在……由不得自己不信了。 这个时候,段蔚予走了过来,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样?” 第234章 想悔婚啊?(一更) 温悦汐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话是不合适在孟夫人的面前说的。 此时却见孟夫人突然在地上跪了下来,仰头看着温悦汐,“郡主,我知你已恨我丈夫入骨,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脸面在你面前请求什么,但是做母亲的一颗心总是这样的,不管怎么都想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郡主,我们大人的罪孽不该牵连到孩子的身上,请郡主饶我们启澜吧,他才只有十岁啊……” 孟立夫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好审问自己的,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了,余下的只是等死罢了,但是刑部的人还是把他从牢狱里带到了这间小屋子。 进去之后,孟立夫看到一个背影,他立刻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脚步不由顿住,事到如今,他竟真是有些难以面对这个女孩子了。 温悦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便是转过身去看他,“过来坐吧。” 孟立夫下意识躲避了温悦汐的眼神,这才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只是低着头不开口。 “孟将军,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语气略有嘲讽。 “我跟你道歉,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接受我的道歉,我自己罪有应得,我知道,所以我并不奢求你的谅解。” “谅解?我当然不会谅解你。孟立夫,其实你这样的人比那启辰的二皇子更可恶你知道吗?他伤害的最起码是他的敌人,而你呢?你伤害的可是你的兄弟,是信任你的人。用人渣形容你这样的人,真的一点都不过分。不过老天还是有眼的,善恶终有报。你害死了那么多将士,如今你也要用你们家人的血来偿还了。” 听到‘家人’二字,孟立夫的脸色顿时变了变,温悦汐冷冷道:“你知道我方才在过来的路上碰到谁了吗?你的夫人,她跪下来求我,求我留下你们儿子一命。” 孟立夫抬眸眼神期盼地看着温悦汐,“那郡主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能怎么回答她?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这一点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光是通敌卖国这一条就足够诛杀你全族的了,我区区一个郡主,有什么权利答应她这样的请求?” “可他们是无辜的,”孟立夫握紧了拳头,神情很是痛苦,“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做的事情。” “你现在倒是提到你的家人无辜了,难道被你害死的那些将士们他们就不无辜吗?他们的家人就不无辜吗?你把行军计划告诉敌国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顾不得别人无辜不无辜,别人自然也就不会在乎你的家人是不是无辜。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个瞬间,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后果,律法不仅是一种惩罚的手段,更是一种警示,告诫人们触犯律法的后果很严重,在做之前,先想想后果。而你显然无视了这种警示,一而再地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把自己家人的安危全然抛至脑后,现在倒是来装什么假惺惺?” 温悦汐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孟立夫的心上,刀刀见血,痛彻心扉,但是悔之晚矣。 “我虽然无法答应孟夫人放过你们儿子的要求,却答应了她让她跟你见一面,有关于你的那些事情,她已经听说了一些,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之后,温悦汐起身走了出去,孟夫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进去吧。”温悦汐轻声道。 孟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夫人……”孟立夫不由站起身来轻唤了一声。 孟夫人却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在方才温悦汐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跟臻贵妃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们说太子殿下原本是答应放过我们儿子的,只要你肯把所有的事实都说出来,可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你没有把臻贵妃供出来,是臻贵妃先把你给供出来的,对吗?” 孟立夫很想否认,可是他没有办法否认。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孟夫人的巴掌扇在了孟立夫的脸上,她的声音愤怒到发颤,“你心里没有我也就罢了,可在你的心里,我们儿子的性命竟然还比不上她重要吗?” “不是,我只是……”只是自己存了侥幸的心理,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没有别的人知道臻贵妃也跟这件事有关,毕竟启辰的二皇子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他还要靠着臻贵妃让她的眼线在皇宫里为他打探消息。他很有信心,只有自己不说,太子就不会查得到臻贵妃的身上,这样自己的儿子和臻贵妃两条性命就把都保住了。可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又用了诈口供这一招。 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猜到这件事跟臻贵妃有关系的呢? “我跟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竟不知你的心里竟还深深埋藏着这样一个女人,既然你这么爱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牺牲我们儿子的性命都要保住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呢?如果我嫁的不是你,而是别人该多好。” 看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孟立夫只觉得满心的愧疚,她嫁给自己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温柔体贴,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打点得妥帖,可是自己却辜负了她,最后还害得她不得善终,的确是自己害了她。 站在门外的温悦汐其实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她想,这个一辈子对自己丈夫百依百顺的女人终于也忍不住对自己的丈夫动了手,可见她心里是有多恼多气。 此时,却见段蔚予朝她走了过来,伸手牵着她无声离开了。 温悦汐一边走着,一边不由感慨道:“如果我是孟夫人,这个时候杀了孟立夫的心都有了,知道了臻贵妃的存在之后,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人啊,就是希望美化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若是当初孟立夫真的跟臻贵妃成亲了,再面临这样的选择的时候,他就未必会选择臻贵妃了。人总是把自己爱而不得的人幻想得很完美,这就好像是雾里看花,觉得很朦胧很美好,但是等你走近了看,也许就会发现其实也就很普通。” 听了她说这话,段蔚予不由停下脚步看向温悦汐,含笑问道:“这么说来,人还是不要成亲得好,不然岂不是就不美了?” “怎么着?想悔婚啊?” 段蔚予抬手抚过温悦汐的眉心,“如果成亲之后,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怎么办?” “我们两个都这么熟悉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你有什么缺点,我还能不清楚吗?不对,我对你……的确了解得还不是那么清楚,说不定你真的有什么缺陷啊。”温悦汐说着,视线往下移,“你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我还不了解,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缺陷……” 在这喃喃低语中,温悦汐的下巴被段蔚予猛地抬起,本以为他是要吻自己,温悦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意料中的吻并没有降临,只见得段蔚予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说道:“到了新婚之夜,我会很乐意告诉你,我身上究竟有没有缺陷。” 段蔚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温悦汐的耳朵上,她只觉得这半边的脸都热了,正要伸手推开段蔚予,却看到前面不远处鬼鬼祟祟地站着一个人,正在朝他们这里看。 那个人注意到温悦汐看到了他,脸上竟是红了,好像不好意思的人是他一样。温悦汐见状不由好笑,这才伸手推了段蔚予一下,示意他背后有人在看。 看到段蔚予也转过身来,那个人赶紧快步走了过来,低着头也不敢看他们两个,“蔚王殿下,太子请您过去。” “我知道了。” 段蔚予轻轻拍了拍温悦汐的脑袋,“等着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温悦汐应了一声,看着段蔚予离开,她知道太子是去找他审问那个启辰的细作的,这个名叫环珠的宫女是指证启辰二皇子溥烨然的关键,也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意图杀害溥承蕴的人。 阴暗的牢房之中,这个名叫环珠的女人特意被安排跟其他犯人隔开了。 “皇叔。”见段蔚予进来,段怀瑾朝他拱手行礼。 段蔚予看向坐在草殿上的那个女子,这个宫女,自己以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虽然跟在后宫瞩目之所在的臻贵妃的身边,但是这个宫女以前并不怎么显眼。不过想想也是,一个细作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关注,她越是低调,不被人注意,就越是不容易被别人看穿。 看到她的脖子上有被勒过的痕迹,而旁边又站着两个刑部里的衙役,不由开口问道:“她吞药自杀了?” 段怀瑾闻言亦是看了那女子一眼,点头应道:“是,幸好发现得及时。” 段蔚予看着那个名叫环珠的女子冷笑一声,“还是一个死士。不错,在皇宫里隐藏得挺好的,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真是了不得。” “我测过她了,她的内力很深厚。”段怀瑾沉声道,当时他的心里不由一阵阵地发冷,宫里有这样一个宫里功力深厚的敌国细作,如果谨慎一些,想要取父皇的性命都不是一件难事,如今想想,简直后怕。 段蔚予迈步靠近那个女子,声音是一贯的冷冽,“臻贵妃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就不必你说了,本王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当初你们启辰七皇子前来和亲的时候,在宫里遇袭差点死掉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女子听了之后,却是一声不吭,她的态度很明确,一心求死,不会作出什么供词。 “想死是吗?”段蔚予冷笑,“死多容易,多痛快啊,不适合你这样的人,还是活着比较好一点。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有的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我想你可以尝一尝。既然你是启辰来的细作,那对于你们启辰的怀萤公主,也就是你主子的亲妹妹,你应该是很了解的吧,你想必也很清楚她的遭遇,‘生不如死’这个四个字,她是很有体会的,只可惜,你们两个相隔千万里,不能交流心得了,但是你放心,感受都是差不多的。” 女子听了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女子想起了怀萤公主的事情,不由伸手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段蔚予见状淡淡笑了,“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怀萤公主的遭遇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你当然也有你的方式。” 至于是什么方式,段蔚予并没有说,只是眸光幽深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冷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太子段怀瑾赶紧跟了上来,确定走远了之后,才追问道:“皇叔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死士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经过严苛的训练,誓死都不会出卖主子的,所以一般的审问方法对他们根本就没用。” “那皇叔的意思是?” “你知道妙毒夫人为什么被冠称‘妙毒’二字吗?” “因为她善用毒药。” “妙毒夫人熟知的毒药有无数种,而能让人备受折磨的也有不少,不管她再怎么意志坚定也好,总有一种是能让她熬不过去的。这就是我说的‘生不如死’,她一心求死,我们就偏要让她活着,端看她什么时候把真相给说出来。” 段怀瑾点头,虽然这并不合规矩,但是特殊情况下,也是可以的吧,只要能让那个环珠吐出真相,无所谓用什么办法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臻贵妃,这个环珠毕竟是她的贴身宫女,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昔日高高在上,宫妃们争相巴结的臻贵妃此时却被关在阴冷潮湿的监牢之中,她的身上还穿着被从皇宫带到这里时身上穿着的那件光滑柔美、绣工精致的衣裳,看起来那般光彩夺目,但是却越发衬托出那张脸的憔悴衰败。 短短一日的时间,臻贵妃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神情恍惚。 听到牢房门口响起锁链的声音,臻贵妃立刻抬起头来,见是段怀瑾和段蔚予,连忙从铺了草殿的石床上起身,快步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我是冤枉的,求求你们让我见见皇上吧,我有话要跟皇上说。” 眼看着臻贵妃要扑过来抓自己的衣服,段蔚予微皱着眉头闪身躲开,臻贵妃的手伸在半空中,尴尬地顿在了那里。 “贵妃娘娘,你认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父皇还会想要见你吗?不过,若是你老实回答我的问话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去求求父皇,让他见你一面。” 臻贵妃闻言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目紧紧盯着段怀瑾,“太子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你的贴身侍女环珠,你对她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她是启辰二皇子手底下的人,其他的她都不许我多问。启辰的二皇子威胁我,让我把这个名叫环珠的女子弄进皇宫里,留在我身边,不然的话他就把我跟……”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了,顿了片刻之后,才接着道:“我没有办法,只好想办法让这个环珠以我的贴身侍女的身份入了宫,这些年她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她做什么事情,从来不许我过问,因为她主子的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我也不敢过问。” “那你还记得当初启辰的七皇子差点在宫里被烧死的那天,你的贴身侍女环珠都做了些什么吗?” 第235章 请君入瓮(二更) 臻贵妃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段怀瑾会问出这个问题,立刻应道:“那天环珠的确是离开了我身边一段时间,太子是怀疑她跟启辰七皇子被袭的事情有关吗?” 段怀瑾看着面前的臻贵妃,心中暗暗摇头,一直到了现在她还在演戏,难道不累吗?而且无论她再怎么演,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不是有关系,我想臻贵妃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吧,你方才听我提到这件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应该是早就知道实情了,不过是假装跟她无关而已,其实她的罪名已经这样大了,必死无疑,何必还要费心费里去掩饰这一点点的小罪名呢?与结果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 “我可以作证,证明环珠的确是意图杀害启辰七皇子的凶手,希望太子殿下能让我见皇上一面。”只有见到了皇上,自己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都很宠爱自己,只要让自己见到他,他一定不舍得让自己死的。 “我会把你想要见父皇的请求转述给父皇,但是至于父皇他愿不愿意见你,这就是父皇的事情了。” 说完这话,段怀瑾转头看了一眼段蔚予,而段蔚予似乎没有别的话要问,他这才道:“你好生在这里呆着吧,若是父皇想见你,自己会让人来传召的。” 示意狱卒重新把牢房的门锁好,段怀瑾对一旁的段蔚予道:“皇叔就没有什么想问臻贵妃的吗?” “想问的,都已经得到答案了。对于七皇子被暗杀的事情,臻贵妃显然是很清楚的,一定是那个环珠做的,不过她也不可能知道更多,环珠一定是防着她的。所以,现在重点还是在环珠的身上,要想办法从她的嘴里套出更多的消息来。” 段怀瑾跟段蔚予一起走出牢房的大门,只听得他不无担忧地道:“只怕就算我们找到证据之后,也不能拿启辰的二皇子怎么样,牵扯到两国的关系,就不能一切都按律法行事,而且两国律法多有不同,到时候争论起来又是一脑门的官司,再说那启辰的皇帝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出事,肯定是要多方维护的。若是启辰的皇帝真的向父皇开口让父皇放过他的儿子,父皇有真的有可能会拒绝吗?” “关于这件事皇上自有他的决断,我们只要把事情查清楚就行了。至于启辰的皇帝……如果真的证实了那溥烨然派人暗杀自己的亲弟弟,启辰的皇帝想必也会另有想法。”更重要的是,自己得弄清楚溥烨然到底为什么要杀七皇子溥承蕴,他唯一的敌手是他的大哥,他的那些弟弟们于皇位都没有什么希望。整个启辰的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未来的国君会在大皇子和二皇子里选一个,其他的皇子已经没有希望了。 在这种情况下,溥烨然完全没有冒着被指证杀害亲弟弟的风险去谋杀溥承蕴,除非他有非杀溥承蕴不可的理由,如果自己能找到这个理由,说不定就能扼住溥烨然的命脉。而这个答案,就在那个名叫环珠的侍女手中。 “可是这件案子既涉及到我们昊黎的侯爷和太子妃,又牵扯到启辰的二皇子和七皇子,这如何去查?我们这边查的结果启辰那边未必承认。” “所以,我想,还是先把那二皇子引过来,再公布案情,这样的话犯人、人证、物证都在我们这里,整件事情就可以由我们来主导了,启辰那边只有派官员过来参与这件案子。” 段怀瑾点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要怎么才能把他给引过来呢?” “用不了多久我跟悦汐就要成亲了,给他发个帖子,请他过来参加婚宴就是了。” 段怀瑾闻言稍顿了顿,然后才对段蔚予道:“这件事我已经听升平郡主说了,恭喜皇叔。”曾经的未婚妻要跟自己的皇叔成亲了,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别扭。 段蔚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段怀瑾这才接着道:“可是我担心那二皇子不会来,既然那个环珠是他的眼线,他们肯定经常联系的,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这边出事的事情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话,就会猜到这是个圈套,肯定不会来的。” 段蔚予闻言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地道:“不,他一定会来的。我回去就让人去给他送喜帖,不然他恐怕是来不及赶过来了。” 段蔚予跟温悦汐一起走出刑部的大门,段蔚予没有骑马,而是陪着温悦汐上了马车。 “如今你参与了这件案子,又有得忙了,婚礼的事情你怕是无暇分身了吧?” “怎么?担心婚礼会推迟啊?放心,我就算是查案子,也不会耽误婚礼的。” “哎,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我那么想快点嫁给你似的?”温悦汐不满地看着段蔚予。 段蔚予淡笑着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我着急嫁给你行不行?你忙案子,婚礼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来处理就行。” “你?” 看着段蔚予这满脸不信任的表情,温悦汐不由拧上他的脸,“我怎么了?难道我还办不好一场婚礼啊?” 段蔚予不甚乐观地摇头,“恕我直言,你怕是真办不好。” “哼,少小瞧人了。” 段蔚予含笑把温悦汐给揽入怀中,轻哄着道:“好了,不是怕你办不好,是不想你为了婚礼的事情伤脑筋。你呢,就舒舒服服地等着做新娘子就好了,婚礼的事情交由我来办,不会耽搁的。” 这个丫头任性得很,别到时候嫌办婚礼太累,索性就不成亲了,还是由自己来操心这些比较好。 送温悦汐回去之后,段蔚予并未在平晏侯府多作停留,温悦汐再药房给他拿了几样药之后,他就离开侯府,径直回刑部去了。 妙毒夫人、宓儿她们都不在,温悦汐便去了翟正裕和香儿住的院落。一进到院子里,正看到香儿正蹲在那里给一盆芙蓉花浇水,听到脚步声的香儿抬头一看见是温悦汐来了,便是笑着唤了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亦是吵醒了一旁半躺在藤椅上睡觉的翟正裕,温悦汐缓步走上前,摸了摸香儿的头发,这才对翟正裕道:“翟叔叔既然困了,怎么不到屋子里去睡?” “在外面睡挺好的,有阳光、有风、还有花香。在屋子里睡总有些不踏实,张开眼睛看到周围一片阴沉沉的,就会以为自己还在那座阴暗的地牢里。”翟正裕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看向温悦汐。 温悦汐理解,他这是被关了十来年,关怕了,时间久了,应该就会好了。 “我刚刚从刑部回来。” 翟正裕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其实他现在的心情挺复杂的,他这十来年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去,把真相公布天下,让世人都知道温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孟立夫的真面目。 可是如今孟立夫真的要死了,他心里竟还有那么一些些难过。诚然对于那些被孟立夫害死的人来说,孟立夫死有余辜,可是对于自己……他终究还是念着旧情,一直都没有杀掉自己,尽管他知道留着自己就是留下一种祸患。自己被关的这十来年,什么人都见不到,只有他时常会来跟自己说话,尽管大多时候自己只是沉默,或是咒骂他,但是十来年了,自己唯一见到的人就只有他。 “皇上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处置这件事?”翟正裕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问道。 “案子还没有结,不过按律法,孟立夫是逃不过死罪了,皇上应该也不会对他法外开恩。” “案子什么时候会结?” 温悦汐看着翟正裕,心里清楚,他问的其实是孟立夫的死期,因为案子结了,孟立夫的死期也就要到了。 “现在还不知道,因为又有了新的线索出来,蔚王殿下的意思是,要把启辰的二皇子一并处理了。” 翟正裕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有可能吗?他毕竟是启辰的二皇子,事情又过去了十来年,有可能治他的罪吗?”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启辰的二皇子,如果不是他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能处决了他,才算是真正为温将军报了仇了。 虽然很遗憾这样说,但是…… “十年前的事情可能没有办法了,但是他现在还牵扯到指使别人给太子妃下药,以及谋害自己的亲弟弟,如果这些都一一坐实的话,不管是昊黎,还是启辰那边都不会轻易饶过了他。” 翟正裕不无期待地看着温悦汐,“有办法坐实罪证吗?” “放心,这件案子现在蔚王殿下也插手了,不会有问题的。” “好,不管是什么罪名,只要能替将军、夫人还有死在战场上的那么多将士报了仇,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翟正裕看着面前的温悦汐,心中暗暗道:将军,您看到了吗?您的女儿,她好好地长大了,虽然之前也经历过一些苦难,但是如今的她这样聪慧、漂亮,而且即将要嫁给蔚王殿下了。蔚王殿下也是您熟悉的人,他的人品您也都知道,有这样的男人照顾着郡主,您在九泉之下就不必担心了。 “翟叔叔在想什么?”温悦汐见翟正裕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不由开口询问。 “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在路上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我之所以一直没敢现身见你,就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 温悦汐笑了笑,“您不用说得那么委婉,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传我的,愚蠢、恶毒、有心机、狐狸精……这样的词应该都是常出现的,所以翟叔叔才会决定试探试探我,判断一下是不是该告诉我真相,再决定要不要见我?” “实不相瞒,其实我有想过,如果不适合把真相告诉你的话,我就直接去刑部击鸣冤鼓。” “那在看到我跟孟立夫走得那样近的时候,翟叔叔你的心里应该急坏了吧?” “当初我听到传言说太子妃中毒,而你被人诬陷的时候,我就猜到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孟立夫了,因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接近你的。对于你,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为了减轻这种愧疚,他应该会尽量避免见到你,可是他回京之后却频繁这样出现在你面前,我就觉得他应该是另有目的,而这个时候又发生了太子妃被人下毒的事情,我当然就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翟叔叔,感谢你还活着。”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坚持十来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死是容易的,活着才艰难,翟叔叔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孟立夫的案子已经不用温悦汐插手了,她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除了跟妙毒夫人他们一起出去逛逛买买东西之外,就是去细雨堂看看。 说实在的,她这个东家做得实在是心中有愧,自打细雨堂开张以来,她根本也就没怎么管过事儿,不过好在有掌柜的在打理,一切也都是井井有条的。 这天晚上,段蔚予从刑部来到了侯府,正好大家都还没吃饭,便坐在一次吃了。 “怎么样?那个叫环珠的女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段蔚予摇摇头,“想让死士开口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给你的那几样毒药,无论哪一样都是非常折磨人的,她竟然都挺得住?”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一个死士是怎么训练出来的,这个女人既然能被溥烨然选中送到昊黎的皇宫做细作,就证明他有十足的信心,这个女人不会出卖他,想要从这样一个细作的口中问出什么,只有难上加难。” “这样一个有毅力的女人,可惜了,成为了细作。”许宓不无感叹地道。 “也许在她的心里,这也是她的信仰,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做事,为了启辰的百姓们做事,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段蔚予侧头看向温悦汐,“其实她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怎么好了,也是在硬撑,估计明日她就会开口了。” 温悦汐知道段蔚予从来不说空话,他既然这样说,就说明他有一定的把握。 其实温悦汐不用猜也知道,溥承蕴在皇宫里差点被烧死的事情一定是溥烨然让那个叫环珠的侍女做的,除了她也没别人了,那个替死鬼宫女,也一定是这个环珠的手笔,很有可能也有臻贵妃的帮忙。 本以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第二天段蔚予从刑部回来之后,却告诉了她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这让温悦汐久久呆立不动,心中暗暗咒骂起臻贵妃来。 “是那个叫环珠的女人亲口说的?” 段蔚予点头,“当时我和太子,还有刑部的尚书大人都在场。” “这件事皇上知道了吗?” “太子回宫之后,就会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 温悦汐恍然在椅子上坐下,不知道萱妃和蔺玉公主听到这件事之后,心里会…… “明天我要进宫一趟。” 借着给太子妃诊脉的借口,次日,温悦汐又是进了宫,进宫之后却是直奔萱妃和蔺玉公主的住处。 “启禀娘娘,升平郡主来了。” “快请她进来。” 看到温悦汐由着宫女引进来,蔺玉公主连忙上前,此时只听得萱妃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人都退下之后,这里便就只剩下她们三人,温悦汐握着蔺玉公主的手轻声问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第236章 不过是陪葬(一更) 其实温悦汐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句话根本就不用问,光看萱妃那双红肿的眼睛、以及面上忧伤的神色,就能猜出她们母女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果然见得蔺玉公主点了点头,生恐惊动了什么一般,对着温悦汐低声道:“昨天就已经知道了,父皇亲自前来告知的。”说罢,她不由朝着自己的母妃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真是上天捉弄。 温悦汐缓缓走到萱妃的身边,用轻缓的声音劝慰道:“娘娘莫要太伤心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萱妃神情似乎有些呆滞,听到温悦汐的话,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恨过、怨过,可我一想到她当初也是失去了孩子的,倒也算是公平,可是现在突然告诉我,她的孩子本来就是要死的,她不过是拉我的孩子给她的孩子陪葬,我恨得简直想要一把火把这座皇宫全烧了!这里就是一座吃人的魔窟,外表看着耀眼辉煌,其实再没有比这更肮脏污秽的地方了。” 看着面前的萱妃,温悦汐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昨天,臻贵妃身边的那个细作终于开口了,不仅承认了启辰二皇子溥烨然指使他杀害七皇子溥承蕴的事情,还意外地说出了多年前另外一件事情的真相,就是那次臻贵妃和萱妃双双落水,失去孩子的那件事。 众人都知道臻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无论皇宫里新进了多少漂亮的女子,这么多年来臻贵妃从来都没有失宠过,就算刚刚选了秀女进宫,皇上每个月还是必在臻贵妃那里留宿几晚,能让皇上每个月都留宿,从不间断的,就只有臻贵妃和皇后两个人,不过每月必在皇后宫中留宿,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以正后宫之主的权威。而臻贵妃就不一样了,皇上并不是因为规矩的压制而非要去她那里留宿不可,所以大家都说臻贵妃才是皇上心里的那个人。 曾经一度,温悦汐也这样认为,不过自昨天段蔚予从刑部回去告诉她那件事情之后,她才明白,原来皇上每月必去臻贵妃那里留宿,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臻贵妃,他只是……上瘾了而已。 在香料里加药,这事情不是没有人干过,虽然宫中明令禁止使用媚香、媚药一类的东西,但是宫里的这些女人为了得到皇帝的宠幸,从来都不乏铤而走险者。而显然,臻贵妃要比她们都高明得多,她用的不是媚药,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却与媚药相似,可以让男女在行房的时候更加激动兴奋愉悦。 正是因为臻贵妃在自己的香炉里添加了这种药,让皇帝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在别处感受不到的快感,所以皇上才会这样频繁地在她的宫中留宿,他以为他离不开的是臻贵妃,其实他真正离不开的是那种药。 但是那种药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它会损害人的身体,这种损害是一点一点缓慢积累下来的,太医诊不出来,但是臻贵妃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也许是出于对萱妃的嫉妒,她们两个几乎同时怀孕,可是萱妃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却注定活不成,所以那天的落水是她故意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让萱妃肚子里的孩子给她的孩子陪葬! “娘娘您节哀,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蔺玉还需要您照看呢。” 萱妃闻言看向站在那里的蔺玉公主,轻声喃喃道:“我现在就一心等着蔺玉出嫁了,等她嫁去启辰之后,我就立刻向皇上请求出家为尼,这辈子再也不踏进这座皇宫了。” 当初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回选择回到皇宫,真正让她伤心难过的根本就不是臻贵妃的刻意诬陷,而是皇上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臻贵妃说是自己推的她,皇上就笃定一定是自己推了她,更是为了给臻贵妃出气,打掉了自己肚子里他的骨肉。 所以,自己最恨的不是臻贵妃,而是皇上。昨天晚上,自己哭了一夜,皇上在旁边陪了一夜,但是他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孩子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幸好玉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不久之后就会嫁去启辰,虽然是异国他乡,但是启辰的七皇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也看得出来他对玉儿很好。等玉儿出嫁之后,自己就跟这座皇宫再没什么瓜葛了。 蔺玉公主闻言在自己母妃的身边坐下,“母妃这样说,我如何能放心?”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跟母妃两个人相依为命,如果连自己都离开母妃的话,她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太孤寂了? “既然娘娘对皇宫已经没有留恋了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我上次说的办法吧,我想蔺玉公主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 萱妃闻言心头一动,低声道:“郡主是说离开昊黎去启辰的事情?” “对,既然娘娘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话,不如就跟蔺玉一起去启辰吧。虽然你们不能光明正大地以母女相称,但是以后却也能经常见面。” “这主意自然是好,只是……我恐怕会连累郡主你,还有蔚王殿下,你们帮我们母女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连累你们。” “我与蔺玉乃是共过生死的姐妹,您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如果您决定要走的话,我自然尽力为您想办法。” 萱妃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应道:“我要走,去启辰。”自己本来就厌弃了这座皇宫,如果后半辈子还能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自己自然无论如何也要争取的。 “好,既然娘娘您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着手准备了,等我回去之后跟蔚王殿下商量一下,看看具体要怎么做。” 萱妃握着温悦汐的手摇了摇头,“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知道你跟蔚王殿下最近在准备婚礼的事情,你们先忙你们的婚事,玉儿暂时还不会嫁去启辰,两国和亲,诸事都要谨慎再谨慎,时间难免拖得长,怎么算也得等到天冷的时候了,我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准备。” 提到婚礼的事情,温悦汐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都知道了?” “这阵子,蔚王殿下忙里忙外的,大家也都猜得到了。” 温悦汐心道:大家都猜到了?难道我这个当事人还是最后知道的吗?怎么他忙的是什么事情,旁人也都知道知道啊?还是说自己前阵子一直都忙着孟立夫的事情,所以忽略了段蔚予? “怎么样?婚礼准备得还顺利吧?”萱妃也是有些心疼温悦汐,她一个女孩子,父母都去世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嫁妆什么的,本来都是应该家里人帮着操办的。 “婚礼都是蔚王殿下在准备,嫁妆是我师父她们在帮着置办,我倒是成了一个无事的闲人。” 她们正在这里说着话,只听得外面响起宫女的声音,“娘娘,皇上朝着这里过来了,眼看着就要到了。” 萱妃扬声道:“我知道了。” 其实萱妃是不大愿意见到皇上的,但是她哪里能拒绝皇上的探看,只得带着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一起出去迎了皇帝。 知道有皇帝在这里,温悦汐和蔺玉二人说话一定很不方便,她一边陪着皇帝进去殿内,一边回身对她们两个道:“玉儿,你方才不是说要陪着升平郡主去看望太子妃吗?你去吧,我陪着你父皇说话就行。” 皇上心觉愧对她们母女,既然萱妃都已经开了口,皇帝也是顺势道:“你们不必因朕来了就拘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蔺玉应了一声,也就跟温悦汐一起转身离开了。 “看起来玉儿跟升平郡主的关系似乎很不错。”皇帝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她们两个并肩离开身影。 “是啊,玉儿和升平郡主投缘,两个人很聊得来。”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也好,升平郡主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玉儿跟她走得近些也好。” 萱妃却并没有再应声了…… 已经走远了的蔺玉公主侧身看向身旁的温悦汐,“你呢?最近……还好吗?”其实悦汐受到的打击应该不比自己的母妃轻吧?时隔十来年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被人给害死的,而且还是被自己信任的人害死的,如果换了自己是悦汐,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住。 “我没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报仇,让九泉之下的人得以安息。” “悦汐,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你挺了不起的,如果换了我是你,我肯定过不了像你现在这样精彩。”她原本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恶毒郡主,所有的人都嫌弃她,包括她的未婚夫,而现在的她,那么耀眼,甚至俘获了蔚王殿下的一颗真心,很难想象她这一路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温悦汐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抱一个大腿,找一个靠山的,那个时候的她又何尝想到会有如今的境遇? 二人一路到了东宫,如今的东宫可比以前热闹多了,在段怀瑾成亲之前,这东宫里的主子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又是一个好静的人,所以这里的宫人连说话都习惯小声。现在言诗云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东宫里有了女主人,也渐渐跟以前不一样了。 守在门口的人,见是升平郡主和蔺玉公主一起来了,便是连忙进去禀报。这东宫的人也都是暗自纳闷了,要说,这升平郡主和他们太子妃之间相处得也太平静了些吧?如果不是当初升平郡主中了毒,要跟太子殿下退婚,这如今东宫的女主子可就是升平郡主了,而如今升平郡主却还没事儿人一样经常来东宫给太子妃诊脉,而太子妃呢好像也挺乐意的,倒显得他们这些人瞎操心了。 温悦汐和蔺玉公主进去的时候,太子段怀瑾也在,孟立夫的案子已经差不多了,他自己签了字、画了押,基本没有其他事儿了。而臻贵妃的侍女环珠的事情,又交给了段蔚予去处理,所以太子如今也得了空。 “蔺玉公主也来了?快请坐。” 见温悦汐和蔺玉公主她们两个一起过来,段怀瑾便猜到温悦汐一定是跟她们母女说了臻贵妃孩子的事情,不过也不用她来说,昨天父皇就已经亲自开了口。 让段怀瑾真正感到奇怪的是,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两个人的感情是怎么好起来的?好像莫名其妙地她们两个突然之间就走得很近,总感觉这里面似乎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贵妃娘娘没事吧?”段怀瑾这话问的自然是坐在那里的蔺玉公主。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母妃她……还好。”还好的意思其实是不怎么好。 而一边的温悦汐则是静心给太子妃把脉。 “脉象很平稳,不用担心。” 太子妃闻言不由苦笑,“我知道,其实今天赵太医已经过来给我诊过脉了。我知道我现在没事,可我不能不担心我以后会不会出事,毒药还留在我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就会发作,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温悦汐顿了顿,才开口道:“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宫里有这么多太医、有那么多珍贵的药材,就算是毒性万一发作了,也不一定会立刻要了太子妃的性命……” 太子妃摇了摇头,“可是这种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感觉太难受了。” 温悦汐想了想,抬眸看着太子妃,“虽然目前这世上还没有能解这种毒的药方,但是有一个办法能解毒,只不过过程很痛苦,太子妃愿意尝试吗?” 太子妃顿时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用银针将你体内的毒逼至一处,然后让这些毒伴随着你的血一起咳出来,这个办法无论是行针逼毒,还是强制咳血都是十分痛苦的过程。而这个法子也是极伤身体的,就算毒药全部咳出来之后,也要仔细将养着身体,如果养不好的话,只怕会留下一些坏毛病。” 看到太子妃沉默,温悦汐接着道:“我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把这个办法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法子有些冒险,而以太子妃目前的状况,没有必要去受这样的罪,因为据我跟赵太医商量之后都认为太子妃体内的毒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短期内是不会发作的,而在距离发作的这段时间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到解毒的办法,没有必要让太子妃受这种苦。但是我方才听了太子妃的话,觉得还是说出来,让太子妃自己选择比较好。” “你方才说,如果养不好的话,会留下一些坏毛病,会是什么样的毛病?” “就是身体变差,经常会有一些小病小灾什么的,这样会越发把身体拖垮。” 太子妃想了想,一时下不了决定,只对温悦汐道:“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没一会儿,温悦汐便和蔺玉公主一起告辞离开了,段怀瑾送了她们二人出去。 见温悦汐并没有要出宫,而是跟蔺玉公主一路往回走,段怀瑾原本要问出口的话,却找不到机会说,但是憋在心里他又难受。 “方才你说的那个法子,你自己也是用过的吧?”段怀瑾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三年前,自己去平晏侯府看她时,她惨白着脸色往外吐血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 第237章 为婚礼头疼(二更) 温悦汐并没有否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了,“是,我用过。” “所以当年蔚皇叔生辰宴的时候,你说你的毒无药可解,就快要死了,是假的对吗?” 温悦汐没有吭声,已然是默认了。 “所以你当日做的那一切就只是为了跟我解除婚约是吗?离开京城的那三年也是为了这个?” 其实段怀瑾早就有所怀疑,只不过今日听到她说的那个解毒的法子,忍不住就这么问了出来。当日她那般情真意切地说不愿意连累自己,却原来都只是做戏而已,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跟自己解除婚约。 “太子殿下,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了,何必再追究什么呢?你与我的缘分,早在你眼睁睁看着我落水却无动于衷的那日便结束了,我也并不是刻意要骗你,我知道你也想跟我解除婚约,只不过我们两个都无可奈何,所以我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办法。其实当时有谁看好我们两个的婚事呢?没有一个人,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亦是不希望我成为他们的儿媳的,我只是用一个可以让我们都体面的办法结束那桩让所有人都别扭的婚事。我认为,我当时只是做了一件对我们所有人都好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段怀瑾闻言怔然了片刻,然后竟是笑了,“是,是对我们都好,都好。”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自从你离开京城之后,我一直以为你中毒已深命不久矣,日日愧疚自责,担心你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某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又怎么会知道在你离开的那三年里,母后不止一次提过另选未婚妻的事情,可我都找借口一再地拖延,暗暗期望你能活着回来。 三年了,你终于活着回来了,可是三年后回来的你那么大胆地当着众人的面、当着我的面亲了蔚皇叔,当时我看到你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是你,所以你能想象得到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想,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如果太子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太子殿下请留步。” 段怀瑾没有应声,温悦汐牵着蔺玉公主径直转身而去,段怀瑾就那么站着,直到目送他们走远,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转身而去。 回到东宫,太子妃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不由暗生猜测,口中却是柔声问道:“是升平郡主跟殿下说什么了吗?殿下的脸色怎么不太对?” 段怀瑾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听了她说那个解毒的法子,一时觉得有些骇人。” “是啊,我刚才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太冒险了,万一养不好的,以后就更受罪了。难怪郡主一开始没有跟我说还有这个法子,我看,我还是等等再说吧。” 段怀瑾淡淡地应声道:“这样也要,毕竟事关重大,你要自己想好。” 另一边的怀萤公主回头见段怀瑾已经回去了,这才低声问身旁的温悦汐道:“你方才对太子妃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当然都是真的,这个法子我用过。三年前,我不是中了剧毒吗?差一点就死了,我师父就是用这法子救的我。我当时的情况跟太子妃现在不一样,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找解毒的办法,我当时是情况危急,不得已,非要用这法子不可。” “你刚刚跟太子妃说,这种法子对身体的伤害很大,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离开京城去外面游历,你的身子受得了吗?”蔺玉公主紧张地看着温悦汐,“你现在的身体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温悦汐笑着示意蔺玉公主放心,“你不要小看我师父的医术,有她贴身照看着我,我的身体能养不好吗?当时我决意离开的时候,身子就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太子妃就不一样了,我师父不可能随时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如果有一点点疏忽,将来就会留下病根,所以我当时才没有把这个法子说出来的。只是我方才听太子妃那样说,心知她时刻担心自己体内的毒药会发作,也是一种煎熬,身为医者,尽管觉得不妥,但也应该说清楚利害关系让病人自己选择。” “所以,你真的没有留下什么病根儿?” “没有。” 听到温悦汐这样回答,蔺玉公主方是放了心,“你不知道我刚才听你跟太子妃那样说的时候,担心得不得了。所以说,你当时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跟太子解除婚约?” “是啊,想来想去,只有那样的办法了。”温悦汐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没人,这才对蔺玉公主道:“皇上当初把我许配给太子,不过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后来发现我越长越‘歪’,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当时就想着,既然太子想要悔婚、我也想要悔婚,甚至皇上和皇后也想要悔婚,缺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可以说服天下人的理由,所以就用了那个办法。” 其实当时她并没有想离开三年的,只是想跟妙毒夫人在外地养一段时间,等大家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再回去,可是后来,蔚王他…… 一切都是天意吧,虽然离开了段蔚予三年,但是这三年里却也有另外的收获,不算是虚度时光了。 “悦汐,我觉得你真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女孩子了,能把我从两个侍卫的手里救下来,还敢跟太子退婚,当着皇上、皇后还有那么多人的面儿骗人,甚至敢跟皇叔这样的人成亲,我真想象不到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大胆的女孩子了。” 温悦汐连忙伸出手来打住蔺玉公主,“等一下,什么叫‘敢跟皇叔这样的人成亲’?蔚王殿下怎么了?他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我跟他成亲怎么了?” 蔺玉公主闻言不由握着手帕掩着嘴轻笑,“这还没成亲呢,就当做夫君一样地护上了?我也没说皇叔什么啊,我只是觉得皇叔这个人……太冷淡了,跟他生活在一起,难道你就不担心吗?反正我现在每次见了皇叔心里还总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 “他长得那样好看,一点也不可怕,你害怕什么啊?” “也只有你会这样觉得吧?也是,皇叔每次面对你的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哪像是对我们这些外人,你不怕他是自然的。” 在回侯府的路上,温悦汐仔细想了想蔺玉公主的话,觉得她说得似乎也没错,段蔚予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冷淡,散发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人不敢上前搭话。这也是导致他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亲近之人的原因吧,其实想来,如果当初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是急于找到一个可以庇护自己的大树的话,大概也不会死乞白赖地赖上他。 温悦汐的马车刚在平晏侯府的门口停下,后面就传来一阵的马蹄声,温悦汐探出头看了一眼,可不正是段蔚予吗? 温悦汐下了马车的时候,段蔚予正好也是翻身下了马。 只见温悦汐笑着道:“稀奇了,难得能在这么早的时候看到蔚王殿下,今天不用去刑部吗?” 段蔚予径直牵了温悦汐的手进了侯府,“那个名叫环珠的宫女已经开了口,有刑部尚书在那里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所以,蔚王殿下今日来找我是为了……闲聊天的?”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帮我一起准备婚礼吗?正好接下来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来你来决定,我们先从喜帖开始,因为我们今天就要把给启辰二皇子的喜帖加急送到启辰去了。”说到这里,段蔚予转头看了一眼温悦汐,“要不要一起给那位司空小侯爷送一份?” 这个问题……需要谨慎回答,温悦汐眼珠子转了一下,仰头看着段蔚予道:“全由你来决定。” “真的由我来决定?” “当然。” “那还是给他也送一份吧。”段蔚予淡淡开了口,又是继续牵着温悦汐往前走。 温悦汐却是不解了,“为什么?”有必要请司空禹过来吗? “让他死了那份心。” “你不怕他来了闹事?” “闹事?”段蔚予笑了笑,没有人能在我的婚礼上闹事,“况且,我想,这位小侯爷大概是没有心情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所以喜帖只是让他死心的一个形势?杀人于无形? 喜帖、宾客名单、菜单……温悦汐被困在书房里整整一天,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温悦汐无声哀叹一声,正要起身出去,却是被段蔚予给揪住后衣领,“上哪儿去?” “我……肚子疼,上茅厕。” “刚刚不是已经去过一趟吗?”段蔚予忍住嘴角的笑意。 “我拉肚子不行啊?”一整天下来,自己都头昏脑涨了,什么婚礼,爱怎么着怎么着吧,麻烦死了。 段蔚予微一使力,便是把温悦汐给拽进了怀里,“我看你倒是生龙活虎的,一点都不像是拉肚子的样子。” 温悦汐委屈,像是段蔚予这样的洞察力,自己这点把戏怎么可能骗得了他?只见她讨好地拉了拉段蔚予的衣袖,“你就放过我吧,我脑袋疼,我无所谓婚宴上用的鱼是南海里的鱼还是北海里的鱼,说到这个……”温悦汐不满意地掐了段蔚予一下,瞪他道:“有必要还规定鱼的长度和斤两吗?能吃不就行了?破讲究这么多。” “嗯,我觉得婚礼一生只有这一次,有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温悦汐闻言轻轻拍了拍段蔚予的肩膀,笑着道:“行,您继续您的尽善尽美,我就不打扰了,我脑袋疼,需要休息休息,一切都听您的,我怎么样都行。” 段蔚予抬手捏上温悦汐的脸颊,“当初先撩拨我的人可是你,你现在倒是什么都甩手给我做了。” “我们蔚王殿下是能者多劳嘛,我出去透透气,您继续啊。” 温悦汐挣扎要起身,却是被段蔚予禁锢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段蔚予亲笔写好的喜帖被快马加鞭送去了启辰,那溥烨然手里拿着喜帖,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个时候,他的妃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这般神色,心中不由升起了些疑惑。 “殿下手里拿着的是喜帖吗?”红色的,应该是喜帖。 溥烨然这才把手中的红色喜帖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是,从昊黎国送来的。” 二皇子妃闻言惊讶,“昊黎国送来的?谁的喜事?” “昊黎国的蔚王和升平郡主要成亲了。” 二皇子妃一听这话,立刻不做声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跟昊黎的蔚王和升平郡主之间的恩怨呢?真是奇怪,他们是仇人才对,蔚王和升平郡主怎么会把喜帖千里迢迢送来给殿下呢?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猜不透这其中的深意,但是心里却有些期待怀萤公主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怀萤公主喜欢昊黎的那个蔚王殿下也有十来年了,本以为那个蔚王殿下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连怀萤公主这样的女子送到他面前他都无动于衷,谁知道竟会被升平郡主那样一个小丫头拿下,而且还是一个曾经跟他的侄子有婚约的小丫头。 不过这两个人也真是够大胆的,那蔚王殿下既是升平郡主的师叔,她又差一点成了他的侄媳妇,这样关系的两个人如今竟真的要成亲了。人们都传说这个蔚王殿下手中的势力很大,连那个昊黎国的皇帝都要让他三分,看来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不然以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昊黎国的皇帝这么可能会应允这门婚事?到底还是这个蔚王殿下神通广大。 只是这喜帖送到二殿下的手里,殿下也未必会去,毕竟他们之间有着那样的仇恨,殿下应该不至于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才对。 “殿下会去吗?”二皇子妃一边倒了茶,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去,当然去。”人家既然都已经把喜帖送来了,自己怎么能不去,当然也要去看看他们耍什么把戏。 二皇子妃还想问自己的夫君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怀萤公主,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大的事情,肯定会很快传开的,怀萤公主早晚都会知道。 想想如今的怀萤公主也是够惨的,想当初她在宫里宫外是何等的风光,就连皇帝的那些嫔妃们见了她也都是礼让三分的,谁让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呢?可是自她从昊黎回来之后,皇上对她的态度全变了,再加上之前她的未婚夫突然以死相逼退婚的事情,那样大的丑闻,简直轰动了整个启辰,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娶她了,皇上为了这个亦是大为恼火,更是连母后和二皇子都一起叫过去斥责了一顿。 这也让二皇子妃更加讨厌怀萤公主了,她自己作孽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要牵连自己的夫君?如今皇上竟是连带着连自己的夫君都讨厌起来了,更加重用大皇子了,这对他们可是十分的不利。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听到有宫女在议论说,今日父皇留了皇兄在御书房里议事,已经一个下午了,都没出来。” 溥烨然听了之后,暗暗沉下了脸色,“御书房议事又怎么了?父皇也不见得就真的偏向了他。” “殿下的意思是?”二皇子妃没太懂他的意思,既然都留大皇子在御书房里议事了,怎么就不是偏向他了?不是偏向他,难道还是偏向二殿下不成? 只听得溥烨然冷哼一声,“父皇的心思怎么可能让外人猜得透。” 第238章 全是光棍(一更) 二皇子妃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情不好,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其实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怀萤公主出了事之后,皇上越发亲近起大皇子来了,对自己的夫君却是越来越疏远,照这样下去,皇位将来迟早都是大皇子的。这大皇子本来就占着嫡长子的优势,朝中支持立他为储君的大臣为数不少,再加上皇上的青睐,那自己的夫君还有什么希望呢? 她还在这里暗自感叹,二皇子已然起身走了出去,手里还拿着那张红色的请帖,二皇子妃见状也猜得到他是去哪里了。不过她想着,如今的怀萤公主应该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蔚王和升平郡主的婚事了吧?她被一群山贼玷污,并且毁了容的事情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她哪里还敢露脸呢?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看到蔚王殿下娶别人,如今的她也没有希望能够再嫁给那个男人了,哪个男人会情感情愿娶现在的她呢? 但她毕竟是公主,嫁人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想要做她驸马的人都是什么人。想要攀龙附凤的男人不少,但是又有多少人是愿意把自己的这种欲望赤裸裸地摊开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呢? 总之,怀萤公主的这辈子算是完了。 正如二皇子妃预料的那样,二皇子离开自己的寝宫之后,径直就去了怀萤公主那里,如今的怀萤公主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自从上次严家公子以性命拒婚之后,皇上就下令将怀萤公主移至皇宫西北角的偏僻之所,仿佛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如今根本就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怀萤公主,生恐一不小心触怒了龙颜,就连皇后和二皇子想要去看怀萤公主也是小心翼翼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怀萤公主已经失宠了,但是她毕竟也还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是二皇子的妹妹,所以这些宫人们也不敢怠慢,看到溥烨然来了,赶紧进去通禀。因为怀萤公主不愿意见人,外面的宫女也不敢进去,只站在门口扬声冲着里面道:“公主,二殿下来看您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却原是怀萤公主的贴身侍女迎了出来。 “公主还好吗?”二皇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那个侍女道。 “这两天还不错,今天吃了午饭的时候,出来坐了一会儿。” 溥烨然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进殿内,一股子的阴冷之气让溥烨然皱了皱眉头,脚下不停,溥烨然进入内殿,看到了半靠在床上的怀萤公主。此时的她脸上蒙着面纱,一双眼睛呆滞无神,像是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一点精神。 “我不是跟皇兄和母后都说过了,你们以后尽量不要来见我了,我什么人都不想看到,让我一个人好好地呆着不好吗?”有的时候,怀萤公主就在想,或许有一天自己会烂在这宫殿里也说不定。 溥烨然闻言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几分,“怀萤,你现在这是要怎么样?决定一辈子都这么呆在这里了?你看看现在的你,还有一点儿以前的样子吗?你还是我的妹妹怀萤吗?” 而怀萤公主却只是平平淡淡地道:“我当然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我的脸也毁了、身子也毁了,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样子?你们都离我远远地不行吗?我什么人都不想见!”这个世上除了母后和皇兄之外,还有谁会不嫌弃自己? 溥烨然看到这样的怀萤公主,只觉得失望不已,自己的妹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只见他把手中的红色喜帖摔在怀萤公主盖着的被子上,“看看这个吧。” 怀萤公主拿起来一看,握着喜帖手一下子骤然握紧,他们竟真的要成亲了! “怎么样?你现在还要颓废下去吗?你想想看,是谁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他们两个过得那样好,却为何独独把你一人害得这样惨?” “好了!”怀萤公主厉喝一声,把喜帖还给溥烨然,“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什么了,这一次次的事情已经让我得到足够的教训了,我不想再招惹他们什么。皇兄你也是,不要再掺和他们的事情了,难道我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吗?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严家公子为何会突然以死相逼突然退婚吗?”若不是自己非要用一个假的‘楚公子’去故意勾引温悦汐,也不会发生退婚这件事。 自己已经被段蔚予给整怕了,但凡自己有一点点的轻举妄动,他都会给自己一个沉重的打击。 “皇兄,我真的希望你也不要再跟他们纠缠了,你是我跟母后唯一的希望你知道吗?对付一个大皇兄就已经足够麻烦了,你又何苦去惹上段蔚予,算了吧。”皇兄已经为了自己,把父皇赐给他的令牌都拿去送给了段蔚予,自己何必再连累皇兄更多,也许段蔚予真的是自己命里的一个劫,为了追寻他,自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下场如此惨淡,自己真的是怕了,不想再折腾了,他们要成亲尽管成亲好了,自己不想再折腾什么了。 “可是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怀萤公主顿时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溥烨然并没有立刻应怀萤公主的话,而是先吩咐一旁的那个宫女先退下,这才开口道:“我之前吩咐人在昊黎太子的婚礼上给太子妃下毒,并且把这个罪名嫁祸给那个升平郡主。” “结果呢?”怀萤公主已经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眼睛盯着溥烨然问道。 “结果……失败了,也许是药量下少了,太子妃没死,那个升平郡主也洗清了嫌疑,更重要的是我指使的那两个人都已经被关进了昊黎刑部的大牢之中。” 怀萤公主顿时失望地重新靠在了软枕上,“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温悦汐邪门儿得很,你弄不死她的,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狐狸精覆身的。” “狐狸精?”溥烨然冷笑一声,“我才不信这个神神鬼鬼的东西,她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既然如此,那这婚礼,你断然是不能去的。既然受皇兄你指使的那两个人都已经被他们给抓住了,审问出来事情的真相,也是早晚的事情,估计是他们已经把你给供出来了,所以段蔚予才给你送来了这请帖,去了也是鸿门宴,最好不去。”怀萤公主说着,正要把手里的那张喜帖给撕掉,却是被溥烨然给阻止。 “不,我当然要去。他们既然用这样的方法请我过去,就说明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把我们怎么样,就算有那两个人的证词又怎么样,且不说我们启辰的律法和他们昊黎的不一样,单凭两个人的供词,我完全可以说他们是诬陷我。更何况,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更显得我心虚?正好我也可以趁着这一趟去昊黎,处理一些之前未完的事情。” “不,皇兄,你不能去。难道有了我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你也是亲眼看着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样的,你别再去招惹他们了行吗?”怀萤公主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溥烨然,她太了解段蔚予了,知道若非是有什么目的,他是绝对不会给皇兄送来喜帖的。段蔚予这个人怎么可能容许别人算计他,他要皇兄过去,肯定是要报这个仇的,所以皇兄绝对不能去。 可是溥烨然亦是一个心气儿很高的人,他跟段蔚予也算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的死敌了,面对死敌这样的挑衅,他这么会愿意选择退缩?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他来者不善,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心里有计划,你不必担心。” 怀萤公主太了解自己的皇兄了,只好拉着他的手道:“皇兄,别逞一时之气行吗?凡事都想想我跟母后,若是你出了事,我跟母后两个人要怎么办?非是我自己泄气,这么多年了,段蔚予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更何况如今父皇对大皇兄越来越器重了,因为我的事情,父皇越来越疏远你,我已经够自责的了,不希望你再因为我的事情而更加受牵连了。我们现在就不要管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他们两个了行吗?只一心赢得储位就是了,只要坐上了皇位,将来什么仇不能报?忍一时之气,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报仇,皇兄,切莫冲动啊。” 怀萤公主字字句句都是恳切,二皇子心中亦是有些动摇,怀萤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最近这些日子,父皇是越来越器重大皇兄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又离开启辰去了昊黎,这一来一回都要很久,等自己回来之后,说不定情势就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 见自己皇兄已经有了动摇,怀萤公主又是竭力劝说,溥烨然终于点头,“我不去就是了。” 听到溥烨然的保证,怀萤公主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劝住了。 “不过,你方才说的话也未必都是对的。” “什么?”怀萤公主略有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皇储之位,除了大皇兄之外,不见得没有其他的威胁。” “皇兄指的是谁?”怀萤公主满心的疑惑,皇储的人选会在皇兄和大皇子两个人中间选一个,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为什么皇兄突然这样说?仔细想想,其他的那些皇子也没有一个值得被看在眼里的啊。 …… 虽然溥烨然经过怀萤公主的劝说,决定不去昊黎淌这趟浑水了,但是这件事好像由不得他拒绝。 “昊黎的蔚王让人传话给朕,说是想要亲手归还你上次送出的那枚令牌,正好趁着他要成亲的机会请你过去。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你便过去一趟吧,正好也带几个礼部的官员过去,你七弟和蔺玉公主的婚事还有最后一点细节没有定下来,具体的事情礼部那边的人都已经拟好了,到时候只需要让昊黎那边的人看一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定下了。” “这个……儿臣最近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不如让皇兄前往昊黎吧,皇兄毕竟是父皇您的长子,昊黎的蔚王要成亲,他去正合适。再说七弟的婚事,由他这个做长兄的人出面也更加理所应当。” 皇上听了之后,皱眉道:“你皇兄还有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离开启辰。你手头上的事情朕自会让人接下来了,你就安心去昊黎就是了。” “可是,儿臣……” “好了,就这样定了,你退下吧,回去之后好好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皇命不可违,既然皇帝都已经说得这样坚决了,溥烨然还有什么借口能拒绝呢?这才就算他不想去也非去不可了。 …… 若说昊黎京城之中,哪个府邸门前最为冷清,那一定就是蔚王府了。不是没有想去,是没人敢去,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见到蔚王殿下不可,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登蔚王府的大门的。 想想蔚王府开府以来,去的最勤的也就是升平郡主和庆王世子两个了。 不过最近蔚王府门前的情形可是大不一样了,不少的人在那里进进出出的,其中不乏年轻女子。听说这蔚王府是破了不许女子进入的规矩的,虽然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破的,但是现在的蔚王府是实实在在地允许女子出入了。 但这些女子可并不是来历不明的女子,若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些女子原都是平晏侯府里的一些侍女。 却原来是因为婚期将近,平晏侯府里的一些侍女已经提前搬到了蔚王府,不过对她们来说倒也没什么,原本也都是段蔚予手底下选出来的人。段蔚予考虑到温悦汐一定是用惯了这些人,若是再找新的也是麻烦,索性就挑了一些,让她们提前搬过来。 总之,这两天的蔚王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谷易游一边跟着段蔚予出去,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经过的几个侍女,不由笑着低声在段蔚予的耳边道:“王爷的这个决定真是英明。”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段蔚予侧头看他。 “何止是我高兴啊,王爷,难道您都没发现吗?最近我们府里的气氛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段蔚予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就是嘛,府里的人哪一个不高兴啊。这一府的阳刚之气这么多年了,终于来了点女人气,那些兔崽子暗地里不知怎么乐呢。” 段蔚予顿时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谷易游,“看来倒是本王疏忽了。” “可不是,您瞅瞅我们这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是男人,有几个是成亲了的?” 段蔚予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个媒人来给你说媒。” 说完,段蔚予转身继续往门外走,“哎,别啊,王爷,我说说而已,我还不想成亲呢……” 段蔚予只充耳不闻,任由谷易游在后面哇哇乱叫。 等段蔚予出去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已经把马牵到了门口,段蔚予正要翻身上马,却突然从旁边跑出来一个一身肮脏的女孩子来,径直冲到段蔚予的身边,“这位大人,求求您了,赏我些饭吃吧,我已经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这女孩子欲上前扯段蔚予的衣服,却是被段蔚予下意识地躲开,除了温悦汐之外,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碰他的。 第239章 乞儿(二更) 女孩儿见段蔚予闪身躲避的动作,怯怯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双似是凝着清晨荷上露珠的大眼睛无辜又胆怯地仰头看着段蔚予,那发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长着,似乎还要继续祈求段蔚予,却又犹豫着不敢再张口。 而段蔚予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对身后的谷易游吩咐道:“你去厨房给她拿点吃的过来。”说完这话,他就要翻身上马,可是谁想到,这个时候那女孩儿突然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一旁的谷易游眼疾手快立刻就扶住她下滑的身子,女孩儿就这么瘫倒在了他的怀里。 谷易游顿时手足无措地看着段蔚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人家都晕倒了,就把她搁在这儿也不行啊,难道弄进府里去?王爷会同意吗? “王爷,您看着这……” 段蔚予看了他一眼,只道:“你把她抱进去吧,给她吃点东西再打发她走就是了。” 说完这些,段蔚予就策马而去,而谷易游便是抱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子转身进了蔚王府。 段蔚予先是去了刑部,之后又进了皇宫去向皇上禀报案子的详情,这一呆就是一下午。而这阵子的晚饭,段蔚予都是在平晏侯府里吃的,今日也不例外。 侯府里的下人本来就不多,毕竟只有温悦汐一个主子在这里常住,而这下又走了不少,感觉偌大的侯府里的确是有些空荡荡的。 跟妙毒夫人他们一起吃过晚饭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人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里散着奇楠的香味儿,温悦汐舒服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段蔚予,“启辰的二皇子会来吗?” 段蔚予肯定地点头,“会来。”他收到消息,那溥烨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启辰的皇帝都发话了,由不得他不来。 说话之间,段蔚予亦是走到了书桌旁,只见桌上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两行诗,只是写了一半还没写完。 见段蔚予站在那里看自己写的字,温悦汐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的字写的是不是越来越像你的了?” “足以以假乱真。” 温悦汐笑了笑,“等哪天我落魄了,还能靠着这手艺,冒充你蔚王殿下的手笔赚银子呢,肯定是饿不死了。” 段蔚予不由好笑地问道:“你若是落魄了,我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说不定你哪天就厌倦了我,把我给休了呢。”说完之后,温悦汐却有些后悔,虽然自己是开玩笑的,但是在即将成亲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有些不吉利啊。 “悦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温悦汐微微点头,“我错了。” 段蔚予离开书桌,走到温悦汐的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良心的丫头,难道我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吗?” 温悦汐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们蔚王殿下怎么可能会跟那些一般男人一样呢?喜新厌旧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蔚王殿下身上的。” 因为体谅到段蔚予这这阵又要忙案子的事情,又要忙婚礼的事情,肯定很累,所以温悦汐也没有多留他,“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这么急着要我走?” 温悦汐凑近了他,含笑道:“我倒是想留你下来呢?你敢留下吗?” 段蔚予一把揽住温悦汐的腰,“你料定我不敢?” “哦,蔚王殿下的意思是今晚要在侯府里留宿吗?” 段蔚予见温悦汐脸上这副调侃的表情,不由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开口却是柔声道:“我是不敢。”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她的名节。成婚在即,这点时间自己还是等得的。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今天在刑部的时候见到孟立夫,他说想要跟你见上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有关于你父母的。” 温悦汐沉默了片刻,这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去刑部。” “好。” 温悦汐送了段蔚予到门口,段蔚予朝前走了几步之后,蓦地停下了脚步,温悦汐正是疑惑,想要开口问他是怎么了,他突然转过身来,快步走回到温悦汐的身前,伸手抱住了她,同时低声在她的耳边道:“我期待着你不用再送我离开的那天。” “我也期待你不用再离我而去的那天。” 走出平晏侯府的大门之后,段蔚予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自己竟也有跟心上人依依惜别的这天,之前总觉得描写男女之爱的诗都太过夸张、矫情,如今再看,竟也有另一番的体悟。 如今天已渐热,夜风亦是温和轻柔的,段蔚予骑着马行在京城空旷的街道之上,心中暗暗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快便也是到了蔚王府。 段蔚予回到蔚王府之后,照例要先去自己的书房看看是否有急等着处理的书信,只是还没等段蔚予走到书房的门口,一个身影就赶紧朝他跑了过来。 段蔚予转身一看,却原是谷易游。 “怎么跑这么急?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王爷……”谷易游脸上露出犹豫为难的神色,又似是做错了事情,不知该怎么开口。 段蔚予见他如此磨蹭,不耐道:“要说就说,不说就闭嘴,在这里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个……今天王爷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姑娘……” “那个乞儿?”段蔚予还记得,“怎么了?” “您离开之后,我喂了她吃的,然后让她走。可是,她说什么都不走,说她孤苦伶仃,没有地方可去,想要留在我们府里做活儿。” 段蔚予闻言微微皱眉,“我不是跟你说了,等她醒来之后就让她走的吗?给她几锭银子让她走。”自己不需要侍女,而悦汐的侍女也已经足够了,蔚王府不需要更多的侍女了。 “我给了,可是她不要,非要留在府里说是报答恩情什么的,说不给工钱也行,只要给住的地方,给吃给喝就行。” “悦汐的侍女已经足够了,而且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能随便放在她身边伺候?如果她只是需要一个栖身的地方,你另外给她找一处就是了,看看谁的府上还缺丫头,把她送过去就是了。” 见自己的主子嫌弃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说: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干什么吃的?可是谷易游也是很委屈,自己知道王爷回来之后,一定会说自己办事不利的,所以磨破了嘴皮子,要让那个小姑娘走,可是她就是不走,自己能怎么办啊?总不能把人家给强行押走吧。 段蔚予看着谷易游只觉头疼,难道这种事情还要自己来教他吗?摇了摇头,段蔚予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只听得身后的谷易游道:“那个王爷……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人家一个小姑娘,若是把她给弄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王爷觉得呢?” 段蔚予就这么径直往前走,根本就不应谷易游的话,谷易游只当是段蔚予默认了,就再把那小姑娘留一夜,明天再打发她走吧。说实在的,自己也是不忍心,别看那小姑娘身上脏兮兮的一副乞丐样儿,但是洗干净之后还是挺漂亮讨喜的一个女孩子,听她说话的语气神态,倒不像是个长于粗野的乞丐,估计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只不过家道中落了,所以才沦落至此。 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这么在外行乞,也真是可惜了,指不定被什么人就欺负了呢……只是可惜他们家王爷是个铁心肠的人,只有对升平郡主才会心软。 …… 段蔚予每天起床之后,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练晨功,凝神提剑,光影闪过,寒芒硕硕…… 突然之前,只听得背后有小心翼翼的响动,段蔚予眸中骤冷,霎时间转身,手中的利剑猛地刺过去,只听得哐啷一声,木质的托盘,还有托盘上放着的茶杯全都摔在了地上,温热的茶水泼出来,地上甚至冒气缕缕热气。 而那锋利的剑尖已经指向了一个纤细的脖颈,只要再稍稍往前那么一点,剑尖就会刺破那柔嫩的肌肤,立见血色,但是那锋利的剑尖就这么精准地停留在了那里,不伤分毫。 可是面前的这小姑娘可是吓坏了,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之色尽显于脸上,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整个人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段蔚予。 而段蔚予见状则是神色自若地收回自己手中的长剑,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声音亦是沉冷得吓人,“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那小姑娘似乎被吓呆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冲着段蔚予磕了一个头,“请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听说王爷在这里练剑,想着王爷一定会口渴的,所以端了一杯茶过来,没有想到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你不是我王府里的下人不必自称奴婢,这里不许外人进去,你赶紧走吧。” 可是小姑娘听了他这话之后,却并不起身,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道:“王爷,请您收留婧儿吧,婧儿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婧儿不想再回到街上去当乞丐,不想被卖到青楼里去。王爷乃是皇亲贵胄,府里多一个伺候的侍女也无所谓的,请王爷留下婧儿吧,婧儿一定会努力做事的。” 段蔚予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这就是自己不愿意跟女人有所接触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自己的话她都听不懂的吗? 既然听不懂,那自己也无须跟她说了,只见得段蔚予径直扬声唤来了谷易游。 “王爷,王爷,属下来了。”谷易游听到段蔚予这声音就知道他是生气了,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我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你说的?尽快把她给弄走。” “是,属下知道了。” 段蔚予说完之后,就转身回了房间去换衣服,等会儿他还要去平晏侯府里接温悦汐。 见王爷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谷易游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那小姑娘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并且轻声劝道:“姑娘,我都跟你说了,我们王爷不会把你留下来的。”王爷本来就讨厌府里出现女子,要不是因为升平郡主要嫁进来了,一定需要侍女不可,王爷根本就不会让府里出现侍女。更何况那些侍女,都是王爷的手下,是信得过的,这个姑娘虽然可怜,但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人,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王爷是肯定不会答应让她留下来的。 只是这小姑娘看着太可怜了,她又那样求自己,自己才心软答应让她见王爷一面的,结果,预料之中,王爷不仅没同意,还生气了,这下自己也惨了,不知道王爷会怎么整治自己呢。 希望王爷能够手下留情吧。 “好了,走吧,你放心,王爷已经吩咐过了,虽然不能留你在王府里,但是可以给你找一个可靠的人家,让你在那里干活儿,最起码吃住都不愁了。”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里?”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谷易游十分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们王爷不喜欢女人在身边,所以并不是你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不喜欢女人?可是我看到府里有很多女人啊。” “哦,那是因为我们王爷快要成亲了,王妃的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所以才让这些侍女进府的,如果不是因为王爷,王爷是绝对不会让女人进来的。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们府里是任何女人都不能进的,就是因为我们王妃……未来的王妃,所以王爷才破了这条规矩。” 小姑娘听了这话,眼睛里突然又燃起了希望,“既然她们可以因为照顾王妃留下来,那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照顾王妃。” 谷易游连忙道:“这个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姑娘的神情委屈极了。 “反正就是不行?”总不能告诉她,现如今府里的这些侍女都是王爷的手下吧,都是信得过的,只有她一个人是信不过的,所以不能留下,这也太伤小姑娘的心了。 勉强把小姑娘劝走之后,谷易游这才回到了房门外面候着即将要出来的段蔚予。 段蔚予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谷易游站得笔挺地守在门口,不由冷声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话这么多呢?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呢?知道我练功的时候身边不许有别人,还放那个小姑娘进来,你是皮痒痒了是不是?” “王爷,不是……你没有看到,那小姑娘的确很可怜,她那么求着我,我也是不忍心,更何况她年纪那么小,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原本段蔚予还不是很生气,但是听谷易游这话,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跟在我身边这么多久了,你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世上并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人,就算是小孩子也一样。还有,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坏过我的规矩,可是这一次……谷易游,若是你不想跟在我身边了,直接说就是。” 谷易游听到段蔚予这样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立刻跪下,沉声道:“属下知错,还请主上责罚,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段蔚予沉默着没有开口,而谷易游已经紧张得不行。 许久之后,段蔚予终于开口道:“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千万记住呆在我身边的规矩,没有下一次了。” 第240章 妖精?挺好的(一更) “是,属下记住了。”谷易游沉声应道。 “起来吧。”说着,段蔚予就是举步往外走,谷易游连忙跟上,却听得段蔚予开口道:“你不必跟着我了,把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处理好,我回来的时候不希望她还在这里,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 离开蔚王府之后,段蔚予去往平晏侯府接了温悦汐一起去刑部,温悦汐心思到底是细腻,觉出今日的段蔚予似乎有些不同于往常,“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温悦汐转头走在自己身边的段蔚予。 段蔚予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小事儿。” “什么样的小事?”一件小事儿能让他这么放在心上?温悦汐觉得应该不止是这样。 既然温悦汐都问出口了,段蔚予也就把那个小姑娘的事情跟温悦汐说了。温悦汐听过之后便是明白,其实让段蔚予生气的不是那个小姑娘擅自出现在他练功的地方,而是谷易游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 谷易游是段蔚予的贴身侍女,他练功的时候,谷易游势必在外面守着的,那个小姑娘之所以能靠近,肯定是谷易游默许的。 “可是不对啊,谷易游一直都很谨慎的,对你又很忠心,怎么会明知故犯?”也许是因为段蔚予太过严厉的缘故,他手底下的人做事都是十分严谨的,更不用说是段蔚予贴身侍卫谷易游了,他今日这样做的确是有些反常。 “我又何尝不觉得奇怪,自从他跟在我身边之后,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说是见那个小姑娘太可怜,不忍心。”段蔚予说着,不由摇了摇头,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我猜那个小姑娘长得一定不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人们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格外的心软和宽容。”在自己看来,谷易游不是一个能轻易心软到会为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坏了自己主子规矩的人,现在她对那个小姑娘还真是好奇,想要亲眼看看这个小姑娘究竟有什么魔力了。 “我能见见你说那个小姑娘吗?”温悦汐感兴趣地看着段蔚予问道。 “我已经让谷易游打发她走了,估计这个时候已经不在王府里了。” 温悦汐闻言略有些失望地道:“我还想着见见那个能让谷易游动了恻隐之心的小女孩儿呢。” 听到这里,段蔚予忍不住道:“其实……她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也有十二三岁了,比你小不了多少,你称呼她为‘小女孩儿人’,感觉像是……在说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跟她差着很大年龄的孩子。 “难道不是孩子吗?” “可是你这样的语气,感觉跟她好像差很多年岁,你分明只比她大两岁左右而已。”这也是让段蔚予一直感觉到奇怪的地方,很多事情她给人的感觉好像要比她的年岁要大不少,三年前自己就是这样的感觉,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儿,她的说话方式还是思考问题的方式都很成熟。 温悦汐闻言轻笑,这个问题应该在他的心里困扰了很久吧? 只见温悦汐踮起脚尖在段蔚予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了,一直在山上修炼,这次下山修成人形,准备是为了勾引你来的。” 说完之后,温悦汐撤开一步看着段蔚予,“怎么样?你怕不怕?” “挺好的啊。”段蔚予无所谓地道。 “什么挺好的?” “你是个妖精,我觉得挺好的。” 嗯?什么意思? 段蔚予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含笑牵起温悦汐的手,一起垮出了平晏侯府的大门,门口的马车已经停好了,段蔚予抱着温悦汐,把她放在了马车上,“走吧。” 温悦汐进了马车,段蔚予却是在外面骑马,坐在马车里的温悦汐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段蔚予,玩笑归玩笑,但他是不是曾经有一刻也怀疑过自己不是平常人呢? 马车在刑部的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的人见是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人,连忙上前行礼。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京城已经传开了,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即将要成亲,不久之后他们就是夫妻了,有关于他们两个的传闻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但猜测终归是猜测,他们两个究竟怎么样,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进去之后,段蔚予先带着温悦汐去见了刑部尚书,这位尚书大人已经一扫前阵子的郁闷,面上喜笑颜开,他没有想到孟立夫的案子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了,不仅牵扯到了贵妃娘娘,甚至还跟启辰七皇子在皇宫被暗杀的事情有关。一开始难免觉得棘手,涉及到这么多权贵,感觉自己刚好像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但是如今案子已经渐渐明朗,皇上的态度也是很明确,所以现在就只安安心心等着结案就是了。 一桩大案又牵扯出另外几桩大案,这一次他们刑部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算是把大理寺的那帮人给气坏了,他们刑部这次是扬眉吐气了。 “见过王爷、郡主。”刑部尚书朝着面前的二人拱手行礼。 “本王要带郡主去渐渐孟立夫,有话要跟他说。” “是,下官这就带王爷和郡主过去。” 刑部尚书也便是在前面带路,一边往大牢里走,一边还在心里暗暗感慨,幸亏最近太子不大过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即将要成亲了的原因。要说,虽然太子殿下已经成亲了,这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也马上要成亲了,可是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尴尬的,不知道他们自己怎么感觉,反正自己这个外人在一旁站着是挺尴尬的。当初太子殿下嫌升平郡主嫌得跟什么一样,如今蔚王殿下却这般宝贝着升平郡主,这升平郡主也算是走了运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一个小女孩儿,那么点年纪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估计上天也是不忍,这才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份姻缘。 “把门打开。” 到了孟立夫的牢房前,刑部尚书吩咐狱卒把他的牢房门给打开。 因为启辰二皇子的事情还没定论,所以虽然孟立夫是死罪无疑,但是并不急着执行,也就意味着,孟立夫可以活到溥烨然来昊黎之后。 在温悦汐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孟立夫就已经注意到了,此时他正盯着他们三人看。 牢房的门打开了,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走了进去,只见孟立夫看着温悦汐开口道:“我能跟郡主单独说几句吗?” 不等温悦汐开口,段蔚予就果断拒绝,“这太危险了,悦汐不懂武功,你想要伤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那……可以请尚书大人回避一下吗?”孟立夫退了一步。 刑部尚书不由看向段蔚予,见段蔚予冲他点了点头,他也便是带着那狱卒一起退身离去。 “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温悦汐沉声开口。 而温悦汐这厢话音刚落,孟立夫就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我做的错事很多,无法求得郡主的谅解,但是……请郡主看在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份儿上,就饶过他们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孟夫人曾经跪下来求我饶过你们儿子的性命,当时我也跟你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没有法子改变昊黎的律法,更没有权利决定如何去判这件案子,你拜托我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只要郡主能饶过我的家人,作为报答我可以帮郡主杀了启辰的二皇子,郡主您的心里应该很清楚,侯爷和夫人之所以会死,我之所以会嫁祸给郡主您,全都是因那启辰二皇子的指使,罪魁祸首是他,我不过是个帮凶而已,若是他不死,您怎么能算报了仇?别说想要定启辰二皇子的罪很难,就算您真的能证明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那又能怎么样呢?他是启辰皇帝的亲儿子,是启辰皇后的亲生子,启辰的皇帝不会轻易让他去死的。到了最后,也不过是略施惩罚,做做样子罢了。可是我可以帮您杀了他,只要您能放过我的家人。” 在孟立夫说这些的过程中,温悦汐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孟立夫说着,面上亦是没有任何表情。一直到孟立夫说完了,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这让孟立夫的心里打起鼓来,升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许久的沉默之后,孟立夫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郡主……” 温悦汐这才开了口,“且不说杀不杀启辰二皇子的事情,你真的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决定要不要放过你的家人吗?或许你是在北疆之地称霸一方习惯了只手遮天,但是你要搞清楚,虽然这两件案子都跟我有关,可是放不放过你的家人,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郡主这般聪明,如果愿意的话,肯定能做到。”孟立夫在地上狠狠地朝温悦汐磕了一个头,“我知道我十恶不赦,死一百次一万次也不足惜,可是我的家人却是无辜的,他们在这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郡主就当是为了自己积福报,救他们一命吧。” 孟立夫现在已是悔恨不已,早知道的话,当初自己当初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启辰二皇子的要求把行军的计划透露给他的,当是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何至于到现在还要连累自己一家子人,可怜自己的儿子才十岁,竟就要…… 温悦汐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摇头,“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当初做那件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算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现在唯一能答应你这个要求的就只有皇上了,你身上背着的这几件案子都这么大,除了皇上之外没有人能左右最后的结果。你与其求我,不如去求皇上。” 见着温悦汐不愿多谈的样子,孟立夫越发着急起来,让自己去求皇上?自己跟臻贵妃有那样的瓜葛,皇上怎么会对自己宽容呢? “难道郡主你就忍心吗?当初为了让我收手不再害你,我夫人日日担惊受怕,还想方设法地想要我尽快回北疆去,也是她去提醒的你,要你劝我尽快离开京城,不然会发生对你不利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伤害你,她一直都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从来没有过什么恶念,如果不是因为嫁给了我,她这一辈子一定会顺顺利利的,难道郡主就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女子生生在您的面前被除以死刑吗?还有我的儿子,他才十岁,他一心想着的就是长大之后,跟我一样戍守昊黎的边境,不让敌人侵占一分一毫。虽然我让他失望了,我并不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可是他却是一个小小年纪就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他不该就这么去死的……” 孟立夫说起这些,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悔得肠子都青了,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了,你想要让你的家人不受你的牵累那是不可能的,谁让你当初做事的时候不想想后果呢?我现在也不能承诺你一定会能救下你家人的性命,但是……我现下的确是有一个法子……” 不得不承认,当孟立夫提起孟夫人的时候,温悦汐的心里的确有些酸酸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孟夫人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所以她才会跑到侯府里请自己帮忙劝说让孟立夫赶紧带着他们回北疆,还当着自己的面哭成那样。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她担心自己会出事,但又不能把事实告诉自己,因为她爱她的丈夫,也不希望她的丈夫出事。 这样一个女人,难道自己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她死了以后,自己能安心吗? 至于他们的儿子,自己也见过,虽然只有十岁,但是身形比同龄人要高大一些,应该是经常练武的,还有孟家的其他人…… 也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经历过温悦汐的事情,虽说这个身子是自己的前世,但是没有真正经历过,就不能真正体会那种痛苦。如果是原本的温悦汐,她会怎么做?会选择放过孟立夫无辜的家人,还是会因为仇恨而让他们一家人都血债血偿? 脑海里又闪现出,那天在郊外的别院里,孟夫人在自己面前落泪不止的样子,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如果她没有嫁给孟立夫的话,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从孟立夫这里出来之后,段蔚予看向温悦汐,“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未免你以后会失望,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后的结果未必尽如人意。”这世上无辜死去的人每天都有,而且不止一个,株连九族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起威慑的作用,让人不敢轻易去触碰,它也许不合理,但这是皇权的威力。 “我知道,我也没有期望什么,只是希望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我只是出了一个主意,具体能不能行得通,还得看他们自己。” 因为刑部里还有些事情要段蔚予留下来一起商议,所以温悦汐并没有让段蔚予送她回去,坐了马车,温悦汐径直回了平晏侯府,下了马车最后,却意外看到有一个小姑娘抱膝坐在大门口的旁边。 第241章 跳湖自杀(二更) 而那个小姑娘这个时候亦是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的目光相遇,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温悦汐就像是怔住了一般,直直盯着那姑娘的眼睛,整个人一动不动。 “郡主……” 直到门口的守卫出声提醒温悦汐,温悦汐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又是用研判的目光看向那个小姑娘。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小姑娘显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温悦汐只好先出声问了她。 “你是这宅子的主人吗?” 温悦汐点头,“是啊。” “那你能收留我在这里做活儿吗?我什么都能做的,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了。” “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里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了,您能收留我吗?我不要工钱都行,只要给我饭吃,让我可以有地方睡觉就行了。我不想去街上讨饭,那些人老是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小姑娘说着,眼泪便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小姑娘长得很是漂亮,美人胚子一个,流露街头,下场怕是凄惨。只是她的那双眼睛……方才自己与她对视的时候,自己竟然被她的眼神给慑住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能拥有这样的眼神吗? 这个时候,温悦汐突然想起了段蔚予今早过来接她的时候,跟她说的有关于那个小姑娘的话,脑筋一转便是试探着问眼前这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我叫婧儿,今年十三。” “你昨日可曾在蔚王府门前晕倒过?” “是,我昨日的确是在蔚王府的门前饿晕过去了,还好蔚王殿下善心,将婧儿带去府中,还给了婧儿饭吃。婧儿想要报答蔚王殿下的恩情,也想给自己找一个栖身之所,所以想要留在蔚王府做侍女,但是蔚王殿下不肯,谷大哥说蔚王府里的侍女都是伺候未来的王妃的,所以想要留在蔚王府必须得王妃首肯,所以我才……”这小姑娘说到这里,不由怯怯看了温悦汐一眼,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格外惹人怜惜。 这时候温悦汐有些明白谷易游为什么会为了这个小姑娘坏了段蔚予的规矩了,自己是个女的,看到这小姑娘的模样,心中都不由生出怜悯之情,更别说是谷易游一个大男人了,面对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升腾起保护欲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你特意跑来这里等我,就是为了想要留在蔚王府?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蔚王府?我可以帮你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庆王府怎么样?同样是王府,庆王府可比蔚王府要热闹多了。我身边已经不缺侍女伺候了,所以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跟庆王世子说一声,让你留在他们府上做事。”这个小姑娘可真够锲而不舍的,坚持要留在蔚王府的理由是什么? “我……郡主不可以留我在您的身边吗?我手脚很勤快的。” 这一次,温悦汐的声音却是冷了下来,“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你无非是求一个温饱而已,去哪个府上做活,不都是一样的?” “我……我只是……”不知是不是温悦汐突然冷下来的声音吓到她了,这小姑娘竟然哭着跑开了。 这下倒是轮到温悦汐措手不及了,她愣怔地看着那女孩儿的声音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头看向守在大门旁的两个侍卫,“我很吓人吗?不过是问她两句话而已,她干什么哭得我好像欺负惨了她一样?” 两个侍卫闻言不由对视一眼,然后都是低下头去,这话他们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了。 温悦汐暗暗摇了摇头,只觉得莫名其妙。进了府里,温悦汐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绿弗见温悦汐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却见得温悦汐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在刑部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不是,是我方才在门外碰见了一个小姑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自己刚一跟她对视的时候,她那中诡异的眼神,自己说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整个人好像被她的眼神给吸进去了一样,脑袋空空的一片白。 而且,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胆怯的话,她就不会这么纠缠了,有胆子跑到平晏侯府门口请求收留的人呢,真的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胆怯吗? 想到这里,温悦汐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我方才应该叫人拦住她问清楚的,越想越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这个时候一旁的绿弗忽然冒出来一句,“她这样千方百计地想要留在蔚王府,是不是因为喜欢上王爷了啊?想要留在王爷身边?” 温悦汐闻言顿时侧头看向绿弗,绿弗连忙道:“我瞎说的,郡主别放在心上。”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其他的也还是很可疑,如果她真的是乞儿,自己都说了可以让她去庆王府做活儿,她为什么还要跑掉?难道是非蔚王府不可?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郡主也别多想了,如果她另有目的的话,一定会再出现的。” 温悦汐点了点头,“算了,先不管她了。” 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温悦汐就进了隔壁的药房,给太子妃解毒的办法还没有找到,她并没有打算放弃。 绿弗知道温悦汐在药房里一呆就会很久,所以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可是谁知道没过多少时候,就有人过来传话。 温悦汐的规矩,绿弗是很清楚的,一旦她进了药房,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能进去打扰她。 而这一次却不得不打扰了,因为这实在算不上一件小事。 “郡主……”未免惊着里面正在专心致志的温悦汐,绿弗放低了声音轻声唤道。 片刻之后,房门从里面打开,温悦汐走了出来,“怎么了?” 知道绿弗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非要跟自己说不行,所以温悦汐的心里也在暗自猜测会是什么事情。 “那个小姑娘跳河自杀了。” “谁?”温悦汐在药房里面昏天黑地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郡主说在外面碰到的那个小姑娘,她跳河自杀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谷侍卫亲自来传的话,是从醉音楼那边来的消息,确认准确无误,小姑娘跳河自杀之前在河边哭了好一阵,有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还听到她诋毁郡主您的话,所以现在已经有人在往外传了。” 温悦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个小姑娘跳河自杀了?为什么?就因为自己没有留她在自己身边伺候? “郡主,谷侍卫在外面等着见您呢,您现在要见他吗?” “走。”温悦汐说着,已经抬脚走出了院子。 自己倒是要听听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儿,跳河自杀?自己又没有对她怎么样。 谷易游此时正是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等在后院的花厅里,他已经做好被王爷臭骂一顿的准备了,说起来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没有处理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跳河自杀啊。 “见过郡主。”见温悦汐进来,谷易游连忙冲着她拱手行礼。 “那个小姑娘的确是跳河自杀,死了?”温悦汐皱着眉头径直问道。 “据当时在场看到的人说,亲眼见着那位姑娘跳进了河里,连挣扎都没挣扎,显然是一心求死,后来有人反应过来跳下水去救她,可是她已经没有了踪影,也不知是沉到水底去了,还是顺着河水给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温悦汐听了之后,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坐在那里握紧着拳头没有说话,死了?那个小姑娘这么脆弱,自己不过是没有留她在身边,她就选择跳河自杀了? 见温悦汐不说话,谷易游连忙跪了下来,冲着温悦汐抱拳道:“请郡主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利,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任是谷易游跪在那里说什么,温悦汐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兀自愣怔着。 此时却听得门外响起熟悉的段蔚予的声音,“你还有脸跪在这里请罪。” 听到是段蔚予的声音,谷易游连忙调转了方向,朝着从门外进来的段蔚予叩了头,“王爷,属下向王爷请罪。” “我离开王府之前是怎么跟你说,你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怎么会让她跑到平晏侯府来?” 原本还在刑部的段蔚予,一听到蔚王府的人来禀报这个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他没有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又跟温悦汐扯上了关系,还真是阴魂不散。 “王爷离开之后,属下本来是想把她给送走的,可是还未属下去找她,她自己就已经走了,属下还以为她是想通了,谁知道她竟然是跑来了平晏侯府。” 段蔚予见温悦汐始终不说话,便是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都是冰凉的,心下明白,她像是有些害怕,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还跟她有关系。 “尸体还没找到,那个小姑娘未必就真的死了。” 听到段蔚予这话,温悦汐果然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仰头看着段蔚予道:“你是说她有可能还活着。” 段蔚予肯定的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这件事,我还不会怀疑,但是从她又来平晏侯府找你来看,她并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胆小怯生。” 温悦汐顿时握紧了段蔚予的手,“我也是这样的感觉,而且更奇怪的话,我见她第一眼,跟她对视的时候,我整个人竟然都怔住了,感觉自己好像被吸进了她的那双眼睛里一般,我觉得太奇怪了。而且,我当时也没有跟她说什么,她一开始只是问我愿不愿意收留她,说她无家可归,我是因为想到今天早晨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才联想到了她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姑娘。我就问了她,然后她承认了,我就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蔚王府,我可以把她安排进庆王府。别的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她就那样哭着跑开了,我当时不知道她会去跳河自杀,怎么会自杀呢?我只是问了她几句话而已。” 见温悦汐似乎有些激动,段蔚予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我知道,你不会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我相信她应该没死,这个女孩子不简单,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有什么目的。” 经过段蔚予的安抚之后,温悦汐冷静了很多,这才看向仍旧跪在那里的谷易游,“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姑娘有哪里特别的?” 谷易游想了想,却是摇头,“我没觉得有哪里特别。” 可是温悦汐却是果断地道:“不可能,如果你没有觉得她哪里有什么特别,那你为什么肯为了她心软,甚至为了她坏了王爷的规矩。”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谷易游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郡主啊,这些事情您能不能别在提了,王爷更要生气了。 不过仔细想想,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偏偏对她心软呢?自己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我想着,可能是她表现得太可怜太……无辜了,我一看她看着我那样期盼的眼神,我就觉得拒绝她的请求似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谷易游一听,吓得连忙摇头,“不,我不是……” “先别急着否认,你只需要回答我觉不觉得她长得好看。” “是……是挺好看的,可是我没有那个心思,我只是觉得她年纪还小,太可怜了。” “能让你谷易游心软,也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啊。”温悦汐的语气只是平常的陈述,却是让谷易游一阵窘迫,这一次的确是自己出了大的失误。 段蔚予看向谷易游,沉声道:“你先下去吧,把这件事查清楚,看看那个小姑娘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是,属下这就去办。” 谷易游离开之后,温悦汐轻轻吐了一口气,“你认为她会是什么人?” 段蔚予轻声道:“现在还不好猜测,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样处心积虑想必是另有目的,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肯定还有接下来的事情。” 然而,不管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另有目的,平晏侯府的升平郡主逼死一个小姑娘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都说那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有灵气。原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是一个富商家的小姐,但是家道中落,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那小姑娘自己。 人家也是懂得诗书礼仪的,原本只是想要在平晏侯府里寻一个差事,能吃得饱就够了,谁知道那升平郡主全无一点同情之心,不仅没有收留那小姑娘,竟还把人家给羞辱了一顿。 人家小姑娘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羞愤之下竟然跳湖自杀了,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真是可怜啊,听说长得很标致的一个小姑娘,漂亮得很啊,就这么被升平郡主给害死了。” “我就说嘛,这升平郡主原本是恶毒极了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变好了,原来全是装的啊,不就是为了嫁给蔚王殿下吗?如今计划成功了,即将要跟蔚王殿下成亲了,这嘴脸就忍不住要露出来了,却原来还是那个恶毒的升平郡主,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就算再怎么样,就不能忍忍吗?等到成亲之后再作妖啊。” 第242章 凶兆(一更) “你们别这样说,升平郡主也挺可怜的,要不是因为父母早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侯爷和侯爷夫人死的还真是冤枉,你们没听到消息吗?是被自己人出卖给害死的,就是那个驻守北疆的孟大将军,这位孟将军原本还是侯爷最得力的手下呢,结果却是被他出卖了。” “一码归一码,那郡主小小年纪失去父母的确是挺可怜的,可是那也不能肆意伤害人命啊,同样都是苦命的人,她怎么就不能对人家小姑娘宽容一些呢?她该是说了多难听的话,让人家小姑娘竟然伤心地去跳河自杀啊。真想不通,蔚王殿下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升平郡主的,这眼看着要成亲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蔚王殿下心里怎么想。” 虽然不知道段蔚予的心里怎么想,但是很多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在即将成亲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蔚王殿下应该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吧,他还会娶升平郡主吗? “我看啊,这婚礼大约是成不了了。” “为何?” “我听人说,那个小姑娘在跳河之前诅咒了升平郡主来着,咒她厄运缠身,克夫克子,孤寡一生。” “啊?这样狠的诅咒?” “人家说含恨而死的怨灵最厉害了,这诅咒啊,威力极大,说不定会成真的。” …… 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温悦汐自然也是听到了一些,起先她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先不说诅咒这种事情灵不灵验,就说那个小姑娘是不是真的跳河自杀了还是个谜呢。正如段蔚予所说,这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又这般纠缠,肯定是另有目的的,目的还没达到,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跳河自杀? 如果她出现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声更加臭一些,那她也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温悦汐对于外面传说的那些诅咒的话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变得不安起来。 起因是温悦汐听到香儿问她喜烛是什么,这让温悦汐觉得有些奇怪。 “喜烛就是成亲的时候要点的蜡烛,香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昨天听到宓姐姐和挽祯姐姐两个人说什么喜烛断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去问爹爹,爹爹叫我别多问,我方才突然想起来了,所以才想要问问姐姐你……是成亲的时候要点的蜡烛啊?那不就是姐姐你的吗?” 是啊,除了自己的,还会是谁的,喜烛断了?这可真是一个不好的征兆,难怪他们都不告诉自己,想来翟叔叔也是知道了的。 香儿眨着眼睛困惑地道:“蜡烛断了就再买一支嘛,怎么宓儿姐姐和挽祯姐姐说得好严重的样子?” 温悦汐闻言抬手摸了摸香儿的脑袋,没有说话。香儿不明白,温悦汐自己心里当然是很清楚的,喜烛断了,这本来就是一种极不好的征兆,又偏偏有那小姑娘的诅咒在前,未免被人传成是诅咒生效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只见此时许宓端着一碟点心走了过来。温悦汐的嫁妆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所以许宓和妙毒夫人她们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去了,方才从侍女那里听说温悦汐在这里呆着,也便是找了过来。 “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呆在府里有些闷了,想要出去走走,正好也去细雨堂看看。” 一听温悦汐这个话,许宓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让悦汐听到了,只有堵心。 只听得许宓劝道:“你这阵子还嫌不够忙吗?好不容易得几天空闲,还不好好休息一下,你看你这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这样怎么美美地做一个新娘子啊?” “出去走走转转又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情,走,加上师父和挽祯一起,今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温悦汐说着就要起身,许宓见状,赶紧拉住她,“外面的东西不好吃,我们还是在府里吃吧,那个……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还听到侍女说今天厨房里准备了不少你喜欢吃的东西呢?” 见许宓这样紧张的样子,温悦汐笑了笑,重新在藤椅上坐好,身子向后倾,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声音懒散,“好了,你也不必这么费心拦着我出去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出去之后听到那些难听的传言。” “你都知道了?”许宓惊讶地看着温悦汐,分明都嘱咐过府里的人了,谁都不许在温悦汐面前提起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想着,许宓的视线不由落在香儿的身上,该不会是香儿说的吧?可是香儿应该是不知道的,再说了她也不懂啊。 顺着许宓的目光,温悦汐也是看向香儿,含笑捏了捏她的脸,“香儿,你去我房里让绿弗姐姐帮我把放在床头的那本书拿过来行吗?” 香儿点头应了之后,便是转身跑开了。 温悦汐这才对许宓开口道:“不用猜了,是香儿偶然间听到你跟挽祯两个人说起喜烛的事情,她不知道什么叫喜烛,就开口问了我。” “原来是这样,我刚还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许宓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注意着温悦汐的神色,“你没事吧?” 温悦汐摇了摇头,“有关于我的谣言传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我早已是百毒不侵,我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跳下河里之后,却完全不见了踪影。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温悦汐嘴上说得这样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可是心里却实在是有些不舒服的,那个小姑娘刚死没两天,就除了喜烛断裂的事情,换了谁也不会全然不在乎的。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之前蔚王殿下担心你知道之后,心里会有疙瘩,所以就嘱咐了我们别让你知道,一切等他查清楚了之后再说,没有想到你却通过香儿知道了这件事。” 温悦汐靠在藤椅上,仰面轻轻叹了一口气,树影遮在她的脸上,有些看不清表情,“这么说,你们已经背着我商量过这件事了?” “也没有商量。”许宓拈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而且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蔚王殿下的意思是,喜烛突然在这个时候断了,不像是巧合,应该是人为的,跟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小姑娘应该是有关系的。蔚王殿下说,那一对喜烛是他找了京城里最好的师傅做的,几乎已经快做好了,却在这个时候断了。做喜烛的师傅是在那天的早晨发现喜烛断了的,而前一天晚上他回去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定是当天夜里有人在喜烛上动了手脚。”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那个小姑娘是受谁的指使?自己分明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她做这一切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完全没有头绪,她总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皇宫之中,太子妃言诗云不由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跟她一起吃饭的段怀瑾,心中暗暗想着,有关于升平郡主的那些流言不知道他听说了没有。 “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这样欲言又止地偷偷瞄自己。 “我今天听说了一些有关于升平郡主的流言,不知殿下听说了没有。” 段怀瑾依旧没有抬头去看言诗云,而是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听说了。” 段怀瑾这样冷淡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想谈这件事。言诗云心中却是不由暗自猜测,为什么他这么不想谈?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升平郡主吗? “殿下觉得,诅咒这种事情可信吗?升平郡主和蔚皇叔能顺利成亲吗?”你希望他们能顺利成亲吗? 段怀瑾终于抬眸看向言诗云,“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 言诗云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情,“我只是觉得这段日子,升平郡主为了给我解毒费了不少的心力,我挺担心她的,这件事一定让她心里挺不舒服的。” 可是言诗云的这种掩饰却逃不过段怀瑾的眼睛,他知道她心里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其实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跟温悦汐也相处了这么久了,不会看不出在温悦汐的心里,自己早就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而自己是太子,是昊黎将来的皇帝,自然也不会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的操心实在是多余。 不过段怀瑾并没有说什么,其实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而且她不应该纠结在这种事情上,她是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自己绝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如果去计较这些事情,那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不过,说不定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放下了,就如同现在的母后一样,只希望父皇能够雨露均沾,努力保持着后宫的平衡,若非臻贵妃太过招摇,母后也不会这样针对她。 从太子妃到皇后,言诗云要走的路或许还很长。 言诗云本来是想从段怀瑾的口中打探一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的,可是没有想到段怀瑾却是闭口不谈。其实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大都是很敏感的,她察觉得出段怀瑾对温悦汐态度的不寻常,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两个人之间不会超出什么的。升平郡主一心只放在蔚王殿下的身上,而太子一向谨慎自持,亦不会越雷池半步。但是女人都是这样的,尽管知道他们两个不会发生什么,可是对于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的女人这件事情还是无法释怀。 有的时候言诗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太子殿下没有跟升平郡主解除婚约就好了,自己也不会对太子殿下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会有今日之烦扰。 吃罢午膳之后,没想到皇后竟然过来了,言诗云上前给皇后行礼,“见过母后。” “身子好些了吗?”皇后坐下之后,看着言诗云出声问道。 虽然已经嫁进东宫好些日子了,但是每次面对皇后的时候,言诗云还是很紧张。皇后是后宫之主,习惯了高高在上地说话,对待言诗云也没什么特别的亲近,反而因为她是将来要接手后宫的人,所以对她有几分格外的严厉。 “谢母后关心,已经好多了。” “嗯,过来坐吧。” 言诗云拘谨地在皇后的身边坐了下来。 “有关于升平郡主的那些传言,你也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是,听说了一些。” “不管你听说了什么,不要在太子的面前提起。” 言诗云一听这话,神情一变,皇后看见了,有所了然地问道;“你该不会已经在太子的面前说起了吧?” “我……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偶然间提了那么一句。” 皇后听了之后,顿时摇头,“若本宫是你,躲避还来不及呢,你偏偏还主动提起,难道你就不觉得尴尬吗?” 其实皇后担心的并不止是尴尬吧,她应该也察觉出了太子殿下对升平郡主的不同。 “是,儿臣知错了。” 对于言诗云心里的感受,皇后岂会不了解,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本宫奉劝你一句,为了太子好,也为了你自己好,以后你们之间尽量不要提起有关于升平郡主的事情。” “是,儿臣明白了。” 陡然觉得手上一暖,却原来是皇后握住了她的手,“太子殿下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他的后宫里将有源源不断的美人儿进来,你要做好准备,不要太患得患失,知道吗?” 言诗云闻言只是轻轻点头,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回答什么。 “本宫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走过来的,慢慢的也就会习惯了。” 是吗?慢慢地就会习惯了?如果换做是升平郡主呢?如果当初她没有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如今她也会跟自己一样吗?或者,太子殿下也会跟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她吗?她想,应该是不会的吧…… 而此时的段怀瑾却遇到了进宫来请安的段映湛。 “你最近进宫的次数倒是挺勤的。”段怀瑾拍着段映湛的肩膀道。 段映湛却是苦着脸道:“没办法,除了皇宫以外,其他地方我都不能随便去。”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前阵子的那件事。” 段怀瑾闻言便是明白了,庆王和庆王妃一定是不想让映湛和那位许姑娘在一起了。 “其实我进宫来也是想碰碰运气,我父母看我看得严,除了皇宫,哪里都不让我去,看看能不能遇到温悦汐,想让她帮我带个话儿给许宓。” “你还没听说外面有些升平郡主的那些传言吗?我想她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到皇宫里来了。” “我听说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进宫来,看看运气,能不能碰上她。如今许宓正住在平晏侯府里,我父王和母妃是绝对不许我去的,我想安慰安慰悦汐也没办法见到她。我了解悦汐,她才不像外人说得那样,这件事必然另有隐情,只是我现在见不到悦汐,也见不到蔚皇叔,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如,我帮你去侯府问问看吧。”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你说的要跟许姑娘转达的话是什么,我来帮你转告她。” “其实也没什么,我父母现在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想让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她的性子有些强,赌气之下或许就真的这样做了,上次就已经跟我闹开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我都不知道她还能忍多久。” “你很喜欢许姑娘?” 段映湛闻言被惊了一下,“什么?!别乱说。” 第243章 又一个凶兆(二更) 段映湛这反应让段怀瑾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乱说,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订婚?” “你喜欢言家小姐吗?可你不也跟她成亲了?”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段映湛就已经后悔了,连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怀瑾却是无所谓地道:“不用解释,我心里都明白。可你跟我不一样,你不需要背负我所要背负的东西,在姻缘这种事情上,也能比我更随心所欲一些吧。” 段映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父母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所以你的父母不同意你跟那位许姑娘在一起,可你想要跟她成亲是吗?” “什……什么叫我想跟她成亲?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退婚罢了,她一个女孩子,事情传出去了,她的名声就要毁了。” 段怀瑾看他这个样子不由淡淡笑了,“映湛,喜欢就喜欢,何必找借口呢,反正她都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难道还有什么避讳的吗?” 可是段映湛却被段怀瑾的这笑给臊红了脸,下意识反驳道:“我们当时订婚是另有隐情,你千万别说出去啊,反正当时并不是因为喜欢彼此才订婚的。我现在之所以不想跟她解除婚约,那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能让她平白无故被人在背地里议论。” “映湛,你又何必跟我解释这么多。喜欢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我只是想要奉劝你一句,一定要好好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别跟……”后半句段怀瑾没有说出来,可是段映湛心里却有些猜到了。 “别到时候追悔莫及。”既然喜欢人家,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这天段映湛并未急着出宫,他跟段怀瑾二人许久都没有在一起喝酒,两个人直喝到都有了醉意,这才各自散了去。 庆王妃见段映湛这一身酒气地回来,不由大惊之色,“你这是去上哪儿喝的酒?” 醉意朦胧的段映湛听到自己的母妃这样问,抬头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还能去哪儿喝酒?母妃让人把我看得这样严,我还能去哪儿?” 庆王妃喉中一滞,也不再跟段映湛说话,径直唤来两个仆人把段映湛给扶回房间去了。 这厢吩咐侍女打了水过来,庆王妃接过帕子,对她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蘸湿了帕子,庆王妃给段映湛擦脸,却是被段映湛给躲开。 庆王妃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母妃知道你心里在别扭什么,但是……你们都还太年轻了,凡事只是任性而为,不顾以后。你以为我跟你父王不希望你跟许宓在一起,就只是因为她跟那个姓冯的关系吗?或者说只是门户上的不登对吗?” “那是因为什么?” “你有想过,以后许宓真的嫁到了我们家,她能适应吗?她出身江湖,自由自在惯了,随便抛头露面都没事。可是身为你的妻子,她就必须得顾着我们庆王府的脸面,一举一动都备受旁人关注,说话做事哪怕有一点点不周到的地方,就会被人诟病。我跟你父王可以不在意,但是许宓呢?以你对她的了解,她忍受得了别人这样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吗?” 段映湛不言语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母妃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许宓从小都是被家人宠着长大的,江湖中的女子不必像官宦人家的小姐那样懂得什么礼仪、规矩,她一直活得肆意潇洒,可是若真的成了自己的妻子,她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了。 伸手接过庆王妃手里的湿帕子,段映湛自己擦了把脸。 庆王妃见状,继续道:“我跟你父王都是过来人了,想的比你们要多,你可以无所谓,因为你不必去到许家过日子,真正影响最深的是许宓啊。她将来可是要嫁来我们王府过一辈子的,她若无法适应这里的日子,你们两个只能互相埋怨,一生做一对怨偶罢了。你可以再娶,却毁了她的一生。你若是真的为她好,你也该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这番话。” 说完这些之后,庆王妃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跟你父王也再拘着你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见谁就见谁,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看着自己的母妃缓步走了出去,段映湛把手中的湿帕子覆在自己的脸上,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 “悦汐、悦汐……” 隔着老远就听到许宓响亮的声音传来,坐在藤椅上的温悦汐放下手中的医书,转头看向快步走过来的许宓,而许宓看到温悦汐已经转头看她,便是大声道:“你的嫁衣已经送过来了,过去看看去吧。” 温悦汐顿时扶额,搞得自己一点矜持都没有了,有必要这么大声吗?感觉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嫁衣送到了。 在一旁的绿弗看到温悦汐这个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郡主的朋友都挺有意思的。 许宓很快就来到了温悦汐的身边,径直把她从藤椅上给拽了起来,“走吧,去试一试,不合身了还能再稍微改一改。” 温悦汐也便任由许宓把她给拉走了,她当然也很期待看到自己的嫁衣。 因为是升平郡主的嫁衣,所以前来送衣服的有两个人,一个绣房的掌柜,还有一个是绣娘,以防温悦汐看罢之后有什么不满意的,绣娘回去之后可以修整一下。 “见过郡主。”二人见温悦汐过来了,都是俯身行礼。 “免礼吧。” 起身之后,那绣房的掌柜把手中托着的红色锦盒递到温悦汐的面前,那里面装着的就是已经绣好的温悦汐的嫁衣。 温悦汐看着面前的锦盒还真有些紧张,一旁的许宓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愣着干什么?快打开看看啊。” 素手伸向那大红的锦盒,温悦汐缓缓打开,待她看清之后,脸上的神情却是凝住了…… 那掌柜的亦是忍不住低呼一声,“这……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许宓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查看是怎么回事儿,待她看清之后,面上表情亦是猛地一变,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怎么搞的?衣服怎么成这样了?!” 妙毒夫人和莫挽祯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许宓的这声质问,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见气氛有些不对,赶紧走上前去。 顺着温悦汐凝滞住的目光,妙毒夫人看向她面前锦盒里的东西,那是一件绣工精致的嫁衣,可是这件绣工精致的嫁衣上,却有一道长长的、丑陋的裂痕。 那绣房的掌柜看起来也是惊呆了,只是慌忙道:“我们包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手足无措的他不由回身看向身后跟着的那位绣娘,“这是怎么回事儿?衣服怎么会裂了?” 这可是升平郡主的嫁衣啊,眼看着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的婚礼就快到了,嫁衣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这可如何是好? 那绣娘亦是一脸的惊慌失措,“我也不知道啊,这衣服是我亲手包好装起来,当时掌柜的您在旁边,没有任何问题啊。” 温悦汐的手指轻轻抚过正红的嫁衣,那红色越发衬得她手指如玉凝白,指腹划过嫁衣上裂痕的边缘,温悦汐沉声道:“是被利刃划开的。” 一旁的许宓表示同意,“肯定是有人故意弄坏的。” “这件嫁衣包好之后,都有谁接触过?”温悦汐抬眸看向站在那里的绣房掌柜。 “这个……当时包好之后,因为我正好有些事情,所以就暂时搁在了后院书房里的书桌上。” “书房都有谁能进去?” 那掌柜的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有……有很多人都能进去,书房并没有上锁。” 这掌柜的也是懊悔极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他们绣房在京城里开了也有几十年了,那是有口皆碑的,自开店以来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有防备过,谁会想到有人会去毁坏客人的嫁衣啊?这不是十分缺德的行为吗? “没有上锁?”许宓气愤地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搁在这里,你们竟然不上锁。现在怎么办?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衣服却被人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重新做也来不及了。” 那绣房的掌柜闻言在温悦汐的面前跪了下来,恳切地出声道:“请郡主恕罪,这是我们绣房出现的纰漏,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无论如何,在郡主和王爷大婚之前,我们一定会把嫁衣给修补完美,保证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还请郡主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一旁的绣娘亦是一起跪了下来,对温悦汐道:“郡主,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请让我们尽力修补吧,您放心,我们绣房的绣娘都是京城里最好的,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我们会尽力做得比之前更精致以弥补郡主,还请郡主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温悦汐收回自己的手,重新把那锦盒给合上,“好,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务必要在婚礼之前把嫁衣修补完善,否则的话,你们这间绣房还能不能继续在京城开下去就不一定了。” “是,请郡主放心,我们一定在婚礼之前给郡主送来一件完美的嫁衣。” 在这二人临走之前,妙毒夫人还不忘了吩咐他们,“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道,千万不要往外传,知道吗?” 那二人正要应声,却听得温悦汐开口道:“不必了,既然对方做了,就是要把消息传开,想要瞒是瞒不住的,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这场婚礼办不成,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无论有多少流言蜚语,这婚礼都是如期举行。” 让人送走那绣房的掌柜和绣娘之后,温悦汐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 “会是什么人想要阻止这场婚礼?难道还是那位怀萤公主?” 听到妙毒夫人这样问,温悦汐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这些事情。我还是怀疑,这件事跟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小姑娘有关。这次嫁衣的事情跟上次喜烛的事情很有些类似,你们不觉得好像有人在故意制造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吗?”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这样大的本事吗?”刚刚那个掌柜的也说了,绣房的后院除了绣房里的人之外,是不允许旁人进入的,如果有陌生的面孔出现,一定会被绣房里的人发现的,而且后院里一直都有绣房的人在,所以外人想要偷偷溜进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或许她没有,但是她身后的人一定有。而且你不要小看那个小姑娘,她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那天她离开平晏侯府之后,就去跳了河,可是至今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我是认为她还活着的。假设她真的还活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下去,瞬间没了踪影,还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上岸,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的女孩子能做到的,或许她的身份远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 此时莫挽祯亦是开口道:“如果像你这样说的话,那这个女孩儿从一开始出现在蔚王府门前就是有目的的,那她跟你,或者是蔚王殿下一定是有关系的。悦汐,你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吗?” 温悦汐摇头,“没有见过。” “那就奇怪了,如果她跟你们两个都没关系,怎么会去做这么复杂的事情来针对你们两个?” 温悦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究竟想要做什么,阻止自己跟段蔚予的婚礼?可是为什么呢? 脚步轻轻,只见一个侍女缓缓走了进来,“郡主,太子殿下来了,说是要见您和许姑娘。” “我?!”许宓伸手指着自己,诧异地看着前来禀报的侍女,“你确定没听错?太子殿下说要见我?” “是,奴婢没有听错,太子殿下的确要见许姑娘您。”侍女低着头轻声道。 奇了怪了,太子见自己做什么? “走吧,先去看看再说。”温悦汐拉起许宓的手就一起去了前厅。 “见过太子殿下。”许宓随着温悦汐一起给段怀瑾行了礼。 “免礼吧。” “谢太子殿下。” 三人都坐下之后,只听得段怀瑾开口道:“昨天映湛去宫里了,他跟我说,他父王和母妃现在把他软禁起来,除了皇宫之外,别的地方都不许他去。所以听到消息之后,他虽然很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来见见你们,便让我来替他问问情况。” 温悦汐听了段怀瑾的话,首先就是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许宓,许宓那么好强的一个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肯定不会平静的。 果然看到许宓皱起眉头来,掌心也是握紧了些。 “殿下说的,应该是那个小姑娘跳河自杀的事情,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还是有些懵,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据我们推测,那个小姑娘应该没有死,后面蜡烛的事情还有嫁衣的事情应该都跟她有关系。” “嫁衣的事情?”段怀瑾不解。 “方才太子殿下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有两个人拿着一个红色的锦盒出去吧?那里面放着的是我的嫁衣,原本已经做好了,今天拿过来试的,可是上面却被人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温悦汐摇头笑道:“继喜烛断裂之后,又一个极其不祥的征兆,说不定,之后还会继续。” 第244章 不止一条胳膊(一更) 段怀瑾闻言自然很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更加证明了,这些事情都是有人刻意而为吗? “有怀疑的人吗?是不是跟那个跳河自杀的小姑娘有关?”他同意段映湛之前跟他说的,温悦汐不是那种会逼人自杀的人,再加上之前喜烛断裂和如今嫁衣被人划破的事情,可以肯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也许吧,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至今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很有些可疑。但是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根本无从去追查她的踪迹,所以有些棘手。”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嫁衣被划破了,在婚礼之前还能赶得及吗?” 温悦汐嘴角笑意浅淡,开口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无论发生什么事,婚礼都会如期举行。”弄出这一连串的事情,不就是想让婚礼办不下去吗?自己还偏偏不能让他们如了愿。 “若是太子下次再见到段映湛,请转达我的话,让他不用担心。” “好。” 温悦汐此时转头看向身边的许宓,心知这时候她的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儿,庆王和庆王妃软禁段映湛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难猜,挺伤许宓自尊心的。 “不知太子殿下让宓儿一起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跟宓儿说?”温悦汐看着段怀瑾问道。 “映湛让我帮忙转告许姑娘一句话,他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解除婚约,让许姑娘别想那么多。” 然而许宓在听了段怀瑾的话之后,却是一言不发,温悦汐也看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见许宓低着头不说话,段怀瑾不由想起段映湛否认自己喜欢许宓时的情景,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看许宓这样子,对映湛也不是不在乎的,只是他们二人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却不好说了。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一时间都没有人再说话了,段怀瑾想了想,又是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孟立夫向父皇请求让他和他的家人一起去拜见那些当年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的家人,向他们道歉赎罪,父皇已经答应了。” 温悦汐听了之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在段怀瑾的眼里只觉得奇怪,这毕竟也是跟她有关的事情,可是她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还是说她已经从蔚皇叔那里知道了? “你怎么想?” “我?他想要取得谅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谁会原谅一个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呢?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可以让那些将士的家人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和悲伤,也让孟立夫亲眼看到他当年亲手葬送的究竟是什么,就算是千刀万剐亦是不过分的。” 段怀瑾轻轻点头,他也认为这不过是孟立夫自讨苦吃的做法,那些将士的家人若是见了他,只怕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谅解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个了。上次我跟太子妃说的那个解毒的法子,她决定了吗?要不要用?” 段怀瑾摇头,“她还是想再等等。” 这是温悦汐预料之中的答案,而且也是她认为目前最合适的决定。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段怀瑾正沉吟着要起身告辞,却见得侍女进来禀报说庆王世子来见。 温悦汐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那里的段怀瑾,却见段怀瑾也是一脸的诧异,明明昨天自己跟映湛见面的时候,他还跟自己说庆王和庆王妃把他软禁起来,除了皇宫之外,哪里都不许去,尤其是平晏侯府。正因为如此,他见不到温悦汐和许宓,这才让自己帮他给许宓传话,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昨天他说的那些都是骗自己的?可是没有理由啊?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见温悦汐这般看着他,段怀瑾立刻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昨日见到他的时候,他还……” 就在段怀瑾这般说着的时候,段映湛由侍女引了进来。 不等他坐下,段怀瑾就开口问他,“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不能随便出府吗?怎么今天……?” 段映湛见许宓亦是坐在这里,不由看了她一眼,这才应道:“我昨天回去之后,我母妃跟我说了很多,也解除我的软禁。” 温悦汐看着这样的段映湛,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以段映湛一贯的性子,解除了软禁之后,他不会是这个表情,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所以温悦汐不由盯着他开口问道:“映湛,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现在有事的人是你,外面的那些传闻我都听说了,那个跳河自杀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从哪里冒出来的?” 温悦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如果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好了。” 因为段映湛的追问,温悦汐也就把那个小姑娘的事情跟段映湛细细说了,一旁的段怀瑾也是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本这小姑娘还跟段蔚予有关系,听起来那小姑娘似乎是处心积虑地想要留在蔚王府。 “不过,话说……死皮赖脸想要留在蔚王府这一点,跟当初的你还挺像的。” 段映湛的话音刚落下,温悦汐端起手边的茶杯作势就要往段映湛的身上砸去,当然,她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吓唬段映湛罢了,“她哪里跟我像了?我当初可不是死皮赖脸地留在蔚王府的。” 可是,虽然温悦汐这样说,心里却也因为段映湛的话而起了一些怀疑,当初自己的确是为了抱住蔚王殿下这棵大树,所以才想方设法搬到蔚王府去住的,用的办法也是装可怜…… “悦汐……发什么愣呢?” 温悦汐摇了摇头,“没什么。” 段映湛这时又是看向自从自己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宓,“我可以跟许宓单独说两句话吗?” 听闻此时,段怀瑾站起身来,“宫里还有些事情,我就先告辞了。”自己也没有其他要说的了,而映湛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地也走不了。 温悦汐亦是站起身来,“我送太子殿下出去。” 温悦汐和段怀瑾两个走出去之后,这里便就只剩下段映湛和许宓两个人。 只听得段映湛先开了口,声音里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玩笑之意,“你是真的决定要跟我解除婚约了吗?” 许宓从来没有听到段映湛这般认真的语气,心里不知怎么地,竟是莫名地一紧,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因为心中的这一紧,她稍稍愣了一下,继而才抬眸看着段映湛,“是,我想要解除婚约。” 他的父母都已经做的这样明显了,自己何必再招他们嫌,更何况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跟个玩笑一样,都到了如今的地步了,实在也没有必要再费力维持下去了。 “认真的?”段映湛再次问道。 “是,认真的。” “好,既然你是认真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按你说的做吧。” 听到段映湛这话,许宓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心情比之前还沉重了一些。 “不过,”段映湛看着许宓,沉声道:“解除婚约的事情,必须等到三个月之后再进行,这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虽然我觉得三个月的时间还是不足以让人们忘掉之前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这么迫切地想要解除婚约的话,三个月应该也算不短了。最起码人们不会说我们两个解除婚约是因为你跟那个姓冯的有什么关系。” 许宓微微低着头听着段映湛说这些,鼻子竟是有些酸酸的,从冯飞昂的事情一开始,他都有在替自己着想,如果抛弃以前的成见的话,他真的是一个可以放心托付终身的人。可是自己跟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不般配,他注定不是自己的良人。 “多谢你,为我着想。”许宓低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段映湛的声音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客气什么,我们两个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 昨天晚上他几乎一晚上没合眼,脑海里回荡的都是自己母妃说的那些话,不得不承认,母妃说的话很有道理,无可反驳。既然他们都想解除这门婚事,那自己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段映湛起身走到许宓的身边,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初订婚的主意是你出的,暂时解决了我们两个各自的困境,没有想到如今又是回到原地了。” 许宓听闻此言心中不由有一种酸酸的、想要落泪的感觉…… 温悦汐送了段怀瑾回来之后,见段映湛和许宓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不由用询问的眼神看了段映湛一眼,段映湛见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一直到段映湛要走了,温悦汐送他出去,这才从段映湛口中得知了他的决定。 “你真的要跟宓儿解除婚约?” 段映湛轻轻点头,“我们已经说好了,她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解除婚约的事情了,再这样拖下去,她的心里也不舒服,索性现在就把这件事定下来,让她安心一些。” 温悦汐听了这话,心中忍不住有一种要打段映湛一拳的冲动,他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宓儿安心了?真是一个愣头小子。 “可是我看宓儿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她能高兴吗?我父王和母妃做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这阵子她受委屈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要马上解除婚约的,但是这个时候不适宜解除婚约的理由你也很清楚,所以……只能委屈她再等三个月了。” “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跟你被解除软禁有什么关系吗?”没有道理,昨天还看得那样紧,哪里都不让他去,今天就突然准许他到平晏侯府来了,昨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映湛点了点头,“我昨天从皇宫里回去之后,我母妃的确跟我说了一番话,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觉得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 “我跟许宓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不相配,如果她真的嫁进了我们庆王府,那才是她人生悲惨的开始,她那样无拘无束的性子不应该被磨灭在高宅大院之中。” 温悦汐明白段映湛是什么意思了,看来他的确是真心为宓儿着想了的。 “如果你真的不后悔的话……”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 …… 温悦汐原本以为除了喜烛和嫁衣的事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是出乎意料之中,自嫁衣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段蔚予让自己的手下戒备森严,那人再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除了外面那些仍在流传的流言蜚语之外,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本以为有了诅咒的应验,这场婚礼怕是办不成了,可是从始至终,这婚礼都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来的迹象,所有一切都是正常地进行着,眼看着蔚王府门前的红绸都已经挂出来了,很显然这婚礼势必会正常进行。 不过温悦汐却有些失望,如果那个人就此不现身了,自己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在背后搞鬼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但是有另外一件事却是分去了温悦汐的注意,那就是启辰的二皇子溥烨然已经来到了昊黎的京城。 而正如段蔚予预料的那样,虽然给司空禹送去了喜帖,但是他并没有前来。 溥烨然被安排进了上次怀萤公主住的那座别院之中,而在他住进去的当时,整座别院就已经被重重包围了起来。 “蔚王殿下?守卫这么森严是什么意思?”因为溥烨然是被段蔚予给请过来的,所以自然是段蔚予招待他。 “这是为了保护二皇子你的安全。” 溥烨然笑了笑,“蔚王殿下,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把我给引来昊黎,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二皇子你还不清楚吗?” “就凭你手上的这点证据?你以为能伤得了我吗?”既然自己敢来,就不怕他做什么,孟立夫?臻贵妃?他们只是自己手里的棋子而已,就算有他们作证,也奈何不了自己,自己可是启辰的皇子,他们能如何? “能不能伤得了,二皇子很快就能知道了。”段蔚予冷冷一笑,“如果启辰的皇帝知道你安排了人暗杀他的七皇子,你认为会怎么样?” “蔚王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杀我七弟呢?我可不接受别人的随意栽赃。” “二皇子看起来似乎很有信心,能毫发无伤地回去,但是这么多罪名加起来,你真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段蔚予说着,眼睛便是看向溥烨然那空荡荡的衣袖,“这一次,我要你失去的可不止是一条胳膊那样简单。” 溥烨然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段蔚予,“蔚王殿下的语气可真是够大的,我拭目以待。” 段蔚予此时后退了一步,用清冷的声音道:“二皇子好好休息吧,从明天开始估计你就没有多少可以休息的时间了。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没跟你说,就在你迈进京城城门的时候,我写给你父王的信已经被人送去了启辰了。你知道的,为君者是很忌讳别人窥探他的心思的,尤其是他野心勃勃时刻想要上位的儿子。” 说罢之后,段蔚予转身准备离开,溥烨然却因他的话而变了颜色,“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我想,二皇子你的父皇在看到我的信之后,估计也有想要杀了你的心了。” 第245章 属意的储君(二更) 溥烨然转身站到段蔚予的面前,“你到底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我写了什么,难道二皇子你猜不到吗?自然是跟七皇子有关的事情,你之所以让自己的手下暗杀七皇子,不就是因为他威胁到了你吗?” 段蔚予直直盯着溥烨然,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变化,“皇位。” 在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段蔚予注意到溥烨然的眼睛里骤然间的神色变化,如果方才他还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溥烨然之所以会让自己的潜伏在昊黎皇宫手下暗杀溥承蕴,一定是跟皇位有牵连的。 能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暗杀溥承蕴,他应该不止是怀疑吧? “二皇子,你在昊黎的皇宫安排了细作,难道就没有想到别人也会这样做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溥烨然的脸上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淡定自若。 “哪件事?启辰皇帝属意七皇子做储君的这件事吗?” 溥烨然几乎凶狠地盯着段蔚予看,这件事除了父皇身边的杨公公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段蔚予并没有回答溥烨然,只是勾起了凉薄的笑意,声音清凌凌地冰寒,“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向你的父皇解释就好了。” 段蔚予走出去之后,缓缓收起嘴角的那抹笑意,对身后跟着的谷易游道:“信可以让人送去启辰了。” 方才他跟溥烨然说的那些不过是故意诈他的罢了,在这之前他对于启辰储君的人选还只是猜测,而刚刚跟溥烨然的那番对话之后,他的猜测已经得到了印证。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溥烨然不会轻易动手杀害自己的兄弟,给自己埋下祸根,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他非要这么做不可的理由。而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储位,能让溥烨然这样不顾风险痛下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储位之争是最有可能的。 虽然段蔚予有些不明白,启辰的皇帝对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外的皇子一直都很冷淡,对七皇子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属意他做储君,但是从方才溥烨然的反应来看,他是笃定启辰皇帝心里属意的储君人选是七皇子溥承蕴了。 而自己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让溥烨然好好跟他的父皇去解释吧。 溥烨然怔然看着段蔚予离开的背影,一颗心已经乱成了一团,绝对不能让父皇知道,若是让父皇知道了,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让他看重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自己从来都是努力做到最好。可是无奈自己的前面还有一个皇兄处处顶着,自己虽然是皇后所出的正统嫡子,可是奈何在身份上自己还是矮他一头,他的母后虽然已经去世,可到底是先皇后,他占着嫡长子的位置,让自己这个二皇子的位置变得非常尴尬。 为了赢过他,从自己记事开始,就从来没有松懈过,事事都要做到最好,但是朝中众多大臣还是偏向于身为嫡长子的大皇兄。 当初与昊黎开战,自己就知道那是自己的机会,如果自己带兵打胜了这一仗,父皇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但是父皇拒绝了自己带兵出征的请求,而是派了当时的恭阳侯,也就是大皇子的舅父作为主帅,率军与昊黎抗衡。恭阳侯手握兵权,又是大皇子的亲舅舅,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这一仗打赢了,父皇对大皇兄必然会更加器重,而恭阳侯则会成为大皇兄争夺皇位之路上的得力助手。 幸运的是,恭阳侯并没有打胜这一仗,而且还被昊黎的主帅斩于刀下。自己意识到机会再一次来临了,而这一次父皇许是已经失了信心,他没有拒绝自己,也许是知道一定也赢不了,姑且让自己一试。 但是父皇不知道是,自己早已有所准备,从知道对方派来的主帅是谁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派人了仔细查了他的底细,只是那个姓温的年轻的将军干净得很,没有什么可被自己拿捏的。但是他手底下的那个姓孟的就没有那么干净了,竟然让自己查到他跟昊黎皇帝的妃子有牵扯。 利用这一点,自己胁迫了那个孟立夫把他们的行军计划告诉自己,并且自己亲自带了兵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处,结果自己大获全胜,对方的主帅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本以为这场战争结束之后,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会盖过大皇兄,可是谁知道,在自己回京之前,昊黎的那个蔚王殿下竟然砍下了自己的一条胳膊。 而因为自己失去了这条胳膊,父皇的确给了自己补偿,一个可以号令各府官员的令牌,又父皇亲自交到了自己的手上。本以为父皇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己在他的心里肯定要强过其他皇子,包括大皇子。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场大战之后,父皇虽然对自己亲近了不少,可是对于大皇子也并没有疏远。甚至有些大臣在私下里议论,自己是个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皇子,没有资格继承皇位,若是自己继承皇位的话,将来会有损国体。 可是父皇却好像无动于衷,他好像还是在自己跟大皇兄之间摇摆不定,时而对大皇兄委以重任,又时而重用自己。这十年来,父皇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所有人都以为父皇最后一定会在自己跟大皇兄之间选一个,自己当然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跟大皇兄较劲。 而就在不久之前,自己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父皇骗了所有人,他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根本就是七皇子溥承蕴,自己跟大皇兄不过是拿来做挡箭牌的罢了。 真是可悲又可笑,自己与大皇兄两个人争了那么久,真正被父皇看中的人却一直都在坐山观虎斗,等到自己跟大皇兄两个两败俱伤了,他却渔翁得利。 所以当怀萤说要利用和亲的借口前往昊黎国的时候,自己就劝她选定七皇子溥承蕴,他当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要让溥承蕴有去无回,可是谁知道他的计划却被昊黎的蔺玉公主给破坏了,如果不是她冒死把溥承蕴给救了出来,溥承蕴是绝对不可能活着回到启辰的。而他死了之后,父皇也一定会重新考虑储君的人选。 只是这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因为溥承蕴在昊黎差点死掉,父皇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些暗中保护的人,自己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能对他下手。 溥烨然暗暗握起了拳头,不行,绝对不能把储君的位置拱手让人! “来人。”溥烨然招来自己身边的侍卫。 不知道他小声在那侍卫的耳边嘀咕了一些什么,那侍卫听了之后,立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而这厢,段蔚予离开溥烨然暂时住的别院之后,径直就去了平晏侯府。刚进入后院迎面就碰上了许宓,而许宓却只是懒懒抬头看了段蔚予一眼,“你来了?” 说完之后,就径直走开了。 段蔚予觉得奇怪,怎么许宓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进到温悦汐住的院子,却发现温悦汐不在。 “郡主去药房了,奴婢这就去请郡主过来。” “不用了,我去药方找她。” 段蔚予方是转而去了药房。 知道温悦汐在药房里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她,段蔚予尽量放轻了动作推开房门,未免惊到了一心扑在草药上的温悦汐。 而温悦汐本来就有些不专心,此时听到开门声,便是朝着门口看去,正看到段蔚予走了进来。 “怎么样?那启辰的二皇子到了吗?”温悦汐知道今天是溥烨然到京的日子。 段蔚予微微点头,缓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我亲自接他进了别院,而且还从他口中证实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 “他的确是因为储位之争而企图暗杀启辰的七皇子溥承蕴,我当时开口试探他的时候,他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有关于这一点段蔚予之前已经跟她说过了,所以温悦汐并不是很惊讶,储位之争,意思也就是七皇子溥承蕴也在储位之争之列。 听了温悦汐这样说,段蔚予却是摇头,“不是之列,据我的推测,启辰的皇帝属意的储君很有可能就是溥承蕴,不然溥烨然不会这么急着下手。他已经跟启辰的大皇子两个人争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下杀手,可为什么却偏偏对溥承蕴下手?那是因为他觉得溥承蕴对他的威胁,要比他的大皇兄对他的威胁大多了。” 温悦汐震惊地看着段蔚予,“你的意思是……启辰的皇帝有意要立溥承蕴为储君?让他做启辰将来的皇帝?!” 段蔚予闻言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这怎么……可是怎么会是溥承蕴呢?一直以来都不都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吗?”自己当初在启辰的京城呆了那么久,也没有听过任何一点传言是有关于让溥承蕴做储君的,他就是一个闲散的皇子,也从来没见皇上对他怎么亲近过,他的母妃在宫里也不受宠,比起其他皇子,他亦是很普通,怎么会是他呢? “那你觉得溥承蕴是个普通的皇子吗?” 听到段蔚予这样问,温悦汐仔细想了想,如果溥承蕴不是一个闲散皇子的话,他是有可能做储君的吗?或许,是有可能的。 “这么说来,启辰的皇帝是利用他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来给七皇子做挡箭牌的?”温悦汐突然有些明白了,“如果他一早就把想要立七皇子为储君的想法露出来吗,那大皇子和二皇子还不闹翻了天,像之前那样暗杀的事情想必会成为家常便饭,为了保护自己属意的这个储君,他就把自己的另外两个推于人前。让他们去争、去斗,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们两个的身上,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各自失去了自己强有力的支持,这个时候再让自己属意的儿子上位,这样一来,剩下的就只有坦途了。” 段蔚予听到温悦汐这么说下来,不由目露赞赏地看着她,“没有想到你能想得这样透彻。”他抬手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对她道:“还有一件事,或许你有兴趣听一听。” “什么?” “这件事是我之前就知道的,但是我一直也没有联系到启辰七皇子被暗杀的这件事情上,方才我在过来的路上突然想到了,我想着这应该也是解释一些启辰皇帝为何要这样做的理由。” 听闻这话,温悦汐立刻十分感兴趣地看着段蔚予,看来他即将要说的事情,会是一件跟这件事很有关联的、并且很久远的事情。 “七皇子的母妃婉妃,你在启辰的时候应该是听说过的吧?” “听说过,但是也只是偶尔听了那么一两句,而且还是从司空禹那里听说的,其他根本就没有人提起她。我只是听司空禹说,婉妃是宫中的一个异类,从来也不去争宠,为人温婉善良,他小的时候最喜欢去婉妃那里。听得出来,七皇子的母妃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只是启辰的皇帝好像不怎么喜欢她,我听司空禹说,皇上很少去看她的,就算去看她,也只是稍坐一会儿就走,两个人感情很冷淡。” 段蔚予听到这里,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来你们两个之前在启辰的时候,还挺熟悉的,他竟然还跟你说这些。” “吃醋了?”温悦汐含笑捏了一下段蔚予的脸。 段蔚予笑着敲了敲温悦汐的脑袋,“吃什么醋?你马上就要跟我成亲了,他再怎么想也没用了。” “好了,继续说婉妃的事情。”温悦汐着急道,从段蔚予的话里来听,这件事似乎还另有隐情。 “其实婉妃并非是你认为的那样,一开始就备受启辰皇帝的冷落。她刚刚进宫的时候曾经是启辰皇宫之中,最受宠的妃子,那个时候还有大臣上奏折批评启辰皇帝对婉妃的专宠,那个时候,整个朝堂上下都是流言蜚语,但是启辰皇帝依旧故我。” “嗯?既然启辰皇帝这么喜欢婉妃,怎么现在却对她不冷不但的,而且对溥承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之前在启辰的时候,溥承蕴在言语之间对他的父皇还多有埋怨,他很明显没有得到自己父皇的喜爱。还有和亲的事情,怀萤公主说让溥承蕴来昊黎和亲,启辰的皇帝就答应了,如果他真的在乎溥承蕴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让自己的这个儿子去给怀萤公主当做工具一样利用吧?” “正如你方才所说,这可能只是启辰皇帝保护自己儿子的一种方式,他让其他人觉得自己并不看重这个儿子,但其实这才是保护他最好的办法。我还没跟你说,启辰的皇帝为什么突然冷落了婉妃,因为溥承蕴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几乎丧命。而皇帝当众斥责婉妃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自那以后就疏远了她,没有了以前的宠爱。没以为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猫腻吗?” 温悦汐点头,“事情转变得太突然了,一场大病就改变了一个皇帝对自己妃子的态度,是有些不太正常。而那场大病里想必也隐藏了什么真相。” “无论是什么真相,这都是跟我们无关的事情,我们只需要让启辰的皇帝知道他的二皇子要杀害七皇子就行了。” 第246章 明天是什么日子?(一更) “可是……”温悦汐却有些担忧地道:“启辰的皇帝会相信吗?只凭着那个叫环珠的女子的证言?我觉得有些玄……” 因为段蔚予跟溥烨然本来就有私怨,如果单凭一个女子的证言,难免会让旁人觉得有污蔑之嫌。 “启辰的皇帝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相信,但是总是会怀疑的,有关于储君的事情,除非是他身边极其信任的人知晓之外,旁人是绝对不能知道的,有关于溥烨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一定会去查,这就不劳我们动手了。” “你的意思是说……溥烨然很有可能买通了启辰皇帝身边的人,才得知了有关于储君的事情?”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我会让人去查的,如果能查出来什么东西最好,就算我们的人查不出来,到时候启辰的皇帝也会去查的。” 温悦汐心道:如果真的让启辰皇帝查出来点什么,那溥烨然算是彻底完了,一个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若是溥烨然真的买通了他身边的近侍,那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让那个被他买通的人要了皇帝的命…… “所以,关于启辰二皇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提审他?” 段蔚予闻言摇头,“不是我,我跟溥烨然毕竟有私怨,这件事我不便插手。明天一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会一起去到溥烨然住的别院,正式开始查问他胁迫孟立夫和臻贵妃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以及当年他威胁孟立夫出卖行军计划的事情。而很快启辰皇帝也会知晓当初他的七皇子在昊黎皇宫差点被人谋害的真相。” 这些罪名统统算下来,溥烨然是死罪难逃了。若是他当初没有意图杀害自己的亲弟弟,或许启辰皇帝还会跟昊黎谈条件,尽力为他保住一条性命,但是等启辰皇帝知道真相之后,只怕也不会白费这个力气了。 谋害平晏侯,又胁迫一个将军和一个贵妃给太子妃下毒陷害升平郡主,这些事情一旦传开,昊黎的百姓都不会轻易罢休,皇上便更加不会放过溥烨然了。失去自己父皇庇护的溥烨然,还能有什么活路?此一来,自己定然叫他有去无回! 不过,段蔚予此番之言,最叫温悦汐惦念的却不是溥烨然的事情,而是……启辰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竟然是溥承蕴,那也就是说蔺玉公主将来会是启辰的皇后? 段蔚予见温悦汐想事情想得出神,也便没有打扰她,兀自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温悦汐回神的时候,见段蔚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由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只见段蔚予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示意她到自己的怀里。 “照规矩,我们婚礼将近,我们两个在这段时间内就不能再见面了。” 温悦汐窝进段蔚予的怀里,含笑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没有想到我们蔚王殿下还信这个?”据说在婚礼之前见面是不祥的? “以前是不信的,但这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我宁愿迷信一点。”自己多想跟她一起顺遂地过完下半生,迷信也罢,以防万一。 说到迷信,温悦汐便是想起了之前喜烛和嫁衣的事情,“自从嫁衣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说,隐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他是放弃了吗?” 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软软的头发,“也许吧。别担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婚礼出现任何意外的。” 段蔚予是个谨慎的人,他并不认为隐在背后的那个人就这么收了手,也许目前只是暂时的平静。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又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出现过一样,她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乞儿那么简单,段蔚予有一种预感,她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到了第二天,消息果然传开,启辰的二皇子已经请去刑部当堂对质,一时间启辰二皇子在臻贵妃身边布置眼线,并且指使孟立夫和臻贵妃给太子妃下毒并且嫁祸给升平郡主的事情也迅速传开。 这个时候,所有昊黎的百姓格外的一心,同仇敌忾,对启辰的二皇子进行声讨。 原本有关于温悦汐和段蔚予婚礼凶兆的传言,也迅速被启辰二皇子的事情给覆盖,茶楼、酒肆,全都是在谈这件事。 这日温悦汐换了男装,特意找了一间热闹的茶楼,台上的说书人正在滔滔不绝地讲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下面真正听的却没有几个,全都是在议论启辰二皇子的事情。 “公子,您的茶。”小厮前来上茶的时候不由偷偷看了一眼温悦汐,只觉这位公子长得未免太清秀了些,若是生为女儿身必定也是个美人儿,生做男儿身倒是有些可惜了。 温悦汐把茶杯捧在手里,示意绿弗也陪自己坐下,绿弗这厢刚刚坐下就听得隔壁有人在议论启辰二皇子的事情,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细细听来。 “证据确凿,那启辰二皇子布在臻贵妃身边的眼线都已经承认了,他还有什么好否认的?而且还有孟将军和臻贵妃作证,他肯定逃不掉了。真当我们昊黎没人了?十年前害死了平晏侯,现在又来加害太子妃,还嫁祸给升平郡主,他也忒狠了些吧?打算要把人家一家三口都给弄死才罢休啊?” 另一人开口附和道:“就是,启辰这二皇子做事也太过分了,战场上用这种法子取胜本来就不光彩,害死了平晏侯夫妇还不罢休,还要来害升平郡主。” “要说这升平郡主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不仅被自己的叔父、婶母和堂姐苛待,那启辰的二皇子也不肯放过她。” 听到这里,温悦汐忍不住出声道:“世人对她的议论何尝不是一种伤害,想她多年来,一直被世人诟病,嚣张跋扈、恶毒乖张,这些都是世人给她的评语,谁会在乎她究竟是不是被人下了药?” 温悦汐这语气里未免带了几分气愤,那几个正在议论的人闻声,顿时都是看向温悦汐,却是没了言语。 半晌之后,方才有一人看着温悦汐道:“看来这位公子对升平郡主很有些好感,这般为她打抱不平。”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她是一个一直活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从来都没有消停过,而这其中大多都不是什么好话。” 这个时候,只听得醒木一声响,那说书人似乎为了应景一般,说起了平晏侯的故事。这个年纪轻轻就早逝的侯爷,显然给人们留下了很多可以涂抹的空白,无论是他跟他夫人的男女情缘,还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惊心动魄都能让说书人描绘出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温悦汐坐在那里听得入神,她知道说书人口中的这些故事中,大多都是假的,为了吸引客人的注意,很多事情都是夸大了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平晏侯就是昊黎百姓心目中一个大英雄的事实。 故事告一段落,台下众人都是起身叫好,说书人在客人的挽留声中下了台。 温悦汐走出茶楼的时候,那些客人们还在群情激愤,启辰的二皇子用这样卑鄙的方法害死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他们绝不容许那二皇子安然走出昊黎的京城。 更何况,还有毒害太子妃的事情在里头,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启辰的二皇子,不止显得昊黎的皇帝软弱,就连昊黎的百姓都要失了颜面。 “走吧,去细雨堂看看。” 既然出来一趟,自己这个做东家的,怎么也要去自家的铺子瞧一瞧。 可是让温悦汐感到意外的是,竟然在细雨堂里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 “你……!”是那人先看到的是温悦汐,见到她穿着一身男装站在自己的面前,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而温悦汐则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且示意她随自己到后院里来。 “见过郡主……”那女子正要给温悦汐行礼,却是被温悦汐给阻止,“别多礼了,这里也没有外人。” 那女子这才起了身,“郡主怎么……?” 温悦汐会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笑着道:“穿这样出来方便,我毕竟也是京城里的红人,若是被人认出来那就不好了。顾……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吕夫人了,吕夫人最近还好吗?来这里是……抓药?” 却原来此时站在温悦汐面前的女子就是顾清雨,顾清雨闻言笑了笑,“我是来抓药的。” “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抓一些补身的药。”说到这里,顾清雨的脸竟是有些发红,眼睛里有羞涩之意,不由缓缓低下头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温悦汐还有那里不明白的呢?立刻反应过来,“补药?是安胎的药吗?” 顾清雨红着脸点了点头,“是。” “恭喜。”温悦汐笑着道。 “多谢。也恭喜你跟蔚王殿下即将成婚。”她此时的这一声‘恭喜’的确出自真心。 自从嫁给自己的夫君之后,她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被一个男人呵护的感觉,之前是自己太执着了,眼里只看得到一个蔚王殿下,那个时候的自己太盲目,根本就看不出自己跟蔚王殿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固执地守着一个幻影,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过得太苦了。 直到现在,自己才明白,不是自己无法爱上其他男人,是自己当初太固执了。 怀萤公主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一些,心中不由庆幸,幸好自己并没有像怀萤公主那样一条路走到黑,不然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比现在的她好到哪里去。 亲自送了顾清雨出去,温悦汐站在门口愣了好久,直到旁边的绿弗忍不住开口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郡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世上,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大约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如果不是命定的那个人,不管你来得多早都没有用。” 绿弗闻言笑道:“郡主是在婉转地说您跟王爷是命定的一对吗?” “当然,”温悦汐笑着伸手挑了一下绿弗的下巴,“我跟你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来找段蔚予的。” 绿弗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胳膊,“这话郡主您还是说给王爷听比较好。” 到了晚上,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他们一起吃饭,翟正裕开口向温悦汐打听,“郡主可知道刑部的人打算把启辰的二皇子怎么办?” 温悦汐闻言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这样大的事情,溥烨然的身份又这样特殊,怕还是要等启辰那边的派了人过来,才能商定。” 其实温悦汐说的这些,翟正裕是知道的,这些都是可以打听得出来的,他真正想问的是那些外人打听不出来的,“蔚王殿下没有跟郡主说些别的什么吗?皇上应该找蔚王殿下商议过这件事吧?” “翟叔叔是想问我启辰的二皇子会不会被处决对吧?”温悦汐转头看向翟正裕。 翟正裕亦是看着温悦汐点了点头,“我今日还在跟杨统领说起这件事,那启辰二皇子的罪行已经这样严重,如果他还能全身而退,那真是令我们这些人失望。可是他偏偏又是启辰的皇子,而且还是有可能当上储君的皇子,所以……我们难免担心。”如今翟正裕已经被编入禁军了,所以跟杨统领经常见面,关于启辰二皇子的事情,他们连个也一起谈论了不少。 “不用担心,既然他来了,就不可能叫他安然回去。” 翟正裕见温悦汐说得这样肯定,到底也是放心了些。 “不过话说,蔚王殿下以前不是每天都过来的吗?怎么最近这几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了?”许宓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语带疑惑地问道。 “他说成亲之前这几天最后还是不要见面了,不吉利。” 许宓听了之后,饭都噎在喉咙里了,“蔚王殿下这样的人……竟然还在乎这个?” 一旁的妙毒夫人闻言开口道:“毕竟是老规矩,能守就守吧,万一真的不吉利呢?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其实温悦汐也完全能理解段蔚予的心情,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对他们二人婚礼的重视。 虽然启辰二皇子的案子还没有个定论,但是温悦汐和段蔚予的大婚已经近在眼前,温悦汐这个准新娘却没有一点紧张、期待、或是兴奋的感觉,也许这场婚礼来得太顺其自然了,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来,渐渐也就消磨了最初的兴奋。 整个平晏侯府已经布置得一片喜气,温悦汐却只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在药房里一呆就是一天。 而段蔚予也十分守规矩,在成亲之前的这几日,始终都没有出现在温悦汐的面前。 许宓躺在温悦汐的床上,侧头看向坐在灯下拿着医书看得认真的温悦汐,十分不解地看着她,“我说悦汐啊,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成亲的日子,我知道。” 许宓闻言故意做出极其夸张的样子,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温悦汐,“天啊,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忘记了呢。” 一旁坐着的莫挽祯被她们两个逗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明天要成亲的人是宓儿呢。悦汐,你还真淡定,要是我,我肯定紧张极了,这一夜根本就睡不着。” 温悦汐放下手中的医书,含笑看向莫挽祯,“说老实话,你方才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陈季泽?” 第247章 大婚(二更) “你又拿我打趣,我跟他又没什么。”可是听到悦汐提起他名字的时候,心里这莫名的难为情是怎么回事儿? 一听到这话,许宓也是来了兴趣,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目灼灼发亮地盯着莫挽祯,“上次我看见你收到的那封信是不是就是他写的?” “不是。”莫挽祯下意识地否认,可是否认之后又是懊悔,自己做什么要这么心虚?搞得好像自己跟他真的有什么一样。 许宓起身走到莫挽祯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挑眉看着她,“挽祯,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眼睛别躲啊,你这样子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啊。” “不是在说悦汐吗?怎么又说到我的身上来了?”莫挽祯急忙看着温悦汐道:“明天就是你跟蔚王殿下成亲的日子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感触吗?” 知道莫挽祯这是在转移注意力,温悦汐也没有戳穿她,只是轻笑着应道:“早在三年前就知道的事情,真到了这一天也没什么好激动的,再说了,蔚王府我又不是没有住过。” “可是再这么说也是不一样的吧,过了明天,你可就不再是升平郡主,而是蔚王妃了。”许宓拍着温悦汐的肩膀道:“想想我们三年前初遇时的样子,时间过得还真快。” 温悦汐把许宓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这般深沉可不像你。”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不过我觉得你倒是没怎么变。”悦汐好像从以前就比自己懂得多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些伤感了。” 这个时候绿弗来给她们三个续茶,莫挽祯却是开口道:“别再续了,喝多了要睡不着的,明天悦汐还要早起,要早点睡。” 可是许宓却是道:“怕什么,反正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今晚我们都别睡了。过了今天晚上,悦汐可就嫁作他人妇了,我们今晚干脆就不睡了,好好聊聊天吧。” 这天晚上,她们三个一起笑闹到了很晚,原本是打算不睡的,可是到最后却还都是撑不住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平晏侯里的下人就已经全部起床忙碌了,绿弗吩咐完下人各自该做的事情之后,这才推门走进了温悦汐的房间,只见内室之中,一张大床上,温悦汐她们三个紧挨着还在沉睡中。 “郡主……” 知道昨天晚上她们三个闹到了很晚才睡,绿弗只好拔高了声音,“郡主,该起床了。” 仍在困倦之中的温悦汐听到绿弗的这声音,不由拉了被子蒙上自己的头,试图隔绝她的声音,看得绿弗一阵好笑,“郡主,该起床梳妆了,晚了要来不及的。”这新娘的妆可要比平常的妆要麻烦许多,还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起晚了,真的要来不及的。 “什么来不及啊?”温悦汐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外面还黑沉沉的,便又是闭上了眼睛,“这天都还黑着呢,让我再睡会儿。” 绿弗没奈何,只好去拉温悦汐的胳膊,这个时候睡在温悦汐身边的莫挽祯却是被吵醒了,迷迷糊糊了片刻之后,瞬间坐起身来,见身边的温悦汐还在睡着,便是伸手推了推她,“悦汐,今天可是你成亲,你该不会是真忘记了吧?” “成亲?”温悦汐口中嘟囔了一声,这才清醒了过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一旁站着的绿弗无奈地看着温悦汐,“郡主醒了吗?赶紧洗漱吧,等会儿还有好多事情呢。” 温悦汐又是看了一眼窗外,打了个哈欠之后,这才懒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昨天晚上,她们三个闹到太晚了,所以温悦汐坐在那里任由绿弗她们为自己梳妆的时候,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偏偏这个时候,许宓在一旁打着哈欠道:“我看你这妆估计还要化很长时间,我坐在这里看着也是无聊,就先不陪你了,我先回去补个觉啊。” 说着,许宓就要起身离开,却是被温悦汐反手捉住,“许宓,你哪里都别想去,昨天晚上要不是你,能闹到那么晚才睡吗?你必须得留在这里陪我!” 说完,只见温悦汐转头对一旁的莫挽祯道:“挽祯,你能帮我把放在床头的那个小瓷瓶拿来吗?” “好。”莫挽祯应了一声,便是去温悦汐的床头去找了那个小瓷瓶。 “是这个吗?”莫挽祯把那个玉色小瓷瓶递到温悦汐的面前,温悦汐伸手接过,却是径直递给了许宓,“我新进弄来的香粉,你闻闻怎么样。” 许宓好奇地接过,嘴里还嘟囔着:“这突然的,要我闻什么香粉?”正说着,许宓已经打开了瓷瓶的瓶塞,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温悦汐见状不由笑着道:“怎么样?现在还困吗?是不是特别提神醒脑?” “这是什么啊?”只闻到一股清凉有辛辣的味道,直冲头顶。 “就是提神用的,送给你了。” 许宓撇了撇嘴,重新把瓶塞给塞回去,递还给温悦汐,“还是还给你吧,你用得着。” 见着她们两个这样,莫挽祯站在一旁笑了笑,被她们两个这么一闹,还真是有了些精神。不过昨天晚上,的确应该早点睡的,看悦汐这个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晚上。 ……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太子妃言诗云忍不住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看,这熟悉的街道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隔世经年的感觉。自从自己进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出来,以后能出来的机会怕也是不多了。现在还只是太子妃已然这样,等以后太子殿下登上皇位,自己成了皇后,就越发不能出宫了。趁着现在能看,也就多看几眼吧,以后再想看,也只是奢侈的希望罢了。 而段怀瑾自从坐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声,言诗云虽然好奇,但是也强忍着不去猜测此时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对于那个曾经是他未婚妻的女子,如今要嫁给他的亲皇叔了,他心里想必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感慨。 马车还未行到蔚王府的门口,远远就已经听到鼎沸之声,只从这声音判断就可以知道今日前来恭贺的客人何其多。谁不知道蔚王殿下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皇弟,虽然不必上朝,手中握有的权利却不小,而且还有不为旁人所知的势力,他成亲,朝中有几个人会不来呢? 段怀瑾顺着被言诗云撩开的帘子的一角朝着外面看过去,只见蔚王府的门前已经被络绎不绝的宾客给堵着了,言诗云见状不由道:“从来没有想过蔚王府竟也有这么热闹的一天。”在她的印象之中,蔚王府好像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 “是啊,谁会想到蔚王府也有这样的一天呢。”段怀瑾终于开了口。 打从自己有记忆以来,蔚皇叔从来都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苟言笑,似乎所有人都害怕他,并不是旁人不愿意亲近他,而是他身上那种冰冷的气息,拒绝旁人的接近。再加上他的府里又有不许女子进入的规定,越发显得他的冰冷,就算不是女子,一般也很少有人上门去找他,除非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蔚王府竟然也会迎来女主人,蔚皇叔竟然也会有娶妻的那一天。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蔚王府的女主人,竟然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厌弃到无以复加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段怀瑾不由苦笑了一声,如果换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蔚皇叔是疯了。 可是,现在……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马车停下,段怀瑾下了马车,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太子殿下,旁边的人都是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就把目光放在了他们的身上。 “见过太子、太子妃。”停在门口的那些人俱是俯身给他们二人行礼。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谢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已经有蔚王府的下人上前来迎了段怀瑾和言诗云进到府里去。 因为段怀瑾和言诗云是刻意晚来的了,所以他们进去的时候,宾客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这情形多少有些尴尬,今天的新娘子毕竟曾经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那些朝中官员生怕哪一句说错了,见了段怀瑾之后,也只是匆匆请个安便退去了。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去侯府接新娘子了。” 今日的段蔚予无意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一身大红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偏还有一种别样的清贵卓然,让在场的女客都不由暗自惋惜,这样一个天人之姿的男子竟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 而熟悉他的人都是暗暗惊讶,今日的他脱去了素日里的冷然,今日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烟火气,正如那些凡俗男子一样,亦是难掩神情之中的欣悦。 众人都道,蔚王殿下之所以最后选择了升平郡主,不过是因为她锲而不舍的纠缠,但是端看今日蔚王殿下神情之中毫不避讳的欣悦之色,谁又能说全是升平郡主一厢情愿呢? 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众的百姓守在外面等着看热闹,段蔚予正要走出去,却突然见得谷易游从一旁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同寻常。 只见得谷易游快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停下,覆在他的耳边道:“王爷,贺礼中有人送了一把三尺的长剑。” “送礼的客人呢?”三尺的长剑?段蔚予皱了皱眉头。 “是让人代为送来的,直接交给了门外守着的侍卫,没有见到人。” “那前来代送的人呢?有说什么吗?” “没有。” 原本王爷担心今日会有人闹事,所以才事先吩咐了自己,凡是送来的贺礼都要一一查看,万不能错漏了什么,以免有人趁虚而入。而正在自己检查贺礼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个长长的锦盒,当时自己听到侍卫说是有人代送来的,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当即就打开看了,没有想到里面竟是躺着一把长剑,光是看剑身,就知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所以自己才赶紧来禀报给王爷。 “王爷,吉时已经到了,再不出发的话,会误了吉时的。”一旁已经有人在催了。 “你在这里守着,让我们的人盯紧,一刻都不能放松,里里外外都看紧了,今天这个日子,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知道吗?” “是,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谷易游拱手沉声应道。 段蔚予吩咐过谷易游之后,便是迈步走出了蔚王府的大门,翻身跃上马车,径直朝着平晏侯府的方向去了。 而谷易游则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所有状况,那个小姑娘的事情,让他非常自责,而这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失误,无论如何,今天这场婚礼,不能出现哪怕一点点的意外。 “你们两个跟我来。”谷易游唤来自己的手下,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是今天的蔚王府可谓戒备森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暗地里盯着,谨防任何人做任何不适宜的事情。 “郡主,王爷来迎亲了。”平晏侯的侍女匆匆跑进了温悦汐的房间。 按照规矩,温悦汐原本是要跪别自己的父母的,但是因为平晏侯和侯爷夫人都不在了,所以由妙毒夫人和翟正裕作为长辈代为受礼。 原本还没有什么情绪的温悦汐,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出些滋味儿来,原来自己真的是要嫁给段蔚予了。 妙毒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温悦汐,亦是心有感慨,自己与悦汐的缘分始于三年前,那个时候自己原本是不愿来医治她的,可是当时蔚王殿下许给了自己一个条件,自己这才来了平晏侯府,为她医治,没有想到竟是促成了她们两个的师徒缘分。 这三年来,自己与悦汐两个相依为命,既是师徒又像是母女,比起自己的亲生女儿挽祯,自己跟悦汐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多。如今看着悦汐出嫁,倒真好像自己的女儿出嫁一般,很是不舍。 而在她旁边坐着的翟正裕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平晏侯和侯爷夫人,他们夫妻两个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战场了,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亦是受尽了磨难,被世人误解许多。这么多年来,若是他们泉下有知,想必亦是很心疼。 虽然不知道若是他们知道郡主要嫁的人是蔚王殿下之后,心里会是什么感想,但是翟正裕宁愿相信,这是因为将军和将军夫人不忍看自己的女儿受苦,所以才撮合了她跟蔚王殿下。因为有了蔚王殿下护着郡主,她以后的日子肯定要顺遂很多的。 将军,您看到了吗?您临死之前还放心不下的女儿,她今日要嫁人了,原本我是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但是作为聆听了您临终遗言的人,就让我送您的女儿出嫁吧。 “好了,起来吧,该上轿了,不然要误了时辰的。” 一旁的喜婆扶着温悦汐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温悦汐顶着自己穿着的那双绣花的红鞋,心里却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在过一个别人的人生,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一样,显得那样不真实。 这样失神的时候,温悦汐突然感觉膝盖发软,径直在迈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 第248章 身体的异常(一更) 眼看着温悦汐就要跌倒在地,一旁原本已经扶着温悦汐一只胳膊的喜婆,惊慌之下赶紧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扶住温悦汐的腰身,温悦汐借着喜婆的力量这才稳住了身子。 这个时候,许宓和莫挽祯她们已经快步走到了温悦汐的身边,只见许宓已然伸出手来搀住了温悦汐的另外一只胳膊,同时低声问道:“怎么了?” 温悦汐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的,腿就发软了呢?可是现在又没了方才的那种感觉,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了?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听到她这样说,许宓和莫挽祯两个才松了一口气,方才真是被她吓到了,还好只是绊了一下。 “你小心一点,仔细看着脚下。”莫挽祯这样说着,又是叮嘱一旁陪着温悦汐的喜婆,“郡主看不见路,麻烦您多帮忙看着点儿。” 喜婆经过方才那一下,亦是被吓到了,一边扶着温悦汐出去,一边时刻提醒她注意脚下。 陪着温悦汐一起走出侯府的大门,许宓和莫挽祯两个并肩站在平晏侯府的大门前,看着温悦汐由喜婆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顶精致华美的轿子,不知怎么地,二人眼里都禁不住有了些水气。 许宓暗暗压下心中的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涩,轻轻撞了一下莫挽祯,用玩笑的语气道:“瞧瞧,悦汐还真是挺有本事的,蔚王这样的男人她都能拿下。” 莫挽祯闻言亦是朝着一身红色喜服的段蔚予看去,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觉得像蔚王殿下这样的男人会适合红色,但是今日一看,却觉得穿上红色喜服的蔚王殿下显得比平日里还要卓然生姿,“幸好被悦汐给收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呢。” “话说,今天这样的日子,整个京城……不对,是整个昊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把自己关在闺房之中伤心垂泪了。” 莫挽祯听到许宓这样说,不由笑了笑,“也好,哭过之后就解脱了。” 听了这话,许宓不由想到那日温悦汐偶然跟她说起顾家小姐怀了身孕的事情。顾家小姐和启辰怀萤公主跟蔚王殿下三人之间的纠葛是天下皆知的,虽然自己并不住在京城,但是有关于他们三个之间的传闻也听了不少。那个时候自己还跟人打过赌,蔚王殿下究竟会选择她们中的哪一个,还记得当时自己赌的是正是那位顾家的小姐顾清雨,当时自己只是觉得那怀萤公主毕竟不是昊黎国的女子,怎么能白白便宜了别国的公主呢。 可是那个时候谁能想到,这两个女子,蔚王殿下谁都没有选,最后选中的竟然是平晏侯府的升平郡主。顾家小姐和怀萤公主两个跟蔚王殿下的纠葛也都有十多年了,但是顾小姐比怀萤公主聪明,她懂得放手。她嫁了一个喜欢了她多年,对她呵护备至的夫君,如今又怀上了孩子,一个女子梦想的一切,她都有了。而再看怀萤公主,两人如今的境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也该出发去蔚王府了。”莫挽祯提醒许宓道。 此时,长长的迎亲队伍已经离开了平晏侯府,朝着蔚王府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们很多,自去年冬天温悦汐回京之后,她跟段蔚予就一直是京城百姓们始终没有消停的谈资,也算是他们这段感情一路走过来的见证者,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会认为他们两个最后会成亲,因为摆在他们两个面前的障碍实在不是一般地多,但是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这样的日子。 因为担心前来围观的百姓太多,所以京兆衙门特意派了一些衙役拦在路边,以免出了什么事故。 醉音楼恰在平晏侯府到蔚王府毕竟的路上,选在这里围观的百姓特别多,原因自然是跟蔚王殿下和这醉音楼寻泠姑娘的传闻有关。 虽说之前,寻泠姑娘比起顾家的小姐以及启辰的怀萤公主来说,并不怎么被世人看好,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是注定做不了蔚王妃的,但是有关于她跟蔚王殿下的绯色传闻却很多,外人都说这醉音楼的寻泠姑娘是唯一得以侍寝蔚王殿下的女子,虽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但是时间久了,假的似乎也成真的了。 “来了,来了……”站在醉音楼前的百姓们不由躁动起来,心中暗自想着,这寻泠姑娘此时是在醉音楼里吧,也不知她此时是什么心情,亦不知蔚王殿下在经过此处时会不会想到那曾经与他欢好的寻泠姑娘。 他们哪里知道,醉音楼原本就是段蔚予所有,而寻泠不过是他的一个属下罢了,外人所传之言不过误解而已。 “姐姐……”檀容把手里端着的清茶递给站在窗前的寻泠。 寻泠闻言轻然收回自己搁在窗边的手,那刚刚开了一条小缝的窗子立刻就重新合上了。 接过檀容递过来的茶水,寻泠轻抿了一口,然后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王爷成亲,人们倒是还没把我给忘了,瞧这外面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大概猜着我这个被厌弃了的人,此时不知哭得怎样伤心呢。” 檀容正待要开口,却听得外面越发嘈杂起来,心知迎亲队伍一定是已经知道了这里了。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见寻泠把方才她递过去的那杯茶,又递还给了自己,双手撑开窗子,眼睛看向楼下。 檀容在见状暗暗在心里叹息一声,亦是走过去陪寻泠在那里站着,透过打开的窗子,她看到她们的主子正穿着一身喜服高坐于马背上,这个耀眼得足以吸走所有女人心神的男人是她们的主子,在升平郡主靠近他之前,她们曾是这个世上跟他走得最近的女人。但……她们只是他的属下,这一点,无论是自己还是寻泠姐姐心里都清楚得很,但是人心哪里是能随意控制的?如果可以控制,寻泠姐姐也不会喜欢上主子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把红色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寻泠含笑道。 檀容不语,她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 寻泠却已然关上窗子,从檀容的手中取走那杯清茶,缓缓走到房间里的方桌旁矮身坐下,严肃地开口道:“王爷都已经成亲了,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小姑娘的踪迹,这要如何向王爷交代?” 檀容愣了一下之后才应声道:“可是京城里所有的乞丐我们都已经问遍了,没有人认识一个叫婧儿的小乞丐,当日亲眼看见那个小姑娘跳河的人也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见她上来。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实在是无处可查啊……”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能有多大的本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能让谷易游为她坏了王爷的规矩,谷易游可是王爷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他怎么会轻易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只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可怜?” 檀容喃喃道:“十二三岁?当初升平郡主住进蔚王府的时候也不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见檀容想得入神,寻泠不由又是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听着声音,他应该是已经走远了吧? 而此时坐在轿中的温悦汐却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不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这么有气无力的?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跟宓儿他们闹的太晚了? 温悦汐挺直腰背,暗暗打起精神,今天这样的日子,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快,王爷回来了,赶紧放爆竹。” 只听得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知道是迎亲回来了,蔚王府的客人们亦是迎了出来看热闹。 “郡主,该下轿了。”站在轿子旁边的喜婆轻声提醒道。 温悦汐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清醒一些。 只见喜婆撩开轿帘,段蔚予走上前来,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喜帕遮掩之下,温悦汐只能瞧见段蔚予的一只手,段蔚予的手她握过了无数次,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嘴角不由浮上一抹笑意,温悦汐伸出自己的手搭在段蔚予的掌心,一如往常那般契合。 但是在温悦汐的手搭上段蔚予掌心的那瞬间,段蔚予却不由蹙了一下眉头,怎么悦汐的手这样凉? “悦汐,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凉?”段蔚予压低了声音在温悦汐的耳边问道。 温悦汐闻言不由怔了一下,继而轻声应道:“估计是太紧张了,没事的。” 听到温悦汐的声音,段蔚予这才安心了些,只是那把被人莫名其妙送来的长剑却是梗在段蔚予的心头,让他总有些担心会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距离行大礼还有一段时间,段蔚予不能陪着温悦汐一起,只能嘱咐绿弗好生照顾着温悦汐,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以防万一。 温悦汐则是被喜婆和绿弗两个人陪同着来到了蔚王府的后院,对于蔚王府,温悦汐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虽然盖着喜帕,却也没觉得晕头转向的。 等到喜婆和绿弗两个人扶着温悦汐在房间里坐下之后,许宓和莫挽祯便是走了进来。 听到她们两个的声音,温悦汐不由诧异,“你们两个早到了?” “那可不是吗,你们这一路走得多慢啊,我们是从巷子里走近路过来的,自然比你们早到,我跟挽祯已经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 温悦汐正待开口,却觉得一阵晕眩,不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你怎么了?”注意到温悦汐的异常,许宓不由急声问道。 “我觉得有些头晕……” “头晕?悦汐,你真的没问题吗?” 听到温悦汐的回答,许宓和莫挽祯都不由紧张起来,方才在侯府的时候,悦汐就差点摔倒,现在又头晕……这是怎么了? “师父来了吗?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想请她帮我诊诊脉。”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方才自己坐在轿子里的时候,已经给自己诊过脉了,从脉象上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自己头晕、膝盖发软的感受都是真的,这让温悦汐的心里很是不安。 “娘亲在我们后面来的,估计这个时候还没到,我这就出去等着她,等她到了,立刻就带她到你这里来。”莫挽祯这就要走,却是被温悦汐给抓住了手腕,轻声嘱咐道:“别慌,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也许是因为昨天没睡好,你们别太紧张,外面的客人那么多,先不要声张,免得让旁人误会了。” 莫挽祯闻言点头,“我明白。” 言罢,莫挽祯便是转身走了出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但是心里却有些着急,真的只是头晕?今天这样的日子,实在让人不放心啊,再联想到之前那个小姑娘跳河、喜烛断裂、嫁衣被毁……莫挽祯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郡主,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去跟王爷说一声?” 温悦汐软软地靠在许宓的身上,喜帕下传来她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别去,我真的没事。”说罢,她抬手掐了许宓一下,“都怪你,昨天晚上非要闹那么晚,搞得我今天实在是没什么精神。”说到这里,温悦汐突然想到了今早自己给许宓的那个小瓷瓶,不由问旁边的绿弗道:“那个小瓷瓶在你那里吗?就是尽早我让宓儿闻过的那个?” “哦,在。”绿弗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那个小瓷瓶,转手递给温悦汐,“当时郡主说让我带着,以防许姑娘中途睡着了。”虽然是郡主开玩笑的话,但是自己也就顺手拿着了。 温悦汐伸手接过,自嘲地开口道:“结果没有想到,先用上的竟然是我。”一边说着,她已经打开了小瓷瓶,那味道辛辣刺鼻,吸入之后,又偏有一种清凉的感觉直冲头顶,温悦汐瞬间就感觉清醒了许多。 “看来的确是因为昨天晚上闹太晚了。”温悦汐直起身子来,轻轻吐了一口气,“好多了。” 绿弗见状也是放心了些,但是一想到温悦汐还得坚持到晚上,就赶紧把那小瓷瓶给收好,说不定等会儿还能用得着呢。 “郡主自起床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要不我先让人拿点糕点过来,先垫垫肚子,这样应该会好一点。”好歹也要撑到晚上啊,吃点东西的话,或许能恢复一些吧。 虽然温悦汐并不觉得饿,但是想想许宓和莫挽祯她们也从起床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便也是点了点头。 侍女把糕点送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莫挽祯和妙毒夫人二人一起走了进来,见许宓还能坐在一旁悠然地吃东西,妙毒夫人便是猜测着温悦汐的情况应该并不怎么严重。 “悦汐,娘亲来了。”莫挽祯疾步跨进门槛,走到温悦汐的身边。 而头上盖着喜帕的温悦汐看不见妙毒夫人,只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她的位置,“让师父担心了,我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没精神,现在已经没事了。” “先别说没事,让我给你诊诊脉再说。”在这样的日子出这样的状况,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温悦汐倒也乖乖伸出手去让妙毒夫人诊脉,妙毒夫人给温悦汐诊过脉之后,才放下心来,“嗯,从脉象上来看,的确是没什么事儿。” 温悦汐闻言收回自己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意,“都怪宓儿,搞得我还以为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是妙毒夫人皱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可是,悦汐,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 第249章 装醉 温悦汐闻言下意识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自己是感觉不到凉的,不由喃喃道:“可能是因为我太紧张了吧。” 在喜帕的遮掩之下,妙毒夫人她们看不清温悦汐脸上的神情,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觉得也很合理,毕竟哪个新娘子会不紧张呢? 可是许宓却是咬了一口糕点,笑着道:“这下露馅儿了吧,之前还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呢,原来都是骗人的,话说我们都是什么关系啊,有必要在我们面前撑面子,强装镇定吗?” 温悦汐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并没有回应许宓的话。 许宓心道:看来悦汐是真的紧张,这要换了平常,她早就拿话噎回自己了,可是现在竟然沉默着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 在等待着行拜堂礼的时间里,妙毒夫人和许宓她们一直都陪温悦汐在房间里呆着,温悦汐再没有别的异常,可是妙毒夫人还是注意到温悦汐在悄悄地给自己把脉,可是把了脉之后,又没见温悦汐说什么。 见着许宓和挽祯两个人在一旁吃着糕点闲聊,妙毒夫人坐在温悦汐的身边,低声问她:“还是感觉不舒服吗?”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探向了温悦汐的手腕,知道温悦汐并不想让旁人担心,所以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她只是握着温悦汐的手一般。 “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还是不放心吧。 妙毒夫人再次给温悦汐把脉确认,她的脉象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别太紧张了,放松一些。”妙毒夫人轻轻拍了拍温悦汐的手。 “嗯,我知道了。”温悦汐微微点了点头,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郡主不吃点东西吗?从早上开始您就滴水未进了。”绿弗不由提醒道。 “还是不了,我一点儿都不饿。” 都这个时辰了还不饿?“那……郡主要喝点茶吗?或者我让厨房煮碗粥或者是汤?” 温悦汐仍是摇头,“还是不喝了,我担心待会儿会想去茅厕。” 妙毒夫人闻言劝道:“那也不能不吃不喝啊,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可是滴水未进,难怪会头晕呢。这样,绿弗,你让厨房煮一碗糖粥来,要稠一点的。” “好,我这就去吩咐她们。”因为段蔚予事先有吩咐,要绿弗时刻跟在温悦汐的身边,所以绿弗就近唤来了一个侍女,让她去厨房传话。 温悦汐本是不想喝的,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什么东西都不吃,说不定等会儿会更晕。 一旁的许宓玩笑道:“看来你这个新娘子真是紧张,我们三个同时起的床,我跟挽祯都已经饿得不行了,你却还说自己吃不下。” 温悦汐也有些奇怪,自己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饿,甚至也不觉得渴,真的是因为紧张? 尽管如此,当侍女把粥端过来的时候,温悦汐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郡主……吉时到了,该去行拜堂礼了。”喜婆从外面走了进来,这般禀报道。 妙毒夫人连忙扶着温悦汐起身,喜婆亦是迎上前来,扶住温悦汐的胳膊,带着她去往前厅,而绿弗则是紧紧跟在温悦汐的身后。 “悦汐真的没问题吗?饿到现在,只吃了几口粥?”莫挽祯走到妙毒夫人的身边,有些担忧地道。 “人在极度的兴奋和激动之下,是会忘掉饥饿的。”妙毒夫人转头看向还在吃糕点的许宓,“我们也过去观礼吧。” 许宓方才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渣,跟着妙毒夫人和莫挽祯一起走了出去。 喜帕遮面,莲步轻移,那火红的裙摆似红云霞雾轻逸缥缈,这个曾经声名狼藉的郡主,这个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太子未婚妻的女子今日穿上嫁衣嫁人了,无论之前世人对她有过何种不堪的传言,都无损她今日身为主角的光彩,那曾经轰动整个京城、乃至整个昊黎的聘礼,已经彰显了她在蔚王殿下心中的地位。 纵然诅咒加身,凶兆被传得满天飞,但是这场婚礼还是如期而至了,不管外人再怎么不相信,足以可见段蔚予殿下想要娶升平郡主的决心。 大礼三拜,看着面前正在行礼的这一对新人,言诗云控制不住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太子殿下,心中暗暗猜测着,此时的太子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段怀瑾亦是侧过头来看向言诗云,言诗云慌忙低下头去,移开自己的目光,她从段怀瑾的眼神里感觉到他似乎看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太子殿下应该不喜欢自己这样猜度他吧?母后之前也跟自己说过了,在这种事情上,自己不应该太过谨小慎微,未免显得小家子气。母后还说,以后太子殿下的身边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若是真的要在乎的话,那一辈子就只能活在不开心之中了。 可是,言诗云想,纵然太子殿下将来登上了帝位之后,后宫之中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可是无论到什么时候,温悦汐对他而言都是不一样的吧?毕竟那是个能跟他主动解除婚约的女人啊,这一生他也只能遇见这么一个了。 看着正在跟段蔚予对拜的温悦汐,言诗云的心中不由暗自想着,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爱的时候能那么不顾一切,疯狂地、执拗地,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不爱的时候,就放手得那么决绝,连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走得那样潇洒。其实这才是太子殿下心里放不下她的原因吧,如果当初升平郡主没有跟他退婚,如果跟太子殿下成亲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升平郡主,那太子殿下如今也未必会把升平郡主放在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上。 连皇后娘娘都说温悦汐聪明,知道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想来也正是因为知道太子殿下不会只专心对一个女人,所以当初她才那么决绝地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的吧?可要换了自己,自己怕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升平郡主当初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礼毕,段蔚予陪同温悦汐一起回到新房,因为温悦汐之前在蔚王府的时候,住的一直都是岐悠苑,所以新房也是设在这里,对于温悦汐来说,也少了一个熟悉的过程了。 喜婆扶着温悦汐在床上的坐了下来,便是和绿弗一起退到了一旁,待温悦汐坐下之后,段蔚予便是上前探了一下她的手,犹是那冰凉的触感,段蔚予不由紧张地道:“悦汐,你真的没事吗?手这么还这么凉?”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温悦汐的手握在在掌中暖了起来。 “别担心,我方才已经让师父给我把过脉了,没什么问题,我自己也替自己把了一下脉,一切都正常。” “那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不应该啊,这个时节已经是春末了,怎么会凉?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些紧张。” “真的没事?”段蔚予不放心地追问道。 “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好了,你不用管我了,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你快去忙吧。” 听到温悦汐这话,段蔚予不禁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你说的,要严格按照礼制来,你既然已经送我回新房了,就不该逗留那么久,这是规矩。” “小丫头,还拿规矩压我。”段蔚予的声音里有几分笑意。行过大礼之后,自己跟悦汐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原本还担心今天会出现什么情况,不过从现在来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好了,我先出去了,你自己也吃点东西。”说着,段蔚予俯身在温悦汐的耳边轻声道:“等着我回来,之前欠我的,一并还了。” 之前欠我的?温悦汐想了想,这才明白他以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自己究竟欠了他多少啊?温悦汐脸上不由发烫,一颗心亦是不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温悦汐不由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真是够不争气的,以前的气势哪儿去了? “郡主,王爷要好久才能回来呢,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绿弗总是有些担心,郡主自从早晨起床之后,就只喝了那几口粥,这可怎么行? 一旁的喜婆此时忍不住开口道:“其实……照规矩,新娘子这个时候是不能吃东西的……” “可是我们郡主都饿了一天了。” 那喜婆连忙道:“是……是可以吃一点,不然晚上……”喜婆说到这里猛地顿住,自己抿嘴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温悦汐原本就不饿,此时听到那喜婆这样说,就更加不会去吃东西了,不然岂不是就显得,自己是想晚上那什么才吃东西的吗? 而此时的喜宴之上,那些平日里都不敢在段蔚予面前放肆的官员们,见今日机会难得,蔚王殿下来者不拒的样子,也是放开了胆子,这样的机会,一辈子恐怕就只有这么一次了,纷纷拱着段蔚予喝酒。 段蔚予今天也显得格外地好说话,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还是那永王看不下去而来,上前来帮段蔚予挡酒,“我说,你们这些人别仗着今天蔚王殿下来者不拒就太过分了啊,把新郎官灌醉了,毁了人家的洞房花烛夜,你们于心何忍啊,来,我来帮我们的新郎官喝一杯。”从段蔚予的手里抢过酒杯,永王一饮而尽,这才赶紧把段蔚予给拉到了一旁,看着他低声道:“我说你也太实心眼儿了吧?人家敬你你就喝啊?我看你待会儿醉了,要怎么回去跟新娘子交代。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给你一个忠告,在新婚之夜喝醉,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段蔚予斜斜靠在柱子上笑了笑,“看来王兄在这件事上吃过亏啊,怎么?王兄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喝醉了?” “嗯?你这是真醉,还是假醉啊?”永王看着段蔚予的眼睛,只觉得清明得很,一点都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多谢王兄的好意,我能应付得来。”自己当然不可能因为醉酒错过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在宴席开始之前,自己就已经事先服下了妙毒夫人给的解酒药,是断断不会喝醉的。既然人生只这一次,自然是要宾主尽欢的,他们想闹自己,自己便也由着他们罢,那些人在背地里大约对自己诟病已久了。 永王也不是愚笨的人,看到段蔚予这样,又听到他这样说,知道他肯定是没事的,于是抬手拍了拍段蔚予的肩膀,道:“算了,是我瞎操心了,我看你啊,好得很。” 今日的段蔚予可是颠覆了众人的想象,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平易近人,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估计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天而已…… 而温悦汐则只能坐在新房里枯等,只觉得无聊,偏偏还要守着规矩不能动,只是坐在这里,耳边听得外面的喧闹之声,心里却觉得有一种格外的宁静,仿佛整个人置身于这整场的喧闹之外一般…… 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接近,温悦汐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一颗心又是跳快了几分,看这时辰,喜宴差不多也是要结束了吧? 果然,没多时之后,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王爷来了。” 温悦汐闻言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一颗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只觉得乱的很。 但是温悦汐万万没有想到,段蔚予是被谷易游给扶着进来的,人还未到,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温悦汐暗暗道: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王爷怎么喝得这么醉?”绿弗不由瞪了谷易游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该让段蔚予喝那么多酒。 谷易游委屈地道:“我也没有想到今日的王爷这么好说话,简直来者不拒,我能怎么劝呢?王爷说,今天这样的日子,一辈子只有一次,让他们闹也就罢了,这般就喝醉了,我也是没法子。”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喝合卺酒呢。”绿弗发愁道。 喜婆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招来一旁的侍女把合卺酒给端了上来,拿起其中一杯递给段蔚予,又将另外一杯递给温悦汐,两人喝了合卺酒之后,便是扶着段蔚予坐到了温悦汐的身边,这礼就算是成了。 “好了,我们都走出吧。” 一行人鱼贯而出,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人。 身旁的段蔚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温悦汐心道:这个段蔚予该不会醉得连喜帕都不揭吧?算了,段蔚予,这可是你自己喝醉了,没办法揭喜帕,可不怨我。这么想着,温悦汐便是抬起手来,想要把盖在自己头上的喜帕给揭掉,却是在手指碰到喜帕的那一瞬间,被一只手给挡住。 这双手是温悦汐十分熟悉的,那种感觉永远都不可能认错。 “你没醉?”温悦汐纳闷地朝着段蔚予的方向问道。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怎么舍得醉呢?”身边传来的是段蔚予极其清醒的声音,哪里有一点醉的样子呢? 此时的段蔚予已然没有了一点的醉态,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喜帕下的温悦汐,这是他的新娘子,他等了三年多的女孩子,如今终于长大,成了自己的新娘。 修长的手指触上红色的喜帕,稍稍用力,喜帕缓缓落下,露出温悦汐那张精致的脸,眉眼之间全是他熟悉的神色,然而又有一丝不同于往常的羞涩和甜美,段蔚予的手缓缓抚上她的侧脸,掌下肌肤细腻,让他不舍放手。 第250章 同心缕 看着眼前温悦汐羞涩低首的样子,段蔚予只觉心中柔软一片,到底是个女孩子,纵然再怎么大胆肆意,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怕也是怯然紧张的。 收回自己的手,段蔚予径直起身,温悦汐不由抬头看他,却见他走到长案前,拿起了摆放在那上头的一把剪刀…… 结发同心,生死相依。 温悦汐出神地看着段蔚予把这两缕分别剪下来的头发绾结缠绕,他神情里的专注,她亦是看在眼里的。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他并不像世人看到那般冷淡无情,多幸运,他的情只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温悦汐的胸中突然涌出一股‘豪情’来,伸手揪着段蔚予的衣领,她借力靠近,仰头印上段蔚予的唇。段蔚予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有如此突然的动作,愣了一下之后,他的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他的小丫头还是这么大胆。 不同于以往的克制,今天的段蔚予格外地坦然、格外地配合温悦汐,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可是温悦汐显然是一个徒有虚表的空架子,理论知识丰富,但在实践上却完全是个白痴,以前那般撩拨段蔚予,其实多半也只是出于好玩儿,因为她知道段蔚予是一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擦枪走火的男人,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温悦汐的手指停在段蔚予云纹织锦的腰带上,自己还要继续吗?可是怎么继续啊?话说,自己都这样了,他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激动? 难道新婚之夜真的让自己来啊?温悦汐抬眼看向躺在那里,任自己为所欲为的段蔚予,暗暗咬了咬牙,纤细柔软的手指顺着他的肌肤游移往下…… 不会吧,他为什么还是没什么反应?难道真的要自己……?温悦汐心中有些崩溃,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难道自己就这么没魅力?好端端一个新娘子躺在他的床上,他竟然无动于衷? 挫败感让温悦汐停住了自己往下游移的手,“不玩了,我要去沐浴。”说罢便是抽回自己的手,翻身下了床。 而躺在床上的段蔚予则是长长吐了一口气,侧头看着她走了出去,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浅笑,口中喃喃道:“小丫头,这样就放弃了?” 之前温悦汐在岐悠苑住的时候,让人把卧室隔壁的房间改成了浴房,虽然她离开了三年都没有在这里住过,但是里面的东西,还是一样都没有动过的。不过大概是因为要配合的婚礼的缘故,里面原本的碧色轻纱已经全部换成了红纱,赤脚走在暖玉铺成的地板上,丝毫不觉凉意,更有热气从脚边围砌的池中蒸腾而已,氤氲出一片雾气。 轻软的纱衣贴着柔嫩的肌肤滑落而下,如花瓣一般委于地上,雪色玉足踏着石阶,渐渐没于水下。 温悦汐靠在石阶旁,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成亲之后,自己对他而言就没吸引力了吗?之前自己每次撩拨他的时候,他分明还情难自抑的,可是方才自己都已经那么卖力了,他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也太伤自尊了吧?这还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段蔚予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温悦汐靠在石阶上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一般,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今晚这样的时候,她竟也能睡着? 缓缓走近,对于池下的风景,段蔚予已经是一览无遗,她长发尽湿,有几缕散在身前,水珠顺着湿发滑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然后蜿蜒而下。她此时正闭着眼睛,脸颊因水雾的热气而呈现胭脂浅红,长长的睫毛被雾气氤氲,亦是有些湿意,此时她显得格外地恬淡安静,对于周围的一切似乎全无所觉,让人只想好好地欺负她。 朦朦胧胧之中,温悦汐只觉舌头有些发痛,恍惚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推开身前的人,见面前的段蔚予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正不着寸缕地泡在池子里,赶紧环胳膊挡住了身前的风景,但是这种情况下,这种遮掩是毫无意义的。 看到她这样,段蔚予笑着道:“现在才来遮,不觉得太晚了吗?”说罢,段蔚予上前一把抱起温悦汐,踏着石阶步出水池。 感到现下情况不太妙,温悦汐只好尽量缩着身子,把脑袋埋在段蔚予的胸前,脸上已经通红一片。 扯来方才被他放置在一旁的毯子,段蔚予把温悦汐整个被裹了起来,这才重新抱入怀中,径直回去了他们的新房。 “若我不去找你,悦汐,你是打算今晚就在水池里睡觉了吗?” 段蔚予把温悦汐放在床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身上被浸湿的衣服。 “你……你……”看着段蔚予把衣衫一件件褪下的架势,温悦汐便是知道他肯定是来真的了,一下子竟是紧张得结巴了起来。 段蔚予抬眸看她,嘴角笑意竟是带着几分邪魅,“我怎样?” 温悦汐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你方才不还冷静得跟个得道高僧一样,稳坐如山的?”可是此时的她却忘记了,自己身上只松松地裹着一个毯子,她这么一抬手,毯子不免下滑…… 段蔚予看着坐在床上的温悦汐,眼眸深处似乎簇起了一团火,“悦汐,你以前可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捂着眼睛的温悦汐心道:以前是以前,我这个人欺软怕硬还不行吗?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话说,这个身子还挺瘦小的,会……很痛的吧? 就在温悦汐心中这般繁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中带着一种引人沉迷的磁性,“悦汐,你不把毯子往上拉一些吗?” 毯子?温悦汐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看向近在眼前的段蔚予,不由大喊一声,赶紧伸手去拉毯子,却是被段蔚予给阻止,“这个时候就不必了,太碍事。”说罢,只见他掌下用力,一把便是扯下了盖在温悦汐身上的毯子。而他紧接着覆身而上,大片的肌肤相接,似水火交融。 段蔚予撑起身子,低头看向身下的温悦汐,含笑道:“分明是个小绵羊,还非要装什么老虎,真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怂了。” “所以你方才那样……就是为了让我认怂?” “不,我是想看看我的小丫头,究竟能做到哪个地步,却原来……是我高估了你。” 说不害羞是假的,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温悦汐不由抬手去捂段蔚予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此时不着寸缕,温悦汐只觉得身上有些冷飕飕的,不由轻颤了一下。 感觉到温悦汐的轻颤,段蔚予拉下她的手,柔声道:“害怕了吗?” “没……没有。” 段蔚予笑了笑,覆在温悦汐的耳边道:“说谎的丫头。” 温悦汐心一横,伸手抱住段蔚予,“我只是觉得有些冷。” 段蔚予闻言,在温悦汐的耳后落下一吻,低声喃道:“很快就不会冷了。” 尽管段蔚予已经尽量轻柔,但是温悦汐还是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热情一旦决堤而出,只如熊熊的烈火燃烧,无法遏制,纵然理智如段蔚予,却也终于渐渐失去了控制,当激情再一次降临,温悦汐开始明白他说的欠他的要还是什么意思了…… “绿弗姐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啊?都这个时辰了,两个主子还不起,这要耽误了进宫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的啊。”一众等着伺候主子洗漱的侍女们站在门外只能干着急。 绿弗也有些为难,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前去打扰,万一搅了王爷的好事,那自己还能有好下场吗? “要不……再等等?” “还等?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进宫去请安,只怕会被人非议的啊。” 绿弗抬头看了看日头,也是,都这个时辰了,要是再不进宫去,还不知旁人会议论些什么呢。 暗暗握了握拳头,绿弗一脸视死如归地敲响了房门。 “王爷,郡……王妃,”这一时还真不好改口,“该进宫去向皇上和太后请安了,眼看着要误了时辰了。” 可是绿弗说完之后,里面却没有一点儿动静,绿弗不由在心中暗道:难道是睡得太沉了,没听见? “王爷,王妃……该起身了……” 温悦汐还正睡得舒服呢,却在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不由嘟囔了一句,“谁啊?” “是绿弗。” “哦。” 温悦汐闭着眼睛还在想,绿弗?绿弗在说什么啊?这一大清早的……等一下刚才那声音是……?温悦汐脑袋一下清醒无比,顿时就睁开了眼睛,而段蔚予就躺在她身边,半靠在床头低头看着她。 昨天晚上的记忆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那般……活色生香,温悦汐到底是初经人事,难免羞涩难当,不由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脑袋都给蒙了起来,果然理论归理论,实践是实践啊,自己以前简直就是……无知者无畏! 段蔚予看到她这个样子,含笑拂过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还要接着睡吗?”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有一种好似有一种调侃的感觉?温悦汐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被子里,一边还暗暗在心里骂自己太怂,有什么好害羞的,以前撩拨他的那种劲头儿哪儿去了?鄙视你。 而绿弗的声音还在门外响起,这时已经带着点焦躁了,“王爷、王妃……该进宫请安了。”怎么自己叫了这么多声,里面还是这么安静?不管怎么说,王爷应该是听得到的啊,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还是说里面根本就没人?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就在绿弗打算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响起温悦汐石破天惊的喊叫声:“进宫请安?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自己都把这茬儿给忘了,看外面这日头,只怕是已经晚了吧?所以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错过了进宫请安的时辰? 而段蔚予则是无辜地道:“我只是看你睡得太沉了,不忍心叫醒你而已。” “哼,鬼晓得你有什么小心思呢。”一时激动,温悦汐又是忘记,自己现下是不着寸缕的了,那肌肤雪白的手臂直直指向段蔚予的胸口,等温悦汐反应过来,想要收回的时候,却是被段蔚予一把拽住了。 只见他握着温悦汐的手腕,缓缓向前逼近,直把温悦汐逼得退到了墙角,这才用另外一只手抬起温悦汐的下巴,“你以为我有什么小心思?” 看着眼前段蔚予的这双眼睛,温悦汐的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外人都说自己是狐狸精,这个男人才是妖孽呢。 温悦汐伸手挡住段蔚予的身子,把他隔开了一些距离,“还要进宫请安啊。” 段蔚予笑了笑,他算是有些明白当初悦汐撩拨自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只见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语气轻柔宠溺,“好了,起床吧,我们进宫去。” “你先去给绿弗开门,我……没衣服穿。”昨天晚上自己的衣服已经脱在隔壁的浴房里了,这边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段蔚予是已经穿好衣服的,他这就要下床,可是却又突然顿了下来,复又转过身来,以迅雷之势吻上温悦汐的唇,温悦汐抓着被子的手指不由慢慢收紧…… 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了,只见段蔚予依旧是清风朗月地出现在门口,门口的那些侍女们却都是忍不住猜测,方才在这间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王爷不是明明在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应声啊? 绿弗这才带着众侍女一起进去帮温悦汐梳洗,然而她们还未靠近温悦汐,就被温悦汐给阻止,“停,你们都站着别动,把衣服给我,我自己穿就是了。” 方才趁着段蔚予去开门的功夫,温悦汐已经悄悄打开被子看过了,自己的身上深深浅浅的不少痕迹,若是被她们看到了,自己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可是今天要进宫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必须得穿宫装,王妃您一个人恐怕不行……” 温悦汐闻言顿时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宫装?那复杂程度的确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搞得定的,可是自己身上的痕迹…… “那就绿弗一个人进来伺候我穿衣服就行了,其他人就先在外间里等着吧。”绿弗毕竟是自己的心腹,瞧见就瞧见了吧。 果然,当绿弗帮温悦汐穿衣服的时候,看到温悦汐这身上的痕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就是羞涩之下的一脸笑意盈然。温悦汐都恨不得把脑袋给埋起来,没脸见人了,都怪段蔚予。 怀着羞恼之心,温悦汐穿好衣服走出去之后,径直在段蔚予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道:“都怪你。” 段蔚予自然是领会了温悦汐话里的意思,伸手揽上她的后腰,二人贴近,只见段蔚予低头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晚上,我让你讨回来就是。” “谁要讨了?” 一众侍女看着都不由红了脸,王爷可真喜欢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不避讳…… 虽然既不愿意打扰,但是绿弗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王妃,还是赶紧梳妆吧,进宫请安已经晚了。” 温悦汐这才慌忙道:“赶紧。”说完就是急急在梳妆台前坐下,都怪段蔚予,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没进宫请安,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如何议论呢,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嗯?等一下,这是什么?温悦汐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然后缓缓凑近了铜镜…… 第251章 都怪你(二更) “段蔚予!” 身上的痕迹也就罢了,怎么脖子上也有? 段蔚予则是无辜地看着温悦汐,出声建议道:“要不然先抹些药?” 对于这个罪魁祸首表现出来的纯良无辜,温悦汐表示深深的鄙视之后,转头看向身边的绿弗,“能帮我找一件有领子的宫装吗?”好歹把这痕迹给遮住啊。 “可是……现在这个时节穿有领子的宫装才更加惹人注目吗?” 温悦汐想想也是,这不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一样吗?“唉,算了,等会儿帮我挽头发的时候,多放下来一点,应该能遮住吧。”说话的同时,温悦汐不由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企图遮掩住脖子上的痕迹。 那些侍女们忙碌着给温悦汐梳头、上妆,而温悦汐亦是着急得不行,“不用那么复杂,简单一些就行了,赶时间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会儿见了皇上和太后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哪有请安请这么晚的? 一旁坐着的段蔚予却是气定神闲地道:“没关系,反正都是已经晚了这么多时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等会儿到了宫里,我自有应付他们的理由。” 听到段蔚予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温悦汐亦是静下心来,也是,反正都已经晚了,再着急也没用。 待温悦汐梳妆完毕之后,正是起身要往外走,却是被段蔚予给拉住,“先别忙,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昨天晚上又……”温悦汐闻言一惊,连忙踮起脚来捂住段蔚予的嘴,这人一定要这么故意吗? 段蔚予含笑拉下温悦汐的手,“好了,不逗你了,先垫垫肚子,再进宫去请安吧。” “还是不要了,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别再耽搁了,更何况我并不是很饿。” 一旁的绿弗此时有些担忧地开口道:“郡主还是吃一些东西再进宫吧,昨天一整天您就只喝了几口粥而已,身子哪能受得了啊?别等会儿进宫之后又跟昨天一样犯头晕。” “你昨日犯头晕了?”段蔚予拧眉看着温悦汐,他就说昨天自己握着她手的时候,她的手为什么那么凉,“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昨天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前天晚上我跟宓儿还有挽祯三个人闹得太晚了,第二天又是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所以有些头晕,没精神。” 头晕、没精神,手也会发凉?段蔚予不放心地看着温悦汐,“你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而且,昨天师父也给我把过脉了,她都说没事儿了,你信不过我的医术也就罢了,难道还信不过师父的医术啊。不然,你问绿弗,我师父是不是亲口说,我的脉象一点问题都没有。” 见温悦汐看过来,绿弗亦是赶紧应道:“是,昨天妙毒夫人给王妃诊过脉之后,的确是说了王妃的脉象没有问题。” “绿弗,你以后还是跟以前叫我‘郡主’算了,你叫我‘王妃’,我也是不适应。” “是,郡主。” 温悦汐这才转而看向段蔚予,“现在怎么样?可以进宫去了吗?” “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温悦汐腹诽:其实我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娇弱了。 不过,也的确是有些奇怪,从昨天到现在自己的确是只喝了几口粥而已,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饿呢? 稍稍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之后,温悦汐也就拉着段蔚予赶紧出府上了马车往皇宫里去了。 只是还没等温悦汐进到太后的寝宫,就已经感受到了宫人们因为自己和段蔚予的迟到而各种猜疑的眼光。 “都怪你,一早就醒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怕叫醒你之后,我们两个会来得更晚。” 温悦汐把段蔚予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一拐弯儿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拐起手肘朝后撞向他,这还是以前那个自己亲他,他都要往后躲的蔚王殿下吗? 眼看着前面就是太后的寝宫了,温悦汐的脚步放得越发地慢了,段蔚予自然清楚温悦汐的心思,不由含笑问道:“怎么,怕了?” “你还笑,都被你害死了,等会儿要怎么解释我们这么晚才进宫请安的事情啊?” “就说我昨天晚上喝得太醉了,今天早上起不来就好了。” 温悦汐闻言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向段蔚予,“这个好,反正昨天晚上那么多宾客都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这个理由她们应该会相信。” 段蔚予的目光落在温悦汐脖子上的红痕,心中暗笑着道:如果你能不让她们看见这个话,她们可能会相信。 不过段蔚予并不在乎她们会不会相信,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就算是看破了,也没什么,都是过来人,谁还不理解呢?然而温悦汐此时正因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心情愉悦,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有足以引人遐想的痕迹呢。 “启禀太后,蔚王殿下和蔚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原本一早就在等着他们二人前来请安,谁知道等啊等,就是不见人影,都到了这个时辰了,本以为今天不会来了呢,没有想到却是在这个时候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别忘了叫人去请皇后过来,就说蔚王殿下和蔚王妃前来请安了。” “是,奴婢这就去。” 那宫女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这蔚王殿下和蔚王妃来得可真够晚的,今天早上,皇后来给太后请安,在这里足足呆了有一个时辰,无非就是等着蔚王和蔚王妃来请安的,一并在太后这里见了,谁知道左等右等,蔚王和蔚王妃就是不来,皇后也就回去了。这眼看着就要到正午时分了,蔚王和蔚王妃才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耽搁了这许多时候。 引了段蔚予和温悦汐进去之后,那宫女又赶紧吩咐人去皇后的寝宫请她过来。 偏是正巧,今日太子和太子妃原本是要陪着皇后一起用午膳的,听到太后宫里的人来请,也便三人一起过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温悦汐于段蔚予的身旁,对皇后屈身行礼,低眉垂首之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温柔婉约,她的声音、神情无一不在述说着她此时的幸福。 皇后看着面前的温悦汐,心中不由暗暗道:看来这温悦汐原也就跟自己的皇儿没什么缘分,他们二人有婚约之时,温悦汐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蔚王殿下对她该是极好的。 “免礼吧。” 只是此时的言诗云不由有些尴尬,升平郡主原本是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人,可是如今她却成了自己的长辈,这感觉有些……但是,太子殿下应该比自己还要别扭吧?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却嫁给了自己的皇叔,成了自己的长辈。 想到此处,言诗云不由转头看向段怀瑾,却见段怀瑾神色如常,表情很平淡,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昨天晚上我喝了太多酒,醉得太厉害了,所以今天早上没能及早进宫请安,还请太后和皇后娘娘恕罪。” 太后和皇后当然都不会计较这个,只是她们都是过来人,对于段蔚予找的这个借口,她们心里自然是不怎相信的,像是蔚王殿下这般自律的人,就算是喝醉了酒,应该也不会迟到这么久的,至于是因为什么而耽搁的,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了。 既然是来宫里请安,自然是少不了赏赐的,要赏赐的东西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太后唤来自己的宫女,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了上来,“这个呢,是当年哀家进宫的时候,从娘家带来的,觉得与你挺相称的,便是拿了出来。来,哀家给你戴上。” 却原来是一条坠玉莲花的链子,温悦汐起身走到太后的身边,一旁的宫女赶紧撩起她的头发,一便让太后帮她给带上,而温悦汐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有吻痕这件事。那宫女刚一撩开温悦汐的头发,就不由怔住了,而正是因为她动作的突然停顿,在场的人都是看见了温悦汐脖子上那显眼的痕迹。 温悦汐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捂住脖子上的痕迹,但是却堪堪忍住了,这个时候去捂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反正他们都已经看到了,自己再去捂未免显得心虚,还不如大方自然一点。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谁还不知道他们昨天是新婚之夜啊,夫妻之间很正常。虽然温悦汐这般在心中暗示自己,可是到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果然还是脸皮不够厚啊。 皇后却是不由看向了一眼坐在一旁神色自若的段蔚予,从自己认识这位蔚王殿下开始,一直都没有见他特别亲近什么人,尤其是女人,想要近他的身,几乎比登天还难。她认为段蔚予是有些讨厌女人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给蔚王府定下一个不让女人进入的规矩。 这样一个男人,竟也有男欢女爱的那一天,可算是出人意料之外了。事实上,直到如今,皇后还是搞不懂,段蔚予怎么会喜欢上温悦汐的,他们两个之间相差这么大…… 想想也真是够可笑的,当初自己为了让温悦汐不给自己的儿子丢脸,还想着好好调教调教她,结果她如今在辈分上却成了自己的……弟妹? 眼看着就是正午时分了,太后自然是要开口留他们在皇宫里吃饭的,但是段蔚予以还有其他事情为理由给拒绝了。而太后也没有多加挽留,其实她也不愿意跟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一起吃饭,气氛未免会有些尴尬,那温悦汐本来是要成为自己孙媳妇的人,结果现在却嫁给了先皇的儿子,真是够乱的。 出了太后的寝宫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去给皇上请了安,皇帝亦是赏赐了些东西,别的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样的关系说什么话也似乎都不太合适。 从皇帝那里出来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又是去了萱妃和蔺玉公主那里,温悦汐知道,因为宫里的规矩,蔺玉不能去参加自己的婚礼,她一定是懊恼极了,既然自己进了宫里,肯定是要去见她的。 “喏,送给你的新婚贺礼。”蔺玉公主把手中的锦盒递给温悦汐。 温悦汐笑着道:“我这一趟进宫可是值了,光是礼物都收了不少。” “之前你一直都没进宫,我还担心呢,外面流言传得那样盛,又是小姑娘跳河,又是喜烛断裂、又是嫁衣被毁的,我听得都是心惊肉跳,偏偏在宫里又不能出去,得不到你的消息,就只能去太子那里打听。还好,你跟蔚王殿下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 “婚礼是挺顺利的,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儿,只是之前你说的这些事情还是毫无头绪,至今连那个小姑娘的来历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一直压在温悦汐的心里,不弄个清楚,总觉得不安心,可是又没有头绪,会是谁这样做的呢?显然并不是启辰的二皇子和怀萤公主,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那天跟太子打听,他说你认为那个小姑娘很可能没死是吗?”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儿很不简单,她应该是没死,可是我们又找不到她。” 蔺玉公主看到温悦汐皱起眉头,不由后悔,自己不该在今天这样的时候,又重新提起这个话的,便是连忙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现在可是刚刚成亲的新娘子啊,得开开心心地才好。” “怎么样?成亲之后,跟以前有什么区别?”蔺玉公主含笑看着温悦汐问道。 其实她原本是有些调侃温悦汐的意思的,但是温悦汐却是道:“有什么区别,等你跟启辰的七皇子成亲之后不就知道了。” 原本是想打趣温悦汐的,蔺玉公主却是自己红了脸。 萱妃和蔺玉公主本也是要留他们在这里用膳的,但是段蔚予和温悦汐亦是婉拒了,一来,他们既然没有在太后那里用膳,留在这里用膳也说不过去,不大好。二来,今天妙毒夫人他们肯定也是等着他们两个回去呢,正好这就要到正午了,大家也可以在一起吃顿饭。 而且段蔚予在听了绿弗的话之后,始终有些不放心,担心温悦汐的身体会有什么问题,他得亲耳听妙毒夫人说了没事之后才能安心。 所以,出了皇宫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并没有回去蔚王府,而是去了平晏侯府。 “郡主回来了。”侯府里的下人进到后院里通禀。 妙毒夫人和许宓她们赶紧迎了出来,许宓见了温悦汐,上前就揽住温悦汐的肩膀把她带到一旁,眸光深深地看着温悦汐,直看得温悦汐心里发毛。 “什么眼神啊?你要吃了我啊?”温悦汐把许宓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 “不是我要吃了你,是有人已经吃了你吧?话说,昨天晚上,你跟蔚王殿下……” 不等许宓说完,温悦汐就已经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许宓可是跟蔺玉还有挽祯不一样,她这张嘴什么话说不出来,想当初那一套‘活色生香’的琉璃杯还是她送来的呢。 “就此打住啊,以下为闺房秘事,谢绝打探。” “哎,这是什么啊?”许宓撩起温悦汐的头发,顿时笑着道:“我说蔚王殿下可真是颠覆我的想象。” 第252章 物归原主(一更) 温悦汐打下许宓撩着她头发的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遮掩住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一边语气淡淡地威胁许宓道:“等会儿进去之后别乱说,不然,我就去跟段映湛说,其实你并不想跟他退婚。” 许宓闻言顿时激动道:“你乱说什么,谁不想跟他退婚了?” 既然是乱说,宓儿,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 “好了,我们进去吧。” 而温悦汐一进去之后,段蔚予就请妙毒夫人给她把脉,不亲耳听到妙毒夫人说温悦汐没事,他没办法放心。 “今天还头晕吗?”妙毒夫人一边让温悦汐在她的身边坐下,一边开口问道,其实昨天从蔚王府回来之后,她也是不太放心,总觉得如果只是因为一夜的晚睡,应该不至于会这样。 温悦汐摇了摇头,“今天很好,没觉得头晕。” 把脉的结果在温悦汐的预料之中,她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很正常。 “我就说了我没事,就是前天晚上睡得太晚,昨天又折腾了一天,所以才会头晕、没精神的,今天已经完全没事了。” 妙毒夫人又仔细看了看温悦汐的脸色,亦不像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悦汐,虽然这话在今天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是我想着,还是早说了比较好。”妙毒夫人说到这里,转头看了莫挽祯一眼,“我跟挽祯决定近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几天就要走?”温悦汐知道妙毒夫人和莫挽祯是不太可能会留在这里的,但是突然听到妙毒夫人这样说,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舍。 妙毒夫人握着温悦汐的手,柔声道:“我跟挽祯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很长的时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总是要走的。不过,这一生还长,我们以后能见的时间多的是,不必太过伤感。” “那你们离开这里以后准备去哪里?” “挽祯说,她长这么大,去过的地方也没多少,所以我想带她到处走走,等她什么时候累了,想要安定下来了,到那时我们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莫挽祯亦是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我跟娘亲会时常写信给你的,不会叫你找不到我们。” “打算什么时候走?”温悦汐开口问道。 “后天吧。” “这么快?” 莫挽祯微微笑着把手搭在温悦汐的肩膀上,“说不定我跟娘亲走了一圈之后,还是觉得这里最好,以后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吗?” 温悦汐亦是笑着看向她,倾身覆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可不这样认为,就算你想留在这里,有人也不会愿意让你留的,你啊,迟早被那人给拐走。” 莫挽祯闻言,脸上不由发烫,“别乱说。” “你们两个悄悄说什么呢?都不带我。”许宓见状不由抗议道。 “咦?挽祯,你脸怎么红了?” “没怎么,有些热。”莫挽祯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许宓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天的确是越来越热了。” 他们这厢正说着话,侍女进来禀报饭菜已经好了,所有人也便是一起入座用膳,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温悦汐的心里不由感到一些伤感,正如师父方才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后这些人还能不能再聚齐,都是一件说不定的事情了。 “悦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许宓见温悦汐这样的神色,不由开口问道。 “我们一起喝点酒吧。” 许宓闻言立刻应和道:“好啊,昨天那般匆匆忙忙的,我们都没能一起庆祝,今日我们一起大醉一场,祝贺悦汐和蔚王殿下终于喜结连理!” 侍女们很快就把酒给端了上来,见温悦汐一副撒开了架势喝的样子,坐在她身旁的段蔚予不由轻声劝道:“你从昨天都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少喝一点,对身子不好。” “我知道。” 可是出人预料的是,温悦汐还没喝几杯就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倒了,许宓见状不由笑着道:“枉悦汐还一直自夸自己的酒量怎么怎么好,这才刚喝了几杯啊,她竟然就醉倒了。” 妙毒夫人却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啊,悦汐的酒量很不错的,这几杯酒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自己跟悦汐朝夕相处了三年,她的酒量是什么样子,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就凭这几杯酒怎么可能让她醉倒? 一边说着这话,妙毒夫人走到了温悦汐的身旁,开口轻声唤她:“悦汐,悦汐……” 可是温悦汐像是醉得很沉的样子,没有丝毫被唤醒的迹象,妙毒夫人不由低头凑近了温悦汐,听到她的呼吸很是平稳均匀,再探上她的脉象也没什么问题。是自己太多心了吗?总觉得悦汐从昨天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太正常。 “怎么样?悦汐她……没事吧?”一旁的段蔚予见妙毒夫人给温悦汐把脉,不由开口问道。 妙毒夫人摇了摇头,“从脉象上来看,没事。可是……以我对悦汐的了解,她的酒量绝不该这么差的。”怎么会才喝了几杯就醉了呢? …… 温悦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睁开眼睛见着外面已经天黑了,温悦汐一时恍恍惚惚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 温悦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段蔚予正放下手里的书,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温悦汐一边疑惑地问出口,一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不记得了?今天中午喝酒,你喝醉了。” 温悦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可是我记得自己根本就没喝几杯啊,怎么就会醉了呢?” “悦汐,你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吗?”段蔚予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没有啊,我好好的,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 段蔚予略顿了顿,继而轻轻握住温悦汐的手,“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我知道了,你别瞎担心,我真的没事。” 段蔚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唤来绿弗,吩咐道:“你去吩咐人把厨房里留的饭菜端过来。” “是。” 温悦汐看着绿弗走出去的背影,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是啊,现在都已经是戌时了。” “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看来,我这两天真的是太累了。”可是身体太累竟然会影响自己的酒量吗?才喝几杯就醉倒,这哪里是自己该有的水平? 饭菜很快被侍女们端了上去,温悦汐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也就跟段蔚予一起回蔚王府去了。 在回蔚王府的马车上,温悦汐依偎在段蔚予的怀里,周围一片静寂,温悦汐不由得感伤起来,“后天师父和挽祯就要走了,她们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虽说可以时常通信,但是毕竟比不得现在能时常在一起。不久之后,宓儿也要走了,蔺玉也要远嫁启辰,感觉好像有一种曲终人散的悲凉……”说着说着,温悦汐心头不由涌上一股酸酸的感觉,热闹都是短暂的,分别才是真实的…… 段蔚予低头吻上温悦汐的额头,“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身边不还有我吗?” 温悦汐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这般多愁善感起来。” 段蔚予听到温悦汐这样说,不由越发把她搂紧了几分,柔声道:“我总会在你身边的。” 温悦汐靠在段蔚予的怀里,竟是慢慢睡着了,段蔚予低头看着怀中闭着眼睛睡着的温悦汐,眸中柔光一片。 下了马车,段蔚予抱着温悦汐一路回了岐悠苑,小心翼翼把她安置在床上,又是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王爷,这就是昨日您大婚的时候,被人代为送来的那把长剑。” 谷易游双手把长剑奉上,段蔚予伸手接过,只见剑柄之上刻有‘湛影’二字,拔剑出鞘,寒光骤闪,竟如冬阳映雪。 “难得的一把好剑。”段蔚予仔细看过之后,又收剑入鞘。 “属下已经仔细盘问过昨日送剑过来的那男人了,他说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让他送来的,说他跟王爷您有些渊源,所以借着王爷您大婚之机,把原属于您的东西归还。” 归还?段蔚予凝视着被自己放在着上的那把剑,这把剑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何来归还之说?还说跟自己有渊源? “你待会儿去一趟醉音楼,让他们查一查最近京城里所有的客栈是否来了什么刻意的客人,尤其是你方才说的那位老者。” “是,属下知道了。” 让谷易游退下之后,段蔚予坐在书桌后面暗自沉思,最近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情了,那个小姑娘的来历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又来了一个跟自称跟自己有渊源的老者?段蔚予的目光落在那把看似不凡的长剑上,物归原主?可它的原主究竟是谁? …… 春末夏初的清晨,露水凝结在花叶之上,温悦汐披了一件外衣如薄雾之中缓步而来,看着园中那矫健腾跃的身影,她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脚步停下,她默然而立,他的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日必要练晨功的。不过昨天早上……应该是没有的吧?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是听不出段蔚予话里的调侃之意,想起昨天自己去宫里请安迟的事情,温悦汐还是耿耿于怀,现下宫里的那些人不知道正怎么传言自己呢。 不过,温悦汐此时却也只是淡淡开口道:“昨天睡了那么久,今天早上自然是起得早。”说话间,她注意到一旁的石桌上还放着另外一把长剑,剑柄铸造得十分精美,不由迈步走了过去,“这把剑我以前倒是从来没见过。” 段蔚予看着那把剑眸光暗了暗,“这把剑是我们成亲的那日,有人送来的贺礼,说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这把剑是你的?” 段蔚予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把剑,而且据代为递交的那个人所说,把这柄长剑交给他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我却想不出这个老者会是谁。” 温悦汐拂过剑柄上的‘湛影’二字,轻声道:“这‘湛影’二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吧?只要是名剑自然就能追溯来历,我看这把剑就很是不凡,应该有人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吧?” “可是就我所知道的,天下间的名剑的确是有几把,可是从来没有一把名叫‘湛影’的,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希望能查出些结果。” 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我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个跳河的小姑娘,还有这把被人当做贺礼送来的长剑……”有谁会在别人婚礼上送来长剑作为贺礼呢?这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吧,还是另有含义? 可是此时的段蔚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温悦汐说了什么,眼睛里只看得到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段蔚予越发靠近了几分,足以把温悦汐的气息全部纳入怀中,他低下头去,唇几乎要触上温悦汐的…… “王爷,刑部来人说……”谷易游接下来的话瞬间梗在喉中,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该闭上眼睛啊? 而温悦汐似乎对他要说的话更有兴趣,只见她探出头来看着谷易游,“刑部的人来说什么了?” “刑部的人来说……”看到段蔚予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谷易游赶紧低下头去,“回王妃的话,刑部的人来说请王爷和王妃过去一趟,启辰的二皇子有话要跟王爷和王妃说。” “刑部的人倒是挺勤恳的,这么早就上工了?” 谷易游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王妃……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只见温悦汐此时转头看向段蔚予,“你赶紧洗澡换一身衣服吧,我先让人去准备饭菜了,我倒是很好奇那溥烨然找我们过去会说什么。” 说罢,温悦汐便是转身走了。而段蔚予则是走到谷易游的身边,盯着他道:“你大约是不适合再在我身边的呆着了。” 看着段蔚予离开的背影,谷易游不由在心中暗自叫苦,王爷,我这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您跟郡主……不,是王妃在这里做亲密的事情啊。自己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以后我王妃在的时候,自己还是尽量离远一点吧,省得再打断什么不该打断的。 段蔚予换过衣服之后,温悦汐已经坐在那里吃着早饭了,而一旁的侍女见段蔚予过来,连忙给段蔚予盛汤,而段蔚予则是看向了温悦汐。 “看我干什么?吃饭啊。” 段蔚予含笑摇了摇头,“果然成了亲之后就不一样了吗?你还记得以前你住在蔚王府的时候,每次都会帮我盛汤吗?” 温悦汐拍着段蔚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蔚王殿下,那个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我那个时候是寄人篱下,非得讨好你不可。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被偏爱的那个总是有恃无恐的,我现在可没什么事情是求着你的,自然不用讨好你。” 段蔚予笑了笑,“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 “你见过有人过河拆桥,还会把自己给赔进去的吗?”然而,事实上,自己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心甘情愿要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如果你非要计较的话,那我再给你重新盛一碗了。” “我开玩笑的。”段蔚予连忙去阻止温悦汐,可是在他碰到温悦汐的手的瞬间,便是皱起了眉头,“你的手怎么还那么凉?” 第253章 你父皇要你死(二更) “有吗?”温悦汐看向自己的手,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凉?这么想着,温悦汐不由抬起胳膊来,把手背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的确是比额头凉了不少。 “可能是……方才起床的时候凉着了。” 段蔚予握住温悦汐的手在掌心里暖着,一边认真地道:“还是找太医来给你看看吧。”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温悦汐想了想点头道:“好吧,等我们从刑部回来之后。”可是她想着,就算是太医也诊不出什么来,自己的脉象自己很清楚,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奇怪,从成亲那天开始,这两天自己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就算是晚睡了一夜,可自己的身体也不至于会虚弱到头晕要摔倒的地步。还有昨天在平晏侯府里喝酒的事情,自己的酒量明明不错的,可是自己竟然是桌上唯一一个喝醉的,而且自己根本就没喝几杯。更奇怪的是,自己的手无端发凉,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些都太奇怪了。 难道说自己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师父和自己都诊不出脉象的异常?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吃罢早饭之后,温悦汐便是和段蔚予一起去了刑部,此时的溥烨然正是在刑部做客。这个做客是真的做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因为溥烨然的身份特殊,是启辰的二皇子,刑部的人没有办法按昊黎的律法对他进行处置,所以只要暂时以证人的身份把他留在刑部之中。 这也是折中之法,事实上,刑部的人也是头大得很,外有众多昊黎百姓给予的压力,内有皇帝对他们的责令,如今他们是陷入两难的境地。 如今昊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平晏侯的死和太子妃的中毒都是跟启辰二皇子有关的了,他们自然不能接受看着启辰的二皇子继续在昊黎逍遥自在,所以,他们不得不以让启辰二皇子作证的理由把他暂时困在刑部之中。虽然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两件案子不止有一个证人,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犯人定罪,交给大理寺复审了。 可是无奈,这次的犯人是启辰的二皇子,关系到启辰和昊黎两国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刑部的人岂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去请示皇上,皇上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去,可是哪里知道皇上竟也不肯给个准话,只说让他们好好查,秉公办理,可是现下的情况,他们能秉公办理吗?刑部的尚书大人在这段日子里简直迅速老了十岁。 “尚书大人,蔚王殿下和升平……和蔚王妃到了。” “快,快请他们进来。”听到是蔚王殿下来了,这尚书大人感觉似乎出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因为他还记得蔚王殿下之前曾经说过,会有办法对付启辰的二皇子的,自己正好可以问问他说的这个办法究竟是什么办法。 等不及那人把段蔚予和温悦汐迎进来,这位尚书大人直接起身迎了出去,“下官见过蔚王殿下,见过蔚王妃。” “大人无须多礼。” “恭喜蔚王殿下和蔚王妃。”虽然这般改口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太习惯,但是这二人站在一处,的确很是养眼。 “听您派去的人说启辰的二皇子要见我们?”段蔚予看着那尚书大人问道。 “是,今天一早,启辰二皇子就说有事要见王爷您,还有王妃,所以下官才派了人去蔚王府,希望没有打扰王爷和王妃。”毕竟是新婚之喜,本该去打扰的,但也是没有办法。 “行,带我们回去见他吧。” “先等一下,王爷,在去见启辰二皇子之前,下官可以问王爷一件事吗?” “你说。” “之前王爷说,有对付启辰二皇子的办法,不知道是什么法子,这阵子下官真是焦头烂额,还请王爷能够示下。”虽然这样问有些丢脸,但是却比丢乌纱帽还有丢命要强啊,自己拿这个启辰二皇子真是没有办法了,而且皇上那里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自己就只有求助于蔚王殿下了。 段蔚予淡淡看了这刑部尚书大人一眼,道:“你慌什么?启辰那边不是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吗?到时候你与那边的人一起商议即可,虽然我们昊黎的律法与启辰的并不相同,但是却也有相似之处,总是能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的。” “王爷就别拿下官开玩笑了,等到启辰那边派人来了,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那启辰的皇帝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出事,到时候启辰来的官员定是要胡搅蛮缠,一定会想方设法帮那二皇子摆脱身上的罪名,真到了那个时候,不定闹得怎样不可开交。”如今这件事已经传得整个昊黎都知道了,昊黎的百姓群情激愤,恨不得杀了这个启辰的二皇子,若是他们最后真的向启辰岸边妥协了,昊黎的百姓想要杀死的就不止是启辰的二皇子而已了,整个刑部就等着被百姓们给唾骂至死吧。 温悦汐看着面前神情这样着急的刑部尚书,心里也不由生出了些同情,也是,他一个刑部尚书,虽然在昊黎的官职也不低,权利也不小,可是现在他手上的这个案子牵扯的可是一众大人物,已经死去的平晏侯和他的夫人、太子妃、驻边大将军、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异国的皇子,除去这些当事人,还有许多被牵连其中的人,包括自己和段蔚予。这千丝万缕,关系复杂,也难怪这位刑部尚书大人如此头疼了。 可是段蔚予却非常地气定神闲,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多棘手的事情一样,“大人不必慌了手脚,我想启辰的皇帝应该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徇私枉法,而我们的皇上也未必肯轻易让步,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等着启辰那边派人过来就是了。到时候,他们那边是什么态度,你自然会知道了。” 听段蔚予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刑部尚书不由低声问道:“敢问王爷可是知道什么内情?”不对啊,启辰二皇子毕竟是害死升平郡主父母的罪魁祸首,涉及到这件事,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应该不至于这样淡定才对,还是说,他们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内情我是不知道,但是大人你可以稍安勿躁,情况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那刑部大人闻言微微点头,“多谢王爷提点,请王爷和王妃跟下官来吧。”看样子,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确是知道什么内情,难道是皇上和蔚王殿下已经商量好了这件事,只是暂时不方便对他们这些人透露? 想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毕竟皇上那般信任蔚王殿下,经常找蔚王殿下商量事情,这次的事情又跟蔚王殿下的王妃有关,想必是私下里商量过了。 既然蔚王殿下都这样说了,看来那启辰二皇子的下场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溥烨然并非是犯人,所以并没有被安排在牢房之中,他暂时住的这间房子,虽然很小,但是里面的东西亦是一应俱全,刑部更是找了专门的人来伺候溥烨然。 但是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溥烨然却没有如今这样配合,为了说服这尊大佛暂时在这里住下来,他不知费了多少唇舌,但是一天天过去,这个二皇子倒是安静了不少,显得很是泰然自若。或许是因为他仗着自己是启辰二皇子的身份,知道自己必然是安然无恙地出去的,所以有恃无恐吧。 “二皇子,蔚王殿下和蔚王妃到了。” 听到这话,溥烨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蔚王妃?升平郡主终于还是勾搭上自己的师叔了,不对,应该是前未婚夫的皇叔,你们昊黎的皇帝竟然还忍得下来,也真是奇怪了。 “如果你说的想要见我们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的话,那我想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此时段蔚予和温悦汐已经走了进来,而那刑部尚书则是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暗暗抬手抹汗。 “抱歉,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请蔚王殿下和郡主……不对,和蔚王妃见谅。” 温悦汐上下打量着溥烨然,眸光冷然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二皇子殿下,见面不如闻名,说实话,你还挺让我失望的。” 溥烨然闻言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冷笑着道:“彼此彼此,升平郡主亦是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还以为蔚王殿下最终选了一个多么出色的女子,却原来……” 温悦汐却是不怒反笑,“我知道二殿下心中有气,你妹妹怀萤公主惦着我夫君这么多年,最终却落得个惨淡收场,但是你也不能把所有错都怪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不是?她得不到我夫君的喜欢,难道是我的错吗?我都还没追究她给我夫君下媚药的事情,我想二殿下就不必把你妹妹的悲惨遭遇算在我头上了吧,这样的话,我多冤啊。”语罢,温悦汐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我们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说我父母给而殿下你给害死的事情吗?” “果然是伶牙俐齿。”溥烨然暗暗握紧掌心,心中却已经是气得不行。她分明是故意当着这些人说出自己妹妹的事情,叫自己难堪。 而温悦汐闻言则是淡淡道:“多谢夸奖。” 这个时候段蔚予适时沉声开口道:“我想,二殿下应该还没有搞清楚现如今的状况,若非有重要的事情,你应该不会让人请我们过来见面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已经收到你的手下从启辰带来的消息了吧?你知道了你父皇一直在隐瞒的事实,他怎么会允许你活着回去呢?这个时候就算我们不想你死,你父皇也会千方百计地弄死你了。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听到段蔚予的这番话,在场的人,包括刑部尚书在内,所有人都是惊讶地在心里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启辰的二皇子知道了什么秘密?启辰的皇帝竟然会为了这个秘密要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什么样的秘密竟然重要到这种程度? 刑部尚书此时才明白了,原来之前蔚王殿下的信心就是从这里来的,他笃定启辰的官员来到之后,只会加速启辰二皇子的死亡,而不是来救他的。真是太好奇了,这个足以让启辰皇帝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而听到这话的溥烨然亦是瞬间变了脸色,一张脸难看极了,他死死盯着段蔚予看了片刻,继而开口对身边的这些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蔚王殿下还有蔚王妃说。” 此话一出,溥烨然身边的人都转身走了出去,但是刑部尚书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却没动,他们的蔚王殿下还在这里呢,他们当然不能听从一个异国皇子的命令的。 “你们也都先出去吧。” 直到段蔚予开口,他们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刑部尚书带着自己的属下一起走出去之后,这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都是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好奇心。 “大人,您知不知道蔚王殿下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尚书大人闻言心中暗道:我当然不知道。 “这不关你们的事,问这些多干什么?该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了。你们现在这里守着,我前面还有事情,等会儿蔚王殿下和蔚王妃出来了,你们谁去前面告诉我一声。” “是,大人。” 待这位尚书大人离开之后,这几个人不由轻声嘀咕道:“看样子,我们尚书大人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你们说,方才蔚王殿下口中说的,那个启辰皇帝的秘密究竟会是什么?” “是什么我不知道,这样重大的秘密也肯定不会让我们知道,我能肯定的是,如果蔚王殿下说的是真的,那这启辰的二皇子肯定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太好了,真是大快人心。你不知道,昨儿个,我媳妇还问我呢,问我这启辰的二皇子究竟会不会被处决。我哪儿知道这个呢?可听到我说不知道,我媳妇儿当时就恼了,还跟我嚷嚷,说我们刑部怎么这么窝囊,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竟然连动都不敢动人家。” “可不是,我现在出去都不敢说自己是刑部的人了,容易挨骂。话说,这启辰派人来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来啊,要照平常,这证据确凿的,早就能给犯人定罪了,可是现在……一拖再拖,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呢。” “唉,但愿跟方才蔚王殿下说的一样,那启辰的皇帝也想让自己的这位二殿下死吧,不然还有的往后拖呢。” “你还别说,我真信蔚王殿下方才说的话。那蔚王殿下是一般人吗?他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做不成的?而且皇上又那样器重他,既然他敢那样说,就说明他有把握。你们也不想想,蔚王妃跟那启辰二皇子的渊源,还有启辰二皇子的亲妹妹怀萤公主跟蔚王和蔚王妃的纠缠,单凭这些,蔚王殿下能轻易放过启辰的二皇子吗?” “死了好,这启辰的二皇子干这么多坏事,害死那么多人,要是还不死,就真的是苍天无眼了。” 而此时房间之内,这个被无数人期待着去死的启辰二皇子开了口,“你到底做了什么?” 第254章 病急乱投医(一更) “除了给你父皇写了那封信之外,我什么都没做。”段蔚予的眼神之中笼着淡淡的嘲讽之色。 但是溥烨然显然是不信的,只听得他冷哼一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父皇不会只凭着一封信就怀疑我的。”确切地说不是怀疑而已了。 “我的确是只给你父皇写了一封信而已,是你自己沉不住气,若非你自己轻举妄动,你父皇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把他属意的储君人选是七皇子的事情说出去的呢?” “所以,”溥烨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那天在别院之中,你根本就是故意误导我,其实你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对不对?” 段蔚予笑得冷淡,“二皇子殿下,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 溥烨然按捺住心中的滔天怒火,目光幽沉地看着面前的段蔚予,“你是怎么知道我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储君人选的事情的?”想当初自己可是费尽了心机才探听出这个秘密。 “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猜的。” 这般轻飘飘的声音却如同一块巨石一般狠狠砸在溥烨然的心头,只是……猜的?! “能让二殿下你对自己的亲弟弟痛下杀手,原因应该不外乎就是这个了,不过为了确认,当日我才故意用那样的一番话试探了你,结果正如我的预料。” 温悦汐看着溥烨然那张已经涨得通红的脸,不由在心中暗暗道:看这气血上涌的,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七窍流血。 如果可以的话,溥烨然真想立刻拿一把剑刺穿段蔚予的胸膛,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用这样方法把自己给骗得团团转,结果自己是被自己给出卖的,是这样吗? “蔚王殿下果真是够阴险。”溥烨然手背的青筋已经历历可见,足以见得此时他心中的愤怒。 “二皇子,你也不用这样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你方才也说了,这般里又没有别人,我们心里很清楚,我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仇怨,早在十年前开始,我们就注定了是要势不两立的,你自己做了多少亏心事,你心里清楚得很,应该不用我跟你再一一细数一遍了吧?我只能说,你能有今天如今这样的结局,全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你!” 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接着就有疑似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候在外面的这几个人一听这声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赶紧出声道:“王爷……?” “殿下……” 片刻之后,段蔚予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没事。” 而紧接着溥烨然的声音亦是从里面传了出来,“外面候着的人走远一点,莫要偷听。” 却原来,方才溥烨然在激怒之下,一掌拍在看了木桌上,那力道瞬间让桌面现出了一道明显的裂痕,显然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而段蔚予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时刻都是戒备着,以防溥烨然狗急跳墙,伤害温悦汐。 不过,溥烨然在拍了桌子之后,却似强自收敛了情绪,缓缓坐了下来。温悦汐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难道他今日让刑部的人叫自己和段蔚予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应该没有一大早就迫切叫人的必要吧? 段蔚予则是看着溥烨然,没有再开口说话。 所以,溥烨然重新坐下去之后,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非常地安静。 “如果二皇子之所以想要见我们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话,我想话已经说完了,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段蔚予虽然口中这般说着,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溥烨然找他们两个过来断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些,不然他只让人请自己一人过来就行了,何必非要强调让悦汐也一起来呢?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个跳河自杀了的小姑娘是谁吗?”原本微微低着头的溥烨然此时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目光阴郁。 温悦汐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他话里的意思是说,那个小姑娘其实跟他有关?那之前的一切也都是他搞出来的? “你是什么意思?”段蔚予依旧表情平淡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溥烨然,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丝毫。 这个时候,溥烨然淡淡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来做个交换。” 段蔚予的身子朝后面靠了靠,“愿闻其详。” “你们帮我保住性命,我把那个小姑娘交给你们,任你们处置。” “这么说,那个小姑娘是你安排的?”段蔚予盯着溥烨然沉声问道。 “只要你能保证我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启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自然会全部告诉你。” 段蔚予听了之后,不由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二皇子,我以前觉得你还挺聪明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用你的性命换来一个对我们来说并不这么重要的人,若是换了二皇子你,这样的交易,你会答应吗?” 溥烨然并没有回应段蔚予的话,而是把目光移到了温悦汐的身上,“升平郡主,若是我死了,你可就一辈子就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下落了,更没有办法去报复她,你这么被她耍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任她一辈子逍遥法外,她害得你被人那样议论,你却对她毫无办法,难道你就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温悦汐此时亦是不由勾起嘴角,看来这个二皇子殿下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试图让自己和段蔚予救他一命,还提出这样弱智的交易。 “可是二皇子殿下,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不都是你指使的吗?你才是真凶,她也就是个从犯,我是有多蠢,为了抓住她这个从犯,而饶了你这个真凶的性命?难道我跟蔚王殿下两个人看起来都很蠢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溥烨然亦是慌了手脚,看来他从启辰那边得到的消息并不好,他已经是无路可走了,才跟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溥烨然现在恨不能喷出火来,把坐在面前的这个两个人给烧成灰烬,打自己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肆无忌惮地讽刺嘲笑过,尤其是这个温悦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然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若非现在是特殊情况,自己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她并非是我的手下,指使她做这些事情的另有其人,她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难保以后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而她背后的主人更是心狠手辣,你们在明,她在暗。一头蛰伏在暗地里的凶兽,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咬你们一口。蔚王殿下,你难道就不担心你这新婚妻子的安危吗?” 温悦汐笑着摇了摇头,却是站起身来,对着段蔚予道:“我们还是走吧,再坐下来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无论溥烨然怎么说,自己绝不可能跟他做这样的交易,这一次,无论如何,他必须死。 “那……二皇子,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却慢慢等着你父皇派来的使臣过来吧。”说着,段蔚予亦是站起身来。 溥烨然的脸上顿时现出惊慌之色,冲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道:“没有我的话,你们是不可能找到那个女孩儿的!”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已经径直走了出去。 “王爷,王妃。” 见他们二人出来,守在外面的刑部的人赶紧上前行礼。 “你们好生看着启辰的二殿下吧,他的好日子也没多少时候了。” 几人一听,顿时哑然,王爷这话说的……可真是直白,却不知他们三个在里面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而温悦汐亦是好奇地看着身旁的段蔚予,见四下无人,不由小声问道:“溥烨然忽然急得病急乱投医,看来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消息,是什么?”从他方才跟溥烨然说的那些话来判断,他显然是知道的。 “启辰的皇帝已经派了使臣过来,准备处理溥烨然的事情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也没有必要吓成这个样子吧,毕竟他还是启辰的二皇子,除非是启辰的皇帝已经对那些明示或者暗示,不能让溥烨然活着回启辰去?” 段蔚予笑了笑,“不用暗示,也用不着明示,因为那些被启辰皇帝派来的使臣全都是启辰大皇子那一派的,这就已经足以说明启辰皇帝的态度了。” 温悦汐点头,她明白了,根本就无须皇帝多说什么,那启辰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互相争斗了这么多年,大皇子一派的这些人怎么会让二皇子活着回去呢,别说现在是证据确凿,就算是没有证据,那些被启辰皇帝派来的使臣也会想方设法弄点证据出来,这样好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她已经可以预见,等启辰的使臣到来之后,跟刑部的这些人一定是……相谈甚欢。刑部尚书大人担心的争执之类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因为那些使臣比他们更想让溥烨然早点死。 原来如此,显然溥烨然是已经知道了启辰皇帝派了哪些人过来,所以才急得走投无路,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换自己和段蔚予救他一命。 看来人在着急的时候,的确会做一些蠢事,纵然自己再怎么想要找到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会放过他的啊,他是罪有应得,任何人若是企图饶过他的性命,那就是帮凶。 可是温悦汐觉得很奇怪,溥烨然知道那个小姑娘,而又说那个小姑娘并不是他的属下,那他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的事情的呢? “难道说……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是怀萤公主派来的?不然溥烨然怎么会知道?” 段蔚予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如果那个小姑娘是怀萤公主派来的,醉音楼早就查出来了,不至于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至于溥烨然会什么会知道……”这一点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其实在当初那件事出来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兄妹两个,但是当时自己的人都紧紧盯着他们兄妹两个,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两人正说着,却见得刑部的尚书大人朝他们走了过来,方才他们刚一走出溥烨然的房门,就已经有人去禀报他了。 “不知那启辰的二皇子都跟王爷和王妃说了什么?下官能知道吗?” “他只是病急乱投医,想用条件跟我们交换,让我们救他一命,但是显然,他犯了蠢,若是找别人还有可能,找我们……是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的。” “病急乱投医?”刑部尚书抓住这话的里关键,这意思是说那启辰的二皇子慌乱了? “我们在里面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方便说了,总之我们并没有答应溥烨然交易的要求。你们受累再多看他一些时候吧,也用不了多久了,从启辰来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等他们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能顺利地进行了。” 刑部尚书低头应了,却是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从之前蔚王殿下刚到的时候,自己试探着问他,他的言语之中就透露着一种信心,他似乎很有把握启辰那边对于处死他们二皇子的决意,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方才的这话也是,启辰的使臣来了,事情反而会更顺利吗? 真是好奇蔚王殿下究竟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送了段蔚予和温悦汐离开,刑部尚书转身回去,也罢,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着启辰那边派的使臣过来之后再说了。不过,在这之前自己一定得看好了这启辰的二皇子,谁能想到他让人请蔚王和蔚王妃过来,竟是要提出交换条件的。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性命堪忧了,竟是急到去找蔚王和蔚王妃去救他,他是怎么想到的,用膝盖想想,也知道蔚王和蔚王妃绝对不会答应他的啊。 可是这样的二皇子岂不是更加危险,万一他狗急跳墙……看来自己还得多派些人手来看管他,别到时候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这不是回蔚王府的路啊。”温悦汐撩开窗帘看着外面,语带疑惑地道。 “你忘了?在来刑部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去找太医给你诊脉的吗?” “还是别去了吧,我对皇宫过敏。”每次去了,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不行,还是让太医帮你把把脉,不然我不放心。”悦汐这两天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虽然她自己和妙毒夫人都说脉象没有问题,可是自己却始终心有不安。 “好吧,去就去吧。”其实温悦汐自己也有些暗自嘀咕,她自己也觉出有些不正常。 进了宫之后,段蔚予直接就带着温悦汐去了太医院,正好赵太医也在这里,于是就请赵太医给温悦汐诊了脉。 “如何?” “郡……王妃的脉象很平和,没有什么问题。怎么?王妃是有哪里不舒服吗?”王妃自己也是大夫,而且她的师父妙毒夫人还在身边,怎么会专程进宫来诊脉? 温悦汐收回自己的手,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最近两天我这手总是有些发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自己把脉也没把出什么问题,但是王爷不放心,非要带我进宫,让太医帮我把把脉。” “手总是发凉?只有手发凉吗?”可是方才自己给郡主把脉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她的手凉啊。 “还有一点挺奇怪的,我酒量一直都很好的,可是昨天中午喝酒的时候,我只喝了几杯就醉了,这种情况应该是很少见的吧?”这也是让温悦汐觉得很不安心的地方,没道理,解释不通啊。 第255章 解毒(二更) 赵太医听了之后也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说,一个人的酒量不可能突然之间变差,而且还差那么多,可是他反复确认了一下,温悦汐的脉象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酒量变差这些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赵太医想着,怕是蔚王殿下太过紧张了。 不过以防万一,赵太医又请了另外两位当值的太医给温悦汐诊了脉,结果都是一样的,温悦汐的脉象很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 从太医院出来,温悦汐转头看向身旁的段蔚予,“这下你放心了吧,太医们也都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段蔚予伸手握住温悦汐的手,的确是不凉了,心中暗道:大约真的而是自己多心了,不管是妙毒夫人还是这几位太医,甚至是悦汐自己诊脉的结果都是没有问题,那应该就不会错了。 既然都已经来了皇宫了,便不能就这样诊个脉就回去了。他们先是去太后那里请了安,太后听他们说是进宫来请太医诊脉的,也便客套地询问了几句,又说了些宽慰的话,他们也便是告辞出来了。 “你不是还要去见皇上,我自己一人去见皇后就行了,这本来就是后宫,你陪着我倒显得奇怪了。” “你可以吗?一个人去见皇后?” 温悦汐闻言不由淡淡笑了,“你这怀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皇后娘娘还能吃了我不成?我跟皇后娘娘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你快去见皇上吧。我就去皇后娘娘面前露个面儿,等会儿就去看蔺玉公主去。” 进宫之后,这些事情就是麻烦,你去看谁,不去看谁,都有可能得罪谁。既然去见了太后,那皇后的宫里自然也是要去的,不然说起来,倒好像是自己故意不去看她似的。 只是自己跟皇后娘娘,却也没什么可说的。 “启禀皇后娘娘,蔚王妃来见。” 彼时皇后正和太子妃言诗云在寝宫里说话,听到宫人禀报说是温悦汐来了,两人都是有些意外,毕竟昨天他们新婚夫妻刚刚来过,这么今日又来? “请她进来吧。” “是。” 片刻之后,温悦汐便是由宫女引着走了进来,缓缓下拜给皇后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快免礼吧。” 虽然言诗云是东宫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娘娘,但是如今她却还不是皇后,而且辈分还在温悦汐之下,所以温悦汐是不必给她行礼,她反倒是要向温悦汐行礼的。 “今日怎地进宫来了?”皇后一边示意宫女把瓜果端到温悦汐的面前,一边开口问道。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进宫来请太医给诊诊脉。” “身体不舒服?是怎么了?”奇怪,她自己就是大夫,她的师父又在平晏侯府里住着,怎么倒是要进宫来请太医给诊脉?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有些头晕乏力,手时不时地有些发凉,已经让太医给诊过脉了,说是没事。” “没事就好,你如今也是为人妻的人了,应该好好补补身子,要是身子太虚的话,以后……”皇后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别扭,毕竟曾经一度,自己也是把面前这个女孩子当做未来的儿媳妇来看待的,可是如今自己却跟她说这些,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其实,又何止皇后一个人感到不自在,温悦汐没有跟她们两个聊几句也便是起身告辞了,皇后亦只是虚留了一下,也便是让宫女送温悦汐出去了。 温悦汐离开之后,皇后转而看向言诗云道:“说起调理身子来,我想着也该是让太医给你开几副养身的药了,你若是能早点怀上太子的孩子,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言诗云听到这话不由脸红,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转而,又听到皇后气你国庆叹息了一声,“可就是不知道你这身上的毒什么时候才能解,若是这个时候真的怀上了孩子,只怕也不是一件好事,万一那毒害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言诗云的心情也随着皇后的这话而急转直下,是啊,自己现在还中着毒呢,说什么怀孕的事情,再说了,这怀孕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行的。 “诗云啊,既然说到这里了,母后有些话要事先告诫于你,省得你走到什么歪路上。臻贵妃的事情,你也都已经很清楚了,这宫里是绝对不允许乱用香料的,尤其是那些不入流的脏东西。瞧瞧那臻贵妃,害了自己也就算了,损伤了皇上的龙体才是大事。好在那香料对男人的伤害不大,否则,后果就太严重了。母后这么说,不仅仅是为了告诫你而已,将来你也是要执掌后宫的人,这些事情你要多用点心。可悲的是我啊,那个臻贵妃梗在本宫心头大半辈子,本宫竟然都不知道她私下里用了这种肮脏的手段。” 言诗云抬眸看着皇后,轻轻点了点头。臻贵妃的事情揭露之后,整个皇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议论纷纷的,谁都没有想到,臻贵妃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在香料中动手脚。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尤其是跟臻贵妃一直都是针锋相对的皇后娘娘,她跟臻贵妃斗了这么多年,时时刻刻都想抓着她的把柄,可是没有想到,臻贵妃竟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耍的手段,这叫皇后娘娘情何以堪。 不过如今听皇后这般心平气和地说了出来,想必也已经放下了这件事。 说到臻贵妃,皇后却渐渐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如今该用怎样的语气去提及这个女人,曾经自己极其讨厌她。一度好奇,皇上究竟喜欢她哪一点,整个皇宫之中,美貌的女人何其多,为何皇上偏偏只对她一人长宠不衰。她甚至曾经逐一研究过在臻贵妃的身上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现在她明白了,却原来皇上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臻贵妃,只不过是因为对她用的那种药上瘾罢了。 是啊,臻贵妃很悲哀,用这样可怜的办法赢得皇上的宠爱,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背地里不知忍了多少眼泪,甚至一直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可是自己这个做皇后的就不心酸了吗?自己曾经那么嫉妒臻贵妃,却原来这么多年的嫉妒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她并没有夺走皇上的真心,不,皇上根本就没有真心,不管是对臻贵妃,还是对自己……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看着言诗云,语气近乎喃喃道:“永远不要去苛求一个皇帝的真心,这根本就是妄想,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得到……” 言诗云耳边听着这话,心目中已经是一片沉重,是吗?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得到? 而此时的温悦汐已经见到了蔺玉公主,而蔺玉公主听宫女禀报说蔚王妃来见的时候,亦感觉很是奇怪,昨天不就是刚刚来过,怎么又……?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蔺玉公主迎上前来问道。 温悦汐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进宫来找太医给把把脉,没什么大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诊脉的结果如何?”妙毒夫人为何没有替悦汐把脉,而且她自己也是大夫啊。 “太医说脉象平稳,一切都好。我本来就说没什么事儿,只是没有休息好,可是段蔚予偏要带着我进宫来找太医诊脉,够麻烦的。”还让自己多余去见了太后和皇后,跟她们说话本来也都有些尴尬。 坐在一旁的萱妃听了,不由笑着道:“那还不是蔚王殿下紧张你,害怕你出什么事儿。来,快来坐。” 在等着段蔚予的间隙,温悦汐便是跟萱妃还有蔺玉公主一起闲聊着,自然而然地就说起了启辰的二皇子。 “所以,他已经承认,当初在皇宫里暗杀七皇子的是他做的了吗?”蔺玉公主听说温悦汐刚刚去刑部见了启辰二皇子过来的,便是忍不住这般问道。 一旁的萱妃听了不由笑着道:“女儿长大了,也没个矜持。” 蔺玉公主闻言不由羞涩起来,虽然知道这话由自己来问的确是不合适,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我只是好奇而已。” 其实萱妃也玩笑而已,并没有责怪自己女儿的意思,她现在只一心盼着蔺玉能赶快嫁到启辰去,那启辰的七皇子,她是非常满意的,而且她看得出来,那个七皇子对她女儿亦是一片真心。等到蔺玉真的嫁去了启辰,自己也终于能离开这皇宫了。如今她是越来越不想看到皇上的脸了,连带着这宫里的一切她都讨厌,只想着能尽快离开才罢。 “好在是当着升平郡主的面,不然啊,人家定要羞你了。”萱妃含笑道。 温悦汐亦是笑着看向蔺玉公主,“毕竟不久之后就是自己的夫君了,这时候怎么能不关心呢?我理解。” “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蔺玉公主的脸都红了。 温悦汐轻然握住她的手,“好了,不逗你了。说认真的。那启辰二皇子自己自然是不会承认,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不承认,当初那个袭击了七皇子的宫女都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可是……那启辰的二皇子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有一直得启辰皇帝喜爱和重视,我担心,启辰的皇帝不会相信是他要害七皇子。若是最后他还是逍遥法外,那……”那七皇子以后岂不是还会有危险? 听到蔺玉公主这话,萱妃亦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也正是她说担心的,她不知道那二皇子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七皇子,可是现在七皇子和自己的女儿已经订了亲,成亲是早晚的事情,若是那二皇子一直针对七皇子,那自己的女儿将来嫁过去之后,岂不是也危险了吗? 萱妃的眼睛看向坐在蔺玉公主身边的温悦汐,那启辰的二皇子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更是要陷害她谋害太子妃的真凶,她应该是不会轻易放过那启辰二皇子的吧? 不管是出于为平晏侯夫妇报仇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将来,自己当然都希望这个启辰的二皇子能够被处以死刑。可是正如自己女儿所说,这位启辰的二皇子在启辰的地位非同一般,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定罪处死。那自己的女儿以后该怎么办? 更严重的是,将来若是坐上启辰皇位的人就是这位二皇子,那他肯定不会放过七皇子和自己的女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女儿岂不是等于从这个火坑跳入另外一个火坑吗? “升平郡主可知道那启辰二皇子要谋害七皇子的理由吗?”如果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好避免以后的事情啊。 温悦汐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面前的蔺玉公主,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出,溥烨然之所以要杀溥承蕴是因为他知道了启辰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是溥承蕴,而不是他跟大皇子中的任何一个。 这个事情由自己来告诉她真的合适吗?自己告诉她之后,她会怎么想呢? “怎么了?难道不能告诉我吗?”蔺玉公主见温悦汐久久沉默,不由提着一颗心,开口问她。 只见温悦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位二皇子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自从他被带去刑部之后,一直都没怎么开过口。你知道,像他这种人,口风一直都是很紧,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尤其还是这种牵扯甚光,足以判他死罪的事情,他断不会轻易开口的。” “那……刑部的人最后会把那位二皇子怎么样?他……会被处死吗?”做了这么多坏事的人,如果还能好好地活在世上,那可真是让人绝望。 其实她也正是问出了众多昊黎百姓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想会的,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如果还不能判他以死刑,那……” 后面的话,温悦汐没有说,但是她那种狠厉的口吻已经让蔺玉公主猜出些什么了,而蔺玉公主看着温悦汐脸上的认真的神情,也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只是在心中暗暗祈祷,不管怎么样,让启辰的二皇子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这才足以慰藉地下的亡魂,而七皇子也…… …… 段怀瑾被皇帝叫去御书房议事,亦是有关于启辰二皇子的事情,很显然今天段蔚予进宫的时候,又有了新的消息。段怀瑾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些轻松的神色,显然结果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进到殿内,言诗云已经迎了出来,“殿下要现在用膳吗?” 段怀瑾在一旁坐了下来,微微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传膳吧。” “来人,传膳。”言诗云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没多一会儿,饭菜都已经被端了上来,言诗云见段怀瑾似乎有些疲累的样子,不由问道:“今天殿下在御书房里呆了这么久,可是为了那启辰二皇子的事情?” 段怀瑾闻言转头看向言诗云,却也只是淡淡一瞥,然后就低头吃饭了,言诗云立刻道:“是我失言了,不该多问的。”后宫女人是不能随便问这些事情的,只是自己总是忘了,自己跟太子殿下并不是普通的夫妻,有些事情,普通的夫妻能做,可是自己跟太子殿下却不能做。 “我有件事想跟殿下商量一下。我想……用上次郡主说的那个法子解毒……” 第256章 刺杀(一更)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不用那个法子了?” 而言诗云却是未语先羞,低头红着脸道:“今天母后跟我说起……孩子的事情,母后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尽快怀上个孩子,只是我的身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解毒的法子,这样等一下,也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母后心里想必也是很着急的,所以我想着,不如用之前升平郡主说的那个法子,先解了毒再说。”宫里有无数珍贵的药材,又有这么多太医,想要养好身子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事实上,早在自己出嫁之前,母亲就已经跟自己说过了,女人从来都是母凭子贵的,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容颜终有衰老的一天,可是孩子却永远都是自己的。而且自己是太子妃,是将来的后宫之主,有无子嗣对自己来说就更为重要,而且自己的孩子必须要是长子。 对于言诗云来说,今日皇后的那番话显然让她有了一种紧张感,如果再这么等下去,难道还要等到太子纳了侧妃吗?皇宫里的女人还是得有子嗣傍身才好。 但是段怀瑾对于言诗云突然提到孩子的事情,显然很有些诧异,“我们才刚成亲不久,现在考虑孩子的事情还太早了。况且之前升平郡主也说了,之所以一直没有把这个解毒的法子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法子有些冒险。再说,就算真的解了毒,你还要将养身体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怀身孕也是不合适的。” 言诗云看着面前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口吻都是像是在谈论朝堂政事一般的段怀瑾,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仿佛是赌气一般,言诗云忍不住提起了温悦汐,“今日我在母后宫中陪着母后说话的时候,碰见了蔚王妃,奇怪的是,她是进宫来请太医给她诊脉的。” “请太医诊脉?她身体不舒服?” 言诗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在她耳中听来这语气似乎比方才多了几分关心,她知道自己不该这般试探猜忌的,而且也没有意义,升平郡主已经嫁给蔚王殿下成为蔚王妃了,她跟太子殿下之间是绝对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了。虽然理智告诉她不必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毕竟升平郡主是跟太子殿下牵牵扯扯了这么多年的女子,而且她感觉得出来,太子殿下对升平郡主绝非一般,所以便忍不住去跟升平郡主比较。 只见言诗云微微低下头去,用汤匙轻晃着面前盏中的羹汤,亦是用清淡无波的语气道:“我听蔚王妃说,她的身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虚,她自己觉得没事,是蔚皇叔不放心,非要带她进宫来让太医瞧瞧。几个当值的太医都给蔚王妃诊了脉,说是没事。” 这个时候的言诗云不由生出对温悦汐的羡慕之情来,能得这样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夫君,若换了自己是升平郡主,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不知段怀瑾是否已经猜出了言诗云这般提及温悦汐的深意,只是自言诗云说了这话之后,段怀瑾便只是安静吃饭没有再开口了。 他们二人的这番关于孩子的对话便是无疾而终。 …… 妙毒夫人和莫挽祯离开的这天,温悦汐一大早就回了平晏侯府,彼时妙毒夫人和莫挽祯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要出发了。 “跟你说不必来的,你知道,师父并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面。”妙毒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温柔抚过温悦汐的长发,三年的朝夕相处,她已经把温悦汐看得与她的女儿无异,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今悦汐已经完成了她的夙愿,嫁给了蔚王殿下,而自己也要陪着挽祯去寻找她想要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你们要走,我怎么能不来送。” 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她们要走,所以临走之前告别的话倒也没怎么说,温悦汐和许宓还有段蔚予一起把她们母女二人送至城门外。 临上马车之前,妙毒夫人放心不下,又是给温悦汐把了脉,而脉象依旧很是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我们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会写信给你的,若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对于温悦汐这两天身体的反常,妙毒夫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知道了,师父不必担心。” 看着妙毒夫人和莫挽祯两个人上了马车,渐渐离去,温悦汐突然想到了三年前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个时候坐上马车离开这里的是师父和自己,而当时段蔚予也来送了自己。三年之后,自己已经如愿嫁给了段蔚予,而站在这里目送她们离开的人却换成了自己。 就在温悦汐看着远去的马车怔然发愣的时候,只听到一旁的许宓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些讨厌离别了。” 温悦汐听了不由问道:“现在?以前呢?” “以前没什么感觉,总觉得离开之后,很快还会再见面的。”许宓自小被家人呵护着,生恐她在外面受了欺负,所以不许她擅自外出,这就让她对外面更加好奇,动不动就想往外跑,总觉得外面有很多好玩儿的事情。所以对于她来说,有的时候离别反而算是一件好事。 温悦汐把胳膊搭在许宓的肩上,“行了,别感慨了,我们先回去吧。” “悦汐,”只见许宓转头看向温悦汐,“我也打算离开了。” 温悦汐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惊讶,稍顿了一下之后,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你都不打算挽留我一下的吗?” 温悦汐笑了笑,“要挽留也轮不上我吧,你跟映湛说了要离开的事情吗?”许宓要走,她并不感到意外,宓儿当初之所以来京城就是为了那个冯飞昂和段映湛的事情,后来又是因为自己要成亲,正好师父和挽祯也在这里,宓儿喜欢热闹,她当然想要留下来。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成亲,搬到蔚王府住了,师父和挽祯也走了,宓儿也不会想要再在平晏侯府呆下去了,只是她跟映湛的事情这样不上不下的,应该不算是解决了吧? “还没有,不如……你帮我跟他说吧。”自己是不打算去庆王府的,庆王和庆王妃对自己那样的态度,自己才不会上门去自讨没趣。 “我……” 温悦汐刚出口一个‘我’字就见得眼前人影一闪,原本站在她身边的段蔚予,此时却是以戒备的姿态挡在了她的面前。很少见到段蔚予这样的时候,温悦汐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里。 “怎么了?” 就在许宓问出这三个字的一瞬,跟在后面的绿弗已经和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男子交上了手,男子身形矫健,手中长剑使得得心应手,招式变幻轻巧自如,纵然是温悦汐这样丝毫不懂武功的外行人,也看得出他的武功不弱。 而此时的许宓已经从最初的紧张,变成了看热闹的心态,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绿弗的武功,实在超乎了她的想象。虽然这个贸然出现的蒙面男子的武功高强,但是比起他来,绿弗的武功亦是不弱,两个人这般缠斗在一处,一时竟是势均力敌,难以认出胜负。 许宓渐渐被他们二人之间精彩的打斗吸引了,全然一副看客的姿态,而温悦汐也放松了下来,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段蔚予,他为什么不让暗卫们现身呢?看这样子,绿弗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那个人的。 “啊!” 温悦汐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得许宓惊叫了一声,温悦汐不由侧头看她,“你怎么了?被谁踩着尾巴了?” “那个人使的招式我认得,这不是峒阳派的独门剑术吗?这个蒙面刺客竟然是峒阳派的人!” 峒阳派?武林门派?这个人是冲着谁来的? “宓儿,你该不会是得罪人家了吧?” 许宓闻言认真想了想,然后才道:“我只有在八岁的时候在峒阳派的后山桃树上摘了一个桃子吃,就算勉强算是偷,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后这么大动干戈地追杀我吧?” 而此时只见段蔚予已经跃身至那蒙面男子的身边,那蒙面男子没有料到段蔚予会有如此快的速度,待他反应过来,想要防备的时候,段蔚予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顷刻之间,那男子已经感觉到手腕之处传来震痛之感,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下意识一松,握着的长剑便是落在了段蔚予的手中,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段蔚予已经挑掉了他遮面的黑布,而长剑也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许宓看到那人的真面目之后,再次惊叫了一声,“这不是峒阳派的少主子焦浩空吗?” 峒阳派的……少主子?温悦汐看着面前已经被制住的男子,觉得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个……你该不会真的是来跟我计较我八岁那年偷了你们峒阳派后山一颗桃子的事情的吧?”许宓走上前去,奇怪地看着这个峒阳派的少主子,“你们峒阳派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谁知道那焦浩空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而把目光放在了温悦汐的身上,眼神中全是愤怒和杀气,看得温悦汐却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位少侠,我之前有见过你吗?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倒好像我是杀了你全家的仇人似的。不过,至少证明了一点,这个什么派的少主子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是想要来杀我的?”温悦汐走上前来,语带疑惑地问道。 而这男子也是痛快地承认了,“是,我的确是来杀你的。” “我们……之前有见过吗?”最起码三年内自己是确认没有见过他的,难道是之前的恩怨? 可是那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我见过。” 温悦汐无语,“既然见都没见过,你就来杀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还记得那个被你害得跳河自杀的姑娘吗?” 温悦汐闻言诧异,“你认识那个姑娘?婧儿?” “我何止认得她,我就是来替她讨回这个公道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那般侮辱她,害得她去跳河自杀,你这样恶毒的人凭什么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我要替天行道,杀了你!” 段蔚予闻言眸光骤然阴沉,手腕微动,那男人的脖子上立刻渗出鲜血来,而段蔚予只是冷冷一笑,“剑不错,够锋利。所以,我劝你好好说话,你的命现在是捏在我的手上的。” “哼,人家都说你蔚王殿下如何如何聪颖,可是却还不是笨到被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给迷惑了,娶了一个蛇蝎回家,还真以为自己娶的一个宝贝呢。” 段蔚予手中的利剑又是向前推进了几分,那男人脖子上的鲜血渗出来的越发多了,只听得段蔚予冷着声音道:“我现在没功夫听你胡说八道,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还活着是不是?她在哪里?”醉音楼的人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她藏得的确是够严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好让你们去杀了她吗?我没那么傻。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 听了这话,温悦汐不由啧啧摇头,对身边的许宓道:“你们江湖门派的少主子都是这个派头的吗?我可真为你们这些江湖门派的未来担忧。” 许宓顿时反驳道:“你也别一棍子打死啊,我两个哥哥可都不这样。” 温悦汐看了一眼四周逐渐围上来的看热闹的人,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无论到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喜欢看热闹的。 “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要紧,然后尽快找到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没道理自己被她摆了这样一道,这件事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他们这厢便是坐了马车进城回了蔚王府,刚从醉音楼回来的谷易游看到绿弗正绑着一个男人进来,不由上前低声问道:“这人谁啊?” “方才意图刺杀王妃的人,峒阳派的少主子。” 谷易游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峒阳派的少主子刺杀王妃?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峒阳派跟王妃挨得着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别问我了,我也还不知道呢,王爷和王妃都已经进去了,等着问这位少主子话呢。” 听到绿弗这样说,谷易游也便陪着她一起进去了。 段蔚予和温悦汐,还有许宓都已经在那里坐着了,看到那焦浩空被绿弗扭着胳膊进来,一时也没有人开口。 直到侍女把茶奉上,段蔚予轻啜了一口,这才抬眸看着站在那里的焦浩空问道:“是那个小姑娘叫你来行刺的?” “她那纯真善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叫我做这种杀人的事情?纵然被这个恶毒的女人侮辱到要去跳河自杀,在我的面前,她还是为这个恶毒的女人辩解说她或许是有苦衷。她就是这样一个心底纯良的女孩子,真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恶毒到什么程度,才会对她百般侮辱,竟至让她去跳河寻死。” 许宓一听,立刻就不乐意了,没有人能这样说自己的朋友,只见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那焦浩空的鼻子道:“你脑子里面都是水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什么纯真善良?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如果她真的是一般人,跳河自杀了,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 现在看来,悦汐和蔚王殿下的推测是真的,那个小姑娘根本就是针对他们,什么跳河自杀,根本就是她故意做出来往悦汐身上泼脏水的。 第257章 白痴(二更) 温悦汐却是轻轻拍了拍许宓的手臂,对她道:“宓儿,别这样,对于白痴我们应该给予关爱,毕竟他们已经够悲催了,就别再刺激他们了啊。” “你……你说谁白痴呢?”那焦浩空闻言简直气得想大人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温悦汐,似是想要把她给吃掉一般。 “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不是白痴是什么?”温悦汐此时看那焦浩空的眼神已经完全不掩饰嫌弃了,“有了你这样的少主子,你们的门派还有将来吗?上天保佑,你应该还有别的兄弟吧?不然我真为你们门派的将来担忧。” 一旁的许宓闻言不由轻笑,却是堪堪忍住了笑意,开口应了温悦汐的话,“很遗憾地告诉你,悦汐,峒阳派的掌门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温悦汐顿时夸张地扶额轻叹,“作孽啊,好好的一个江湖门派,就即将要消失了,叹只叹,他们有个如此白痴的少主子吧。”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气得那焦浩空简直要头顶冒烟了,侮辱人也不带这么侮辱的,这个升平郡主果真是恶毒,自己算是见识了。 “你别以为你是蔚王妃,就能这般诅咒我们峒阳派,还有你,身为武林同道,你竟然向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枉你父亲还是江湖中颇有威望的大侠呢。” “怎么?我是江湖中人,就应该无条件向着你啊?说我们悦汐是蛇蝎心肠,我跟悦汐都认识三年多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呢。” 温悦汐闻言笑着道:“别,让他多说两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白痴这么急于证明自己是一个白痴的呢,怪好笑的。” 却见那焦浩空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你是怎么把婧儿逼得要跳河自杀的了,你不仅心肠狠毒,更是牙尖嘴利,恨不得把人给撕了、咬了。” 温悦汐面上依旧带着轻笑,无视焦浩空想要杀了她的眼神,淡淡开口问道:“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把话给说清楚吧,先说说你跟那个婧儿是怎么认识的吧,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我跟她是一个月前认识的,当时她……” 焦浩空刚说了这两句,许宓就惊诧地看着那焦浩空,很不理解地问道:“你跟那个叫婧儿的刚刚认识一个月,你竟然就可以为了她去杀人,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够厉害的。” 听闻这话,温悦汐不由看向此时正跟绿弗站在一处的谷易游,淡淡开口道:“如果她不够厉害,怎么能让一向忠心的人为她破例呢?” 从焦浩空方才所言可以看出,他对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深信不疑,在他的心里那个女孩子是纯洁善良的,为了她,他甚至都不惜杀人,并且愿意承担因此带来的风险。这一点不就是跟当初谷易游放她进园子是一样的吗?尽管他知道事后一定会被段蔚予责骂,甚至是责罚,但他还是为了帮那个女孩子,而坏了段蔚予的规矩。 那个叫婧儿的女孩子有一种足以让人为她赴汤蹈火的能力,这听起来是有些可怕了…… 谷易游一听这话,顿时低下头去,很是羞愧,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丝毫没有怀疑那个女孩子是别有目的。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对那个女孩子真的一点邪念都没有的,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来看待,觉得她很可怜,虽然此时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没脑子,竟然就轻易地相信了她,可是当时他的确是一点对她起疑心的念头都没有,内心仿佛笃定了她不会伤害别人一般,也真是奇怪得很。 “你继续说吧,一个月前,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小姑娘的。” “当时,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刚说了两句,这个焦浩空觉出些不对劲了,眉头一皱,“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真是奇了怪了,她让自己说,自己就要说啊?凭什么? “请这位公子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是刺杀皇室王妃未遂,被逮住,若是我现在把你交到刑部去,你知道会定什么罪吗?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让你死还是让你活,全看你说不说实话了,知道吗?” 段蔚予亦是冷冷开口道:“或者,焦公子你更喜欢严刑逼供的方式,本王也可以满足你。” “只是想要知道你跟那个婧儿是怎么认识的,这种事情应该是没有必要隐瞒的吧?” 那焦浩空扫视了他们三人一眼,然后才开口应道:“我跟她是在一家客栈里认识的,当时她孤身一人住在客栈里,因为担心会有人趁半夜的时候对她不轨,晚上都不敢睡觉,那样一个小姑娘一个人独自上路……” “感慨的话就不用说了,然后呢?你们在客栈认识的,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当然不是,我见她孤零零一个女孩子怪可怜的,路上也不太平,我就要送她来京。” 许宓闻言轻蔑一笑,“什么怪可怜的,什么路上不太平,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呗,要换一个长得丑的试一试,我看你还愿不愿意一路护送人家来京城。” 对于许宓这话,温悦汐是赞成的,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世上之人无论是谁,总是更喜欢好看一些的事物。 只是,“你直接把她送到了京城?”既然这个什么派的少主子那么喜欢那个小姑娘,怎么会让她在京城里以乞讨为生? “没有。”那焦浩空摇了摇头,“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温悦汐皱眉问道。 “我原本是要护送她来京城投亲的,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家客栈落了脚,可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出去了,可是我在那客栈等了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再回来……”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她已经独自一人离开了。 许宓嘲笑道:“我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呢,原来人家是不告而别了,亏你还那么黏着人家,说什么纯真善良,其实人家姑娘还不是厌烦了你,偷偷离开了,整个一自作多情。逼得人家姑娘半夜离开,你这个峒阳派的少主子可真是好样的。”这可以算是自己握在手里的一个把柄了吧?峒阳派少主子半路看上一个漂亮少女,心生爱慕,痴缠不休,缠得人家姑娘厌烦不已,只得趁着天黑偷偷逃走,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定会成为江湖中流传的又一段佳话。 “胡说八道!”那焦浩空怒瞪着许宓,“事实根本就不是你臆想的这样,当时她只是不想拖累我,因为知道我另外还有事要办,跟她根本就不顺路,所以她为了不耽误我的事情,所以才偷偷走掉的。” 许宓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伸手指着那焦浩空道:“这样敷衍的说辞你竟然也相信?你脑袋里面装的果然都是水,没救了。天啊,那个女孩子究竟嫌弃你嫌弃到什么样的程度,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为了摆脱你,竟然不惜一个人在黑夜之中上路,也真是足够勇敢了。” 然而,温悦汐却是在焦浩空的这番话里听出了另外的线索,“所以你说的她不想拖累你才离开的,是她亲口告诉你的是吗?” “是。”焦浩空应道。 “所以,你后来又见到她了?就在她跳河之后,你们又见面了?你们是怎么样重新遇见的?” “我知道你们是想从我的口中问出婧儿的下落,我是不会透露给你们的,我既然技不如人让你们给抓住了,那便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只是你们休想对婧儿怎么样。” 然而此时温悦汐已经对焦浩空接下来的故事不感兴趣了,她转头看向段蔚予,沉声道:“现在看来,自落水之后,她还是一直躲在京城的。”焦浩空既然在京城,想必她也在这里。 段蔚予看了焦浩空一眼,才皱眉道:“她比我们想象得要厉害,一直在京城里躲着,我的手下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温悦汐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能从河水里消失不见踪影,这也并非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说着,温悦汐又是看了站在那里的焦浩空一眼,“好不容易抓到一点跟她有关的线索,却显然是枚被她操控的棋子而已,他根本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焦浩空被他们两个的这番对话弄晕了,不由打断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到了现在你还听不懂吗?既然你知道那个婧儿当着众人的面哭诉一番之后跳河自杀了,你为什么不动脑筋想一想,她是如何活着爬上来的呢?难道你都不去打听打听,当时在旁边围观的有多少人吗?她竟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在水中不见人影,那些跳下去救她的人,没有一个在水下看到她的身影,请问她是如何做到的?还有,你碰到她的时候,她既然还有钱住客栈,可是短短时间之内,她却是在京城做了乞儿,这一点,你也没有怀疑过吗?” “我……”焦浩空被问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片刻之后,才道:“她都说了,她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她是来投奔亲戚的。路上准备盘缠,到了京城之后盘缠用光了,做了乞儿也是说得通的啊……” 可是这话说起来,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因为回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客栈遇到她的时候,她没有一点缩手缩脚花钱的样子,住的都是上等房,点的菜也都不便宜。但……这也可能是因为她之前过惯了奢华的日子,一时还不喜欢节俭而已,她那样的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她哪里懂得什么省吃俭用? 许宓闻言不由站起身来,拍着那焦浩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小伙子啊,你别总这样自欺欺人行不行?我说你……” “王爷、王妃,世子殿下来见……” 那侍女通禀的声音刚落下,段映湛就已经走了进来,语带笑意地道:“蔚王妃,我特意前来……”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段映湛就已经停住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看向许宓拍在焦浩空肩膀上的那只手上,脸上那原本的笑意慢慢地就僵住了,站在那里只沉眸看着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这样对让在场的人都尴尬,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保持不住…… 而许宓在段映湛这样目光的注视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的感觉,她不由缓缓把自己的手从焦浩空的肩膀上移开了,无声地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温悦汐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隐隐可见嘴角的一丝笑意,而段蔚予似乎没有注意到目前这诡异的气氛一般,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片刻之后,段映湛才重新迈动了脚步,走到那焦浩空的身边,开口问道:“这位是……?” 温悦汐轻咳了一声,忍笑开口道:“认识一下吧,峒阳派的少主子,焦浩空,专程来拜访的,据宓儿说,她小时候曾经在他们峒阳派的后山偷了个桃子。” 许宓闻言立刻反驳道:“我那不是偷,桃子长在树上,本来不就是让人摘的吗?再说了,他们后山也没个看门的,这意思不就是谁看到了谁就可以摘吗?” 段映湛却是暗暗打量了那焦浩空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原来这个也是许姑娘的旧识,你的青梅竹马可真不少。” 焦浩空闻言纳闷地看了看段映湛,又转而看向许宓,“什么青梅竹马?我跟她和不是青梅竹马。你就是那个庆王世子吧?跟许宓订了亲的,先说清楚,我跟许宓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温悦汐嘴角的笑意越发忍不住,只得转向段蔚予,开口问道:“王爷,您有没有觉得突然哪里冒出酸酸的味道啊?”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配合她道:“似乎,还真有那么点儿。” 段映湛怎么会不明白温悦汐话里的意思呢?顿时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可这也怪许宓啊,既然人家都说了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还做什么把胳膊亲密地搭在人家的肩膀上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 温悦汐这才跟段映湛解释道:“这位焦公子呢,不是来找宓儿的,而是来刺杀我的,不过刺杀未遂,就被带到这里来问话了。” “刺杀?为什么要刺杀你?”除了宓儿之外,她什么时候还跟江湖中人扯上关系了? “还不是因为之前那个跳河自杀的小姑娘……”温悦汐简单地跟段映湛说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秒。 段映湛听过之后,用十分费解地眼神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开口道:“你明显是被那个小姑娘给利用了啊,你该不会那么傻真的相信能自己一个人凭空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的女孩子真的是单纯善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吧?”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把她的下落告诉你们的,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 段映湛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病入膏肓没救了,可以宣布后事了。” 此时的温悦汐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那男子的身边,嘴角笑容带着某种狡黠,只见她抬起手来,指腹在那男子的手背上迅速划过,那男人顿时诧异地看着她…… 第258章 人去楼空(一更) “半个时辰内,你的手会开始红肿溃烂,然后蔓延至全身。不过你放心,这种毒是不致命的,最多会让你毁容,变得面目全非而已。”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话的内容和她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南辕北辙。 焦浩空看着温悦汐面上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致于听错了。 所以他不由得跟温悦汐确认,“你刚刚说什么?” 而温悦汐则是笑着道:“别告诉我你除了脑子不好使之外,耳朵还有问题。” 焦浩空这才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听错,“你方才在我的手上抹了毒药?” 温悦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语气淡淡地道:“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师父是妙毒夫人。”身为妙毒夫人的徒弟,身上不随时带着毒药,怎么对得起自己师父那响亮的名头? “怎么样?距离毒发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你告诉我那个婧儿姑娘的藏身之处,我把解药给你。顺便提醒你一下,这种毒药所导致的伤口溃烂是很难愈合的,而且伤口会很狰狞。” 那焦浩空听了之后,却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让我出卖婧儿了吗?休想!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的。” 温悦汐闻言却是淡淡笑了,微微点头道:“还算是有些骨气,只可惜脑袋的问题太大了。” 一旁的段映湛却是道:“跟他那么多废话呢,直接砍了他一只手,看他说不说。” 闻言,温悦汐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去给世子殿下拿把刀过来。” “为什么是我?现在着急找到那个小姑娘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温悦汐侧头看了一眼那焦浩空,这才对段映湛打破:“你以为他真的知道那个女孩子的下落啊?她又不傻,肯定早就离开了,还等着我们上门去抓她啊。” 段映湛一想也是,既然那个小姑娘教唆这个什么少主子来刺杀悦汐,肯定早已做好了行踪暴露的准备,肯定一早就跑了,哪里还会傻傻地等着人上门去抓她? “那你还对这个傻子下什么毒药啊?就算他说出那个小姑娘的藏身之地也没用了,人家早就跑了。” “我只是想要看看他能白痴到什么程度。” 事实上,从一开始,温悦汐就不对这个焦浩空抱什么希望,他明显只是被那个婧儿随手拿来利用的一柄利剑罢了,好用归好用,扔了也没什么可惜。就从那个小姑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河里彻底消失,到醉音楼在京城里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这些事情来看,她怎会轻易让这个峒阳派的白痴少主子知道她真正的藏身之处? 只见温悦汐看着那焦浩空,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的笑意,“我敢跟你打赌,在你前脚动身来刺杀我的时候,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就已经重新找了地方躲起来了。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赌?若是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放你们两个都安然离开。若是我赢了,你便要站在城楼之上,向所有人大声宣告你因受那小姑娘的诱惑和欺骗而行刺于我,并且在城楼之上自刎谢罪。怎么样?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还是说,其实在你的心里也觉得我方才说的都是对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骗我,等到我真的告诉你她的藏身之处了,你翻脸不认账,我有什么办法?”虽然焦浩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底气十足,但是内心里却也因为方才他们几人的对话,忍不住起了一些怀疑,婧儿……真的如同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很不简单吗? 温悦汐淡淡看了焦浩空一眼,然后举起右手来,指天发誓道:“我温悦汐在此发誓,若我违背方才之约定,便叫我凄惨而死,死后入拔舌地狱,永堕畜生道。” 许宓和段映湛都是愣愣地看着温悦汐,虽然知道她是肯定不会违背承诺的,但是听到她发这样毒的毒誓,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如何?这样的毒誓我都发得出来,你还不敢跟我赌吗?怕输就直说,不必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焦浩空起先听到温悦汐发这样的毒誓的时候,是十分的惊讶,他没有想到温悦汐竟然会发这样厉害的毒誓,人家都已经把这样的毒誓发出来了,自己若是再不答应跟她赌,未免太怂了。 他在心中暗暗道:没关系,反正最后输的一定是她,既然她已经发了这样的毒誓,那她就一定要按她说的,放自己和婧儿安然离开。 “好,赌就赌,希望到时候郡主别忘了自己的承诺,更别忘了你方才发的毒誓。” “放心,我断不敢拿自己以后的生生世世开玩笑。未免你之后耍赖说我们作弊,你可以跟着一起过去,亲眼看看你的婧儿姑娘是不是还在原地等你。” 许宓一听立刻来了兴致,连忙道:“我也要去。” 不等温悦汐开口说话,一旁的段映湛抢先开了口,“你就算了吧,就你这花拳绣腿的功夫,别到时候打草惊蛇了。” 许宓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说谁……” 温悦汐此时却是笑着拉住许宓的手道:“你别去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段蔚予起身看向始终候在一旁的谷易游,开口吩咐道:“你带着这位焦公子去吧,多安排几个人,那个小姑娘并非等闲之人,谨慎一点。” “是,属下明白。”谷易游现在抓住那个小姑娘的愿望亦是很迫切,上次的事情简直成了谷易游的耻辱了,他在心里已经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不然这道坎儿他是过不去了。 看着谷易游扭着那焦浩空离开,许宓不由喃喃出声道:“那个女孩子真的已经走了吗?” “你以为呢?”温悦汐转身坐回椅子上,当然,如果能找到人更好,只可惜这种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许宓闻言看向温悦汐,“你方才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你要跟我说什么?” “之前我们在城外说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吗?你说你要离开京城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段映湛闻言亦是看向许宓,“你要离开了?” “是啊,我都已经在京城呆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再不回去,我爹肯定会让我哥哥把我给逮回去的,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识趣一点,自己回去算了。” “那……退婚的事情……三个月之后你还回来吗?” 温悦汐几乎要翻白眼了,段映湛你究竟会不会聊天啊? 许宓闻言顿了片刻,才道:“到时候我会再回来的,等我回去之后就会跟我父母商量这件事。” 温悦汐实在听不下去了,霍然站起身来,冲着段映湛和许宓两个人无奈道:“我拜托你们两个了,说话能不能真诚点儿?”说罢,她转身走到段蔚予面前,拉了他就往外面走,留下段映湛和许宓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 “我敢跟你打赌,段映湛肯定是已经喜欢上宓儿了。”方才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宓儿的手搭在那焦公子的肩膀上,他当时的眼神……简直杀气尽显啊,这已经足够明显了。 段蔚予笑着道:“这个赌局恐怕是开不成了,因为我也这样觉得。” “这两个人可真别扭。”温悦汐无奈地摇头。 从花厅里出来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便是一起去了书房,亦是不知段映湛和许宓二人在花厅里都说了什么。 而没多久之后,谷易游便带着那焦浩空回来了,只看那焦浩空脸上的神情,结局已经不难猜想了。 “怎么样?认输吗?”温悦汐看着面前站着的神情萎顿的焦浩空,声音冷然地问道。 片刻之后,焦浩空才抬起头看着温悦汐,“愿赌服输,我现在就去城楼,自刎谢罪。”说着,他竟真的要转身而去,谷易游下意识地挡住他的去路。 而就在谷易游挡着他的瞬间,温悦汐亦是出声道:“先别忙。” 焦浩空闻言转身看向站在那里的温悦汐,只听得温悦汐继续道:“既然你都要死了,那在死之前,把你跟那个婧儿的时候说清楚吧,她悄悄离开之后,你们又是如何重聚的?她又是如何教唆你来杀我的?”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焦浩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自己在心里已经为那个他自以为纯真善良的女孩子找了无数个借口。然而最终还是麻痹不了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自己昭示那个姑娘并不像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般无辜可怜。 “当初她悄悄离开之后,我一直不放心,知道她的目的地是京城,我便也是径直来到了京城。我刚到京城就听说了有个小姑娘被升平郡主辱骂以至于跳河自杀的事情,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往她的身上想,直到那天傍晚的时候,我在街上偶然间看到了她……” 听到这里,温悦汐不由打断焦浩空的话,“你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焦浩空有些不太理解温悦汐的话。 “穿着打扮、脸上的神情等等这些,跟你之前见到她的时候是一样的吗?” 焦浩空想了想,“穿着打扮……跟我第一次在那间客栈里见到她的时候是差不多的,至于脸上的神情……比起之前多添了几分忧愁。” “也就是说,你当时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差是吗?” “嗯,不算差。” 温悦汐点了点头,“你继续往下说吧。” “见到她之后,我就听她说起了跳河自杀的那件事,她跟我说,当时她来到京城之后,发现要投靠的那个亲戚早就搬离京城了,而她身上已经没了银子,只好另谋生路。当时正好路过平晏侯府,看到升平郡主从马车上下来,就鼓足了勇气上前问问升平郡主能不能留她在平晏侯府里做活儿。可是没有想到,升平郡主不仅没有把她留下来,还好一顿羞辱,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孤独一人无依无靠,又被人那样侮辱,觉得不如索性死了,一条百了,就想着去跳河自杀,只是后来幸运被一个好心人给救了上来。” 话说到这里,那焦浩空便是止住了,再没有往下说。 温悦汐淡淡道:“所以你听了之后,觉得你应该展现你的英雄气概,为她报仇,杀了我是不是?” “也许在你看来很蠢,但是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何止在我看来很蠢,难道你现在都不觉得自己蠢吗?你的脑子长在脖子上是纯装饰啊?整个故事之中有那么多破绽,你竟然丝毫都没有怀疑,一个山穷水尽的落魄小姐,在跳河自杀差点死掉之后,竟然还能穿着不错的衣服,有在街上闲逛的闲情逸致。” 焦浩空被温悦汐说得哑口无言,虽然现在这般回想起来,的确是有很多破绽,可是当时自己就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当时就觉得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骗人呢?她说的话一定都是真的。此刻再回想当时的心情,自己也觉得太白痴了,如今被人这般奚落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温悦汐转身回座,轻啜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我还可以告诉你,在她去平晏侯府找我之前,她是以一个乞儿的身份晕倒在蔚王府的门口的,她本来是想留在蔚王府的,但是因为蔚王府不收留来历不明的人,所以她并没有如愿以偿。被蔚王拒绝之后,她才去平晏侯府门口刻意等的我,而我当时并没有对她有任何的辱骂之言,我只是劝告她不必执意要留在蔚王府,我可以送她进庆王府,同样是王府,我想她应该会愿意的,谁知道她当时竟然就那么哭着跑开了,我也是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什么辱骂之言,若非我后来听到了外面的传言,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在平晏侯府的门口,不止有我一个人,我的侍女,还是平晏侯府门口的侍卫都听到了我们两个的对话,只可惜他们是平晏侯府的人,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话,只以为是我指使他们为我自己辩解罢了。”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焦浩空现在只想再见婧儿一面,好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欺骗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温悦汐摇头,“这个问题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 焦浩空不由诧异,“她既然这样针对你,那肯定是跟你有仇啊,若是她跟你没有渊源,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做这些事情?” 温悦汐苦笑,“我怎么知道?如果我知道她是谁的话,我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问你吗?”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焦浩空垂在身侧的手,“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还是关心一下的手吧,按时间来算,已经差不多到了毒发的时候了。” 焦浩空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这才问温悦汐道:“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你可是这件案子的证人,当然,也是帮凶,在真正的凶手归案之前,你先就这么呆着吧。等到抓到了那个婧儿,你们两个的账,我再一起跟你们算。” 温悦汐含笑看了困难焦浩空的手背,先略施小惩,等到抓到了那个婧儿以后再说。 吩咐谷易游把这个焦浩空先看管起来,温悦汐离开蔚王府,送许宓先回平晏侯府去。 在回去的路上,温悦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商量的?段映湛怎么说?” 第259章 不能一个人恶心(二更) “什么怎么说?”许宓不解地看着温悦汐。 “关于你要离开的事情啊,他难道没有说什么吗?”若是许宓这么一走,那解除婚约的事情不就成定局了。 许宓摇头,“反正我们也就快解除婚约了,我离不离开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宓儿,你喜欢段映湛吗?” “咳……咳……,你说什么?”许宓咳嗽得脸都红了。 “我问你,你喜欢段映湛吗?”温悦汐的语气并不是随口开玩笑的那一种,而是非常认真的。 可是许宓却故意玩笑道:“悦汐,你别问这么吓人的问题好不好?心里怪发毛的。” “宓儿,胆小可不像你了。”说着,温悦汐可以地叹了一口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许宓仰面想了片刻之后,才幽幽道:“这话应该是对男人说的吧?” “领会深意即可。” “所以,你到底打算把那个焦浩空怎么样啊?真的要他在城楼上自刎谢罪?” “还没想好,”温悦汐托着下巴想了想,“或者能用他的性命交换些什么好东西,就你所知道的,那什么峒阳派有什么宝贝没有啊?” “宝贝?我觉得他们后山桃树上结的桃子挺好吃的,你要吗?” 明知道许宓是刻意扯开话题,温悦汐也只作不觉,这种事情自己点到即可,其他的也只由她自己去决定了。 温悦汐送了许宓回平晏侯府,又陪她聊了半晌,这才回去了蔚王府,她这厢刚一踏进大门,就见谷易游迎了出来,满脸的殷切,“王妃您回来了?” 温悦汐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对我笑成这样?” “王妃,您给那焦浩空下的毒是什么毒啊?能送给我一点儿吗?” 温悦汐闻言顿时了然,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问道:“烂到哪里了?” “整条手臂都已经没法儿看了,现在脖子也开始了。” 温悦汐点了点头,“很快就会蔓延到脸上的,我劝你最好不要在刚吃过饭的时候去见他。”很容易吐的。 “是,属下知道了。那……毒药……?” “行,等会儿去找我拿吧。” 谷易游顿时笑着冲温悦汐拱手行礼,“多谢王妃。” “对了,等会儿让人多拿几面铜镜到那位焦公子的房间里去,如果不够的话,再去多买些回来。” 谷易游闻言心道:这王妃整人的办法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王妃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最好能让那位焦公子时刻都看得见他那烂到恐怖的脸,谷易游光是在脑海里想想那场景都忍不住浑身一抖,这以后恐怕要成为那焦公子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阴影了吧? 到了晚上,温悦汐和段蔚予二人正要吃饭,谷易游快步走了进来,冲着他们二人拱手道:“焦浩空说想要见王妃。” 话音刚落下,温悦汐就果断地道:“我才不去见他,尤其是这个时候,太影响胃口了。他有说是什么事儿吗?” “就是那毒药的事情,他说他以后甘愿替王妃您做任何事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希望王妃能把解药给他。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能不能把铜镜都挪走?” “不能。”温悦汐坚决道:“解药不给,铜镜也不挪,就搁在那里。他现在不是被绑在椅子上吗?别忘了在他的正前方摆一面大的,照得很清楚的那种。” “是,已经按王妃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房间里的每一面铜镜都有仔细调整过位置,确保无论焦浩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能准确无误地看到他的那张脸。 “那饭菜……” 温悦汐无所谓道:“饿一两顿没事的,还是说你自愿进去替他送饭,并且喂给不能动弹的焦公子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没意见了。” 谷易游闻言连忙摆手,“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问而已,问问而已……那,如果王爷和王妃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先退下了。”言罢,便是逃命似地快步离去了。 绿弗看着他这匆忙逃离的背影,不由暗暗一笑,继而有些好奇地看着温悦汐问道:“真有那么吓人吗?”谷易游好歹是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的人,什么样的架势没见过,王爷手底下有一帮人是专门负责撬开人的嘴巴的,那手段亦是多了去了,谷易游应该是见过不少的,这焦公子的状况难道比那还恐怖? “嗯,如果你真的好奇的话可以去看看,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晚上会做噩梦的。” 绿弗闻言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还是收敛起这点好奇心吧,真的晚上做噩梦就不划算了。 “我们能别说这个了吗?再说下去的话,我会想到一些令人肠胃不适的画面来,晚上也就不用吃了。” 此时段蔚予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对绿弗吩咐道:“传膳吧。” 不多时之后,侍女们陆续把几样菜端了上来,仔细地在桌上摆好,这才退了下去。 “怎么样?蔚王殿下对于今天的事情有什么感想?”温悦汐侧头看向身边的段蔚予,含笑问道,“人家小姑娘竟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长时间,你却一点儿都没发现,心里是不是有些……堵得慌?” 段蔚予轻轻捏了一下温悦汐的脸,“你倒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堵得慌倒是不至于,我手底下的人是什么能力,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婧儿,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尽力,而是那个姑娘太懂得如何去隐藏自己。说实话,这样的情况,我的确是第一次遇到。”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就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可是从焦浩空说的那些来看,她也的确是没有同伴,什么样的人会在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温悦汐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真的是一个人做到这些的,那还真是叫人有些佩服。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像当初你赖在这府上住的时候不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你有的时候不太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温悦汐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决定缠上段蔚予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时候。 见温悦汐执着汤匙只是发愣,段蔚予不由轻咳了一声,唤回她的神智,“你光顾着发呆,却忘了吃饭。”声音里有不掩饰的笑意。 温悦汐闻言不由瞪他一眼,却也是乖乖吃饭了。 只是温悦汐一边吃着,一边想到那个神秘的小姑娘,心里就有些过不去,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已经这样三番四次找自己麻烦了,而自己却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局势简直就是一边倒,可偏偏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悦汐暗暗咬牙,你最好祈祷永远别让我找到你,不然的话,我定要叫你好看。 见温悦汐放下手中的筷子,段蔚予不禁微微皱眉,“才吃了这么点儿,你就不吃了?” “我吃饱了。” “可你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 “可能是我最近的食量变小了吧?我的确是吃饱了。”她自己也发觉自己这两天似乎都吃得很少,可是确实是不饿。 “悦汐,你……”段蔚予的话说到一般,却突然停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是眼睛里却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我怎么?” 段蔚予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 温悦汐便也没有再追问,而是起身对段蔚予道:“我先去书房里,还有几页医书没有看完。” 段蔚予轻应了一声之后,温悦汐便是走出去了书房。 而温悦汐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起身离开之后,段蔚予把谷易游召了过来…… 段蔚予去到书房的时候,温悦汐正斜靠在软榻上看她那本没看完的医书,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温悦汐,也不打扰,直到温悦汐的视线朝他看过来,他才收敛起了眼睛里的深沉的担忧之色,面上浮起笑容,缓缓走到温悦汐的身边。 烛光映照出一对依偎着的身影,温悦汐软软靠在段蔚予的怀里,两个人手中各拿了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渐渐地,温悦汐有了困意,段蔚予伸手取下她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手指轻轻抚过她如墨的长发,带着眷恋和怜爱,可是内心深处亦是有着难以磨灭的不安…… 段蔚予正要抱着温悦汐回房去睡,耳边却听得周围似有动静,他是内力极深之人,对于周围的动静自然更敏锐一些。 没过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谷易游进来之后,看到温悦汐正躺在段蔚予的怀里,连忙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禀报道:“王爷,府里进了刺客,已经把人给控制住了,王爷要现在去看吗?” 其实温悦汐并没有睡沉,方才谷易游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只是被困意纠缠的她并没有吭声,此时听到谷易游提起刺客二字,她不由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刺客?哪里来的刺客?” 段蔚予见她醒了,不由轻声道:“吵醒你了?” 温悦汐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本来也没有睡得很沉。” “说是来刺杀王妃的。” 温悦汐正是抬手揉眼睛,听到谷易游说的这话,顿时停下了动作,“又是来杀我的?”言罢,自嘲一笑,“看来恨我的人还挺多的,一个个都憋着劲儿想要杀我。” “想过去看看刺客吗?” “走吧,既然人家来都来了,怎么样也要见上一面才好。” 温悦汐过去一看,又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听说,你是来杀我的?” 那男人恨恨地看着温悦汐,“杀的就是你,恶毒的女人。” “我们认识吗?” “我们不认识,但是你应该认识一个叫婧儿的姑娘吧?” 温悦汐明白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又是一个被她蛊惑来送死的。行了,也不用再问什么了,直接把他送去跟焦浩空呆在一起就是了,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那男人一头雾水地看着温悦汐,“焦浩空是谁?” “你的情敌。”温悦汐不耐烦地道。 谷易游闻言不由看向站在温悦汐身边的段蔚予,眼神中露出询问之色,只见段蔚予冲着他点了点头道:“照王妃说的话做,把这个人跟焦浩空关到一起去。” 谷易游暗自心道:连名字都不问一下吗?人家好歹也是来行刺的,这也太不当回事儿了吧? 但是口中却也是恭敬应道:“是,属下这就把人给带走。” 温悦汐却又是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谷易游顿时回头看她,王妃想起来要问一下人家的名字了? “我今天刚给你的毒药你带在身上呢吧?在他身上抹一点,既然都关在一起了,不能光一个人恶心啊,既然同时被人忽悠的白痴兄弟,那也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谷易游顿时苦了一张脸,自己才想起来,等会儿自己押这个人进去焦浩空呆的房间里的时候,岂不是要看到他那张已经烂掉的脸?! “是,属下知道了。” 看着谷易游垮着肩膀把那个人给带走,温悦汐不由含笑道:“谷易游也挺不容易的,不知道他待会儿看到焦浩空的那张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为段蔚予则是淡淡道:“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了,这件事里他也有错。” 正在说话间,一阵夜风吹来,段蔚予伸出胳膊把温悦汐给揽入怀中,“走吧,我们先回房去吧。”虽然已近夏日,但是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沐浴过后的温悦汐坐在那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开口道:“现在看来,那个婧儿似乎根本不在乎我们知道是她在背后搞鬼,她这样做很明显是在挑衅了。” 既然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又那有本事,那不会不知道蔚王府有多戒备森严,以方才那个男人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靠近自己,更别说是刺杀了。她明明知道刺杀不会成功,却还是蛊惑了那男人过来,除了挑衅之外,她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此时段蔚予站起身来,走到温悦汐的身后,取过她手中的素巾,细细地为她擦拭着头发,同时开口道:“很显然,她已经知道焦浩空被我们抓住了,或者,当初焦浩空行刺的时候,她根本就在旁边看着。” “这种感觉真讨厌,她在暗,我们在明,她随便想做什么,可是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别乱动。”头顶传来段蔚予的声音,带着某种特殊的暗哑。温悦汐顿感疑惑地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温悦汐脑海里刹那间闪现什么,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以段蔚予的角度,从上往下看…… 温悦汐顿时害羞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从段蔚予的手中抢过素巾,“不用你帮我擦了,我自己来。” 段蔚予见状不由微微一笑,上前抱起温悦汐,“做了就得负责,现在害羞可晚了。” “等一下,现在不是在说那个婧儿的事情呢吗?还没说完呢。”以前的自己哪里能想到,这蔚王殿下一旦开窍,却是这般……吃不消,有些怀念以前那个,连自己吻他,他都会害羞的蔚王殿下呢。 “你觉得在这个时候,再谈论别的女子是一件合适的事情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你说那个婧儿是冲着我来的,可倒觉得她是冲着你来的。那般想要留在蔚王府,怕不是看上了你。” 第260章 是来找你的(一更) 段蔚予闻言凑近温悦汐闻了闻,含笑道:“似乎有些酸。” “我才不吃醋呢,要是因为这个就吃醋,我还不得整天都泡在醋缸子里啊?”喜欢他的女人不要太多。 而此时段蔚予已经把怀中抱着的温悦汐轻然地放在了床上,随即覆身上去,低头看着她,“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谈论无关的人了……” 红烛帐暖,春宵不负。 自这天之后,温悦汐又遭到接连三次的行刺,当然,这三个刺客无一例外都被抓住了,而这三个人被抓住后说的话都跟之前焦浩空他们两个是差不多了,都是为了给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报仇。 当许宓见着绿弗钳制着一个年轻男子跟温悦汐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她不由惊讶地问道:“又来一个?” 温悦汐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个叫什么婧儿的小丫头也太过分了吧?一次两次还不够,她还上瘾了。” 温悦汐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特想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明明知道她找来的这些人是不可能动得了我的,却还不肯罢手,纯属好玩儿?”理解不了。 只见温悦汐转头对绿弗道:“你先把他绑在后院柴房里吧,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把他一起带回蔚王府去,跟那另外的五个人关在一起。” 绿弗应了一声,也便是把那个刺客给押走了。而香儿正迎面跑过来,见到绿弗钳制着那男人,不由奇怪地问道:“这人是谁?” 绿弗随口应道:“是坏人。” 香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继续朝着温悦汐和许宓跑了过来,“绿弗姐姐说那个人是坏人,他是做了什么坏事啊?” “他想要杀了你的郡主姐姐。”许宓接口道。 “啊?为什么?” 许宓托腮,无奈地道;“问题就在,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样的话,我走了之后可怎么安心。” “宓儿姐姐今天就要走吗?”香儿不舍地看着许宓。 而许宓则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是啊,姐姐今天就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也用不了多久,三个月之后,自己还要再回来跟段映湛解除婚约。 “不能再多住几天吗?挽祯姐姐走了,现在宓儿姐姐也要走。” “傻孩子,又不是以后都不再见面了,姐姐离开家这么久了,家里的人要担心的,我会很快再回来看你的。” 许宓从温悦汐那里得知,她说服了翟正裕和香儿在平晏侯府住下来,她嫁出去之后,这府里基本也就空了,有翟正裕和香儿住在这里,好歹也算是有个娘家,以后总还可以经常回来看看。 眼看着时间都不早了,段映湛还没有来,许宓不耐地道:“算了,不等他了,早就跟他说了我今天一早就走,他还说得好好的,会来送我,可眼看着这都晌午了,他还不来,八成是忘了。” 温悦汐也是在心中暗自嘀咕,这段映湛不会真这么不靠谱吧,难道只两天的功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是许宓显然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他了,只见许宓站起身来果断地道:“不等了,那家伙肯定是忘了。”语气里却忍不住地有些失落。 一直到温悦汐把许宓给送走,段映湛始终都没有出现,却不知他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不来。 送走了许宓之后,温悦汐离开平晏侯府,因为今日段蔚予被皇上召入了宫中,所以温悦汐也并不急着回蔚王府去,路上正好走到一间茶楼,也便是走了进去,没事听茶楼里的说书人说一段奇闻轶事也挺有意思的。 在二楼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绿弗不由往四周看了一下,今天已经来了一个刺客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 不多时之后,这茶楼的小厮便是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殷勤地道:“您的茶和点心。” “多谢。” 那小厮躬身退下之后,绿弗倒了茶在温悦汐面前的茶杯里,而温悦汐听那说书人讲得正是入神,也没怎么注意,轻啜了一口茶水,伸手拈了点心来吃,眼睛却还是看向站在台上的说书人。 一直到耳边传来绿弗惊讶的声音,“郡主,你看!” 只见绿弗的眼睛盯着那盘盛着点心的碟子,就在方才被温悦汐拿走的那块点心的底下露出白色纸张的一角,却原来这盘点心的底下还另藏玄机。 温悦汐伸手把那纸张抽出来,打开一看,上面两行字:你要找的人在城北六安巷最里间,她最受不了别人非议她的容貌。 ‘你要找的人’是指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吗?这后面一句又是怎么回事儿? 温悦汐不由朝四周看了一眼,整个茶楼里客人不少,根本没法儿判断是什么人做的这些,也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绿弗,你去把刚才那个送点心的小厮找来。” 绿弗应了声是,便是起身去唤那小厮,而温悦汐则是看着手中那张纸陷入沉思,如果这张纸真的是给自己的话,那上面指的‘你要找的人’定然是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无疑了,这后面一句话分明透露着给自己送来消息的这个人跟那个小姑娘很熟悉,并且知道自己的动向,是敌是友现下还不好判断。 “人叫来了。”绿弗的声音响起,温悦汐把那张纸给折了起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厮,开口问道:“这点心下面压着一张纸,你知不知道?” “啊?压着一张纸?”那小厮顿时惊讶地看着温悦汐,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假,显然是真的没有想到。 温悦汐审视地看着面前的小厮,“不是你放的?” “当然不是小的,小的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这碟点心你是从哪里端过来的?” “后厨啊。” “直接从后厨端过来,中间没有停过?点心一直在你的视线之内吗?” 那小厮肯定地点头,“是啊,我是从后厨直接端过来的,中间并没有停过,一直送到这里的,我敢肯定,在我从后厨端过来的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动手脚。”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近自己的身。 随即,那小厮扬声道:“肯定是在后厨的时候就被人动了手脚了,小的这就帮您去问问。” 还不等温悦汐开口说话,那小厮就已经跑远了。 绿弗这才低声问温悦汐道:“郡主认为他说的是实话吗?” 温悦汐轻轻点头,“不像是假的。” 没多会儿,那小厮便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小的刚刚去后厨问过了,没有人知道那点心下压着的纸是怎么回事儿,想要找到那人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温悦汐的语气倒是很平淡,“我知道了。” 见温悦汐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那小厮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再道歉之后,才是退了下去。 “走,我们回去。”温悦汐站起身来对绿弗道。 “不找那个放纸条的人了吗?” 温悦汐闻言扫视了一下整个茶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么多客人,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再说,如果那个人不想让我们找到他的话,他很有可能早就离开了。”如果他想让人找到他,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传消息了。 与其去花费时间找这个传消息的人,倒不如去证实一下,这纸条上写的究竟是真是假。 温悦汐带着绿弗离开茶楼之后,急急赶回了蔚王府,但是段蔚予还没从皇宫里回来,温悦汐看着手中捏着的那张纸,如果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就得抓紧时间了,多推迟一刻,那叫婧儿的姑娘就随时有离开的可能。从之前那几个刺杀自己的男人口中可以得知,那个婧儿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多久,他们几个都是在不同的地方遇见那个婧儿的,如果再这么耽搁下去,那婧儿就在这个时候跑了,自己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般想罢,温悦汐吩咐绿弗唤来谷易游。 “王妃。” 温悦汐径直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谷易游,谷易游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一看之下不由惊诧道:“王妃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茶楼里,有人把这张纸压在了点心碟子底下。我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探探这上面说的地方是否真的有我们要找的人?” “王妃是怀疑这上面说的未必是真的,所以想让属下们去探探虚实是吗?” “不仅仅是探探虚实那么简单,万一这纸条上面写的就是一个故意引我们上钩的陷阱,到时候会更危险。但是要万一真的,我们若是错过了时机,就太可惜了。” 谷易游闻言沉声道:“王妃的意思,属下已经明白了,请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带着人去六安巷探探虚实。” 眼看着谷易游就要转身离去,温悦汐嘱咐道:“不管情况如何,当以自身平安为重,切不可以身犯险,若是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理当尽快脱身离开,知道吗?” “是,属下知道了。” 但是在转身出去的瞬间,谷易游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只要那个叫婧儿真的在那里,自己就绝对不会再让她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鬼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她给骗了。 谷易游离开之后,温悦汐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他们那边的消息,只是却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那纸条上写的究竟是真的,还是一个故意设下的陷阱,如果是陷阱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害了谷易游他们? 在这种坐立不安之中,终于听得外面有了动静,可是却并不是谷易游他们,而是段蔚予从皇宫里回来了。 听温悦汐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段蔚予把那张已经被温悦汐给捏得皱巴巴的纸条从她的手中抽走,并且轻声宽慰道:“不用太担心,谷易游他们都是经过严苛训练,十分出色的,就算真的是陷阱,他们也有办法脱身。再说了,这里是昊黎的京城,实在不行,还可以出动官府的人马,不会有事的。” “那你觉得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段蔚予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真的。” …… “王爷、王妃,他们回来了。”绿弗急匆匆进来道。 温悦汐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抓到那个婧儿了吗?谷易游他们呢?” “人已经抓到了,谷……” 绿弗一句话还没说完,谷易游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冲着段蔚予和温悦汐拱手道:“启禀王爷、王妃,人我们已经带回来了。” 谷易游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有底气,之前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让自己在主子面前羞愧难当,这一次终于让自己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被自己给抓住了。 温悦汐闻言一颗悬着的心亦是放了下来,还好,不是一个陷阱。更值得高兴的是,消息竟然是真的,他们果真抓到了那个叫婧儿的女孩子。这个小姑娘最近这些日子就像是梗在自己喉中的一根刺,卡得自己难受极了,如今这根刺终于能拔去了。 “带我去看看,我倒是想知道知道这个小姑娘究竟有什么样了不得的本事,能引得那些男子一个接一个心甘情愿地替她来刺杀我。对了,让人把那六个男人也给带去,先别让他们露面,只让他们听见就行了。” “是,属下知道了。” 安排了这些之后,温悦汐便是和段蔚予一起去见了那婧儿。 “王爷、王妃。”房间门口有两个侍卫在把守,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过来,连忙行礼。 而里面的那小姑娘听到这声音,亦是警觉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房间门口。 只听得‘吱嘎’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了,温悦汐抬眼一看,那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安然地坐在草垛上,怡然自得好像地看着他们两个,好像她此时身处的地方不是柴房,而是一处风景颇好的花园一般。 不同于段蔚予第一次在蔚王府门口看到的脏兮兮的小乞儿的样子,此时面前这小姑娘打扮得一点都不寒酸,反而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我们又见面了,蔚王殿下,升平郡主。” 不等温悦汐和段蔚予开口,那小姑娘却已经先是笑着跟他们两个打招呼了。 “为何要让人杀我?”看到那小姑娘这般安然自若,温悦汐有些戒备起来,到了这步田地还不害怕,要么就是她有不害怕的资本,要么她就是一心想要求死。而从之前的情况来判断,这位小姑娘显然不是后者。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看不顺眼就杀喽,反正又不用我自己动手,我随便跟那些男人说两句谎话,再掉几滴眼泪,别说是杀人了,我让他们立刻去死,他们也会心甘情愿的。” 虽然温悦汐的面上依旧镇定,但是内心里早已震惊不已,这样的话像是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嘴里说出来的吗?看不顺眼就杀?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这样狠毒的人,你只有比她更狠毒,只见温悦汐阴沉了眼神,看着怡然坐在那里的小姑娘,冰冷的声音像是初春河里的冰凌,“我没有功夫跟你在这里磨嘴皮子,你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知道的,我随时可以让你去死。” “可是我死了,你们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是谁,我背后的人又是谁吗?”那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的,目光却是越过温悦汐,落在了段蔚予的身上,“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的,蔚王殿下。” 第261章 你配不上(二更) 段蔚予闻言,却只是沉沉看着那小姑娘,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目的。” 小姑娘似是丝毫不在乎段蔚予的冷淡一般,脸上依旧维持着清甜的笑容,“我知道你一直在找那个背叛了你的人,可是他去的地方对于你来说太神秘了,自从他离开之后,你虽然始终在找,可是却一无所获,因为那个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找到的。而我,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那个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地方。” 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如午后被风吹过的琉璃铃铛一般,但是这清铃一般的声音却是在温悦汐的心中荡起巨大的涟漪。她之前就曾经听段蔚予说过他之前的那个近身侍卫,那个用十多年时间来赢取他的信任,又背叛了他的人,那个来自他母妃故乡的人。而如今,这个小姑娘竟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这么说来,她知道如何再找到那个地方。 “你知道我?”段蔚予拧眉看着面前这个看似纯洁无害的小姑娘,心中却已是升起十分的戒备,如果她真的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自己显然是低估了她。 “当然知道,你虽然并非是在那里出生,也不是在那里长大,除了闻思远之外,甚至没有人任何人见过你。但是在那里,却没有人不知道你,然而,你在那里是一个禁忌,没有人敢提起你,还有你的母亲。” “可是据我所知,那里的人是不能随意出入的,你又是怎么出来的?”有关于那个地方,自己小的时候也听母妃说了不少。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出来的,蔚王殿下,我可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要帮我什么?” 小姑娘歪头疑惑地看着段蔚予,“难道你不想找到闻思远了?他可是背叛了你,并且偷走了你的藏宝图的人,你母亲呢?她当初是受尽了屈辱之后,被赶出去的,而那个把你母亲驱逐出去的人,现下正坐在原本你应该坐的位置上耀武扬威,你就算不想替你母亲报仇,难道还不想夺回原本属于你自己位置吗?” 段蔚予此时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可怕,“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能知道这些的人显然并不是普通的角色,再加上她能顺利从那个地方出来,可见她在那个地方的位置应该是举足轻重的。 听到段蔚予这样问话,小姑娘不由撇了撇嘴,带着些撒娇地看着段蔚予,“怎么都是你一直在问我?我回答了你这么多,也该我来问问你了吧?”说到这里,她坐直了身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段蔚予,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全然不似方才的漫不经心,“是谁告诉你我的行踪的?” 温悦汐听到她这样问,心中暗暗猜测,看来面前这小姑娘也并非是所有事情都知道,她显然对于是谁泄露了她行踪的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段蔚予的手下连日来一直都在找这个小姑娘的下落,可是始终一无所获,可是却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找到了这个小姑娘,甚至知道自己在那间茶楼,并且把消息用那样的方法传递给了自己。 事实上,茶点是在自己刚进了茶楼坐下不久就端上来的,而自己去茶楼的决定也是临时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可能事先安排,所以当时那个人应该是一直在跟踪自己的。 如果说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简单的话,那个给自己传消息的人岂不是更加不简单,他不仅能知道这小姑娘的行踪,更能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到如今,自己连对方是敌是友都搞不清楚。 温悦汐轻咳了一声,故意似是而非地问道:“是谁告诉我们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怎么会清楚,人是你们找过去的,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们真的能找到我藏身的地方。”小姑娘的表情显然也很费解,而那双眼睛里的阴沉之色让温悦汐的心亦是沉了下来。 就是这样的眼神,那日在平晏侯府的门前,自己就曾经见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当时自己竟然愣住了,而如今她的眼睛里又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温悦汐不由看向一旁站着的段蔚予,段蔚予走到她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但其实段蔚予的心里又何尝不觉得诧异,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看来母妃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地方并非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而能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段蔚予的眼睛里顿时闪现杀机,如果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杀了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在杀了她之前,有一件事得弄清楚,只见段蔚予把那张纸条递到那小姑娘的面前,“是有人送来了这个,我们才知道你的藏身之处,至于他是谁,我们并不知晓。” 那小姑娘接过纸条之后,仔细认真地看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这字迹我从来没见过,不过……”后半句她没说,只是脸色相当难看。 而温悦汐却是明白了她未说完的下半句,“不过,这个人对你应该很熟悉,无论你如何变幻位置藏身,他都能找到你,而且知道你的弱点,受不了别人说你丑是吗?” 果然,温悦汐这话一出,那原本还一脸恬静的小姑娘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情绪十分激动地站起身来,狠狠瞪着温悦汐道:“你说谁丑呢?” 在那小姑娘站起身的瞬间,段蔚予已经把温悦汐给护在了身后,对于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小姑娘,段蔚予却比在面对天牢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还要戒备,如果母妃当初跟自己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应该不比在天牢里的那些犯人更无辜。 “我又没说你,干什么这么急着对号入座?感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有段蔚予在这里,温悦汐自然是有底气的。这么多天的憋屈,她恨不得一下子全都发泄出来,这个小姑娘真是够折磨人的,平白无故地就让整个京城的人都非议自己,个个提起自己都咬牙切齿的,说自己如何残害了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子,结果呢?她倒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让自己承受所有人的唾骂和指责。 偏偏她把自己害成这样了,她还不罢休,还接二连三地搞出后面那些事情来,喜烛、嫁衣,再加上最近这两天的刺杀行动,存心是让自己不得安宁,可偏偏自己却连她的人影都找不到,更别说是找她报仇了,这种憋屈的感觉持续了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抓到她了,温悦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正好,在那些人身上的用的毒也可以给她用一用,她不是最怕别人说她丑吗?那自己就让她没有最丑,只有更丑。 那小姑娘却是被温悦汐的话给气到了,恨恨地看着她,扬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自己的这张脸可是无往而不利的,光看那些能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男人就知道了,她凭什么说自己丑,凭什么! “丑而不自知,才是最可怜的。” “你!”那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运足了内力朝着温悦汐打过来,为段蔚予显然比她更快,迅速钳制住她的手,而温悦汐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手中的毒药抹在了那小姑娘的手背上。 “你给我抹的是什么?”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一阵清清凉凉的,面上不由紧张起来。 温悦汐脸上却是露出得逞的笑意,“抹的是什么?你很快就能知道了。”只见得温悦汐拍了拍手,谷易游瞬间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 “去把那六个男人给弄进来,让这位婧儿姑娘好好欣赏欣赏。”你让我憋屈了这么多天,我能轻易放过你? 谷易游很快就带着那六个男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们都是被绑着手的,除了衣服遮掩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很恐怖,一块一块烂得都不成样子了,尤其是那令人看了就觉得恶心的一张脸。 那小姑娘见了他们六个的样子,起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而片刻之后却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睛里满是震惊的神色,她愣愣地看着温悦汐,舌头似乎是打结了一般,说话都说不稳了,“你……该不会给我也……也用了这种毒吧?”她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方才你在我的手背上……” 温悦汐含笑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猜对了,够聪明,他们今天的样子,就会是你明天的样子。你应该还认得出来吧,这六个,就是被你蛊惑来刺杀我的那六个,不过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说不了话了,还是我来替他们告诉你吧。这个毒呢,半个时辰之内会毒发,它首先会从你的手背开始溃烂,然后就是整只手掌,然后就会是手臂,再蔓延到你的脖子、你的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了傍晚的时候,你的整张脸就会跟他们现在的一样了。” “把解药给我!”那小姑娘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你说给你就给你啊?好吧,我可以考虑看看,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的嫁衣是不是你破坏的,还有喜烛,也是你弄断的?”虽然之前就已经怀疑是她,但毕竟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现下她就在这里,自己当然是要确认一下了。 “不是。”那小姑娘果然道。 “说谎,你现在要搞清楚状况,你的命,还有你的脸都捏在我的手上,我说毁了,就能随时毁了,你最好给我说实话,不然的话,解药你永远都别想得到了。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可以考虑现在就把解药给你。再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问一问确认一下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那小姑娘不由狠狠搓着自己的手,试图要把上面的毒药给搓掉,可是显然这个方法是不行的,她在心中暗暗衡量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我承认,的确是我做的,喜烛是我弄断的,你的嫁衣也是我划破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温悦汐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冲着段蔚予来的,为什么要找自己的麻烦? “为什么?好玩儿呗,再说了……”说到这里,小姑娘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段蔚予,“我不希望你跟蔚王殿下成亲,你配不上他,他也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男人,对于他的来历,你一点儿都不了解。” 第262章 也许不是病(一更) 温悦汐却是冷冷一笑,“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配不配得上的话?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知道什么?我……”说到这里,那小姑娘却是突然收住了话头。 “我什么?”温悦汐追问道。 那小姑娘却是神情倨傲地看着温悦汐,“我凭什么跟你说这些,我只能说在我们那里,你这样的人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那还真是很抱歉了,你现在就是落到了我这个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人的手中,而且还中了我的毒,即将全身溃烂,面目全非,我实在是搞不懂此刻的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小姑娘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盯着温悦汐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憎恶,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别的目的,自己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她还真以为自己跟她一样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这般想罢,小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自己的情绪,缓和了语气道:“把解药给我,我就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找到那个地方。”她的眼睛复儿看向段蔚予,“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 她似乎笃定了段蔚予肯定会答应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定自信,但是段蔚予却只是蹙着眉头看着她,“如果方才你没有说出那番话,或许我还能跟你谈谈,但是现在……如果你说不出那个写了你住处之人的消息的话,那我想我应该是没有必要在留着你的一条性命了。”自己跟悦汐如何,不用她来评价。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段蔚予冷然反问道:“留着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在你弄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放过你?” “留着我对你当然有好处,我能带你进到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地方,并且还能帮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位置,而这也正是我这次出来找你的目的。”那个位置的吸引力可要比昊黎国的皇位要大得多。 然而段蔚予听了之后,却只是淡淡道:“可是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言罢,他拉起温悦汐的手,道:“我们走吧。”然后又是看向一旁站着的谷易游,“处理干净一点。” 谷易游自然是领悟了段蔚予话里的意思,他说的处理,是那种彻底的处理,再不会出现在这世上的意思。 而很显然,那个自称婧儿的小姑娘也听出了段蔚予这话里暗含的意思,“你不感兴趣,可是有人已经找上你。那个把我的住处透露给你的人,难道你以为他就真的只是好心,帮你抓到我?那个人既然对我这样熟悉,肯定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很显然,他也是冲着你来的。现在已经不是你愿不愿意牵扯到其中的问题了,而是他们现在执意要把你给牵扯入局,你知道现在那个地方是什么状况吗?你又知道为什么我、还有那个给你传消息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你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然而段蔚予在听了这些之后,却只是略停了一下脚步,便是牵着温悦汐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谷易游见状,心中暗暗纳闷,王爷的意思是杀还不是不杀啊?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下,谷易游招来了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卫,让他们先把这个小姑娘给绑了起来。如果她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们还真不能放松对这个小姑娘的看管,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让她给逃脱了。 而那小姑娘见状却是笑了一下,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他们把自己给绑起来。 “你们两个小心看管着,别被她的表象给迷惑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不得有一刻放松,知道吗?”走出柴房的谷易游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个侍卫吩咐道。 “是,知道了。” 谷易游这才带了那六个男人回了原本关押他们的房间,看着这六个已然面目全非的男人,谷易游心中不由有些纳闷,也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这几个男人能这么轻易被她迷惑,除了那个焦浩空之外,其他的五个男人都只是认识那个小姑娘短短一天而已,有的甚至一天时间都不到,就能为了她冒险来刺杀王妃。这么一想,总感觉那个小姑娘有些邪门啊,当初自己不也是轻易相信了她,不仅让她在王府里过了夜,还坏了王爷的规矩,帮助她借着王爷练晨功的机会接近王爷。 这般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着,一边去见了段蔚予和温悦汐。 “王爷,那个婧儿……要怎么处置?”是‘处理’还是不‘处理’? “暂时不用动她,多找几个人看着,先晾她几天。” “是,属下知道了。” 谷易游正要退下,温悦汐却是唤住了他,“等一下。”只见温悦汐转身从梳妆台上拿来了木质两个小盒子,走到谷易游面前那其中一个递给了他,吩咐道:“把里面的药丸一人半粒给那六个人吃了。” 半粒?谷易游接过之后,不由打开了盒子看了看,那里面的确放着六个半粒的褐色药丸。 而温悦汐此时又是把手里另外的一个小木盒递给谷易游,继续道:“这里面是六小瓶膏药,可以迅速愈合他们身上已经溃烂的地方,让他们涂在他们自己想涂的地方,现在涂上的,明天早晨应该就会好了。” 谷易游不解地看着温悦汐,“王妃这是……打算放过他们了吗?”又是给解药,又是送药膏的。 “当然不是。”虽然他们六个都是被那个婧儿迷惑了才来刺杀自己的,但是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对自己动了杀机,自己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得让他们好好吃些苦头,一辈子都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中。 “那……王妃的意思是……?”谷易游更加搞不懂了,既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那为什么要给他们解药?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他们一定会把药膏涂在脸上,明天一早,等他们脸上的状况好了一些的事情,你告诉他们其实那半粒药丸只是一半的解药,如果想要另外一半的解药,就要到城楼上大声高喊:我是蠢货,我脑袋里装的全都是水。接连喊够两个时辰之后,我就会把另外一半的解药给他们。如果不愿意的话,没有另外一半的解药,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体内的毒会再度发作,到那时再有解药也没用了,就一辈子这样过活吧。” “两个时辰?原来这药还是有时间限制,那我该到什么时辰跟他们说这句话呢?”晚了不行,早了也不行吧? 温悦汐闻言淡淡笑道:“随便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说,其实两个时辰不过是吓吓他们而已,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谷易游忍不住勾起嘴角,王妃的主意可真够绝的,这样的招儿都想得出来,他现在都可以想象到那样的画面了,肯定足以轰动全城啊。 “是,属下明白了,我这就把药给他们拿过去。” “还有一件事,明天早上,你去见他们的时候,先把那个焦浩空带到我这里来。”这个焦浩空可是跟其他五个人不一样,他是跟自己打过赌的,既然赌约已经分出了胜负,那自然得兑现当时的承诺。 谷易游出去之后,段蔚予才笑着开口问温悦汐道:“你给的那东西果真是一半的解药?” 温悦汐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其实那根本就不是解药,只是补身的药丸而已。想要让人乖乖听话,总是要给些甜头的嘛。” 只见温悦汐重新走回到段蔚予的身边坐下,抬眸看着他,“那个女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这个,段蔚予眸中颜色沉了沉,伸手把温悦汐给揽入怀中,带着些轻哄地道:“悦汐,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南下游玩的情景吗?我记得你说那里山明水秀,连人都被滋养得秀丽温婉,你说你很喜欢那里的,不如,你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吧。” 温悦汐当然察觉出了段蔚予话语里的奇怪之处,他一直说的都是‘你’,而不是‘我们’。 “你让我一个人去?那你呢?” “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去陪你的。” “这件事是指哪件事?” 段蔚予轻轻抚摸着温悦汐的长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这好像是上瘾一般,恐怕一辈子都戒不掉了。自己又何尝想要跟悦汐分开,只是现在这种状况绝不是偶然的,那个莫名出现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陌生人,他们显然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而目的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可能了。只是段蔚予现在还无法判断,他们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找另外一般藏宝图的下落,还是别的什么。 但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人都十分危险,只有把悦汐暂时送离自己的身边才是安全的。只有那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闹成这样了,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自己绝不能让悦汐出事。 见段蔚予默然不语,温悦汐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刚一抬头,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不由抓紧了手中握着的段蔚予的衣袖。 段蔚予见状,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声音里的紧张是显而易见的。 温悦汐抬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方才突然有些头晕。”这种感觉跟那天婚礼的时候,自己头晕的感觉是一样的,这让温悦汐的心里很是不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段蔚予的眉头亦是不由微微皱起,这越来越多的症状让他不得不相信悦汐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脉象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连医毒双绝的妙毒夫人也什么都诊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悦汐却是摇了摇头,“算了,叫太医来了也没用,如果他们真的能诊出来,上次去宫里的时候,那几个太医早就已经诊出问题来了。”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这接二连三的异常已经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身体的确出了问题,而不只是累到了而已,而且有一点更加奇怪,她发觉现在的自己似乎没有了饿的感觉,吃饭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这种感觉让温悦汐觉得有些可怕。 看着温悦汐怔然的神情,段蔚予越发收紧了手臂,让温悦汐能贴近自己,轻吻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找更多的好的大夫给你看的,天下间有这么多大夫,一定会有人知道你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温悦汐闻言却没有立即应声,很久之后才梦呓一般地开口道:“也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病呢。” 段蔚予不解地低头看着温悦汐,“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悦汐摇了摇头,“我想着,既然脉象没什么问题的话,或许并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身体里的…… 但是当段蔚予再追问的时候,温悦汐却说自己只是胡乱说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紧接着就用别的话给岔过去了。 而段蔚予也没有再提起把温悦汐送走的话,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放心让温悦汐离开他的视线,最起码要确定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天晚上,温悦汐吃罢晚饭之后,便去书房找了几本志异之类的书,这让一旁看着的段蔚予很是奇怪,之前悦汐很少看这些的。 “怎么突然想看这种书了?” 温悦汐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一边轻声应道:“这几天看医书看得累了,想看些有些意思的,这几本书你都看过吗?” 段蔚予点了点头,“无聊消遣时看过。” “这样啊。”温悦汐这般应了一声之后,只专心看自己的书,便没有在理会段蔚予了。 可是却是坐在那里,眼睛看向温悦汐,而温悦汐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一般。一直到段蔚予终于幽然开口问道:“悦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温悦汐这才缓缓从书页之中抬起头来看着段蔚予,那眼神有些恍惚,看得段蔚予心中不由一紧,温悦汐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却是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段蔚予凝神一听,果然是有声音,他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自然比温悦汐听得清楚,“是那个小姑娘的叫喊声。”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看来毒药已经渗透到她的脸上去了,我让谷易游按之前的法子,也在她的那间柴房里放满了铜镜,这个时候里面的情形一定非常精彩。那个传消息来的人的确是很了解她,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可是那上头的语气又分明带着些……熟人之间的调侃。” 事实上,此时的段蔚予根本就没有心情跟温悦汐讨论这些,他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是,她的身体究竟怎么了,尽管极力按捺着,但是心里的那股不安总是如影随形,让他怎么都静不下心去。 但是为了不让温悦汐担心,在温悦汐的面前,他依旧如常,不曾流露出丝毫的焦虑和不安。 …… 次日早上,谷易游按照温悦汐的吩咐,向那六人传达了温悦汐之前跟他说的话。 而那六人看着铜镜中已经明显好了很多的脸激动不已,但同时内心里还有些犹豫,真的要按照他说的这样吗?那岂不是太丢人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去看的。 “愿意的人就跟我走,结束了之后会把解药给你们,不愿意的人……就留下吧,王妃说了,两个时辰之后,若是你们还得不到另外一半的解药,就一辈子顶着这样可怕的样子过活吧。” 第263章 被她骗了(二更) 那六个人在听了谷易游的话之后,都是不由低头考虑起来,还有人偷偷去看其他人的神色,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此时又听得谷易游开了口,却是面对那焦浩空单独说的,“焦公子,我们王妃说要跟你谈谈之前赌约的事情,你先随我来吧。”继而又是扫视了旁边几人一眼,沉声道:“你们好好想想吧,等我回来之后,必须要给我一个答案了,记住,两个时辰,时间不等人。” 说完这些之后,谷易游便是带着焦浩空去见了温悦汐。 转过苑门,谷易游带着焦浩空来到了岐悠苑,侍女告诉他,王妃正在后面铺摆她的草药,谷易游领着焦浩空寻迹而去。果然看到温悦汐一身素色常服,微微躬身在那里摆弄着她的草药,清晨泛着暖黄之色的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竟似照出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这般静谧美好的氛围,倒叫人不忍打破。 然而,谷易游却不敢误了温悦汐的吩咐,停下脚步之后,拱手行礼道:“王妃,焦公子带来了。” 温悦汐这才回过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温悦汐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看了一眼那焦浩空,道:“不错,这脸比昨日看着顺眼多了。怎么样?我们之前的赌约你还没忘吧?愿赌服输,焦公子乃是堂堂峒阳派的少主子,应该不至于会耍赖吧?” 焦浩空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昨日自己在那间柴房的门外听得是清清楚楚,自己以为的那个纯真善良、身世可怜的婧儿,竟然没有跟自己说一句真话,虽然之前已经从另外五个男人的口中得知,他们都是被婧儿给蛊惑来的,可是那种感觉跟亲耳听到她亲口承认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听到她的亲口承认,自己还能骗一骗自己,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自己以为的纯洁善良的女孩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姑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如今再想来,自己应该不是她引诱的第一个男人,鬼知道她之前还做了什么样的坏事,而自己竟然就这么傻傻地被她骗了。还自以为做了一件惩强扶弱的事情,结果呢,真的跟之前他们说自己的那样,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白痴! 尽管内心之中十分地抗拒,但是焦浩空还是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认真地道:“你放心,我焦浩空不是赖账的人,既然我跟你定了这个赌约,我输了,我自会心甘情愿地受罚。我会如同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那样,站在城楼上跟所有人大声宣告,我是受了那婧儿的迷惑前来刺杀于你,之后,我会……自刎谢罪。不过,在自刎之前,我能给我家里人写一封遗书吗?我父母就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就这样不给他们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当然可以。”温悦汐看向谷易游,“给他准备笔墨纸砚,许他写完一封遗书之后再走。” “多谢王妃。”焦浩空内心里十分地悲痛,父亲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着自己将来能接管峒阳派,若是自己死了,父亲和母亲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他们以后该怎么办?然而,自己是江湖中人,更要讲究道义,自己既然已经跟蔚王妃定好了赌约,就不能食言而肥。怪只怪,当初是自己瞎了眼,自己会被那样一个小姑娘给迷惑,竟然头脑发热,为了她还去行刺蔚王妃。而自己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杀死的小角色而已,在她的眼睛里,人命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昨天自己在外面听得她说的后面的话,却觉得很有些奇怪,她好像是冲着蔚王殿下来的,只是自己还没有弄清楚后面是怎么回事,那个谷易游便是没有让他们几个再听下去了。 难道婧儿之所以想要杀死蔚王府,是因为她看上了蔚王殿下,所以想要杀了蔚王妃取而代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之前蔚王妃不也跟自己说,当初婧儿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晕倒在蔚王府门前的吗?还想尽了办法要留在蔚王府,她八成就是想要借此靠近蔚王殿下。 只是很可怜,包括自己在内的这六个男人竟然都被她的谎言给欺骗了,竟然都是心甘情愿地帮去刺杀蔚王妃。不过现在想想也挺奇怪的,明明她的话里有那么多破绽,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呢?或许那个婧儿真的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就在谷易游打算带着焦浩空离开的时候,温悦汐却是开口道:“在去城楼之前,先带着焦公子去见一见那位婧儿姑娘吧,我想焦公子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跟那位姑娘说,对吧?” 焦浩空怎么都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婧儿的时候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而婧儿刚一听到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就尖叫着道:“别进来!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许进来!”她的声音尖利霸道,可是仔细听的话却能轻而易举地听出里面的惊恐和不安,她是真的很怕别人看到她丑陋的样子。 但是在这个地方,在这种时候,显然是没有人愿意听她发号施令的,谷易游径直推开房门,带着焦浩空走了进去。 如果是换了之前,在看到这张骇人的脸时,焦浩空一定会吓一大跳,但是这几天来,他一直都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那另外五个人的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一想到这张极恐怖、又令人恶心的脸之前是那样一个样子的事情,焦浩空的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不知是因为换了一个皮囊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亲耳听到她承认她拿自己当做棋子的原因,此时看到面前的这个姑娘,焦浩空的心里只有痛恨和厌恶。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现在还好好的,不久之后,自己就能回到峒阳派,回到自己父母的身边,然而就是因为碰到了她,受到了她的蛊惑,才让自己背负上了刺杀王妃的罪名,还要履行赌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那样屈辱的方式,自刎谢罪!她大约真的是自己的灾星,如果当初自己在路上没有碰到她该有多好。 “你的样子可真丑。”这是焦浩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下子就成功刺激到了那婧儿的神经,只听她尖叫着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说谁丑?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儿,拿去喂狗。” 焦浩空看着她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涌出一丝报复的快感,他从谷易游这里听说了,面前这个姑娘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她丑,那自己就偏要说,“我胡说八道?这里有这么多铜镜,难道你眼瞎了吗?竟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径直跟妖怪一样,那个人见了你,不会被你的样子给吓哭?” “你给我住口,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谁?”从她说话这盛气凌人的语气来看,她绝对不是什么失去双亲、家道中落的弱女子,说实话,他很好奇,这个女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总之我是你这辈子都高攀不上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的?能被我利用是你的荣幸,这天底下有多少男人等着被我利用,我还不屑一顾呢。” 焦浩空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这么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愿意利用我了?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祖宗八辈儿啊?我高攀不起?我倒是很想知道知道你究竟是多高贵的人,现在被绑在这里又是什么感受。” “你!”小姑娘气急败坏地看着焦浩空,那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把面前的焦浩空整个给烧干净,但是焦浩空却全然不以为意,不管她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好,她现在被绑在这里,又中了蔚王妃的毒,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了。 “我劝你不要把眼睛瞪得那么大,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奉劝你,还是少激动一些,你这样怒气冲冲的,难道不会扯得脸很痛吗?为了让自己少受一些苦,你还是稍安勿躁吧。” 焦浩空知道既然这个姑娘落在了温悦汐的手上,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自己也能安心了,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我们走吧。”他对身后的谷易游道。 然而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回身看了那婧儿姑娘一眼,“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丑的姑娘,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丑的了。” 说完之后,不理会身后女子的尖叫和咒骂,焦浩空和谷易游一起走出了柴房。 谷易游看了一眼焦浩空,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焦浩空亦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这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 谷易游带着焦浩空径直回了他之前所在的那个房间,房间里的另外五个人见他们进来了,都是起身站了起来。 “怎么样?你们都考虑好了吗?要不要答应我们王妃的要求?” 其中一个站出来,看着谷易游点头道:“是我们都考虑好了,就按蔚王妃说的去做。”他们刚才趁着谷易游离开的时候,都商量好了,虽然这样做很丢脸,但是比脸面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性命啊,如果没有了性命,还要面子做什么? “好,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话,那就跟我走吧。” 谷易游也便是带着他们几个出了蔚王府的大门,而同时还有几个侍卫护送着,防止他们在路上逃走。 一路到了城门处,谷易游把段蔚予的令牌拿出来给守城的侍卫看了看,并且嘱咐了几句,那侍卫立刻就答应了谷易游的要求,让他们带着那六个人上了城楼。 其他一些不明情况的官兵看到这情形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让人上而来城楼了?这可是不允许的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谷易游带着那六个人站上了京城最高的城楼,“好了,可以开始了。” 几个人听到谷易游这样说,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犹豫着开口道:“我们是蠢货,我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水……” “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这如蚊子一般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儿?王妃想要的可不是这个效果,经过谷易游这样一声呵斥,那几个人对视一眼,终于拔高了声音,“我们是蠢货,我们脑子里装的全都是水……” 这一下子便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都像是看稀罕物一样,看着城楼之上,正在不断骂自己的六个人,底下的百姓们都在指指点点,觉得好笑极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人骂自己是蠢货,骂自己脑子进水的? 谷易游则是带着自己的手下在旁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还要两个时辰呢,可有的等了。 他们六个这般一直不停歇地喊着,也是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观,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不停地在猜测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哎,你们看到没有,那旁边坐着的那个是蔚王殿下的随身侍卫啊,难道是跟蔚王府有关系的?” “是,我见过,这可不就是蔚王身边的侍卫吗?话说,最近蔚王府又有什么大事了吗?” “不知道啊,是不是跟启辰的二皇子有关啊,我听说启辰派来的时辰快要来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会跟启辰有关系呢?” 谷易游看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想着这人数应该是差不多了,便是走到那焦浩空的身边道:“行了,该你开始了,别忘了你跟王妃的赌约,别食言,我在这里看着呢。” 焦浩空心中一沉,果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只见谷易游把自己手中的长剑递给他,“等会儿你自己动手,麻利一点,不会他太痛苦的,你自己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怎么样才会更加利索。”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些准备了,但是真看到这把长剑摆在自己的面前,焦浩空的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害怕的,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是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日后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了,不知是何等的伤心,怕是整个峒阳派在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然而,自己还有别的退路吗?自己都已经答应跟蔚王妃赌了,既然赌了,就要遵守规定,自己输了,就要按照规矩受到惩罚。 颤抖着一双手,焦浩空从谷易游的手中接过那把长剑,紧紧握在手中。他暗暗下定了决定,执着长剑站起身来,低头看向下面站着的黑压压的人群。 “各位,我今天站在这里,其实是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说明白。” 看到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下面围观的那些百姓不由都是好奇地看了过去,听到他这样说,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大家应该还记得之前有一个女孩子被蔚王妃逼得跳河自杀的事情,那件事其实是假的,那个女孩儿根本就没有死。你们看到这里的六个人了吗?我们都是被那个女孩子蛊惑去刺杀蔚王妃的,可是事实就是,那个女孩儿根本就没死,她还活着。而且她的身世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她是一个地位颇高,并且会武功的女孩子,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害蔚王妃而已,大家不要被她给骗了。如今我已知道事实真相,但是已经晚了,我只希望不会再有更多的人被她骗了。” 第264章 不属于这里(一更)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那个跳河自杀了的女孩子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京城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为了这件事升平郡主可被骂得不轻,甚至还有人借那个女孩儿的诅咒之言非议她和蔚王殿下的婚礼,可是现如今却告诉他们,他们全都被那个看似柔柔弱弱、可怜无辜的女孩子给耍了?! “我就说升平郡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被人设了圈套。” “得了吧你,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还把升平郡主给骂了一通,这些你都忘了?” 众人正在底下议论着,却听得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朝着城楼上看去,只见方才出声的那位公子,竟是把手中的长剑横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竟是一副要自刎的架势。 “是我自己蠢,被人蛊惑去刺杀蔚王妃,如今事实已明,我也无颜再活在这世上,只有以死谢罪了!” 众人一听这话,胆小一些的赶忙去捂自己的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就在焦浩空手中的长剑要划破自己喉咙的时候,站在焦浩空身后的谷易游自手中弹出一颗石子正好撞在了那柄长剑之上,长剑被谷易游的力道给击中,顿时应声而落,只震得焦浩空的手腕都发麻。 焦浩空顿时转身看向谷易游,谷易游亦是上前走到他的身边,“我们王妃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诚信的人,会不会真的履行赌约,她并非真的想要你死。”在来之前,王妃已经吩咐过自己,如果焦浩空真的愿意按照之前赌约说的那样,自刎谢罪,念在他是被人蛊惑,虽说脑子不好使,但还算是一个重守承诺之人的份儿上,也便饶了他的性命。如果他真的敢毁约,那他的下场和就不仅仅是简单一死而已了。 听了谷易游的这话,焦浩空心中猛地一松,庆幸之余,不由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这的确是蔚王妃的意思吗?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谷易游闻言心道:看来这个惊喜对他来说太突然了一些,继而肯定地点头,“是,是我们王妃亲口说的。” 得到谷易游确定的答案之后,焦浩空双腿一软一下子就瘫倒了在了地上,而目光正好落在了被谷易游打下的那柄长剑上,剑身在阳光下依旧是寒光闪闪,焦浩空心中一阵后怕,若非方才蔚王殿下的侍卫打下了这柄长剑,现下的自己就已经魂归西天了,甚至都不能再看一眼自己的父母……现在他觉得在这城楼上说骂自己蠢已经不算什么了,比起丢脸来,还是性命比较重要,更何况,自己本来就做了丢脸的事情,活该在众人面前丢脸,这样也能让自己后半辈子都记得牢牢的,绝对不能被表象迷惑,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而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温悦汐正坐在距离这里很近的一间酒楼的雅间里,欣赏着他们一句一句骂自己蠢货的情景。 温悦汐站在窗边转头看向坐在桌旁的段蔚予,含笑道:“这间酒楼的掌柜真的应该好好谢谢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今日他这酒楼也不会座无虚席。”大都是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不光是大厅里挤满了人,雅间也都没有空着的了,足以可见大家看热闹的热情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昨天就定好了雅间,不然今天我们也没地方站了。”说罢,她的目光看向此时依旧站在城楼上的六个男人,她想,这一天应该会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难忘的一天。 然而此时的段蔚予眸中却是难掩担忧之色,他一点儿都不在乎那个六个人怎么样,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包括她的出现背后隐藏的真相,他现在唯一能放在心上的就只有温悦汐的身体状况。 虽然段蔚予表面上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是温悦汐未尝看不出来,她对他太熟悉了。所以她不得不把段蔚予的心思引到其他的事情上去,“你说那个告诉我婧儿藏身之处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真的只是单纯帮忙?” 段蔚予摇了摇头,“只怕不见得。” “我也这样觉得。你说,他们这样接二连三地出现,会不会是跟那张藏宝图有关?” 之前他们花了十年的时间在段蔚予的身边安插那个闻思远,取得他的信任,结果却只拿到了半张藏宝图,应该不会就这样算了吧,毕竟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换了谁只怕也是不甘心。不过那个婧儿又说,自己是来帮段蔚予的,只是不知道这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而那个一直躲在暗处没有露面的人又是什么目的?跟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一切还都是如迷雾一般遮在他们的眼前,总觉得之后还会发生更大的事情…… 段蔚予正要开口应她的话,却是听到外面有急匆匆的交不成,好像就是朝着他们过来的。而一直站在一旁的绿弗也是注意到,脸上立刻起了戒备的神情,放轻了脚步走到了门口去。 片刻之后,那脚步声果然在他们所在的雅间门口停下,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谁?”绿弗出声问道。最近不寻常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而除了那个叫婧儿的之外,还有一个至今都身份不明,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之人,他们自然是得提起万分的警惕,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属下有要事向王爷禀报。”外面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听出语气很着急,而绿弗是识得这个声音的,也便是给他开了门。 来人快步进到雅间之中,径直走到了段蔚予的面前,急声禀报道:“王爷,那个婧儿姑娘她不见了。” “不见了?”段蔚予闻言皱眉,分明加派了人手看着,为什么却还是没有看住? “是,她打晕了外面看守的几个侍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柴房里了,身上绑着的绳子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法子给割开了,散落在地上。而人……已经不知所踪,我们找遍了整个蔚王府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估计是已经……逃走了。” 而这个时候,却听到温悦汐不慌不忙地道:“不用担心,就算她跑了也会再回来的,没有我的解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去见人,她又是那样一个爱美的人,怎么会就这样放弃了解药?”说着,只见她转而看向段蔚予,“我们还是先回王府去看看吧,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去了。” 离开了酒楼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回了蔚王府,而他们刚一进王府,就见一个下人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面前,他先是看了看段蔚予,最后却是把目光落在了温悦汐的身上,一时间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显得有些犹豫,“王妃……您的衣服被人给偷走了……” 等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回到房间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衣服被胡乱地仍在了地上,温悦汐捡起其中一件看了一下,上面还被人用剪刀给剪了一个大洞。 简单想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了,那个婧儿……她分明还没有逃走,她还在这蔚王府里! 段蔚予见状眸中闪过凌厉之色,这情形跟上次自己的卧室和书房被人翻动竟是如此相似,那一次也是这样,分明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可是府里这多侍卫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翻遍了整个蔚王府也没有找到那人的身影。 “绿弗,好好守着王妃。” 眼看着段蔚予要转身离去,温悦汐赶紧站起来看着他,“你去哪儿?” “去把人给找出来。”他就不信,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能在蔚王府里突然消失不见。 目送段蔚予走出房间,温悦汐看着这地上散落的自己的衣服,面上的神情也有些沉然,这个叫婧儿的小姑娘竟然也有这样大的本事,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子,究竟是如何能做到这样的?还是说那个地方的人都是这般强悍? 绿弗一边收拾着地上的衣服,一边喃喃道:“看来那个小姑娘的本事不小。”能把守在她门外的那几个侍卫全都放倒,并且不被人发觉地来到王爷和郡主的卧房里来做这些事情,一般人怎么可能做得的?反正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但是,自己也是自幼习武的人,是经过无数严苛的训练的,尚且达不到这样的程度,而那个婧儿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她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高的境地,有些难以想象。 而温悦汐只是看着地上散落着的衣服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外一边的段蔚予则是安排了府里所有的侍卫,挨个房间地找人,正如悦汐所说,她体内的毒没有解,她是绝对不会就此离开的,从方才房间里散落的那一地的衣服来看,那个叫婧儿的女孩子现在肯定还在王府里。 “你们在找我?”一声带着俏皮的清脆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段蔚予立刻抬头去看,但见那屋顶上正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身上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衣裳,脸上遮以同色的面纱,段蔚予认得出这衣裳是温悦汐的,不用问,这个出现在屋顶上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孩子。 段蔚予果断跃身而起,不过那小姑娘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飞身而去,转眼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段蔚予亦是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留下身后一众的侍卫面面相觑。 小姑娘一路引着段蔚予来到了他的书房,这才停下来,转身看向随后进来的段蔚予,语带笑意地道:“没让我失望,你的身手不错,不过还可以更好。” “可你让我失望了,你应该乖乖呆着的。”说话间,段蔚予手中的长剑已经指向了那婧儿姑娘。 可是小姑娘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害怕之色,语气甚至带着一些无奈的娇嗔,“我也不愿意这样的,可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嘛,你的王妃把我害成这副样子,我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好拿她的衣服撒撒气了,除此之外我也没想做什么。” 段蔚予却没有兴趣再理会她了,长剑往前一送,便是要结果了这小姑娘的性命,可是却听得她淡然出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那把长剑的由来吗?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说话间,她的目光却是转向了放在书桌上的那柄长剑,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让自己的属下查这柄长剑的由来,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说!”段蔚予手中的长剑依旧抵在那小姑娘的脖子上,威胁意味十足,若是她稍敢轻举妄动,段蔚予就可以直接割破她的喉咙。 “可以先把剑拿开吗?我不习惯这样被人逼着说话。” 段蔚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道:“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这柄剑的来历的。” 小姑娘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妥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那柄长剑名叫湛影,是前任尊主,也就是蔚王殿下您的外祖父,找来了十二个铸剑名匠合力铸成的,它原本是要作为嫁妆送给您的母亲的,只是在婚礼的前夜出了些事情,婚礼没有了,您的母亲也被赶了出去,流落到这昊黎国来。而这把原本是要作为嫁妆的长剑,也不知所踪,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是谁把这把剑给王爷你的?难道说当初您母亲离开的时候,是带着这把剑一起走的?” 她说着说着,便是低下头来喃喃自语道:“可是不对啊,父亲跟我说过,当初少主离开的时候,全身都被人搜遍了,她不可能带任何东西出去。可是那张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儿?既然全身都被人搜遍了,却没有搜到最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藏宝图?”还是说那个地方的每个人都知道?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段蔚予,“我当然知道,而且很显然的,知道的还不止我一个人,当初你的那个近身侍卫不也是为了那个藏宝图来的吗?” “也?所以你承认你是为了藏宝图来的?”除了要藏宝图之外,他们应该也没有必要来拉自己下水。 小姑娘却是立刻否认道:“错,我当然不是为了藏宝图,藏宝图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吸引力,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的所作所为,当初用那样卑鄙的法子坐上尊主的位置,实在叫人不齿。我父母忍得,我可忍不得,那个人是没有资格坐在尊主的位置上发号施令的,而真正有资格的人是你,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尊主。只要你愿意回去,以你的身份一定能一呼百应,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而且我跟我的家族一定会支持你的,一个区区的昊黎国的王爷算什么,你将来能拥有的,要比现在你拥有的要多得多。” “所以这就是你这次来的目的,为了让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地方?” “是回去,你是属于那里的,不属于这里。而且就算你自己不想搅进这件事情里也没用,他们会主动来找你,比如送来这把剑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吗?而且,我想有一件事,你也很好奇,就是你这几年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你之前的近身侍卫,闻思远。如果我告诉你,他就是现任尊主的亲生儿子,是下一任的尊主,你会不会跟气愤?他潜伏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偷走被你母亲带出来的藏宝图,他们父子两个,一个把你母亲赶出来,一个还欺骗你这么多年,偷走了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难道你能忍?” 第265章 突然晕倒(二更) 听到这样的话,段蔚予不是不惊讶的,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闻思远竟然是那个人的儿子,难怪母妃之前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这般利用的人,论起狠心来,只怕很少有人能赢得过他,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狠得下心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自己仇人的身边做眼线的呢?若是不小心露了馅,那可就一命呜呼了。 见着段蔚予沉默,那小姑娘心知自己的话是起了作用,便是继续道:“王爷您想想看,那个人他能够把自己的儿子派到你身边这么多年来赢得你的信任,可是到最后只拿走了半张藏宝图,他会善罢甘休吗?那这几年来,他为什么会再没了动静呢?不是他不想来找你抢回另一半的藏宝图,而是因为近几年来,他已经无暇顾及你这里了。实话跟你说,现在那个地方已经相当混乱了,从那个人登上尊主的位置之后,另外的三大家族就心有不满,不过他的手里拿捏着所有人的命脉,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最近几年,三大家族的人却是蠢蠢欲动,有的想要取而代之,而有的是想要迎回你,我们真正的尊主。” 这一次小姑娘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嬉笑顽皮的成分,而是十分认真并且带着些尊敬地看着面前的段蔚予,“不管是为了您已经死去的母亲报仇,还是为了您自己,抑或是为了维持那个地方的安稳与平静,我都觉得您应该回到那里去,拿回原本属于您的东西。”话说到这里,那小姑娘竟是在段蔚予的面前跪了下来,以十分谦卑的姿态道:“还请少主能跟婧儿一起回去稳定局势,保住您的先祖打下的基业!” 但是段蔚予却并不能相信面前的这小姑娘,如果她真的只是想要来助自己回去,完全没有必要搞出以前的那些事情来,从那六个被她蛊惑来杀悦汐的男人来看,这个小姑娘并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就连谷易游都被她给蛊惑了,坏了自己的规矩,自己便不能小觑这个小姑娘,对于她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不能轻易相信。 “你也是那三大家族中的人?”如果不是的话,她就不会这样嚣张了,更不可能有机会走出那个地方来到这里。 “是,佟家佟芷婧见过少主!” “你口中称呼我为少主,心里却并未把我当做少主,还是不要这般称呼罢了。” “少主何出此言?方才婧儿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实,不敢欺瞒少主。”声音铿锵有力,听起来底气很足。 但是,段蔚予却显然没有被她说服,“你之前也是这样成功骗了那六个男人的吗?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少主子,便不会做出之前的事情,我丝毫没有看出你对我这个少主子该有的态度。” “如果少主子是指之前我对您的王妃做出的那些事情的话……我承认,我的确是很不喜欢她。当初我也的确是故意晕倒在蔚王府门前,希望您能把我收留在蔚王府,毕竟对于您这个少主子,我还不是很熟悉,我想借由呆在您身边的机会,看看您是不是一个值得让我、以及我的家族费尽心力扶持的少主子。但是您没有留下我,我就只好去平晏侯府找了升平郡主,希望她能把我留在身边,这样我也就能经常见到少主子您,从而达到我的目的。可是没有想到,升平郡主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我。” “就因为这个,你就假装跳河自杀,不仅污蔑她,还破坏喜烛和嫁衣?你做这一切,就只是因为她拒绝了你,没有把你留在身边?” “当然不止是因为,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她配不上您。” 听到这话,段蔚予手中原本已经放下的长剑又是架在了这小姑娘的脖子上,冷声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跟你说过,我很讨厌你说这样的话。”说话间,长剑利刃划破了那小姑娘的脖子,有鲜血立刻渗了出来,氲在剑身之上。 而那小姑娘却紧接着道:“现在我已经改主意了,我原本以为那升平郡主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乐、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可是从她给我下毒这件事,我就知道我错了。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只能给王爷您拖后腿的女人,她是有资格站在王爷您的身边的,为此,我可以跟她道歉。” “她有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不是由你来评定的,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对你说的回去重掌大局之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是需要用到你……” 当段蔚予带着那小姑娘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一众的侍卫在等着了,他们心中都是很好奇,既然这个叫婧儿的小姑娘一直都在王府里,没有离开过,那他们为什么找了这么久,翻遍了整个蔚王府都没有找到?还有上一次,也是这样的状况,那个人把王爷的卧室和书房都翻了一遍,可是他们也是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一样是翻遍了整个蔚王府都没有找到,难道说,上一次也是这个小姑娘? 不管是不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他们这些人也是丢尽了脸面,上一次被人堂而皇之地闯入,任那人翻遍了王爷的卧室和书房,他们竟然毫无察觉,而且还让那人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还有第二次,他们这些人都自诩为精英,可是谁知道竟是被人这样打脸,而且还是两次。所以这些侍卫们看起来都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段蔚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们吩咐道:“把她带回柴房去吧。” “是。”侍卫们见识过这位小姑娘的厉害之后,越发戒备起来,正要上前绑了那佟芷婧,却听得佟芷婧开口道:“不用费这事儿了,若是我想逃的话,你们用什么绑我,我都能逃得掉,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我现在根本也不想逃,若是我逃了,上哪儿去找解药去啊?我可不想一辈子都顶着这样一张脸。” 说罢这些,佟芷婧转而看向段蔚予,“王爷,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个时候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所以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我给绑起来了吧?” 段蔚予冷冷看了她一眼,这才对自己的属下吩咐道:“带她下去吧,不必绑了。” 正如悦汐说的那样,这个小姑娘最在乎的就是她的那张脸,在没有要到解药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看着那些侍卫把佟芷婧给带走,段蔚予正要转身回去岐悠苑,却见得绿弗几乎是跑着朝他这里过来,看到绿弗这般着急的样子,段蔚予的心中不由一紧,能让绿弗着急成这样的,除了悦汐,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吗? 段蔚予这般一想,也是快步朝她走去,同时开口问道:“怎么了?” “王妃晕倒了。”绿弗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蔚王府里的下人从来没有见自己的主子这般失态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王妃。看着段蔚予像是一阵风一样地经过,一旁看见了的下人们正是在心中暗自纳闷,却见绿弗也从后面跟了上来,跟绿弗熟悉一些的人连忙拉住了她,“王爷这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绿弗没功夫多说,把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给扒了下来,口中急声道:“王妃晕倒了。”说完这一句之后,绿弗便是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王妃晕倒了?听到这话的几个下人不由面面相觑,王妃方才回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晕倒了?看王爷方才着急的样子,情况难道很不好? 段蔚予推开房门,径直进了内室,温悦汐已经被绿弗安置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她正安然地睡着,这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段蔚予凑近了她,听到她浅浅的呼吸,这才稍稍放了心。天知道方才他在听到绿弗说温悦汐晕过去的时候,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怎样可怕的猜想。事实上,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心神不宁吗,想着温悦汐身体屡次出现异常的事情,他晚上的时候都时刻保持着几分警觉,生恐温悦汐会发生什么事情。 绿弗进来的时候,看到段蔚予正坐在温悦汐的床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像是怕吵醒了她一样。 “悦汐是怎么晕过去的?”这话虽然是对绿弗说的,但是段蔚予的眼睛并没有看向绿弗,而是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的温悦汐,仿佛担心一眨眼的话,她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一样。 “我当时正在收拾地上的衣服,注意到王妃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抬头看了看她,发现她正趴在桌子上,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王妃是睡着了,试着叫了两声,可是王妃都没有醒,我就只好先把王妃给抱到了床上,见王妃仍旧没有醒来,我就急着去找王爷您了。” 段蔚予听了之后,却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温悦汐看。 绿弗见状,不由开口问道:“要进宫请太医过来给王妃看看吗?” 段蔚予先是沉默了片刻没有开口,然后却是霍然站起身来,对着绿弗道:“你去让人进宫请太医来。”说完之后,他自己却是走了出去。 绿弗见状很是不解,王爷方才急匆匆地赶来,怎么这就又出去了?这是要去哪儿啊?但是她也没有功夫多想这些,现在王妃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不管怎么样,自己得先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段蔚予离开岐悠苑,却是径直去了柴房,那佟芷婧见段蔚予进来,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语带笑意地问道:“怎么?王爷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解药拿来。”段蔚予径直沉声道。 “什么解药?”佟芷婧下意识地反问。 段蔚予闻言,眸中不由闪过片刻的失落,但仍是继续试探道:“你知道是什么解药,别跟我装糊涂。”悦汐的反常是从他们成亲的那天开始的,而那段日子,跟悦汐有矛盾的人正是这个佟芷婧,而且从她假装跳河自杀污蔑悦汐、到喜烛和嫁衣被毁,再到她蛊惑别人来刺杀悦汐这些事情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她在悦汐的身上动了手脚。可是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又真的不像是她。 “谁给你装糊涂了,鬼知道你在说什么。要说解药,不也该是你们给我解药吗?怎么反倒来找我要解药?”佟芷婧的声音已经有些恼火,这什么跟什么啊?那个升平郡主给自己下毒,他倒来给自己要什么解药,等一下…… “是不是那个升平郡主,你的王妃被人下毒了?” 可是段蔚予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转身走了出去,从那佟芷婧听到自己第一句问话之后的反应来看,她的确是不知情的,而后面她的表现也不像是在说谎。而且都到了这时候了,她也没有必要说谎,悦汐出事了,她也就拿不到解药了,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果真的是她在悦汐的身上动了手脚,她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说出来,以便来交换她的解药。对于她这样把容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孩子来说,如果有机会可以拿到解药,应该会不顾一切吧。 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话会是谁?还是说真的没有人对悦汐做什么,真的是她的身体自己出了问题? 绿弗吩咐人去宫里请太医之后,又是回到了温悦汐的床边,看着温悦汐似是安稳睡熟的样子,绿弗心中不禁暗自怀疑,难道是自己弄错了?也许,郡主只是睡着了罢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又是在温悦汐的耳边唤了两声,“郡主,郡主……” 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时候只听得脚步声响起,绿弗下意识转头去看,却原是段蔚予回来了,绿弗连忙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其实她的心里未尝不清楚,郡主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问题,从婚礼那天莫名其妙地差点摔倒开始,郡主的状况似乎越来越不好,经常手心发冷,而且饭也吃得越来越少,可是晕倒却是第一次。 看着在温悦汐床边坐下的段蔚予,绿弗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可千万别让郡主出事啊,郡主才刚刚成亲,好日子刚开始呢,老天爷,你可别这么残忍。 不多时之后,绿弗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还以为是太医请来了,赶忙迎了出去,谁知道出去之后,看到的却是谷易游。 谷易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张口就问绿弗道:“王妃在吗?我来找王妃拿解药的。” 绿弗皱眉道:“还拿什么解药?幸好我出来截住了你,若是你方才进去了,在王爷面前说了这句话,一顿骂是少不了的了。” 听得绿弗这样说,又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妃晕倒了,现在正在里面床上躺着呢,已经让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了,还没到呢,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太医来了,谁知道是你啊。” 谷易游惊讶地看着绿弗,“王妃晕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不久之前,王爷此时正在里面陪着,心情差得很,这个时候你就别进去添堵了。” “哦,行,我知道了。”说着,谷易游转身正要走,却忍不住回头问道:“王妃她没事吧?” 第266章 醒来(一更) 绿弗摇了摇头,神情中难掩担忧,“不知道。”就算是太医来了,恐怕也诊不出什么问题来,郡主这状况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也让太医诊过脉了,结果是跟妙毒夫人一样的,都说郡主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那郡主为什么两次三番地出现状况? 见着绿弗这般神色,谷易游不由轻声劝解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之前王爷已经吩咐下去,要把天底下所有医术好的大夫都找来,总是能治好王妃的。” “希望能吧。”绿弗并没有什么信心。 “绿弗姐姐,太医来了。”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侍女领着宫里来的太医朝这里走了过来,绿弗便也没有再跟谷易游说什么,只引起那太医进了房间。 “王爷,太医到了。”绿弗在一旁提醒道。 这个时候,段蔚予才把视线从躺在床上的温悦汐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跟在绿弗身后走进来的太医。 那太医亦是躬身朝着段蔚予行礼,“见过蔚王殿下。” “先给悦汐把脉吧,方才她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晕过去了。” 那太医听得段蔚予并不是很着急的语气,不由在心中暗道:大家不都说蔚王殿下格外宠爱升平郡主,把她当作心尖儿上的肉一样疼吗?怎么这升平郡主晕倒了,蔚王殿下却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难道这么快就厌倦了?可他们不是才刚成亲吗? 他哪里知道段蔚予不是不着急,而是对诊脉的结果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 事实上,结果也正如段蔚予预料的那样,那太医仔细地给温悦汐诊了脉,却并没有诊出任何的异常来。太医亦是感到有些奇怪,上次也是这样,明明蔚王妃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蔚王殿下却带着蔚王妃进宫诊脉,而这一次……蔚王殿下绝对不至于说谎,那蔚王妃肯定是晕倒了,可是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蔚王妃的脉象都没有什么问题,这可真是奇怪了。 段蔚予一看太医脸上这样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 “启禀王爷,下官……下官才疏学浅,诊不出蔚王妃是因何儿晕倒,可能是……蔚王妃的身子太虚了,所以才……” 段蔚予却是挥了挥手,语气中难掩失望,“算了,绿弗,你送太医出去吧。” 那太医脸上也有些尴尬之色,想他研习医术也有几十年了,当上太医的年头也不短了,可是他实在是探不出蔚王妃这脉象有什么不寻常的。 跟着绿弗走出房门,绿弗还要往前送,那他太医却是开口道:“姑娘,请留步吧。” 离开蔚王府之后,那太医便是回了皇宫,一路上他犹是在纳闷,蔚王妃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晕倒吧,记得上次蔚王殿下带着蔚王妃进宫诊脉的时候说,蔚王妃偶尔会有些头晕,还手心发冷,这么说来蔚王妃的身体的确是有些问题,可是为什么脉象却是正常的呢?自己行了一辈子的医,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而这位太医没有想到刚一回到皇宫,就被太子殿下给叫了去,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今天早上自己还看到太子殿下了,脸色很正常啊,难道是因为太子妃身上的毒才传自己的过去的?可是医治太子妃的事情不是交给赵太医负责的吗? 怀着疑惑的心情,太医来到东宫面见了段怀瑾。 “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谢太子殿下。” 此时的段怀瑾正坐在那里,执笔写着什么,眼睛也不看站在面前的太医,只是沉声问道:“听说吴太医被蔚王殿下给请了去?” 吴太医闻言稍怔了一下,怎么太子殿下会知道这件事?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今天从早上开始,蔚王妃的事情又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宫里又是一个藏不住消息的地方,自己去了蔚王府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不住。 “是,下官刚从蔚王府回来。” “如何?”段怀瑾依旧专注着手上的事情,并没有抬头。 吴太医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一个念头闪过,却是赶紧甩开,主子的心思他们可不能乱猜,紧接着就是出声道:“下官无能,诊不出蔚王妃究竟生了什么病。” 段怀瑾手下的笔略顿了一下,继而又是问道:“蔚王妃怎么了?要请吴太医你去蔚王府给她诊脉?” “蔚王妃不知为何突然晕倒了,所以蔚王殿下就派人来唤了下官过去。奈何下官才疏学浅,诊不出蔚王妃的病症。”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抬眸偷偷看了一眼段怀瑾的表情,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却也暗暗佩服,太子殿下越来越像皇上了,虽然年纪还很轻,但是已经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了,除了他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现在怎么样了?你回来的时候,蔚王妃醒过来了吗?她自己也是大夫,难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这么了吗?”语气平缓和淡漠。 “下官回来的时候,蔚王妃还躺在床上昏睡着,并没有醒。”而蔚王殿下似乎也没有要自己给蔚王妃医治的意思,当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医治脉象很正常的蔚王妃,除了给她开一副补身的药之外,自己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所以,此时的吴太医还是庆幸的,如果蔚王殿下真的让自己医治蔚王妃,自己也真的是没招儿了。 “就算脉象没有问题,那无缘无故晕倒也是有原因的吧?以吴太医你的饿推测,会是什么原因?”段怀瑾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那吴太医暗自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这个也说不准,有可能是身体有些虚,也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比较难判断。”但是这番话说出来,吴太医自己也是没底气,如果真的只是身体虚,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从脉象是能探出来的,可是蔚王妃的脉象却是跟正常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异常,他行医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状况。 此时的段怀瑾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睛来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吴太医,“朝廷花钱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的。”语气相较刚刚添了几分冷意。 那吴太医闻言心中猛地一颤,赶紧跪下来道:“请太子殿下恕罪,下官无能。” 可是他跪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听到段怀瑾的回应,吴太医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好安安分分地在那里跪着,过了许久之中,终于听到段怀瑾开口道:“好了,出去吧。” “是,下官告退。” 吴太医走出去之后,不由暗暗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只是还未等他走出几步,竟是迎面碰上了太子妃言诗云。 额头上的汗珠还没抹干净,吴太医就赶忙朝着言诗云行礼,“见过太子妃。” “免礼吧。”言诗云淡淡道。 带那吴太医起身之后,言诗云却示意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都退下,那吴太医一见这架势,刚刚稳下的一颗心又是提了起来,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待到那些宫女们都退下之后,言诗云这才开口问那吴太医道:“太子殿下叫你进去都说了些什么?” 吴太医闻言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应声道:“没什么,只是问一些话而已。” “问什么话?” 见吴太医沉默着似在斟酌该怎么说,言诗云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问了你有关于蔚王妃病情的事情?” 看样子太子妃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那吴太医只好道:“是,太子殿下是过问了几句。”好尴尬,这三个人的关系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不过从蔚王殿下和蔚王妃来看,人家夫妻两个倒是恩爱的很,应该不会牵扯到其他的。 不等这吴太医细想,只听得言诗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接着问道:“那蔚王妃的情况如何?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 言诗云进去的时候,段怀瑾正坐在窗子底下看着窗外发呆,听到脚步声之后,这才转头看向言诗云,却并未开口说话。 “殿下中午都没怎么吃饭,这是我吩咐人给殿下熬的粥,殿下先喝一点儿垫垫吧。” 段怀瑾却只是淡淡道:“先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儿再喝。” 言诗云走到段怀瑾的身边停下来,轻轻给她按着肩膀,口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殿下是在想蔚王妃的事情吗?” “你是指什么?” “就是今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那个跳河自杀了的小姑娘让人去刺杀蔚王妃的事情?” 段怀瑾坐直身子,语气平淡地道:“如果确有其实,刑部的人自会去处置。” “蔚王妃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我听人说那个小姑娘来头不小,当初喜烛断裂,和蔚王妃嫁衣被毁的事情都是她干的,能在蔚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情,她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但是段怀瑾却似对她说的这些全然不感兴趣,抬头看着她道:“我还有事情要忙,如果你没别的事情的话……” 这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言诗云哪里会听不出来呢,脸上却是若无其事地浮起一抹笑意,体贴地道:“那臣妾就不打扰了,殿下记得把粥喝完,别太劳累了。” 说完这些之后,便是娉娉婷婷地缓步走了出去。 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太子妃脸上的笑意就已经维持不住,他不是不想跟自己谈及温悦汐,而是太担心温悦汐了,而没有办法思考别的事情吧? …… 温悦汐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刺眼得很,连忙抬手想要遮在眼前,可是手臂却好似被什么给压住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让她不由皱起眉头来。 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悦汐,你醒了吗?” 是段蔚予的声音,她原本还混混沌沌的脑袋,慢慢地有些清明了起来,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段蔚予的脸,而此时他正在自己的身边躺着。 “什么时辰了?我起晚了吗?”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温悦汐自己也是有些意外,不过是睡了一觉,声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段蔚予扶着温悦汐坐起来,同时轻声问她道:“你还记得你晕倒之前都发生什么了吗?” “晕倒?!”刚刚靠在软枕上的温悦汐闻言不由惊讶地看着段蔚予,自己晕倒了? “你不记得了?” 温悦汐仔细想了想,喃喃道:“我记得我的衣服被丢了一地,然后你出去了,说是要找到那个婧儿姑娘,然后留我跟绿弗两个人在房间里,绿弗在收拾衣服,我在桌子旁边坐着……” “之后呢?”段蔚予追问道。 温悦汐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你是说……我之后晕倒了?” 段蔚予点头,“是,你晕倒了,是绿弗告诉我的,我进来房间的时候,你已经被绿弗给移到了床上,不过怎么叫都叫不醒你,然后我让人从宫里请了太医过来。” 听到这里,温悦汐不由收紧了抓着被子的手,“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诊出来是吗?” 段蔚予见状,伸手握住温悦汐的手,“没关系,我会给你找更好的大夫的。” 温悦汐看着从窗口透过来的阳光,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难道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 段蔚予并没有立刻回应温悦汐的话,而是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事实上,是两天。” “两天?!”温悦汐惊讶地看着段蔚予,自己竟然昏睡了两天吗?难怪声音会这样沙哑了。再仔细看看段蔚予,竟然发现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温悦汐不由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难道这两天你一直都没有睡觉吗?” 段蔚予却是避而不答,只是起身拉着温悦汐的手,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了,除了喂你喝了些汤之外,你都没吃过饭,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饭菜。” 温悦汐点了点头,却觉得有些心酸,两天了,他肯定都没有休息,一直在守着自己。如果换成自己是他,心里不知会是如何滋味儿,这两天他一定很不好受。 段蔚予刚开口唤了绿弗进来,还没等绿弗走到跟前呢,谷易游就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了,也没了平常的规矩,径直喊道:“王爷,又带来了一个大夫。” “王妃,您醒啦!”这声音是刚刚进到内室里看到温悦汐的绿弗发出的。 “嗯。”温悦汐轻轻应了一声,而绿弗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些泪意,除了段蔚予之外,这两天她也是被吓怕了,感觉郡主甚至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段蔚予转头看向温悦汐,“大夫来了,先让他给你诊诊脉吧,行吗?” 温悦汐点头,“好。”虽然知道结果或许还是一样的,但是试一试总还是有希望的,而且她也不想让段蔚予失望。 片刻之后,谷易游就带着那个大夫走了进来,看到温悦汐已经醒了,谷易游也是开心地道:“王妃,您终于醒了,那六个兔崽子都盼着您早点醒过来呢。” 一旁的绿弗闻言,不由抬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郡主刚醒过来,你就先别说这个了。” 听到谷易游说起这个,温悦汐却是想起了那个婧儿姑娘的事情,不由看向一旁站着的段蔚予,“怎么样?找到那个婧儿了吗?”自己的衣服肯定是他弄的,也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之后,段蔚予找到了她没有。 第267章 爱慕(二更) 段蔚予点头,“找到了。” “那她……” 段蔚予轻轻按住她的手,柔声道:“先别说这个,让大夫给你诊脉要紧。” 那大夫显然有些拘谨,在看到段蔚予让开了床边位置的时候,这才低头走上前去坐下,从药箱里取出一块帕子搭在温悦汐的腕上之后,才把手探了上去。探了半天之后,依旧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只是脸上略带着些疑惑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见状不由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脉象很正常,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怀疑我是装病?”也难怪他会怀疑了,豪门大宅里的女人不都惯常用这一招吗?装病装柔弱来博取自己夫君的爱怜,想来这位大夫以前应该也是见识过没病装病的。不过,自己跟他想象中的状况也不太一样。 那大夫听了之后,连忙起身诚惶诚恐地给温悦汐行了一礼,“王妃误会了,草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那个意思,也万不能明说啊。 温悦汐却是笑着道:“不必那么紧张,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我自己的病我也搞不清楚,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是个医者,却也诊不出自己脉象里的异常,就连我的师父也不止一次给我诊过脉,却也是一无所获,倒不怪大夫你什么都诊不出来了,我想我的病大约不是在身上的。” 那大夫听了温悦汐的话之后,却越发纳闷起来,病不是在身上,那还能是在哪里?这么说来,蔚王妃的确不是故意装病,而是病了,却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但是脉象很正常,脸色也不差,看起来很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啊。 难怪呢,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京城里的同行这两天几乎挨个被请进了蔚王府给蔚王妃看病,可是却都是一无所获,当然怀疑她没病装病的也不在少数,虽说她的确是昏睡了两天,但也极有可能是装的,不然为什么脉象什么的都很正常。 在见到蔚王妃之前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就在刚刚,自己却改变了主意,如果蔚王妃真的是装病的话,就绝对不会在蔚王殿下面前说刚刚的那句话了。 谷易游送那大夫出去的时候,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这两天来,自己送出去的不知道第几个大夫了,可是王妃的病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天底下会有这么奇怪的病吗?脉象什么的都跟正常一样,可偏偏身体就是会是不是出现一些异常?而他们却无法得知,这种异常会不会导致王妃她彻底离开这世上…… 那大夫离开之后,段蔚予立刻就吩咐下人把饭菜端了上来,似乎对方才那个大夫诊脉无果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他越是这样佯装无事,温悦汐越是清楚,其实他的心里很不安。 但是这种不安,又是她没有办法安慰的,唯一的办法只有把他的心思扯到其他事情上去,“我听绿弗说,你又把那个婧儿给关起来了?她这一次老实了吗?话说,她把我的衣服都糟蹋了,你得全部给我买新的……” “悦汐……” “嗯?” “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那句话?” “你方才跟那个大夫说,你的病大约不在身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类似这样的话了,之前自己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没有多想,可是这一次,他觉得悦汐这话似乎有别的深意。 温悦汐咬着筷子怔了一下,然后淡淡笑着道:“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有一种病叫做心病你知道吗?心病就是诊脉诊不出来的。” “那你是什么心病?” 温悦汐笑着摇头,“我哪里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也许,我真的什么病都没有,只是偶尔出这么一点小小的状况,就算我昏迷了两天,这醒来之后不还是好好的吗?” “悦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类似的话她说了不止一次,不像是随口那么简单。 “嗯,我想想啊,前些日子,我的确是瞒着你,把你书桌上放着的那本看了一半的书给藏起来了,你该不会现在跟我算这个账吧?” 段蔚予看着面前脸上带着笑容的温悦汐,原本想要接下去问的话却是收了回去,只是柔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但是温悦汐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状况,跟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她晕倒醒过来之后,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比以前差了很多,好似没有了力气,身上总是软绵绵的。 唤来了谷易游,温悦汐把六粒解药给了他,“这才是真正的解药,给他们吃了之后,便让他们离开吧。” “是。”谷易游接过解药之后,便是转身而去。 而一旁的段蔚予见温悦汐朝他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可是待温悦汐的视线离开他的脸上之后,那抹笑容又迅速消失不见。虽然悦汐表现得一如往常,似乎并没有因这次忽然的晕倒而产生什么不好的状况,可是对于温悦汐十分熟悉的他,却不至于看不出温悦汐行动中之间的不同寻常,她的身体的确比之前虚弱一些了。 而她的状况会不会继续恶化下去,这是段蔚予不敢想象的。 谷易游走出了岐悠苑之后,便是径直去到了关押那六个男人的房间,温悦汐昏迷了两天,他们六个也是紧张地等了两天。原本他们以为从城楼上下来之后就能得到解药的,可是谁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温悦汐就已经晕倒了。 而那个时候他们还笃信着两个时辰之后再得不到另外一半的解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的话,所以当时都快疯了,却没有想到谷易游告诉他们两个时辰的话是假的,等到蔚王府醒来之后,自然会给他们的解药的。当时的心情真是……又气愤有庆幸,原来什么两个时辰都是骗人的,不过是逼他们就范,到城楼里骂了自己两个时辰罢了。 不过幸运的话,这蔚王妃还算信守诺言,到最后也真的把解药给他们了。 “这一次不会是假的了吧?”其中一人不放心地看着谷易游问道。 “如果你怀疑的话,可以不吃啊。”王妃一向说话算话的好吧。 眼看着谷易游就要把自己手中的解药给收回,那人连忙抢了过来,道:“我信,我信。”说完之后,跟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也便都是把解药给吞了下去。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谷易游就要带着他们几个离开蔚王府,却有人扭捏着道:“能不能先给我们找个东西遮住脸啊?面具什么的,我们这个样子出去……” 谷易游的视线在他们几个的脸上扫过,道:“你们的脸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以前的样子,但是这么看着也还好啊,比前几日好多了,这般走出去,也不至于会吓到别人。”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几个的脸不都在城楼上露过来吗?”京城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很容易给认出来的。而且除了焦浩空之外,他们几个人都是住在京城里的,这么出去被人认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谷易游故意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们害怕丢脸吗?当初被人骗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丢脸了?”说完这句话,谷易游心中一哽,这话用在自己身上也是合适的吧?当初自己不也被那个叫婧儿的小姑娘给骗了吗?自己跟他们几个也是半斤八两。 想到这里,谷易游心里就烦躁得很,这件事真的要成为自己一辈子的耻辱了。 于是,只听得他语气不耐地道:“你们先等着,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你们遮住脸,不被别人认出来。” “多谢谷侍卫了。” 谷易游让他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正要出门去给他们寻找遮脸的东西,却听得那焦浩空开口道:“能让我见一见蔚王妃吗?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饶我一命,我想要当面答谢她。” “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这样,你先跟我来,我去跟王妃禀报一声,若是她同意见你,我就把你带进去,如果不愿意见你的话,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好,多谢谷侍卫了。” 绿弗正端了茶水要送进去,却是看到谷易游带着个焦浩空进到了院子里,不由开口问道:“不是刚刚才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正好在外面碰到了你,你进去跟王妃说一声,就说焦浩空想要亲自跟王妃道一声谢,看王妃愿不愿意见他。” 绿弗闻声看了那焦浩空一眼,不由想起那天在城门外他铁了心要刺杀温悦汐的样子,开口的时候语气自然不会怎么好,“道谢?你该不会是别有心思吧?当初口口声声骂我们郡主是多么恶毒的女子,现在又来道什么谢?” 焦浩空被绿弗说得脸红,不由低下头去道:“还请姑娘能够通禀一声,当初是我自己太蠢,轻易被人给蛊惑,犯下这等大错,还好王妃宽宏大量饶过我一命,我是真心想要向她道谢的。” 绿弗见他的态度倒是很诚恳,这才略缓和了脸色,“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警告你,若是你再敢耍什么花样,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蔚王府的大门了。” “是,我知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是真心诚意的。” “行了,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绿弗这才转身端了茶水送到房间里去,没过多久便又是走了出来,对那焦浩空道:“走吧,王妃答应见你了。” “多谢姑娘。”焦浩空朝着绿弗行了一个抱拳礼。 “跟我来吧。” 一旁的谷易游这时候开口道:“你先带他进去,我一会儿再过来。” “知道了。”绿弗应了一声之后,便是带着焦浩空进了段蔚予和温悦汐的房间。 房间里,段蔚予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在看着什么,而温悦汐则是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听着他们的声音,这才抬眸看去,“听说你要见我?” “是,我想来谢谢王妃您。” 温悦汐闻言淡淡笑了,“谢我什么?” “谢谢您最终饶我一命,也谢谢您让我看清了婧儿的真面目。”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知道凡事不能看得太片面,就像自己在面对婧儿的时候,似乎只看到了她美好的一面,只以为那样纯洁善良的女孩子是绝对不会骗人的,而自己以前听到的那些传闻里,有关于升平郡主的传言大多都是不好的。所以自己才会对那个婧儿姑娘的话深信不疑,心甘情愿为了她冒死刺杀蔚王妃,虽然最后证明这只是一个笑话,但是却也让自己从这件事里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的这声‘谢’我收下了,不过除了谢谢我之前,你也应该谢谢你自己,你知道吗?如果当时你在城楼上反悔不肯履行我们之间的赌约,自刎谢罪的话,在场的谷易游就会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也就不能活着站在我面前了,所以说,除了谢我之外,你也应该谢谢你自己的信守诺言。” 焦浩空看着面前的温悦汐,心中暗道:自己以前怎么会相信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呢?她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相反,她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就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而此时,段蔚予却是从书桌旁起身,朝着这里走了过来,“如果焦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走了,毕竟我们蔚王府也不是一个能让人白吃白喝久住下去的地方。” 焦浩空看了段蔚予一眼,这才重新看向温悦汐,“那在下就告辞了,如果以后蔚王妃偶然路过我们峒阳派的话,可以进去看看,若是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吩咐,我自会全力以赴。” “好,我知道了,焦公子一路慢走。” 目送焦浩空走出去之后,温悦汐淡淡笑着道:“这个焦浩空脑袋是白痴了一点,可是人还算是耿直善良。” 段蔚予在温悦汐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捏上她的下巴,“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温悦汐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一下,“什么眼神?” “爱慕的眼神?” 温悦汐闻言不由噗嗤一笑,“什么爱慕的眼神?如果真的是爱慕的眼神,那这个焦公子的变化也太快了吧?前几日还被那个婧儿给迷得晕头转向的,怎么今日就对我用那种爱慕的眼神了?”自己怎么都没有感觉到? 段蔚予伸手把温悦汐给揽入怀中,叹了一口气道:“真想时时刻刻把你搂在怀里,不叫别人看见。”自己是男人,对于这种男人的心思,自然是看得清楚,那个焦浩空看悦汐的眼神明显不一样。要说单纯的感谢,自己是不相信的,不过任他再怎么样,悦汐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无可奈何,只是……转眼看向怀中的温悦汐,这小丫头总是在不知不觉地时候就撩拨了男人的心啊,偏她自己还不自知。 皇宫之中,段怀瑾和言诗云去到皇后的宫中请安,不知怎地,却突然聊到了温悦汐儿的事情。 “本宫听闻,蔚王府已经贴出了告示,给蔚王妃寻找天下名医,这蔚王妃究竟是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听到这话,言诗云不由看了身旁的段怀瑾一眼,见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应了皇后的话道:“儿臣听说,自上次蔚王妃晕倒之后,她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估计是越来越严重了。” 第268章 使臣态度(一更) 皇后颇有些纳闷道:“竟然连宫里的太医都诊不出她的病来,莫非果真是邪祟上身?”早间就有这样的传言,只不过大家也只当是无聊一听罢了,可是如今又是无缘无故地晕倒,在看了这么多大夫之后,却依旧没有能找出病因,这些奇怪的事情都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温悦汐的身上,应该不止是巧合而已吧? “怎么母后您也说这样胡乱猜测的话?”段怀瑾微微蹙眉,“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就麻烦了。” 皇后闻言深深看了段怀瑾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语气淡淡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怎么会被传出去?只是我担心,若是温悦汐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太子妃身上的毒……却不知赵太医一个人是否能找得出解毒的法子。”说话间,她把目光落在了言诗云的身上,里面透露着几分忧虑。 怎么怀瑾的婚事如此不顺?从和温悦汐定亲、退婚,再到跟言诗云定亲,之后成亲,这中间每一次都有诸多不顺,如今终于成亲了,言诗云却又是中了毒,生死难料,总感觉有些厄运缠身的意思。 听到皇后娘娘提起解毒的事情,言诗云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上次温悦汐跟她说的那个法子跟皇后娘娘说了比较好,这以后万一她要是知道了,自己岂不就成了故意欺瞒吗? “母后,其实之前蔚王妃说过一个……”正说着,却感觉胳膊上一重,却原来是一旁段怀瑾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意思很明显,就是阻止自己再往下说。 言诗云不由停了下来转而看向身旁坐着的段怀瑾,而段怀瑾则是看着皇后,紧接着开口道:“之前蔚王妃说解毒的事情不必着急,必须找出一个最稳妥的方法才好,不然只怕很危险,再说,诗云现在的状况很稳定,母后不必如此忧心。” 皇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无奈,“但愿能早一点找到解毒的办法吧。” 而言诗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亦是再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是在走出皇后的寝宫之中,她才是终于忍不住,“殿下方才是担心我说出那个解毒的办法之后,会连累到蔚王妃吗?”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要阻止自己说出蔚王妃告诉自己的那个法子,但是后来一想就有些明白了,当初还是升平郡主的温悦汐之所以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就是因为她中了剧毒,快要死了,为了不连累太子殿下,这才想要在临死之前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升平郡主的症状,虽然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总还是听别人说过那么一两句的,据说当时的升平郡主连日吐血,脸色苍白得几乎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再想想那天升平郡主跟自己说的那个解毒的法子,可不就是借以咳血把体内的毒给咳出来吗?所以说,那天听了升平郡主说了这个法子的太子殿下顿时脸色大变,在升平郡主离开的时候,还那么着急地追了出去,把这些都连起来想一想,言诗云的心里便是有了一个猜测。 当初升平郡主的状况也许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严重,甚至可以说,那时升平郡主要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的时候其实她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她之所以会吐血、看起来虚弱、面无血色,并不是因为她已经快要死了,反而是在解毒的过程。 那天太子殿下听她说完之后,脸色大变,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是啊,他是应该惊讶的,谁会相信一个以前成天追在他屁股后边跑的女孩子,会用这样的办法来跟他解除婚约呢?他被骗了,所有人都被骗了。当初升平郡主之所以要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并非是迫不得已,而是精心策划,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解除婚约。 此时的段怀瑾略显深沉地看着言诗云,开口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徒生波澜?”看来,言诗云也是想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秒。 “殿下是担心母后知道了当初解除婚姻的真相之后,会对蔚王妃有什么不满吗?”就算有不满又能怎么样呢?“升平郡主现在已经嫁给蔚皇叔是蔚王妃了,我想母后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何必这样着急帮她隐瞒呢? 言诗云心中暗自苦笑,何必?其实这其中的原因自己未尝猜不到,太子殿下对于升平郡主始终还是有一份眷恋,就算她如今已经是蔚王殿下的王妃,他亦是不想让皇后娘娘对她有什么不满。 其实从那天太子殿下急忙追出去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能猜得到太子殿下的心思了。如果他真的没有喜欢过升平郡主,就根本不会在意她设圈套解除婚约的事情,他那般急着追上去质问,不过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还在意退婚的事情,还在意升平郡主。 言诗云宁愿自己傻一点,没有想透这些事情,这样的话,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是讨厌升平郡主的,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正如外面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太子殿下对升平郡主从来就只有讨厌,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可是遗憾的是,她还不算一个太笨的人,有些不想明白的事情,却总是能想明白。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件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苦再把它给翻出来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把它翻起来了。” 听到段怀瑾这样说,言诗云也只好应声道:“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提及了。” “还有她说的那个法子,你也别去想了,虽然能解毒,但是对你身体的伤害也挺大的。赵太医也说了,以你现在的状况不必这么着急,短时间内不会毒发的,等找到更稳妥的解毒的办法再说也不晚。” 言诗云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 两人这厢刚走到东宫,一个太监就急匆匆从他们的身后赶来上来,“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段怀瑾认得出这个太监是在自己父皇身边伺候的,不由开口问道:“是父皇有什么吩咐吗?” “皇上传召太子殿下去御书房,有事相商。” 段怀瑾闻言示意言诗云先回去东宫,自己则是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段怀瑾一边走着,一边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那太监,问道:“公公可知父皇是因什么事情叫我过去?” “好像是启辰国那边派来的使臣到了。” 启辰国那边的使臣到了?看来又是一场恶战开始了,启辰国那边自然会极力保住他们二皇子的性命,可是若是放走了启辰的二皇子,他们昊黎的百姓怎么会同意?父皇叫自己过去,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意思。 “儿臣见过父皇。”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闻声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段怀瑾,对他道:“朕叫你过来,是为了启辰二皇子的事情,刚刚得到的消息,明天一早,启辰皇帝派来的那几个使臣就会到达京城了。他们到京之后,定会跟刑部、大理寺一起商讨有关于启辰二皇子定罪的事情,这件事朕想交给你来主持,你以为如何?” 段怀瑾立刻拱手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父皇都已经说出口了,自己断没有回绝的道理,而且对于这件事,他也根本就不想回绝。 只是,至今自己还弄不清父皇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如果启辰那边真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们二皇子的性命,那自己该做如何抉择?是让步还是坚持? “父皇,既然您把这件事交给儿臣了,儿臣有一句话想要请教父皇。” “你说。” “以我们如今掌握的这些证据,依照我们昊黎的律法,那昊黎的二皇子是必死无疑的,可是若是启辰那边坚决阻拦,或者以条件交换的话……儿臣想要知道底线在哪里?” 皇帝闻言只是淡淡地道:“等启辰的使团到了,你就会知道,你完全没有必要问这个。” 段怀瑾虽然心中好奇,但是也不好再继续往下问了,等自己见了启辰那边的使臣,试探试探他们之后再说吧。 段怀瑾正要告退,却听得皇帝吩咐他道:“朕听说蔚王妃病得很厉害,明日你见过启辰来的使臣之后,就带着太子妃去蔚王府探望一下吧,毕竟那启辰二皇子的事情跟她亦是有些莫大的关系,也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一声。” “是,儿臣知道了。” 段怀瑾回去之后,一直都在想皇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启辰的使团到了,你就会知道,你完全没有必要问这个’?难道启辰那边会同意他们对启辰二皇子的处决吗?可是段怀瑾想了想还是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太可能,就算启辰的皇帝相信了,当初启辰的七皇子在昊黎皇宫被人暗杀的事情是启辰的二皇子派人做的,可是那启辰二皇子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他十分看重的嫡子,应该不至于就这么下定决心看着他被处死吧? 这一晚,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却是各有心思。到了第二天一早,段怀瑾便径直出宫去了刑部,而刑部的人也已经得到消息,今天启辰的使臣过到来,所以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过刑部的尚书大人想起那天段蔚予跟他说的那句话,心里到底也比其他人轻松了一些,蔚王殿下那般说总不会是空穴来风,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太子殿下,启辰来的使臣到了,现在要见他们吗?” “带他们进来吧。” “是。” 直到见了从启辰来的这几个使臣,段怀瑾才明白昨日皇帝跟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使臣对于刑部拿出的这些证据都没有意见,甚至都没有一句要反驳的意思,这让原本严阵以待、准备跟启辰的使臣据理力争的刑部官员很是意外,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准备保他们的二皇子了是吗?打算就这么放弃他们的二皇子了? 商议的过程出于意料的顺利,启辰那边的使臣似乎打算全盘接受昊黎这边的说法,只是短时间内还没有商谈到定罪这一步,段怀瑾心中不由暗想,如果知道昊黎这边对他们二皇子的定刑是斩立决,不用这几个启辰的使臣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痛快。 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礼部派来的人把启辰的几个使臣给带出了刑部,找了地方安排他们先住下来,而刑部尚书也是亲自送了段怀瑾离开。 “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蔚王殿下说的还真是对的。” 听到这话,段怀瑾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刑部尚书,“你刚刚说什么?蔚皇叔之前跟你提到事情会很顺利?” “是的,实不相瞒,之前听说启辰要派使臣过来,下官就一直有些担心,不知道启辰那边会是什么态度,担心到时候他们若是执意要带他们的二皇子回去,该怎么办。结果蔚王殿下就跟下官说,不必担心这个,等到启辰的使臣来了事情会更加顺利。” “为什么?”段怀瑾不解。 “下官也不知道,蔚王殿下没有说。” 段怀瑾闻言心中暗自沉思,昨日父皇跟自己说的那话也是这个意思,难道在启辰的使臣来到之前,父皇和蔚皇叔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回到皇宫之后,段怀瑾一直在想这件事,究竟启辰的使臣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而父皇和蔚皇叔又怎么会提前知道? 急于想要知道答案的段怀瑾在匆匆吃过午膳之后,便是带着言诗云一起去了蔚王府。 “父皇昨日嘱咐我带上你一起去蔚王府探望一下蔚王妃,同时跟她说一下启辰使团已经到来的事情,这件事于她而言,也是一件大事。” 言诗云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就算父皇不嘱咐让他来的话,他自己也会来的吧? “请跟奴婢来。”进去蔚王府之后,府里的侍女便是引着他们二人进了前厅。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言诗云不由暗暗打量了一下这蔚王府,上次来的时候是蔚王殿下和升平郡主的婚礼,自己当时也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原来这就是真正的蔚王府,要知道,这里以前可是不许女子进入的。 虽然心里仍是有些别扭,但是言诗云不得不承认,温悦汐的确做了不少很多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言诗云正要喝一口茶来压下心底的酸意,可是茶杯刚递到嘴边,就听到一个声音霍然从耳边传来,“你是谁?” 因为这声音近在咫尺,所以言诗云顿时吓得把手中的茶杯都给扔了出去,并且尖叫了一声。而一旁的段怀瑾立刻站起身来,挡在她的面前,“你是谁?”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女子,但是脸是用面纱遮着的,看不清容貌,从她方才的声音听来,年纪应该还很小。只是她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自己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难道她走路都是没声音的吗? “是我先开口问的,你们应该先回答我才对,这是礼貌。” 段怀瑾还从来没有见过在他面前这般无礼说话的人,一时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而此时的言诗云已经被吓坏了,根本就说不上来什么。 就在这般僵持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礼貌,你自己身上还穿着偷来的我的衣服呢,你倒是有礼貌。” 第269章 生病之谜(二更) 听到这声音,那蒙着面纱的小姑娘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有能耐就把解药给我啊,你都把我给弄成这幅样子了,我穿你一件衣服又怎么了?” 说完之后,竟是身影一闪,快速离去了,看得言诗云一阵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别说是她,就连段怀瑾见状都是愣住了,如果不是自己眼花,那这个小姑娘的功力也太不同寻常了,能做到这种程度,放眼天下估计也找不出几个,可是听她的声音年纪分明还小得很。 看到段怀瑾和言诗云这样,温悦汐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自己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从段蔚予和绿弗的言语之间,自己也能听得出那个佟芷婧的武功很高,是那种超乎一般的高。 “她是谁?”段怀瑾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蔚王府里来了这样一个小姑娘?话刚问出,他的脑筋一转,一个念头立刻浮现在脑海之中,“难道是……传闻中的那个跳河自杀的小姑娘?” 温悦汐闻言轻轻点头,“是,就是她。” 可是既然找到了她,不应该把她送到官府吗?就算不送到官府,他们打算自己处置,可是也不该这么放她到处乱跑吧?都不把她给控制起来的吗?她的武功这样高,随时都可能会逃走的吧? “打算把她怎么办?” 听到端怀集你这样问,温悦汐不由跟身边的段蔚予对视了一眼,这才应道:“还没想好,暂时不会把她怎么样,还有事情想要让她帮忙去办。” 言诗云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恢复了些冷静,不由抬眸看着温悦汐问道:“可是她会逃走的吧?就这么任她来去自如吗?”刚刚真是把自己给吓到了,完全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段蔚予取走温悦汐手里的茶盏,一边应着言诗云的话道:“她现在中了悦汐的毒,没有解药,就算让她离开,她也不会走的。”说完之后,对一旁候着的侍女吩咐道:“以后别给王妃上茶了,她现在不能喝茶。” 段怀瑾和言诗云听了之后都很是疑惑,不能喝茶?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得温悦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大夫不过是什么都没诊出来,觉得脸上没有面子,才胡乱说了这一句话,你倒是当真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温悦汐话里的意思,只是这样做能安心一些。 言诗云见状,开口问道:“王妃不能喝茶吗?” 温悦汐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大夫随口乱说而已,他根本也没诊出什么来,只是为了不丢面子,说了喝茶对我身体不好的话,其实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这几日自己已经看了无数的大夫了,可是结果都是一样,也有些想要趁此敛财或者博出名的,想了一些奇怪的招数和方子,全都不靠谱,不过是唬人罢了。 “王妃的身子最近好些了吗?” 温悦汐含笑道:“好不好的,脉象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自己也明显感觉到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好似身上的力气越发被人抽走了一般,她自己的心里何尝不害怕,只是看到段蔚予那双深沉担忧的眼睛,她就只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乐观开朗一些。 “好了,不说我了。听说,今日启辰的使臣已经到了京城了,太子殿下见过他们了吗?” 说起这个,段怀瑾正好有话要问段蔚予,也便顺着温悦汐的话说了下去,“是,我在刑部见的他们,今天上午在刑部之中,已经商讨了不少的细节,他们都很配合,出乎我意料的配合。不过,我想,这情况应该是蔚皇叔您早就预料到的吧?” 段蔚予闻言,先是看了言诗云一眼,这才对段怀瑾道:“既然谈到了这件事,那我们就去书房多聊几句吧。” 温悦汐见状,亦是明白了段蔚予的意思,这其中的内幕还是不要让太子妃知道的好,这件事本来也就是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就听得温悦汐含笑道:“你们去书房谈事情吧,我陪着太子妃去后花园逛逛。” 走出前厅,段怀瑾跟着段蔚予一起去了书房,段蔚予的书房里零零碎碎地摆放着温悦汐的许多东西,让这间原本冷硬的书房添了几分柔和。 段怀瑾的视线落在茶几上那盘未下完的棋上,稍稍愣了片刻。 直到段蔚予的声音换回了他的思绪,“坐吧。” 段怀瑾坐下之后,段蔚予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想到问我这个话的?”是皇上告诉他的? “我今天听刑部的尚书大人说,他曾经因为启辰国使臣要来的事情而烦恼不已,而当时皇叔您跟他说,让他不必烦恼,启辰的使臣来到之后,事情只会更加顺利。我想知道皇叔您未卜先知的理由是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段蔚予略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虽然说这是个秘密,但是跟太子你说了也无妨。我之所以跟刑部尚书大人那样说,是因为,启辰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是他的七皇子溥承蕴。” 这最后一句话委实惊到了段怀瑾,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个可能,天下人都知道,这么多年来启辰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都在明争暗斗,就是因为启辰国的储君将会从他们二人之中选出,启辰其他皇子根本就是已经出局的状态,谁会想到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启辰的储君还有别的人选? “此话当真?蔚皇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无怪段怀瑾会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乍一听之下真的很难叫人相信,七皇子溥承蕴?那么不起眼的一个皇子,可以随时推出来和亲,怎么会是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 “不然当初七皇子来和亲的时候,为什么突遭袭击差点被人杀掉?那启辰的二皇子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不会对一个无足轻重、对自己完全没有阻碍的兄弟动手,而这一点当初我套他话的时候,他也亲口承认了。他之所以会对七皇子痛下杀手,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启辰皇帝想要立七皇子为储君的事实。” 段怀瑾这下明白了,“怪不得……那二皇子既然得知了这样机密的事情,那就肯定在启辰皇帝的身边埋下了眼线,启辰皇帝怎么会轻饶了他?再加上昊黎这边的百姓已经群情激愤,他或许有心保自己儿子的性命,但是也是有心无力了。”仔细考量一下,在这种情形之下,启辰的皇帝的确是没有必要费心费力再保着那位二皇子了。 “如果之前还只是怀疑,并不确定的话,当我打听到启辰皇帝派来的那几个使臣是谁之后,我就更加肯定了启辰皇帝也不打算在留着那位二皇子了。” “使臣?”段怀瑾不由问道。 “启辰皇帝这次派来的这几个使臣都是亲近大皇子一派的,启辰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两个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明争暗斗、势同水火,如今大皇子一派的人抓到了这个机会,别说是为那二皇子开脱罪责了,他们也巴不得趁着这次机会赶紧弄死那位二皇子,他们以为这样一来,自己的主子就肯定能坐上储君的位置了。”殊不知,启辰的皇帝却还另有打算,他们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二皇子。 听完段蔚予说了这些,段怀瑾的心里不由一阵发冷,他已经彻底明白启辰皇帝的意图了,他想让自己的七皇子,也就是溥承蕴继承自己的皇位,但是溥承蕴既非嫡出,母族又没有什么势力,可以说他在储位之争中毫无胜算。如果提早露出要立他为储的意思,大皇子和二皇子身后那强大的势力会把七皇子吃得连渣儿都不剩,所以他要让自己所有儿子当中最有势力的两个去争、去抢,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失去民心的时候,再立他原本就属意的七皇子就名正言顺了。 所以说,那启辰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根本就是被自己的父皇推出来的两个靶子,是为七皇子挡箭用的。 果真这才是帝王之家的亲情吗?再联想到自身,段怀瑾心中不由升起一种猜疑。 段蔚予见段怀瑾的脸色变了变,便是轻然出声道:“你父皇跟启辰的皇帝不一样,而你从始至终都是皇上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不必乱想。” 段怀瑾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问段怀瑾道:“这件事我父皇也已经知道了,是吗?”要不然,父皇也不会跟自己说那样的话了,很显然他也是事先就知道的。 “是,皇上已经知道了。” “是从皇叔您这里知道的吗?” 段蔚予没有否认,“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段怀瑾看着段蔚予久久没有说话,这是他一直都感到很奇怪的事情,皇叔手底下的人似乎都很强,尤其是打探消息的能力,有这样一位皇弟,如果换了自己,自己肯定会十分在意的,可是父皇却好似从来都不介意一样,明知道皇叔的手底下养着一帮人,却从来不过问。甚至还一直都很信任他,比如这次的事情,父皇明明都已经跟皇叔商量过了,却没有跟自己提起过,有重要事情的时候,父皇总是先找来皇叔商量。难道父皇连一刻怀疑都没有吗?他就不担心自己这个皇弟会谋反? 可是之前自己问起这个时候,母后是厉声斥责自己,让自己以后不许再问,可是自己总觉得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谈完这些事情之后,段怀瑾和段蔚予一起走出书房,知道真相之后的段怀瑾轻松了很多,看来接下来的事情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既然启辰的皇帝都想让那位二皇子死,那处决了他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二人进到后花园的时候,温悦汐和言诗云正坐在那里说话,温悦汐手里拿着一把剪刀闲闲剪着面前的花枝,不过她似乎是使不上力一般,一剪刀下去,花枝却还是好好的,这让她不由蹙起眉头,眼神中有忧色闪过。 坐在一旁的言诗云见了,赶紧接过她手中的花剪,开口道:“王妃你还病着呢,还是我来帮你吧。” 见言诗云伸手要取走自己手中的剪刀,温悦汐也没有拒绝,任由她接了过去,抬眸之间却看到段蔚予和段怀瑾走了过来,便是笑着轻声道:“他们来了。” 段蔚予径直走到温悦汐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样?累了吗?”悦汐的身体越发不行了,虽然她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无事,但是有些事情是瞒不过去的。 正如自己,虽然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其实内心里早就焦躁不安了,不过是不想在悦汐的面前表现出来罢了,估计她也是一样的。 温悦汐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而段怀瑾却是开口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了。” 唤来人送了段怀瑾和言诗云出去之后,段蔚予径直抱起温悦汐回了房间。 言诗云和段怀瑾一起走出蔚王府的大门,言诗云不由疑惑地问道:“不过短短的几日时间,蔚王妃的身体已经这般严重了吗?不过是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她竟然连剪下花枝的力气都没有了。”虽说对于温悦汐,她是有些嫉妒,但是毕竟温悦汐当初也算是从温珺雅的手底下救过她的性命,看到温悦汐现下这般,她的心里也是有些酸酸的。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蔚王妃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不敢往下想。 段怀瑾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言诗云,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沉重。 他们二人真要上了马车,却见一人一马朝这里飞奔而来,那人见是段怀瑾和言诗云,赶紧下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你是……?” “小的是刑部的人,有事来见蔚王殿下和蔚王妃。” 刑部的人来找蔚王殿下和蔚王妃?难道还是那启辰二皇子的事情? “何事?” “是蔚王妃的叔父,温大人说有要事要见蔚王妃。” 温悦汐的叔父?他不是已经被关在天牢里了吗?怎么又要见温悦汐了? “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吗?”段怀瑾有些好奇。 “好像是跟蔚王妃的病有关,他也只说了这么多,说是事关蔚王妃的性命,一定要见到蔚王妃之后,亲口跟她说。” “那你赶快进去吧。”虽然很好奇温韦良这个时候要见温悦汐究竟是为了何事,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而且温韦良的意思也很明确,只有见了温悦汐才会说,看来这件事应该是挺私密的。 坐上了马车之后,言诗云不由好奇地开口道:“殿下以为那温韦良这话是真的吗?他真的知道蔚王妃生病的秘密?” 段怀瑾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准,或许他只是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想要抓住这根稻草。”不过他内心里当然是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温韦良真的知道温悦汐生病的原因,并且知道如何才能治好她的病,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只是段怀瑾的心里对这件事总是持怀疑的态度的,因为温韦良这个人本来也就不值得信任,从他以前干的那些事情来看,他这个人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 “或许,那位温大人真的知道内情吧,毕竟蔚王妃这样的病来得太蹊跷了,或许是有什么秘密,那温大人毕竟是她的叔父,想必是知道些什么。” 第270章 交换条件(一更)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不敢这样叫人请蔚王殿下和蔚王妃过去的吧? 就在他们的马车驶离不久之后,蔚王府的下人们又是牵了一辆马车来停在蔚王府的门前,很快,段蔚予和温悦汐便是从王府里走了出来,先后上了马车,之后那马车便是朝着刑部的方向去了。 马车之内,段蔚予轻轻握住温悦汐的手,他手心里的温度缓缓熨帖在温悦汐的手背上,二人之间虽是无声沉默,但是却也猜得出对方心中在想什么,对于这次见面,他们两个都无比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王爷、王妃,前面就是了。” 躺在牢房之中的温韦良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立刻从冷硬粗糙的石床上坐了起来,耳边听得脚步声越发接近,他的一颗心亦是咚咚跳得极快,这大约是他唯一可以走出牢房的机会了。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中不见天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究竟多长时间了?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了?完全分辨不清,因为在这里,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也许是上天可怜自己,所以才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可以走出去的机会,温韦良暗暗握紧了拳头,待会儿在蔚王和温悦汐面前,自己绝不能落了怯。 温悦汐站在牢房的门前,一旁的狱卒正低着头开锁。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里面、神情安然的温韦良的身上,而此时温韦良也赈灾看着她,神色平淡,如果不是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倒好像只是普通的聊天一样。 牢房的门打开了,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走了进去,眼前的温韦良已经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头发散乱、浑身邋遢,整个人比以前老了很多。 “悦汐,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蔚王妃了,几年过去了,你竟成了蔚王妃了,没有想到啊。”温韦良抬眼看着温悦汐,神情复杂。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最终也没有嫁给太子殿下,而是成了蔚王妃。这孩子自从那次落水醒来之后,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而她落水的那一年正是十二岁…… “客套的话我想应该不必说了,你知道我之所以来见你是为了什么。”温悦汐显然没有跟温韦良闲话家常的意思。 “是,我明白你为什么愿意来见我。”温韦良说这话的时候不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个狱卒,“只是这件事只怕不好让外人知道。” 段蔚予闻言转头看向身后候着的那狱卒,道:“你先退下吧。” “是。” 待那狱卒退下之后,温悦汐才开口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对于我的病,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如果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了你,你又能帮我做到什么?”很显然温韦良并不是因为什么亲情才找温悦汐来,他有他自己的目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交换而已。 听到温韦良这样说,温悦汐和段蔚予并不感到意外,如果温韦良什么都不要,才叫人想不通。 “你想要什么?” “我要离开监牢,你们必须要给我一笔银子,足够我跟珺雅两个过完下半辈子。”说到这里,温韦良的眸光一变,也不知珺雅怎么样了,虽然他一直身处天牢,但是对于温珺雅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是那些狱卒告诉他的。’ 当然,这些狱卒并非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一种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心思,对于无聊的他们来说,眼看着一个曾经那么高高在上、他们只能仰望的朝中大臣,如今被关牢房,终年不见天日,他们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当然也不会错过把温珺雅在太后面前失宠而被送走的事情告诉温韦良。 温韦良在这世上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在听到消息之后,他几乎夜夜难眠,担心温珺雅会不会出什么事情。而就在昨日他偶然间听到两个来巡监的狱卒在谈论温悦汐生病的事情,这才找到了可以出去的机会。 温悦汐却只是冷冷看着温韦良,“你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你知道要满足你的要求有多困难吗?你的罪名可是贪污受贿,怎么可能出去?” 温韦良闻言便是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段蔚予的身上,“可是我相信蔚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比起悦汐你的性命来,我的这点要求应该不算什么吧?蔚王殿下,如果你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的话,我也不勉强,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妃慢慢死去好了。”自己昨天听到那两个狱卒说,蔚王殿下已经光招天下名医,不知有多少的大夫都已经上门给温悦汐诊过脉了,可是却一无所获,这个时候他们除了答应自己的要求,并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温悦汐略带着恼意地看着面前的温韦良,他这态度,摆明了趁火打劫,“温大人,只凭你这空口白牙,我可没有办法相信你的话,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也是,我这样说,你会怀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我便先透露一些给你,若是听我说了接下来的这些话之后,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温悦汐闻言眸光一深,从温韦良的语气和神态来看,他似乎是很有信心,难道说他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洗耳恭听。”自己也很好奇,他究竟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蔚王妃应该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掉入御花园池中的事情吧?” “当然记得,我并非是失足‘掉入’,这其中的内幕我想温大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温韦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定把这笔账算在了珺雅的身上,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无论当初是不是珺雅,你命里都一定会遭遇那一劫。自那之后,你的命运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切都并非是偶然,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温悦汐听着温韦良的话,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她的手心里都在冒冷汗了,他这话的意思是……十二岁那年,无论是不是温珺雅,温悦汐都会落水,而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那么自己也并非是偶然间才来到这里,亦是注定的? 温悦汐面上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温韦良,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难道说对于自己的来历他也知道? 可是不对啊,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会什么都不说了。如果他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怎么可能一直以来都保持沉默? “悦汐?”段蔚予注意到温悦汐神情的不寻常,不由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没事吧?” 温悦汐这才收回了放在温韦良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段蔚予,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先镇定一下,温韦良不可能知道全部事情的经过,自己不能先慌起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先试探一下,他究竟知道多少。 “因为你十二岁那年命里终有一劫,这是你出生的那天,你父母就知道的事情。” “把话说清楚。”一出生就知道?真的有这么玄乎?可是自己的灵魂覆身在自己的前世身上,不也很玄乎吗? 温韦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往事,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出生的那天,外面是下着雪的,你母亲生了好久才把你给生下来。不过还好,有惊无险,最终还是母女平安。当日给你母亲接生的稳婆离开的时候,是你父亲亲自送出去的,而凑巧的是,你父亲送那稳婆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道士经过。你父亲看着外面雪下得大,便请那道士先进屋歇歇脚,等雪停了再走。那个道士想来也是感激,听闻府里添了新丁,便想祝贺一下,可是他见了你之后,面色却变了。” “他说我十二岁那年命里有一劫?”又是一个道士,当时自己遇到的也是一个道士,自己只以为他说的是骗人的话,却原来真的有这样邪门的事情吗? 温韦良却是摇头,“不,他当时说的是,你这孩子必定活不过十二岁。”所以,当时他听到温悦汐在皇宫里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他心里想着,看来那个道士的话应验了,悦汐果真注定活不过十二岁。 但是让他惊讶的是,温悦汐竟然在昏迷了几天之后还能醒过来,并且醒来之后,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起先他只是疑惑了一阵儿,后来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想着,也许真的只是凑巧罢了,什么道士所言活不过十二岁,估计也是骗人的。然而,现如今温悦汐这忽如其来的病却让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从始至终,温悦汐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太不寻常了,生病了,却脉象无异,这显然并不是简单的生病,肯定还跟当初的那件事有关系。 “可是我现在不还是好好地活着吗?那个道士说的话,并没有应验,我活过了十二岁。”虽然温悦汐嘴上这样说,但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温韦良的话,那个道士看来是真有些本事的,就跟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个道士一样。虽然当初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的确是应验了。她现在只好继续去探探温韦良的意思,看看他要怎么来跟自己交换条件。 “是,你是好好地活着,活过了十二岁。那是因为,你父母后来又去找了那个道士,才为你化解了那场劫数,可是如今……你自己的状况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认为这一次如果找不到当初的那个道士,你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温悦汐明白了,他是想用那个道士的下落来交换他刚刚说的条件。 “你知道那个道士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当初是你父亲亲口告诉我。” “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温韦良闻言摇了摇头,“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只好继续坐我的牢,而你……很快就要死去,我想损失更大的应该是你。” “可是你只说这些,我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你,或者,你知道当初那个道士是用什么办法帮我化解的那一劫吗?” “我当时并没有跟着一起去,所以我并不知道。但是从你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来看,那个道士并不是骗人的,他很显然有一些本事,你现在的病跟当初的事情应该也很有关系。话我就说到这里,信与不信全在于你。若是你信我说的,我便把如何找到那个道士告诉你,如果你不信,那我们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我继续做我的牢,而你也便回蔚王府去,就是不知道你还能在蔚王府里呆多久。” 事实上,就连温韦良自己当初也不信那个道士的话,只以为他是坑蒙拐骗的罢了,可是现下他却是相信了。如果十二岁那年的意外还可以说是巧合的话,那现在这场不知道因何而起的病无疑就证实了当初那个道士的话,虽然不知道当初那个道士是怎么化解她十二岁时的劫难的,但是很显然他做了什么很有效的事情。其实,当初自己的弟弟抱着悦汐回到京城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他,但是他只是敷衍了自己几句,并没有说清楚。而当时自己对这件事也不感兴趣,以为是他们夫妻两个大惊小怪,被那道士骗了,所以也没有多问。 早知有今日,自己当初应该多问两句的。 温韦良的话已经说完了,正在等着温悦汐回应,可是温悦汐的心中仍是有些犹豫,温韦良这个人不可信,也许他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可他未必就真的知道那个道士的下落。 然而,就在温悦汐还在犹豫的事情,只听得段蔚予开口道:“好,本王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们如何找到那个道士,你方才说的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你。把你放出这个牢笼,还有,给你足够后半辈子花的银子,让你跟你的女儿在一起,这些本王都答应你。不过,”段蔚予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你应该知道我段蔚予是什么人,若是你敢骗我,你的下场就绝不会比现在好。” 温韦良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颤,随即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王爷放心,既然我敢提出这样的条件,就一定会做到答应你们的事情。只要蔚王殿下能把从这天牢之中弄出去,并且让我跟珺雅见面,我就立刻告诉你们应该去那里找当年的那个道士。” “好,一言为定。” 说好之后,段蔚予便是拉着温悦汐的手离开了,身后的温韦良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答应了。 走出监牢之后,温悦汐站定了脚步,段蔚予转身看她,“怎么了?” “你真的相信温韦良吗?万一他是骗我们的呢?” “悦汐,无论是真是假,我必须去试一试。”他从内心里是愿意相信温韦良的话的,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他最起码知道该如何把悦汐留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看着她一天天地虚弱下去,直到…… “可是把天牢里的犯人放出来,这根本不是一件小事……”皇上会答应吗?百姓们知道了会怎么议论?他会成为众矢之的的,身为皇族,却公然藐视王法,自己不想他为万分所指。 第271章 他怎么来了?(二更) 段蔚予自然也很清楚,温悦汐心里担心的是什么,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要能让温悦汐好起来,别说是把温韦良从天牢里弄出来,任何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王爷、王妃,尚书大人派小的来请你们过去一趟。” 原本这刑部的尚书大人就是打算把启辰二皇子案子的进展跟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人说一说的,毕竟启辰二皇子的两件案子都跟蔚王妃有关系。但是因为最近温悦汐的身体越发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感去打扰,但是知道段蔚予和温悦汐来了刑部,也便趁机把情况跟他们二人说了,以免有什么不妥之处。 “因为听闻那温韦良说要见王妃,是跟王妃的病有关系的,所以下官才派人去请了王爷和王妃过来,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和王妃恕罪。” “大人不必这般,本王却是应该多谢大人您及时派人去了蔚王府。” 刑部尚书大人闻言,心中暗暗思索,听蔚王殿下这话里的意思,看来那个温韦良真的说了一些有用的事情,只是奇怪的是,那温韦良一直都在天牢之中关着,他能知道些什么? “尚书大人请我们二人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有关于那启辰二皇子的事情,下官想着这件事跟蔚王妃有关,所以有些事情应该先让蔚王妃听一听。虽然那启辰的二皇子仍然否认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但是有证人在,而且启辰那边使臣的态度也很明朗,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我们跟大理寺那边已经商议过了,会主张给启辰的二皇子判斩立决,太子的意思也是不反对的。”只是启辰那边的使臣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想着,若是蔚王殿下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是认真的话,那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对于这个结果,段蔚予和温悦汐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并未有什么意外。 段蔚予和温悦汐正要起身告辞,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高喊着什么,那刑部的尚书大人听了之后,不由皱着眉头走了出去,这下子他听清外面的人在喊什么了,脸色立刻煞白。 “启辰二皇子逃走了!” 整个刑部都乱了起来,那尚书大人也顾不得段蔚予和温悦汐了,几乎是小跑着去安排人里里外外地搜查。 不多时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也是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溥烨然竟然跑了,看来他也是没招儿了,他这一逃就算是坐实了他的罪名,算是畏罪潜逃了。 “溥烨然这么多年的二皇子也不是白当的,他跟启辰的大皇子两个斗了这么久,本事也不会太低,他这一逃,只怕还真的不容易找到他。原本以为他的死期就要到了,没成想却被他逃了出去。”能在昊黎皇宫里安插眼线的人,的确是不容小觑。 温悦汐却是摇了摇头,“人都是怕死的,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费尽心机逃走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他逃了未必就比不逃来得好。他若是不逃,不过是一死,一了百了的。他这般逃了,就一辈子是逃犯,只要不被人给抓住就一直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就像是一只不能见光的老鼠,人人喊打。颠沛流离尚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要时刻提心吊胆,晚上都不敢合上眼睛。”所以说,未必逃了之后,日子就会比较好过。 段蔚予心中亦是赞同温悦汐的话,就算昊黎这边不找他,启辰的皇帝也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费尽全力找他的,因为他知道那个秘密,有关于储君的秘密。如果启辰的储君知道了溥烨然逃走的消息之后,只怕会比任何人还要紧张。这也就意味着,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泡汤了,如果溥烨然一辈子不出现还好,如果他出现了,把这件事捅破了,那不仅是溥烨然,就连他的大皇子只怕都会造反。 而想想看,以溥烨然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安于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日子,他肯定会再回去的。如果他再回去,要么是找启辰的皇帝报复,要么是联合大皇子一起报复,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启辰的皇帝想要看到的,所以他肯定会比昊黎这般更着急。 刑部的人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溥烨然的踪迹,很显然他是已经逃出去了的。 段蔚予和温悦汐也并没有在刑部里多留,离开刑部之后,他们就回了蔚王府。 而王府之中,绿弗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就等着他们回来之后听消息了。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个结果,她也希望那个温韦良真的知道些什么。 远远地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的身影出现,绿弗就赶紧迎了上去,“郡主,怎么样?”从他们二人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 段蔚予轻轻摸了摸温悦汐的脑袋,对她道:“你先跟绿弗回房去吧,我去书房里跟谷易游吩咐一些事情。” 温悦汐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之后,却只是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绿弗见状心中感觉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开口问什么,只是扶着温悦汐的手臂,把她给扶回了房间。 “郡主还好吗?”绿弗把温悦汐扶到床上坐了下来,方才在离开王府的时候,郡主看起来就已经有些累了,这又是去了刑部许久,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 “我还好。”温悦汐淡淡开口道。 其实她知道段蔚予是要吩咐谷易游什么,只是把人弄出天牢这种事情,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会引火烧身啊。 “是……好消息吗?”绿弗一边把手中的茶水递给温悦汐,一边忍不住问道。 温悦汐闻言淡淡笑了笑,“算是好消息吧。” 绿弗立刻激动地道:“是吗?” 不等她接着问下去,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绿弗下意识转过身去,只见是一个侍女朝着里间里来了。 “有什么事情吗?”绿弗问道。 “王妃,外面又来了位大夫,现在要见吗?”王爷现下正在书房里不知道在跟谷侍卫说些什么,她们不好进去打扰,就只好来问问看王妃的意思。 温悦汐闻言摇了摇头,“算了,不见了。”她本来也不认为自己的病是出在身体上的,连师父都诊不出自己脉象的异常来,再加上之前那么多大夫都没有诊出个所以然来,想来就算再来一百个大夫也是不顶用的。别人不清楚,温悦汐自己却清楚得很,自己跟常人不同,自然不能以常人之法度之。如果之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在今日听了温韦良的那些话之后,她就更加确信,自己的病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病,不是大夫能治好的。 “那……要奴婢去回了那大夫吗?”侍女有些犹豫。 “去回了吧。” 一旁的绿弗却是唤住那个侍女,然后劝解温悦汐道:“郡主,还是先让那大夫看一看吧,既然人家都已经来了,万一要是有法子呢?” 温悦汐心道:怎么可能有法子? 不过见绿弗这般忧心,她想了想,还是道:“算了,让他进来吧。”聊以安慰。 “是,奴婢这就请他们过来。” 他们?温悦汐心道:这大夫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多时之后,那侍女便是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手里拿着药箱自然是大夫,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却一直低着头…… “这位是……?” 待那人抬起头来,温悦汐面上不由惊诧,他怎么来了? ------题外话------ 今天的二更字数少了,明天补上。 第272章 怎么这么丑?(一更) 一旁的绿弗抬眼一看,脸上亦是露出意外的神情,这不是启辰恭阳侯府的小侯爷吗?他……绿弗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温悦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从启辰的京城来到这里,可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 司空禹却没有回答温悦汐的话,只是道:“先让大夫给你诊脉吧。” 绿弗闻言眼神询问着看向温悦汐,见得温悦汐冲她点头之后,这才请了那大夫在温悦汐的床前坐了下来。 只见那大夫伸手探上温悦汐的手腕,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温悦汐瞥见那大夫脸上也有些紧张之色,便是轻声开口道:“先生不必顾虑,直说就是。” 这大夫原是被司空禹给找来的,他当时还不知是给蔚王妃诊脉,一直到方才进了蔚王府的大门才知晓事实。这蔚王妃的事情,他自然是听说了,据说已经有不少的大夫上门给蔚王妃诊治,可是没有一个大夫能诊出蔚王妃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就连宫中的太医也是一无所获。自己本来没想蹚这趟浑水,如果早知道是来给蔚王妃看病,自己就不来了,给权贵们瞧病,那都是要冒着性命之危的。 “请蔚王妃恕草民无能,诊不出蔚王妃您脉象的异常。”之前听传言的时候还有些怀疑,什么样的病竟会诊脉都诊不出,现在他却是相信了,看蔚王妃这样虚弱的样子,可是脉象却很正常,传言没有错。可这也太邪乎了,脉象是正常的,身体却虚弱成这个样子,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意料之中的回答,温悦汐淡淡道:“之前的那些大夫都是这样说的,我自己也是大夫,所以,先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那大夫闻言心中不由暗道:这蔚王妃倒是跟传言中不一样,一点儿没有嚣张跋扈的样子,无论是脸上的神情,还是说话的态度,都是非常温和的。 只是,既然自己诊不出什么来,那接下来……他不由转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司空禹,自己可以走了吧?只是也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只说要请自己上门诊治,自己还以为他的家里人生了病,谁知道他竟会把自己带到了蔚王府。 从方才他跟蔚王妃说的话来看,他跟蔚王妃是认识的,既然如此,那这位公子的身份也一定是相当显赫了吧? 司空禹见状,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口中不耐地道:“行了,你走吧。” 那大夫闻言,也便是告辞离去了,绿弗赶紧招来侍女把这位大夫给送了出去。司空禹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之间似乎有些尴尬的不安。 终于还是温悦汐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来的?”就算他听到消息之后,立刻从启辰赶过来,也不至于这么快赶到的,很显然,他之前就已经来到昊黎了。 司空禹微微低着头道:“你那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 温悦汐默然了片刻之后,看着司空禹道:“既然当时都已经到了,为何不来道一声贺呢?” “我过来可不是为了给你们道喜的。” 收到喜帖之后,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是后来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那天昊黎的京城好热闹,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他们两个的婚礼,而自己却最终也没踏进蔚王府的大门。谁知道自己刚离开这里回去启辰,就在路上听到了她生病的消息,再也没有办法安心上路,就只好又折返了回来。 “你的师父不是妙毒夫人吗?连她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病?” 温悦汐摇了摇头,“我师父亦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虽然温悦汐面上一副坦然之色,但是在面对司空禹的时候,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多谢小侯爷的关心,但是,我觉得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两个最好还是不见面得好。”有的时候被一个人记挂在心里也是一种负担。 司空禹听到这话,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儿,想他司空禹在启辰虽不说是呼风唤雨,但也没有被人嫌弃到如此地步,自己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折磨的过程。他想自己大概是这天底下最悲催的男人了,先是以为她是个男人,后来终于发现她是女人了,却原来是自己的仇人之女,最痛苦的是,他愿意把这些全都放下,可是却得知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早已有了心爱之人,这样的经历天下间,只怕仅自己一人了。 想到这里,司空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嘲地道:“是,我这个人就是犯贱,明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却还是巴巴地跑了过来,听说你生病的消息,一刻都坐不住,连夜折返回来想要看看你,可这一切你大概只当作是笑话。” “我没有当作笑话,这世上任何的心意都很珍贵,只是有的心意是不合适的。你心里也很清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而言,我们两个最好是不要见面的。” 司空禹闻言沉默,这个道理他未尝不懂,只是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侍女们见礼的声音,“王爷。” 片刻之后,段蔚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司空禹站在这里,他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色,看来是已经知晓司空禹到来的消息了。 “小侯爷,稀客,有失远迎。”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然段蔚予心里很清楚,司空禹这个情敌在温悦汐的心里是远没有什么分量的,但是有这样一个男人时刻觊觎着他的丫头,心里自然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好感。 “蔚王殿下。”虽然心中亦是不怎么高兴,但是司空禹也是照规矩,朝着段蔚予抱拳行了一礼。 段蔚予径直在温悦汐的床边坐下来,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我听下人说,又有大夫过来了,结果如何?” 温悦汐淡淡摇了摇头,“还是一样的。” 段蔚予另一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柔声道:“没关系,你的病会好起来的。累了吧?好好睡一觉吧。”刚刚往刑部去的时候,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支撑到这时候只怕是很累了。 扶着温悦汐躺下之后,段蔚予转身对司空禹道:“悦汐需要休息了,我们出去说话吧。”说罢,段蔚予便是转身走了出去,而司空禹在看了温悦汐一眼之后,亦是跟了出去。 眼看着段蔚予正站在院中等着自己,司空禹走上前去,开口问道:“郡主的病究竟怎么样了?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段蔚予闻言微微敛了目光,转头看向司空禹,“小侯爷,悦汐如今已经嫁给了本王,你应该称呼她为‘蔚王妃’。”不管你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我都可以一再地提醒你。 果然,司空禹听到他说这话,面色不由变了变,“我习惯了这样称呼她,一时改不过来。” “希望小侯爷能尽快改过来。” “现在纠结称呼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病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难道还是束手无策吗?” “本王应该没有必要跟小侯爷你回禀这些事情吧?如果你是出于单纯地关心悦汐,而来看看她,我没有意见。但是为了小侯爷你着想,以后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必再来见悦汐了,有些事情是早放下早好的,于你于别人都是如此,希望小侯爷能尽早想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小侯爷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吧,本王现在还有别的事情,恐怕招呼不了小侯爷你了。” 虽然自己以前从来不信鬼神之事,但是今日在天牢之中,那温韦良说的话听起来却也不像是在说谎,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一线机会,自己总愿意去试一试的。 “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蔚王殿下。” “小侯爷请说。” “我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二皇子。” 起初他听说当初溥承蕴在昊黎皇宫里被暗杀的事情是溥烨然指使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因为承蕴在皇宫里向来低调得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闲散的状态,比起其他皇子来,他显然更像是一个只知舞文弄墨的书生。他实在想不通,溥烨然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杀承蕴。 “犯下了这么多罪行,死罪难逃了。不过,不久之前刚发生了一件事情,外面还没有传开,现下告诉小侯爷你也无妨。” “什么事情?” “启辰二皇子从刑部逃走了,现在官府的人正要封锁了整个京城,捉拿他。” “二皇子逃走了?!”司空禹惊讶地看着段蔚予,二皇子竟然逃走了,这么一来,不就等于他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名,成了畏罪潜逃? 段蔚予微微点头道:“这事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了,他为什么不做呢?” 是啊,必死无疑,自己也听说了,皇帝派来昊黎的那几个使臣都是亲近大皇子那一派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让二皇子安然无恙地回去启辰,他们只怕比昊黎这边的人更希望二皇子去死。身为承蕴的朋友,他当然高兴,那溥烨然差点害死承蕴,他被处死是罪有应得,可是皇上的举动却是有些奇怪了吧?不管怎么说那二皇子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他派那几个使臣去,摆明了是要置二皇子于死地了,难道皇上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想要救回二皇子一条性命的意思吗? “不管怎么说,承蕴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溥烨然想要害他死,我自然也希望溥烨然去死的,而且大皇子又是我的表哥,溥烨然死了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蔚王殿下你大可以跟我说实话。在二皇子的事情上,你们有没有徇私?有没有因为太想让他死而安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段蔚予闻言眸色沉沉地看着司空禹,“小侯爷以为我们给二皇子安插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你认为七皇子在昊黎皇宫被暗杀的事情不是他做的?而是我们蓄意安在他头上的罪名?” “难道不是吗?”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溥烨然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害死承蕴。所以心里就生出了一个猜测,那二皇子先是害死了温悦汐的父母,后来又指使人给昊黎的太子妃下毒,并且嫁祸给温悦汐。他们当然是非常想要溥烨然去死的,可是启辰那边又不是轻易同意,所以他们会想到这样的办法,让他们启辰的皇帝以为二皇子是要杀害七皇子的元凶,这也不令人意外。 可是,段蔚予却是果断地否认,“当然不是,小侯爷未免把你们启辰的皇帝想得太愚蠢的,如果刺杀七皇子那件事是伪造的,你们启辰的皇帝会轻易相信吗?二皇子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事关他儿子的生死,在做决定之前,他肯定已经仔细派人查过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启辰的皇帝为什么会独独挑选了那几个使臣过来吗?我们手里有证据,根本没有必要用陷害这一招儿。” “可是二皇子为什么要对承蕴下杀手?” “这个……你就要去问你们启辰的二皇子了,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你想问只怕也是问不到了。” 司空禹闻言奇怪地看着段蔚予,“怎么溥承蕴跑了,你却好似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是你们把他逼到这个境地的,难道你就不怕他找你们报复?” 段蔚予闻言嘴角勾起讽刺一笑,“他要找谁去报复还不一定呢。” 比起自己来,溥烨然对启辰皇帝的恨只怕多了几倍还不止,任是这世上的哪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父亲要置自己于死地,只怕心里都会涌出无限的恨意。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溥烨然逃出去之后,肯定是要回启辰闹个天翻地覆的。在他成功对启辰皇帝施行报复之前,还不会有时间来找自己和悦汐的麻烦。 司空禹不由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侯爷,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跟你说了,剩下的都是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跟你说,如果小侯爷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吧。我们之间这样尴尬的关系,实在也不便多留你。”说完这些,段蔚予便是唤来了下人,送司空禹离开。 司空禹跟着那下人往蔚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只是刚刚走出没有多远,只见一个身影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司空禹亦是习武之人,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只见那身影在他的右侧停了下来,从她的装束来看,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好快的身形,司空禹不由在心中暗暗估量这女子的武功,同时心中涌上意思疑惑来,怎么蔚王府里还有这样一个女子?看着又不是像是侍女,还蒙着脸。 “你是谁?”女子先开了口,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大。 “你又是谁?” 不等一旁的下人开口,女孩子就抢先道:“我是一个被蔚王妃下了毒药的可怜女子,你不知道这蔚王妃有多恶毒,竟然对我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下手,这般折磨我……”说着,这姑娘便是垂眸欲泣。 站在司空禹身边的那下人见状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就别惹是生非了,分明是你自己派人刺杀我们王妃,我们王妃这才给了下了药,除此之外又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原来是你。”司空禹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原来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引诱男人去刺杀温悦汐的女子就是她啊。掌下运气,霍然朝着那姑娘招呼而去,佟芷婧没有预料司空禹会霍然发难,没有防备之下,差点给司空禹给击中。 她亦是迅速反应来,与司空禹对上了招儿,同时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个人有毛病啊?我跟你有什么仇?话还没说上两句,你就朝我动手,你脑子有问题啊?”自己还不知道他是谁呢,他就跟自己动手,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里有什么问题吗? “爷我今天就是气不顺,拿你连连手不行吗?”司空禹从小便是个小霸王,哪里会听面前这个小姑娘说什么,一劲儿地进攻。 但是很快他就惊讶地发现,虽然面前这姑娘从声音来判断年纪不大,但是武功却是不弱,准确地来说,不止是不弱,而是很高,最起码比自己的武功要高。 这就让他心中更加纳闷了,她这女孩子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高深的内力? 佟芷婧渐渐占了上风,像是耍猴子一样地耍着司空禹,口中笑着道:“就你还敢跟我对招,看我不把你打成肉饼。” 司空禹在启辰的京城那也是一霸,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此时听得佟芷婧这样说,心中不由火起,招式越发凌厉起来,但是佟芷婧的武功显然比他高出许多,这些招数佟芷婧都能轻松化解,司空禹越发气恼,想着要怎么才能制服她,转眼看到她的脸上蒙着面纱,心中不由暗道:这小姑娘说话那般嚣张跋扈,脸上却蒙着面纱,想必是长得极丑。你越是要遮掩,我就越是要揭穿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哪里去? 这么一想,原本要打在佟芷婧肩颈出的手,却转而朝着佟芷婧的面门而去,佟芷婧见状心下大惊,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司空禹的手已然触上她的面纱,微一用力,便是把那面纱从她的脸上扯下,顿时露出一张溃烂得恐怖又令人恶心的脸。 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司空禹都不禁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两步,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简直没法儿看,这也太恶心了吧。 而佟芷婧则是快速捂上自己的脸,厉声呵斥道:“不要看!” 听到这声呵斥,司空禹才反应过来,手里扬着那面纱脸上满是笑意,道:“我道你这小姑娘大热天的为什么要蒙着面纱呢?原来是因为要遮丑啊,天啊,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丑的人,简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是怎么还有勇气活在这世上的?若换了我是你,早就跳河自杀了,哦对了,我忘了,你已经跳河自杀过一次了,怎么?你也嫌自己长得太丑了,没有脸再活在世上了吗?” “住口!我才不是长得丑,而是那个女人给我下了毒,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第273章 逃犯(二更) 佟芷婧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任何人都不能说她丑,这是她的命门,可偏偏此时她又正顶着这样一张脸,连反驳都显得无力。若换了平时,她早就把面前的这个说她丑的男人给打得找不着北了,可是此时她脸上没有了面纱的遮掩,若是要再动手的话,就没有办法遮住自己的脸了,这让佟芷婧简直怄到要吐血。 司空禹本来心情有些郁闷,但是此时看到面前这原本厉害到不行的小姑娘,现下却只捂着自己的脸,连动一下都不敢,心里便是畅快了很多,“看你这个样子,就算没有下毒,这张脸只怕也还不到哪里去。” “你胡说八道!你又没有见过我本来的样子,怎么就知道我长得丑?”真是气死人了,大家都说自己是美人胚子,长大了肯定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竟然说自己丑!他才丑呢。 “我不用看,就知道你长得丑。人丑还多作怪,你就多余活在这世上,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真是不知道段蔚予还留着这个姑娘干嘛,还嫌她之前做的坏事不够多吗?光自己听说的那些就足够让这姑娘消失在这世上了,他竟然还留着这姑娘一命,甚至让这小姑娘在这蔚王府里自由来去,真是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你!你!你……”佟芷婧气得浑身发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司空禹学着她结巴的样子,嘲讽似地道:“你!你!你……你什么你?人丑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出来乱晃吓人了。看到你这张脸,我明天的饭都不用吃了,我怕把我自己恶心吐了。”说完,也不理会那佟芷婧的反应,径直对站在那里候着的下人道:“我们继续走吧。” 那佟芷婧此时恨不得把司空禹整个人给撕碎,但是一想到此时自己的脸正丑陋地暴露在外面,也就暗自咬了咬牙没有追上去,现在赶紧找东西遮住自己的脸比较要紧。 而这边的司空禹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身旁的那下人道:“这姑娘就是之前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跳河自杀的姑娘吧?” 一旁的下人应声道:“正是她。” “所以,那六个刺杀蔚王妃的男人也是她指使的?” 那下人闻言顿时奇怪地看着司空禹,怪了,这小侯爷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口中仍是不忘应道:“是,正是这个叫佟芷婧的小姑娘。” “看她年纪小小,武功倒是不弱啊。” 何止是不弱,蔚王府里这么多侍卫,根本没有一个能抵得上她。想那日,她将王妃的衣服弄得满地都是,可是府里的侍卫却完全找不到她人,还以为她已经逃走了,其实她仍旧还在蔚王府里,只不过是他们没有本事找到她而已。 “是,这小姑娘的武功很高。” “既然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你们王爷为什么不处置她,还让她活蹦乱跳地呆在蔚王府里?”这完全不像是蔚王的行事风格啊,之前怀萤公主给他下媚药,他就已经把怀萤公主给整治到那般悲惨的地步,如今这小姑娘三番两次找事,可是段蔚予竟还能容忍她活在这世上? “或许王爷是有别的安排,这种事情是我们这些下人不能过问的。”王爷做事向来有他的考量,这一次也自有他的道理。 司空禹不由在心中暗暗想着,段蔚予能有什么计划,竟然还能留着那个小姑娘?不过但从方才自己跟那小姑娘的交手来看,她的确不是一个普通人,小小的年纪身手就如此灵活,更重要的是还有那样深厚的内力,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人,司空禹故作不解地道:“真是奇怪了,那样一个小姑娘能跟蔚王妃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了蔚王妃?” 可是身后的人却没有出声应他的话,也不知究竟是他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送走了司空禹之后,那下人赶紧回去向段蔚予回了话,当然没有漏掉方才他们二人打斗的那一场。 段蔚予听了之后,不由淡淡一笑,“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佟芷婧现在只怕是气死了。” 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功夫理会这些事情,悦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到了傍晚时分,温悦汐被绿弗叫醒,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虽然温悦汐并不觉得饿,但是绿弗却不敢错过温悦汐的每一餐,若是不吃饭的话,身子只怕会更加虚弱的。 而此时,段蔚予也从书房过来,陪着温悦汐一起吃饭。饭菜刚被侍女端上来,就有人进来禀报道:“王爷、王妃,那位佟姑娘求见。” 听闻此言,段蔚予和温悦汐不由对视了一眼,随后段蔚予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温悦汐含笑道:“这一次她倒是挺有礼貌,还知道从正门进,先让人禀报。” 不多时之后,蒙着面纱的佟芷婧便是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们桌上摆的这些菜,不由啧啧摇头,“不给我饭吃,你们自己吃得倒是丰盛。” 温悦汐心道:不给你饭吃,你自己不还是弄到了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 段蔚予则是冷冷道:“我让你留在这里不是让你做客人的,这已经几天过去了,你这里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便没有再留着你的必要了。” “好好地说话,干什么要威胁我?”佟芷婧语带不满地道。 温悦汐抬眼看着那佟芷婧,开口问道:“你来这里就只是跟我们讨论饭菜的问题?” 她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个佟芷婧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毕竟自己手里握着她的命脉,如果没有解药,她的脸就只能一辈子这样了,对于十分看重容貌的她来说,显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只见那佟芷婧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他们二人问道:“我想知道今天来蔚王府的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男人?”温悦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佟芷婧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有些傲气的那个男人。” 听她这样一描述,温悦汐立刻就知道是谁了,“你说司空禹啊?你问他干什么?” 温悦汐刚刚醒来是不知道佟芷婧跟司空禹已经交上手了,但是段蔚予是知道的,此时听到佟芷婧这样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就知道这个佟芷婧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别管我问他干什么,你就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就行了。”自己是不会让他这样白白嘲笑了自己的,想自己出生以来,还没有遇到这样的波折,段蔚予和温悦汐也就罢了,自己是没办法,谁让温悦汐的手上握着自己的解药呢,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这张脸重要。 自己没有办法对段蔚予和温悦汐做什么,但是却可以对那个司空禹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自己非要报了这个仇不可。 “住哪里?他不住在昊黎,他是启辰的人,家自然是住在启辰的。” “我是说他现在住在哪里,我去哪里能找到他?” 温悦汐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我自有我的道理。” 温悦汐摇头,“他住在哪里,我可不知道,也许他现在已经启程回启辰了,也许他还在这京城里,我可说不准。” “那怎么办?”佟芷婧喃喃道。 温悦汐‘好心’地建议道:“或许你可以一间客栈一间客栈地去找,大约、可能……会找到。” 那佟芷婧知道自己从他们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冷哼一声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待她离开之后,温悦汐不由好奇地道:“奇怪,她找司空禹做什么?他们两个认识吗?” 段蔚予一边夹了菜到温悦汐的碗里,一边道:“之前不认识,今天刚认识的。” “你是说今天司空禹和佟芷婧见过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吧,不然佟芷婧怎么会急着找司空禹? 听了段蔚予说了司空禹和佟芷婧打了一架的事情之后,温悦汐不由笑着道:“难怪佟芷婧非要知道司空禹住在哪里呢,原来是要报仇,也是,她的命门就是她的容貌,可偏偏司空禹那样肆无忌惮地说她丑,她只怕是气死了。” 只是自己都不知道司空禹现下究竟是回启辰了,还是仍旧留在京城里,那佟芷婧就更加不会知道了,而且以她现在的状况,她也不会真的去一家一家查客栈的。 …… 启辰的二皇子从刑部逃走了,刑部尚书自然免不了要被皇帝叫到宫里去斥责一番的,原本顺顺利利的一件事,就这样被搞砸了,刑部尚书的心里简直懊恼极了。也是自己的疏忽,自己早该想到那二皇子会狗急跳墙,走到逃跑这一步的,如果当初加派一些人手看住他,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已经逃走了,再想抓住他何其困难,现在不仅要面临皇上的斥责,百姓们也是十分不满,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不知道还能做多久。 从御书房走出来,刑部尚书一脸的失落,好好的一件事竟是叫自己给办砸了,原本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就连启辰那边来的使臣都不反对了,一切都可以顺顺利利地进行的,谁知道竟是让那二皇子从刑部给逃走了。 刑部尚书这厢正是低头走着,眼睛的余光却是扫到了一个身影,连忙抬头去看,却原来是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段怀瑾一看刑部尚书这脸色就知道,自己的父皇一定没少斥责这位尚书大人,其实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疏忽,大家都没有想到那位二皇子会使出这么一招,要说刑部也不是那么好逃出去的,他应该是之前就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大人此次进宫可是为了那启辰二皇子的事情?”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这次的确是下官疏忽了,才会让那二皇子逃走。” “大人也不必过分自责,他显然是早有计划的。” 启辰的二皇子逃走了,这件事的确是让人心中惋惜,毕竟费了那么多劲儿才让他钻进这个圈套里来,眼看着就要定罪了,却让他逃走了,他这一逃走,若是真的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只怕还真就找不到他了。 但是除了这件事之外,段怀瑾更加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昨天蔚王和蔚王妃去天牢里见了温韦良了吧?” 刑部尚书顿时惊奇地抬眸看着段怀瑾,这件事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 段怀瑾看懂了刑部尚书的惊讶,开口解释道:“我昨天去蔚王府看望蔚王妃了,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你们刑部派去蔚王府报信的人,所以知道了这件事。听那报信的人说,温韦良之所以要见蔚王和蔚王妃,是跟蔚王妃的病有关系?” 昨天回去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温韦良知道温悦汐生病的真相,那这个真相会是什么? “是,温韦良当时是这样说的,下官听了之后,想着事关蔚王妃生病的大事,也就没耽搁,派人去蔚王府请了蔚王殿下和蔚王府去到了天牢。” “所以,温韦良说了吗?有关于蔚王妃生病的真相?” 刑部尚书摇头,“这个事情下官就不知道了,当时他们谈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有蔚王殿下、蔚王妃还有温韦良三个人在,下官亦是不得而知。” 段怀瑾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昨天皇叔从天牢里出来之后,什么都没说?” 刑部尚书又是摇头,他知道太子殿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蔚王殿下真的什么都没说,其实他也很好奇,昨天想要问来着,可是偏偏当时那么凑巧就发生了启辰二皇子逃走的事情,他也就没有机会再往下问了。 段怀瑾沉默了,奇怪,如果真的是有好消息的话,皇叔不至于会瞒得这样紧?连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吗?还是说,温韦良不过是骗人而已,根本就不知道温悦汐生病的真相。 “那昨日蔚王殿下从天牢里出来之后,脸色怎样?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刑部尚书回忆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不高兴,就跟平常一样。” 也是啊,如果真的是知道了蔚王妃生病的真相,蔚王殿下怎么可能还会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不管怎样,脸上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些喜悦的表情来吧?可是如果温韦良只是骗人的话,那蔚王殿下应该会生气才对啊,绝不会那样平淡。 这么一想的话,真是有些蹊跷,可是他们谁都无法得知,昨天在天牢之中,温韦良究竟跟蔚王殿下还有蔚王妃说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有关于蔚王妃生病的事情。 他们这厢猜测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就在几天之后,刑部再次发生了犯人逃走的事情,而且不是普通的牢房,而是看守严密的天牢。而这次逃跑,就在距离启辰二皇子从刑部逃走的几天之后,这样的事情引起了整个京城的轰动。 一时之间,整个刑部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样做是不是对刑部尚书不太好?”温悦汐有些忧心,其实这些日子跟刑部尚书大人接触,他真的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官员,很有些良心。在距离启辰二皇子逃走之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简直置他于水火。 第274章 帮忙隐瞒(一更) 但是此时的段蔚予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不管是刑部尚书还是其他什么人,他已经没有功夫去管他们怎么样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让悦汐好起来更重要。 “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的。”段蔚予摸着温悦汐的头,轻声宽慰道。虽然极力想要做到不波及无辜,但是短时间之内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而悦汐的身体日益衰弱,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想一个妥善的万全之策了。 虽然听到段蔚予这样说,但是温悦汐的心里还是担忧不已,不过她担忧的并不是刑部尚书,那刑部尚书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再说段蔚予肯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的。她担心的反而是段蔚予,因为她看得出段蔚予对温韦良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抱了多大的期望,可万一结果并不如他的期许…… “王爷……”却见谷易游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事?” “王府的外面围了一些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段蔚予听了这话之后,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没关系,让他们盯着好了,不用管他们。” 应该是刑部派来的人,也许刑部的尚书大人已经怀疑自己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换成是自己,也会这样怀疑的,毕竟前几日那温韦良刚跟自己和悦汐见了面,现下就逃狱失踪了,刑部尚书会怀疑到蔚王府也在情理之中。 “是,属下知道了。” 谷易游明确了段蔚予的态度之后,便是转身而去。 温悦汐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已经怀疑上我们了。” “没关系,他们找不到证据,很快就会散了。”他们只是怀疑,所以只能这般在暗中盯着,等盯一段时间之后,他们自己觉得浪费人力物力,也就会散了。 但是段蔚予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怀疑他和温悦汐的,不光是刑部的尚书大人,还有太子段怀瑾。那日段怀瑾和言诗云离开的时候,碰见了刑部来报信那人的事情,段蔚予是不知道的。 正因为那日之后,段怀瑾一直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奇温韦良究竟跟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所以在听到温韦良逃狱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段蔚予和温悦汐。以温韦良的能力,他怎么可能在看守严密的天牢中逃走。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逃走,早就逃之夭夭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蔚王殿下最有可能出手了,当然前提是,温韦良确实知道温悦汐的病是怎么回事儿,很有可能他们已经达成了交易,而在他们的交易中,蔚王殿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温韦良从天牢之中给弄出去。 “太子殿下,刑部的尚书大人在外面求见。” 段怀瑾闻言收回了飘远的心思,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之后,那尚书大人便是被引了进来,“太子殿下。” 这位刑部尚书这段日子过得可谓是波澜起伏,人生大起大落,如果可以选择,当初他死活都要拉着那齐侍郎,绝不让他去孟府搜什么盗贼。 现在可好了,一个启辰的二皇子跑了还没抓回来呢,天牢里又跑了一个温韦良,皇上限自己十天内把人给抓回来,照现在这样子看,别说是十天了,就是二十天、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抓得到,所以他想来想去,就只有来找太子殿下求助了,因为除了太子殿下,估计也没人能帮得了自己了。 “大人请坐。” “下官还是不坐了,下官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至关重要,还是站着说比较好。” 段怀瑾点了点头,“随大人的意思,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下官要说的是温韦良逃狱的事情,下官……下官怀疑这件事跟……蔚王殿下有关系。”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只是现下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实段怀瑾在听到禀报说是刑部尚书大人来见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了,不论是谁,只要知道蔚皇叔和温悦汐曾经见过温韦良,还是因为温悦汐生病的事情,只怕都会怀疑温韦良逃狱的事情跟蔚皇叔他们有关系。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 “因为这只是下官的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皇上禀明,所以特来请太子殿下示下。” 他也想过干脆直接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上,请皇上定夺,可是考虑之后,却深觉不妥。若事实真相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也就罢了,可若不是,不仅得罪了蔚王殿下不说,皇上说不定还会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那自己可就真的完了。 段怀瑾闻言,不由在心中暗暗道:老狐狸。 自己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他是既想抓住蔚王殿下的把柄,又不想引火烧身,所以才来找自己,这样他自己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这个……毕竟只是猜测而已,我也不好说什么,依我看,你还是先派人盯着,如果温韦良真的是蔚王殿下弄出天牢的,我相信他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刑部尚书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听到段怀瑾这样说,不由有些失望,但是既然太子殿下这也算是给了自己回答了,自己却是不好再问下去。 被太监引着离开的刑部尚书,不由在心中暗自纳闷,太子殿下这算是什么态度?是相信蔚王和蔚王妃呢?还是怀疑他们呢?本来还以为太子殿下这里会有一个答案,可是问过之后,自己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这么做。 如果真的是蔚王殿下帮着温韦良逃出去的,那自己就别想再找到他了。可是想一想,蔚王妃跟那温韦良虽然是亲人,但却似仇人,能让她帮助温韦良逃出去的条件,怕也只有温韦良口中有关于蔚王妃生病的秘密了吧?难道说现在蔚王妃已经知道了治好自己病的办法,可是蔚王府那边却没有身动静啊?而且那天蔚王殿下和蔚王妃在天牢里见了温韦良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刑部尚书没有看到的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又有人去见了段怀瑾。 “太子殿下,据探子回报,温珺雅温小姐于数日之前已经失踪了。” 段怀瑾闻言向后靠在椅背上,先是温韦良逃出天牢,再是温珺雅失踪,这么看来,他们父女两个肯定是要见面的。如果温韦良是用可以治好温悦汐的病的条件来交换这些,段怀瑾想,蔚王殿下肯定会答应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件事不继续查下去了吗?”那人有些不解。 段怀瑾摇了摇头,道:“不查了。” “是,属下告退。” …… 一直在书房里呆到天黑,段怀瑾这才离开书房,跟言诗云一起用晚膳。 而显然言诗云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她在得知温韦良逃狱的事情之后,也是想到了那天在蔚王府门外遇到的那个报信的人,这件事未免发生得太凑巧了些,而且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天在天牢之中,温韦良究竟跟蔚王殿下还有蔚王妃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蔚王妃生病的原因,是不是他跟蔚王殿下和蔚王妃做了什么交易…… “我听宫人说,今天刑部的尚书大人来见殿下了?是不是跟温韦良逃狱的事情有关啊?那天我们在蔚王府门外……殿下觉不觉得这件事挺有些蹊跷的?是不是蔚王殿下和蔚王妃……?”言诗云虽然没有把话给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很显然,她也怀疑温韦良逃狱的事情跟段蔚予和温悦汐有关。 段怀瑾微微皱眉,“用膳的时候别说这些事情,也别胡乱猜测,这样的话也是轻易能说的?” 言诗云顿时噤声,心里却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儿。她就不信这么明显的事情,太子殿下会没有往那上头去想,今天刑部的尚书大人来见殿下,肯定也是因为这件事。而现下殿下却不叫自己谈论这件事,这不是让自己住嘴的意思吗?他…… “不该说的话别说,尤其这件事还牵扯到蔚皇叔,一旦传开了,事情就闹大了,所以就此打住,对谁也别说了,就连在母后面前也一样,别闹到最后不可收拾,大家面子上都难看。” 言诗云不由暗自在心中自嘲一笑,牵扯到蔚皇叔?其实你更在意的是牵扯到蔚王妃温悦汐吧?你担心这件事一旦被扯开了,会牵连到温悦汐,所以才不准我跟别人说的吧?真是太可笑了,既然现在这般在意温悦汐,那当初又为什么要对她百般嫌弃呢?这整个昊黎谁不知道当初太子殿下那般厌弃升平郡主,现在又是做什么?后悔还是弥补?抑或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言诗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己跟太子这夫妻两个,还真是可悲成一对儿。 但是,此时的段怀瑾万万没有想到,到了第二天,自己就被自己的母后因这件事给叫了过去。 “蔚王殿下和温韦良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你不跟母后说也就罢了,为什么不禀报给你父皇?怀瑾,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以后再查出来了,你也是从犯,属于知情不报,你这太子还要不要见人了?!” 皇后的脸色看起来相当地难看,可见是气得不轻。 段怀瑾听了这话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进来的时候,殿内一个宫人都没有了,原来母后都已经知道了。可是母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刑部尚书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母后,那大约就是言诗云了。 自己昨天晚上明明还嘱咐过她,不要她跟母后说的,谁知道她竟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话,还是跟母后说了。 “儿子只是想要谨慎一些,母后也知道,父皇一向看重蔚皇叔,对他也很是信任,这件事目前还只是猜测而已,如果就这样贸然告诉了父皇,最后却查出这件事跟蔚皇叔一点关系都没有,父皇会以为儿臣在故意诬陷蔚皇叔,到那个时候儿子就有嘴说不清了。” “谁让你诬陷你蔚王了,只是让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父皇而已,又不是要你去指证什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就算结果证实蔚王跟这件事没关系,你也算不上诬陷。可若蔚王真的跟这件事有关系,而你现在又不说,等到事情被抖搂出来了,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你现在就去见你父皇,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我不去,这只是一个无端的猜测罢了,没有必要惊动父皇。”很显然,段怀瑾并不想听从皇后的话。 “就算只是一个猜想,你也应该告诉你父皇,这可能对这件案子有帮助呢。” 段怀瑾不由皱眉,“母后,后宫不得干政,您知道吧?” 皇后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冷笑一声,“你倒是知道用这个来压本宫了,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你敢说你不把这件事禀报给你父皇不是出于私心?怀瑾,你可是太子,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不该有的念头赶紧给我收起来,别到时候惹出什么祸端。” 自己是他的母后,他的心思自己还能看不出来吗?自从温悦汐回来之后,怀瑾对温悦汐的态度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温悦汐,怀瑾会这样做吗? “请母后放心,儿臣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儿臣心里明白,断不会越雷池半步。” “此话当真?” “儿臣敢对天发誓。” 皇后这下不言语了,从段怀瑾的神情来看,他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是十分认真的,可是段蔚予和温韦良的事情,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了?以后不会波及到怀瑾吧? 见皇后不说话了,段怀瑾便是趁机道:“所有的事情,儿臣心里都有数,所以母后您就不必操心了,这次的事情也让儿子自己处理吧。父皇那边,母后您也不必多说什么,儿臣自有儿臣的道理。” 半晌之后,皇后才道:“行吧,就这样吧,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本宫也不管了。只有一点,不管你做什么,心里都得有数,免得保不了别人,还害了自己。” “是,儿臣知道了,请母后放心。” 段怀瑾从皇后这里出来之后,便是快步回了东宫,太子妃言诗云听宫女进来禀报说段怀瑾回来了,不由暗自惊诧,太子殿下怎么刚出去不久就回来了?难道是什么东西落下了? 一边这样想着,言诗云一边已经迎了出去,这厢只见段怀瑾沉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进来,言诗云心中亦是一沉,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他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单独跟太子妃说。” “是。”一旁的宫女齐齐应声之后,便是鱼贯而出。 看到这情形,言诗云的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段怀瑾,“殿下,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方才,母后叫我过去了,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事情吗?” 言诗云摇了摇头,“臣妾不敢妄自揣测。” “是蔚王殿下和温韦良的事情。” 言诗云闻言立刻脱口而出道:“啊?母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说罢,她看着面前段怀瑾这审视的眼神,心中便是明白了什么,顿时睁大了一双眼睛,诧异地看着段怀瑾,“殿下怀疑是我把这件事告诉母后的?” 第275章 实现承诺(二更) 段怀瑾紧紧盯着言诗云的眼睛,沉声问道:“是你吗?” 言诗云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 段怀瑾又是看了言诗云半晌这才移开了目光,矮身在一旁的凳子上落了座,对她道:“你去把东宫里所有的宫人都聚齐,我有话跟他们说。” 言诗云不由在心中暗道:这算什么,殿下究竟是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自己? 虽然心中怀着这样的疑惑,可是言诗云还是依言却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把东宫里所有的宫人都聚集了起来。 正在宫人们交头接耳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段怀瑾和言诗云从殿内走了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段怀瑾站在殿前的高台上,目光缓缓扫视了一遍下面站着的所有宫人,然后才沉声开口道:“你们都是在我这东宫里伺候的,都是我东宫的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所以,探听消息,给别的人做耳目这种事情,你们还是不要做了。若你们之中谁不想做我东宫的人随时都可以走,但若想要留在东宫,就只能认定我跟太子妃这两个主子,别人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你们出卖自己的主子,明白了吗?” “是,奴婢们明白了。”一众宫人齐声道。 “好了,既然明白了,那就都退下吧,记住我今天给你们说的话,若是以后被我发现有谁出卖这东宫里的消息给别人,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退散所有宫人之后,言诗云陪着段怀瑾回到殿内,亲手倒了茶递到他的手边,柔声道:“殿下别太生气了,这件事是臣妾做得不够好,以后臣妾定当严加管教下人,再不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事实上,此刻的言诗云心里是无比高兴的,让她高兴的不仅是段怀瑾相信不是她把这件事告诉的皇后,还因为刚刚他当着所有宫人说的那句话‘只能认定我跟太子妃两个主子’,所以在他的心里,他还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的,他有把自己跟他放在同样的位置。 段怀瑾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才道:“这东宫里被母后安插的眼线肯定不止一个,我以前都没心思去管,任他们去了,现在也该管管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放任下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你也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这东宫毕竟不是母后的地方,什么事都有母后看着,不管是你还是我,心里都不舒服。” “是,臣妾会照殿下的意思做的。”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段怀瑾刚喝了两口茶之后,也便是起身离去了。 他离开之后,言诗云便是在他方才坐的地方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过他方才端着的茶杯,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杯中尚有热气缥缈而出,言诗云盯着那茶杯竟是看出了神,经过方才那一情形,她突然有些想明白了。是啊,人的一生那么漫长,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定呢?之前太子殿下那般讨厌温悦汐,可现在不也向着她为她着想吗?人的心思总不会一成不变的,终有一天,太子殿下对温悦汐的心情也会渐渐淡去,陪在他身边一辈子的人是自己啊,而不是温悦汐。再说了,温悦汐现如今都已经是蔚王妃了,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随着时间的消逝,无论什么样的感情也终有被冲淡的那一天。 …… “启禀王爷,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已经撤走了。”这几天谷易游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动静,今天一早发现那些守在暗处的人竟然都撤走了。 段蔚予一边把盛好的汤放在温悦汐的面前,一边对谷易游吩咐道:“准备马车,等会儿我跟王妃要一起出去。” 温悦汐执起汤匙搅了搅面前的汤,然后才抬眸看向段蔚予,“我们这就要去见温韦良吗?这才几天的功夫,他们就撤了?该不会是故意诈我们的吧?” “放心,不管他们是真的撤了,还是换了更隐蔽的方式盯着,我都有办法把他们给甩掉。”更主要的是,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再等了,段蔚予看着温悦汐纤细的手指,她现在连端起一碗汤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见段蔚予伸手把温悦汐给抱在怀里,亲手喂她喝汤,温悦汐心中一涩,面上却是淡淡笑着道:“干什么?我拿汤匙的力气还是有的好吧?别把我想得太弱了。” 段蔚予笑了笑,“怎么?我喂你你还不乐意?” 本来就瘦小的她,现在抱在怀里更轻了。这阵子,她根本就没有饥饿的感觉,看得出来她每次吃饭都是勉强的。希望这一次,温韦良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结果,只要能让悦汐好起来,自己什么都能做。 吃罢饭之后,段蔚予便是抱着温悦汐出了蔚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马车驶离蔚王府,径直朝着城门去了。 坐在马车里的温悦汐不由笑着道:“人家刚刚撤走,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城去,是不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还有啊,你怎么就知道外面没有人在跟着。”温悦汐微微仰起头来看着段蔚予,“你就不怕刑部尚书真的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权衡利弊之前,他还是很有可能这样做的吧?毕竟逃离天牢这种事情可不是小事,但凡有一点线索,也不会知情不报的。 段蔚予摇了摇头,伸手轻然捏上温悦汐的鼻子,含笑道:“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却这般迷糊?你想想看,这刑部先是弄跑了一个启辰二皇子,接着又让一个犯人送天牢里逃走了,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皇上却只是斥责了那刑部尚书一顿,责令他快点抓回人犯,这样的处罚不是太轻了些吗?” 温悦汐闻言靠在段蔚予的怀里,想了想,片刻之后,不由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你跟他说的?” 段蔚予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笑着道:“其实在把温韦良弄出天牢之前,我就已经把我的计划都跟皇上说了。” “所以,在温韦良逃出天牢之前,皇上就已经知道你会帮他逃走了?!这样大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段蔚予无辜地道。‘ 温悦汐轻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又是忍不住看着段蔚予道:“你为什么要事先告诉皇上啊?难道你不怕他怀疑你别有用心吗?” “正是为了不给别人离间的机会,我这才要提前告诉皇上,这种事情一旦时候被皇上得知,那我们就永远有理说不清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外面有关于我的传闻很多,如果要让皇上对我不产生猜忌之心,我就更加要对他坦诚布公,不然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所以,皇上答应了你?” “是,虽然皇上一开始的也觉得有些荒唐,但是经过我的一番劝说,他也答应了。正是因为知道刑部尚书会帮我背这个锅,所以我才请求了皇上,暂时饶恕了他有关于启辰二皇子在刑部逃走的事情。” 温悦汐心中不由生出些感慨来,这个段蔚予啊,无论什么时候,做事情总是滴水不漏,怪不得这么多天来,他一点儿都不着急,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就算真的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虽然得到了皇上的默许,但这毕竟是不能见光的事情,若是被百姓们知道了真相,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事情不能放到明面儿上来,皇上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事态继续往下发展。” 温悦汐含笑道:“不愧是皇上最宠信的王爷,这样的事情,你竟也能让皇上答应了你。” “不论是谁,都会被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感动的。”事实上,在去见皇上之前,段蔚予就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说服皇上答应,这件事关系到悦汐的性命,就算不可能,自己也要把它变成可能。 尽管现在跟温悦汐说起来好像很轻松,但事实上,让皇帝点头答应这件事的过程一点儿都不轻松。不过,好在最后,皇上还是点头答应了,尽管刑部尚书怀疑上了自己,可是他最终也做不了什么,就算他把这件事禀明了皇上,也注定是无功而返。 现在就看温韦良究竟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了。 马车在路上行了大半日,这才在一间茅舍前停了下来,这里是一个村庄,看起来很是宁静安详。 段蔚予抱着温悦汐下了马车,绿弗此时已经上前去敲了门。 不多时,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隔着矮矮的篱笆墙可以看到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穿的虽然像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但是走起路来的架势,却很显然是个习武之人,温悦汐想,这人肯定是段蔚予的手下,派来这里看着温韦良的。 那人走上前来开了门,迎了段蔚予和温悦汐进去。 “王爷、王妃里面请。” 那人把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引到了偏房里,原本坐在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之后立刻就站了起来,见是段蔚予和温悦汐走了进来,那人不由开口道:“珺雅呢?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待段蔚予和温悦汐进来之后,方才那人把房门给关上,房间里立时就暗了不少,不过还好旁边有一扇窗子,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也就不显得阴暗了,很显然要比温韦良之前住的那间牢房要好很多。 段蔚予先是扶着温悦汐坐了下来,这才冷然看向温韦良,“你先别着急,本王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你的女儿已经被接过来了,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是本王在帮你做什么,你是不是也要透露一些给本王才是?毕竟你心里也很清楚,把你从天牢里弄出来很不容易的。” “我知道的事情,之前已经跟你们说了很多了,只要你们能让我跟珺雅见面,再给我足够的银子,我会告诉你该怎么找到那个到道士的。”此时的温韦良显然很有底气,既然段蔚予能为了套出自己口中的秘密,把自己从天牢之中给弄出来,那就说明在他的心里,温悦汐的性命十分地重要,为了自己口中的秘密,估计自己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 段蔚予冷眸一沉,“希望你能清楚,欺骗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而那温韦良闻言只是气定神闲地道:“当然,我不是不知道蔚王殿下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断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跟您开玩笑。您请放心,只要您把珺雅和足以让我满意的银子带到我的面前,我就会如实告诉您去哪里能找到那个道士。” 段蔚予深深看了一眼温韦良,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侍卫道沉声吩咐道:“去,把温珺雅带过来,还有准备好的银票也一起带过来。” “是,属下知道了。” 那侍卫应了一声之后,便是出门而去,温韦良坐在那里看似平静,但其实心里已经十分激动了。天知道那天被人从天牢里带出来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激动,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天日了,谁想到还会有如今这样的际遇。虽说现如今自己还是逃犯,但是只要自己带着珺雅和足够他们父女下半辈子过日子的银子离开,以后隐姓埋名,照样可以逍遥一辈子。 想一想,自己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这几天他都已经想好了,从今以后不再折腾了,拿了银子之后,就带着珺雅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也就罢了。 而此时的段蔚予和温悦汐的心情也并不平静,对于他们等待已久的答案,今天终于要亲耳听到了,心里怎么会不紧张、不期待? “王爷,人带来了。” 随着这一声禀报,一个女子随着那侍卫走了进来,温悦汐亦是转头朝着来人看去,许久不见,温珺雅的容貌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神情之前不知怎么地,竟是看起来比以前更刻薄了些,还有那双眼睛阴阴郁郁的,叫人看着心中压抑得慌。 面前这个女子已经不是当初自己刚来这里时见到的那个温珺雅了,虽然之前的温珺雅心思也不怎么阳光,但是那时的她最起码看起来是很温柔贤惠的,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可是如今的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了温婉贤淑的大小姐的模样,不知是因为她连装都懒得装了,还是因为她已经不屑于伪装了。 “父亲。”不管那双眼睛里再怎么刻薄,见到自己的父亲,她还是忍不住扑上去,躲在自己父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而眼前她的父亲,又何尝不是衰老了很多,三年多的牢狱生涯,已经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 段蔚予看着他们二人这样,不耐地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很不愿意打扰你们父女两个这般团聚的时光,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约定好的事情,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现在该你实现你的承诺了,那个道士到底在哪里?如何才能找到他?” 一旁的温珺雅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道士?你们在说什么?”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温悦汐的身上,眼睛里的光芒是恶毒而嫉恨的。 自己这些日子过得那样艰辛,而她呢?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蔚王妃,分明她才是被人嫌弃的那一个,却为什么过得凄惨的却是自己? 第276章 出京寻人(一更) 温韦良看了温珺雅一眼,示意她先稍安勿躁,然后才看向段蔚予道:“我当年听那个道士自称镜虚,说是来自北边的启岭,具体在哪座山上修行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说当年我的父母亲曾经去找过他吗?既然如此,怎会不知道在哪座山上修行?”她之前看过不少昊黎的风物志,启岭这个地方她还是很有印象的,那么大一个地方,想要找到一个道人,怕也是不容易。 “你父母的确是去找过,可是他们回来之后,却是绝口不提找到那个道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每次我刚一张口要问,就被他们给岔开了,我也就没有兴趣再问了。” 那个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暗暗嘲笑过自己的弟弟,连一个道士的鬼话都相信。可是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相信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凑巧,温悦汐在十二岁的那年落水差点死掉,侥幸活命之后,又生了这莫名其妙的病来。如果早知道会有如今的这样的事情,当初自己就应该多问几句,现在对于这件事,自己尚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当初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找到那个道人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道人最后又是如何说的? “总之,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把银子给我们,让我们父女两个离开了吧?” “现在还不行。”段蔚予淡淡开口道。 温韦良以为段蔚予是要反悔,当即就激动地道:“蔚王殿下,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我没有要出尔反尔,我只是要确认一下你说的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要不然,你若果真是随口胡诌来一个道士,又说不出具体能找到他的地方,我到时找不到人该如何?”温韦良的话不可完全信。 “那蔚王殿下打算怎么确认?” “等找到那个道士之后,本王自会做到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把你们放了,并且给你们足够的银子。”自己费尽心力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个可以任意随口胡说的答案。 “可是那个道士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再说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道士还在不在这世上都说不定了,若万一他已经死了?难道我跟珺雅也不能离开吗?” 面对温韦良的抗议,段蔚予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最好祈求那个道士还活着。你也很清楚,我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这些要求,你以为把你从天牢里弄出来,和把你女儿接回来这两件事很容易做到吗?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那你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可是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之前说的是,只要我把如何找到那个道士的方法告诉你们,你们就答应放我和珺雅走,而现在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还是那句话,我们怎么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也或许,你说的那些都是瞎编故意骗我们的,在得到证实之前,你还不算是做到了你答应我们的。”段蔚予冷眸看着温韦良和温珺雅,“当然你们可以试着逃走,但是相信我,没有了我的庇护,你们父女两个可能连这个村子都出不去,就被官府的人给抓住了,毕竟是从天牢里逃出来的犯人,外面已经贴满了逃犯的画像。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尽可以跑,不过一旦被官府的人抓住了,我可就再没辙了。” 说完这些之后,段蔚予就扶起温悦汐,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们走吧。” 温韦良还想跟上去,却是被一旁站着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待段蔚予和温悦汐走远之后,那侍卫也便是转身离开了,房间里就只剩下温韦良和温珺雅两个人。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刚刚究竟在说什么?蔚王殿下为什么会把您从天牢中救出来?” 温韦良轻轻拍了拍温珺雅的手,示意她先镇定一点,然后才缓缓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温珺雅一一道来。 温珺雅听完之后,心中有无数的念头闪过,不过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她压低了声音道:“那父亲方才说的是真的吗?果真有那样一个道士?”自己听起来似乎都有些不像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若非是真的,我也不敢跟蔚王殿下说的。如果我是在骗他,那以他的能力,无论我们父女两个逃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们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骗段蔚予,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敢。本以为自己说出那个道士的下落之后,自己就能如愿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远走高飞了,谁知道蔚王殿下的戒备心这么重,竟然非要等找到那个道士之后,才肯放他们父女两个离开,这种情况可是他一开始的时候没有预料到的。 温珺雅闻言默然了许久,现下的情况她算明白了,也就是说外面盛传的温悦汐的病其实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病,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这么说来,早在三年前,温悦汐的命数就该尽了的,而不知道那个道士又做了什么,让她安然度过了十二岁的那一劫。 想到这里,温珺雅的心里不由矛盾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希望段蔚予和温悦汐找到那个道士好,还是找不到那个道士好。如果找不到那个道士,温悦汐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这自然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可是这样一来,自己跟父亲两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了。但若是真的让他们找到了那个道士,自己的心里亦是很难过得去。 耳边是温韦良嘘寒问暖的声音,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被关在天牢之中,没能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如今终于见面了,他自然是关心温珺雅这三年来,过得好不好。 但是温珺雅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现在这样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她的目光透过那扇唯一的窗子看向外面,只见外面一片空荡,一个人都没有。见此,温珺雅不由低声喃喃道:“不知道如果我们试着逃出去的话,能不能成功。” 温韦良一听这话,赶紧低声道:“切不可有此等想法。”且不说能不能逃得出去,正如蔚王殿下刚才所说,就算真的逃出去了,外面全都是自己的通缉令,自己又能逃出多远?更何况还没有拿到蔚王殿下承诺给自己的银子,自己现在是身无分文,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那我们怎么办?就等着他们去找那个道士吗?可如果他们找到了之后又反悔怎么办?”温珺雅不相信温悦汐真的会放自己跟父亲一起远走高飞。 温韦良闻言,眸光骤然阴沉了几分,“如果他们到最后真的反悔,那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抖露出来,他们要我死,那我便要他们也活不成!”他就不信了,如果事情闹大了,被皇上知道自己的逃狱是蔚王殿下一手安排的,他跟温悦汐两个人还能高枕无忧,到那个时候,大家索性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活好了。 温珺雅此时却是沉默着,她不知道事情接下去会如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期待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只能听凭天意了…… 却说段蔚予和温悦汐这厢已经坐了马车,往京城里赶回去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启岭?”温悦汐转头问身旁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开口的段蔚予。 段蔚予这才看向温悦汐,“你的身体还行吗?或者,你留在京城,我一个人去见那个道士?” 温悦汐微微摇了摇头,淡笑着道:“凡是有些真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的,若非亲自上门,只怕显得不够尊重。再说,我还撑得住,总归是要坐马车的,怎么会累到?” “好,我们一起去,明天就出发。” 自己回去之后,就要吩咐手底下的人开始在启岭查探了,如果在自己跟悦汐到达启岭之前,他们就能找到那个镜虚道士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不管怎么样,为了不浪费时间,自己跟悦汐还是尽早赶过去比较好,悦汐现下的状况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回去蔚王府之后,段蔚予忙着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而绿弗则是在房间里帮着温悦汐收拾行李。 半倚在软榻上的温悦汐,看着绿弗一件一件地把她的衣裳叠好,似有些看出神的样子,片刻之后口中竟是不由喃喃道:“这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听到这话,原本正在背对着温悦汐收拾衣裳的绿弗立刻转过头看她,语气肯定道:“当然会是一个好的结果,王妃不必担心。” 温悦汐闻言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可是这抹笑容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无奈,“世事无常,在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绿弗停下手中正在叠的衣裳,走到温悦汐的面前,轻声道:“最近的郡主都不像是以前我认识的郡主了。” 温悦汐闻言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是吗?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的郡主,似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泄气过,被人诬陷下药,虽然生气,却也据理力争。被人暗算了,就一定会加倍还回去,从来都是生机勃勃,可是最近似乎越来越……消沉。” 温悦汐明白了绿弗话里的意思,最近的自己没有了斗志。 沉默了片刻之后,温悦汐玩笑道:“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可能生机勃勃?我都快成了一个病秧子了。” 绿弗不再说话了,她说的不是身体上的虚弱……或许这也跟她身体越来越虚弱有关系吧,被病痛折磨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精神的,只希望郡主能赶快好起来,恢复以前生机盎然的样子。 看着绿弗继续去收拾行李,温悦汐却是陷入了沉思,她不是不明白绿弗话里的意思,仔细回想一下,还真的是这样,难道自己在内心里也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希望吗? …… “启禀殿下,今天蔚王殿下和蔚王妃一起乘车出府了一趟。” 段怀瑾闻言抬眸看向面前站着的侍卫,“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属下们无能,半路上跟丢了。” 段怀瑾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被蔚皇叔给发现了,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已经在怀疑他了吧?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他跟温悦汐两个今日出门去见的一定是温韦良,说不定还有温珺雅。 “行了,明天继续看着,一有动静就来禀报给我。” “是,属下知道了。” 待那侍卫离开之后,段怀瑾放松自己的身体,依靠在椅背上,心中暗暗想着,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已经从温韦良那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但愿他们得到了。 …… 次日一早,谷易游就把已经准备好的行李安置在了马车上,不多时之后,段蔚予扶着温悦汐从王府里走了出去,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是绿弗。 因为时间紧迫,他们也没打算跟任何人告别,就连段映湛他们都没说,实在是因为段映湛这个人太爱刨根问底了,如果跟他说了的话,他一定会追问的,温韦良和温珺雅的事情又不是适合告诉他,若是告诉他了,就无异是拉他一起下水了。 “上去吧。”段蔚予扶着温悦汐的手,示意她先上马车,可是温悦汐顿了一下,却转头看向段蔚予,“我能先去一趟刑部吗?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有件事还是必须得做了再走。” 段蔚予看着温悦汐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先去刑部一趟。” 原本是要驶向城门的马车,却是拐弯儿往刑部的方向去了。 马车停下,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下了马车,只听温悦汐吩咐绿弗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出来。” 绿弗也便是留在原地等着了,果然,没过多一会儿,温悦汐和段蔚予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好了,我们出发吧。” 就这样,没有跟任何人告别,马车就驶出了城门,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往哪里去了…… 等段映湛知道他们两个已经离开京城,那都是两天以后了,而且他还是从段怀瑾的口中知道的。 自从许宓提出解除婚约,并且离开京城以后,段映湛整个人就有些蔫蔫儿的,也没有以前爱出去疯玩儿了。 看到他这样,庆王和庆王妃的心里倒是安稳了不少,他们想着自己的儿子总算是长大了,只道收敛一些玩儿性了。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段映湛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世子,太子殿下来找您了。” 段映湛正是坐在那里无聊发呆呢,听到外面的人这样禀报,不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太子殿下来找我?” “是,已经在花厅里坐着了,您赶快过去吧。” 段映湛也便是举步往花厅的方向去了,一看到段怀瑾的身影,段映湛便是笑着道:“太子殿下今日是得了空闲吗?竟然还亲自上门来找我。” 段怀瑾闻言也是淡淡笑了笑,“倒是你,前阵子往皇宫里跑得那样勤,最近这段日子竟是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了。” 段映湛连忙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也罢。”之前自己那般勤着往宫里跑还不是因为父王和母妃把自己给软禁了,自己从来也都不怎么喜欢皇宫,能见天儿地往那里头跑才是奇怪了。 “怎么?今天只是来看看我的?” “我只想问你,你知道蔚王殿下和蔚王妃突然离开京城是为了什么吗?”或许,映湛能知道些什么?…… 第277章 发火(二更) 但是出于段怀瑾预料之外的是,段映湛的反应是很吃惊的,“你说什么?蔚皇叔和悦汐离开京城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再这样直接称呼温悦汐的名字已经不合规矩了,但是段怀瑾也并没有说什么,此时的他亦是感到很奇怪,蔚皇叔和温悦汐离开的时候,竟然连映湛也没告诉。 “你不知道?”还是说,其实映湛知道,只不过是碍于温韦良逃离天牢的真相,他不能告诉自己? “我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看段映湛的反应不像是假装的,看来他们两个离开的时候真的没有跟映湛说,那谁能知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了呢? “前天的事情,我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所以想来问问看。”末了,又加上一句,“刑部那里有些事情,我需要找蔚皇叔问问,可是到了蔚王府一问才知道,他们前天一早就已经离开了。” “前天?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突然地离开,连大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这是干什么去了?”与其说是在跟段怀瑾说话,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段怀瑾摇了摇头,“既然你都不知道了,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虽然段怀瑾嘴上这样说,但是他已经猜测着段蔚予和温悦汐的离开是跟温韦良有关系的,难道是温韦良告诉了他们什么治病的办法?只是这个治病的办法需要离开京城吗? 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也是为了治病,只不过当时是假的,治病只是一个离开的借口而已。而这一次却是真的,上一次她以治病为借口,离开了三年,这一次,她又会离开多久呢?又一个三年,或者永远都不回来了? “你脸上怎么这个表情,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段映湛看着段怀瑾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他们这般突然离开是不是去哪里治病了,如果不是为了治病,以蔚王妃现在的身体状况,蔚皇叔是不会把她轻易带出京城的吧?” 段映湛点头,“有道理,可就算是因为要治病,也不至于这样悄悄地离开,什么人都不告诉吧?” “也许,他们有他们的打算。”段怀瑾低声道。 段映湛则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悦汐这病来得实在是蹊跷,连妙毒夫人都诊不出她脉象的异常来,还有什么人能治她的病?”语气中不乏担心和忧虑,心中亦是隐隐暗自有一个念头闪过,悦汐这一走,不知还能不能或者活着回来。 段怀瑾本来是想来跟段映湛打探些什么的,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原本想要问出口的那些话也都不必开口问了。 又陪着段映湛聊了那么两句,段怀瑾便是起身准备要走了,段映湛亦是起身把他给送了出去,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或许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温悦汐的病并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这一次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说不定。 …… 因为顾虑着温悦汐身体很虚弱,所以马车也不敢行进得太快,但是温悦汐的状况越发不好,段蔚予又担心再耽搁下去,会有什么不妥,只能在尽量平稳的情况下加快些速度。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启岭。 温悦汐刚进了客栈的房间就觉得有些困了,段蔚予把她抱到床上,安抚了她睡着之后,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睡梦之中的温悦汐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段蔚予的声音从周围响起,但是她不敢确定是不是段蔚予,因为她从来没有听过段蔚予这样含着怒火的声音,她听着这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都可以想象得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了。 不久之后,声音渐渐停歇,温悦汐也便继续安稳睡去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候了,睁开眼睛的她,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她床边的段蔚予。 “醒了?我让人给弄些吃的来。” 把绿弗唤了进来,吩咐之后,绿弗便是退出去点菜去了。 段蔚予则是把温悦汐扶起来靠着床头坐着,温悦汐含笑看着段蔚予,歪着头道:“你今天是不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骂人了?” “吵醒你了?” 温悦汐伸手捏了捏段蔚予的脸,“你生起气来的样子一定很可怕,你的属下一定被吓坏了。是有不好的消息吗?” “不是不好的消息,只是他们办事越来越懒散了,一个月过去了,竟然还没有查到那个镜虚道人究竟在何处。” “不是他们懒散,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启岭这么大,大大小小的道观加起来也有不少,需要一间一间地去查,而且每一间又隔得那样远,你应该给他们时间的。” 段蔚予听了温悦汐这话,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请轻轻抚上她的侧脸,柔声道:“是我要求太高了,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一路赶过来,你也累了,趁着这间隙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不是没有找到那个镜虚道人?”如果只是暂时没有找到的话,应该不至于让他发那么大的火吧?而且他方才那片刻的沉默,亦是让温悦汐觉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暂时没有找到而已,很快就会找到的。”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绿弗听到段蔚予这话,心中不由沉了一下,王爷这样说不知是为了安慰郡主,还是为了安慰他自己。今天郡主睡着的时候,王爷冲着那几个侍卫发了一通大火,自己从来没有见王爷那么生气过。 不是暂时没有找到那个道士,而是他们找遍了整个启岭所有的道观,都没有找到那个道士。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把整个启岭的道观都找一遍了,可是对于那个镜虚道人,他们却是一点消息都不没有查到。听到这样的消息,王爷怎么会不生气呢? 温悦汐也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可能猜不透这一点,于是含笑轻声道:“也许,温韦良根本就没有说实话呢,也许,那个道人根本就已经离开这里了。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不必白费力气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如果能找到的话,他们早就找到了。 段蔚予却是摇头道:“不,温韦良没有这么大胆,也没有这么笨,他知道若是骗了我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不敢骗我的。那个镜虚道人很有可能还在这里,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他而已。” 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段蔚予,其实温悦汐理解他的心思,这就像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如果放手的话,这最后的希望也就没有了。 温悦汐笑着道:“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那个镜虚道人肯定还在这里,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他。” 这个时候,绿弗不由轻咳一声,“王爷,郡主,饭菜来了。” “放在这里,你先下去休息吧。” 温悦汐闻言不由含笑道:“怎么?蔚王殿下要亲自来喂我啊?” “嗯?这什么语气?好像我之前没有喂过你似的。” “有吗?” “你敢说没有?” “抱歉,我记不起来了,可能……也许……大概,我的记忆也出了什么问题。” 温悦汐看着面前喂他吃饭的段蔚予,心中暗暗祈祷着:不管如何,请让我继续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吧,若是我走了,他该会何等的孤单和难过。 其实温悦汐并不怕死,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担心是还活在这世上的人。是自己先去招惹的段蔚予,若是自己真的先弃他而去了,岂不是很没有道义?有些小人行径了啊。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自己能看懂他平静的表情下面隐藏着的担忧和不安。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好几次来探自己的鼻息,看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白天在马车里的时候,他总是攥紧自己的手,生恐自己会这样离开一样。 自己也一样害怕,正因为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所以才更害怕,一切的不合理都是有可能的,也许自己随时都会离开。 第二天天亮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下了楼,来到客栈的大堂吃饭,并且商量着吃罢饭之后,出去转一转。 出去的之后,看到门口站着的掌柜,温悦汐不由走上前去,笑着开口问他道:“掌柜的,这里有没有什么道观啊?” 那掌柜的见温悦汐穿着不凡,立刻堆笑道:“这位客官是要去上香啊?这附近有个白云观香火挺旺盛的,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请问那里有一个叫镜虚的道人吗?” 那掌柜的闻言认真想了想,“镜虚?倒是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名号的道士,不过也许是我自己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怎么?客官原来是来找人的啊?” 温悦汐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只见温悦汐走回到段蔚予的身边,两人这才一起走了出去,那掌柜的目送他们两个离开,不由在心中暗道:真是没有见过这样出色的人物,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年纪看起来倒是差了不少,不过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倒好像是夫妻。 不过也是奇怪了,既然是来上香的,还专门问什么道人?难道是那个道人算的卦特别灵?可是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口中说的那个什么镜虚道人。 坐上马车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便是朝着那白云观去了,虽然说段蔚予的属下还没有找到那个镜虚道人的所在,但是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啊,既然附近就有个道观那就过去看看呗。 这间白云观是建在山上的,下了马车之后,段蔚予径直背着温悦汐上了山,起初温悦汐还有些悠然自得,但是后来便越发脸红起来,虽说她的脸皮是有些厚,但也没有厚到这种程度,被旁边的人这样围观着,她也是很不意思,不由把自己的脸给埋了起来,旁人看不到她的脸,她也便是心安理得了些。 正如那个客栈掌柜所说,这白云观的确是香火鼎盛。 “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叫镜虚的道长吗?” 进到道观里不上香,不拜神,一心只是找人,他们大概算是极其少见的。 但是问了一圈儿下来,这里面的道人都说他们这里没有一个叫镜虚的道长,他们也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陪我进去拜一拜吧。”温悦汐站在大殿前,侧头看向身旁站着的段蔚予。 第278章 说谎的夫妇(一更) 段蔚予此人从来不信神佛之事,但是现如今的他却无比期望这世上真有神佛的存在。俯首三拜,郑重虔诚。 “我们回去吧。”耳边传来温悦汐轻弱的声音,他真怕不久之后的一天,悦汐就连说话都费劲了。 不过,段蔚予仍是若无其事地应声道:“好。”说着,便是伸手扶了温悦汐起身。 跟来的时候一样,段蔚予亦是背着温悦汐下了山,温悦汐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虽然知道不会这么凑巧,刚来这第一个道观就能找到,但是在来之前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抱着些期愿的,现下这般无功而返,心中难免会有些失望。 只是这种失望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自己的期限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这种对前路毫无所知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本以为从温韦良的口中问出那个道士的下落之后,就会有方向了,可是现在却还是在原地打转。 更不敢去想的是,万一温韦良说的是谎话,那他们如今跟陷入迷宫之中没有两样。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一直到了山脚下,正好这山脚下支了一个茶摊子,温悦汐闻到有清香的花草茶的香气,便是对段蔚予道:“我们在这里喝杯茶再走吧。” “好。”段蔚予自然是应了温悦汐的话。 茶摊的主人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客人比较多,他们一直忙来忙去的,而在一旁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少年,手里拿着树枝也不知正在地上画些什么。 段蔚予见温悦汐的目光一直定在那少年的身上,便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悦汐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那男孩儿有些奇怪?” 温悦汐的话音刚落下,一直蹲在那里的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一直有人在看他,便是抬起头往温悦汐的方向看过来。温悦汐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怎么有种偷看别的感觉? 少年愣愣地看了温悦汐片刻之后,竟是直起身来朝着温悦汐走了过来,可他却只是在温悦汐的面前站定,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温悦汐,也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情吗?”温悦汐开口问面前的少年道。 少年仍是盯着她却不开口。 这个时候,那妇人端着茶水走了过来,连忙对温悦汐和段蔚予道歉道:“两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儿子他小时候误食了毒花,伤了脑子,若是有什么冒犯的,请你们别见怪。” 温悦汐闻言这才明白了自己方才看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因为他那样的眼神实在不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应该有的。 “没关系。”到底也是自己先盯着人家看的,只是可惜了,十来岁的孩子竟然…… “能告诉我是误食了什么毒花吗?是这样的,我是个大夫,略学过一些医术,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给他诊一下脉吗?” “当然可以,太谢谢姑娘了。”那妇人听了温悦汐的话之后,显然有些激动,拉了身旁的少年,放轻柔了声音对他道:“志儿,把胳膊伸出来,让这位小姐帮你诊一下脉。” 少年显然是不太听得懂这话,只是抬头懵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妇人只有自己把那少年的胳膊给抬了起来。 “先坐下吧。”温悦汐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凳子。 “是不是有些冒犯了?”妇人的面上有些难为情,自己在这里支茶摊也有十几年了,来来往往上香的人,自己也见过无数了,可是面前坐着的这两位无论是从衣着打扮,还是从谈吐相貌上来看,都不像是一般的贵人,如何能跟他们同桌而坐? “坐下吧,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妇人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这才拉着他的手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来把手伸出来。”温悦汐道。 那妇人闻言连忙扶着自己儿子的胳膊搁在桌子上,然后伸手帮他把衣袖往上面稍稍捋了一些。见着这男孩儿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红绳,温悦汐不禁觉得有些好奇,一个男孩子的手腕上为什么要绑着一条红绳?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只是这孩子觉得好玩儿自己缠上去的罢了,便也没有开口问什么,只是伸出手去帮他把脉,同时问那妇人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儿子误食的是什么毒花。” “是赤兰,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妇人应声道:“听大夫说是一种剧毒。” 温悦汐听了之后,不由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赤兰这种东西自己以前在医书上看过,的确是一种剧毒,毒性发挥极快,不出半个时辰必然毙命,更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可以解这种毒的办法,可是如果真的没有解毒的办法,面前这个孩子现在又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说,其实已经有人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只是还没有被旁人知道? “所以那个大夫解了你儿子的毒,救回了他一命?可以让我见见那个大夫吗?”她也想知道知道这赤兰的毒该怎么解。 那妇人闻言立刻摇了摇头,神情明显比方才多了几分戒备,“那个大夫当时也只是恰好路过,救了我们志儿之后,就离开了,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温悦汐闻言深深看了那妇人一眼,点头轻声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能解这种毒的人我想,定然是医术极高之人,只可惜没有把解毒的法子留下来,不然不知又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了。”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收回自己给那少年诊脉的手,目光已经比方才幽深了几分,“真是奇怪,从你儿子的脉象上来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是自从误食了毒花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那时他几岁的事情?” 那妇人垂眸点头,“是,自从志儿误食了那毒花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这是他刚满三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至今已经有十来年了”说着,便是拉了自己儿子起身,对温悦汐道:“多谢这位小姐肯出手帮我们志儿诊治。” “别这样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到底是我医术太浅,你们之前有看过别的大夫吗?他们是怎么说的?” 那妇人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些闪躲,“跟方才小姐说的那些都差不多。那……多谢小姐你了,不打扰你们喝茶了。”说着,就牵着自己儿子的手已经转身离开了。温悦汐看着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走到她丈夫的身边,两个人挨在一处,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片刻之后,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各自忙他们的去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段蔚予对温悦汐是何等的熟悉,怎么会看不出她此时的异常。 温悦汐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清新淡雅的花草香气立刻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放下茶盏之后,温悦汐才幽幽道:“那个男孩子的脉象也很正常,没有丝毫的不妥。”跟我的一样。 虽然这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段蔚予显然已经明白了温悦汐的意思,立刻转头去看那个依旧蹲在角落里的少年。 耳边是温悦汐刻意压低的声音,“赤兰这种毒至今还没有解毒的办法,最起码在我所知道的是没有的。师父是医毒双绝,她的父亲就精通各种毒药,不是说大话,这世上的毒药,师父鲜少有不知道的。据方才那妇人所说,他儿子中毒的事情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如果真的有可以解赤兰之毒的法子,为什么十多年过去了,却依然不为人所知?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自己至今为止也看了不少的医书,从来没有一本记载了任何有关于赤兰的解毒办法。 “你的意思是,那个妇人在说谎?” 温悦汐点了点头,很显然,她后面的表现跟前面很是不同,自己问她的问题显然让她恐慌了,“她的确是在说谎,但是具体她究竟在那句话上面撒了谎,却不得而知了。”也许赤兰之毒真的有解毒的法子,只不过知道这个法子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才没有流传开来,可是温悦汐总觉得她似乎隐瞒了更重要的事情。 说话间,段蔚予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温悦汐连忙一把拉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别担心,我只是想要问他们几句话而已。” 只听得段蔚予对一旁站着的谷易游道:“把这里的其他客人都打发走。” 谷易游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也乖乖照做,拿些银子给另外几桌的客人,也便是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那一对夫妇见状,面上带着惶恐之色看着段蔚予,“这位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段蔚予取出一锭银子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对他们二人道:“不用担心,我不是故意找茬儿,只是想问你们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你刚才说的那个大夫是用什么法子医治的你儿子?”脉象正常,跟悦汐是一样的。正如悦汐所说,那赤兰之毒是剧毒,如果中了毒,这么还可能活命,既然解了毒,那为什么那孩子的脑袋会伤着了?而且还诊不出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个大夫才是关键。 “我……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 段蔚予皱眉,“那可是事关你儿子生死的大事,你竟然说自己记不清了?”这种事情无论过去多少年应该都会记得很清楚的吧? 这时候,男人打断了自己妻子的话,看着段蔚予道:“这位公子,您突然这样做,有些吓到我妻子了。当初那个大夫给我儿子熬了一碗汤药,我儿子喝了之后毒就解了。” “为什么要说谎?”温悦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我们没有说谎,此事千真万确。”可是说起这话来,却是明显底气不足。 此事温悦汐走到段蔚予的身边站定,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对夫妻,淡然开口道:“赤兰之毒根本不可能用汤药来医治。赤兰之毒乃是凶猛剧毒,发作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必死无疑了,事实上,半个时辰已经是乐观的估计了。正因为毒发如此之快,所以熬汤药这种办法根本就不可取,首先,熬汤药是极费时间的,而且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找齐多种药材。其次,汤药喝下去之后,药效发挥作用也是需要时间的,等到汤药熬好,再给你们儿子喝下去,那你们儿子早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这对夫妻听了这番话之后,愣怔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只听得那做丈夫的不耐道:“这关你们什么事儿,这是我们一家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干系?如果茶喝完了就请走吧。” 但是这一对夫妻方才的表现很是可疑,现在又急着赶他们走,难道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吗?而这个秘密想来定是在他们儿子的身上。 那个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气氛的不同寻常,先是怯怯地朝这里看了两眼,然后才起身走了过来。 温悦汐看着走到自己母亲身边站定的那少年,轻声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你们儿子能活下来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说谎。实不相瞒,我们问这些的确是有目的的,我现在病了,一般的大夫看不了,所以想要找一个好大夫,刚才听了这位夫人讲述的那个大夫救了你们儿子的事情,我感觉这个大夫就是我要找的人。也许只要找到了他,我的病就有救了,所以请你们告诉我们当时真实的情况吧?哪怕是一点点可以找到那位大夫线索呢?”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那夫妻两个才算是放松了一些,他们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有什么目的呢,原来是为了找大夫治病,不过他们找错人了。 “原来是这样,你们方才大可以直说的。只是……当年那个大夫在医治了我们志儿之后就离开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们也实在是不知道,也许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呢,你们还是找找别的大夫吧。” “那你们方才为什么要撒谎呢?他当时救你们儿子的时候,用的并不是汤药吧?究竟是什么法子?”真正令人好奇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撒谎? 夫妻两个看起来显然是很为难,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然后那个男人才开口道:“其实我们之所以说谎是因为那个大夫在临走之前曾经拜托过我们,说是他不想被别人知道这解毒的法子,所以让我们不要随便跟别人说。那个大夫毕竟是我们志儿的救命恩人,他既然都已经拜托我们了,我们哪有不遵守的道理。所以,两位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是真的不能说他用的是什么法子。”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若仅仅是这样,方才他们夫妻两个至于那么紧张吗? 算了,反正他们暂时还要在这里继续住着的,直到段蔚予的属下有消息传来,明日再过来看看吧。 “真是抱歉,打扰你们做生意了。” “没关系。”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着温悦汐看向那个少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手腕上缠着的红绳上,那颜色已经不再鲜艳,有些暗沉,上面还有污渍,看起来应该已经戴了很长时间了,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可是那少年的手腕却很白皙干净,很显然,他脑子虽然不好,但是他父母却是把他照顾得很周到。 只是奇怪了,难道他父母没有注意到那红绳已经脏了,需要洗一洗了吗?这样脏的红绳戴在这样干净白皙的手腕上不觉得别扭吗? 这么想着,温悦汐不禁把手伸向那个少年的手腕…… 第279章 是一个道士(二更) “你干什么?!”不等温悦汐的手碰上那少年的手腕,那少年的母亲已经一把把自己儿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眼睛瞪着温悦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 温悦汐也被她这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一时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这瞪着自己的妇人,口中喃喃道:“我只是……想要给他再诊一次脉,确认一下。” 那妇人闻言,立刻软下了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抱歉,我以为你要对志儿做什么。” “你以为我要对你们的儿子做什么?”自己不过是伸手探向他的手腕罢了,有什么值得他们夫妻两个这般惊慌的?难道是……那个红绳? 这个时候,那男人挡在自己妻儿的面前,看着温悦汐道:“真是抱歉,因为我们的儿子脑袋不聪明,所以经常被别的孩子欺负,我妻子一直都很在意这些事情,方才冒犯了小姐您,还请您能见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我们计较了。” 可是他们越是这样遮掩,温悦汐就越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们一而再地说谎,说这样的谎话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方才是以为我要碰你们儿子手上的那条红绳对吧?” 听到温悦汐这话,那妇人不由把自己儿子的衣袖往下拉了拉,试图遮住那条红绳,但是她这样的举动很明显更加证实了温悦汐的话。 可是温悦汐却越发想不明白了,他们夫妻两个何至于要对他们这样的陌生人说谎,竟然还以为自己会对那个红绳感兴趣? “我看这条红绳戴在你们儿子手上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应该没有洗过吧?为什么不洗呢?”这一家三口实在是有很多地方太奇怪了些。 那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眸中闪过一丝什么,然后才开口道:“这红绳系在手腕上是保平安的,洗了就不灵了。” “是这样啊。”温悦汐轻轻点头,然后道:“真是抱歉了,问了你们这许多事情,我们也只是想要知道你们遇到的那个大夫究竟是谁而已,冒犯了。” “没有。”那男人摇了摇头。 温悦汐转头对段蔚予道:“我们走吧。” 段蔚予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便是跟温悦汐一起上了马车离开了。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问下去。”段蔚予把软枕安置在温悦汐的腰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一点。 “他们说的话简直是漏洞百出,但是这件事到底跟我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说的那个大夫未必就能治得了我。他们这般严防死守,不愿意说出口,硬逼也不好。” “治得了治不了,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如果能找到他们说的那个大夫,我们自当是要竭力去找的。”虽然温韦良说出了一个道士来,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结果如何也说不定了,所以他们现在并不是不需要大夫了,好的大夫要找,那个道士也要找,能找到一个,悦汐就多一分好起来的希望。 “我看他们也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好像真的是有难言之隐。说实话,看到那个少年我觉得他还挺可怜的,就算真的要问,还是循序渐进的,别把人家给吓坏了,弄得好像我们是恶人一样。”她知道段蔚予肯定是把这当做另一个希望了,可是他们说的那个大夫跟温韦良说的那个道士是一样的,甚至比那个道士还不如,温韦良至少知道那个道士的名号,还能说出一个大致能够找到他的范围,而那一对夫妻说的那个大夫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当然这得是在他们说的都是实话的前提下。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夫能够解了赤兰的毒? 回去的路上,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都在想这件事。 到了客栈之后,段蔚予把温悦汐送回了房间之后,便又是去了隔壁的房间,也不知道在跟谷易游他们说些什么。 温悦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段蔚予原本是想让温悦汐在房间里吃饭的,但是温悦汐说,在下面大堂里吃更热闹,还能听听这里的人都在谈论些什么。 那掌柜的见他们两个下来了,便是含笑上前问道:“怎么样?二位客官去了白云观了吗?” 段蔚予一边扶着温悦汐坐下来,一边道:“去了。” “有没有算上一卦?白云观的卦很灵的。” 温悦汐摇了摇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想过的,但是因为段蔚予在身边,她害怕会是不好的结果,所以也就没有去求签,有的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幸福。 那掌柜的闻言略有些尴尬,正欲走开,却听得温悦汐开口问他道:“听起来掌柜的对白云观似乎很熟悉?” “是啊,是挺熟悉的,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就会带着我去白云观上香,这都已经多少年了。” “那你应该知道在山脚下开茶摊的那一对夫妻吧?” “知道啊,他们那茶摊已经支了十好几年了,我跟我夫人还有孩子去白云观的时候,都会去他们的茶摊上喝上几杯茶,怎么?两位客官也去喝了?” 温悦汐点头,“他们的茶的确是很好喝,只是他们的儿子似乎有些……” 那掌柜的听了之后,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碍于旁边还有其他的客人在,不由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夫妻两个也是可怜,那孩子本来是好好的,谁知道三岁的事情竟然误食了毒花,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了,跟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连话都不会说。你们他们夫妻两个现在还行,支这么个茶摊子,能养活他们的儿子,可他们总有老了的那一天,他们总是要比他们的儿子先死的,等到他们死了,他们这傻儿子该怎么办?谁愿意照顾他呢?亲戚肯定也是指望不上的。” 温悦汐心中暗暗想了一番,闲聊似地道:“是啊,我也听那位夫人说了,她说她儿子误食的是一种叫赤兰的毒花。” 那掌柜闻言不由吸了一口气,“唉,奇怪,平时他们都不愿跟旁人提起这件事,怎么会跟你们说这些?” “也许是因为我跟那位夫人特别有缘吧,只是她也没有跟我说多少,我当时问她是怎么治好的,她说是有一个大夫正好经过帮她儿子治好的。” “是啊,说起来也不知幸还是不幸,要说这种毒是无解的,必死无疑,偏偏竟是有人帮他们儿子解了这毒。只是解了又有什么用呢?从那以后,他们儿子整天呆呆傻傻的,后来就一直都那样了。” “所以,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大夫是谁?长什么样,从哪里来的?” “客官想知道这个啊?” 温悦汐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生了病的,最近在找大夫,谁知道正好听到这个,想着那个大夫的医术定是非常好的,连这样的剧毒都能解,所以想要找到他,可是那夫妻两个对这个大夫的身份却不是很了解的样子,看起来却也似乎有所隐瞒,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我自己多心了吧。你们真的不知道那个大夫究竟是什么人吗?” 那掌柜的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有关于这件事,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那个大夫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听过一种说法,当时救了他们儿子的那个人不是一个大夫。” “不是大夫?那是什么人?” “是一个道士。” 听了这话,温悦汐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而一旁坐着的段蔚予亦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道士,如果真的是道士的话,会不会跟他们要找的是同一个? “一个道士?怎么会是一个道士?”温悦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也就是听别人那样说的,不过这话也当不得真,传言大多都不可信的。” 这个时候,他们点的菜被小厮端了上来,那掌柜的连忙道:“客官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是转身离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方才的那番话在段蔚予和温悦汐的心里投下了怎样的一块巨石。段蔚予和温悦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如果方才那展柜的说的话是真的,或许他们要找的那个道士跟这个就很有可能是一个道士。 “那夫妻两个明显说了谎话,我们明天再去一趟吧。”温悦汐轻声开口道,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他们说出真相。 “不必等到明天了,我们吃罢饭就去。”明天?太久了,夜长梦多,自己不想再等了。 “不用这么着急吧。” 可显然段蔚予就是很着急。 而温悦汐这是一边吃饭,一边还在想着这件事,转头之间偶然瞥见正站在那里低头算账的客栈掌柜,温悦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只见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往那掌柜的身边走了过去。 “呦,您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了想您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觉得很有些意思。您说您方才听别人说,不是一个大夫救的那孩子,而是一个道士救的,您是听谁说的?” “有那么个人,就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大嘴巴,他说的话未必是真的,怎么?您对这个感兴趣?” “是,不知道您能找到您说的这个人吗?我想亲耳听听他怎么说。” 那掌柜的闻言觉得很奇怪,这位客官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就算是有病,直接去找大夫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又是打听这,又是打听那的。 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开了口了,那自己也便照做就是了,这两位客官都是出手阔绰之人,可是得罪不得。 “能,能找到得到,他就是闲人一个,整天混吃混喝的,您如果想要找他,我这就派人帮您叫他过来。” “行,您让人去找他过来吧。”温悦汐说着,取出一锭碎银子来放在柜台上,“就当是跑路费了。” 那掌柜的一见这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好嘞,好嘞,您放心,我马上就帮您把这个人给找过来。”光是跑路费就这么多,出手还真是阔绰。 温悦汐吩咐过之后,这才重新走回到段蔚予的身边,继续吃饭。 果然,温悦汐和段蔚予这厢刚刚吃晚饭,那掌柜的就已经把人给找了过来,也是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很有些破烂,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不过他已经很收敛了,因为这客栈掌柜派去的人已经提前跟他说了,有两位贵人要见他,问他一些事情,如果回答得好了,银子少不了他的。 “二位客官,你们要找的人,我给您二位带来了。” “见过二位贵人。”那人知道自己即将要捞一笔银子,也是万分恭敬。 段蔚予抬眼看向那掌柜的,吩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们有些话要单独问他。” “是,那我就先退下了,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待那掌柜的离开以后,段蔚予这才沉声开口道:“先起来吧。” “不用,小的就跪着回话就行,您二位贵人尽管问,凡是小的知道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不相瞒,小的可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消息最灵通的人,这里没有小的不知道的事情,您尽可以出去问问……” “好了。”温悦汐开口打断他的话,“我来只是问你一件事的,白云观下的那间茶摊子,你可知道?” “知道,小的不仅知道,以前还经常……” 温悦汐不耐道:“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必多言其他的。” “是,小的知道了。” “开那间茶摊子的夫妇有一个儿子,三岁的事情误食了毒花,中了毒。我听掌柜的说,是你跟他说,当时救下那个孩子的不是一个大夫,而是一个道士?” “是,是小的跟他说的,当时……”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温悦汐不许他多说话,便又是憋了回去。 “可是外面的人却说救了那孩子的是一个大夫,你说的话又如何能当真?” “胡说八道,他们说的是假的,我说的才是真的。那夫妻两个也不知道到底发什么疯,为什么要说谎骗大家。救了那孩子的分明是一个道士,我当时就在旁边亲眼看着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夫,可他们夫妻两个硬说是一个大夫救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可是我说出来,却没有人信我啊,当时除了他们夫妻两个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这个人呢,平时是喜欢胡诌一些话,但是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当时那个孩子中了毒,嘴都发紫了。那夫妻两个吓坏了,赶紧要抱着孩子去找大夫,可这个时候正好一个道士路过,那道士看了看那孩子的情况,当即就说,现在去找大夫已经晚了,等找到大夫,孩子就已经死了。所以,他就……” 说到这里,那人却是不说了,暗暗抬头看了一眼段蔚予和温悦汐,舔了舔嘴唇,脸上嘿嘿一笑,温悦汐略想了一下,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旁边的绿弗吩咐道:“拿一锭银子给他。” “是。”绿弗应了一声之后,便是走上前去,把一锭银子放到了那人的手中。 只见那男人两眼放光,盯着手中的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温悦汐也便继续问道:“接下来呢?那个道士是怎么做的?” 第280章 说出实情(一更) 只见那男人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心满意足地揣进了怀里,然后才接着道:“接下来,我就见着那个道士抱了那孩子上了山,肯定是进了白云观了,我当时只是偶然路过的,没有一起跟上去,所以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所以,那个道士是白云观的道士?”可是他们今日已经在白云观里问过了,他们那里没有一个叫镜虚的道人,还是说他说的这个道士跟他们要找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平常也没怎么去过道观,神啊佛啊,这些的,我是不相信的,所以白云观里有没有这样一个道士,我是不知道的。” “你方才不还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那男人咧嘴一笑,“这道士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我这个人不进道观的。” “所以,那天之后,那个孩子被救活了是吗?” “对啊,我当时还以为那个孩子死定了,没想到几天之后却在街市上看到他们夫妻两个带着他们的孩子买东西,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上前问他们来着。他们却跟我说了谎,说是一个大夫救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说是我亲眼看到那个道士把他们的孩子给抱走的,结果我们就当街吵了起来……”说到这里,那男人气愤道:“明明我说的是真话,可是大家都不相信我,说是我胡说八道,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他们夫妻两个为什么要说谎。” 温悦汐心道:如果我不是事先就怀疑那夫妻两个说了慌,我大约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一个整天混吃混喝,嘴里没有几句实话的人,谁会选择相信他啊。 那男人说着,便是好奇地问道:“贵人问这件事做什么?”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男人闻言立刻站起身来,带着些痞气,笑嘻嘻地道:“贵人若是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来找小的,只要是小人能办到的,一定会倾尽全力帮您去办的。”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能得到一锭银子,这两位贵人出手还真是阔绰。 见温悦汐和段蔚予都没有回应他的话,那男人也是识趣地道;“那……没什么事儿的话,小的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温悦汐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你见过那孩子手腕上绑着的红绳吗?” “红绳?什么红绳?”男人一头雾水。 温悦汐见他这般反应,便是明白对于红绳的事情,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算了,走吧。” 男人闻言赶紧走了出去,生恐自己因为没有回答上来这最后一个问题,而失去了这一锭银子。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温悦汐轻声问段蔚予道。 段蔚予转头看向温悦汐,“我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事实真的像刚才那个人说的那样,这也就意味着,白云观里有一个道士也许能治好悦汐,很有可能,那个道士就是他们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找的人。 温悦汐在心中暗暗道:我也希望。 开口却是道:“我们现在再回那个茶摊看看吧。”她很想知道,那一对夫妇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情,不惜对所有人说谎,而白云观的那些道士们又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趟再去白云观,已经跟早上去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之前去时,虽说也抱着希望,可那种希望是小小的、隐隐的,此刻坐在马车之内的温悦汐一颗心却是跳得极快,尽管她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可是却也压不住内心里越发升腾而出的期望,因为她从心底里觉得通过这对夫妇很有可能找到能治好自己的人。她知道,身旁的段蔚予定也是如自己此时的心情一般无二。 马车在茶摊前停下,那一对夫妇看到这辆熟悉的马车,不由变了脸色,妇人稍愣了一下之后,悄然走到自己丈夫的身边,一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你们又来干什么?该说的话我们都说完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见着段蔚予和温悦汐走上前来,那男人相当有敌意,夫妻两个都是十分戒备地看着段蔚予和温悦汐。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段蔚予扶着温悦汐坐了下来,继而直起身来看向那夫妻两个,“我们没想怎么样,我们就是想要知道当年给你们儿子治病的究竟是哪个道士,我们想要拜会一下他而已。” 夫妻两个闻言,神情越发紧张起来,那妇人攥着衣裳的手几乎发白,片刻之之后,那男人才开口道:“什么道士?我之前就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给我们儿子治病的是一个大夫,哪里来的什么道士?” “可是我们怎么听人说当时并没有什么大夫在场,而是一个道士把你们儿子抱进了白云观?” 男人略略松了一口气,这才看着段蔚予道:“我已经猜到你们是听谁说的这胡话了,那个人根本就是个无赖混子,他说的话不能信的,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镇上问问,谁会相信他说的话。” “我相信。”这个时候,坐在那里的温悦汐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说谎,但是如果你们有难言之隐的话,那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好了,当然我会给你们足够丰厚的报酬,这样你们就可以找一个人专心照顾你们的儿子了。” 温悦汐话音落下,绿弗便是把事先准备好的银子搁在了桌儿上,那夫妻两个顿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这些银子是他们在这里支一辈子茶摊都挣不来的,如果有了这些银子,他们的儿子也不必跟着他们受苦了,可是…… 看出那夫妻两个的犹豫和挣扎,温悦汐继续道:“我只是让你们点头或是摇头,这样的买卖只怕是没处找去,你们不为你们自己着想,也得为你们的儿子着想吧。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点头,如果不同意,就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来打扰你们了。” 夫妻两个不由对视一眼,不知该作何抉择。 “一。”温悦汐看向仍旧蹲在那个角落的少年,此刻他蹲在那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倒好似跟一般的同龄人无异。 “二。”温悦汐把目光移到那一对夫妇的脸上,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的脸。 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温悦汐掷地有声地道:“三。” 话音落下的同时,温悦汐已经作势要起身,就在这个时候,那男人终于脱口而出道:“我答应!” 温悦汐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了下去,然后才抬眸看向那两夫妇,“好,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要如实回答,我问什么,你们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当年救了你们儿子的是个道士,而不是个大夫,是吗?”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男人也决心不再隐瞒,点了点头。 “那个道士是白云观的道士对吗?” 男人又是点头,温悦汐隐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些,一颗心亦是咚咚地跳,“那个道士的名号是否是镜虚?”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温悦汐见状不由皱眉,声音也比方才沉了几分,“为什么犹豫?你撒谎了对吗?他就是镜虚道人。” 男人连忙开口道:“不是,我没有撒谎,我摇头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既然你一直在这白云观的山下摆茶摊,那个道士又是白云观里的道士,你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既想拿银子,又不说实话,这可是非常不厚道的。如果被我知道你说了谎,你们一家三口的下场……”虽然非常不愿意这样威胁人,但是无可否认,这样的办法才会更容易让他们说出实话,而他们说出的话对自己还有段蔚予都非常重要。 这夫妻两个一听温悦汐这话,心中俱是不由一颤,他们当然看得出这两个人身份不凡,定然是非富即贵的。 “小姐明鉴,我真的没有说谎,我虽然一直在这山脚下摆茶摊,但是却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道士。” “可他毕竟是你们儿子的救命恩人,难道你们就没有问问他的名号吗?”看来威胁到底还是比银子管用,他们夫妻两个之前一直不肯说的话,现在倒是肯说了。 “我们当时是问了的,可是那位道长并没有告知我们。待我儿子醒来之后,他就把我们给赶下了山。” “那你们为什么要说谎?既然不是大夫救的,为什么非要说是大夫救的?难道……这也是那个道长要求的?”从他方才的话来看,那个道长似乎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男人闻言点头,“是的,是道长吩咐我们不要告诉其他人的。他毕竟是我们儿子的救命恩人,我们不愿意忤逆了他的意思。” “既然他是白云观里道士,那你们从那之后应该也见过面吧?那有关于你们儿子脑袋的事情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男人摇了摇头,“不,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道长了。” 温悦汐心中猛地一沉,“再也没有见过?” “是,为了答谢那位道长的救命之恩,事后我们夫妻两个准备了一些东西打算去答谢那位道长,可是却没有见着他,问了别的道士,说他已经离开,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道长。” 难道这一次,还是失望吗?温悦汐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一次肯定能找到那个人,结果……这个道士也不在这里吗?为什么这些道士都要东跑西走的呢? 温悦汐低头顿了片刻,复又问道:“你们儿子手腕上的那条红绳就是那个道长给的吧?” “是,道长吩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那红绳从志儿的手腕上取下来,一时一刻都不能。” 看来,这条红绳的作用很大。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当时……那位道长是如何救回你们儿子的,他做了什么?” “这个……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当时那位道长一路抱着我们儿子进了白云观,进了后院中的一间房间,却把我们夫妻两个都关在了门外,不许我们进去,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当时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当他把门打开的时候,我们儿子正躺在床上,我们当时一看,还以为志儿已经……不过走近了才发现志儿原本因中毒而发紫的嘴唇已经恢复了正常,那道长对我们说,志儿的命已经保住了。只是……只是会留下一个毛病。” 温悦汐了然,很显然,那个道长说的毛病就是指孩子的脑袋已经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也就是说,当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孩子会成现在这样了,如果换做之前,自己一定不会相信,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想要怀疑的念头。 想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可是最重要的事情却还是没有得到答案,这个道长究竟是不是他们正在找的那个镜虚,如果不是,那这位道长是不是也能知道自己的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走吧。”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道。 段蔚予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吧。”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白云观里的人,他们还是地再到白云观里去看看。 留下了桌上放着的银子,段蔚予和温悦汐起身离开,可是刚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方才那男人的声音,“如果你们一定要找到那位道长的话,你们可以再去白云观,问问看无尘道长,那日我们带着志儿下山的时候,看到无尘道长跟那位道长站在一处说话,或许无尘道长知道该怎么找到那位道长。”只是后来,他们也去问过无尘道长,可是无尘道长只说不知道,却不知这两个人是不是能从无尘道长的口中问出些什么。 温悦汐转身看向那人,点头道:“多谢。” 看着段蔚予和温悦汐上山去的身影,那妇人怔怔地看着桌上放的多到吓人的银子,喃喃道:“他们找那位道长做什么?” “大概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不然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机了。” “可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当初那位道长吩咐我们,不能告诉旁人这件事的。” 男人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少年,深深叹了一口气,“都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也晚了。为了我们志儿,这笔银子,我不能放弃,等我们死了以后,这笔银子对于志儿来说太重要了。” …… 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走进白云观,就有几个道士认出了他们二人来,这不是今天上午一直在打听什么道士的那两个人吗?怎么又来了?难道还没放弃? “请问这位道长能带我们去见一下你们这里的无尘道长吗?” “你们要找我师父?” “原来无尘道长是令师,真是凑巧了,不知可以带我们过去见一面吗?” 那道士不禁在心中暗自纳闷,这两个人上午问他们知不知道一个叫镜虚的道士,现在又要见自己的师父,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这么一想,那道士不由戒备起来,“你们见我师父做什么?” “我们是有一件隐秘的、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无尘道长,只是这件事得等我们见到无尘道长之后亲口跟他说。” 那道士无声打量了一下段蔚予和温悦汐之后,才道:“请二位现在这里稍候,我马上就回来。” 第281章 镜花水月(二更) 在等候那道士回来的时候,温悦汐看着那大殿之中进进出出的香客,他们脸上无非是两种神情:高兴或是忧愁。 脸上笑容满面的肯定是期望达成来还愿的,愁容满面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来拜神求愿的,可看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愁容多,笑容少。 段蔚予见状,轻轻把温悦汐的手握在掌心,虽然不说什么话,但是心意却是相通,无声胜有声。 不多时之后,方才那个年轻的道士终是回来了,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对他们道:“师父已经答应见你们了,二位请跟我来。” 段蔚予和温悦汐也便是跟着那道士一起往后院的方向去了,这白云观倒是不小,越是往后边走,越是安静起来,跟前面香客云集的场景完全不同。 走到一间房间的门前,那道士抬手敲响了房门。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进来吧。” 那道士也便是引着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走了进来,“师父,就是这两位想要见您。” 只见室内的榻上坐着一个身着道袍、身形清瘦,却目光清朗的道长,看样子大约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你先出去吧。”这话自然是对他的弟子说的。 “是,弟子告退。” 那道士退下之后,顺手也便是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二位请坐吧。”那道长的目光分别在段蔚予和温悦汐的脸上扫过。 “二位都是贵人,却不知来贫道这里,却是为了何事。” 段蔚予亦是打量着这个道长,同时开口道:“我们是来寻一个人。” “哦?你们要寻人?此人可是我们道观中的人?”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还要问问道长您。我们要找的是当年给山脚下支茶摊那家儿子解毒的人。” 那道长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亦是没有立即开口应话,房间里一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听得那道长开口道:“既然是要找解毒的人,你们直接问那一对夫妇就知道了,为何到我这里来找人。” “正是因为问了他们我们才找您来的,他们告诉我们说,当年救回他们儿子一命的是一位道长,而且他们还看到那位道长和您站在一处说话,您自然是认得那位道长的。” 那道长听了之后,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是吗?他们是这样说的?也许吧,可我们这道观是接受游方道士落脚的,来来往往的道士有很多,而且这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贫道都已经不记得了。” 话虽说得有理,但是温悦汐却不相信。 “道长知道当年那个孩子中的是什么毒吗?” “听说了,是赤兰。” “那道长可知道赤兰之毒至今无解,难道道长一点儿都不好奇那个道长是怎么帮那孩子解了毒的吗?当年在你们的道观之中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您还能说自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世间有各种奇事,无须一一在意。” 这位道长很显然是油盐不进的。 “所以起死复生这种事情,也是道长不会去在意的吗?” 温悦汐注意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那道长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可是片刻之后又是归于平静,语气如同方才一样,波澜不惊,“一切自有上天的旨意,凡事顺势而为,不宜强求。” 这位无尘道长摆明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可是温悦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可是他故意跟自己兜圈子。 好,你跟我兜圈子,那我就跟你说直言,“请问道长,当初那个救了那夫妻孩子的道长是不是镜虚道长?” 只见那无尘道长闭起眼睛,摇头道:“不是。” “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找镜虚道长的,十五年前,我刚出生的时候,曾跟镜虚道长结下了缘分,如今我病重缠身,脉象却与常人无异,看遍了大夫,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意中得知,当初镜虚道长在我出生时下的断言,这才千里迢迢来找镜虚道长,希望他能救我一命。” 面对温悦汐这样的实话,那无尘道长还是无动于衷,“生病了要去找大夫,神佛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是区区一个道士,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莫要再找下去了。”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何必,”那道长轻轻叹了一口气,“命数如此,不可强求啊。” “既然道长提到了命数,那您看我的命数如何?” 那道长盯着温悦汐看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这位姑娘的命数我看不清。” “道长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们吗?”温悦汐还是不死心。 “贫道是真的不知道,又如何能告诉你们?二位还是请回吧。” 温悦汐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却是道:“我们不走。道法高深,我想要在这道观里参悟几天,道长应该不会拒绝吧?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你们这里也留宿从外地赶来的香客,有专门准备的房间,对吧?” 那道长轻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如果二位愿意的话,贫道自当让人去给你们准备房间。” 这位道长也果然是派人去温悦汐和段蔚予准备了房间,对于他们二人,那位道长始终都是淡淡的,不见什么异样。 但是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人却一致觉得这位道长很明显是隐瞒了什么,“我想,也许……” “也许什么?话别只说一半啊,吊人胃口。”温悦汐伸手掐上段蔚予的脸。 “也许这位无尘道长是知道我们要找的镜虚道长的。当时你提到镜虚道长的时候,他的表情显然有一些不对劲。” 之前听了那两夫妻的话之后,段蔚予就有些怀疑,他们口中说的那个道长,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镜虚道长,现在看来,是十分有这种可能的。 “可是对我们问的一切,他都矢口否认,他显然是铁了心不打算说了。” 段蔚予闻言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既然都已经住进来了,自然是有办法查的。”事情不是他不想说,就能瞒得住的。 段蔚予和温悦汐在白云观里住了下来,整个道观里的人都是议论纷纷的,谈论最多的自然就是猜测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找无尘道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当天夜里,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屋顶上闪过,迅速消失在道观后院的一角…… “这位道长,请问无尘道长用过早饭了吗?”温悦汐站在院门外,叫住从里面出来的一个道士,而面前正是那无尘道长住的院子。 那道士听她这样问,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但也点了点头道:“师父刚吃完早饭,你们有事吗?”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还缠上师父了? “我们的确是有些事情要找无尘道长问一问,麻烦你帮我们通报一声吧。” 那道士犹豫了一下,这才道:“行,你们先在这里稍等。” 温悦汐和段蔚予站在原地等着,片刻之后,那道士就走了回来,对他二人道:“抱歉,我师父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不便见客,你们还是明日再来吧。” 躲着吗?段蔚予眸光一沉,径直拉起温悦汐的手道:“既然无尘道长身体不舒服,我们自当进去看望一下。” 那道士立刻拦在他们二人的面前,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师父身体不舒服,不见外人,你们怎么还硬往里闯。” 段蔚予沉声道:“此言差矣,我们只是听闻无尘道长身体不舒服,想要进去看望一下,怎么叫硬往里闯?”言罢,他的手臂揽住温悦汐的腰,径自使了轻功,跃至那无尘道长的房门前。 “你们……” 不等那道士把话说完,段蔚予就已经推开门,带着温悦汐一起走了进去。 房间里无尘道长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般动静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兀自那般坐着。 “听闻道长身体不舒服,我们特意前来看望,同时也有个事情想要请教道长一下。” “看望?二位这行为应该不能称之为看望吧?”那无尘道长这才睁开了眼睛。 面对无尘道长这样的指责,段蔚予冷声道:“我们的确是失礼了,可是道长却也对我们撒了谎。昨日道长你亲口所说,不认识、甚至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镜虚的道长,可是……” 只见段蔚予把手中拿着的一本书册举起,那无尘道长见状,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上头记录着自这白云观初建以来,所有弟子的名册,而那镜虚道长也在这上头,按照这上头的记录,那镜虚道长正是无尘道长您的师叔,不是吗?可您昨日竟还跟我们说,您不认识他,敢问道长您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话?” 昨天夜里,段蔚予命人暗中造访了这白云观的书阁,果然就有了重大的发现,那镜虚道长的确是这白云观里的道士。看来,温韦良没有说谎,当年那个说悦汐活不过十二岁的道士,果真是在启岭。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那无尘道长也再无辩驳的余地,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有想到,竟还有今天……好吧,我承认,你们要找的镜虚道长正是我的师叔,当年救了那孩子一命的人也是他。” “那他此时在哪里?”段蔚予急切地问道。一切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帮助悦汐度过十二岁死劫的人正是这位镜虚道长,而那个本该中毒而死的孩子也是被他救回一条性命的,既然他有这等本事,那这一次他也一定能救回悦汐。 无尘道长抬眸看向急切的段蔚予,幽幽道:“你们找不到他了,因为,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你说什么?!”段蔚予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无尘道长,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个镜虚道长可是关系着悦汐的性命啊。 那无尘道长用被悲悯的目光看着段蔚予和温悦汐,“我说的是真的,我师叔已经死了,就在救了那个孩子之后。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就连那一对夫妻从那之后都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告诉他们,救了他们儿子的道长已经离开了,其实只是不让他们太难过罢了,事实上,就在救了他们儿子第二天之后,我师叔就已经死了。” “可是……可是当初他救那个孩子的事情,不还是好好的吗?”温悦汐心里乱极了,还以为终于找到了,结果只是镜花水月吗? 第282章 天命!(一更) 无尘道长微微垂眸,默然了片刻之后,才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它的缘法,遵循着它们应有的秩序,生老病死,如同江水奔流,不可阻止也不能阻止。若是硬要阻止,那就是违背了天命,违天命之人怎会有好下场?” 温悦汐手心发凉,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起来,“道长您的意思是说……镜虚道长是因为违背了天命,所以才……是因为他留下了那男孩儿的性命吗?”原来赤兰之毒真的没有解药,现在如此,一直都是如此,没有解药,那孩子却仍然活了下来,是因为镜虚道长强行留下了他的性命。 段蔚予听得出温悦汐声音里隐隐的颤抖,心中一疼,便是越发握紧了她的手,这一刻,他却是希望这位无尘道长不要再说下去了。 却见那无尘道长抬眸盯着温悦汐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何必再开口问呢,已经过去的事情,再追根究底也没意思了。”光是看她眼睛里晃动的神情,就足以看出,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事实,只是这个事实对她是有些残忍的吧? 温悦汐听闻此言,感觉像是被人拿木棍在脑后重击了一下一样,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句话或许是不该问,但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不是因为那个男孩子,是因为我对吗?” 如果镜虚道长在救了那个男孩儿之后就死了,那他也就没有时间帮温悦汐度过十二岁的死劫了,自己也就不会回到自己这个前世的身上。 “不管究竟是因为你,还是因为那个孩子,镜虚师叔都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好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当年我父母来找过镜虚道长对吗?是他帮我安然渡过了十二岁那年的死劫,他是因我而死的,是吗?” 无尘道长看着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必把师叔的死归结在你自己的身上,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其实,当时我也挺不理解他的,我曾经问过他后不后悔,他告诉我,他一点儿都不后悔,他做的这个选择也是在天命之内,是上天让他做这样的选择,一切都是命数。” 命数?那自己的命数是什么?温悦汐转头看向身侧的段蔚予,难道自己注定是不能陪他到老了吗? “悦汐!” 一阵晕眩袭来,温悦汐倒在了段蔚予的怀中。 房间里,段蔚予为温悦汐盖好薄被,坐在她的床前,就这么凝神看着她,仿佛害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一样。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极了,绿弗和谷易游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不知道两位主子在那位道长的房间里都说了什么,只见着王爷抱着晕过去的王妃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很显然,他们在里面听到的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沉默了良久之后,段蔚予蓦地站起身来,对着谷易游和绿弗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照顾王妃,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谷易游和绿弗齐声应了,目送着段蔚予走出了房间。 直到把房门关上,绿弗才刚叹了一口气,谷易游听了,不由道:“别担心,王妃是个有福之人,不会轻易死掉的。” 绿弗闻言赶紧道:“呸呸呸,以后不许提那个字。” 谷易游顿时噤声。 可是越是这般忌讳,就越是表明在他们的心里这件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这实在是一件很无力的事情。 段蔚予离开了之后,又是去了那无尘道长的房间,对于段蔚予的去而复返,无尘道长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淡淡问道:“蔚王妃怎么样?” “道长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的吧?” 无尘道长摇了摇头,“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是从你们问起我师叔的时候,我才想到的,会来这里找他的,也就只有升平郡主了。” “我想知道当年所有的事情,道长您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知道了又如何?我师叔已经死了,倒还不如不知道得好,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师叔于十多年前已经去世,你们这一趟注定了是要无功而返的。” “那道长您呢?既然镜虚道长是您的师叔的话,那您应该也了解这些事情的吧?”想起之前无尘道长说的那些话,段蔚予敛眸道:“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用您的命来换悦汐的命,我只是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如果非要以命换命的话,我会想别的办法。” 那无尘道长轻轻摇了摇头,“就算是愿意用我的命来换蔚王妃的命,那也没用。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当年皇叔用的究竟是什么方法。” 看着段蔚予的眼睛,无尘道长轻轻笑了笑,“也许你以为我是因为不想跟我的师叔一样,丢了性命才这样说。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我说的是实话,白云观建了几百年了,可是几百年来,也只出了我师叔一个这样的道士,就连我师父、我师父的师父都没有他这样的本事。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师父捡到这白云观里收养了,可我总共也没见着我那镜虚师叔几面,他时常是在外面到处云游的。后来我师父去世了,就越发难见到镜虚师叔了,一直到……” 无尘道长说到这里,看了看段蔚予,“一直到他死之前的那段日子,在那时候他整整在观里呆了三个月的时间,我心里当时觉得很奇怪,以前镜虚师叔每次回观里的时候,最多都不会呆上三天,可这一次竟然呆了那么久。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师叔,问他这一次怎么会呆这么久,他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才对我说,他是在这里等两个人来找他。我问他是谁,他就不肯再多说了。” 段蔚予已经猜到了他说的那两个人是谁了,定然是平晏侯夫妇,如果换了以前,他肯定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提前知道会有人来找他,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现在却是相信了。 无尘道长低头笑了笑,“我师父之前就跟我说过,我的师叔是个了不起的道士,但我一直都不怎么相信,在我的眼里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直到那天,果真有两个人来到这里找师叔,一男一女,那男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看起来还不足一岁,粉粉嫩嫩的很可爱。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也是愣住了,我第一次真实感受到我师父跟我说的话,镜虚师叔是个了不起的道士。” “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这一对夫妇,就是为王妃的亲生父母,平晏侯和平晏侯夫人,当然,那个时候,蔚王妃的父亲还没有被封为平晏侯。他们之所以来找我师叔的原因,王爷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不知道的话,就不会找来这里了。 “是,我已经知道了。当时机缘巧合,悦汐出生的那日,镜虚道长在场,他断言悦汐活不过十二岁。悦汐在十二岁那年,在御花园里落水,的确是差点死掉,可她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想来这一切都是镜虚道长的功劳。可是我们不解的是,既然镜虚道长用自己的性命唤来了悦汐顺利度过死劫,为什么悦汐现在却又面临着命悬一线的状况?无尘道长您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无尘道长摇头,“原因我自是不清楚,我师叔去世之后,这一切都已经成为秘密跟他一起埋进土里了,而且当初师叔是怎么帮蔚王妃度过十二岁死劫的也没有人知道。正如他救那个男孩儿的时候是一样的,所有人都不能入内,只有他跟还是婴儿的蔚王妃两个人。至于蔚王妃为什么又会出现如今这种状况,我想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 “那日师叔救了那孩子之后,我过去找他说话,他就跟我说,那孩子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作为代价脑袋却不能如常人一般。想到得到什么,便要付出相迎的东西,那个孩子付出的代价是不能如常人一般的脑袋,而蔚王妃的代价……也许就是这个吧。” 段蔚予皱眉,“我不明白,道长说的代价是,悦汐会这样一直这样身体不好,但能继续活下去,还是说代价就是悦汐的性命?”如果能让悦汐一直活下去,就算只能是现在这样,那自己也别无强求了。 “这个贫道就不知道了,天命安排,人力不可为,若是强行而为,必遭反噬,至于蔚王妃接下来会如何,只怕没有人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那自己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悦汐一天天虚弱下去,却什么都不能做吗?一心要找的镜虚道长找到了,可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怎么能接受得了? 天命,天命!这天命究竟是谁定的?! 走出无尘道长的房间,段蔚予抬头看向头顶晴蓝无云的天空,那上头真的住着主宰一切的神吗?可为什么他偏偏要挑中悦汐? 指剑向天,段蔚予眸中藏着的是毁天灭地的恨意,凭什么所有的规则都要由它来定? 但偏偏它又是一个触不到、看不着的东西,身形翻飞,段蔚予手中长剑散落出万千寒芒,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给冻住了一般,他从来都没有这种无助的感觉,以前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能想办法去解决,可是这一次,他的敌人却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命?! “蔚王殿下!”一个声音突然横插了进来,段蔚予这才停了下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中多少有些诧异,怎么会是她? “郭姑娘。” 段蔚予眼睛里的狠厉之色还未彻底敛去,那郭红羽走上前来的时候,心中到底也是颤了一下,好凌厉的眼神…… “我方才站在那里看着,还想着这人是谁,身手竟是这般好,却原来是蔚王殿下。” “是吗?没有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郭姑娘。”但是段蔚予显然没有跟她闲聊的意思。 但是这郭姑娘却是有些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段蔚予眼神里的不耐烦,只兀自浅笑着道:“是啊,没有想到这么巧,我正好替我父亲办事,路过这里,蔚王殿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些私事。那……我就不耽误郭姑娘办事了,先走一步。”说完之后,段蔚予径直离开,只留下那郭红羽一人盯着段蔚予的后背发呆。 …… “咚咚,咚咚……” 温悦汐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阵敲门声,犹自在睡梦中的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谁啊?扰人清梦,绿弗呢?怎么还没有去开门? 而外面敲门的人也很有毅力,见没有人来开门也不走,就那么继续敲着,温悦汐终于忍受不了,拥着被子起身,随手拿起一旁放着的衣服,懒懒披上,趿着鞋去开门。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门给打开,“谁啊?” 却没有人应声,温悦汐这才睁开水雾迷蒙的样子,看向站在门口的人,这女子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她怎么一脸震惊的样子,好像没有想到开门的人会是自己一样,难道是敲错门了? “你是……?”既然不认识,就要问啊。 这么一问,那女子脸上的震惊便是转为了气愤,温悦汐见状不由心道:我不是问问你是谁吗?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不过自己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她,怎么一直想不起来了? “我叫郭红羽。”那女子的语气显然有些生气。 郭红羽?哦,想起来了,之前在侯府里见过,那时候是宓儿和段映湛的订婚宴,她是作为江湖上那什么派的人跟她哥哥一起来的,当时她对自己就非常有敌意,听段蔚予说,当年自己母亲就是跟他父亲定的婚,为了嫁给自己的父亲,又跟她的父亲退了婚,这关系……的确是很尴尬,可也没有必要仇视吧?都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温悦汐这个人呢,想来是不受别人的气的,你这样语气跟我说话,难道还指望我和声细语地对你啊。 所以,温悦汐故意装作没有想起来这个人一般,疑惑地开口道:“我们认识吗?” 郭红羽果真是被温悦汐这话给气得不轻,自己在心里恼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我父亲是明阳派掌门。”这她总该想起来了吧? “明阳派掌门?谁啊?明阳派是什么地方?”温悦汐继续装傻。 郭红羽气得脸都红了,他们明阳派好歹也是江湖中的大门派,她竟然不知道。 “你!你故意装傻是不是?” “什么人?!”这个时候,绿弗忽然冲了过来,自己不过是去给郡主打点水,怎么突然跑来一个女子来?还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郡主? 待绿弗上前之后,看清了来人,才明白了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明阳派的二小姐啊。 不带绿弗开口,温悦汐就先道:“绿弗啊,你知道什么明阳派吗?这位小姐上来就说她父亲是明阳派的掌门,我说不知道,她就气成这个样子了,可我真的是不知道嘛。”温悦汐一脸的委屈。 绿弗强忍着笑,跟温悦汐解释道:“郡主忘了,这位是明阳派的二小姐,之前在许姑娘和世子的订婚宴上见过的啊,还说过话呢。” 经过绿弗这么一‘提醒’,温悦汐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位郭小姐啊,真是抱歉,我给忘了。” 第283章 镇魂(二更) 郭红羽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那郡主你的记性可真够不好的,这么短短时候竟就给忘了。”最好是忘了,别是明明记得却装作是忘了。 “不过,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还知道我在这里?敲我的房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真是够凑巧的,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她,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就算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以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她应该是不会来找自己的吧? 听到温悦汐这样问,郭红羽突然脸红了,面上有些难为情起来,这可是看呆了温悦汐,她这是什么意思?干什么这个表情? “我……我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那……我先走了。”说完这语无伦次的话之后,郭红羽竟然转头跑开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温悦汐,还有同样一头雾水的绿弗。 “郡主,这郭红羽是怎么了?” 温悦汐耸耸肩,“我哪里会知道?我正睡着呢,就听到有人在砰砰敲门,我就起身去开门,却看到了这位郭姑娘正站在门口,她看到我似乎也有些意外,真是奇怪了,她来敲我的房门,看到我之后,却一脸的没有想到,难道她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我?可若是她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我,她来敲什么门?” 绿弗想了想道:“等会儿我让人去看看吧,郡主还是先洗漱吧。”这个郭红羽对郡主也没什么好心,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也该是防备点,现在郡主已经这样了,不能再出现一点点的意外看了。 “对了,王爷呢?”温悦汐一边接过绿弗递过来的湿帕子,一边开口问道。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门口有响动,绿弗抬眸看去,见正是段蔚予走了进来,不由笑着道:“郡主和王爷还真是心有灵犀,这刚刚问起王爷,王爷就进来了。” 段蔚予闻言亦是淡淡笑了,无论从他脸上的神情,还是眼神里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阴沉之气,仿佛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但是对于温悦汐的晕厥,他们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只当是温悦汐简单如常地睡了一觉罢了。 “说出来你该不信了,我方才看到了一个熟人,也不算是熟人,就是那个……” “郭红羽。”段蔚予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温悦汐顿时惊讶地看着段蔚予。 “我也碰到她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送你回房不久,你正睡着的时候。” 温悦汐手里举着湿帕子,“等一下,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呢,我去开门的时候,她一看到我,脸上会出现那样错愕的表情,想来是她以为去开门的人会是你,没有想到是我。哼,我早就看出来了,当初在宓儿和段映湛的订婚宴上,她就殷勤地凑到你面前说话,她对我的敌意,可不仅仅是因为我父母和她父亲的事情,她这是把我当做她的情敌了啊。不错啊,蔚王殿下,都过了这么久了,人家可还想着跟你再续前缘呢,怎么着,要是今天开门的不是我,她打算怎么着啊?” 段蔚予和绿弗闻言都是笑了,绿弗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了,只是低头忍着笑,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说绿弗啊,你现在是向着谁啊,是该笑的时候吗?” 绿弗闻言赶忙摇头,“不是该笑的时候,是我该走的时候。绿弗就先告退了,王爷和王妃你们两个慢聊。”说着,便是快步离开了房间。 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旁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湿帕子,帮她轻柔地擦脸,口中含笑道:“就算她打算怎么着,也不能怎么着,除了悦汐,我可看不上其他任何女子。”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踮起脚来在段蔚予的唇上印了一吻,“这话我喜欢听。” 洗漱过后,段蔚予把温悦汐拉到一旁坐下,打算给她梳理头发,眼见着段蔚予要给自己挽头发,温悦汐连忙阻止,“别,你还是帮我叫绿弗进来吧。” “怎么?不相信我?” 看着段蔚予的眼神,温悦汐即将出口的那个‘不’字,生生就咽了下去,“相信。” 然而事实证明,蔚王殿下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好的,在挽发这件事情上,他显然失去了他的水准,在尝试了很久之后,段蔚予终于放弃。 看着段蔚予这一脸的挫败,温悦汐终于忍不住笑道:“蔚王殿下,你还是放过我的头发吧。” 段蔚予轻轻刮了刮温悦汐的鼻子,这才扬声唤绿弗进来。 不多时之后,开门的声音响起,绿弗推门走了进来,她正打算把门给关上,却见着眼前有人影衣衫,她差一点被人给撞翻,心惊之下,她连忙朝着来人看去,只见那人已经停在了段蔚予和温悦汐的身边。 “你终于肯现身了。”段蔚予淡淡看了一眼来人之后,却是越过她,又是看向了绿弗,“来给王妃梳头。” 绿弗这才回过神来,走到温悦汐的旁边帮她梳理头发。 而段蔚予则是看着面前这蒙着面纱的女子道:“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竟然还有闲心跟到这里来。” 却原来此人正是佟芷婧,她竟是跟着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路到这里来了。 佟芷婧轻叹了一口气,烦恼地道:“你以为我不想把他引出来,好交换解药啊?而且他还出卖了我的藏身之处,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你们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比你们更想找到他好吧。可是那个人也太狡猾了,我三番四处地给他设套,他都不往里钻,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而且,我想着,他的目的一定也是蔚王殿下你,他一定会跟着你啊,我想要引他出来,也只有跟着你们了。” 一旁的温悦汐淡淡笑着道:“说了一大堆废话,不过是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你把自己吹得那么厉害,可倒是还是禁不住考验啊。我可告诉你,是那个人告诉我们,你最在意的是你的相貌,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我也不会用这种毒药,要我换成是你,我肯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引出来。” “行了,蔚王妃,我知道你聪明,不用你给我使激将法,我也比你想象得更想抓住那个人。不然我岂不是一直要顶着这样一张丑脸了,只是那个人太狡猾了啊,我们商量商量,能不能换一个交易啊?” 温悦汐遗憾地摇头,“不能。” 佟芷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能就不能吧,我算是栽在你们手里,被你们给捏死了。”想自己堂堂佟家的小姐,竟然被弄到这种弄个境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到底是什么毒啊,为什么自己身上带的这么多解药,没有一样是解得了的?连自己身上的解药都不行,这个升平郡主还真有些厉害。 “我说,你们来这破道观到底是做什么的?真以为生了病,拜拜神就行了?少费这些劲吧。”说着,那佟芷婧兀自给自己倒了一口茶,喝了两口之后,才继续道:“不过,这道观看起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个少年手上的红绳应该就是从这道观里求的吧。” 听到佟芷婧这般突然提起那少年手腕上的红绳,温悦汐觉得有些奇怪,“那红绳怎么了?” “在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如果是道法高深的人可以镇魂,有一种镇魂的办法就是用红绳拴住,我想这个道理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段蔚予闻言心中一动,立即开口问道:“你们那里?你从哪里听说的?” 第284章 不必言,自相明(一更) 佟芷婧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段蔚予,自从真正见到段蔚予这个人以来,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紧张又期待,好像自己接下来的话对他很重要一样。 对他很重要?佟芷婧不由在心中暗暗思索开来。 而因为佟芷婧的沉默和打量,段蔚予也顿然醒悟自己方才忘了在佟芷婧面前收敛情绪,其实不算是忘了,只是失望过后,又望见了一抹陡然升起的亮光,尚来不及想到掩饰情绪的事情。 而正如段蔚予预料的那样,佟芷婧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事情其中的关联,虽然她脸上覆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开口之时她语气之中的得意和了然却也是毫不掩饰的,这让温悦汐的心里不由浮现了一个词:小人得志。 “所以说……你们千里迢迢来这里找道士是因为升平郡主的病?怪不得你们跟那对夫妇问了那么多,怪不得那么多大夫都诊过脉了,却一点儿结果都没有,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病啊。” 段蔚予没功夫听佟芷婧在这里闲扯,既然她都已经猜出来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跟她遮掩什么,“你刚刚说的红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听说过的一种镇魂的办法,可以把要离世的灵魂锢于躯体之内。” 段蔚予闻言不由和温悦汐对视了一眼,所以说,那个少年之所以能安然活下来,就是因为镜虚道长把他的灵魂镇在躯体之内了? 可是真的有这种可能吗?段蔚予心中忍不住有些怀疑,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像是胡扯一样。若是换做以前,他听了这样的话,大约只有冷笑一声,当做无稽之谈罢了,可是现在他打从内心里想要相信这种说法。 下意识地他把目光移到了温悦汐的脸上,想要知道她对佟芷婧的这番话是怎么想的。没有疑惑、没有惊讶,她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佟芷婧,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那佟芷婧略带着些骄傲地道:“这件事你们若是早告诉我多好,我还真以为你们两个是出来寻医问药的。” 段蔚予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开口对佟芷婧道:“所以,你们那里……有这种办法?” “当然有,不过,”佟芷婧故意停顿了片刻,眼睛瞄向段蔚予,但是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心中觉得无趣,这才继续道:“不过,有也没用,这种办法只有得道的高僧才能办到,找遍这整个天下,你也未必能找出一个得道高僧来,就算找到了得道高僧,他也未必愿意做这种事情。” 温悦汐的一颗心又是沉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应该承受不起再多几次这样的折磨了,抬眸看向段蔚予,她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比自己更受折磨。 “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们想单独呆一会儿。”她想跟段蔚予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无论什么,她总是要开口的。 “这就要赶我走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佟芷婧稳稳坐在那里,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虽然这个法子是有些困难,但是我们那里还有另外一个宝贝,”佟芷婧眸光幽沉地看向段蔚予,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镇、魂、珠。” “光听这名字,你们大概也能猜到它的作用了,这个东西可比那少年手腕上缠着的红绳有用多了。一百多年前,有一个人身中二十六剑,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可是就靠着这镇魂珠,从阎王那里保住了自己一命。”佟芷婧声音镇定,字字清晰,不像撒谎的样子。 温悦汐原本沉下去的那颗心,现在又慢慢浮了上来,虽然她表面上不露丝毫,但是内心里却全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只有她自己知道,佟芷婧每多说一个字,她的心里就多一分激动。不同于段蔚予的将信将疑,她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佟芷婧说的这些的,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那不同于常人之处。 “所以,你说的那个镇魂珠现在是在你们哪个地方,对吗?”段蔚予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着佟芷婧问道。 佟芷婧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所以你若是想要救你的王妃,你便只有跟我一起回去一趟了。”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最初的目的不就是把我引到那里去吗?你完全可以为了你的目的而说谎骗我,所谓镇魂珠也不过是你引我上钩的诱饵而已。”从佟芷婧说的话,还有她的表现来看,他们那里一定是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引回去,但是她的目的一直都很明显。所以她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得不让自己怀疑这些话是否是实话。 不止是段蔚予这样怀疑,温悦汐的心里也是暗自嘀咕,佟芷婧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也许她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故意编织了方才的那个谎言,不过是为了达到她引段蔚予进入战局的目的而已。连假意跳河自杀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她,这点谎言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不在话下。 在面对段蔚予和温悦汐怀疑的眼神的时候,佟芷婧却是一脸的骄傲和坦然,“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她的手轻轻转了一下手边的茶杯,语气淡淡的道:“信也好,不信也罢,全在你们自己的选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方才说的那个中了二十六剑还没有死的人,就是我们之前的一任尊主,当然,他也跟您,”佟芷婧抬眼看向段蔚予,“蔚王殿下,您有血缘关系。” “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不妨再多说一点。当初那任尊主之所以会中二十六剑,奄奄一息,是因为底下的人联手叛变,他们事先商量好了一切,将联手打败尊主,得到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但是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败给了一个叫镇魂珠的东西。” 说到这里,佟芷婧停下来,笑了笑,“其实在那里,一直都有关于镇魂珠的传说,但是当时的那一群人却没有相信,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无聊的传说罢了,正因为这样的盲目自信,所以他们全都失去了性命。当年的那场叛变,据说血流成河,所有参与叛变的人,最后都被杀掉了。实在是因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太具有吸引力了,从来不缺想要叛变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但是那一次叛变却是最惨重的一次。” 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从佟芷婧的言语之间,段蔚予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紧张又惨烈的情形,这是母妃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的。 “所以,那个镇魂珠如今在现任的尊主的手里?”段蔚予沉声问道。 佟芷婧摇头,“不是,如今的尊主是谋逆上位,怎么可能得到镇魂珠这种重要的东西?据我推测,镇魂珠应该就跟那笔宝藏放在了一起。”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藏宝图。”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佟芷婧只是无所谓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权且看你愿不愿意为你的王妃试一试?反正到现在你们也是走投无路了,不是吗?” 佟芷婧的这话的确是正中段蔚予的心思,现在的他只要有一条路就愿意去闯,而且,从目前来看,这也许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究竟怎么样抉择只有你们两个来决定了,好好商量商量,不过时间不等人啊,就算我等得了,升平郡主也等不了了。” 眼看着那佟芷婧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绿弗看了看段蔚予,又看了看温悦汐,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并且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这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人。 片刻的沉默之后,段蔚予先是开了口,“你相信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吗?” 温悦汐认真想了片刻,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段蔚予道:“你呢?你相信吗?” 段蔚予点了点头,“我相信。” “如果我说我不信呢?”温悦汐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段蔚予,里面并不带任何情绪。 段蔚予闻言默然了片刻,“悦汐,不管怎么样,我想试一试。” 温悦汐浅浅笑了,她握住段蔚予的手,轻声道:“好,那便试一试吧。”他们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段蔚予闻言也是笑了,“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为什么会这样想?” 段蔚予张了张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转而变成:“没什么。” 温悦汐见状,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在跟那边扯上什么关系,而且你也说过,既然他们不止一个人找了过来,就说明那边肯定是出了大事情,这个时候你是不愿意搅入局中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被别人设计着搅入其中,“诚然,我若是个体贴善良、纯真可爱的女孩子,我便不会让你为了我陷入这样的危局之中,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见你不愿意见的人。” “可是,”温悦汐伸手揽上段蔚予的脖颈,“我并不是个体贴善良,纯真可爱的女孩子。蔚王殿下,你要有这样的觉悟。” 段蔚予先是愣怔了片刻,继而含笑揽上温悦汐的腰肢,好让她借力安然在自己的怀里呆着,同时含笑开口道:“是,我从一开始便有了这样的觉悟,我的悦汐是跟别的、所有的女孩子都不一样的。” 自己懂悦汐,正如她懂自己一般,她知道,纵然她拒绝自己因她而决心前往那个危险的地方,自己却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因为目前摆在面前能救她的路就只剩下这么一条了,无论冒着怎样的风险,自己都会去走的。 正因为她懂得自己心里的想法,懂得自己的坚持,所以才不会多言。她知道自己会愿意为她去冒险,同样,她也愿意为自己去冒险,这是他们两个人都彼此笃定的。 不必争论和解释,在佟芷婧走出这间房间的瞬间,在他们两个的心里,这件事就已经定下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段蔚予也就不再耽搁,准备立即回京去,如果真的如那个佟芷婧所说,想要找到那颗镇魂珠,就必须先把另外半张藏宝图给拿出来。 商量好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便是去找了无尘道长辞行。 听到他们两个说来辞行,无尘道长深深地看了温悦汐一眼,然后用轻似呢喃的声音道:“这世间所有,无论是人或者物,都有它该在的地方,无需强求,也不能强求。正如我师叔虽然帮你度过了十二岁的死劫,但你还是有了现如今的境况,我师叔强留下的那个少年,他虽然活着,那一辈子活得糊涂,师叔用他的性命换来了两个他认为圆满的结果,但事实上……” 无尘道长微微低头,却是不再往下说了。 温悦汐看着那无尘道长,亦是轻声开口道:“现在不圆满,未必以后还不圆满。谁能断定,那少年的脑袋不会好起来呢?谁又能说得准,我不会好起来呢?镜虚道长当时未尝不知道会发生现如今的这些事情,我想他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可以结局圆满的希望,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无尘道长低头默然了片刻,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轻轻点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师叔他要的只是一个希望。” 段蔚予和温悦汐走出房间,无尘道长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当时师叔离开时的情景自己怎么会忘记呢?逆天命而为,那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无尘至今都不明白,师叔为什么肯为了那个小女孩儿十二年后的一条性命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当时就那么做了。 至于那个少年,他是幸运的,在师叔临死之前碰到他,其实那个时候师叔就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那个因误食毒花而即将丧命的孩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出手了。只是,现如今的结果是师叔愿意看到的吗? 告别了无尘道长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便是出了白云观,下山去了。 山脚下,他们再一次进了那间茶摊子,正在一旁忙碌的夫妇两个,见着段蔚予和温悦汐坐了下来,两个人显然都有些紧张。而温悦汐则是满怀善意地对他们笑了笑,之前为了从他们口中问出实话,也的确有些恐吓他们的意思,温悦汐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片刻之后,那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问道:“你们找到那位道长了吗?” 温悦汐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就让他们还以为镜虚道长仍旧活在这世上吧,诚如无尘道长所言,有的时候不知道真相要比知道真相轻松得多。 “那你们还打算找吗?” “不找了,明天我们就打算回去了。” 那男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温悦汐要了一杯花茶,他也就赶紧转身去忙了。 依旧清香的花茶,温悦汐浅浅啜了一口,转头之间正看到那少年在看自己,带着些懵懵懂懂的不解。温悦汐心中划过一丝浅浅的不知是酸还是涩的滋味儿,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本该是个已死之人。 温悦汐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误食了毒花是不幸,可是遇到镜虚道长保住一条性命算是幸运的吧?温悦汐看了看这忙碌的夫妇俩,以及他们时不时投注到他们儿子身上温柔关切的眼神,心想:最起码,对这一对夫妇来说是幸运的吧? 第285章 皇陵(二更) 把茶钱放在桌上,段蔚予和温悦汐起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温悦汐这才掀开纱帘,看向那个简陋的茶摊,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与他们一家三口之间有着如何奇妙的缘分,但有些事情却好像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样。 若不是他们临时起意想要来这白云观看看,也不会走进那间茶摊,也就不会看到那个奇怪的少年,更不会发觉那两个夫妻言语之间隐瞒的事实,还有那个客栈掌柜的无心之言……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注定好了一样。 虽然他们最终也没有见到他们要找的镜虚道长,但是这一趟亦是不虚此行的。 回到客栈里,站在门口的掌柜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殷勤地打招呼,“怎么昨天晚上二位客官没有回来住啊?” 他还纳闷呢,这行李还在房间里呢,人怎么就不回来了,好在房费是付了好几天的,倒是不怕他们突然跑了。不过转念想想,那两个人出手那般阔绰,也不像是会为了点房钱就不辞而别的人,他们付的跑腿儿钱就足够好几天的房费了。 “昨天在外面呆的太晚了,就没有回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我让厨房去准备一些?” “不用了。”段蔚予语气淡淡地回绝了那掌柜的,一边已经扶着温悦汐去了楼上。 那掌柜的站在楼下呆看了半晌,心中暗道:难道昨天晚上他们是在别的客栈歇息的?这样大方的客人若是让别的客栈给抢走了,自己可不会安心的啊。 事实证明,这掌柜的真的是想多了,到了第二天,谷易游便是下来退房,那掌柜的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果然吧,自己猜对了,他们就是要换别的客栈住。 心中暗暗有些不高兴,却也忍不住探问道:“怎么这就不住了?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在这里留几日的。” “不多留了,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快?” 谷易游抬眸看了那掌柜的一眼,谷易游到底也是杀伐之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杀气,此时被谷易游看了这么一眼,那掌柜的心不由颤了一下,连忙很识实务地道:“是小的多嘴了,这是您提前多给的几天房钱,您拿好。” “不必了,主子说就当是赏你的了。” 那掌柜的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果然是出手阔绰的主儿,“那小的就不客气了。” 这个时候,温悦汐正好由段蔚予陪着从楼上走了才来,看到那掌柜的见钱眼开的样儿,她只是淡淡瞥了一下。说到底,最开始,也是这位掌柜的推荐他们去白云观的,自己也是从他口中得知那少年是被一个道士给救了的事情,虽然是他的无心之举,可也促成自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给他这点赏钱也无伤大雅。 恭敬地送了段蔚予和温悦汐出门,那掌柜的一直目送了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客栈里,心中暗道:看这两位客官尊贵不凡的,也不知道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看他们那谈吐和气度,怕不是皇城里的人吧?搞不好还是皇亲国戚呢。 说不定自己这客栈还真是接待了皇亲国戚呢,只是人家没有表明身份,自己也没法儿到处炫耀去。 在回京的这一路上,那佟芷婧都没有再现身了,奇怪的是,他们总是能在路上歇脚的客栈里遇到郭红羽,一开始的一两次还能归结为巧合,后来几乎每次再不客栈落脚都能遇到郭红羽,这应该就不是巧合了吧? 女人在这方面的心思向来有些敏感的,温悦汐断定郭红羽对段蔚予是很有些好感的,所以对郭红羽便是更加不耻,若是换做一个陌生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跟段蔚予的关系也就罢了,可是她分明是知道自己跟段蔚予已经成亲了的,她还这样做,未免有些太不知廉耻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再次在落脚的客栈里遇到郭红羽的时候,一直在房间里吃饭的温悦汐,却是拉着段蔚予去了客栈的大堂吃饭,果然那郭红羽也是跟他们一样,在楼下大堂里点了菜。 菜上齐了,温悦汐故意含笑看着郭红羽道:“郭姑娘,怎样?我体不体贴,知道你今天也一定会跟我们住同一间客栈,所以我特意拉着我夫君一起在这里吃饭,也省得你每天在暗中偷偷瞧着了。” 郭红羽闻言脸上刷地一下子整个红了起来,羞愤之下,她立刻起身,怒瞪着温悦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红羽的这举动,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因为这正好是饭点,所以吃饭的人不少,大家齐齐看向这个忽然满脸通红站起身来的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温悦汐则是无辜地看着郭红羽,带着些怯怯的神色,似乎被郭红羽这举动给吓到了一样,“郭姑娘,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温悦汐顿时一副委屈状,“郭姑娘何必逼人至此呢,你日日跟着我们,我又不傻,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年纪比你小,可是这种事情我也明白的,我们毕竟是认识的人,也别把场面搞得太难堪了行吗?我跟我夫君毕竟是刚成亲不久,你若是想做小,那也得等一顿时间再说啊,何必这样日日紧追着不放。” 一旁的段蔚予原本还想着左右她无聊,让她玩玩儿也就罢了,谁知道这话越说是越不靠谱了,“什么做小?” 温悦汐做戏上了瘾,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段蔚予,“难道你想休了我,要明媒正娶让她做大?” 段蔚予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住扶额的冲动,放轻柔了声音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一辈子只娶你一个,哪里来的什么做小的?” 知道悦汐忍了这郭红羽很久了,她也的确是太招人烦,竟然这样步步紧跟? 段蔚予抬眸看向郭红羽,轻柔的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跟刚才对温悦汐说话的声音、神情全都不一样了,“郭姑娘,我不知你屡次跟我们‘巧合’住在同一间客栈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真的如同我妻子说的那样,那真是抱歉了,我并没有要纳妾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以后离我们夫妻两个尽量远一点。” 郭红羽死死盯着段蔚予,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在泪水流出来之前,她已经哭着跑开了。 虽然她内心里极力地否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在当初平晏侯府里,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当时自己心跳的那么快,脸颊迅速烧红,那种感觉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忘掉的,自己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自己决定走到他身边去搭话的时候,心里多有紧张,每迈一步,心就跳快一分。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一种男子跟自己认识的那些只知道练功,一身臭汗、不修边幅的男子是不一样的,他只是站在那里,如流光皎洁,吸引着她的目光,无法抗拒。 当她害羞地想要打探他究竟是谁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出现了,那个让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怨恨的女孩子。从那女孩子的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是冷淡的、疏离的,而是有了温度,那个女孩子可以随意拉他的手,他就只是宠溺地看着她,任由那女孩子胡作非为,可自己连问他的名字都不能。 从那之后,她的生命里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蔚王殿下,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她从小到大听了很多次,可是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这个名字扯上什么关系,而从那之后,她开始希望自己跟这个名字扯上关系。 这一次的道观里的相遇,完全是意外,她只是偶然经过这里,听说这里有一个很有名、很灵验的道观,心中蓦地又浮现拿到清俊的身影,她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进了白云观,跪在蒲团之上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当她看到那个带着肃杀之气舞剑的身影之时,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难道真的这么灵验吗?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但他还是跟以前那样冷淡,没说两句话就走了,自己是跟道观里的道士打听了,才得知他住在哪间房里的。自己满怀期待地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一张自己非常厌恶的脸。 是的,她可以忽略了他已经成婚的事实,当时听说他要迎娶升平郡主的消息时,自己闭门不出整整两个月,她不想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有关于那桩婚事的任何消息。在她的心里,蔚王依旧是蔚王,升平郡主依旧不是蔚王妃。 但是这种刻意地自欺,在温悦汐打开门的那一刹彻底崩溃了,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带着温悦汐一起来的。 自己应该转身就走,不再跟他们纠缠的,可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儿,真的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她不由自主地在后面悄悄跟着他们,她知道这是去京城的路,但是她停不下来。 关于温悦汐生病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而且现如今她也亲眼看到了温悦汐虚弱的样子,竟然出入都要蔚王殿下抱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弱的女子,她根本就不配站在蔚王殿下的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在心中暗暗期待着,就这样让温悦汐死去吧,不管最后自己能不能站到蔚王殿下的身边,自己都不希望站在蔚王殿下身边的人是温悦汐。 可是就在刚刚……自己放在心里这么久的男子、自己第一次爱上的男子,为了讨好自己讨厌的那个女孩子,竟然对自己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羞耻、愤怒、仇恨、惭愧、这些情绪一一涌上郭红羽的心头,让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如果被娘亲知道的话,一定会狠狠骂自己的,娘亲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温悦汐的母亲,而自己最讨厌的人是温悦汐。这算不算是一种宿命?真是可笑又可悲的宿命。自己的父亲虽然娶了母亲这么多年了,可是在他的心里深藏着的还是那个女人,而蔚王殿下……他给了自己一个少女的甜蜜,也给了自己最残忍的伤害。 不管怎么样,从这次之后,在回京的路上,温悦汐的确是没有再见过郭红羽了。何止是郭红羽不喜欢她,她也非常不喜欢郭红羽,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无时不刻不充满了刻薄与阴沉,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一样,做人就不能快乐点吗? 一路回到京城,一进了蔚王府的大门,温悦汐就直冲岐悠苑去了,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好好洗过澡,而且她也的确很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在客栈里总没有在家里舒服的。 可是她这厢刚刚沐浴了,正打算躺下睡觉呢,下人就前来通报,庆王世子来见。 温悦汐听了之后,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不辞而别,就那么悄悄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他想必是气坏了,这次肯定是上门来找自己算账的。 重新穿好了衣服,温悦汐来到花厅里,她也没有立即进去,就在侧门里偷偷看着在花厅之中来回踱步的段映湛,看这家伙脸上阴沉的表情,温悦汐不由有些头疼,这家伙等会儿不知道要这么数落自己呢。更无奈的是,蔚王殿下把自己送到王府门口,没进门就进宫去面见皇上了,既然要把另外一半的藏宝图拿出来,肯定要进皇陵的,要进皇陵,就必须得跟皇帝商量。 只是他这般急切…… “温悦汐!” 温悦汐正是想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段映湛投注过来的目光,温悦汐被他这惊天一吼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不由颤了一下。 温悦汐暗自咬牙,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只好用苦肉计了。 只听得温悦汐哎呦哎呦的,让一旁的绿弗扶着自己,绿弗立刻会意,连忙伸手扶住温悦汐的胳膊,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果然那段映湛见着温悦汐这般模样,原本要发的一肚子的火立刻就收敛了起来,连忙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温悦汐在心中暗暗笑了一下,也觉得很是温暖,段映湛,到底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我没事,只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会不舒服呢?你自己走得倒是干脆,我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要不是太子殿下跑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跟皇叔已经离开京城的事情了呢?” 听到这话,温悦汐顿时有些奇怪,原来这件事是太子殿下告诉他的,只是太子殿下他…… 算了,温悦汐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深想,而段映湛仍旧在那里抱怨着,“我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了,你要离开京城这么久,你竟然都不跟我说一声,还有皇叔,我跟皇叔的关系也不错啊,你们竟然都没有人想起在离开之前跟我说一声吗?搞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还得从太子殿下那里知道,他来问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多丢人啊。” 温悦汐笑了笑,“我明白了,你就是嫌在太子面前丢人了是吧?” “别跟我打岔,你究竟怎么样了?我听太子殿下说,温韦良知道你为什么生病,你跟皇叔这次离京,有没有……?” 第286章 事先安排(一更) 正因为担心,所以段映湛才会这么生气。温悦汐和段蔚予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段映湛几乎每天都会让人来蔚王府看看他们两个回来了没有,最担心的是离开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一个人了…… 温悦汐在听了段映湛的话之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说是太子殿下告诉你,这件事跟温韦良有关系的?” 听到温悦汐这样问,段映湛挑眉道:“怎么?这话还不该让我知道吗?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却让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我不跟你绝交就算是不错的了。” 不理会段映湛的抱怨,温悦汐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是太子殿下主动跟你说的?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刑部尚书跟他说的,还是说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段映湛一下子就猜出了温悦汐的心思,语气不免带着些安抚道:“别紧张,没事的。其实我最初是从我父皇那里听说的,当时也只是在饭桌上闲聊,他进宫的时候听人说皇后娘娘被皇上给训斥了,好像是因为皇后娘娘说温韦良失踪的事情跟蔚皇叔有关。结果皇上就把她训斥了一顿,让她不要乱说。我当时听了之后觉得挺奇怪的,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这样说,所以就去找太子打听了,然后他就跟我说了温韦良的事情。” “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皇后?太子?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是刑部尚书告诉他们的,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吧,刑部尚书如果要说出来的话,大可以直接告诉皇上,而不必通过皇后和太子。 “他跟我说,那天他和太子妃来蔚王府探望你,在门口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刑部派来去请你跟皇叔的人,所以才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温悦汐微微点头,自己倒是忽略了这个,回想起来,刑部来人传话的那天,段怀瑾和言诗云的确来看过自己。 “那这么说来,皇后也是从太子殿下那里知道的了?”刑部尚书应该没有理由把这件事告诉皇后,要说,也是直接跟皇上说。 “你也别怪太子,这件事他本来没想跟任何人说的,只是东宫里有皇后的眼线,所以……就那么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自己当时去问太子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懊恼。 温悦汐心中暗自感慨,幸好当时段蔚予提前把这件事跟皇上说了,若是当时没有跟皇上说清楚,现在自己跟他两个人只怕都不能安然在这里呆着了。纵然皇上再这么宠信他,也不会任由他把一个天牢里的囚犯给私自放出去,还闹得整个京城满城风雨。 这么一想,温悦汐的心里也是有些后怕。 见温悦汐沉默着,段映湛有些着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所幸皇上并没有相信皇后的话,让她不要再胡说,被皇上斥责了一通之后,皇后娘娘也在没有提起此事。所以,温韦良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的病现在好了些吗?”看她现在的脸色,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温悦汐只是淡淡道:“情况不算太糟,不必担心。” 不算太糟?意思还是有些糟糕的,段映湛在心中暗暗斟酌了一下,开口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温韦良到底是怎么说的?”除了她跟蔚皇叔之外,没有人知道温韦良当时究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被段映湛这么一问,一时之间,温悦汐还真不知道该这么回答,难道真的要把事实告诉他吗?可是这样一来,牵扯出的事情就太多了,段蔚予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吧? 可是她又不想说谎欺骗段映湛,想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抬眸看向段映湛,“这件事说起来牵扯到很多以前的事情,复杂得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映湛,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段映湛从来没有在温悦汐的脸上见过这样纠结犹豫的表情,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好,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我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这病……要继续治吗?找到治病的法子了吗?”难道这离京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竟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吗? “其实我这病……” 这时候,段映湛突然开口打断了温悦汐的话,“我想听实话,没必要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把我给蒙在鼓里。” 温悦汐含笑点了点头,“我这病自然是要继续治的,也的确是找到了治病的法子,只是……结果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只能试一试。” 其实有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很渺茫,佟芷婧说的那一切感觉离自己好遥远,比找那镜虚道长来得更不真实,但是无奈,这是眼前唯一能走的道路了,尽管心里没底,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他们现在就好像是深夜之中摸索前进的夜行人,完全看不到前路,只能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也不知道路的尽头究竟在哪里。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段映湛伸出手来在温悦汐的眼前晃了晃。 温悦汐摇了摇头,“没什么,等会儿留下一起吃饭吧,这么久没见了。” 段映湛闻言冷哼一声,“你也知道都这么久了,连个信都不捎给我,我还以为你跟皇叔两个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温悦汐见状,笑着道:“得了,还在生气呢,我这不也是有难言之隐吗?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结果温悦汐和段映湛两个等得过了饭时,段蔚予也没有从宫里回来,段映湛不由暗暗猜测道:难道皇上只是不想把那件事闹大,所以才假意斥责了皇后,这次蔚皇叔进宫,该不会被皇上给责问了吧? 而温悦汐的心里很清楚,段蔚予在行事之前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皇上,皇上不会因为温韦良逃狱的事情而为难他,肯定是因为皇陵的事情才拖延这么久,看来他们两个的谈话很不顺利。 皇陵毕竟是那样重要的地方,若非有重要的事情,平时根本都不能踏足,更别说是进入到皇陵的内部,把里面已经陪葬的东西拿出来了,纵然皇上再怎么信任段蔚予,也不可能轻易答应他这样的要求。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都要落山了,只留下那一点点的余晖,温悦汐眉间亦是有了折痕,段映湛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之后,转头看着温悦汐道:“不如,我进宫去看看吧。”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也不知蔚皇叔在宫里究竟怎么样了,怎么会在宫里留这么久啊? 温悦汐想了想,抬眸看向段映湛,“可是天色都暗了,你这个时候进宫,未免太引人注目……”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扬声禀报道:“王爷回来了。” 温悦汐闻声立刻就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而段映湛也是紧跟其后。远远地看着果真是段蔚予朝着这里走了过来,温悦汐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而身后跟着的段映湛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皇叔,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了。” 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感觉到凉意,这才放了心,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对于段映湛的问话,段蔚予的解释是,皇上找他询问有关于启辰二皇子的事情,因为谈得时间太长了,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 段映湛倒是没怎么起疑心,皇上本来就会找蔚皇叔商量一些事情,这一次刑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皇上自然也会找蔚皇叔商议一番。 “不是因为温韦良的事情就好了。”段映湛轻声道。 段蔚予转头看向段映湛,“你也知道这件事了?”说罢,又是道:“也是,宫里明里暗里的都传开了,你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皇上已经明确说了,不许宫里的人再乱传这些事情,但是在皇宫里,无论是什么样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想要拦是拦不住的。 跟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吃了晚饭之后,段映湛这才回庆王府去了,可是走在路上,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在蔚王府呆了这么久,好像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变打听到啊,感觉悦汐和蔚皇叔有好多事情都瞒着自己。段映湛轻轻摇了摇头,谁还没有些不能跟旁人说的事情啊,随他们去吧。 段映湛离开了,温悦汐这才问出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事情,“跟皇上谈得不顺利吗?皇陵的事情?” 段蔚予抱着温悦汐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天气已经有些热了,窗户开着,有徐徐的凉风吹了进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温悦汐的耳际,帮她理好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也好似抚平温悦汐心中藏着的担忧,只听得他轻声开口道:“是不太顺利,不过,不用太担心,皇上也没有明确反对,他说让他考虑两天,两天之后再给我答复,我相信最后的答案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 “为什么?” “因为我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温悦汐仰头看了看段蔚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然偎进了他的怀里。将近一天的商谈,就被他这么三言两语给概括了,但是事实绝不会像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虽然不知道他跟皇上两个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得到皇上的这样一句话,想必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然而,此时的温悦汐却不想说什么,谢谢也好,抱歉也好,都不是她想说的,那便只有不说了,就这样轻轻靠在他的怀里就够了。 皇宫之中,言诗云走到段怀瑾的书桌前,为他添了一盏灯,却发现他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书,却只是在发呆。她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今天蔚王殿下在御书房里呆了那么久,他跟皇上两个人甚至连午膳都没有吃,可见他们谈的实在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依她所猜,肯定是温韦良逃狱的事情有关。 皇上表面上或许是想息事宁人,不许皇后再声张,但是在内心里,皇上未必就不相信皇后说的话,连自己都怀疑,更别说是皇上了,也不知皇上究竟有没有要处置蔚王的意思。 而眼前的太子殿下应该也是在想这件事,但却不仅仅是在想这件事,蔚王和蔚王妃离京的时候,留下了那么多疑点,如今回来了,却不知蔚王妃的病究竟怎么样了,他此时想的应该是,蔚王妃的身体究竟有没有起色吧? 段怀瑾余光瞥到言诗云的身影,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轻咳了一声,对言诗云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言诗云轻轻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也便是转身离开了。 其实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温悦汐就这么……死了,那自己身上中的毒可怎么办?妙毒夫人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吧? 虽然这样想是有些不太好,毕竟人家现在也正是病着,可是人总是自私的,想考虑到的总是自己。在温悦汐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个事情。 而此时的段怀瑾想的是,明天要怎么打探一下父皇的态度,他内心里也觉得,今日皇上和段蔚予两个之所以会在御书房里聊那么久,就是因为温韦良逃狱的事情,却不知父皇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过,现在温韦良逃狱的事情倒不算什么重要的了,具体温韦良跟蔚皇叔和温悦汐说了什么才重要。 但是想来想去,到了次日,段怀瑾还是没有能问出口,因为皇上已经明确过了,不许人再提起这件事,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试探。 而且奇怪的是,父皇也没有跟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难道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了,父皇不打算再追究了?应该是这样的吧,也不知蔚皇叔究竟跟父皇说了些什么,这样大的事情都能不再追究。 他哪里能想得到,其实段蔚予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跟皇上说过了呢。 在等待皇帝最终决定的这两天里,段蔚予也就陪温悦汐在府里呆着,而温悦汐却并不像段蔚予那样清闲,她一直在书房里一边在纸上乱画些什么,一边好似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盯着她看了半晌,段蔚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帮萱妃假死,逃离皇宫。” 段蔚予顿了片刻,取走她手中的笔,轻声道:“不用这么着急,启辰那边来接亲,少说还得几个月呢。” 温悦汐仰头看着他笑了笑,“反正现在闲着也是没事,不如动动脑筋,先想些办法出来,看看到时候怎么做才好。而且,”温悦汐的声音稍顿了顿,“而且,我们若是真的走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或者根本就赶不上蔺玉的婚礼,我答应过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所以还是提前安排比较好。”说着,她定定地看向段蔚予,“我想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再出发,行吗?我不想食言。” 段蔚予未尝不明白温悦汐心里的顾虑,其实她并不止是担心赶不及蔺玉公主的婚礼,她更加担心的是,她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段蔚予的心里抽痛了一下,脸上却是含笑道:“好,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我们再走。” 不管前路如何,总有自己陪着她的。 第287章 交代后事(二更) “王爷,王妃。太子殿下和庆王世子来了。” 下人禀报的声音打破书房之中略显沉重的气氛,温悦汐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眼看着段蔚予,昨天晚上段映湛离开之后,她已经把段怀瑾早就怀疑温韦良逃狱的事情跟他们有关的事情跟段蔚予说了,只是不知道段怀瑾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请皇叔见谅,那件事虽并不是我故意透露给母后的,但她的确也算是从我这里得知。” 原来是为了这个,温悦汐看着面前这个越发沉稳内敛的太子殿下,心中暗暗道:比起之前,他的确是长进了很多,只是距离如何去做好一个皇帝,他还是差着不少的距离的。皇后在他的宫里安插眼线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他就这么一直任由着?明明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时刻盯着自己,还能装作看不见吗?虽然那双眼睛并非是恶意的,但这也是很难忍受的吧? 想来这个太子殿下,从小到大,应该也受到不少他母后的影响吧? “太子不必放在心上,你能为我保密已经是难得了,其实……这件事我事先已经跟皇上禀报过了,所以,并没有什么要紧。” 听到这个话,段怀瑾和段映湛都是大吃了一惊,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蔚皇叔竟然事先就跟皇上禀报过了,怪不得皇上听了皇后的话之后,不但没有怀疑蔚皇叔,还把皇后给斥责了一顿,却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段映湛愣了片刻之后,不由道:“皇叔,你早跟我说啊,害得我这两个月里,整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担心得不行。”既操心着皇叔和悦汐找到治病的办法没有,又担心着等他们回来之后,皇上会不会降罪于皇叔和悦汐,谁知道自己真的是多余操心了,原来皇上早就知道。 而段怀瑾则是沉了沉目光,无怪别人都说蔚皇叔如何如何了不起,曾经一度自己还很不以为然,现在他倒是理解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侥幸,若是当初皇叔并没有把这件事事先告诉父皇。那父皇从母后的口中得知之后,就算当时不相信,事后也会怀疑的,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就不必再谈‘信任’二字了。 想来,这么多年,父皇一直这么信任蔚皇叔,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比起蔚皇叔来,自己的确是显得稚嫩了。 只见段蔚予笑了笑,“这种事情哪里是随便就能说的,当时皇上的意思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这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也是没有想到太子正好在蔚王府的门外遇到了刑部前来报信的人,还因此而传到了皇后的耳中,这算是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不过到底也没惹出什么乱子。 “不过我倒是要谢谢太子你,就算是知道了,也想着帮我隐瞒,有心了。” 段怀瑾微微低着头道:“皇叔这样说倒是叫我无地自容了。” 此时段映湛拍着段怀瑾的肩膀道:“我就跟你说,皇叔不会在乎这些的,你还非要来道歉。” 说到这里,段映湛自己都不由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一旁坐着的温悦汐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玩笑似地道:“要我说啊,这件事得皇叔向我们道歉,瞒得我们严严实实的,害得我们这般白白担心了。” 既然都已经来了蔚王府了,段怀瑾自然少不得问起温悦汐的病情,而温悦汐和段蔚予自然也不会跟他说实话,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虚虚实实的话,也就作罢了。 段怀瑾自然也听得出他们话语里的隐瞒之处,但是他也没有继续再往深了追问,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也得不到什么确实的答案。 至于温韦良,既然父皇都已经默许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是昨日蔚皇叔和父皇在御书房里谈了那么久,既然不是有关于温韦良逃狱的事情,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段怀瑾试着从段蔚予这里打探,段蔚予却也是跟他打太极,避重就轻罢了。 跟段映湛一起出了蔚王府,段怀瑾侧头看向身旁的段映湛,“我总觉得我这一趟是白来的,想知道的事情都没有弄明白。”关键的事情,蔚皇叔全都没有说。 段映湛伸手拍了拍段怀瑾的肩膀,“我昨天从这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不过,我想应该就跟上次温韦良逃狱的事情一样,皇叔不告诉我们,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还是不要追问得好。每个人总有些不愿意跟别人说的事情,你我都一样,所以,还是别纠结这些了。怎么样?今天难得出来,我知道京城里最近开了一间新的酒楼,听说很不错,走,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 “好啊。”段怀瑾朗声应了,不由看向身侧的段映湛,的确,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跟别人说的事情,映湛,你也有吧。只是有的事情,自己还是很羡慕映湛的,他好似总能过得这样肆意洒脱。 两天之后,皇宫里终于来人召段蔚予进宫,温悦汐却是换了衣服要跟段蔚予一起进宫。 她想要进宫,当然不是为了去见皇上,而是为了去见蔺玉公主,自己当初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留下,什么人都没告诉,蔺玉想必也是跟段映湛一样担心坏了,只是她不同于段映湛,段映湛还能时不时来蔚王府看看,而蔺玉是不能出皇宫的。 虽然知道今天就是皇上下最后的决定的事情了,但是温悦汐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段蔚予似乎笃定了皇上一定会答应,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让他这般笃信,温悦汐看到这样的他,也丝毫不会怀疑,他的判断会有错。 所以对于今天的结果,温悦汐并不怎么担心,好似就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跟段蔚予分开之后,温悦汐先是分别去了太后和皇后那里请安,这才去了萱妃和蔺玉公主那里。 去到皇后那里的时候,皇后看到温悦汐,明显有些尴尬,毕竟之前皇上因为温韦良斥责皇后的事情虽然没有在明面上传开,但也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情了,在面对温悦汐的时候难免是尴尬的。 好在温悦汐每次去皇后那里的时候,总不会停留多久的,她起身离开,皇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而萱妃和蔺玉公主这里是早就收到消息说蔚王殿下和蔚王妃一起进宫了,知道温悦汐肯定会来这里,蔺玉公主在收到消息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地等着。甚至在殿内都待不住,蔺玉公主径直跑到寝宫门口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温悦汐朝这里走了过来,蔺玉公主面上一喜,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刚一走近,蔺玉公主就握住温悦汐的手,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 蔺玉公主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这里毕竟是皇宫,说话多有不便。 等进了内殿之后,蔺玉公主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这才拉着温悦汐在榻上坐了下来,“你这两个月究竟去哪儿了?我当时刚听说你跟蔚王殿下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以为是旁人胡乱传的。” 一旁坐着的萱妃含笑打断蔺玉公主的话,“好了,你先让悦汐喘口气行不行?这刚刚进来,还没喝口茶呢,你就急着问。” 温悦汐笑着摇头,“茶我还是不喝了,方才在太后和皇后那里都分别喝过一杯了。” 萱妃闻言亦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她了解的,温悦汐进宫,必然是要先去太后和皇后那里,才能来自己这里的,不然总是要招惹闲话。 蔺玉公主却是佯怒道:“还给她喝茶呢,我都担心了这么久,还给她喝什么茶。” “行了。”温悦汐轻轻捏了一下蔺玉公主的手心,“我跟你赔罪还不行吗?你就别生我气了。” 一旁的萱妃道:“你别理她,方才你一会儿不来,她都在殿内走来走去的,一刻也不安生。” “好了,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有理由的,当时的情况,的确不太好让旁人知道。” 听到温悦汐这话,蔺玉公主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皇后说的那些是真的吗?温韦良逃狱的事情跟蔚王殿下有关?” 温悦汐轻轻点头,“是这样的,所以当时才不能让你们知道,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少,也免得除了什么事儿连累你们。” “那皇上对蔚王殿下……?!”怪不得那天蔚王殿下爱御书房里呆了这么久,想来也是为了那温韦良的事情吧?父皇最终还是相信了皇后的话了吧,这下可怎么办? “放心,没事,如果有事的话,我今天就不能来见你们了。” “真的没事?”蔺玉公主不放心地跟温悦汐确认。 温悦汐握着蔺玉公主的手,肯定地确定,“真的没事。” 从温悦汐的表情和眼神看来,的确不像是说谎,蔺玉公主这才安了心,“当时听说的时候,我真是吓到了,没事就好。那……温韦良是不是真的知道你生病的原因?” 当时那件事传出来的时候,蔺玉公主还真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因为这样的话,就说明悦汐的病有救了,蔚王殿下不会为了一个假消息而冒这么大的风险把温韦良从天牢里救出来。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温韦良说的的确是真的,可是他说的能救我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只是我们又凑巧得知了还有另外一种办法,所以现在想要去用另外一种办法来尝试一下,也许有希望。” ‘也许有希望’这几个字让蔺玉公主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所以折腾了这么久,还只是有也许有希望而已吗? 温悦汐含笑看着蔺玉公主,“不用担心,是很有希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说话总是有所保留的。” 蔺玉公主听了之后,这才笑了笑,但是却也并没有因为温悦汐的话,而放松了心情。因为她实在很明白,有的时候悦汐的笑是带着些别的意味的,比如说安抚。 “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我这几天闲下来的时候,想了几个能成功假死的办法,今天进宫来,特意跟你们商量一下,看哪个办法比较好。” 一边说着,温悦汐一边把藏着袖中的纸张给取了出来,摊在他们母女两个的面前。 可是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蔺玉公主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在心底生出一股更大的担忧和不安。 “悦汐,这个时候谈这件事是不是太早了些?距离我成亲最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现在身体这样,实在不必要费心想这个,一切等你的身体好了再说也不迟。” 温悦汐笑着道:“左右闲着无事,再说了想这种事情也不费什么体力,只当是打发时间了,而且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这样大的事情,我们必须得提前准备的。现在只是一个想法而已,等确定下了办法之后,还有布置安排这些事情,都很费时间的,所以现在这个时候确定下来具体要用的办法也不算是早了。” 温悦汐还要继续往下说,却是被蔺玉公主给打断了,“悦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总感觉她这样做好像是在赶时间,蔺玉公主不得不往别的地方想,悦汐这么急着弄这些,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顶不到自己成亲的时候了?还是说她只是没有信心,能…… 温悦汐含笑看着道:“你指的是什么?我没告诉你的事情也有不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悦汐,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样急着弄这件事,是不是跟你的病有关系?” 她现在这样,自己总感觉有一种要交代后事的感觉,自己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蔺玉公主不同于段映湛,她是一个敏感的人,知道自己敷衍不过去,温悦汐终于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蔺玉公主开口道:“行,我跟你说实话,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跟蔚王一起再次离开京城,而这一次跟上一次是不一样的,这一次也许会是很长时间,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所以这些事情,我想要提前弄好。” 她虽然从来只是从段蔚予的口中听说那个地方,但是她知道,这一去,他们短时间之内肯定是回不来的,如果自己不把这些事情安排好,到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自己既然答应过蔺玉公主和萱妃,就一定会做到的。 “是要去哪里?”蔺玉公主看着温悦汐问道。 “一个很远的地方,”说到这里,温悦汐淡淡笑了笑,“说实话,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去了那个地方,我的病就有可能会治好,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了。” “什么时候走?”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她这又要离开了吗?听她话里的意思,那个地方似乎她自己也不太确定,会是你什么地方? “还没定好,因为还要征得皇上的同意,看皇上怎么说吧,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估计也得等一段时间了。”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蔺玉公主竟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因为她越发觉得温悦汐这样是在安排后事了,她想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就算不能活着回来,也没有遗憾了是吗? 温悦汐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别哭了。” 第288章 鸿门宴?(一更) 她自己也是觉出似乎有些安排后事的意思,嘴角不由浮起一抹苦笑,刹那之间却又隐没不见,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之意,“你这么哭着,我自己也有些怵得慌。” 蔺玉公主闻言,心中一沉,赶紧用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自觉悦汐还未出行,自己就已经作出这副模样,平白生了晦气,倒好似悦汐真的不能活着回来了似的。 见蔺玉公主止住了哭泣,温悦汐方才含笑道:“好了,现在可以开始商量具体的办法了吧?”其实这两天她已经大致有了些想法,也跟段蔚予略略商讨过了,今天过来其实是想看看萱妃和蔺玉公主的意思,这种事情必然还是得以谨慎为主的,如果一旦有了什么破绽,他们这些人都跑不掉,一切的计划都得详尽而完善。 因为萱妃毕竟是后宫嫔妃,段蔚予不好去她宫里久呆,所以在进宫之前,温悦汐就已经跟他说好了,等她这边结束之后,会去太后那里找他。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温悦汐终于起身告辞,蔺玉公主送她出去。 眼看着出了殿门,温悦汐转头看向蔺玉公主,“不必再送了,回去吧。” 蔺玉公主却是握着温悦汐的手,轻声嘱咐道:“这一次,可千万不要不告而别了,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温悦汐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目送温悦汐走远之后,蔺玉公主这才转身回了寝殿,见着自己的母妃正坐在那里发呆,蔺玉公主也没吭声,轻手轻脚地在一旁坐下。 片刻之后,只听得萱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升平郡主的命啊……怎会这般不好?” 蔺玉公主方才压下去的那股酸涩之意,现在又是涌了上来,是啊,为什么上天要这么亏待悦汐,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从小失去了父母不说,被人嫌弃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嫁给了蔚王殿下,想说以后的日子定会一帆风顺了,谁知道又生了诊不出问题的怪病。 当初若不是她,自己早就死于行宫之中了,可是如今自己安然无恙,她却是前路未卜,真是造化弄人。 温悦汐去到太后那里的时候,段蔚予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当着太后的面,温悦汐自然不好多问,偏生段蔚予又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他跟皇上商谈的结果究竟是如何,不过据温悦汐猜测,皇上应该是答应了,就算皇上不答应,以段蔚予的性子也会想方设法让皇帝点头同意的。 拜别了太后,温悦汐和段蔚予走出太后的寝宫,看了一眼四周没人,温悦汐这才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皇上答应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温悦汐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宫里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出宫的路上,他们二人却是碰到了段怀瑾,若说是偶然遇见,温悦汐却是不信,段怀瑾肯定很好奇皇上跟蔚王两个究竟在商议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一谈就是这么长时间。他现下出现在这里,只怕亦是出于想要打探些什么的目的。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进皇陵的事情要比温韦良逃狱的事情严重多了,怎么可能轻易告诉旁人知晓,就算这个人是太子也是一样。 所以,纵使段怀瑾再怎么旁敲侧击,段蔚予也没有透露分毫,段怀瑾只有越发地怀疑和好奇,能让父皇和蔚皇叔密谈这么久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儿,为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 可是段怀瑾心中再怎么好奇,也没有再去打探过了,如果父皇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那自己最好做到不闻不问,最起码表面上要做到这样。 一直到回到蔚王府之后,温悦汐这才开口问段蔚予道:“什么时候去皇陵?” “皇上的亲笔书信明日应该会到达皇陵。” “意思就是……明天?” “我的意思当然是越快越好。”不必一定是要明天,皇上已经把令牌给自己了,缓几天也可以,但是事关悦汐,他不想往后拖。 “可是……”温悦汐显然有自己的顾虑,“佟芷婧如今就在这里,还有那个至今都没有露面的神秘人,如果他们的目的就是那半块藏宝图的话,这个时候你去皇陵之中把它拿出来,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必过多顾虑。”反正这半张藏宝图总归是要被人知道的,在把它从皇陵拿出来之前,自己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温悦汐沉吟了片刻之后,抬眸看着段蔚予,“能缓几天吗?我想把萱妃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再把那半张藏宝图从皇陵里拿出来,这样比较好。”早拿出来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还是等到他们离开之前,再把那半张藏宝图给拿出来吧。 段蔚予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他在内心里当然觉得越早出发越好,可是他也体谅温悦汐的心情,如果不让她做完她想做的这些,她离开之后定也不会安心的。 见得段蔚予点头,温悦汐嘴角露出笑意,连忙道:“其实我今天进宫的时候已经跟萱妃和蔺玉谈过了,她们两个都同意我们之前说的那个办法,只是具体怎么安排,这个还得仔细思考一下,而且之后的事情还得仰仗蔚王殿下您了,宫里的事情我可插不上手。” 段蔚予伸手摸了摸温悦汐的脑袋,那么轻柔眷恋。其实他未尝不明白温悦汐的心思,她是怕自己回不来了,所以才这样赶着在离开之前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妥了,这是她答应过萱妃和蔺玉公主的事情,她不想食言。 只是这样的话是不能明说的,无论是于自己,还是于她…… 几天之后,温悦汐让人去把段映湛给请到了蔚王府来,看着面前一桌色香味儿俱全的饭菜,段映湛的心里却是有些打鼓,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温悦汐,不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清晰可见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温悦汐见状不由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干什么这么个表情啊?紧张成这样?” “我说悦……蔚王妃啊,您有什么话就直说行不行?弄成这样,我心里老不安的,你上次对我这么好的时候,还是三年之前,你亲手给我递茶的时候,就递了那么一杯茶,你让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整个下午,我是被人抬着出去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你这次又想对我做什么?” 上一次只是一杯茶,她就已经把自己给整成这个样子,这一次弄得这么丰盛的一桌饭菜,自己岂不是一条命都没了?想到这里,段映湛不由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听到段映湛说起这个,温悦汐也是想起当时的情景,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一晃眼,都已经过去三年多的时间了。 “放心,这次不是为了要整你,我是有事相求。” 段映湛闻言奇怪地看着温悦汐,“有事相求?你还有事情能求得着我?”皇叔什么事儿办不成啊?她还用得着求自己办事? “皇叔办不成的事儿,我还能办得成啊?” “别说,这件事还真的只有你能办得成了。”说着,温悦汐已经亲手倒了一杯酒递给段映湛。 “别,”段映湛心中更是打鼓了,“你越是这样说,我心里越是没底,你还是先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吧。”不说清楚之前,别说是吃菜喝酒了,自己是连口茶都不会碰的,总感觉有什么陷阱。 温悦汐笑了笑,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可是脸上的表情亦是沉肃了下来,“这件事的确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 段映湛闻言立刻就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就说没什么好事儿,不然你早就去找皇叔帮忙了,何必来找我。” “这个倒真不是,如果他到时候能在的话,我绝不会来找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映湛疑惑地看着温悦汐。 “其实我说的这件事,就是帮蔺玉公主的母亲萱贵妃娘娘诈死出宫,让她可以跟着蔺玉公主一起去到启辰过日子。” 段映湛听了这话之后,半晌都反应不过来,“你……你刚才说什么?!”诈死离宫,自己没听错吧? “这是我早就答应了蔺玉和萱贵妃娘娘的事情,我想要在离开之前,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因为到蔺玉成亲的时候,我很有可能赶不回来了。” “等……等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叫蔺玉公主成亲的时候,赶不回来?段映湛稍稍在心里把温悦汐方才说的话捋了捋,然后才看着温悦汐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还要离开京城?” 温悦汐点头,“去治病,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只有把这些事情提前安排好。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具体的事情,蔚王都已经安排了他的手下了,到时候你帮忙照看着就行,若万一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你身为庆王世子也能帮着圆一圆。” 段映湛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你先别说这个,去治病?你要去哪里治病?” “往西边去吧,其实我现在也还不知道,到时候一边走一边找吧,不过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拜托你这件事情,说到底这件事也有些危险。” 段映湛听到这话,不由摆了摆手,“我们两个之间不必说这个,你什么时候开口求过我?既然你已经开了口了,我自然会答应你,只是我现在还有些懵。你刚刚说的那些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真的是去治病?”还是说她其实这一去,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回来,或者是根本就回不来? “当然,蔚王也会陪我一起去,正因为蔺玉公主成亲的时候我们都不在,所以才要拜托你帮忙。” “所以,你去治病究竟找谁治啊?” 温悦汐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眼下就只有这一个希望了,虽然看不清前路,也只好走去试一试了。” 试一试?这三个字她说得轻松自然,可是听在段映湛的耳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无奈和心酸。 蔺玉公主成亲怎么说也得到天冷的时候了,可是她却说到那个时候她都不一定能回来,可以想见,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没底的吧? 心里有些难受,但是段映湛却也是控制住了,没有表现在脸上,再开口时,语气亦是十分地轻松,“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让你搞得这么隆重的来宴请我,却原来是为着这个事情,你放心,既然你开口了,我一定帮你办妥。只是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跟蔺玉公主是在什么时候感情变得这么好的?帮萱贵妃诈死出宫这种事情,可是冒着非常大的风险的。”若不是因为跟蔺玉公主的感情好,她也完全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吧? 段映湛面上装作轻松,实际还没从温悦汐方才的话里回过神来,此时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压了压心底的那股难受,“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跟蔺玉公主也没接触过多少,怎么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感情很深厚的样子?我都跟你认识多长时间了,也没见你对我怎么好过。” 温悦汐嘿了一声,“段映湛,你说话亏不亏心啊,我对你不好吗?你忘了当初你被人伤得快要死的时候是谁千里迢迢、日夜不歇地赶回来救你一命的?” “得,算我说错话了成不成?可是你跟蔺玉公主也没怎么见过面,你们是怎么……?” “行,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跟你说了吧。还记得三年前,我们一起去行宫的事情吗?” “记得啊,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我跟蔺玉公主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里。记得我们刚到行宫的那天下午,你带着我去草场骑马,后来你被你父王派来的人给叫走了,就是在你离开之后,我才第一次见到蔺玉公主……” “等一下,不对啊,那个时候蔺玉公主还没回宫呢,你怎么可能会在行宫里见到她?”那个时候的蔺玉公主是不可能出现在行宫里的啊。 “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我这不正给你说呢嘛,你别老是打断我啊。” 听温悦汐跟自己讲述了当时在行宫草场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段映湛又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的天,你那个时候不怕死吗?若是那两个侍卫回过头来查看一下,你们两个都活不成了。”光是这么听着,就觉得惊心动魄。难怪她们两个的关系这么好,她们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温悦汐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当时她也是怀着赌一把的心情,若是赌赢了话,她们两个都活,若是输了,都死。幸运的是,她当时赌赢了。 可是现如今看来,上天不总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怎么样?事情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到时候会帮忙的吧?” “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自然会帮忙,只是……”段映湛稍稍顿了一下,“这个担子太重了,我怕我做不好,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跟皇叔你们两个还是早点回来吧。”说着,他的语气一变,有些吊儿郎当的味道:“你们也不怕我把这件事给办砸了,连我自己都不放心。”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悦汐,你还是早点回来,自己盯着吧。 第289章 半张藏宝图(二更) 知道温悦汐为什么要给自己备这一桌子的菜了,原本段映湛心里应该踏实了,但是拿起筷子夹了菜来吃,总是有些味同嚼蜡。但是他也不想让温悦汐看出自己的异常来,便是开口问道:“皇叔呢?他怎么不在?”为了掩下心头的那股滞闷,他还故意玩笑道:“皇叔不在,我可不敢单独跟你吃饭,这皇叔要是吃起醋来,我可没好果子吃。” 温悦汐一边吃菜,一边语气淡淡道:“他手边还有好多事情要交代,所以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自然也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还要嘱咐他的手下去准备萱妃诈死出宫的事情,也够他忙的了,相比较起来,自己可比他悠闲多了。 段映湛闻言又是不说话了,默默地饮了好几杯酒,气氛一时有些压抑起来,温悦汐自然知道段映湛突然沉默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饭吃完了,段映湛也起身要走了,温悦汐看着他,慎重地道:“那件事就拜托你了,多谢。” “什么时候走?” “估计还要几天吧。” “无论如何,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们。” 温悦汐点头,“会告诉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人似乎都很忙,白日里甚至都说不上几句话,但是这种忙碌意味着什么,二人却也是心知肚明的。 事情不可能全都安排得尽善尽美,但是最起码把手边的事情都安排妥了。这天晚上,段蔚予一边给温悦汐擦着湿发,一边道:“我们明天就去皇陵吧。” 温悦汐稍稍怔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好。”明天,只是不知道那半张藏宝图如今怎么样了。 次日,天还未亮,温悦汐和段蔚予就坐上了马车朝着皇陵的方向去了,因为路途到底也算是有些远的,所以马车行进的速度比较快,段蔚予时不时低头看向怀中的温悦汐,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不适,结果没多久,温悦汐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安静躺在自己怀中的她就那么闭着眼睛睡着了,呼吸轻轻浅浅的,如墨的长发散在他的臂弯之中,丝丝缕缕地温柔。 原本是安静美好的画面,看在段蔚予的眼中,却是忧心不已,她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得很晚,可是坐上了马车之后,又这般昏昏入睡,而且她沉睡的时间越发长了,这实在不是一种好现象。 马车停下,段蔚予把怀中的人给叫醒,“悦汐,我们到了。” 温悦汐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跟段蔚予一起到皇陵里来了,这才直起身子来,伸手撩开布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到底是皇家,连皇陵都建得这样恢弘大气。 皇陵如此重要,自然少不得武艺高超的守陵人,因为这都是皇家祖先的陵墓,里面陪葬的物品自然是极其奢华,为了防止有人盗墓,不仅里面的墓穴的设置了很多机关,就连外面的守陵人也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武艺高超的守陵人。 因为皇上已经派人把亲笔御书送来了,再加上段蔚予手中拿着的皇上的亲赐的令牌,那守陵的侍卫长也便是因着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走进了段蔚予母妃的墓穴。 “王爷和王妃请紧紧跟着我,这陵墓里面多有机关,一旦触发,后果十分严重。” 段蔚予紧紧牵着温悦汐的手,把她护在自己的身边,其实他这么走着,倒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母妃下葬的时候自己是亲眼看着的,也是自己亲手把那半张藏宝图放在了她的身侧,同她一起留在了这里。 墓道之中很暗,左右两边分别点着长明灯,这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亮光,走在这种地方,浑身都感觉阴森森的。温悦汐的不由紧张起来,感觉她的手有些发凉,段蔚予不由握紧了些,轻声问道:“还可以吗?” 温悦汐点了点头,“没问题,只是有些冷。” 走着走着,前面的那侍卫长突然停了下来,在墙上摸索了一阵,这才摸着了墙壁上一个虎头浮雕,只见他往左边转动了一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原本看不出的一道石门竟是在他们的面前缓缓打开了。 那侍卫长这才转身看向段蔚予和温悦汐,“蔚王殿下、蔚王妃,属下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里面是属下不能进去的。” 段蔚予朝着那侍卫长点了点头,便是牵着温悦汐的手走进了墓室,整个墓室很宽敞,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孔雀铜灯,壁上的浮雕也很是精美,跟他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到了一处。 盯着摆放在正中央的棺椁看了半晌,段蔚予缓身在地上跪了下来,不管在母妃的心中,对于自己到底是何期望,自己终于还是要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去了。曾经一度,自己想要远离她之前经历过的那一切,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自己还是跟那个地方逃不脱关系,也许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摆脱了的。 温悦汐亦是随着段蔚予跪了下来,她跪在他的身边,想象着他的母妃曾经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这一切也只是她的想想罢了。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对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女人暗暗祈祷,希望她能保佑他们一路顺利。 蓦地,段蔚予抬起手臂把自己的手遮在了温悦汐的眼前,耳边听得他轻柔的声音,“闭着眼睛别看。” 温悦汐心中隐隐猜到段蔚予要做什么了,只是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段蔚予一只手遮在温悦汐的眼前,另外一只手则扶着她站起身来,他一步一步地把温悦汐扶到远一点的地方,这才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闭着眼睛,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睁眼,我让你睁眼的时候你再睁开眼睛,知道吗?” 温悦汐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温热的掌心擦过她的额头,段蔚予把自己的手从温悦汐的眼前撤离开来,温悦汐听话地仍旧闭着眼睛,片刻之后,她听了前面传来的声音,她知道这是段蔚予在把他母妃的棺椁给打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那东西本来就重,还是被钉死了的,毕竟当初谁也没有想到这棺椁还有被打开的那一天。 好在段蔚予的内力深厚,对于他来说,这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对于他来说,真正困难的是打开之后,他如何面对已经化为白骨的自己的母妃。 闭着眼睛的温悦汐想象到这里,也是有些不忍,当初他母妃死的时候,他年纪还小,而他的母妃还年轻,现如今看到棺椁自己母妃的形状,他一时如何能接受? 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温悦汐有些不安,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恰在这个时候,段蔚予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只听得段蔚予的声音传来,“我没事,你再等一会儿。” 温悦汐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只是站着那里闭着眼睛等着了。 时间静默了一会儿,温悦汐又是听到了棺椁那里传来的声音,想来是段蔚予又把棺椁给合上了。 耳边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温悦汐知道是段蔚予在靠近自己。 “睁开眼睛吧。” 因为墓室里的光线本来就是暗的,所以温悦汐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适,她睁开眼睛之后,段蔚予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卷东西,边缘很是不规整,一看就是被人给撕过的,不用说温悦汐也知道那是什么了,这就是那些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另外一般藏宝图,也是决定着自己是否能拜托目前状况的关键。 “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温悦汐闻言看了一眼摆放在那里的棺椁,“你不再跟你母妃说些什么了吗?” 段蔚予摇了摇头,“不说了,走吧。” 牵着温悦汐的手,段蔚予朝着外面走去,那侍卫长一直都在外面等着,见着他们二人出来了,连忙上前摆弄了机关把石门给关上,严丝合缝,一切都像是没有动过一样。 在走出墓穴的时候,三个人都是沉默着,一直到了出口,有阳光洒在身上,温悦汐这才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进到那种地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怪怪的。 那个侍卫长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多余的话,一直到送了段蔚予和温悦汐上了马车,他这才沉默着转身离去了,温悦汐不由暗自在心中想着,他们这些人整日在这里守着陵墓,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离开皇陵,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快速奔驰,如果不抓紧时间,他们今日只怕是回不到京城了。 坐在马车上,见温悦汐一直都没有开口,段蔚予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你会想看看这藏宝图究竟是什么样,以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你不是挺感兴趣的吗?” 温悦汐闻言怔了一刻,是啊,以前听段蔚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想看看那从藏宝图究竟是什么样子,现在有机会看到了,自己竟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看的欲望了。或许,她打从心底里认为这藏宝图的重新出世,并不算得什么好事吧。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着这藏宝图的主意。 不过,温悦汐此时还是从段蔚予的手里拿过了那半张藏宝图,但是看了之后,她却是不由皱眉,“这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懂?”看着像是地图,又不像是地图,上面画着很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段蔚予笑了笑,“我看得懂就行了。”也许母妃是有意的吧,自己小的时候,她就会拿着这张藏宝图,告诉自己这上面画的都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时候自己年纪小,并不知道这是藏宝图,只当做是好玩儿罢了。有一次还无意之中,把这张藏宝图给撕成两半,虽然当时自己年纪还小,记不太清了,但是印象当中,母妃好像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跟自己发火,所以这张藏宝图对母妃来说究竟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温悦汐把这半张的藏宝图递还给段蔚予,脑海里突然有一个疑问,“其实先皇对这一切都很清楚的吧?难道他就没有想要做什么?没有想要利用这张藏宝图?” “也许是有过的,我甚至猜测,当时父皇之所以会把我父母纳入皇宫,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就跟自己之前跟皇上做的交易一样,“他们也许曾经想要利用这张藏宝图去寻找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也便是放弃了。” 印象当中,父皇倒是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倒是母妃一直念念不忘,当初她成立醉音楼也是因为这个,父皇也任由她去,也许父皇也是存着一丝希望的。只是母妃不久便去世了,父皇也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 马车在天刚擦黑之际,终于进了城门,这一路上,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人都没说几句话,只是心中却也都是有着自己的心事。不过温悦汐想自己应该能猜得到段蔚予在想什么,时隔这多年之后,打开自己母妃的棺椁,看到里面她的样子,这种心情只怕很难用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的。自己甚至都不敢去想象躺在里面的他母妃的样子,这也是他让自己闭着眼睛的原因吧。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自己真的想替他去把那藏宝图拿出来,最起码能保留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母妃的样子,只是…… 蔚王府的门前已经点燃了灯笼,见他们两个回来,门口的侍卫连忙迎了上去,“王爷,王妃。” 段蔚予轻轻应了一声,正欲扶着温悦汐进去,却又听得那侍卫道:“庆王世子已经在府里等了一天了,非要等到王爷和王妃回来了才肯走。” 温悦汐闻言不由道:“这孩子又发什么疯呢。” 说完便是抬脚朝着王府内走去,这厢还没走到前厅呢,就见着一个身影从前厅里走了出来,天色这样暗,看不清脸,但是应该是段映湛没错。 只见段映湛急匆匆从前厅之中走了出来,脚步一刻不停,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面前,“你们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 温悦汐被段映湛这隐着怒火的声音给吓到,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这一大早地来找你们商量事情,可是下人告诉我你们乘了马车走了,问去哪里,一概不知。我还以为你们跟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呢。”自己差点大骂温悦汐言而无信,说好了离开的时候会告诉自己一声,结果还是连个口信都没留就走了,还好,这又回来了。 “府里的人没有跟你说吗?我们最晚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今天是赶得紧,在关城门之前就赶了回来。” “哪里有人跟我说啊,都是一问三不知。” 温悦汐闻言拍了一下脑袋瓜儿,“是了,我们走的时候,忘了跟他们吩咐了。” “忘了吩咐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等着你们回来的吗?”他坐在这一天里,甚至都想过,若是悦汐这一走,不能活着回来了,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那可怎么行。 虽然这样想,是有些不吉利,可是当时心里乱糟糟的,也管不住那么许多了。 第290章 饯别(一更) 面对段映湛这般语带焦急的指责,温悦汐不免心生愧疚,同时也有些感动,其实段映湛真的很害怕自己一走了之吧,所以来蔚王府见不着人才会这样着急。 “抱歉,下次不会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段蔚予也是开了口,“我们进去再说吧。” 段映湛承认自己的确是不敢在蔚皇叔的面前太放肆的,所以听到段蔚予这样说,段映湛仿佛一下子没了脾气一般,跟着他们一起往前厅里去了。 进去之后,段蔚予这才对段映湛解释道:“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一走估计要很久,所以才特意带着悦汐去皇陵祭拜我的母妃了。” 段映湛听了这话,轻轻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回想一下方才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激动了?他自己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免尴尬,段映湛轻咳了一声,“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段蔚予侧头看了温悦汐一眼,“悦汐的意思是明天回平晏侯府,我们几个人一起吃顿饭,就当是饯别了。” “这么快?”段映湛不由喃喃道。 这才刚回来没几天,马上就又要走了。 “毕竟悦汐的病情最重要,不好再往后拖了。” “也是。”段映湛又是点头,好像除了这个,他也说不出别的了。 陪着坐了一会儿,段映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便是起身告辞了,“天色已经晚了,我这就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吧。”温悦汐起身道。 “不用了。” 可温悦汐却还是坚持要送段映湛出去,段映湛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叔,也便没有再拒绝。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温悦汐和段映湛并肩走着,气氛太沉默了,段映湛不由转头去看身边的温悦汐,廊下红色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嘴角浅浅的笑容,段映湛不由问道:“笑什么?”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回忆以前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经常做的吧?”段映湛撇嘴。 “臭小子,你这意思是讽刺我像老人啊。” 段映湛收回目光,不再看着温悦汐,“倒不是说你像老人,可分明我比你年纪大,却好像你总比我懂得多似的。”现如今回想起那次在行宫,她跟自己说了那支胜利之箭的事情,自己仍旧不能释怀,若非她提醒,自己还真想不到那么多。 温悦汐闻言心中亦是有些感慨,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并非是真的要跟他做朋友的,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孤立无援,而他又是庆王世子,所以才渐渐跟他走得近了些,一直到后来自己才慢慢把他当做朋友的。 其实,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有些目的不纯。 “映湛……”温悦汐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温悦汐却又是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明天中午,我会接了蔺玉一起到平晏侯府里吃饭,你也别忘了。” “知道了,我会去的。” 二人走出蔚王府的大门,段映湛转身看向温悦汐,“你回去吧,我走了。” “嗯。”温悦汐应了一声,脚下却没动。段映湛,其实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她是以仰望的姿态看着段蔚予的,跟段映湛相处起来反而更轻松。 段映湛走出几步之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仍旧站在那里的温悦汐,温悦汐见状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朝他摆了摆手,不知怎么的,段映湛心里却突然有一种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的感觉,她一个小小的身子,站在高大、宽阔的蔚王府大门前,夜风吹得她衣袂翻飞,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了似的。 暗暗压下心头的不安,段映湛立时转过身去,不再看温悦汐,只大步径直往前走了,直到远远地把温悦汐的身影抛在脑后,直到温悦汐转身进了蔚王府的大门。 虽然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但因为如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路边也坐着不少纳凉闲聊的人,所以也不显得冷清。只是段映湛却全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从悦汐托付自己有关于蔺玉公主和萱妃的事情开始,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并不是如悦汐自己说的那样,她托付给自己这些,只是因为担心到时候自己赶不回来,怕是担心自己永远都赶不回来……若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为何还要特地去祭拜皇叔的母妃呢? 段映湛刚一回到庆王府,就被庆王派人去叫去了。 段映湛进去的时候,庆王正半靠在沉香榻上喝茶,一边不知道在跟庆王妃两个人说些什么,看到段映湛进来了,两人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一天到晚的,你去哪儿了?你说说你都多大了,整天还这么不定性的,你自小就跟太子走得近,你看看他,你再瞧瞧你自己!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静下心来做些事情?” 这要是换作以前,段映湛早就开口反驳自己的父王了,但是今天的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只是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任由庆王数落,都不开口反驳一句。 庆王见状心中暗自纳闷,不由转头看向自己的王妃,果然见庆王妃的眼睛里也有惊诧之色。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庆王轻咳了一声,“有件事跟你说一下,今天飞云山庄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是许庄主亲笔写的,说是要重新商量一下你跟许宓的婚事,他们很快就会来京城商谈这件事,我跟你母妃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问我的意思?”段映湛的语气有些嘲讽之意,“我的意思对你们而言有什么重要的?你们想怎么样就怎样吧。” 他还没有从温悦汐要离开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现在又说要解除婚约的事情,心中顿时无限的烦躁,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怎么跟你父王说话呢?”一旁的庆王妃顿时皱眉道,“你这跟谁耍性子呢?是我们不许你跟许宓成亲的吗?现在是他们先提出的退婚。” 段映湛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现如今听到庆王妃这样说,不由冷哼一声,“我敢打赌,您跟父王现在心里正高兴呢吧,从一开始你们就不想让我跟许宓在一起,现在好了,人家那边先提出了退婚,就算这事情传出去了,旁人也不会说是我们庆王妃容不得人家姑娘,你们是面子里子都保住了。” “混账!”庆王气得顿时把手边的茶杯给摔了出去,“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这么跟我和你母妃说话,你是许久没挨过打,皮痒了是不是?” “我只是嫌你们太虚伪,母妃明明知道我跟许宓有婚约,还故意引我去跟别的小姐见面,那不是相亲是什么?也难怪人家要退婚呢?人家许宓也是被家里人捧着宠着长大的,何必送到我们家里来被人千万般嫌弃呢,退了婚也好,正好我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就罢了,省得惹得您跟母妃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也省得祸害人家姑娘。” 事实上,庆王和庆王妃已经被段映湛这样的态度给震住了,他们的儿子虽然从小顽劣,但是也从来没有这样顶撞过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是对那许家姑娘动了真情?一提起退婚的事情,简直像是触了他的逆鳞。 对于段映湛的这些话,他们夫妻两个到底也是有些心虚,的确,从一开始,他们也就不这么满意这桩婚事,只是自己的儿子跟人家姑娘躺在了一张床上,到底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他们庆王府也不好做人。这才匆匆为他们两个订了婚,只是到底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后来,不知又是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许宓的青梅竹马,把自己的儿子给伤得差点儿没了性命,他们越发觉得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江湖出身的女子没一点儿好处,所以也便想借着这件事解除婚约。 庆王妃此时也便软下了语气对段映湛道:“映湛,父王和母妃也不是没有一点理由的,之前母妃跟你说的那些,难道你都没有好好想过吗?纵然我跟你父王愿意接纳许宓进府做你的妻子,她将来要面对的所有事情,要比你现在想象得要困难得多,我跟你父王都认为,解除这桩婚事,无论对你或是对许宓,都是最好的结果,尤其是对许宓。有关于这个,你母妃我是问心无愧的。” 段映湛听了之后,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们想这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问我的意思。”其实自己有什么好气愤呢,之前许宓离开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跟她说好了,三个月之后会同意解除婚约,这一切本来就是原本定好的,自己有什么好再多说的。 “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房了,我好累了。” 不等庆王和庆王妃说话,段映湛就是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庆王和庆王妃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庆王妃低头看向方才被庆王摔碎了的茶杯,低声道:“我们儿子对许宓已经用情这么深了吗?如果就这样解除婚约的话,湛儿他会不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湛儿这样,别到时候真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这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啊,现在是飞云山庄那边提出要退婚,如果人家执意要退,我们还能拦着不成?湛儿这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故意也只是一时不高兴而已,时间长了,他也就忘了。” 庆王妃略想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了,一切都只等到飞云山庄那边的人来了再说吧,也不知他们为什么突然提起要解除婚约的事情,难道他们也为了之前那件事而心怀抱歉? “王爷,你说,许宓跟之前那个刺伤了我们儿子的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啊,不然为什么他们那边要主动提出退婚的事情?” “行了,你就别乱猜了,依我看,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当时许宓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对那个姓冯的明显没什么好感。不管他们许家是因为什么要退婚,这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吗?” 庆王妃顿时蹙眉,“王爷您怎么也这么说,好像我是多讨厌许宓是的,那孩子要真说起来,也是不错的,只是跟我们王府……就好像是一个茶杯配了一个不合适的杯盖,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了,不说了。” 庆王这方才唤了下人进来,把地上摔碎的茶杯给清理干净了。 到了次日,段映湛一早就去了平晏侯府,是翟正裕出来招呼的他,如今的平晏侯府,下人们走了一大半,显得整座府邸空荡荡的,段映湛的心情越发压抑了几分。 “皇叔和悦汐说了他们什么时候来吗?”段映湛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开口问那翟正裕。 “郡主昨晚派王府的人来捎的口信,她跟王爷会先进宫去接蔺玉公主了,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来。” “这样啊,那您就不用坐在这里陪着我了,我自己到处转转,等着他们过来就是了。” “那……如此也好。”翟正裕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而且跟段映湛也不怎么熟悉,所以在这里陪着段映湛,他自己也感觉有些尴尬。 看着段映湛走出花厅,翟正裕正要从侧门出去,只见香儿从一旁走了进来,“爹爹,今天姐姐真的会来吗?” 翟正裕把香儿抱起来,笑着道:“一会儿就会来了。” “真好,今天爹爹不用出去,姐姐也会来。” 翟正裕听到香儿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香儿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饯别宴。 虽然段映湛跟温悦汐的关系很好,但是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平晏侯府,只是此时站在这里,他也是不禁想起了平晏侯夫妇,如果当初他们两个没有死在战场的话,今天的一切或许都不一样了。 段映湛也没什么目的,只在平晏侯府里慢悠悠地逛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世子殿下,王爷和郡主到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段映湛闻言点头,“走吧。” 饭桌上,除了懵懂的香儿之外,其他人的心里都是暗藏着一些离愁别绪,这并不是一般的离愁别绪,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温悦汐和段映湛这一走,结果会如何,没有人能说得准。 “只是可惜,宓儿还有师父他们都不在这里,有些遗憾啊。”温悦汐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开口道,语气里有几分掩不住的失落,如果这个时候她们都能在,自己走的时候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一旁的蔺玉公主闻言连忙道:“这有什么,到时候你回来的时候,让她们一起聚到这里为你接风不就行了。” “也是,到底是接风比送别高兴。”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对段映湛道:“我跟蔚王走了之后,你可得好好照应着蔺玉,别让别人欺负了她。” 段映湛闻言看了一眼蔺玉公主,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温悦汐看得出段映湛的情绪的低落,便是含笑道:“得,你答应了我就放心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定会给你带一份足够诚意的谢礼的。”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一定。” 可是有的时候,正是因为我们不确定,所以才更加笃定地说着这些承诺的,不是吗? 这个时候,一旁的香儿突然问道:“姐姐,你是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291章 特意等你(二更) 小女孩儿清脆的声音落下,周围却越发安静起来,香儿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缓缓低下头去,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温悦汐见状微微一笑,柔声回应道:“姐姐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治病,把病治好了才能回来。” 香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疑惑,姐姐自己不就是个大夫吗?为什么还要去很远的地方找别人给她治病?不过香儿终于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女孩儿,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多问什么了,于是也就只是坐在那里乖乖吃饭了。 温悦汐则是含笑扯开话题,提起了以前的一些趣事,她不希望这顿饭吃得这么压抑,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蔺玉和段映湛,在离开之前会告诉他们一声,她是不打算弄这饯别宴的,说实在的,她也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感觉。 在温悦汐的引导下,段映湛和蔺玉他们也提到了不少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在温悦汐离开的那三年里发生的事情,一说起来,便是停不下来了,这么一闹,一顿饭便是吃了很久。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总也是会有结束的时候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段映湛却是拉着段蔚予和翟正裕两个要喝酒,温悦汐也便拉着蔺玉公主起了身,“走,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蔺玉公主跟着温悦汐一起进到了后花园里,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热,她们二人找了一处藤蔓遮掩的凉荫处坐下。 入眼是一片的葱绿,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只是温悦汐的脸色有些苍白,蔺玉公主带着些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自此她生病之后,身子越来越虚弱,难免叫人忧心不已。 温悦汐摇了摇头,含笑道:“我没事。” 蔺玉公主闻言却是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却是不信的。好似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是能笑着说出任何你想让别人相信的话。” “这话是真的,我真没事。”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自己心情波动之下,却也没有感觉到疲累了,这要换了平常,折腾了这么久,自己肯定要休息的了,可是今天自己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虽然说这话,有些见外,但是悦汐,还是谢谢你,为了我跟我母妃的事情,你费心了。”临走之前,还把这件事托付给庆王世子。 “虽然你这话的确有些见外,但是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不过,你也不用对段映湛感到不好意思,他以前欠我的多了去了,就当是让他先稍还一些。”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赶在我成亲之前,治好病回来。如果没有你在场,我的婚礼注定是遗憾的。”这话实在是她的肺腑之言,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成亲的时候,温悦汐会不在。 “好,我答应你,我会尽量赶回来。”虽然这种事情,她自己也是说不准的,不过若是能让蔺玉安心一些的话。 两个人都是沉默了下来,蔺玉公主轻轻扯过身旁的一片叶子,拿在手中轻轻捏着,片刻之后,抬眸看向温悦汐,“悦汐,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吧?” “你看出来了?”温悦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着道。 蔺玉公主也是淡淡笑了,“我很少见你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候,是很为难的话吗?”今天悦汐几次想要跟自己说什么,可最后都没有说出口,自己看得出来。 “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件事。” “说吧,无论是什么事情,如果跟我有关,我都不想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自己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的话,温悦汐还会再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蔺玉公主,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往后拖了。 “你之前不是也奇怪启辰的二皇子溥烨然为什么要派人暗杀溥承蕴吗?这个原因,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是什么原因?”能让悦汐忍这么久,应该不是一般的原因吧? “因为启辰的二皇子得知了启辰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是溥承蕴。”到底还是说出来了,温悦汐紧紧盯着蔺玉公主的脸,可是在她话音落下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蔺玉公主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似乎僵在了那里一般。 而温悦汐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蔺玉公主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反应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蔺玉公主终于开了口,“这是真的吗?我的意思是……这是启辰的二皇子自己认为的,还是事实就是这样?”也许是那位二皇子搞错了也不一定。 “是真的。”温悦汐轻轻点头。 而蔺玉公主的脸色也是变了,若换成是别的公主,听说自己的未婚夫将来会是国君,那肯定是要高兴坏的,一国之母、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实在是太诱人。可是温悦汐却很清楚,对于蔺玉公主来说,这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当初七皇子前来和亲的时候是被逼的啊,这一点也是他自己说的,如果启辰的皇帝真的属意他成为储君,怎么会逼着他来和亲?” “这就是启辰皇帝放松别人警惕的办法,他越是表现得对七皇子不在意,别人就越不会注意到七皇子的存在,这样他反而安全。我想他原本的打算应该是让背后最有势力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让七皇子坐收渔翁之利。这一次二皇子来昊黎,启辰的皇帝本也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因为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属意的储君是七皇子这件事。可是二皇子逃离刑部之后,让这件事变得复杂了,以那二皇子的性子既然逃离了,肯定会回去启辰报仇的,最危险也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他要把这件事告诉大皇子,两个人联合起来……” “他们会造反吗?那七皇子……?”如果他们造反成功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七皇子的,蔺玉公主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那个说要娶自己的男子的身影,不可否认,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死。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启辰的皇帝也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的,在得知二皇子逃走的时候,他肯定会想到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并且做好防备。在有足够防备的情况下,我不相信以两个皇子的力量能造反成功。” 可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蔺玉公主那颗原本就因为温悦汐要离开而烦闷不已的心,此时又是乱得七上八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竟然是七皇子,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就会成为启辰的皇帝,那自己……原本自己以为能离开皇宫,远离这里勾心斗角的一切,可是命运还是不肯饶过自己吗?如果他注定是皇帝,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皇宫里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嫁人还有什么意义?真的入了宫的话,就算母妃成功地诈死,离开了昊黎,去了启辰,那自己还能见着母妃吗?宫门深似海,自己便如那笼中鸟,再没有自由了。 如今的自己还能有个盼头,可若七皇子真的是启辰未来的皇帝,那自己可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见着蔺玉公主想得入神,温悦汐也没有开口打扰她,毕竟这件事关乎她的一生,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只见蔺玉公主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以后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那逃出去的启辰二皇子会如何报复,他肯定是回启辰去了,之前就差点把七皇子杀了,现在他还会再放过七皇子吗?肯定不会的!只是自己距离他千万里之遥,连个消息都不知道…… “蔚王在启辰那边有眼线,如果有什么情况,自会回禀的,现在还没有消息,就说明那边一切都正常。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等我们走了之后,如果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会让段映湛代为向你转达的。” 蔺玉公主握住温悦汐的手,“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悦汐,从来都是你在帮我,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我们是朋友,何必说这样的话,当初那启辰的小侯爷当众说我坏话的时候,不也是你站起来斥责了他吗?”而且还是在那样的场合,如果不是因为真心拿自己当朋友,她又如何会冒着被皇帝知道并且斥责的风险,站起身来帮自己斥责司空禹呢?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告诉了你,好像也只是给你徒增烦恼罢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不,我很感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若是我最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话,那才是真的难堪。这件事……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温悦汐摇头,“这件事,蔚王是通过秘密的法子得知的,除了皇上之外,我们这里还没有别的人知道,至于启辰皇帝,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只是在启辰的二皇子逃走之后,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七皇子,不过左右二皇子闹开之后,七皇子也会知道的,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大约会提前把这件事告知七皇子。” 蔺玉公主点头,“我明白了。” 这件纠结在温悦汐心中很久的事情,今日终于当着蔺玉公主说出来了,不管以后如何,希望她能提前有个准备吧,虽然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温悦汐和蔺玉公主离开后花园回去的时候,桌上的三个男人已经醉倒了两个,温悦汐看着眼神还很清明的段蔚予,不由道:“蔚王殿下的酒量这么好?把他们两个都灌趴了,你都还没一点醉意?” 段蔚予看了看桌上几个空空的酒壶,淡淡道:“酒都被他们两个给喝了,我自己倒是没喝几口。” 段映湛醉成这个样子,现在是不能送他回府的了,温悦汐唤来一个下人把他给扶到客房里休息,然后又把同样醉倒的翟正裕给扶回房间,这才跟段蔚予一起送了蔺玉公主回宫去了。 …… 阳光照在段映湛的脸上,眼前一片白茫茫地十分刺眼,他不由翻了个身,同时拿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试图再安稳地入睡,可是脑袋里迷迷糊糊却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件重要的大事,是什么事儿呢?不想起来的话,心里总是不安稳。 这么一想,睡意也便是去了一大半,等一下,等一下!段映湛立刻从床上直起身来,看着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心中顿时着急起来,坏了、坏了,今天不是悦汐和皇叔离开京城的日子吗?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没能去给他们送行。 段映湛匆匆穿上鞋子就往外跑,路过的下人见了,张口想要喊住他,可是还没张口,他人就已经跑远了。 从平晏侯府的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段映湛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往蔚王府的方向奔去,那马儿感受到自己背上之人焦躁的心情,也便跑得越发卖力,每多久便是看着前方蔚王府的大门,等不及跑到大门前,段映湛便是扬声问蔚王府门口的侍卫道:“王爷和王妃已经走了吗?” “还没有。” 听到侍卫这样说,段映湛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没走。 翻身下马,段映湛直奔府内,熟门熟路的,他径直去了岐悠苑。 见着段映湛气喘吁吁地进来,温悦汐不由笑着道:“怎么?这后面是有恶狗在追着吗?跑这么卖力做什么?” “你们昨天什么走的?这么不叫我一声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呢,累得我啊……”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起茶壶,径直对着嘴猛灌了两口。 “这怪得着我们吗?昨天是你非要拉着人喝酒的,拦都拦不住。” 段映湛喝了茶,顺了气儿,这才见着一旁已经收拾妥当的行李,“什么时候走?” “就等着见了你再走呢。” 虽然心中有些难过,但是段映湛却是语气轻松地道:“呦,这是专门等着我呢?荣幸,荣幸。” 温悦汐笑了笑,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抽出一封信来递给段映湛。 “怎么?临走了舍不得,还给我写了封信啊?” “美的你,这信不是给你的,是给宓儿的。这一次离开,也没能跟她说一声,她定会不高兴的,好歹也要给她留封信,不然那丫头怕是要气炸的。” “得,白高兴了一场了,却原来你们不是为了特意等我,而是让我帮忙办事的。” “行了,就是为了特意等你的,若是不等你就这么走了,你这小肚鸡肠的样儿,肯定会在暗地里非议我们的。” 段映湛看了看手中的信,终于还是没有把飞云山庄的要退婚的事情告诉温悦汐,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吧,实在是没有必要让她离开的时候还为这些事情烦心。 段映湛一直把温悦汐和段蔚予送到了城门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昨天已经道别过了,今天却也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目送马车走远,段映湛却是久久伫立在原地,一直到马车的影子都看不着了,这才转身要回去,可是就在转身之际,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段映湛初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片刻之后,才暗暗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即策马上前。 第292章 万丈深渊(一更) 可真上了前去,段映湛却是后悔了,自己方才是不是应该装作没有看到啊,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着实有些尴尬。只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为免气氛尴尬下去,段映湛认为自己有使命要说些什么,情急之下竟是脱口而出道:“吃饭了吗?” 这话一出口,段映湛顿时懊恼地低下头去,真是烂透了,你怎么不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站在他面前的段怀瑾闻言稍稍怔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缓声道:“如果你问的是午饭的话,我还没吃。” 段映湛干笑了两声,“是吗?” 段怀瑾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目前这尴尬的气氛,只是淡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提起这个,段映湛的心思亦是沉了沉,开口时语气却很轻松:“谁知道呢,也许一两月,也许三四个月?说不准。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回来吧。” 段怀瑾听了这话之后深深看了段映湛一眼,那眼神越发让段映湛的一颗心往下沉去,怀瑾自小就聪明,不必自己说明,他也定会猜到其中的端倪。 “回去吧。”段怀瑾轻声道。 说完这话,他便是翻身上马,而一旁的段映湛亦是随他一起进了城门。 两匹马并行,段映湛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身旁的段怀瑾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今天要走的?” “昨天,他们把蔺玉公主接出宫了。”公主想要出宫并不比嫔妃容易多少,他们既然费力把蔺玉公主给接出去了,想必定有重要的事情,所以等到蔺玉公主回宫之后,自己就去问了她。 段映湛点了点头,也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种沉默之中,段怀瑾却又是开了口,“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段映湛立刻道:“会的,一定会的。” 告别了段怀瑾之后,段映湛回到庆王府,这厢刚在床上躺下,庆王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手中端着醒酒汤。 “怎么着?酒刚醒啊?”庆王妃坐到段映湛的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脑袋,段映湛无语道:“我是喝醉了酒,又不是感染了风寒。” 庆王妃佯怒轻拍了一下段映湛,却也是转头接过侍女手里的醒酒汤递到段映湛的面前,道:“先把这醒酒汤喝了,你这昨天是喝了多少酒啊,这个时候才回来?” 段映湛也没有反抗,径直接过自己母妃手里的醒酒汤一口气喝了,然后才看着庆王妃问道:“母妃怎么知道我昨天喝酒了?” “你蔚皇叔昨天晚上派人来报信了,说在平晏侯府设宴,你喝酒喝多了,就让你在平晏侯府里歇着了。你以为你蔚皇叔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呢,若非他派人来报信,我跟你父王能安心等你一晚上吗?” 段映湛闻言不免抗议,“您夸皇叔就夸皇叔呗,干什么总贬低我啊?” “我还没问你呢,你蔚皇叔这么突然的为什么要设宴啊?”昨天自己听得也是稀里糊涂的。 “蔚皇叔要带着悦汐去远地方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了,所以在离开之前想要一起吃个饭,就当时为他们送行了。” “啊?他们不是才刚回来,又要走啊?”庆王妃显然很有些惊讶。 段映湛一提起这件事,心情又是不好了,淡淡应了一声,“是啊。”便是扯上被子蒙住脑袋,闷声闷气地道:“我好困,还想再睡会儿,若是您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先出去吧啊。” “臭小子,真是个没良心的,我亲自来给你送醒酒汤,你这刚喝了就赶我走。”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庆王妃的语气里,却也没有责怪段映湛的意思,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轻声嘱咐道:“以后别直呼蔚王妃的名字了,毕竟她现在是你蔚皇叔的王妃,算是你长辈了,你这直呼她的名字算是怎么回事儿。” 蒙着被子的段映湛并没有回应庆王妃的话,其实庆王妃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性子倔得很,自己说的,他未必肯听,也罢,好在现如今温悦汐也不在京城里,总是能消停一段时间的。 走出段映湛的房间,庆王妃对身后的侍女吩咐道:“算算日子,不出十来日,飞云山庄的人也应该要到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虽然做不成亲家了,但也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怠慢了他们。” 身后的侍女恭顺地回道:“是,请王妃放心。” 然而出乎庆王妃预料的是,许宓远比她想象得更快来到了京城,当下人通禀说是许家姑娘来见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谁来了?”庆王妃不由再次开口确认。 “是许家小姐。” “她一个人来的?”如果是跟她的家人一起来的,那下人们应该就不会单单这样回禀自己了。 “是的。”果然得到肯定的答案。 奇怪了,信上明明说的是,他们许家人会来京商谈解除婚约的事情,怎么就只有一个许宓来了?这难道是过家家的事情吗?许宓能做得了主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见见人再说吧,庆王妃也便是起身往前厅里去了,且看看她会怎么说吧。 庆王妃原本是要从侧门进前厅的,开始还没等她走进去,就听得许宓和段映湛两个人在说话,而且许宓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你怎么不事先派人跟我说一声呢?如果你跟我说一声的话,或许我还能赶得上给她送行。” “他们走得本来就急,我哪里顾得上。”段映湛也不由被许宓带高了音调。 “那他们往哪里去了?要去什么地方找大夫?”许宓这次来京城,本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来看温悦汐,想要问问她的病情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甩开了自己的父母,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京城,径直就朝着蔚王府去了,可是蔚王府的人竟然告诉自己,他们王爷和王妃已经离开京城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这可是急坏了许宓,这才赶紧来了庆王府,想要找段映湛问问。 “我哪里知道,别说是我了,就连悦汐自己也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只是说往西边走,听人说那里有治好她病的办法。” 许宓急得皱起了眉头,“西边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啊?”被许宓这么问的,段映湛也是有些急了,“我每次问她的时候,她都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我也就不好在问了,反正她说起这个的时候总是含含糊糊的。” 听到段映湛这么说,许宓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盯着段映湛的眼睛道:“悦汐说这些,该不会都是骗你的,其实她自己也……”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段映湛听出了她声音之中明显的颤抖,不由开口宽慰道:“凡事别这么悲观,也许真的只是不方便跟我们说而已。” 许宓心中却越发着急不安起来,方才自己已经看过悦汐留给自己的信了,那信上的语气分明有些交代后事的味道,再加上段映湛方才说的那些话……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么等着,如果悦汐真的回不来了,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不能这样! 只见许宓骤然抬起头来看向段映湛,“用不了几日,我父母就会到了,解除婚约的事情,我已经跟我父母商量好了,这件事他们会妥善处理的。等他们到了之后,拜托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找悦汐,让他们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许宓急匆匆地转身就要走,幸好段映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悦汐。” “可她都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再说了,你知道她会往那天路上走吗?” “一直往西去,总是能碰上的。” 段映湛皱眉,“可万一要是碰不上呢?” “碰不上我就回来。” “你别犯傻了行不行?悦汐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许宓却是一把甩开段映湛的手,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你说得倒是轻巧,她走的时候,你亲眼看着她离开的,就算以后她……”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两个人的心中俱是一沉,像是压了块巨石,“你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可是我竟然连来得及送她都没有,我必须得见到她,你明白吗?” 段映湛到底还是理解许宓的心情的,见她如此,也放轻了声音道:“好,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你的父母的,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如果到了昊黎的边境,你还是没有追上他们的话,必须折返回来。” 许宓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应道:“好,我答应你。” 段映湛深深看着她的脸,沉声道:“发誓。” “有必要这样吗?” “有必要,如今你父母不在,我是你的未婚夫,我必须对你负责,若是你这一走没了音讯,我该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 许宓终究是拗不过段映湛,举起手来发誓道:“好,我发誓,如果到了昊黎的边境,还是没有追上悦汐他们,我会立刻折返,这样可以了吧?” 见段映湛不说话,许宓立刻挣脱了他的手,转身朝着外面跑了出去,她现在必须即刻出发了,就这样,还不太一定能追得上悦汐他们。 等到许宓离开以后,庆王妃才从侧门里走了进来,段映湛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见是自己的母妃,不由问道:“方才的话,您都听见了?” 庆王妃轻轻点头,“许宓是个好姑娘,懂义气,重情意,也真是难得,她跟蔚王妃两个的关系如此深厚。”只是,身为皇室宗亲,需要的却不是这些,她是个好姑娘,可就是不适合做庆王府的世子妃。 “只是她就这样走了,等她父母到了,我们倒是有些不好交代。” 段映湛闻言淡淡道:“没什么不好交代的,她父母也不是不知道她平常是什么样子,知道就算我们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 温悦汐和段蔚予离开京城之后,就一路往西走,虽然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有一个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佟芷婧帮他们指路,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佟芷婧没有拿到解药,依旧把自己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在天气越发炎热的情况下,这种情况着实是不好受,但是在忍受炎热和被人看到丑态两者之间,佟芷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对此,温悦汐并没有丝毫的同情,而且还有些报复的快感,毕竟这种毒药越是在天热的时候越是致命,除了痛之外,那伤口还会发痒,还会发臭。只可惜,这佟芷婧并不会经常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有些神出鬼没的,除了指路之外,她很少出现。温悦汐猜着,这也是因为她不想被别人看到她的真面目吧,所以能躲则躲,能藏就藏。 温悦汐想,佟芷婧一定快要气炸了,只可惜啊,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唯一的解药在自己手里呢?她再怎么生气也没用。 这天,他们在一间客栈落了脚,安顿下来之后,绿弗打来了水以供温悦汐洗漱,而外间里,则传来谷易游压低的声音,“今天这一路上都有人在跟着我们。” 温悦汐闻言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传开的是段蔚予的声音,“不要打草惊蛇,找几个人暗中查探一下。” 谷易游应了一声,然后道:“对方似乎有些戒备,知道我们会发现有人跟踪似的,等我们的人一跟上去,就不见了踪迹。” 段蔚予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谨慎仔细一些,务必要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是,属下明白了。” 谷易游退出房间之后,段蔚予走进了内室里来,虽然客栈比不得王府里舒服,但是这客栈的条件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 绿弗接过温悦汐擦过脸的帕子,正要退出去,只听得段蔚予吩咐道:“准备些点心拿进来。” “是。” “你饿了?”温悦汐看着段蔚予问道。 “不是我,你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没有怎么吃东西吗?” 温悦汐正想说我不饿,可是话刚到嘴边就赶紧给收了回去,她的确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饿,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尤其是不能当着段蔚予的面说出来。 不多时之后,绿弗便是端着点心走了进来,温悦汐让她放在桌上之后,便是嘱咐她道:“你也先回房去休息吧。” 既然王爷在这里,那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绿弗闻言应了一声之后,便是退了下去。 段蔚予把那点心端起来递到温悦汐的面前,“也不知道他们这客栈的点心做得怎么样,不过看着还不错,先尝尝。”悦汐近来的胃口越发不好,只有在吃甜的东西的时候,才能多吃一点。 温悦汐拿起一块送入口中,虽然没有比王府的厨子做得好吃,但是味道也不算差了。为了不让段蔚予担心,虽然她真的没什么胃口,但是也接连吃了好几块。 “你也吃一口。”温悦汐拿起一块点心,正要送到段蔚予嘴边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是愣住了,那盛点心的碟子上…… 跟上次在京城茶楼里一样,也是有一张纸条压在了点心碟子的底下。 段蔚予眸光一深,拿起那纸条,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张隽细的小字:莫要再往前行,一旦步入万丈深渊,再难回头。 第293章 同行(二更) 不仅送信的方式一致,就连笔迹也很一致,很显然跟上次的那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他们想要让佟芷婧引出来的那个人。上次是帮他们找到了佟芷婧,这次是警告他们不要再往前走。 温悦汐从段蔚予的手中接过这张纸条,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你说这个人,究竟是敌还是友呢?” “如果真的是友,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肯现身,既然他能如此熟悉我们的行踪,想必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那这个人一定也知道我们正在找他,可是他却一直躲着不见……是另有隐情,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 段蔚予从温悦汐的手中取过那张纸条,语气淡淡道:“如果真的是友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装神弄鬼了。” 不管是敌是友,他都不想因为这张纸条影响他们的行程,现在这是悦汐唯一的希望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了。 温悦汐抬头看了看段蔚予,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了,心不在焉地又吃了一块点心之后,温悦汐上床睡了一会儿。 段蔚予唤她起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温悦汐拂去段蔚予捏着自己鼻子的手,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怎么了?”说话间,不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动作看得段蔚予心中一软,轻声去吻她的额头,离开之时温悦汐朝他笑了笑,段蔚予心中一荡,低头封上了她的唇。 因为温悦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所以段蔚予最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唯恐伤了温悦汐,但是温悦汐于他而言乃是这世上最强烈的媚药,一沾上,便能唤醒体内全部的热情。 这一吻便是失了克制,修长的手指不知怎么地,竟是不由地解开了温悦汐的衣带,就在他的手掌准备贴上去的时候,段蔚予却是猛地顿住了。 原本已经有些迷蒙地温悦汐此时不解地看着段蔚予,眼神里藏着询问之意,段蔚予轻轻俯下去,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外面有人。” 温悦汐闻言,也是不由僵了一下,顿时想起谷易游说的,有人在跟踪他们的话,难道他们打算现身了? 跟在段蔚予身边的都是高手,虽然内力不及段蔚予,但是蓦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这种事情,他们也是能发现得了的。 先从房间里出来的绿弗,她的房间离段蔚予和温悦汐的最近,虽然如今是温悦汐的侍女,但是她的武功却并没有放下丝毫,注意到外面有刻意放轻的动静,她立刻警觉起来,悄悄靠近房门,听到那人还在门外。 暗暗吸了口气,她霍然推门而出,想起今日谷易游说的那番话,心中也不敢小觑这个不速之客,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力去对付来人,可显然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刚抵挡了一下,就被绿弗给抓住了。 他们这厢的动静,迅速惊动了同楼的住客,谷易游也是走了过来,心想:这下可逮着你了吧?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可是待那来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惊住的却是谷易游,“许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许宓灰败着一张脸,无语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啊。” 绿弗闻言,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许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许宓翻了个白眼,“何必再重复他的话?” 这个时候,房门打开了,段蔚予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先是看了许宓一眼,然后对绿弗道:“没事了,回房去休息吧。” 然后又是对许宓道:“许姑娘请进吧。” 知道许宓这一路追上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跟温悦汐说的,自己在场定然是不方便,也便是回避了。 进到房间里,温悦汐拉着许宓在桌边坐下,“你这丫头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你怎么追过来的?” “你还说我呢,我就是听到你回京的消息,才急匆匆赶去京城的,结果到了京城才发现原来你跟蔚王已经走了,我这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说话间,许宓忍不住掐了温悦汐一下,“算什么朋友,你要离开了,都不跟我说一声的,枉我还拿你当最好的朋友,连那个段映湛都比不上。” 到底是自己理亏,温悦汐也便任由她下毒手了,“我这不是时间赶得紧吗?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段蔚予他也不想再耽搁了,所以定下了之后,就赶紧出发了。我也不是没有跟你说一声啊,我留了一封信给你,让段映湛代为转交了。” “信我看到了,不过一封信就把我给打发了啊?”关键是那封信的内容看得人心里酸酸的,好像悦汐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似的。 “那你也不用赶着来找我吧,若是找不到怎么办?”这天大地大的,万一再出点儿什么事儿。 “找不到就回去呗,不过我还是幸运,可算让我给找着了。”许宓顿时有些沾沾自喜。 温悦汐见状,亦是忍不住笑道:“所以呢?你千里迢迢追上我,就是为了让我跟你道别的?” 许宓摇摇头,“这可不是,我既然追上了,就没打算离开。” 许宓这话着实是惊着温悦汐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宓闻言顿时嫌弃地看了温悦汐一眼,“悦汐啊,我发现你自从生病之后也没有以前聪明了,难道我说话有口音,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是,我打算跟着你们一起,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我再回去。” “这可不行。”温悦汐连忙严肃了脸色,这件事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去其他地方,自己也就任由她了,她想跟着便跟着,也无妨,可是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可以想象到的是一定是危险重重,什么藏宝图、什么尊主、什么夺位,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在前面等着他们的绝不是什么坦途大道。因为自己现在的状况,自己和段蔚予都必须牵扯其中,这是避无可避的,可是自己不能让宓儿也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要去求医问药的吗?我陪着你难道不好吗?”她心中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次不同以往,若是自己不陪着悦汐一起去的话,下一次再见到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所以自己必须得跟着,不然自己肯定吃不下也睡不着。 温悦汐试图静下心来说服许宓,“你的父母会担心的,而且我们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最短也要几个月,长的话,一年也是有可能的,我自己也不确定,怎么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去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写信告知我父母的,再说了,我是跟蔚王殿下和你在一起,能出什么事儿?” “这也不行。”温悦汐的态度非常坚决。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温悦汐,许宓的神情也是变了变,“悦汐,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也没有信心自己能回得来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给我写那样一封信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极力阻止我跟着你了。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跟着你,悦汐,如果换了你是我,你能安心呆在家里吗?反正我是不能,无论我在干什么,我都会忍不住想,你此时在哪里,病情怎样了,是活着还是死了,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会每天不停地想这些事情,你认为我这样能过得好吗?还不如让我跟着你更踏实一些。” 温悦汐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我之所以不想让你跟我们一起,是因为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实在是很危险,那个地方不是你能想象的地方。所以,听我的话,回去好吗?如果你出了事情,我心里会愧疚。” “可是如果我不能陪你,我心里会愧疚。就这一次,你让让我好吗?”许宓想,如果悦汐这一次真的不能活着回来了,那自己最起码还能陪她最后一程,不然的话,自己以后会后悔死。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她期望最后他们赢来的是一个好的结果,那样自己也会骄傲,这一路是自己陪着悦汐走过来的。 温悦汐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因为她从许宓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持,她没有信心能说服许宓。 在许宓的注视下,温悦汐终于开口,“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好,悦汐,你好好想。但是,无论你最后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自己的决定都已经做好了,绝对不会更改。就算你们甩下我也好,我自己一个人也会继续朝西边走的,我这一次能找到你们,下一次一定也能找到你们,只要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路上,那你就别让我跟着你们。” 听许宓这般带着傲娇劲儿地说完,温悦汐忍不住笑了,然后无奈地摇头道:“好了,我怕了你了,行,我决定了,让你跟着我们。” 宓儿,爽朗、重义气,性子也犟,她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自己的确没有办法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路,那便只有答应她跟着一起上路了。 许宓顿时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心中暗道:看吧,我也有赢过伶牙俐齿的温悦汐的一天。 待她重新坐下之后,温悦汐不由伸手拍了一下她的下巴,“行了啊你,再翘,这下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嗯?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啊?”许宓哀怨地看着温悦汐,“一般来说,人家都是说尾巴翘到天上去吧?” 温悦汐闻言嘴角勾起笑意,“行了,你赢了,恭喜。” 许宓嘻嘻笑了笑,这才忍不住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我问了段映湛了,他说他也不知道。” “事实上,我也不太知道。” “不知道,要怎么走啊?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往西走啊?”许宓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悦汐。 “不用担心,有人给我们带路。” “谁啊?” “你见过的,就是那个两次三番要让人杀我的那个小姑娘,佟芷婧。” “就是她啊,她怎么会知道你要去哪里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 “得,那你就长话短说。” 温悦汐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许宓,毕竟是有关于段蔚予的私事,“宓儿啊,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只是这件事事关皇室的一件大秘密,我不能擅自告诉你,等我问过蔚王的意思之后,好吗?” 许宓倒也通情达理,点头道:“行,我了解,他们皇室不都这个德行,秘密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他们几个一起吃了晚饭之后,许宓也是回房去休息了,温悦汐这才跟段蔚予坦白,“宓儿想跟我们一起走,我答应她了。” “嗯。”来自段蔚予不咸不淡的声音。 “就这样?”温悦汐表示惊讶。 段蔚予被温悦汐这反应逗笑,“不这样的话,你希望我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会不希望宓儿跟我们一起去。” “只要你同意,我没什么意见。”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治好温悦汐,其他的事情通通都可以忽略。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就得让她知道有关于你和你母妃的身世来历,没关系吗?” “本来也没打算刻意隐瞒,让她知道了也无所谓。” 段蔚予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温悦汐,“只是我有些没有想到你会答应许宓。” “那丫头现在学会威胁我了,说若是我不让她跟着,她就自己单独上路。其实我也可以写封信让她的家人把她带回来,关起来,可是这对于我们之间感情的伤害太大了,我不想这样做。我们是朋友,她想跟我风雨同舟,就这么简单。” 段蔚予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你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见。” 虽然当时她十二岁的时候,似乎不太适合用这个词,但那时的自己是欣赏她的。 …… 次日,当许宓打着哈欠出现在楼下大堂的时候,段蔚予和温悦汐已经差不多吃完了早饭。 “这么晚起,你不怕我们丢下你走了?”温悦汐把馒头递给许宓。 许宓下意识咬了一口,然后才道:“我才不怕,我还不知道你,既然已经答应我了,就绝对不会反悔。” 说着,许宓环视了一下四周,“话说,你们那个带路的人都不现身的吗?我怎么没见着她啊?” “呃,她……不适合现身,尤其是大白天。”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弧度。 许宓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瞧我给忘了,她现在的那副样子,鬼见了鬼也怕啊。” 话音刚落下,就感觉身后一阵阴森森的,汗毛直立,许宓不由回头去看,就看到一个蒙着面纱,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这么一看,许宓反而不害怕了,笑着看向那佟芷婧,“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脸上蒙得这么严实,长得肯定是倾国倾城吧,让我们瞧瞧呗。” “找死。” 那佟芷婧刚要动手,只听得温悦汐轻咳一声,悠悠道:“解药啊,解药,解药是一种好东西。” 佟芷婧眸光简直要杀人一般,却也老老实实收回自己的手,转眼便是走了出去。 温悦汐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要起身,却在听到隔壁桌两个人说的话之后,停了下来。 “那孟立夫死得倒也不亏,听说在行刑之前还被拉着在京城里示众了。” 第294章 恻隐之心(一更) 只听得另一个人接口道:“要我说,这也是便宜他了。做了通敌卖国的勾当,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还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他的命还算是不错的。” “你说着这话的确是不假,他的命的确是不错,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放过他的妻儿老小呢?他做下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可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这个时候,正在埋头吃饭的许宓也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却见温悦汐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目光盯着滴了几滴菜汤的桌子,像是看入了神一般,许宓见状也没打扰她,一边继续扒着碗里的饭,一边支起耳朵来继续听隔壁桌上两个男人的闲谈。 “皇上放过了他的妻儿老小,这事儿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不可信吧,光是凭着毒害太子妃一条就足以株连九族了,更别说通敌卖国,害死主帅的事情了,皇上怎么会放过他的妻儿老小?” “你还别不信,这事儿千真万确。我听说,皇上是看在什么请愿书的份儿上,这才放过了他们温家的妇孺。” “请愿书?这是什么东西?” 那男人轻咳了一声,做出‘听我仔细说与你听’的架势,开口道:“是这么回事儿,当年这温韦良不是通敌卖国,向启辰的二皇子透露了我们昊黎这边的行军路线吗?正因为他这一番透露,所以才害死了平晏侯夫妇,以及跟他们一起的那些将士吗?所以啊,这温韦良为了保住自己妻儿老小的性命,就一一找到那些将士们的亲人,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起上门求情,希望他们放过他的妻儿老小,所以才有了这请愿书。” “啊?!”另一人的语气显然很惊讶,“所以被他害死的那些将士的亲人竟然都愿意放过他的妻儿老小?他们不是应该恨他才对吗?”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估摸着温韦良他们一家为了弄到这请愿书也没少受苦,我听说温韦良在被拉出去示众之前,两条胳膊都断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被人泼粪、扇耳光什么的,这都算是小意思了,听说他那儿子也没少挨打,毕竟害死了人家的亲人,让人家出出气也没什么可说的。” “要说也是,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当初再这么悲痛,十几年过去了,也该是淡了的。若是当初人刚死,就弄这么一出,我想着那些将士的亲人是怎么都不会谅解他们一家的。这温韦良能想出这么一招,也算是聪明之举了,最起码还有余地能搏一搏,为自己的妻儿老小争取一条活路。只是这件事那蔚王妃能同意吗?她的父母可都是被温韦良给害死的。” 听到这话,许宓不由又是抬眸看向温悦汐,而此时的温悦汐已经缓缓起身,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了。 就在温悦汐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许宓听到隔壁桌上那人道:“稀奇就稀奇在这儿,那请愿书上还落下了蔚王妃的名字,这可是那温韦良万万不敢作假的。” 把那声音甩在身后,温悦汐一步一步踏上楼梯,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吃完早饭之后,温悦汐他们便是启程继续往西走,许宓骑了这么多天的马,一路追赶他们而来,也的确是有些累了,所以也便是跟温悦汐一起坐了马车。 马车之中,许宓时不时偷看温悦汐一眼,终于看得温悦汐不耐,忍不住开口道:“行了,别偷瞄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么欲言又止的可一点儿都不像你。” “方才那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啊?你真的在那请愿书上落了笔?” 温悦汐轻轻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孟立夫自然是罪该万死,株连九族的刑罚是律法规定,诚然,这刑罚有一种杀一儆百的效果。只是……”说到这里,温悦汐顿了一下,“孟夫人她曾经提醒过我,她一直在竭力想要劝孟立夫带着他们离开京城,回到北疆去,她一直试图想要阻止孟立夫对我的不利。若是我从来不认识孟夫人是谁也就罢了,可是我跟她见过很多次、说过不少话,我知道她不是一个该死的人。” 许宓看了看温悦汐的神色,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能了解那种心情。” “其实这个主意是我给孟立夫出的。”温悦汐幽幽道。 “是因为孟夫人吗?”看得出悦汐对孟夫人有怜悯之心。 温悦汐点头,“看着她为了保住自己儿子一命在我面前下跪的样子,我的确是心软了,而且,因为孟立夫的事情,我也利用过她,所以就当是我还她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出发去找镜虚道长的那日,先去刑部见了孟立夫,在请愿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管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如今孟立夫死了,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吧?想到这里,温悦汐却是摇了摇头,孟立夫死了,可是启辰的二皇子还活着,他终究不会甘心就这么销声匿迹的。 许宓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坐在温悦汐的身边沉默着,心思慢慢地也就飘远了,这个时候爹和娘已经已经到了京城了吧?不知道他们在得知自己离开京城来追悦汐的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总之,回去之后,少不得挨一顿骂了。今早离开客栈之前,自己已经写了一封信让人给送到京城庆王府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段映湛一定会帮自己把信转交给爹爹的吧?爹爹肯定又要发火了。 这么想着,许宓便是不由叹了一口气,一旁的温悦汐听见了,转头看她道:“好端端的,怎么叹起气来了?” 许宓是下定了主意要跟着温悦汐他们一起走了,当然不想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于是故作遗憾地道:“可惜了,如果挽祯也能跟我们一起就好了。” 温悦汐不由失笑,“你还真当我们这是出去游玩儿啊?” 其实师父和挽祯给自己写了信了,她们离开之后也听说了不少有关于自己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师父是回去京城照看自己的,只是自己拒绝了,就算师父回来,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而且她跟挽祯难得有母女两个独处的时候,自己也不想打扰了她们本来的计划。 再说,这一去,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何必再把她们母女两个拖入其中,如果不是宓儿太倔的话,自己也不会让她跟着一起去的,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只能让她跟着了。 许宓亦是勾了一下嘴角,然后伸手撩开身旁窗口纱帘的一角,看了看骑在马走在前头的段蔚予,之后才转头看着温悦汐,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你跟蔚王殿下商量好了吗?打算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了吗?” “那你可坐稳了啊。” 许宓闻言挑眉,“怎么着?吓唬我啊?来,说来听听,我看看到底是多大的秘密。” 随着温悦汐一点点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跟她讲清楚,许宓脸上的神情也慢慢有了改变,一直到温悦汐的话音落下,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悦汐,你刚刚说的这些……其实是唬我的吧?”蔚王殿下除了王爷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身份,而悦汐竟是曾被一个道士断言活不过十二岁,现在要去找什么镇魂珠? “你以为呢?我没事儿闲得无聊编这些来骗你啊。” “悦汐啊,你有没有……”话正说着,许宓却是突然停住了,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去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一半留一半的吗?怎么现如今你自己也弄起这一套来了,有话就快说。” 许宓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想问你,你有没有……带吃的?我肚子有些饿了。”她本来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她方才其实是想问温悦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佟芷婧说的话其实是故意骗他们的吗?知道悦汐去了那道观里找道士,她就胡编乱造出来一个什么镇魂石,目的不过是想把蔚王殿下引去罢了。 而她之所以问了一半突然顿住,是因为怕自己问出口以后,悦汐心里这最后一线希望都没有了,不管怎么样,她愿意跟悦汐一样,相信这是真的。 温悦汐盯着许宓看了片刻,然后从车厢一侧的菱花木格中取出了包着的几块点心递给许宓,“喏,吃吧。” 其实温悦汐心里当然也很清楚,许宓方才要问的绝对不是什么点心的事情,不过既然她停住了没有再问,想必也有她自己顾虑,自己也就别在追问了吧。 随着他们越往西走,这天气也愈发热了起来,许宓这个人向来有些‘没心没肺’,所以这一路上就数她话最多,不过有她在,整个气氛比之前轻松多了,有的时候也是让温悦汐生出一种错觉,他们倒好像是真的出来游玩的似的。 不过,接连不停地赶路提醒着温悦汐,这并不是游玩。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大山,温悦汐心中暗暗沉了下来,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 …… 这天在日落之前,他们拿着文书顺利进了重重把守的关隘。 许宓一边撩着帘子看着外面的那些身穿盔甲的官兵,一边低声对温悦汐道:“我们这就进了拓宛境地了。” 温悦汐低低应了一声,有些有气无力。 许宓连忙扶住她的胳膊问道:“没事吧?”最近这几日的路都不太好走,翻山越岭的,悦汐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几日也是辛苦她了。 温悦汐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只是感觉有些累。 段蔚予也知道这几日颠簸之下,温悦汐定会有些吃力的,所以在住进了客栈之后,对谷易游道:“你去跟我们的人吩咐一下,明天不赶路了,大家都休息一天。” “是,属下知道了。” 谷易游退下之后,段蔚予推门走进房间,绿弗已经扶了温悦汐躺在床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仿若脆弱的娇花一般,让人只想细心呵护。 段蔚予坐在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口中喃喃道:“或许,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跟我一起来这里。” 温悦汐闻言接口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定然比现在还不好,担忧和焦虑定会把我煎熬得比现在更糟糕。” 段蔚予点头笑了笑,“我何尝不知道你的性子,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好了,你先休息会儿吧,等会儿我叫你起来吃饭。” 温悦汐也便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结果温悦汐这一睡,便是一直睡到了次日的早上,准确地来说,她是被许宓的声音给惊醒的。 “悦汐……”许宓还未进门就已经喊出了声,带着一种朝气蓬勃的味道。 原本坐在桌旁的绿弗闻声赶紧起身走了出去,迎面碰上刚走进门来的许宓,连忙压低了声音道:“郡主还没醒呢。” 许宓闻言赶紧捂住了嘴巴,同时不由压低了声音道:“还没醒啊?”虽然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但是里面惊讶的意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绿弗点了点头,许宓伸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正打算要转身离开,却听到温悦汐的声音从里间里传来,“许姑娘,你这一大清早地,吼这么大声吓人呢?”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既然她已经醒了,许宓也就不打算走了,径直朝着里间走了进去。 “一大清早?这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你还一大清早呢。” 温悦汐揉了揉眼睛,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道:“我睡了这么久啊?” 绿弗一边把外衣给温悦汐放好,一边道:“昨天晚饭的时候,怎么叫您都不肯起床,今天早饭也没吃,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做两个菜来。” 温悦汐淡淡应了一声,绿弗也就走开了。 温悦汐一边传衣服,一边问许宓道:“你看起来倒是兴致勃勃的,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儿吗?” “我能有什么好事儿,就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感觉挺新奇的,原本想要跟你一起出去逛逛呢,可是你竟然还没起床。” 温悦汐含笑道:“你得体谅我,我现在的状况不比以前了。” 听到温悦汐这么说,许宓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不等她沉默下去,温悦汐就笑着道:“其实这就是这几天接连赶路给闹的,这几段路实在是太不好走了。这么长长地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正好我对这里也好奇得很,等会儿我吃过饭之后,我便跟你一起出去看看。” 许宓闻言立刻又是开心起来,但还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温悦汐,“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也想停下来看看,这里跟昊黎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温悦汐吃过早饭之后,便是跟温悦汐一起去隔壁房间找段蔚予,既然要出去,最起码也要跟段蔚予说一声。可是她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佟芷婧的声音,她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你这样耽搁是不行的,难道你不顾温悦汐的身体了吗?她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 “别再让我听到这四个字。”段蔚予的声音不高,但是冷意森森,仿佛能渗透门板,浸到温悦汐和许宓的身上一般,她们两个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而就在她们不知这个时候该进去还是不进去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段蔚予就站在她们二人的面前。 第295章 抛绣球招亲(二更) “进来吧。” 温悦汐和许宓跟在段蔚予的后面一起走了进去,里面的佟芷婧看到她们两个进来,直接无视了许宓,径直对温悦汐道:“蔚王妃觉得呢?现在是命重要?还是休息重要?” 温悦汐低着头似乎是认真想了片刻,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佟芷婧,“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今天休息了一天,就会没命了是吗?” 很明显听得到佟芷婧的呼吸都有些粗了,她极力忍耐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的意思是,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应该快点赶路。” 再开口时,温悦汐的语气比方才冷了很多,“佟芷婧,其实你也不必这样遮遮掩掩,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你也不是全然不求回报地帮我们,你想要把我们带到那个地方去,自有你的目的。而我们也的确是要去那个地方,所以我们也算是相互利用,只是你没有权利干涉我们这么多,知道吗?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佟芷婧显然被气到了,冷哼一声,甩甩衣袖,也不再理会温悦汐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许宓对佟芷婧是全然厌恶的,看到她这样,不由低声道:“拽什么拽啊,连自己的真面目都不敢露,还骄傲成这样。” 温悦汐闻言心道:人家是习惯了这种骄傲,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确是找不到解药,她绝不会任由自己这般来拿捏,她的这种傲气明显是自小养成的,已经成了习惯。 “吃过饭了吗?”段蔚予好像丝毫也没有被佟芷婧给影响,轻声询问温悦汐。 温悦汐点头,“吃过了,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想跟宓儿一起出去转转,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所以……” “你休息好了吗?如果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话……” 温悦汐含笑打断段蔚予的话,“你放心,我自己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状况,绝对不会逞能的。” “那好,我陪你们一起出去吧。”他还是不放心让温悦汐离开他的视线,再说,到这里,已经处于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了,自己得比之前更加戒备才行。 “能得蔚王殿下相陪,自然是求之不得。”温悦汐含笑道。 他们两个正在这里说话的时候,许宓不由避开了目光,在心中暗道:看这两个腻歪的,光是眼神都受不了。 就在她这低头之间,却发现旁边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 温悦汐转头的时候,正看到许宓在盯着一个地方看,不由道:“宓儿,你看什么呢?” “那里是什么啊?”许宓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朝那角落走了过来,走近了一看,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蜜色的荷包。她捡起来一看,荷包上绣着一圈儿像是火焰状的纹饰,火焰勾连的底部用金线绣着一个‘佟’字。 “我说是什么呢,原来是那佟芷婧的荷包啊。”许宓拿在手中颠了颠,里面有几两银子,不由啧啧道:“那佟芷婧看着姿态挺高的,怎么也该是个有身份的人,结果荷包里就只有这几两银子啊。” 温悦汐却是不由纳闷道:“佟芷婧的荷包怎么会掉在这里的?” “她方才激动之下,转身的时候甩出去的。”段蔚予淡淡开口道。 温悦汐略显诧异地看着段蔚予,“你看到了?” 段蔚予肯定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提醒她?” “我想,我应该没有必要提醒她吧。” 许宓闻言不由笑出了声,“对,干什么提醒她,整个一趾高气昂的臭丫头。”说着,她便是挽上温悦汐的胳膊道:“走,我们把她的银子花了去。” 温悦汐嘴角亦是勾起一丝笑痕,嗯,其实,宓儿啊,你也不必好像占了人家多大的便宜似的,不过就是几两银子啊。 但是许宓可不管,她就是看不惯那佟芷婧,就算是一点点便宜也要占。 出了客栈之后,许宓拉着温悦汐动看看西看看,对这里的一切都新奇得不得了,绿弗则是紧跟在温悦汐的身后,一刻不离,段蔚予则是在后面静静看着她们。 越是往前走,感觉前面越是热闹,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前面堵着一群人,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许宓拉了其中一个人问道:“敢问这是有什么大事吗?怎么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 “今天有人在这里抛绣球招亲啊。”那男人满面红光地道,显然很兴奋。 “抛绣球招亲?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胆啊?”敢用这么随便的办法选夫君,这一般人可轻易不敢用这招儿啊。 “不知道是谁家姑娘呢,喏,就在那上头坐着,红衣服的那个。” 许宓顺着这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暗道:怪不得呢,这男人红光满面,这么激动的样子,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却也可以辨认得出,坐在那里的无疑是一个美人,长发如墨,肌肤胜雪,他们这里的女子可跟昊黎的不一样,那红色的纱衣隐隐约约地透露着那玲珑有致的身形,也难怪这底下的一众人在这里垂涎了。 温悦汐在看过那女子之后,也不由赞叹一声,“果真是美。”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她是美了,倒是把我们给堵在了这里。” “无妨,我第一次见识到抛绣球招亲这回事儿,我也想看看。” 一旁的许宓闻言连忙兴奋地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可太想知道,这位美人儿最后会选到一位怎么样的夫君了,若是郎才女貌那可算是天作良缘,可若是选了一摊牛粪,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太想知道结果了。” 被许宓这么一说,就连绿弗都起了些兴致,不由往那稳坐于高楼之上的红衣女子投去了好奇的一瞥。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的话,喏,对面有一间酒楼。” 温悦汐转头一看,果然是一间酒楼,可是这里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他们怎么过去啊?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段蔚予开口问许宓道:“轻功你会的吧?” 许宓立刻瞥了一眼段蔚予,“我说蔚王殿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是出身江湖,难道您认为我连轻功都不会吗?” “会就好。”说罢,他便是抱起温悦汐,足尖点地,使了轻功往对面酒楼而去。 许宓见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亦是立刻跟上,绿弗也是紧随其后。 段蔚予抱着温悦汐稳稳落在了那酒楼的二楼,放眼一看,整个二楼都是空荡荡的,连一个客人也没有,既然没有客人,当然也不见小厮了。 许宓落脚之后,不由感叹道:“这反差也太大了吧?这下面是人山人海的,酒楼里却空得一个客人都没有。” 段蔚予扶着温悦汐在窗边坐了下来,同时吩咐绿弗道:“你下去点些茶点上来。” “是。” 绿弗依言转身走向了楼下,那酒楼里的掌柜正站在那里盘算账本呢,突然听到一道女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是这里的掌柜吗?” 那掌柜的被吓得不轻,差点把手中的算盘给扔了出去,哆哆嗦嗦地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己一直都站在这里,没有见到有客人进门啊,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不是外面有那么多人吵吵闹闹地给自己壮胆,自己还真会以为是闹鬼了呢。 “哦,我们是……这里的路不是堵住了吗?我们没办法,只好用轻功上了你们这二楼。” “是这样啊。”那掌柜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绿弗这才又接着开口道:“你们这里的小厮呢?怎么就掌柜你一个人?我们还要点些茶点呢。” “别提了,这不对面要弄什么抛绣球招亲吗?我这店里伙计们见着那样一个美人儿哪里还有干活儿的心思,一个个的都挤到前面等着接绣球去了。” “一个都没有留下吗?” “人家说了,不管多大年纪,成亲没有,都可以接这绣球,你自己瞧瞧,那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在那里坐着,我这店里的伙计哪里能坐得住?” 绿弗闻言,略有些好奇地看着那掌柜,“那掌柜你为什么不去啊?人家不是说了,不管多大年纪,也不管成亲了没有吗?这等好事儿你不动心?” 那掌柜的笑了笑,“我家里那个管得严,我可没这个胆儿。” 绿弗也是笑了,“我倒是觉得掌柜你是个好男人。”再怎么管得严,现在他妻子又不在身边,又如何能知道,他店里的所有人都去了,只有他没去,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被绿弗这么一说,那掌柜的倒是有些害羞了,手下的算盘拨不稳,口中道:“你们要茶点是吗?虽然店里没有人了,但是点心还是有一些的,不过是早上的了,你们要吗?” “也可以,将就着端上来吧。” “行,您稍等,我这就去泡茶,等好了,我给你们端上去。” “那就多谢您了。” 说妥了之后,绿弗这才踩着楼梯上了二楼,进去之后,便是把方才的话跟温悦汐他们说了。 许宓听了之后,很有些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不管年纪,不论是否成亲了?这是什么意思?我看这姑娘不像是招亲,倒像是闹着玩儿。你说你糟蹋你自己也就算了,若是真招了一个成过亲的,你是让人家休妻呢,还是你给人家做小啊。” 温悦汐也是觉得很荒唐,有哪个姑娘会这么给自己招亲啊,用抛绣球这样的方式就已经够胡闹的了,竟然还不论年纪,不管婚否,她只是‘自杀式’招亲啊。 不多时之后,那掌柜的便是端着茶点上来了,虽然已经听绿弗说了,可是真正见到温悦汐他们四个在这里坐着,还是怔了一下,略问候了几句,那掌柜的也就离开了。 许宓一边咬着点心,一边看向对面那依旧稳坐如山的美丽女子,“我说她这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温悦汐轻啜了一口茶水,道:“也许是她中意的人还没出现。” “中意的人?悦汐,你往下瞧瞧,这一个个满头冒汗,两眼星光的,你能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吗?我看这位姑娘八成就是故意耍人的。” 许宓的话音刚一落下,外面一阵欢呼声,温悦汐一看,却原来是那女子站起身来,难道这是要开始了? “我的天,真的要来了?”许宓眼看着那女子已经拿起了一旁放着的绣球,貌似看着下面巡视了一圈儿,这人挤人的,她能看清楚什么啊?许宓暗自在心中腹诽。 不过许宓却也是跟下面的那些男人一样时刻注视着对面女子的一举一动,跟着他们一起紧张、揪心,她这模样,看得一旁的温悦汐一阵好笑,“我说宓儿啊,你又不是男的,你也不想娶她,你干什么表现得这么紧张啊?” “我怎么不紧张啊,我是真的想看看她到底会投中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温悦汐转而看向一旁静默如水的段蔚予,不由道:“蔚王殿下,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没什么好奇的,跟我无关。”在段蔚予的心中,跟他无关的事情,是不值得花费一点心思的,如果不是因为温悦汐想看的话,他是断然不会在这里呆着,看这种无聊的事情。 温悦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就在她把目光重新放回那手中拿着红绣球的女子身上的时候,她却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女子的目光似乎在定在他们这个方向。 许宓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先是转回到温悦汐的脸上,继而又是看向段蔚予,对啊,他们这里能看得到那个女子,她自然也是看得到这里的,而蔚王殿下又是一个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男子,她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蔚王殿下?这可怎么办?人家可是说明了不管是否成过亲都行,她等会儿要是真的朝蔚王殿下投过来怎么办? “早知道方才就不使轻功过来了,她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了蔚王殿下。” 段蔚予原本正低着头喝茶,听到许宓这话,先是莫名其妙了一下,继而抬起头来,见着许宓和悦汐两个都在看着自己,这才有所了悟,转头看向站在对面高台上,手里拿着绣球,正在往这里看的女子,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 温悦汐见状不由伸手掐了他一下,“你还笑,看等会儿人家拿红绣球砸中你了,你要怎么办。” “你说这么办?”段蔚予笑着道。 “哼,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看人家姑娘挺漂亮的,你就娶了呗,正好可以休了我。” “你啊。”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宠溺,段蔚予抬手捏了捏温悦汐的脸,“明知道我不会这样做,还非要说这样的话。” 段蔚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又是对温悦汐道:“你可看清楚了,人家姑娘看的人可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这里就只有段蔚予一个男人啊?温悦汐莫名其妙,是你眼神差,还是我眼神差,抑或是那位姑娘眼神差? 许宓闻言也是诧异,跟温悦汐两个面面相觑,只听得段蔚予又是淡淡道:“再说了,就算是我,她那绣球也扔不到这里来啊,除非她……” 段蔚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下面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给淹没了,在那些男人们的欢呼声中,温悦汐就看着那个大红的绣球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第296章 逼婚?(一更) 余光瞥到一旁坐着的段蔚予,他此时也正是看着那个朝这里飞过来的绣球,面上的神情有些疑惑、掺杂着几分惊讶。 温悦汐不由暗自思忖段蔚予这神情是什么意思?同时暗暗佩服自己,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人家这是要抢你的夫君啊喂,能不能集中注意力一些。 就在温悦汐心中快速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她目光中的那颗绣球却渐渐偏离了方向,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唉,绣球呢?哪儿去了? 温悦汐不由和许宓两个人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情况?她们两个正是这般对视着愣怔的时候,只听得楼下却是响起了起哄的声音,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总归是挺热闹的。而那个方才刚刚抛出绣球的女子此时还在朝他们这个方向看,隐约可以看出她脸上的笑意,这不像是抛绣球失败了的样子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看的人不是我。”段蔚予看着温悦汐这呆呆的样子,眼睛里的笑意格外温柔,真是鲜少见她这个样子,有几分孩子气。 “那是谁啊?” 段蔚予正要开口应温悦汐的话,底下却又是响起一阵躁动呼声,温悦汐再也坐不住,走到窗边往下看,只见下面所有的人都是抬头顶着他们这个方向,可是表情却是不尽相同,有遗憾的、有嘲笑的、有好奇的、有惊讶的,还有单纯一副看热闹表情的,而温悦汐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可是却并不集中在自己这里,而是…… 温悦汐朝着自己的右手边看去,他们看的应该是隔壁的房间吧? “隔壁房间有人吗?”温悦汐转回身看向段蔚予,语带诧异地问道,很显然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 段蔚予点头。 许宓此时也是恍然大悟,难怪方才蔚王殿下说那个抛绣球的姑娘看的人不是他呢,原来隔壁还有一个人,可是自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啊,他是怎么知道隔壁有人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站在对面的红衣女子竟也是使了轻功,眨眼之间已经朝着这边飞掠而来,同样是朝着隔壁的房间去的。 红色的身影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隐没在隔壁的房间之中,许宓愣了一下之后,迅速站起身来,看着温悦汐道:“还愣着干什么?看热闹去啊。”说完,不等温悦汐起身,她自己就先是冲了出去。 温悦汐又何尝不好奇呢,于是转身对绿弗道:“走,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去。”看看这绣球究竟砸中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看着温悦汐起身走了出去,绿弗也是赶紧跟上前去。她们刚一走出房间,就看到两个身影在楼梯上闪过,其中一个红色的身影,自然是方才那个抛绣球的姑娘无疑,现在那绣球还正拿在她的手里呢,不过这另一个身影怎么看着也这么眼熟啊? 许宓见温悦汐也出来了,赶紧拉住了她的手,朝着楼梯口快步走去,同时还开口道:“看这情况八成是精彩了。”这姑娘追着人家男方跑,估计是人男方不愿意啊。 要说也真是稀奇了,方才那个掌柜的不是说这酒楼里除了他们之外根本就没别人了吗?那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许宓拉着温悦汐正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红衣女子跃身拦在了那男子的身前,用质问的语气道:“你干什么要跑?”声音之中难掩愤怒之气,但是仔细听来却也有些委屈不解的意味。 男子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样,扒开那红衣女子拦在他面前的手臂之后,便是径直往楼下走去,可是那红衣女子哪里肯罢休,见那男子执意要走,竟然跟他动起手来。 一旁的许宓见状,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去,果真是精彩,竟然打起来了。” 温悦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个男子似乎在刻意避开他们的视线似的,不管跟那红衣女子怎么对招,他的脸都没有冲这边过,而且她越看这男子的身影却是觉得熟悉。 而此时,段蔚予也是走了过来,绿弗见他过来了,连忙退了一步,让开了温悦汐身边的位置。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身边停下,目光落在站在楼梯上正在对招的二人,轻声开口道:“果真是个会武功的,以一个弱女子的力量,还是不足以把一个轻飘飘的绣球扔到这边来的。” 温悦汐闻言勾起嘴角一笑,“蔚王殿下,没有想到你也有败下阵来的这一天,你说你跟这个男子你们两个同样处于那姑娘的对面,都在她的视线之内,她为何没有选中你,而是选中了另外一个男子呢?” 不等段蔚予开口,一旁的许宓也是连声道:“就是,就是,我太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子把蔚王殿下给比下去的了,只是怎么一点儿都看不见他的脸啊。”说话的时候,许宓还朝着下面仔细探了探,却还是没能看到那男子的脸。 而段蔚予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男子的武功显然要比红衣女子好一些,对了几招之后,便是占了上风,可是他显然并不愿意跟这红衣女子再多纠缠,趁机脱身准备开溜。 但显然,这个时候开溜为时已晚,外面看热闹的人已经涌了进来,堵在门口,从正门显然是出不去了,男子见状立刻转身想从后院离开,只听得那红衣女子娇斥一声,“干什么呢?都给我出来,拦住他!” 话音落下,只见有几人蓦地从人群之中飞身而出,皆是闪身拦住了那男子的去路,男子的两条去路都被堵住了,无计可施之下,竟是放弃了一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也没有再跟那几个突然现身而出的人动手。 而一旁看热闹的人则是沸腾了起来,一时间吵吵嚷嚷地往前挤,那红衣女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怒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许是女子的声音太具震慑力了,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却也没有人肯动,这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他们也想看看呢,这小子艳福不浅,一个绣球就那么砸在了他的身上,白捡了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只是这小子好像并不想占这个便宜啊。 那女子的手下见这些围观的人都不动,立刻把手中的刀剑指向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男人,“都聋了吗?还不快滚!” 而这个时候,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也是从楼上走了下来,一时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方才他们在楼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如今这么一看,这四个人却也是光彩耀眼的人物,尤其是那个清贵一身的男人,让同时男人的他们看了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但是温悦汐却注意到,就在其他人都往他们这里看的时候,只有那个男人还是直直地站在原地,这就让温悦汐越发肯定他是在故意避着他们。随着距离的拉近,温悦汐也认出了这个让她觉得熟悉的人影究竟是谁,虽然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她想自己应该是没有认错。 “司空禹?”温悦汐试着唤了一声,果然见得那男人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身面对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 这状况再度让整个场面静止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在温悦汐和那男人的身上来回转,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待那男人彻底转过身来面向自己站着的瞬间,许宓不由惊呼出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蔚予的眼睛里也是闪过意外之色,他也没有想到司空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方才他听到有人走进了他们隔壁的房间,还以为只是一个跟他们一样想要旁观看热闹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司空禹。 “我……” 这话虽然是许宓问的,但是司空禹的眼睛却是看向温悦汐,片刻之后,又移开了目光,微微低着头道:“我是来游玩的。” “我信了你鬼,你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跑到这里来游玩啊?”许宓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个司空禹真以为会有人相信他的话,分明就是一路跟踪他们来的。 “等一下!” 因温悦汐他们的出现而被晾在一边的那红衣女子不高兴了,走到他们的中间,先是看了看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又是看向司空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司空禹问道:“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吗?”这声音明显比刚才吼人的时候温柔了一些。 许宓心道:男人长得好看果然还是有好处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连美人儿也舍不得对他吼呢。 司空禹又是看了一眼温悦汐,有些心虚,复又低下头去,微微皱眉道:“不是。” “既然不是的话,我们的婚礼就不必请他们参加了。” 司空禹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沉沉看着那红衣女子道:“什么婚礼?”他说话的时候,这四个字的话音很重,格外有一种阴沉的感觉。 那红衣女子显然也是被司空禹的态度给气到了,语气不善地道:“你中了我的绣球,自然是要娶我的。” 司空禹嘴角勾起一笑,恢复了一些以往的痞气,只见他伸手指了指被那红衣女子拿在手中的绣球,笑得嘲讽而冷然,“你可看好了,你的绣球在你的手里,我可没接,怎么着?还想要逼婚不成?这位姑娘,你说你长得也不错,看这架势,家世应该也可以,何必在这里缠着我呢?难不成你有什么隐疾不成?” “你!”红衣女子气得握起拳头就往司空禹的脸上招呼过去,司空禹的武功也不是花拳绣腿,灵活地闪身躲过之后,司空禹不耐烦地看着那红衣女子道:“我说你有完没完啊?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接你的绣球,你的绣球连我的衣服都没沾一下,这就算我接了你的绣球了?这不是流氓逼婚是什么?”说着,司空禹径直转身看向挤在那里看热闹的那些男人,扬声道:“我说让这位小姐再抛一次绣球,你们愿不愿意啊?” “愿意!”声音空前地一致,司空禹笑了笑,复又转身看向那红衣女子,“看,大家都同意了,就麻烦姑娘您再抛一次绣球吧,好走不送。” “我说是你就是你,来人啊,把他给抓起来,今天晚上就成亲!” 司空禹也是纳了闷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竟然还来硬的?难道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怕了她了吗?堂堂启辰小侯爷被一个女子逼婚,这话传出去,还不被人给笑死。 随着那侍女的一声令下,她的几个手下便是朝着司空禹攻了过去,她的那个几个手下都是身强力壮的,其中一个胳膊比司空禹的大腿还要粗,被这样的人打上一拳,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但是好在司空禹身形灵活,腾跃转身之间自有一股潇洒自如的气度,看得围观的众人都是暗暗赞叹,难怪人家姑娘选中了他呢,就连打架看起来都是这么赏心悦目,一时间所有人竟都是忘记了抛绣球招亲的事情,热闹地围观起这一场打斗来了。 而温悦汐是想走也走不了,前门,后院都被人堵着,只能被迫站在这里围观了。 无聊之下,温悦汐转头看了一眼那手里还拿着绣球的红衣女子,只见她此时正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司空禹看,脸上的神情却是比方才柔和了很多,眼睛里染上了几分倾慕。看来,这司空禹不出手还好,这一出手就更加忍得此女子放心大动了,这下就更不可能会放过他了。 而此时,站在她身旁的许宓低声开口道:“我说他们这里的女子都这么强悍吗?看上哪个男人都能打晕了扛回家去啊?” 温悦汐摇了摇头,亦是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不会这样吧,又不是原始社会。” “什么社会?什么意思啊?”许宓一脸不解地看着温悦汐。 “就是……” 温悦汐正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跟许宓解释,就听得外面由远及近地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以及跑动时带动盔甲的声音,难道是官府见这里起了骚动,所以派兵镇压来了? “都让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些围观的男人都是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毕竟无论走到哪里,做平民百姓的都不敢去惹官府的人。 顷刻之间,一个身形魁梧的年轻男人便是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着盔甲,看起来地位应该也不低的男人。 “把这些人都弄出去。”为首的男人对身后身穿盔甲的人吩咐道。 “是。”应了一声之后,那人便是召集起士兵来,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轰了出去。 温悦汐想了想,便是对许宓低声道:“我们也走吧。” 许宓点头,轻应了一声。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接下来他们打算怎么做,这个亲是成还是不成,但是的确,他们也不适合再留在这里,毕竟司空禹对悦汐……现在的状况已经够乱的了,就别再闹出什么乱子了。 就在温悦汐刚迈出一步的时候,那红衣女子却是快步上前,拦住了她,“你们先别走,我还有话问你们。” 语气相当不善,态度十分倨傲。 温悦汐却是笑了笑,“你说让我们别走,我们就不走吗?我们又不是你养的小狗。”温悦汐略顿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给我让开。” 温悦汐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气势明显压过了站在她面前的女子。 第297章 杀兄仇人(二更) 温悦汐的这话一出,整个场面又是安静了下来,不过却是有些吓人的安静,周围的人似乎把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有什么一触即发一样。 站在温悦汐的面前的女子似乎惊讶了一下,然后死死盯着温悦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一次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起静静等待着温悦汐的答案,而他们都有一种预感,她一开口,估计后果不怎么乐观。 “我说,让开。”温悦汐目光淡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语气依旧是不急不缓,透着一种教养良好的冷静和矜持,却也显示出了更高傲的姿态,有的事情并不是说话的声音大就代表气势足,四两拨千斤才更显高明。 而那红衣女子显然被温悦汐给惹毛了,拳头一握,竟是要朝着温悦汐动手,就在她刚刚举起拳头的时候,段蔚予已经把温悦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与此同时,一个身影电光火石之间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红衣女子的手臂,皱眉道:“你还有完没完。” 红衣女子试图把自己的手臂从司空禹的手中抽出来,可是司空禹却紧紧钳制她,让她根本无计可施,女子这才狠狠瞪向温悦汐,“我讨厌她!” 其实,她一开始注意到的男子的确是段蔚予,这样一个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十分出众的男子,无论到哪里自然而然都会吸引女人们的目光,自己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看到他抱着那女子飞身而起的时候,自己一颗心整个就落了下去,他虽然出众,但是自己却忍受不了他对别的女人那么呵护,这样的男人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不干净了,他的心已经被污染过了。 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决定放弃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注意到就在他们的隔壁房间,也进去了一个男子,窗户打开着,自己可以看到那男子潇洒坐下的姿态,以及他无可挑剔的容貌,而且年纪也跟自己相当,虽然他坐在那里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往自己这里看,可是自己还是决定了,就是他了,反正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要选一个人来成亲的,如果是他,那这个结果还算不错。 可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不愿意!自己是什么人,他竟然敢拒绝自己,而让自己更讨厌的是,那个女人出现时,他脸上的神情,那么小心翼翼,好像害怕那个女人会生气一样。 一个病怏怏的中原女人而已,光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活不长,哪里能跟自己比,可偏偏他们一个两个都护着她,真是气死人了! 就在他们这厢僵持的时候,方才进来的那年轻男人开了口,“卜蓝,别胡闹。” 可这语气斥责的意味却不明显,反而有一种宠爱的意味。 “我没胡闹。” “你这还没胡闹,若是让父……”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住,看了温悦汐他们一眼,然后才道:“若是让父亲知道你今日做的这些荒唐事,你可少不得一顿重罚。” “罚就罚,谁让他要随随便便找一个人让我嫁了,好,他不是让我嫁人吗?那我就听他的话,这不就找人嫁吗?也算是替他解决了一桩压在心头的大事,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温悦汐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被逼婚,所以在跟家里人抗议,只是用这样的办法来抗议,是不是太幼稚了些?看来也是一个被家里人宠坏了姑娘。 “你这样说,就是太不了解父亲的苦心了,你……”似乎碍于外人在这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便是对那红衣女子道:“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会吩咐下面的人闭紧嘴巴,不会传出去,更不会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只是这样的事情你以后不许再做了,走,跟我回去。” 现在温悦汐他们倒是被晾在了一边,只有这兄妹两个在这里争执了。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今天晚上成了亲再走。” 一听这话,司空禹立刻又是皱起了眉头,刚想要张嘴,可是一想,跟这个疯女人,自己是说不清楚的,便是转而看向那女子的哥哥道:“真是抱歉,但是令妹的绣球我真的是没接,在砸下来之前,我就躲开了,连衣角都没有碰着一下。而且我这个人呢,不仅好赌,而且喜欢喝酒,喝醉了还喜欢打人,尤其是女人,我也有自知之明,是万万配不上令妹的,所以,这绣球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看怎么样?” 司空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哥哥就是把自己妹妹做的这一切当做一场闹剧而已,绝对不会当真的。 正如司空禹所料,他刚刚说完,那男人就点头道:“如此甚好,其实我妹妹也是胡闹,给你添麻烦了。” 司空禹闻言不由在心中暗自点头,虽然这妹妹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但是这位哥哥还是挺明白事理的。 “那……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请便。” 司空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悦汐,所以一心只想着赶快溜走算了,可是那红衣女子却是不肯放过他,还要上前去阻拦,可是却被自己的哥哥给拦住了,“行了,你别胡闹了成不成?你还嫌现在的事情闹得不够打吗?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我们都要跟着你一起丢脸。” 红衣女子故意不去看自己的哥哥,气愤道:“丢脸就丢脸,方正我不在乎,你们都不在乎我的下半辈子了,我在乎你们做什……”说着说着,她突然顿住了,眼睛死死盯着某一次,眼神也渐渐地变得阴冷起来,甚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而她盯着的那一处,正是许宓的腰间,许宓正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兴起,却没有想到那红衣女子忽然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神还越来越骇人,许宓不由悄悄捏住了温悦汐的衣袖,然后低头顺着那红衣女子的目光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啊?难道是这个?许宓的目光落在自己佩戴的那个荷包上,这个是…… “是你!”不等许宓反应过来,那红衣女子就像是疯了一样,抽出自己哥哥腰间佩戴着的长剑,径直指向许宓。而一旁的绿弗亦是赶紧抽出了长剑,把那红衣女子的攻势给化解开。 那红衣女子目光沉沉地盯着绿弗,冷声道:“你给我让开,我现在要找的人是她,跟你没关系。”说话间,她的眼睛又是看向许宓,带着眸中刻骨的恨意。 “你要找我?我又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许宓从来没有见人用这样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一时间心里也有发怵,声音不由地带上了些颤抖。 原本要离开的司空禹此时也已经停了下来,这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女子跟许宓是认识的啊? “你是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就是你杀了我哥哥!” 而许宓听了这话之后却反而放松了下来,“哎呀,你肯定搞错了,我是平生第一次来你们这地方,怎么会杀了你哥哥呢?哎,不对啊,你哥哥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站着呢吗?” “我并非只有一个哥哥。”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昊黎国的人,这真的是我第一次来你们这里,而且我也从来没杀过人。”虽然自己是飞云山庄的小姐,虽然行走在江湖之中的人都免不了要见血,可是自己真的是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一点自己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自己绝对不会是她要找的什么杀兄仇人。 而站在一旁的这红衣女子的哥哥,在听了自己妹妹说的话之后,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许宓,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由自己的妹妹质问许宓。 “你别在狡辩了,你们那里的人都是魔鬼、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亲眼看着你把我哥哥杀了的,我现在就要你给我哥哥偿命!” 就在红衣女子准备再一次将手中的剑刺向许宓的时候,她的哥哥终于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举动,“好了,别闹了。” “闹?”红衣女子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难道在哥哥你的眼里,我这是闹吗?死的那个人难道只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吗?我今天就要她血债血偿!” “够了!”男人大声斥责自己妹妹,“来人给我拿绳子来。” 温悦汐也有些被这男人的态度给吓到了,方才他的妹妹又是抛绣球、又是逼婚的,他都没真的生气,半哄半劝的,可是现在怎么一下子却这么生气了? “你绑我也没用,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许宓急声道:“可我真的没有杀你哥哥啊,你真的认错人了。”天啊,那个杀了她哥哥的女人到底跟自己长得有多像啊,她竟然这么坚持地认为就是自己杀了她哥哥,自己真是说不清了。 “你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就会忘记了吗?虽然我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可是你身上带着的荷包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就跟你现在身上带着的这个是一样的,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是上面绣的纹样却是一模一样的。”自己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当时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自己的脑袋里,永远都不会被磨灭。 “果真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都是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当时的你才多大啊,六七岁吧,比我还小,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我哥哥给杀了,就是因为他弄脏了你的衣服!当时哥哥流了好多的血啊,就那么躺在冷冰冰的地方,我哭着央求……” “好了,别说了。” 阻止她说下去的,是他的哥哥,温悦汐看了看他们兄妹两个脸色的神色,看来这事儿是真的。 许宓听了她说完之后,心中震惊不已,那个佟芷婧竟然那么小就开始杀人了,而且就只是因为对方弄脏了她的裙子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许宓连忙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对那兄妹两个道:“你们真的误会了,这荷包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我真的是从昊黎来的,第一次来这里,杀了你们哥哥的人不是我,真的而不是我!” 许宓说完之后,空气静默了片刻,温悦汐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她从来不怀疑佟芷婧的心狠手辣,只是没有想到……这兄妹两个的身份看起来很不简单,而当时佟芷婧杀了他们哥哥的时候,她还只有六七岁,也就是说她杀死的那个男孩子要比她大很多,还有这红衣女子刚刚的那句:那个地方人出来的人都是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在这种静默之中,温悦汐强忍着没有去看段蔚予,虽然她知道段蔚予此时正在看着她,因为她这个时候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段蔚予,所以也就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站在远处的司空禹却是越发皱紧了眉头,眼睛分明在温悦汐和许宓的脸上扫过,似乎想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红衣女子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泪流不止,而她的哥哥则是把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而与此同时,那男人也是转头看向许宓,对她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跟那个满手血腥、冷酷无情的女孩子一点都不一样,你的眼神很干净,你绝对不会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惧怕妹妹的质问,她那样的人是不会给别人这样质问她的机会的,一开始卜蓝指认她就是杀自己哥哥凶手的时候,自己也心惊了一下,但是当时想的是,如果她真的是凶手的话,那就糟了,被自己的妹妹这样质问,她肯定会杀了自己的妹妹,但是看到她在被卜蓝质问的时候,往后退了一下,自己却确认,当年杀死哥哥的人绝对不会是这个女子。 试想一下,一个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能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长大了怎么会这么胆小呢,很显然她并不是那个人。 “我能问一下,这个荷包……”刚开口问了一半,他却是摇了摇头,“算了,不问了。” “为什么不问了?”许宓却是有些奇怪地追问道。 “因为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你不想找到她,为你们的哥哥报仇吗?” 男人闻言怔了片刻,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可是那神情之中分明带着无奈和痛苦,他不是不想要复仇,而是不能复仇。他庆幸,自己的妹妹认错了人,如果她真的认对了,就凭她方才的决定,她肯定也是活不过今天了,不止是她,后面还会有一脸串的祸事。 “为什么?”许宓不解,怎么会有人不想报仇呢?他们哥哥可是因为一个区区弄脏了衣服的理由被杀的,如果不报仇的话这不是太憋屈了吗? 许宓真的很想直接把佟芷婧的事情告诉这兄妹两个,可又担心这样会破坏了温悦汐寻找镇魂石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心里也是纠结得很。 “因为我们报不起这个仇。” 报不起?许宓疑惑地看向温悦汐,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还会有人报不起仇的吗? 温悦汐亦是看着许宓,可是眼神却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段蔚予开了口,对那男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王室中人吧?” 男人闻言立刻看向段蔚予,似乎是研判了一下他的神情,然后才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只有王室的人才会怕他们。” 第298章 唯一的公主(一更) 听闻此言,男人扶着自己妹妹的手紧了紧,带着些戒备地看着段蔚予,“你知道他们?” 段蔚予沉默,算是默认。 那红衣女子见状立刻看向段蔚予,“你们跟那个魔女是什么关系?”语气并不算好,态度也不友善。 她的哥哥却是沉声道:“好了,卜蓝,别多事了。”对于这件事情,他的态度好像很回避。 “这怎么是多事呢?她身上戴着那个魔女的香囊,”红衣女子的手指向许宓,略停了一下之后,又是指向段蔚予,“他还知道那些人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跟那些人没有关系?” 魔女、那些人,段蔚予和温悦汐自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许宓也从温悦汐那里知道了一些,不过站在距离他们不远之处的司空禹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男人拉了拉自己妹妹的手,阻止她再说下去,然后看向段蔚予他们道:“真是抱歉,我妹妹失礼了,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我请各位吃顿饭以表歉意。” “哥哥。”红衣女子显然不满意自己哥哥道歉的说法。 “好了,这几位分明是从中原来的,怎么可能会跟那些人有关,你别胡闹了。”男子的这话虽然是压低声音对自己的妹妹说的,但是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站得这么近,不可能听不见的。 但是温悦汐想,其实他这话也是故意让他们听见的,其实他心里未尝不怀疑他们跟他口中的‘那些人’有关系,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提出了一起吃饭的建议,估计也是有借机打探的意思。 “还请各位赏光。” 他有是要打探,段蔚予也有事情好奇,于是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空禹一听他们要一起吃饭,便是赶紧转身要走,就目前这状况来说,他实在是不宜再呆下去了。 可是那红衣女子哪会让他走,“你站住!说清楚了再走。” 说话间,女子已经快步走到司空禹的面前,“你中了我的绣球,却这样一走了之,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今天晚上你必须跟我成亲!” 司空禹心道:我堂堂启辰小侯爷,就这么被你给逼婚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知道跟这女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司空禹把目光转向女子的哥哥,“话我方才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们自己的家事,麻烦就不要牵扯到我这个外人了。” 他方才已经听出来了,这位姑娘的父亲呢,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可是她不愿意,所以就弄出这抛绣球招亲的一幕,故意来跟她的父兄赌气,能想出这么一招儿来也足以可见她的愚蠢程度了。 男人听了司空禹的这话,面上也有些过不去,可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胡闹再先,不过说来也是挺奇怪,自己的妹妹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了,他竟然这么急着摆脱,倒是叫人有些想不通,难道是已经成亲了? 不论究竟是何原因,他无意于自己的妹妹也算是好事,也省得自己再麻烦了。 男人上前拉住自己的妹妹,沉声道:“你若是再这般胡闹,我立刻就让人把你送回去,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你就别想再出来了。” 知道自己哥哥的这话是认真的,女子也不敢再辩驳什么,司空禹也便是趁机走了出去。 …… 说是要请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吃饭赔罪,既然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一间酒楼,他们也就没有别的地方去,围观的人都散了之后,这酒楼的伙计也都回来,各归各位地忙活起来了,只是气氛到底还是不一样,看看这酒楼外面围着的一众身穿盔甲的士兵,怎么可能还有人敢进来吃饭呢? 虽然眼看着就要到饭点儿了,但是整个酒楼之中也就只有他们那几个客人罢了。 “去把菜端上去,机灵点儿。”那掌柜的,吩咐自己的伙计道。 可是那伙计却是有些胆怯,“掌柜的,要不,您亲自去吧,我……不敢。” “瞧你这出息,去挤着抢绣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敢哪。” 那伙计看了看守在门口的那些士兵,低声道:“这能一样吗?”那几个人明显都是身份不凡啊。 那掌柜的看他这个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另外几个伙计,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是退缩的神情,掌柜的没有办法,也只好自己去上菜了。 端着饭菜上楼,这掌柜的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人家抛个绣球,结果闹到自己这酒楼里来了,关键是那个被选中的男人还跑了。这叫什么?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甩都甩不掉。 走进楼上的房间,感觉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掌柜的不知道自己上楼之前,他们就没有说话,还是听到自己进来了,所以他们才停止了谈话。不过这跟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虽然心中好奇,但有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更好一些。 “剩下的菜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做好,几位请稍等。”说完之后,便是转身退了出去。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红衣女子一边夹着菜一边开口问道,可是她的眼睛却只是盯着面前的菜,没有看向任何人,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问谁,所以一时也就没有人应她的话。 “没有听到我问的话吗?”红衣女子皱眉看向对面的温悦汐,语气十分不善。 温悦汐闻言淡笑,“我耳朵又没聋,自然是听到了,可我以为是你在问你面前的菜啊,我不好抢人家的话吧。” “你讽刺我?” “原来你听得出来啊?”温悦汐语气惊讶。 “你什么意思?”红衣女子简直要摔筷子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被你家里人宠着什么样子,在外人面前请保持应有的礼貌和风度,不要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样。” “你说我泼皮无赖?!”红衣女子一下子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温悦汐上下打量着那女子,眼神里透露出的神色刺得那女子不由握紧了拳头。 温悦汐本不想招惹什么是非的,可是这女子的态度简直太气人,自己没道理平白无故被她呼来喝去的。 在那女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之前,坐在她身边的她的哥哥连忙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给拉下来坐好,“好了,你消停一会儿。” 以他方才试探来看,这几个人都不是身份普通的人,在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尤其是他们很有可能跟那些人有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妹妹还真是惹不起。 见自己妹妹不情愿地安分了一些之后,那男人这才看着段蔚予他们问道:“看你们的穿着,应该是中原人吧?听这位姑娘方才说自己是昊黎人士,你们几位都是从昊黎来的吗?” 段蔚予点头,“是,我们都是从昊黎来的。” 段蔚予的话音落下,立刻就听到那一红衣女子道:“方才那个男人也跟你们一样是从昊黎来的吗?他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宓对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实在是讨厌得紧,不由开口道:“怎么着?还没死心呢?你不是应该先问问他有没有成亲吗?你这样非要嫁他不可,要是他已经成亲了呢?你让他的妻子怎么办?还是你愿意做小?” “什么做小?我们这里可跟你们中原不一样,我们这里的男人只能有唯一的一个妻子。” 许宓闻言点头,“嗯,这一点你们这里倒是挺好,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这样才公平。不过,既然这样的话,你这行为就更加不对了,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抛绣球招亲,可是不论人家成亲与否,你都招的,这你要是招了一个已经娶了妻的,你让人家原本的妻子怎么办?” “很公平的,看我跟他的妻子两个,他选谁了。” 许宓简直想要一口吐沫吐在这红衣女子的脸上,你这不废话吗?人家那男人既然都抢着却接你的绣球了,自然是会选择你的啊。而且听她这口气,也是笃定了自己肯定会赢的,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公平? “你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抢人家的丈夫吗?” 女子被许宓这么一说,一张脸先是发红,又是发白,那是相当精彩,片刻之后,才是厉声道:“我们这里可跟你们中原不一样,扭扭捏捏的,既然喜欢一个人那就大胆去争取,不敢的才是孬种。”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呢,既然不管人家成没成亲你都可以去抢,那你们这里的人都还成什么亲呢?谁喜欢谁,就跟谁住一起,反正迟早也是会被别人抢走的。那这么说来,你们这里还是真是乱得很。”许宓看着那红衣女子脸色越发难看,心目却越发高兴,解气得很,“你说得对,我们中原跟你们这里不一样,什么事都讲究个规矩,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看上的那个男人,他可是已经有了妻子的人,你啊,甭想了。” “他已经娶妻了?”红衣女子听了许宓的话之后,明显受到了打击。 许宓点头,“是啊,在我们那里,可不能随便休妻的,跟你们这里不一样。” 这个时候,那男人开口道:“你们别听我妹妹瞎说,我们这里也不是这样的,不过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倒是真的。” 只是他也不免有些忧心,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妹妹对哪个男人这样上心过,从来都是男人追着她跑,还没有见过她缠着哪个男人呢。原本她只是故意做个样子气一气自己和父王的,现在难道她真的看上了那个男人不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不太妙了,父王已经帮卜蓝定好亲事了啊。 转念他又是安慰自己,或许自己的妹妹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男人,好奇而已,也未必是真的喜欢他,还是绕开这个事情,也许用不了多久,她自己也就失去兴趣了。 不再理会自己的妹妹,男人对段蔚予他们道:“中原我也去过几趟,跟我们这里的确是大不一样。昊黎距离我们这里可是不近,不知道你们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为了……?”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来做生意的。 “我们是来找人的。”段蔚予淡淡道。 “找人?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上忙。”中原人怎么会知道那些人的事情?他这话有些不太可信。 段蔚予心里清楚这个人想要试探些什么,也只是淡淡道:“我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而已,还要继续往西边走。” “接着往西走?你们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该不会……你是冲着虞山之后的那个地方去的吗?” 段蔚予略顿了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面上的神情一变,“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我妻子……”说着,段蔚予把目光转向温悦汐的身上,瞬间变得柔和了很多,而温悦汐也是跟他对视,嘴角缓缓勾起一笑。 只听得段蔚予继续道:“我妻子前不久生病了,需要一味罕见的药材,我们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听人说那个地方有,所以我们想去找找看。” 红衣女子和她的哥哥在听了段蔚予的话之后都很是惊讶,原来这两个人已经成亲了,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惊讶的,更惊讶的是,他们竟然要到那个地方去找药材?! 惊讶过后,那男人对段蔚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我敢肯定,若是你们真的去了,都不能活着出来。不管怎么样,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因为那里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这是方才那红衣女子说的话。 男人听到这话似乎有些紧张,不知是刻意还是下意识地,他的声音比方才压低了一些,“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随便说了,万一被他们的人听到就活不成了。” “你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反抗?难道就甘于一直被他们这么压制吗?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段蔚予的声音压在男人的心头,却是一旁他的妹妹先开了口,“你以为我们没有过吗?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从那之后,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原本态度还很嚣张的红衣女子一提起这个,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神情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许宓心中不由暗自诧异,难道那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吓人?方才段蔚予不是说了吗?这兄妹两个是王室中人,他们竟然连提起那个地方的人都害怕,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男人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段蔚予,“想必你在来之前,已经对那个地方有所了解了,不然也不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只是你了解的东西也只是有限。” 他正待要说下去,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也就停了下来,不多时,方才的那个掌柜领着一个伙计来上菜,他们也没有多话,把菜在桌上摆好之后,也便是一起退了出去。 菜都已经上齐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而且下面也都是自己带来的士兵,所以男人也就放松了开口道:“你说的对,我跟我妹妹都是王室中人,我们的父亲是整个拓宛的王。” 许宓心中暗暗惊讶,原来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是这拓宛的王子和公主?他们这里的男人只许娶一个女子,高高在上的王也不例外,所以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就是拓宛唯一的王子和唯一的公主! 第299章 无形的掌控(二更) 虽然心中惊讶,但是许宓的面上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原因自然是不想被那红衣女子看到。但是转念一想,她是公主这有什么的,自己身边坐着的还是昊黎的王爷和王妃呢,自己还跟昊黎的世子定过亲呢,她一个公主有什么好稀奇的。 想到段映湛,许宓的心中不由沉了一下,想一想自己离开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解除婚约的事情他们应该都已经办好了。 许宓正是陷入自己沉思的时候,只听得段蔚予淡淡道:“失敬了。” 口中说着失敬,可是神态语气之中,却平淡得很,这就让这位拓宛的王子更加确信,他们几个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若是换做了平常人,听到自己这样说,不管怎样,面上的神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一样吧,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跟方才的无二。不见惊慌,不见殷勤。 “公子客气了,我们这样的地方自然比不得中原绮丽繁华。” “各有各的独特之处,这里也有中原不及之处。”段蔚予这话倒并非是全然的客气。 “我看几位气度不凡,想必也不是普通身份的人吧?”自己已经那般暗示,可是对方还是不肯透露身份,自己也就只好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跟昊黎的朝廷有点关系。”段蔚予的这话有些模棱两可,那男人听了之后,只以为他是昊黎官宦人家的公子罢了。 “原来如此。” 段蔚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后才看着那男人道:“在这之前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也是有所耳闻,以你们的情况若是联合起来,也未必打不赢。” 男人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想的不止你一个,可是你们都不了解这其中的情况,正如我妹妹方才所说,我们不是没有试过,但都是没开始就失败了。我们的周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们的眼线,三十年前,束方的王就是因此而死,从那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敢再尝试。他们就是用这个办法来控制我们十三个小国,让我们不敢联起手来对付他们。”三十年前,那个时候自己刚刚出生,这件惊心动魄的大事自己没有机会参与,对于那个时候的自己来说,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是后来自己从父王的口中得知的,父王说的很隐晦,但是自己也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三十年前,束方的王秘密派使臣前往其他十二国,商议联手反抗的事情,当时十二国都已经答应了,大家似乎都看到了曙光,一切都商量妥当,甚至连起兵进攻的路线和日子都商量好了,就等着一起进发了。可是就在商谈完毕的第二天,束方的国君就被杀死在了他的寝宫之中,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他们这十二国,而且每个国君的床头都被挂上了束方国君的一缕头发。这十足的警告意味,让其他十二国再不敢轻举妄动,而从那之后,上贡的礼单又多了一倍,他们都知道,这是对于他们联手反抗的惩罚。 段蔚予听到这个也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要控制这十三个小国,靠得是他们王室之中见不得人的秘密,却原来他们也用杀人这种手段,这一点跟自己母妃说的有那么一点不同。 也许母妃是刻意向自己隐瞒了这一点,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排斥那个地方,只是如今听来,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么听来,那个地方倒果真是不简单。”段蔚予语气依旧平淡。 “我以为你听了我说的话之后,会放弃前往那个地方的想法。” 段蔚予摇头,“无论如何,总得去试一试。” 男人暗暗看了段蔚予一眼,然后却是转而看向许宓,“请问那个荷包,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可是你方才不是不想知道吗?”许宓现在有些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了,如果佟芷婧真的有那么可怕的话,他不去追根究底是正确的。 许宓也万万没有想到佟芷婧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可怕得多,原本她只以为佟芷婧是一个狂妄自大,有些武功的小姑娘,可是现在听来,她的确是一个令人胆寒的人物,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因为衣服被弄脏了这种理由,好不犹豫地杀了一个少年,那现如今的她只会更冷酷、更残忍,现在想起来,许宓不禁有些后怕。 “也许是不甘心吧,我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我们这里,你知道,如果她此时在我们这里,对我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许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的温悦汐,温悦汐见状,开口对那男人道:“这是我们在进拓宛之前,偶然间在路上见到的,宓儿见荷包挺别致的,也就拿着来玩儿了,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是这样。”男人听了之后,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别的也没有说什么。 可是又听得温悦汐开口问他道:“如果现在这荷包的主人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会杀了她替你们的兄长报仇吗?”见他们兄妹朝自己看过来,温悦汐淡淡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如果你们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勉强,是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温悦汐话音落下之后,男人就摇了摇头,“我不会动手的,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她,如果动了手,我自己死了倒是不要紧,还会连累我的亲人,甚至是整个拓宛的百姓,所以我不会动手的,我会装作没有认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是看向自己的妹妹的,这话他显然是对自己的妹妹说的,他庆幸是自己的妹妹认错了,如果今天自己的妹妹面对的真的是那个杀了自己兄长的人的话,那自己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妹妹了,还有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轻声道:“我知道错了。” “你也该长大了,你该知道虽然你是公主,但也不可以为所欲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在嫁人的事情,就不能随我的意思吗?他们不许我们十三国之间互相联姻,我也没有要求嫁给别国的王子,我只是想要自己选一个中意的丈夫也不行吗?” “这话你该去跟父王说,你跟我说是没用的。” “跟父王说,父王也得听我的啊,他是铁了心了,非要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父王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说着,他才意识到这里还有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便是立刻停了下来,对段蔚予他们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一段饭,在场的人都是吃得各有心思,桌上的饭菜根本就没有动多少,话说完了,也差不多该要起身了。 “多谢二位的款待,我们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兄妹给几位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 几句客气话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就要离开,却是被那红衣女子给唤住,“那个男人……你们的朋友,我要去哪里找他?”这语气之中高傲中到底还是带着娇羞的。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片刻之后,段蔚予才道:“我们虽然认识,可是他跟我们并非是一起来的,所以如何找到他,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红衣女子还要追问,却已经被她的哥哥给拦住了。段蔚予他们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下了楼离开。 待段蔚予他们离开之后,那男人才对自己的妹妹道:“这件事以后就别提了,那个男人你也别找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他一点儿都不想娶你,你可是我们拓宛的公主,何必去屈尊去纠缠一个异域的男子,这要是被别人知道,还不笑话我们拓宛。” 红衣女子听了这话,张口想要反驳,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好了,你就别做出这种委屈的样子了,要不是因为你胡闹这一出,今天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倒是觉得今天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哥哥,难道你就相信他们方才说的那番话吗?他们跟那荷包的主人完全不认识?我看他们对那个地方和那个地方的人倒是很了解。” “行了,这个你就别管了。” 女子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但是显然有自己的小心思。 但是她的哥哥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当即就道:“什么心思你都不许动,这几天我会时刻跟着你,若是你不想被关起来,就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呆着。” “哥哥……” “这一次再怎么说好话都没用,你今天差一点酿出大祸,你知不知道?” 而这厢的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离开了酒楼之后,却没有回他们住的客栈,而是继续往前面逛着,可是他们几个的心情跟之前显然不太一样了。 许宓扯下腰间的荷包,正准备扔在地上却是被温悦汐阻止,“给我吧。” “你要这个做什么?” 温悦汐的拇指轻轻在那个‘佟’字上面摩擦过,语气清淡地道:“到底是人家的东西,得还给她才好。” “要还你去还,我可再不愿见到那个人了,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汗毛直立。”一个六七岁就杀人不眨眼的女孩子,这不是魔鬼是什么?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的。 温悦汐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荷包,目光暗沉,声音里带着几分阴恻恻的味道,“好,我来还给她。” 回到客栈之后,段蔚予不知道去跟谷易游吩咐什么,许宓则是跟温悦汐一起在房间里坐着,见着温悦汐把那荷包随手仍在桌上,许宓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也很讨厌那个什么公主,可是我更厌恶佟芷婧那个人,怎么有人会……”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佟芷婧才好,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温悦汐看着许宓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想,今天我们遇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佟芷婧知道的好,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公主很讨厌,但是她的哥哥还有其他人是无辜的。” 以佟芷婧的心狠手辣,若是知道那个公主把许宓当做了她,想要杀了她复仇,那她怎么会轻易放过那个公主呢?甚至还会波及到她的家人。 许宓点头,“我明白,我不会说的。” “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一趟很危险了吧?佟芷婧绝对不是那个地方最心狠手辣的人。” “你现在要赶我回去的话就太晚了,我都已经跟到这里了,是绝对不会再转头回去的。” 温悦汐笑了笑,“我知道。” “我是没有想到,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一路跟到了这里。”许宓见着温悦汐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了下去,赶紧收住了接下来的话,转而道:“要我说啊,蔚王殿下这一次回去,干脆夺回自己的位置算了,他若是掌了大权,那一切不就都变得容易了吗?” 以前她也听说过有关于西域十三个小国的事情,他们这十三个小国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大国吞并,就是因为有连绵的群山作为天然的屏障,若是要攻打起来,费时费力,还很有可能不会成功,所以这十三个小国得以安然度日。那个时候的她也很想到这里来看看,可是却绝对没有想到这十三个小国的背后还有一个时刻掌控着他们的地方。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段蔚予竟然跟这个地方有关,如果不是温悦汐之前跟她说的话,她一辈子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今日发生的事情越发让她对这里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而对于许宓说的话,温悦汐并没有应声,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司空禹白天露了那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了,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温悦汐躺在床上,段蔚予推门进来,朝着她走过来。 温悦汐并没有问段蔚予究竟跟谷易游吩咐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自己的身边躺下,然后在他的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你不高兴吗?”片刻之后,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 段蔚予用下巴轻轻摩擦着温悦汐的头发,轻声开口道:“我只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真实的情况并不像我母妃跟我说的那样。” 是啊,有很多残忍的事情,他的母妃肯定是不会跟他说的吧。温悦汐想,如果当初他的母妃照实跟他说了,他大概从一开始就会厌恶那个地方。不过就算他当初听到的是美化过之后的事实,他也没有想过再回去那个地方,只是知道他的母妃在去世的时候,是如何希望,是希望他回去呢?还是一辈子都不要再去找那个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灵相通,就在温悦汐这么想着的时候,段蔚予开口道:“我想我母妃的心里一定也犹豫不决,她只是给我讲述那个地方的事情,讲述我的外公和她,却从来不说希望我怎么样,也许她也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帮她和外公回来报仇。” 所以就算在临死之前,关于这件事,她也没有说什么,她的意思大概是要让自己选择。如果当初没有发现他们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自己大概早就把他们抛之脑后了,后来遇到了悦汐,再后来悦汐生病了,这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自己注定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的。 第300章 血腥味儿(一更) 温悦汐想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大概一辈子都不想去那个地方,但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自己跟他之间,从来不存在谁欠谁的事情,所以有些话也不必说出口。 只是在今天之前,她对这西域十三国的了解尚只限于书册之中的只言片语,今日意外之下见了拓宛的王子和公主,从他们的言语之间才真切地感受到,这西域十三个小国亦是于夹缝中求生存。 也是直到今天,她才彻底明白为什么皇上那么信任段蔚予,就算他手底下养着一批的暗卫,就算外面传了那么多年的风言风语,皇上还是从来没有戒备过他,甚至屡次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这并非是出于兄弟之情,而是因为皇上心里清楚,如果段蔚予真的想要权利的话,他有一条更名正言顺的路可以走,大可不必顶上谋逆造反的罪名。 在临近睡着之前,温悦汐埋首在段蔚予的身前,声音闷闷地传来,“帮我查一下司空禹住在哪里行吗?” 等了半晌,温悦汐都没有听到应声,不由抬起头来看向段蔚予,见段蔚予神色不明,嘴角微微抿着,温悦汐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好笑地趴在段蔚予的胸前,“介意这个?” “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是不介意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的。”虽然心里很清楚,悦汐绝对不会因为司空禹而改变心意,可是这种时刻被他盯着的感觉并不是很愉快。 “我让你帮我查的住处,是想让他离开,你也不想他这么一直跟着我们吧?” “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会去跟他谈的。” 温悦汐含笑点头,“好,我不管,你搞定就行了。” 西域的晚上有些冷,温悦汐沐浴之后,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衣,此刻正是趴在段蔚予的胸前,抬起上半身看着他,一时有冷意钻进了被子里,温悦汐不由瑟缩了一下,重新窝在段蔚予的怀中。 他身上的热气透过一层薄薄的纱衣传递到温悦汐的身上来,初时温悦汐只觉得温暖舒服,正要闭上眼睛睡去,可是慢慢觉得这热度慢慢变得发烫了起来,她跟段蔚予也成亲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身上的纱衣,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是等了半天,身边的男人还是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温悦汐有些羞恼,自己都做好准备了,他这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啊?温悦汐悄悄抬眸看了段蔚予一眼,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温悦汐见状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暗暗咬牙,她那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是朝着段蔚予的身上探了过去,一开始是试探,感觉到指下的肌肤瞬间紧绷起来,温悦汐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在心中暗道:还跟我装。 那小手灵活地游窜,越发往下,就在关键的时候,却是被段蔚予一把抓住,温悦汐依旧闭着眼睛,装睡一般地躺在段蔚予的身侧,好似那双在段蔚予身上乱动的手跟她无关似的。 段蔚予把温悦汐的手放好,可是没一会儿,她又是不安分了。 段蔚予只好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带着些无奈和宠溺,轻叹道:“悦汐……” 就在段蔚予等了半晌,以为温悦汐不会应声的时候,本来躺在他身侧的温悦汐却是仰起头来看向那苦笑无奈的男人,低声道:“嗯……男人总憋着对身体不好的,我是大夫,你得相信我。” 听到这话,段蔚予不由失笑,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擦着温悦汐的头顶,声音里带着轻哄的意味,“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样? 温悦汐重新在段蔚予的身边躺下,可是刚刚闭上眼睛,又是抬起头看向段蔚予,却也不开口。 她的目光灿若星辰,透过段蔚予的眼睛直直摄入他的心底,一颗心也是不由跳快了几分,许是不太受得温悦汐这样的目光,段蔚予的喉咙紧了紧,开口的声音跟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怎么了?” “我……”温悦汐刚说出这一个字,就是低眉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贝齿咬着红唇,看得段蔚予心中一阵燥热,却见温悦汐径直凑到段蔚予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的身体其实……还好,没问题的。” 段蔚予原本就已经心潮起伏,只是碍于温悦汐的身体,勉强按下心中的躁动罢了,可是温悦汐这时候又偏偏要去撩拨,段蔚予心中猛地一跳,翻身把温悦汐给压在身下。 整个过程,段蔚予自然是竭力克制了,只是自从温悦汐的身体变差之后,他已经很少碰温悦汐了,时隔了这么久之后,两个人都很敏感,温悦汐软软的嗓音响在耳畔,段蔚予渐渐也有些失了控制。 结束之后,温悦汐撑不住,很快就睡着了,而段蔚予则清醒得很,暗暗平顺了呼吸,他伸手给温悦汐盖好被子,然后在靠在了床头,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到底还是急躁了些。 坐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段蔚予重新在温悦汐的身边躺下,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这才沉沉睡去了。 因为晚上的这通折腾,所以第二天,温悦汐不出意料地起晚了,段蔚予原本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吵温悦汐的,等她醒了再上路,可是温悦汐到底还是被人给吵醒了,这个人正是昨天就已经吵着休息耽搁时间的佟芷婧。 温悦汐双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一旁的绿弗见状,赶紧上前扶她起身,而这时刻,原本要进来这房间的佟芷婧则是被暗卫们给拦在了门外,佟芷婧自然不甘于被人拒之门外,便是跟那些暗卫们动起手来,耳边听得外面的声响,温悦汐对绿弗道:“让那佟芷婧进来吧,正好我也有话跟她说。” 绿弗应了一声,便是转身走了出去,而温悦汐则不急不缓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穿好。 就在温悦汐低头整理自己衣襟的时候,绿弗引着佟芷婧走了进来,而后面还跟着许宓。 许宓是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才从房间里出来的,见是佟芷婧闹事,也便跟着她们一起进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房间里来了,这个佟芷婧心狠手辣的,指不定会对悦汐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自己得看着点儿。 不过说实话,自己还真有怵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姑娘,以前只觉得她听狠毒的,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狠毒冷酷到这种程度,回想一下,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什么都不懂,还到处跑着玩儿呢,父亲让自己练功自己也不理,而这个小姑娘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杀人不眨眼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出来了这样的女儿。 佟芷婧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能再停了,今天必须走。” 温悦汐无视她冷硬的声音,兀自下了床,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才抬头看着那佟芷婧的眼睛道:“我想,还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是,你们是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做,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解药我不要了,你们也休想找到进去那个地方,没有我,你们是绝对进不去的,我大不了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反正也死不了,或许不久以后还能找到解药,可你就不同了,如果找不到镇魂石,你就活不成了。” 温悦汐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这话有道理,那……请便吧,就当是我们没有谈拢,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下子,佟芷婧却不说话了,只是目光阴冷地看着温悦汐,温悦汐则是视若无睹。 威胁自己?那也得看看她的手里有什么筹码,她当真以为自己会相信她之所以答应带他们找到那个地方,是因为自己手里的解药,抑或是她对段蔚予这个正统主子的忠心吗?她不过是隐瞒了她真正的目的而已,以温悦汐的猜测,她要把段蔚予带去那个地方的急切应该不亚于自己要找到那镇魂珠的急切。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跟我们分道扬镳呢?还是要继续给我们带路?” “一起走。”佟芷婧这三个字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温悦汐含笑点了点头,“我猜也会是这个答应。对了,昨天捡了一样你的东西,还给你。”温悦汐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那个被她搁起来的荷包递给佟芷婧,“这是昨天你离开的时候,掉在房间里的。” 佟芷婧上前欲要接过荷包,温悦汐的眉心却是微蹙了一下,在佟芷婧的手碰上荷包的瞬间,温悦汐沉声道:“怎么好似有股血腥味儿?” 因为之前妙毒夫人教温悦汐辨识草药的时候,特意训练过温悦汐的嗅觉,所以她的嗅觉要灵敏一些,方才还不觉得,此时靠近佟芷婧,她身上的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的确很像是血腥味儿。 佟芷婧眉头一动,却没有应温悦汐的话,拿了自己的荷包之后,却是转身看向许宓,“下次不要随便捡别人的东西,就算捡了别人的东西,又不要随意据为己有。” 许宓闻言稍愣了一下,而就在这时候,那佟芷婧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佟芷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宓怔怔地看向温悦汐,“她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知道昨天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了?” 温悦汐微蹙了一下眉头,“恐怕是的。”她现在更在意佟芷婧身上的血腥味儿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也是跟那个荷包有关,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许宓还站在那里纳闷着,“可是她是怎么我动过她的荷包呢?里面的银子可一点儿没少。”虽然当时自己是打算要花光那荷包里的银子的,可是还没等她开始花呢,就发生了那红衣女子抛绣球的事情,后面知道了这荷包的来历,自己哪里还会动里面的银子?可是佟芷婧方才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知道自己曾经把她的荷包拿出去过,甚至是戴在自己的身上。 听到许宓这样问,温悦汐语气沉然道:“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如果昨天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那方才的血腥味儿……” 许宓闻言,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悦汐,你的意思是……那个公主,还有她的哥哥……”虽然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个兄长跋扈,弄个什么抛绣球招亲胡闹把戏的公主,可是知道她有可能被佟芷婧给杀死了,却是另外一种想法了,而且这件事也算是由自己引起的。如果自己没有看到那个荷包,如果自己没有把荷包戴在身上。 听出许宓声音里的紧张,温悦汐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他们毕竟是这里的王子和公主,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消息应该早就已经传出来了,现在外面不还是风平浪静的吗?这就说明他们应该没事。” 其实温悦汐的心里也没底,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改去哪里打探消息,还是等段蔚予回来之后再说吧。 而此时的段蔚予正站在城中的另外一间客栈的房间里,跟他同处一室的正是昨天已经现身了的司空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的?”段蔚予也没有跟司空禹拐弯抹角,一上来就是这般直接问道。 司空禹试图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得成熟稳重一些,所以听到段蔚予这样问,他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姿态平常地开口应道:“在昊黎的京城,你们离开的时候。” 其实自从他半路折返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都盯紧着他们的行踪,知道他们去了道观,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这里。 段蔚予点头,“这一路走来,想必小侯爷也受了不少苦,你以前应该没有经历过这些吧?”虽然司空禹从小失去父亲,却也是被宠着长大的,要不然也不会养成飞扬跋扈的性子。 “是没经历过,感觉还不错。”其实司空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出段蔚予要跟他说什么了。 “可是我跟悦汐都不希望你跟着。你以前对悦汐有企图,我可以不论,毕竟悦汐有选择任何男人的权利,可是现如今她已经跟我成亲了,小侯爷这样做恐怕是有些不妥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她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蔚王殿下,这西域也不是只有你们能来的地方,这路也不是你们修造的,我想我还是有来去的自由的吧?” 段蔚予深深看了司空禹一眼,心中暗暗道:这个司空禹还是真是够执着的。 “当然,这里我们能来得,你自然也能来得,只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好现在就折返回去,再往前走,你的命还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了,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你听也罢,不听也罢,随你去,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段蔚予说完之后,不再看那司空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刚走到楼梯口,正要踩着楼梯下去,却见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从下面走了上来,他的头上甚至戴着黑色的兜帽,一点儿都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样的打扮在客栈里终究是显得怪异了,段蔚予不禁多注意了一些。 高手之间,是有感应的,虽然还隔着几步的距离,但是段蔚予已经得出对方是个武功高手的结论。 这武功高手似乎一眼都没有看他,兀自往前走,可是就在段蔚予即将要跟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却是听得那人开了口,“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们要赶紧回去。” 第301章 由不得你们(二更) 段蔚予心中一震,迅速转头看向身旁之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段蔚予这才看清了兜帽之下遮着的一张脸,年纪约摸在五十左右,身形较瘦,皮肤黝黑,眼神锐利。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段蔚予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其他的情绪,就这么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平淡地像是跟一个认识的朋友寒暄一般。 “你们现在已经踏入他的势力范围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不等你找到地方,你们这些人就都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赶紧走。”男人皱着眉头,神情中带上了些焦躁。 “那两次放在糕点下的纸条都是你做的,是吗?”段蔚予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之后,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这个。 男人闻言,先是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对段蔚予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跟我来。” 段蔚予又是转身跟着那男人一起上了楼,打开其中一间客房的门,那男人引着段蔚予走了进去。 反手把房门给关上,那男人竟先是朝着段蔚予下跪行了一个跪拜礼,段蔚予见状也并未上前去搀扶他,只是幽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绪家家主绪瀚海见过少主。”那人朝着段蔚予行礼的态度极为恭敬,但是他这般低着头,段蔚予却看不清他眼睛里神色。 绪家?四大家族已经有两个露面的,倒是不知道剩下的两个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 “你还是别这样称呼我了,如今你们的尊主另有其人,我又怎么会是你们的少主?” “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谋逆抢来的位置,只有您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子。” “既然你说我是你们真正的主子,可是你还是让我快点离开这里,不要继续往前走是吗?” “正因为属下知道那人的能力,所以才让少主您尽快离开这里,不管少主您来这里是为了报仇,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现在过来这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里的危机远不是少主您能想象的,所以还是请少主先回去,等到最好的时机,再回来夺回自己的一切。” 段蔚予看着面前言辞恳切的男人,略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可是佟芷婧并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这几年来,你们内部已经是混乱不断,这个时候回去才是最好的时机。” “佟家那丫头本来就喜欢浑天搅地,她到底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怎么会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为了少主您的安全着想,您还是先回去昊黎比较好,以后若是有了消息,属下自会想办法告知少主您。” 段蔚予闻言笑了笑,“这倒是奇怪了,以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现在你们倒是接连找上我来了。”说着,段蔚予沉眸看着面前的男子,“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两次在糕点底下放纸条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吗?” 出乎段蔚予预料的是,那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我。”然后又紧接着道:“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段蔚予某种闪过沉思之色,“他为何要到昊黎京城去?”他们这样接二连三地找上自己绝对不是偶然,只是佟芷婧是竭力要把自己引过来,他们却是竭力阻止自己继续往前走,他们的目的又分别是什么? “事情原是这样的,因为属下无意间得知,佟家的女儿离开了虞山,竟是往昊黎的方向去了,我担心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就让我的儿子也跟上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就……” “为何你会担心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认为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佟家这几年……越发不服尊主的命令,估计是有……反叛之心,但是无奈四大家族皆是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尊主虽然示四大家族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又不能一举拔出,所以也就这么日复一日地相互制约着,只是依我看,佟家还是太低估尊主了。他们佟家在暗地里做的准备,尊主未必就不知道,他肯定也是另有准备,照我来看,一场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这个时候,少主您还是不要前往的好。” 段蔚予淡淡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然后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你的意思是说,佟家想要效仿之前……谋逆造反?” “所以这才是佟芷婧急着把少主您引过来的真正意图啊,他们佟家需要一个名目,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段蔚予明白这绪瀚海的意思了,佟芷婧之所以会这里千方百计地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借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少主’去谋逆造反。 他们佟家树大根深,若是谋逆成功,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自己虽说站着一个少主的名头,可是对那里的事情一点儿都不了解,怎么可能执掌大局,结果所有的一切还不都被佟家给握在手中? 如果这样说,倒是解释得通目前佟芷婧的所作所为。 见段蔚予陷入沉思,那绪瀚海又是接着道:“佟家根本就是想要利用少主您,所以无论如何,您还是别再往前走了,太危险了。” “可是我不能回去,我对你们那里的什么尊主、什么四大家族都不感兴趣,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妻子生病了,需要找到镇魂珠来保命。” 绪瀚海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脸上只有为难没有惊讶,“这……的确是两难,可是少主,就算您继续往前走,您妻子的命也是救不活,他们根本不会让您活着回来的吗,到时候不仅您妻子的命保不住,就连少主您的命也保不住了。” “可是凡事有一线希望我总是想要去试一试的。” “可……”绪瀚海低下头去,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段蔚予见状,便是开口问他道:“所以那把剑也是你让你的儿子送给我的?” “是,那把剑是……”绪瀚海仿佛是回忆了一下什么,然后才接着道:“那把剑是您的外公,我们的上一任尊主给您的母亲精心打造的一把长剑,原本是要作为您母亲的嫁妆一起陪嫁给……”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谁知道那人会突然谋逆造反,之前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任何异状,结果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尊主已经被那人给杀了,您的母亲也被那人给赶了出去。” 当年的事情自己听母亲提起过,大致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只是对于佟芷婧还有这个绪家家主的话,他并非是全然是相信的,就连自己的母妃跟自己说的话都不全是实话,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跟自己说实话呢? “不管以前的事如何,我是非要去那里不可的,这也许是我妻子最后一个希望了,我不会转头回去的。”段蔚予的语气很坚决。 那绪瀚海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少主您跟您的母亲一样都是个痴情的人,当初您的母亲对那个人也是一片痴心,谁能想到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呢?” 所以现在坐在尊主位置上的人就是当年差点跟自己的母妃成亲,并且曾得自己母妃深爱的人,不知道母妃当时被那个人亲自赶出来的时候,心里可曾悔恨自己爱错了人。 段蔚予沉眸看着面前的绪瀚海,“如果你真的是把我当做少主子的话,就帮我进到那个地方去吧,我是非去不可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绪瀚海闻言,想了半晌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如果少主子非要去不可的话,那属下就想办法带主子进去,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人都道根本就找不到我们的住处,但就算他们找到了,也没有办法进去,因为想要进去,必须得过重重关卡,太严格了,所以我们得事先计划一下。” 他们那里规矩特别严格,只有手拿尊主亲赐令牌的人才能出去,而只有收到尊主的指令要下山办事的人才有能拿到尊主的令牌,办完事之后,令牌是要交还给尊主的,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这些人都是不能随意下山的。虽然近两年来,因为四大家族的施压,这个规矩对四大家族放宽了一些,可是想要带外人进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重重关卡根本就过不去。 “这件事稍后再商量吧,我们要先上路了。”边走边想比较好,虽然不赞同佟芷婧不休息地赶路,但是她的那句话却没说错,悦汐的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所以他们耽搁不得。 走出房间之后,段蔚予又是往司空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想,这个小侯爷,八成也不会掉头回去的,只是他就算跟着,也到不了那个地方,任他去吧。 段蔚予一路回到他们住的客栈,谷易游见他回来,立刻上前禀报说,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段蔚予应了一声之后,便是去接温悦汐下楼,进到房间里,温悦汐正在跟许宓说话,见到段蔚予进来,许宓连忙问他道:“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什么消息?”段蔚予问道。 温悦汐起身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跟他解释道:“方才佟芷婧来催我们上路,我就趁着这时候把昨天那荷包还给她,结果,她就跟宓儿说了几句警告的话,好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而且,我在她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儿。” 段蔚予明白了,“你们是怀疑她对昨天那两个兄妹做了什么?” 温悦汐轻轻点头,“虽然我也有些讨厌那个公主,但是,为了这种事情就杀人……也不知道佟芷婧身上的血腥味儿究竟是怎么来的。” “放心吧,我昨天派人去跟了他们,他们兄妹就住在这里的府衙之中,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的话,这个时辰应该已经传开了,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有人议论什么。” “是吗?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他们几个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得外面传来咚咚响的上楼梯的声音,等到温悦汐他们几个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上楼梯的人也已经站到了他们的面前,却原来是昨天那个抛绣球的公主。 “他究竟在哪里?” 这个他,指的是谁,温悦汐他们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温悦汐见她这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心中暗道:到底是自己瞎操心了,自己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儿呢,她这倒还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 “他没有跟我们一起,不信的话,你自己看。”温悦汐让开一个位置,那公主果然就冲进去找人了,温悦汐摇了摇头,也便是迈步跟段蔚予他们一起往楼下走,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呢,就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那个人……叫司空禹的对吧?他究竟在哪里?” “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找起人来,应该比我们更容易吧?”温悦汐淡淡道:“你找我们问他的行踪实在是失策了,倒不如让官府的人挨个客栈去找比较快。” 那公主闻言不由撇嘴,心道:如果我哥哥同意我调用官府的人找,那我还用跑到这里来找你们吗? “公主尽管来看,他真的没有跟我们在一起。” 说完这话,温悦汐不由看向身旁的段蔚予,也不知道他跟司空禹说得怎么样了,希望司空禹能就此打住,转程回启辰去,这件事跟他实在也没什么关系,自己一点儿都不想欠他的债。 马车已经在客栈的门外停好,段蔚予扶着温悦汐上了马车,他们带的随行的人并不多,呃,明面上能看见的并不多。所以那公主一看就知道司空禹真的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眼看着马车走远,那位公主只得在后面暗自懊恼,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人,那个竟然拒绝了跟自己成亲的男人! 马车继续往西行,而段蔚予也是不是能收到那个绪瀚海的来信,而温悦汐也从段蔚予那里得知,原来当初那个在点心底下压纸条的人不是这个绪瀚海,而是他的儿子,也是,当时那最后一句揭穿佟芷婧的话,可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会开的玩笑。 “你信任这个绪瀚海吗?” 段蔚予想了一下,才回答温悦汐的话,“并非完全信任,但是他的态度要比佟芷婧诚恳很多,如果在他和佟芷婧之间,我会选择信任这个绪瀚海。” 可是没有想到,段蔚予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官兵给拦了下来,撩开帘子看着外面这许多的官兵,温悦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个娇蛮任性公主。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那个被自己哥哥称为卜蓝的公主,而正是她哥哥本人。 段蔚予下马走到那男子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冲着段蔚予笑了笑,“别误会,我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妹妹哭着喊着,非要嫁给那个被她的绣球砸中了的男人不可,可是我们却找不到他的踪迹,只要在路上拦着你们了,你们跟他毕竟认识,所以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找到他吧?” 段蔚予皱眉,“我们不知道。” “但是他是跟着你们来的,我想请你们先在这里,留两天,也许他也会找上来呢。” 段蔚予更加不耐烦,“我们没有这个功夫。” 听到段蔚予这个话,那男子突然变了脸色,“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第302章 被软禁(一更)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那候在四周的士兵们统统逼上前来,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那黑压压的一群人,许宓不禁叹道:“怎么这么大动干戈?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温悦汐见这架势,眉头也不禁皱紧了几分,如果单单只是要通过他们打听司空禹的下落,他们完全不必要如此针锋相对,现在看来,司空禹根本就是一个借口罢了。 此一行,他们身边带的人,算上隐在暗处的暗卫,统共也不超过三十人,能不能冲出这重重围守尚且说不准,就算是冲出去了,只怕也是损伤惨重。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众人只见马车的帷帘被一双如玉素手给撩开,轻灵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像是夏日梅子酒里碰撞的冰块,虽带着些冷意,却也动听,“原来只是为了找人,那又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说话间温悦汐已经自马车上探出头来,对那为首的男人淡笑着道:“你想找的人,我们帮你找就是,摆出这样大的架势,到是叫人觉得我们好像是犯了什么错的逃犯似的。”眼前的形势并不乐观,他们没有必要跟这些人硬碰硬,且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再找时机脱身吧。 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被这女子清凉柔软的声音给打断,那些手中执着兵器的士兵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都是不由看向他们的主子,这是上……还是不上啊? 整个场面静默了片刻,只听得那男人道:“你们肯配合我们找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既然如此,就请各位先稍停留几日,让我们把这件事处理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见段蔚予他们并不应声,男人道:“那……几位就先跟我来吧。” 说罢,便是示意自己的手下让开一条路,他亲自带着段蔚予他们往左手边的方向去了。 一直走到一座宅子前,男人才停了下来,对段蔚予道:“这两天就委屈你们先住在这里了。” 段蔚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一众的官兵,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似笑非笑,眼睛里带着些冷意,道:“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跟我们还真是十分不同。” 男人面无表情地应道:“如果有怠慢之处还请几位不要介意。”说完这话,他便是唤来自己身边的下人,“你先带他们几位进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是,属下知道了。” 然后,那男人沉沉看了段蔚予一眼,转身便是离开了,而他的属下则是把段蔚予他们领进了宅子里去。 “这里有几间空房,你们可以随意住。” 许宓看了一眼那房间,却是皱眉问那人道:“你们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软禁起来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还是等我们……等我们主子回来之后再跟你们说吧。” 没多一会儿之后,那人就把段蔚予他们晾在了那里,自己先溜了。许宓不由气愤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那个什么公主挺讨人厌的,但是她的哥哥看起来却是很通情达理的,怎么刚刚过了一个晚上,他的态度就差了这么多?整个就是翻脸不认人。”亏得昨天晚上自己还想着这人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对人的态度倒还算不错,比她的妹妹好多了,现在自己收回自己的话。 温悦汐闻言侧头看向许宓,轻声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坐下来歇会儿,反正现在外面被重重围住,我们也走不了了。” 段蔚予扶着温悦汐坐了下来,同时开口道:“寻找司空禹不过是他们的借口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给困在这里。”但是段蔚予想不通的话,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做这件事,自己和悦汐,还有许宓都是第一次来西域,显然谈不上跟他们结仇,这样说起来,就只有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了,可是昨天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切还都是好好的。 许宓闻言立刻道:“对,方才悦汐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为什么啊?” “总是有原因的,现在也没有办法,且待人回来再说吧。”温悦汐说罢,转头看向段蔚予,“虽然这里是西域,但是你对那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吧?” 不管怎么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他的母妃也没有避讳这一点,他对西域这里应该也很好奇,仔细了解过一番。 段蔚予微微点头,“是知道一些,那个人是这拓宛国君的二儿子,叫达厚。他本来还有一个哥哥,但是,昨天你们也已经听说了,他的哥哥在小时候就被杀了,而他也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达厚王子将来就会成为这拓宛的下一任国君。这个达厚在拓宛还是很有威望的,如今拓宛国君年迈,有很多朝政之事都是由这位王子来打理,作为未来拓宛的国君,他自己也是勤勤恳恳。” 拓宛的大王子被杀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当时自己听来的消息是意外染病暴毙,没有想到是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给杀了,看来拓宛的国君也是刻意掩盖了这个消息,想来一半是被逼迫,另外一半也是无奈吧。 就算把自己儿子的真正死因公布出去了又怎么样?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报仇,倒是叫他们的百姓们觉得自己的国君窝囊,倒还不如让人们都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染病暴毙的算了。 温悦汐他们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那个达厚王子回来,段蔚予便是看向温悦汐,“我先扶你进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或许……” 不等段蔚予说完,就听到外面隐隐约约响起刀剑、以及盔甲碰撞的声音,像是打起来了一样,段蔚予和温悦汐对视了一眼,便是朝外面走去。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走到门口,就已经有人把他们给拦住了,“几位请见谅,我们主子说了,你们几位暂时还不能出去。” 就这么被拦在了门口,可是温悦汐却是看清了被围困在中间的那个手执长剑的男子,便是扬声道:“都住手,他就是你们主子要找的人!” 听到这个话,那些士兵下意识地停了手,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主子也不在,这个女子的话能信吗? 就在这么停顿了片刻之后,却又听到一个声音道:“先把他抓起来再说。” 声音落下,那些士兵们便又是把手中的兵器对准了司空禹,温悦汐见状又是扬声道:“他是你们公主的驸马!” 这句话果然比上一句有用,听到温悦汐这样说之后,那些人又是停了下来,不敢再对司空禹动手,他们公主的脾气,没有人不清楚的,若是惹到了她那绝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谁敢再继续上前啊。 那些士兵们正要收了兵器退下,谁知道司空禹却喊了一句,“谁是他们公主的驸马?你别胡说,我可一点儿没想娶他们公主。” 温悦汐闻言顿时无语,识时务者为俊杰懂不懂?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你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这样嫌弃他们公主,他们能不恼吗?越是小国,这凝聚力就越强。 果然,司空禹这话一说出口,那些士兵一个个都是怒瞪着司空禹,虽然他们心里也很清楚,他们的公主性子的确是不好,但是却容不得一个外人这样侮辱,他侮辱他们的公主,就是侮辱他们整个拓宛,这还能忍吗? 刚刚停歇下来的战局,此刻又是继续起来,司空禹本来就人单力薄,此时那些士兵们都是被他给激怒了起来,没多久司空禹就已经处于疲于应付的状态了。 可是司空禹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挫折,除了在喜欢温悦汐这件事情上受过重创之外,他的人生到现在几乎全都是顺风顺水,养成了骄傲、不肯服输的性子,眼看着已经无力支撑了,却还是硬撑着不肯罢手。 等到那些士兵把司空禹给拿下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伤口,衣服都被划破了,鲜血渗出来,显得狼狈极了。 跟段蔚予他们一样,司空禹同样被这些人给软禁了起来,这里只有温悦汐一个大夫,所以自然是她来给司空禹治伤,温悦汐一边给司空禹清理伤口一边道:“你这张嘴还是跟以前一样,又犟又毒,这伤口深的……你说你那么说,岂不是故意激怒那些士兵吗?人家可不得使劲儿往你身上戳?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我这可不是笨,我是……”后半句他突然不说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说出来,她一定不会喜欢听的。 “算了,谁让我自己倒霉,偏偏被那么个女人给缠上了,我也知道小爷我玉树临风,哪个女人见了都喜欢,可是像她这样死缠着不放的,倒还是第一个,头疼得很哪。” 温悦汐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司空禹上药的手越发加重了些力道,真是没有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许宓在一旁看着,却是没精打采地道:“那个叫什么达厚的王子,不是说把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把这位司空小侯爷给找出来吗?结果这司空小侯爷现在就在这里,他却躲着不肯露面了,我就不信,都这个时候了,消息还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去。” “什么,你说……嘶”感觉到伤口上猛地一痛,司空禹转头对温悦汐道:“你下手轻点,不是故意报复吧?”然后才转回头来对许宓道:“他说把你们关在这里,是为了找到我?” “可不是,人家说了,他妹妹就只想嫁给你,非要找到你不可,所以才请他们在这里留两天,现在好了,你人就在这里,他们却不肯露面了,真是耽误我们的路程,悦汐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宓顿时停了下来,赶紧抬眸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赶紧低下头去,不再说了。 而温悦汐此时却是开了口,“早就跟你说了,他这样说,不过是拿小侯爷做一个借口罢了,肯定还是有别的目的的。”大概是逃不脱跟昨天的事情有关的。 给司空禹处理好伤口之后,始终没有人来过问他们,这一等就是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候,这里的天气到了晚上就格外地冷,温悦汐早早就上了床,还好虽然跟软禁无异,但是这里的东西准备得还算是齐全,被子什么的都很新。 等到温悦汐睡下之后,段蔚予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唤来了谷易游。 “如果到了明天,他们还是没有动静的话,你就……”段蔚予低声对谷易游说了些什么,谷易游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谷易游知道,对于王爷来说,虽然看起来依旧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心里却不是不着急的,王妃的病情是耽误不得的,这是王爷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允许有人把他困在这里多久。 段蔚予回到房间之后,谷易游就把段蔚予的意思吩咐给了暗卫。可是还没有等到暗卫们有锁行动,那达厚就现身了,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前日他们见过的那个公主卜蓝,今天的她换下了那身火热撩人的红衣,穿的是一件素色的、有点接近于中原女子穿着的衣裳。 不知是不是换了一身衣裳的缘故,今天的这位卜蓝公主看起来似乎比前日的她要安静收敛了很多,温悦汐甚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怯然的神色,想起前日里她的样子,温悦汐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似乎为了证明不是她一个人看错了,站在她身旁的许宓在温悦汐的耳边轻声道:“悦汐,这公主看起来怎么比前日憔悴了很多?” 温悦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看来自己的确没有看错,这位公主显然跟前日大不一样了。 不过有一点,她相信还是没有变的,光是看她盯着司空禹看的眼神就知道了。 耳边听得段蔚予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看来各位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囚禁你们,怎么会说是‘放’呢?人既然找到了,那他肯定就是要跟我妹妹成亲的,既然各位都是这位公子的朋友,那留下来一起观礼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段蔚予目光平淡地看了司空禹一眼道:“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朋友,也没有必要留下来观礼什么的。” 司空禹闻言不由愤愤道:“我说你们这样也太不讲义气了吧?昨天我见到你们有危险的时候,我可是义无反顾地来救你们了,结果你们现在却要抛下我走了?还讲不讲道义了?” 段蔚予则是淡淡道:“我早就跟你说让你回去了,是自己不肯,非要继续跟着我们的,再说了,我们原本也不是朋友,不是吗?” 司空禹滞闷地没有吭声,是,真要说起来,自己跟他们的确算不上是朋友。 段蔚予转而对面前的男人道:“你也听到了,我们的确不是朋友,既然你们要的人是他,那我们也就可以离开了,不是吗?” 段蔚予说完就要牵着温悦汐的手往外走,却是被那达厚闪身拦住,“不行,你们还不能走。” 就在达厚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段蔚予的手就已经扼住了他的脖子,这瞬间的功夫,在场的人甚至都没有看清,等他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达厚就已经被段蔚予给控制住了,而温悦汐在反应过来之后,又趁机把随身带着的毒药喂给了那达厚一颗。 第303章 报复(二更) “你给我王兄喂的是什么?”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她径直喊出了‘王兄’两个字。 温悦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毒药。” “你们要把我王兄怎么样?”自己的王兄可是他们拓宛未来的希望,绝对不能出事! “那要先看看你们打算怎么样,我们并无意要对你王兄做什么,是你们先把我们给软禁起来的。”温悦汐沉声道。 此时段蔚予低头看向被自己钳制着的那达厚王子,冷着声音道:“让人把我们的马车准备好。” 那达厚王子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段蔚予见状加重了自己手下的力道,那达厚王子顿时呼吸不畅,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一旁那卜蓝公主见状,连忙道:“你们别为难我王兄,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还不行吗?” “不要……” 虽然那达厚王子的声音听不很清楚,但是依稀还是能判断得出他究竟说了什么,温悦汐便是越发好奇起来,现在他的命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的,为什么这达厚王子还是不肯放他们离开?这显然不是因为想要他们参加司空禹和卜蓝公主婚礼的缘故。 可是眼看着自己王兄的命捏在他们这群人的手里,那卜蓝公主哪里还会听自己王兄的话,立刻吩咐人去把温悦汐他们的马车给准备好,停在了大门外面。 而达厚王子则是一脸的无奈和心灰意冷,似乎自己妹妹做了一件如何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但是他如何想,那些士兵们看到自己的主子被人钳制住,生死都被捏在别人的手中,他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段蔚予要挟持着自己的王兄上了马车,那卜蓝公主连忙道:“你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王兄,解药呢?” “放心,我们言而有信,等到我们离开拓宛的境地之后,自然会把你王兄给放了的。”如果不离开拓宛的话,难保他们下一次还会在半路拦截住他们。 “可是我怎么能相信你们,万一你们不放我王兄那怎么办?”他们就这么带着自己的王兄走了,自己如何能相信他们不会在路上杀了自己的王兄。 温悦汐盯着那卜蓝公主的眼睛,沉声道:“现在除了相信我们,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么,你现在就让你的这些手下把我们给抓起来,与此同时,你的王兄也会立刻丧命。要么,你就选择相信我们,放我们走,我们自会遵守承诺,出了你们拓宛的境地之后,就会立刻放你王兄安然离开。我想,如果你们两个真的是兄妹关系的话,你应该是不会选择第一条路的吧?” 卜蓝公主恨恨地盯着段蔚予和温悦汐,眼睛都发红了,然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自己的那些手下吩咐道:“让他们走!” 那些士兵们得了这样的吩咐,立刻就给温悦汐他们让开了一条路,马车粼粼前行,司空禹亦是策马跟他们同行。达厚王子被段蔚予劫持着进了车厢内,有帘子遮着,卜蓝公主看不着自己的王兄,目光不由落在司空禹的身上,而他们一行人已经渐渐走远…… 马车之内,段蔚予渐渐松开了达厚王子的脖子,同时开口对他道:“你现在已经吃下了毒药,没有解药,你也是必死无疑,所以跑也没有用,就老实呆着吧。” 被段蔚予扼住喉咙这么久,这么突然一松开,达厚王子下意识就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却始终都没有抬眸看段蔚予他们。 反倒是段蔚予先开了口,“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正因为不清楚,所以才要问达厚王子你。” 那达厚王子听到段蔚予这样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都到了这时候了,何必再跟我装糊涂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的确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要通过我们找到司空禹只是一个借口吧,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给软禁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才他的妹妹要去让人把马车备好的时候,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却激烈地表示反对,是什么让他宁愿失去性命,也要阻止他们这些人离开。 见那达厚王子还是不肯说话,温悦汐不由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难道是跟前天的事情有关?你们难道还在怀疑那个荷包跟我们有关吗?” 温悦汐的话音落下之后,达厚王子下意识朝着温悦汐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温悦汐更加确信自己说的是对的,“可是我们都跟你说过了,这个荷包是捡的,跟我们本也没什么关系。话说,如果我们真的是这荷包的主人,也没有必要跟你撒谎吧?这荷包的主人可不会怕你。更何况,你现在都在我们的手里了,我们随意都可以杀掉你,为什么还要跟你扯这些谎话?” 听了温悦汐的话之后,那达厚王子的脸上的确有些松动,“难道那件事真的不是你们做的?” 温悦汐一听,果然那天之后,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哪件事情?” 看着温悦汐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达厚王子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奇怪,顿了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解释道:“就是昨天一早,我妹妹跑去客栈问你们那位公子的下落,你们不是回绝了她吗?然后她就回我们住的地方去了,结果一进房间就看到……”说到这里,那达厚王子不由握紧了拳头,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安静极了,顿了片刻之后,那达厚王子才继续道:“那看到她的侍女被人杀了,人就躺在血泊中,脖子几乎被人全部砍断,只连着一点皮肉,伤口极其骇人,跟当初……我们王兄的死法一模一样。”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的确是极其骇人的,段蔚予也是刻意停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怀疑是我们做的?” “当时在场的,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人,除了你们还会是谁做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根本就是中原人,哪里像是你们西域的人?”许宓不解道。 听到许宓这样说,达厚王子一颗心也是沉了下去,听他们说这话,大约自己真的是冤枉了他们,好像真的不是他们做的。 可是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如果不是你们,为什么会有人用这样的方法来杀死我妹妹的侍女?除非是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是当时就只有我们几个在场。” 温悦汐立刻就想起来了,那天早上,佟芷婧来催他们上路的时候,自己把她掉的荷包还给她,还闻到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的血腥气。 “我知道是谁做的了,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跟你说实话,但是……这实话说出来却不知道好也不好。”温悦汐说着,看了一眼那达厚王子,然后又是看向段蔚予,“那天我闻到佟芷婧身上有血腥味儿。” 佟芷婧?佟?那不正是荷包上绣的字吗?达厚王子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抬眸看向温悦汐,“你说的是谁?她在哪里?” “佟芷婧,她的确是在跟我们同行,但是并不会常常出现,也许,她现在就在外面跟着我们。那天我们在酒楼发生的事情,她肯定也知道了,她本来就来无影去无踪的,想要听到我们的谈话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里本来就算是她的地盘。” 那达厚王子闻言立刻脸色灰白,半晌之后才哑着声音道:“这么说,我们刚刚的说的话也许是被她听到了是吗?”说着他眸光骤然一冷,“那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们跟她的关系……算是相互利用吧,我生了病,需要去他们那里找一样东西治病,而她也需要我们来帮她做一些事情,所以就同行了。但是,你妹妹侍女被杀的事情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这话是真的吗?”达厚王子有些怀疑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则是淡淡一笑,“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的确是没有必要再骗你了吧?当日之所以没有跟你说我们跟那荷包主人的真正关系,也是考虑到说出来对你们未必是一件好事,而我们也需要她继续给我们引路,所以……” 温悦汐听了下来,从车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掌心,然后递给那达厚王子,“这是解药,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以佟芷婧的性子,如果知道今天的事情,她肯定能联想到真相的。” 所以达厚王子是因为怀疑杀了自己妹妹的侍女是他们这些人所以才软禁了他们,但是真正杀了那个侍女的人却是佟芷婧,佟芷婧若是想通了这一点,她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兄妹两个。 达厚王子闻言心中猛地一惊,手心里立刻就渗出了冷汗来,赶紧把温悦汐给的解药送入口中,他便是要跃下马车,就在这个时候温悦汐突然开口道:“算了,我们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有我们在,她毕竟还是会收敛点,最起码不会对你动手。”不然,难保这回去的路上,佟芷婧不会杀了他。 “多谢。”达厚王子重新坐下来,对着温悦汐道:“除了多谢,还有抱歉,我该事先跟你们说清楚的。”最主要的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人跟那个杀了自己王兄的女子会是这样的关系。 “我妹妹卜蓝回到房间看到自己的侍女被那样地杀害之后,她吓坏了,匆匆忙忙跑来找我,说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当时就想到也许是你们做的,说实话,其实那天之所以轻易放你们走,并不是我没有怀疑那个荷包的问题,而是我猜想你们或许跟那个荷包的主人是有关系的,所以想要通过跟踪你们找到那个荷包的主人,结果没有想要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温悦汐听了这话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己再见到那个卜蓝公主的时候,她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经过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被吓坏了,肯定是会憔悴的。自己的侍女被杀死了,还是跟自己的哥哥以同样的方式死的…… “当年,我王兄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场,可是我妹妹是亲眼看着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越说,他就越担心起来,如果方才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个魔女一直都紧跟着他们,那她一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自己针对的其实是她,那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能让马车快一点吗?”男人的神情显然非常紧张。 段蔚予看了他一眼,也就吩咐在外面驾着马车的谷易游再快一点。 他们本来也就没有走出多远,所以,没有多久的功夫,他们便是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外面的那些士兵还在,似乎在等着谁的命令。 看到原本已经离开的马车又回来了,那些士兵们都是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停住!”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拦住了马车,可是却看到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是他们的主子,“您回来了?” “公主呢?”达厚没有时间解释,急切地先问自己的妹妹。 “公主先进去等消息了。” 达厚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也是,这里就将近一千的精兵,就算那个女子真的来了,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但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妹妹没事,达厚还是赶紧走进了宅子里,把段蔚予他们给晾在了外面,那些士兵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拿段蔚予他们怎么办,于是也就不敢擅自段蔚予他们走,就这么围着他们,等着他们主子的命令。 却说达厚进去之后,转头问自己身后的属下道:“公主去了哪间房?” “公主……”那人似乎有些吞吞吐吐的,惹得达厚不由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公主特意问了那位姓司空的公子住哪间房,属下告诉了公主之后,公主就让属下出去了。” 达厚闻言,心中想要发火,卜蓝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分明跟她说过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她这公主的脸面就无处放了,可是她还是不听,同时也有些心疼自己的妹妹,那个姓司空的公子明显是不喜欢自己的妹妹的。其实这样也好,他们若是相互喜欢,也是麻烦了…… “就是这里。” 达厚闻言停下了脚步,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房门,房间里却没有动静,他不由紧张起来,又试着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不过却传来一些声响,只是听得不真切,有些奇奇怪怪的,达厚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立刻伸手推开了房门,跨步走了进去。 而走进去之后,他却是被眼前所看到的给惊呆了,此时自己的妹妹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方才自己敲门,里面之所有没有回应,是因为她的嘴被堵住了,而她的脸上此时正是鲜血直流,两边的脸都被人划了好几道很深的口子。而她的伤口还不止于此,她两只手的食指都被人砍掉了,两截手指正是被人摆在旁边的桌上,看起来极其骇人! 达厚在愣了片刻之后,赶紧上前取下堵着自己妹妹嘴巴的布巾,那卜蓝公主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来,哀叫道:“王兄……” 第304章 放弃报仇(一更) “这是怎么回事儿?”男人的声音里不由带上了些轻微的颤音,似乎还没有从眼前看到的景象之中回过神来。 而那卜蓝公主却也好似魔怔了一样,口中一个劲儿地喊着‘王兄’,达厚王子在呆愣了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吩咐一旁呆立着的他的属下,道:“你赶紧去把跟我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人请进来,他们中有一个是大夫。”他知道,那个司空公子身上的伤就是那女子医治的,不管她的医术怎么样,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却找别的大夫了。 “是……是,是。”那人磕磕巴巴连应了急声,这才赶紧跑着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那些士兵还在手执兵器围着温悦汐他们,想起方才自己主子的吩咐,他赶紧让那些士兵先退到一边去,虽然方才这些刚刚绑架过自己的主子,但是现在到底也是要人家帮忙,这侍卫也不敢太嚣张,走到马车前道:“几位,我们主子里面请。” 段蔚予和温悦汐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道:看这情形只怕是已经出事了。 也没有跟他们废话,段蔚予抱着温悦汐下了马车,而许宓他们也是随后跟上,一起又是进了这座他们被软禁过的宅子。 “你们公主出事了?”温悦汐心中本来就已经有了猜测,此时又见到这侍卫脸上神情不对,不由开口问了出来。 那侍卫听到温悦汐这样的问话,先是犹豫了一下,但是转念一向,反正主子让他们进来也是为了给公主治伤的,就算自己现在不说,等会儿他们也是要知道的,所以也就点了点头道:“是,我们公主被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赶紧改口道:“我们公主的确是出事了。” 见这侍卫有所保留,温悦汐也就不再多问。 “就是前面了。”那侍卫指着前面的房间道。 跟在后面的司空禹不由喃喃开口道:“这不就是我昨天晚上睡的房间吗?” “主子,人已经带过来了。”那侍卫朝着里面禀报了一声,便是侧身让温悦汐他们进到了房间里。 因为在进来之前就已经预感到卜蓝公主出事了,所以温悦汐看到卜蓝公主这状况也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径直上前去查看卜蓝公主手上的伤口,人都说十指连心,卜蓝公主被人这样活生生了切下了两根手指,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痛哭和哀嚎了,全然没有了前日里跋扈不讲理的样子了。 “伤口很整齐,对方下手跟利索。”温悦汐沉声道。 一旁的达厚正是心急如焚,此时听到温悦汐还在评价这伤口,正要开口,却又见温悦汐转头对绿弗道:“我的药箱还在马车上,你去帮我取过来。” 温悦汐到底也是个大夫,跟着妙毒夫人学了这三年,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药箱也是成了她习惯,就如同她身上永远少不得备着一两种毒药一样,前者是为了救人,后者是为了防身。 绿弗离开之后,温悦汐有对达厚道:“让你的人准备些热水。” 达厚连忙对自己的属下吩咐了,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到自己妹妹的身上,两根指头既然切下来了,那肯定是不能再长回去了,这脸……只怕也是毁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招惹他们,结果竟然惹出了现在这祸端。 “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温悦汐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应声,如果当着卜蓝公主的面说出实话,以她现在的状况说不定是要崩溃的。 达厚似乎也明白了温悦汐的意思,亦是没有再追问,其他人都是静默下来,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那卜蓝公主痛苦的呻吟声。 没多时,绿弗就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温悦汐先取出一粒药丸让卜蓝公主吃了下去,卜蓝公主渐渐平静了下来,之后热水也准备好了,温悦汐这才动手给那卜蓝公主清理起伤口来,此时的卜蓝公主已经昏睡了过去,完全感受不到伤痛。可是一旁看着的她的王兄,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可是他的亲妹妹啊,如今被人伤成这样…… 温悦汐帮卜蓝公主处理好伤口之后,用干净的水洗去手上的血迹,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眼见着温悦汐已经在擦手了,达厚王子这才敢开口问道:“我妹妹她怎样了?” “手指肯定是没办法了,至于脸……伤口是肯定会愈合的,但是,伤口太深了,愈合之后只怕难以完全消弭脸上的疤痕。”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此时真正听到温悦汐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难受得紧,达厚闻言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心中又痛又愤,自己的妹妹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那个人下此狠手。 但是这位达厚王子却只是转身对温悦汐道:“多谢你帮我妹妹医治,我知道她之前对你多有冒犯,这一次你能不计前嫌帮我妹妹医治,我感激不尽。” “言重了。”温悦汐淡淡回道,“我虽然不喜欢你妹妹,但是我毕竟也是个大夫。”她的声音略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卜蓝还没来及说,不过我想应该就是那个人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的意思是……她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暗处盯着。”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段蔚予亦是道:“如果你想要找她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她给引出来,至于能不能报得了这个仇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那达厚王子听闻这话,立刻诧异地看着段蔚予,仿佛一下子还领会不了段蔚予的意思,等他确定段蔚予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说真的的时候,他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但是这种神色也只是持续了片刻,半晌的静默之后,只见得那达厚王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段蔚予和温悦汐闻言,眼睛里都是闪过了然之意,而一旁的许宓却是十分不解地道:“为什么?”前有杀兄旧仇,如今又有伤妹之恨,他竟然说算了?这是什么意思? 达厚王子没有回应许宓的话,只是微微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垂在身侧,紧握得青筋暴露的一双手却是泄露了他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许宓又是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是被温悦汐给拦住了,许宓不解地看着温悦汐,温悦汐则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许宓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也听了温悦汐的话,没有把本来要说的话给说出口。 温悦汐这才看着那达厚王子道:“伤口我已经帮她处理过了,剩下的就是换药养伤了,想必你们这里也不缺大夫,我们就此告辞了。” “我送你们出去。”遭受此等事情,达厚王子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温悦汐本来想说不必了,他们自己走,可是又想到外面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士兵,到嘴边的话音一转,道:“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自己的主子跟那几个人一起出来,围在一起的那些士兵都是有些纳闷,只见得达厚王子亲自把温悦汐他们送到了马车旁,这才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也多谢你们,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 在这许多士兵诧异的目光中,温悦汐他们重新上了路,而他们的王子却是径直转身走进了宅子,留下他们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 段蔚予他们离开之后,达厚王子就一直守在自己妹妹的床前,他现在既盼着自己妹妹醒过来,又害怕自己妹妹醒过来,因为温悦汐在临走之前告诉他,等到自己妹妹醒过来之后,伤口上的疼痛只怕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了晚上,卜蓝公主才醒过来,她是被伤口疼醒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疼,脑袋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之后才回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达厚也是这时候才从卜蓝公主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却原来,他被劫持上了马车之后,卜蓝公主进到房间里等消息,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了动静,她还以为是有消息了,赶紧要去开门,可是还没有等她走上前,房门就已经被人给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蒙着面纱、让人看不见真实面容的女子。她稍稍愣了一下,正待开口要问你是谁的时候,那女子已经闪身到她的背后,捂住了她的嘴。正因为如此,她连呼救都不能,当时外面守着一千的精兵,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公主正在里面被人用刀划破了一张脸,还切下了两根手指。 女子做完这些之后,就迅速离开了,在这过程中没有惊动一个人,如果不是自己的王兄这么快地赶回来的话,等到外面的人发现自己在房间里出了事情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断断续续讲述完这些之后,卜蓝公主不由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现下正藏在被子里,只是她没有勇气掀开被子来看一眼,只是能感觉到那隐隐约约的痛意,片刻之后,她抬眸看向自己的哥哥,带着些颤音地开口问道:“我的手指怎么样了?” 达厚怎么忍心告诉她实话,只是轻声道:“放心,没事,没事的。” 可是卜蓝公主再怎么傻也不知道,手指头都已经被人给砍掉了,怎么可能还长得回来? “我脸上的伤……能治好吗?会留下疤吗?” 达厚已经不敢去看自己妹妹的眼睛,微微低着头,轻声道:“不会留疤的,回去之后,我们可以用最好的药,一定不会留疤的。” 可是他越是这样强调,就越证明他心虚,卜蓝公主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我的手指头没了,脸也毁了,是吗?” “卜蓝,不是这样的,你还会跟以前一样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确是被娇惯得太霸道了一些,可是这是他唯一的妹妹啊,怎么能不心疼? “他们走了吗?”卜蓝公主无声地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看着自己的哥哥问道。 达厚瞬间就明白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微微点了点头道:“是,他们已经走了。” “我看到那个女人身上的荷包了。” “什么?”突然听到自己的妹妹说这样一句话,达厚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那个荷包,她在我脸上划刀的时候,故意拿到我的眼前让我看了,她说那个荷包是她的,让我看清楚,还说……”卜蓝公主闭了闭眼睛,然后才接着道:“还说,如果我想要报仇,让我找准了人,不要把随便什么人都认成是她。”当时那个女人的态度很嚣张,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谁让自己已经成为了她砧板上的肉了呢? “我本来以为她是想要杀我的,可是……她却没有杀我,可是我觉得我现在并不死了好多少。”真的要找她报仇吗?不可能的,就算是父王知道了这件事,也无济于事,她的地位非同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惹恼了她,只怕他们整个拓宛都没有好日子过。 “王兄不能为你报仇,你觉得失望吗?”今天自己的确是有一个机会的,在那个男人跟自己提出他可以引那个女人出来,让自己报仇的时候,自己却拒绝了,那样好的机会,这辈子再不会不有第二次了。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了,不仅可以替自己妹妹出这一口恶气,还能替自己那早已死去的王兄报仇,可是最后自己还是放弃了那个男人的提议,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 卜蓝公主摇了摇头,“如果是今天以前,我可能会觉得失望,但是今天……当她拿着刀在我脸上一下一下地划着,当她面不改色地切掉我两根手指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王兄当日为什么要阻止我报仇了。不是因为她的能耐有多大,不是因为她的心有多狠,而是因为我们惹不起她背后的势力。” 早在小的时候,自己就看出来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份绝对非同一般,不然自己的父王不会对她毕恭毕敬的,说实话,那个时候自己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父王对一个还没有自己大的女孩子恭维谄媚的时候,自己既觉得丢脸,又满心气愤。父王一贯的宠自己,那个时候却是十分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许惹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生气,当时自己委屈极了,自己可是拓宛的公主,凭什么要让着那个不知身份的女孩子啊。 心中暗暗较着劲儿,想着定要在那女孩子的面前扳回一城来,可是谁知道自己还没有有所行动,就发生了一件令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女孩子手中持剑,刹那间划破自己王兄喉咙时的情形,甚至直到现在她都清楚地记得那把剑长什么样子。剑身不长,应该是特意为她打造的,她使起来很趁手,似乎毫不费力一般就把自己王兄的整个脑袋给削掉了,就剩下连着的那么一点点皮肉,事后,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仰头对她的父亲道:“真讨厌,他刚刚撞了我一下,把我的衣服给弄脏了。” 可是当时所有的细节自己都记得很清楚,却始终想不起,那个女孩子的衣服上到底是哪儿脏了。 第305章 不该活于世上(二更) 那个女孩子跟她的父亲抱怨过之后,她的父亲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一句话都没说,而自己的父王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被吓坏了,奇怪的是,当时的自己也是安静极了,面对着那样骇人的场面,自己本应该尖叫的,本应该为自己王兄的死而痛苦的。可是自己跟父王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浑身发抖,大约只是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连尖叫都忘记了。 那件事之后,自己生了一场大病,等病好能出房门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王兄竟然是染了急病暴毙而死的,这太可笑了不是吗?自己的王兄就死在自己的面前,那么血淋淋的,临死之前,他是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 “如果我当时没有进了那间酒楼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忍心地抛绣球招亲就好了,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达厚闻言心中一骇,“卜蓝……” “其实我一直觉得王兄是替我死的,如果当初不是王兄先遭遇了不测的话,我也会去招惹那个小女孩儿的。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讨厌她……” “卜蓝你……别这么想。”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假设的,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无论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其实她之所以不直接给我个痛快,把我给杀了,不就是为了折磨我吗?她明知道我们不能拿她怎么样。”卜蓝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王兄,我想回王城了。” “好,明天我们就出发回王城去。” 而与此同时,段蔚予他们也已经在一间客栈里落了脚,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睡意,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饭桌上,许宓也是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温悦汐见状,抬眸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沉默不语。一旁的段蔚予和司空禹两个人却还是表情未变,神色如常地夹菜来吃。 “你们真能吃得下去吗?今天白天在见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 司空禹此时才看了许宓一眼,淡淡道:“亏得许姑娘还是江湖出身的女子,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新鲜吗?在你们江湖中不也是这样的吗?谁的武功高,哪个门派强,谁就能说了算,就算你做下杀人越货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你不用拿我们江湖中人说事儿,若是我们江湖中真的有这种人,那也是邪门歪道,肯定会被斥为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你数数看,你们偌大的江湖,那么多的武林门派,有几个人的武功是能高得过那个佟芷婧的?就算是江湖败类,你们想杀人家,可是你们杀得了吗?到时候被杀的反而是你们了。你以为那什么王子他不想给自己的妹妹、给自己的兄长报仇吗?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许宓不甘地咬了咬筷子,“可是就这么放过她了吗?虽然那个公主很是嚣张跋扈,惹人讨厌,但是佟芷婧这个人径直就像是恶魔,我现在光是想起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极了。她坐下了这么多的恶事,怎么还能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呢?是不是老天爷瞎了眼啊?” 许宓说完之后,温悦汐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后站起身来,段蔚予见状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想见见佟芷婧,跟她说两句话。”语气一如往常 许宓闻言,惊诧地看向温悦汐,而段蔚予则是缓缓起身,道:“我陪你。” 走出房间,温悦汐在廊上站定,也不刻意去寻人,只是立在那里,径直开口道:“我知道你就在暗处,出来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话音刚落下须臾,一个身影就从楼梯的方向朝着这里快速掠过,温悦汐只看到一抹绛色的身影,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佟芷婧已经在她的面前站定了,“什么事儿,说吧。” “卜蓝公主的事儿,我想你应该不会否认这是你做的吧?” 佟芷婧似乎笑了笑,但是温悦汐不确定,因为看不到她的神情,“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否认,怎么着,你替她打抱不平?可是你不也讨厌她吗?那天在酒楼的时候,她还一直针对你来着。你对付我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把我给弄得面目全非,怎么她那么针对你,你还要替她来抱不平?” “所以你毁了她的容貌,切去了她的两根手指,仅仅是因为讨厌她?” 而这个时候,许宓和司空禹也从房间里跟了出来,许宓看到佟芷婧心中不由一紧,下意识就拽住了身旁司空禹的衣服,佟芷婧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略过,眼神越发冷了几分。 “我如何做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高兴,这又不关你们的事儿,你们没有必要插手进来吧?” “所以那个公主说的,你小的时候曾经杀了她的哥哥也是真的了?” 佟芷婧笑了笑,这一次温悦汐是确定她笑了的,因为她的声音里是带着笑意的,很明显能听得出来,“的确是我杀的,说起来,虽然那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但是,对我来说意义也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温悦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跟刚才一样,但是站在她身边的段蔚予却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比方才绷紧了一些。 “那是我杀的第一个权贵。” “听起来你好像很骄傲。” “也不算吧,毕竟我杀他的时候,他也没多大,简直弱死了,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搞得我也有些郁闷。” 温悦汐这才淡淡看向那佟芷婧,口中道:“这么说起来,你还真有些可怜。” “你说我可怜?”佟芷婧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温悦汐,“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我要什么有什么。” “没有人性的人,自然是可怜的,因为他们连身为人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那还能称之为人吗?”说罢,温悦汐似怜似叹地道:“罢了,我跟你说再多,你也不会明白的。” “你站住,你给我说明白。” 温悦汐已经重新回到房间去了,佟芷婧也想进去,可是被侍卫给拦在了门外,她并非是打不过这些侍卫,只是现在温悦汐对她还有用,于她而言最重要的解药就在温悦汐的手里,她现在还不敢真的惹恼了温悦汐。佟芷婧只得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同时在心中暗暗道:你等着吧,等你们跟一起进了那地方,等我把解药拿到手,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佟芷婧离开了,许宓无奈道:“说实话,我现在看到她都有点害怕,也难怪他们不敢报仇了。悦汐,你方才那样跟她说话,还真是……有勇气。”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暂时不会对我们下手的,再说了,她最看重她的那张脸,在没有拿到解药之前,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还好,我们现在还有办法制住她,要不然真的跟那两兄妹一样……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真是叫人想不通。” 温悦汐闻言冷冷笑道:“放心,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许宓被温悦汐的话给震了一下,然后才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那个荷包里下了另外一种毒,是致命的,虽然这种毒发作很慢,但是效果却很好,能让人在死去之前饱尝痛苦。”一个月之后,这种毒就会慢慢发作,快则两个月、慢着三个月,她就会毒发身亡,回天无力。 “我方才之所以要见她,就是想要确定一下,她的确是一个罪无可赦,该死之人。”其实用毒杀人对于温悦汐来说,到底还是有些负担的,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但是就在刚刚她已经确认了,纵然自己亲手下毒杀了那个叫佟芷婧的姑娘,自己也不会良心不安,半生不宁,她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气。 吃罢晚饭,绿弗伺候温悦汐睡下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段蔚予在温悦汐的身边躺下,轻轻抚摸着温悦汐的长发,“其实就算你不给她下毒,我也没打算让她活多久。”早在佟芷婧惹上悦汐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起了杀她的心,若不是现下留在她还有用,她也绝不能活到现在。 “你是什么时候给她下毒的?”段蔚予把温悦汐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就是那天我们从酒楼出来之后,你知道我当时听了那卜蓝公主讲述的她哥哥的死因之后,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我在想,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因为别人弄脏了她的衣服,就杀了别人,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了,她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有这样的怪物活在世上,以后不知道还会杀害多少无辜的人,那是我第一次产生那种想法,就是她不该活在这世上的想法,这种小想法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温珺雅害过自己,孟立夫通敌卖国,害死了那么多将士,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想法,因为在自己的心里,他们都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可那佟芷婧就大不相同了,她是一个嗜血的怪物,太危险了。 “所以,当宓儿说要把那个荷包给扔掉的时候我阻止了她,我在那荷包里放了些东西,亲手还给了佟芷婧。一个月后,她就会毒发,如果没有我的解药,最迟三个月,她就会身亡。” 段蔚予听到这里,突然淡淡笑了,这笑让温悦汐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笑起来了?” “没什么,我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什么?” “你能懂得毒药挺好的,虽然你不会武功,但是依旧可以自保,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说实话,如果没有悦汐毒药的制约,那佟芷婧还真不一定会乖乖听自己的话,要这么说的话,悦汐倒还比自己厉害。 到了次日一早,他们要接着上路,佟芷婧依旧没有出现,一切都风平浪静,好似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看到司空禹也把他的马牵出来,要继续跟他们一起同行的样子,段蔚予眸光沉了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侯爷昨天晚上说的是,今天早上就返程回去。” “前面的路不好走,我再送你们一程吧,等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就回去。” “小侯爷,我想这样的拖延的话就不必说了吧。” 司空禹终于抬眸直直盯着段蔚予,“我不知道蔚王殿下在怕什么,难道是怕我趁着这个机会把升平郡主给抢走吗?如果你连这个信心都没有,那也不必再继续做她的夫君了。” “并不是我在怕什么,是悦汐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这一去定是极其凶险,她能答应许宓跟着一起前往,也是因为被许宓纠缠不过,再加上她们是生死之交的朋友,而你,跟我们的关系似乎都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如何背负这笔债?” “我没有让任何人背负什么,我只是想要确定她的平安而已,你已经是胜利者了,我就只有这一点小小的请求,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我答应,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了。” “我从来不害怕任何男人来跟我抢悦汐,因为我有足够的信心,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吗?关键不是我怎么想,而是悦汐怎么想。” “那我也没办法,如果就这么回去,我肯定会更受折磨,就当是我自私吧,就算你们不让我跟你们同行,我还是会在暗地里跟着的,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回去的。” 段蔚予闻言深深看了司空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便是径直策马朝前去了,而后面赶马车的谷易游也是随后跟上,温悦汐方才撩开一角的纱帘,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 “前面就是虞山了。”夕阳之下,佟芷婧终于再次现身,她的手指向前面清晰可见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声音里带着几分隐隐的激动和喜悦。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温悦汐也是透过旁边的窗子看向那座巍峨的高山,一切的秘密都藏着那里吗?她突然也有些激动,仿佛终于能拨开眼前的迷雾,看到一切的真相了。 只是那座山虽然看着很近,但是其实还是有一些路程的,只是这里已经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客栈,所以一众人也便就地露宿了。 温悦汐、许宓和绿弗这三个女子自然是在马车里歇息了,不过也只能是坐着睡觉的,不好好在还有软枕靠着,倒也不太难受。 只是这一夜却没有人睡得着,因为明天他们就能进到那个神秘的、危机重重的地方。 温悦汐睡不着,悄悄下了马车,看到段蔚予正坐在火堆前发呆,她放轻了脚步朝他走了过去,火光映照着段蔚予的脸,少了几分平时的冷意,看到温悦汐过来,段蔚予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心情很复杂吧?”温悦汐含笑看着段蔚予,虽然这里他一次也没来过,可是从小到大一定听他母妃说了无数遍,而且从他一出生,就注定是跟这个地方牵扯在一起的。 段蔚予正待开口,耳边却突然听到了可疑的声响,只见他霍然站起身来,把温悦汐护在自己的身后,而温悦汐也是随之起身,“怎么了?” “有打斗的声音,就在附近。” 第306章 佟芷婧讨厌的女人(一更) 段蔚予的那些手下亦是瞬间戒备起来,而佟芷婧则是快步上前拨熄了面前的火堆,压低了声音道:“有可能是虞山上的人。”若是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她就前功尽弃了。 “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看看。”敢在虞山脚下动手的人可不多,自己得去看个究竟。 没有人应佟芷婧的话,她也没有期望会有人应她的话,说完之后,便是闪身离去了。 虽然火堆被佟芷婧弄熄了,但是好在今天的月光足够清明,倒也隐约可以视物,段蔚予脱下身上的外衣给温悦汐披上,却仍担心温悦汐会觉得冷,便是抱着她坐了下来。 温悦汐被段蔚予给抱在怀中,他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就连心里都是暖洋洋的,所以纵然是这样带着寒意的夜里,温悦汐也丝毫没觉得冷。她安安静静地呆在段蔚予的话里,心中暗暗想着,也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究竟会是什么人在这山脚下打架,不过看佟芷婧那么紧张,也许正是他们那里的人。 黑暗之中,佟芷婧循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悄悄前行,只听得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晰,刀剑相抵的铿锵之声在这样的冷寂的暗夜之中显得格外地肃杀。 佟芷婧并没有再继续靠近,而是躲在那山石草木之后,静静地观察着前方的战况,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被围困在中间的女子的脸,正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最讨厌的人。 虽然她很乐于看对方被围困,但是她心里也很清楚,以那个女子的身手,这十来个黑衣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清凉如水的月光下,那女子身形灵动,带起衣袖翩然,尽管敌多我寡,但是女子应付起来却丝毫不显吃力,但是过了这些时间,敌人还是没有被解决掉,看来对方也是有些能力的。 对于此女子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佟芷婧心里是很清楚的,所以她知道解决掉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跟她交上了手,好奇归好奇,但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让这个女子发现自己带了外人过来。在她发现自己之前,自己还是先离开吧。 可是她这刚要转身而去,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 佟芷婧无奈,也便停下了脚步,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这么还是让她发现了?不管怎么样,现在想走也是晚了,佟芷婧干脆从山石之后走了出来。 那些围攻青衣女子的人见状,顿时如临大敌,只对付她一个就已经落于下风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她的同伙儿?照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了。 可是出于那些人预料的是,那姑娘似乎不是她的同伙,她虽然现身了,可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抱臂看着他们打斗,一点儿要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明显只是看热闹的。 难道这姑娘是友非敌?可她这一动不动的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些黑衣人犹豫着要不要拉佟芷婧入伙的时候,佟芷婧突然开了口,懒散的语气当众带着些许的嘲讽,“容姐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你武功竟是退步了吗?对付这么几个小啰啰竟然也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不如我来帮帮你好了。” “不必。”女子的声音似是冬日里屋檐下的冰凌,冷得让人发抖。 话音落下,锋利的长剑之上霎时间染上了殷殷鲜血,剑身直直没入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心口,青衣女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抽出长剑,挡住身后欲偷袭之人。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胆怯,瞬间的对视之后,两个人立刻转身要逃,但是已经到了这时候,他们身后的女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逃走,足尖轻点,青衣女子已经跃至他们的身前,长剑横起,电光火石之间,剑刃相继划破两人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有几滴溅到女子的手背上,她眉头轻皱,收起长剑之后,这才取出帕子擦去了手背上的血。 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佟芷婧,女子却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佟芷婧先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些是什么人啊?也值得容姐姐你亲自跟他们动手?” 女子一边拭去自己长剑上的血迹,一边淡漠应道:“不过是一些妄图进虞山的人。” “嗯?容姐姐什么时候习惯管这样的闲事了,这样小的时候,本也轮不到容姐姐你动手的啊,你身份如此尊贵,这种小事你不管,自会有人去处理的,何必脏了你自己的手。”有些奇怪啊,上官初容向来不喜欢沾血,只要能不亲自动手的事情,她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妄图进虞山的人从来都没有断过,但是虞山之内守卫森严,根本就不可能潜入进去。以上官初容一贯的性子,她根本不可能插手管这件事,自有守卫们去处理这些人,难道这许久没见,上官初容也是换了性子了? “不过是凑巧碰上了,他们几个对我又说了些不敬的话,我便顺手处置了他们罢了。” 不敬的话?佟芷婧看着面前女子那张眉眼如画的脸,瞬间便猜到了几分,想来那几个人见上官初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深夜出现在此地,起了色心。 “你呢?也是刚从外面办事回来?”那女子认真盯着佟芷婧看了一眼,然后略有些疑惑地道:“你的脸怎么了吗?” 她对佟芷婧也是相当了解,知道佟芷婧向来懂得善于利用她的美貌,所以对于她现下把自己的脸遮起来的行为很有些不解。 此话正好是戳到了佟芷婧的痛处,她在心中暗暗沉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应道:“我的脸前几天被蜜蜂蛰了一下,伤口又红又肿的,不好见人。”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女子不再说话,佟芷婧看着兀自擦拭长剑的她,心中有些不耐,事实上,她讨厌极了这个女人。正因为有她的存在,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过得不开心。自己努力练功,可是武功永远赶不上她,父亲永远拿她来衡量自己,武功自己可以苦练,可是她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再晦涩难懂的书,她看过一遍就能全部记得,这是自己再这么勤学苦练也及不上的。 自己身为佟家的女儿,自小就高高在上,可是头上却永远有这么个女人压着,可偏偏她也出身四大家族,自己拿她没可奈何,更重要的是,她很快就要成为……佟芷婧暗自咬牙,到那个时候自己岂不是一辈子要被她压制了,所以她才急着要带段蔚予他们进到虞山,现在事情还没有到最后,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 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佟芷婧的异常似的,对于她站在那里走神的事情,全然不在意,仿佛眼睛里就只能看得到手中的那把长剑似的。 佟芷婧回过神来之后,这才对那女子道:“容姐姐是打算连夜赶路过去,还是就地休息,明早再出发啊?” “本来打算在这里睡一晚的,但是被这些人一搅和,我也就没有了睡意,打算连夜赶回去。” “是这样啊,那容姐姐就先走吧,我今天赶了很远的路,有些累了,所以先休息一晚。” 上官初容擦干净了自己的长剑之后,离落地收剑入鞘,然后才看向佟芷婧,“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她把食指含在口中,吹了一声长哨,一匹枣红骏马便是从一旁飞奔到她的身边,而她也没有再跟佟芷婧说话,骑上马之后,径直就离开了,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在确定上官初容离开了以后,佟芷婧这才转身回去了段蔚予他们那里,听到有声音传来,段蔚予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但是因为这脚步是他所熟悉的,所以也就没有唤醒怀中的温悦汐。 不多时之后,佟芷婧便是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而佟芷婧刚刚见过上官初容本来心情就受到了些影响,现在看到温悦汐安然窝在段蔚予的怀里,心中也越发难受,好似每一个女子都有疼爱她们的男人,不是没有男人对自己好,只是她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司空禹本来也睡不着,此时见着佟芷婧回来了,却一句话不说,不由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什么情况?” 佟芷婧听到他这刻意压低的声音,又看了看段蔚予怀中的安然如睡的温悦汐,不由带着些火气地道:“这里又没有狼,你说话声音这么小做什么?我听不见。” 她刻意放大的声音,让沉睡中的温悦汐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是瞬间的事情,她并没有被佟芷婧给吵醒。 司空禹不满地看着佟芷婧,“你发什么火啊?好像谁惹了你似的。” “上次你羞辱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不动手,是怕了你了,我是没有功夫搭理你。正好我现在心情很不爽,正好可以拿你出出气。” 上次在蔚王府的事情,自己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倒是自己往自己跟前儿凑,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话音将将落下,佟芷婧就出招去擒司空禹的手腕,司空禹的反应到底也是快,瞬间躲开了佟芷婧的攻势。 而段蔚予见佟芷婧回来之后并没有说什么,知道事情没有大碍了,也就吩咐自己的属下把火给重新生上了。 十来个回合之后,司空禹心知自己定然是打不过这个姑娘的,但是自己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他也不跟佟芷婧硬拼,一个声东击西,他又是顺利摘下佟芷婧的面纱,那佟芷婧自然是慌忙去捂自己的脸,司空禹则是笑着道:“小姑娘,你的武功是不错,可是脑袋也太笨了,吃过一次亏了,还不涨记性,也真是没谁了。” “你!”司空禹彻底把佟芷婧给惹怒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不再试图去遮挡自己那面目全非的脸,而是专心攻向司空禹,而司空禹的武功到底是比不上佟芷婧的,佟芷婧又是含了愤恨羞恼之心在对付司空禹,而司空禹前些日子又受了伤,司空禹自然是招架不住,佟芷婧也不用兵器,就这么一掌一掌地打在司空禹的身上,她这次出手要重得多,眼看着司空禹就要招架不住,再这样打下去,非受内伤不可,这个时候,段蔚予才放开怀中的温悦汐,起身走到正在对战的佟芷婧和司空禹之间,出手隔开了他们二人的攻势。 “点到为止即刻,明天就要进山了,难道佟姑娘想要出什么意外吗?” 佟芷婧冷哼一声,“是他先招惹的我。” 司空禹也是冷哼了一声,“恶人先告状。” 温悦汐这个时候也是醒了过来,一时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人。 只听得段蔚予沉声道:“不论如何,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请两位都各自忍让一些,我不想节外生枝。” 话音落下之后,司空禹先是看了佟芷婧一眼,然后把手中拿着的面纱还给了她,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开了,佟芷婧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兀自走到火堆前坐下。 段蔚予重新坐回到温悦汐的身边,把她揽入怀中,温悦汐此时想起了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便是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佟芷婧,“的确是有人在打斗吗?” 佟芷婧已经重新戴好了面纱,淡淡应道:“是。” “是你认识的人吧。”段蔚予紧接着开口,但是这话的语气并非是询问。 佟芷婧闻言深深看了段蔚予一眼,然后才点头,“是上官家的人,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上官家,四大家族之一。” “所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有几个想要闯进虞山的黑衣人,跟上官初容打起来了,上官初容杀了他们之后,接着赶路去了。” 佟芷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温悦汐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所以,你很不喜欢你口中的这个‘上官初容’?她是女子吧?” 佟芷婧闻言抬眸瞪了温悦汐一眼,温悦汐却并没有因她这凶狠的眼神而害怕,反而有些好奇,因为佟芷婧这一瞪,算是证实她方才的话,佟芷婧的确是很不喜欢她口中的那个上官初容,看来四大家族的关系远比她想象得有趣得多,之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绪家家主,现在四大家族中,就只剩下壬家人还没有露过面了。 出现了这样一个插曲,本来就没有多少睡意的他们,便是越发睡不着了,只有温悦汐安然躺在段蔚予的怀里沉沉睡了一夜,马车上的许宓倒是一直都没有下马车,就是不知道晚上她睡得好不好。 一直到天亮之后,温悦汐上了马车,准备继续赶路了,这才发现许宓竟然还在睡,马车行进了,她才醒了过来,感受到马车的颠簸,许宓略带着些疑惑地问道:“已经要出发了吗?” 温悦汐含笑看着她,“难为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样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该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悦汐摇了摇头,把许宓的身子推歪到一边,“继续睡你的去吧。” 他们一行人又是行了大半日,佟芷婧示意所有人都停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是入口了,入口处有机关,你们必须紧紧跟着我,要不然被暗器弄死了,我可不管。” 第307章 预谋已久(二更) 站在入口处,佟芷婧看向段蔚予,“你母亲之前一定无数次派人来找过这里,可是结果一定令她很失望。我听我父亲说,当年你的母亲是被人给秘密带出去的,对于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虞山的她,自然不可能知道入口在哪里。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她也肯定进不来。”说着,佟芷婧把手中的一块玉质令牌举到段蔚予的面前,“这是通过机关的第一步,必须把令牌放在这里,才能启动机关。而这个令牌,只能由尊主亲手交出,作为出外执行任务的信物,等到回来复命的时候,这枚令牌必须交还到尊主的手上,所以没有信物的人是绝对进不来这里的。” 而令牌也只是启动了机关而已,启动机关之后,石门开启,在段蔚予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长长的甬道,佟芷婧带着他们向前走去,同时轻声提醒道:“看着我的脚步,我怎么走,你们就这么走,一步都不要踏错。还有,待会儿进去之后,会有守卫来查验,今天当值的恰好是我们佟家的人,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千万记得,进去之后,不要说话,紧紧跟着我走,知道吗?” 被佟芷婧这样一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谁都不知道,在进去之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走出长长的甬道,眼前顿时一片开阔,绿树白花,空气中暗香浮动,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之声,这浑然不是温悦汐想象中的人间地狱的模样,许是跟她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得太大,她一时愣住了,连思绪都没有办法转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身穿灰色劲装年轻男子朝这里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快速在温悦汐他们的身上扫过,然后朝着佟芷婧拱手道:“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前面。” “好,带我过去。” 佟芷婧带着温悦汐他们坐上了马车,马车不够宽大,但是还勉强够他们几个人挤一挤的,温悦汐此时更想知道的是,那些隐在暗处的暗卫进来了没有,还是被段蔚予给留在外面了?只是这话当着佟芷婧的面到底是不好问。 马车稳稳前行,虽然他们都是很好奇,这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但是因为有佟芷婧的警告在前,他们也都是不敢轻举妄动,整个车厢里安静极了,同时流动着紧张的气氛。 突然,耳边听得前方有马蹄声,而且越来越接近他们,温悦汐不由看向佟芷婧,可是因为她脸上蒙着面纱,所以也看不清她的神色。而段蔚予则是轻轻握着她的手,示意她没事。 许宓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紧张刺激的事情,所以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身旁司空禹的手臂。 然后,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一直到停下,耳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先是一个男子开了口,“这是谁家的马车啊?”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而此时温悦汐明显感觉到段蔚予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些,就在那男子刚刚开口的时候,温悦汐不由疑惑地看着段蔚予,这才见着他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她心中不由暗道:难道这声音的主人他认识,啊,她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人,那个曾经在他的身边潜伏了十多年的人,那个获取了他的信任,最终却背弃了他,把那半张藏宝图偷走了的男人!只有可能是他了。 这时候,前面驾车的马车夫开了口,“回二公子的话,马车里坐着的是我们佟家小姐。” “原来是佟家的马车,怎么,佟家小姐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悦汐觉得这话里的语气,似乎是带着嘲讽的意味的。 佟芷婧这时候也有些紧张,她没有想到这么恰好就遇到了二公子潭远,略沉了一下心思,她伸手微微撩开窗帘的一角,然后开口道:“是啊,婧儿刚才外面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就想着想回家沐浴之后,再去见尊主,不然的话,恐怕就有些失礼了。” “原来如此,佟小姐你这一走,也有好几个月了吧,我们可真是难得一见,不如我亲自送你回府去好了,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问一问。” 佟芷婧听了这话之后,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当然不能让他送自己回去,不然这一车的人岂不是都露馅了吗?可是他说的理由,自己又没有好的借口可以拒绝。 就在佟芷婧着急想借口的时候,一道略带冷意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二公子原来在这里啊,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声音停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是接着道:“婧儿妹妹回来了?” “不辛苦。”虽然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讨厌她,但是这个时候看到她却有些得救了的感觉,幸好她及时出现了,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来拒绝二公子送自己回府,“容姐姐找二公子有事吗?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上官初容微微点头,声音依旧冷淡,“好,得了空,我会去看妹妹你的。”就连客套寒暄的话听起来都是清清淡淡的,温悦汐不由抬眸看着段蔚予脸,这一点跟他倒是挺像的。 马车驶出一顿距离之后,佟芷婧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现在还不到彻底放松的时候,马车不进到佟府里,自己就绝不能放松。 “小姐,可以下马车了。” 马车径直驶进了佟府的后院,佟芷婧先下了马车,段蔚予亦是抱着温悦汐轻然跃下,许宓他们亦是紧随其后。 跟着佟芷婧一路往前走,入眼皆是各色繁花,千娇百媚,静然绽放,倒真是颠覆了他们之前的想象,花枝低垂的长廊、玲珑小巧的八角凉亭、环绕山石潺潺而流的小溪、青田白玉搭成的拱桥,这一切都让人产生一种身在清秀水乡的错觉,可这里分明就是西域啊。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他们才能停下来,在一片的静默之中,段蔚予却是开了口,“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佟芷婧回身看向段蔚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就是你认识的那个。” “我认识的是闻思远,不是他。”段蔚予的声音有些冷硬。 “闻思远是他,壬潭远也是他。当年他被尊主派去你的身边,自然不可能让他用自己的本命的,闻思远?这就是他在你身边的时候用的名字吗?”佟芷婧摇了摇头,语气嫌弃地道:“这个名字还真不怎么样。” “你称呼他为二公子?” “是啊,二公子,他是尊主的第二个儿子,自然是二公子。不然你以为尊主会把接近你,偷取藏宝图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旁人吗?只有他自己的儿子才能完全信任,绝对不会背叛。不过他倒是没有你聪明,不知道这藏宝图被你给分成了两半,费了这么多年的工夫,结果只拿到了一半的藏宝图。” 佟芷婧以为段蔚予是为了怕人盗取藏宝图而刻意把藏宝图给分成了两半来分别存放,可是她哪里会知道,藏宝图之所以会分成两半,不过是意外罢了,而且段蔚予也没有刻意分开来放,一切都只能说是天意。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方才那个说话的女子就是昨天晚上,我们遇到的那个,她的身份不仅仅是上官家的小姐那么简单,不久之后,她就会嫁给二公子了,等二公子坐上尊主的位置之后,她的身份自然就更加不一样了。” “等一下,”许宓忍不住好奇打断佟芷婧的话,“你不是说那个人是二公子吗?要做尊主也是大公子做啊,怎么会是二公子呢?” “因为大公子……” “婧儿!” 不等佟芷婧说完,前面就响起一道沉稳老练的声音。 “父亲。”佟芷婧朝着来人轻唤了一声。 那人却没有应声,径直走到段蔚予的面前屈膝跪了下来,“属下见过少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了,段蔚予眸光沉了沉,开口道:“在事情搞清楚之前,还是先不要这样称呼我吧。” 那人站起身来,看了看佟芷婧,又看了看段蔚予,然后才道:“难道婧儿没有把话跟少主您说清楚吗?” 佟芷婧连忙应声道:“该说的差不多都已经说了。” 那人略顿了一下,然后才对段蔚予和温悦汐他们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房门关上,那人再次郑重地朝着段蔚予行了一礼,这一次段蔚予没有阻止,待那人起身之后,段蔚予才道:“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少主,实不相瞒,我这次让婧儿去找您,就是为了让您重新登上尊主的位置,让我们这里重新恢复以前的样子,您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是整个西域十三国的主人,而不该让那个谋逆叛乱的罪人掌握在手中。” “如果我说我不想要那什么尊主的位置呢?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找到镇魂石。” 佟芷婧的父亲闻言盯着段蔚予看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说的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托辞,片刻之后才道:“可是想要找到镇魂石只有利用藏宝图开启宝藏,但这是只有尊主才有权利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尊主的同意,别说是找宝藏了,你们这些人都不可能在这里呆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想要找到宝藏,就必须得到尊主的同意,或者我自己坐上尊主的位置?”他不知道佟家究竟为什么一心要推自己坐上尊主的位置,但是他并没有兴趣做什么尊主。 “说实话,以尊主和您之间的关系,他是定然不乐于在这个地方看到你的,少主您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如果让尊主知道您现在就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别说是找宝藏了,你们能不能活着离开都不一定。宝藏只属于历任的尊主,如果少主你不能成为尊主,就不能从这里拿走任何东西,所以看似有两条路,其实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必须坐上尊主的位置。 听了他的话之后,段蔚予沉默了很久,然后才道:“如果我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少主您有意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属下定然会倾力相助,只是现下还没有个具体的方法,且等属下好好想一想。少主你千里迢迢而来,还是先歇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你们都歇息好了我们再说吧。” “那就有劳你们了。” “少主不必客气,如果当初您的母亲没有出事的话,现如今您恐怕已经是这里的尊主了,身为您的属下,自然是要倾尽全力为您做事的。” 这佟家家主亲自带着段蔚予一直往后院的深处走,直到走到一处假山石前才停下,“这假山下面有一处暗道,因为暂时还不能让旁人知道少主您已经回来了,所以就暂时委屈你们住在这里了,里面有足够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过了,各位先住着,等到计划成了之后,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的确,从暗道的楼梯走下去,是一处阔大的密室,底下不见阳光自然是很暗,好在四周到处点着灯烛,中间摆着长案、桌椅,俨然一个小厅,四面望去,是分隔开的房间,雕花木门,闲雅别致,旁边还摆着几个青石大缸,每个缸里都浮着一朵荷花,底下有红色的小鱼游来游去。 “各位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叫人去准备饭菜送过来。” 那人说完之后,朝着段蔚予躬身又是行了一礼,转身要走,还不忘拉上自己的女儿,佟芷婧却是不走,径直走到温悦汐的面前,朝她伸出手来,“既然我都已经成功把你们给带进来了,解药应该给我了吧?我这个样子要怎么跟别人解释?难道要我照实说吗?” 温悦汐也没有跟她多废话,径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佟芷婧,“给,解药。” 可是佟芷婧却是怀疑地看着温悦汐手中的药丸,“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要骗你?” “果真是解药。” “我发誓,这真的是解药。” 看温悦汐不像是在骗人,佟芷婧也就信了,从温悦汐的手中接过解药,径直送入口中吞了下来,然后又是问温悦汐道:“那我们的脸什么时候才会好?” “大概四五天之后吧。” “四五天?这么久?” 温悦汐摇了摇头,“这已经是快的了。” 佟芷婧恨恨地看着温悦汐,却是被她的父亲给唤走,“好了,婧儿,不要无礼,我们先出去吧,让少主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待那父女两个一起离开之后,许宓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我的天啊,我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温悦汐正待要安慰她两句,谁知道还没出口,就见得许宓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兴奋地道:“太刺激了!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呢。” 温悦汐心道:你先别急着刺激吧,接下来会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温悦汐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段蔚予开口道:“还是先别放松,住在这里未必就安全,这个佟家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这样做,我们尚不清楚,还是多防备一些好。” 许宓和司空禹各自找了一间房休息去了,段蔚予和温悦汐也是选了一间房住下,房间里的摆设的确是很精致,想来是用了心的,只是这种用心却是另有目的的,这一点段蔚予很确定。 “你能想象吗?一个府宅的下面为什么有一个这么大的密室?足以可见……”温悦汐沉吟着没有说下去。 “预谋已久。”段蔚予接上她未完的话。 第308章 四大家族(一更) 一般人谁会在自己的府宅下面弄这么大一个密室,难道很久之前佟家就有把自己找回来的计划?段蔚予在心中暗自摇头,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温悦汐环视了一下自己身处的这房间,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一对羊脂白玉瓶,温悦汐一边打量着,一边走到桌旁坐下,抬手轻轻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只茶杯,但见这茶杯壁薄如纸,明澈若冰,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方才这一路走过来,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嘴角含笑道:“蔚王殿下,这佟府里的器物,比起你蔚王府,甚至是皇宫里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段蔚予亦是矮身在温悦汐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在手中缓缓转了一下,道:“西域十三国每年都要向这里大量上贡,这里的东西自然不比昊黎皇宫里的差。” 所以,这里的尊主就相当于是西域十三国的君主,难怪昊黎皇帝一点儿都不担心段蔚予势大造反,如果段蔚予真的是贪恋权位之人,他肯定会选择回到这里,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而不会选择更为艰难的谋逆之路。 想到这里,温悦汐不禁又是想起了之前在马车上听到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当时那个声音一出,段蔚予的神情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而温悦汐之前也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蛰伏在段蔚予身边十多年的男子竟然就会是他仇人的儿子,如今再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情形,他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这世上最难受的应该就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吧? 见温悦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想什么入了神的样子,段蔚予嘴角淡淡勾出一抹笑意,只见他屈起食指在温悦汐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温悦汐吃痛,下意识捂上自己的额头,目光中带着些嗔意看向段蔚予。 “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 “我在想,若是那个闻思远知道你现在就在这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段蔚予闻言略顿了一下,“他大概想不到我真的能找到他吧。” 自从他消失之后,自己一直让人在暗中找他,可是都没有消息,一直到悦汐那次在御花园里落水之后,自己渐渐淡了找他的心思。只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原谅了他,那个人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自己把他当兄弟,母妃、父王相继去世之后,他无疑就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可是那个人却亲手打破了这份信任。 数十年来,自己一直都把他当作兄弟,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看到那么信任他的自己,他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他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所以曾经的兄弟,如今的敌人,再加上原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怎一个‘乱’字了得,温悦汐心中慨然,口中不由道:“简直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啊。” “罗密欧,朱丽叶?这是什么?人名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段蔚予有些不解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含笑点头,“嗯,我觉得你跟那个闻思远跟他们两个挺像的。” “哪里像?这两个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温悦汐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些,在脑海里脑补一些有的没的,一时间竟是出了神,可是她那笑却是看得段蔚予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究竟是想到什么了,才笑成这个样子。 待段蔚予再次追问的时候,温悦汐只笑着道:“下次再跟你说吧。”蔚王殿下,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看着温悦汐脸上狡黠的神色,段蔚予摇头笑了笑,也再没有追问下去了。 过了没多久,便是有人来给他们送来了饭菜,吃罢饭之后,温悦汐困意袭来,段蔚予把她抱到床上,安置她睡下,又是嘱咐绿弗好生看着,这才悄悄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司空禹和许宓也是各自在房间里休息了,虽然许宓出身江湖名门,而司空禹本身的武功也不弱,但他们两个到底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且不说从来没有行过这样的远路,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地方,他们也的确是累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段蔚予悄悄从暗道里走出,不久之后便是离开了佟府。 绪瀚海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正在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在听到动静的瞬间,绪瀚海立刻伸出手来示意自己的儿子闭嘴,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绪子琪示意自己的父亲不要动,他缓缓起身,放轻了脚步朝着门外走去,而在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匕首,准备着随时出手。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绪子琪眉头不禁皱起,听动静像是不速之客,可是不速之客会敲门吗? 提着一颗心,绪子琪保持着戒备,缓缓打开房门…… 待他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是谁的时候,绪子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快速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让站在门口的人得以进到房间里。 待来人垮进门槛之后,绪子琪则是到门外,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转身进了房间,并且把房门给关上。等他转身回房时候,就见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朝着来人屈身拜了下来,“见过少主。” 段蔚予伸手扶起绪瀚海,口中淡淡道:“不必多礼。” 绪瀚海起身之后,示意绪子琪过来自己的身边,并且对着段蔚予道:“这是属下的儿子,名叫子琪。” 段蔚予的目光落在绪子琪的身上,暗暗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之前在昊黎的时候,那把剑是你送来的?佟芷婧的行踪也是你透露给我们的?” 绪子琪闻言朝着段蔚予拱手道:“正是在下。那把湛影长剑,是我出发去昊黎之后,我父亲嘱咐我交到您的手上的,至于佟芷婧……我知道那个时候您在找她,所以就……” “既然如此,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现身,如实相告呢,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人别有用心。”‘别有用心’这四个字,段蔚予说得很慢,眼睛却是在仔细注意着这父子两个的神色。 “因为在我离开之前,父亲嘱咐我说,尽量不要在少主面前现身,让少主你跟这里再次牵扯到一起并不什么好事。” “哦?这一点你们跟佟家家主的态度倒是截然相反,他们佟家可是希望我早点来到这里。” “恕属下冒昧地问一句,少主如今是否住在佟府之中?”绪瀚海看着段蔚予问道。 “是佟芷婧把我们带进来的,我们自然是住到了佟府,佟府的地底下有一个偌大的密室,这一点你们想必也都不知道吧?” 绪瀚海闻言,脸上果真露出诧异的神色,“属下的确是不知。” “我们现在就住在那里。” 绪瀚海听了之后,脸上惊疑之色不减,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想着请段蔚予坐下来,待到坐下之后,他又是不无忧心地开口道:“属下知道少主有非来这里不可的理由,但是请少主听属下一眼,佟家野心太大,未必肯真心听命于少主,您现在住在他们府上,只怕是不妥。” 段蔚予的神情倒是无甚变化,只道:“妥与不妥,如今都没有办法了,且先住着吧。” “不如……少主还是搬到我们府里来住吧,佟泰清那个人向来阴险狡诈,做事狠厉,如今又显然别有居心,让少主住在他的府上,我实在是不安心。” “我若是这时候从他府上搬出来,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他,你也在私下里跟我联系吗?我想这件事还是暂且先不让他知道的好,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别有用心的话,就等于是我们亲手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了他的手上。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装作没有见过比较好。” “那……接下来,少主有何打算?” “我之前也跟你说了,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因为要找到镇魂珠,保住我妻子的性命,所以其他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镇魂珠是跟那笔宝藏藏在一起的,当年二公子……”说到这里,绪瀚海不由看了一眼段蔚予,语气也变得小心起来,“另一半的藏宝图现如今并不在少主您的身上,想要找到宝藏,只恐怕还得先找到另一半的藏宝图。” “所以佟泰清说,要帮我夺回原本属于我的尊主的位置。” 绪家父子听到段蔚予这样说,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属下已经猜到佟泰清会这样说,近几年来,他已经越来越不安分了,属下以为他并非是真心想要帮助主上夺回尊主之位置,只不过是想要借少主之力,壮大他佟家罢了。不过若是少主真的有心要夺回尊主之位,纵然佟泰清并非真心,却也是可以利用的,只要控制得好,对于少主来说也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段蔚予一边听着绪瀚海的话,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待绪瀚海说完之后,段蔚予这才开口道:“所以,佟家早就不服那个尊主了?” “是的,尤其是近年来,佟家屡次违背尊主的命令,我想这也是跟二公子最终跟上官家的小姐订了亲的关系。” 二公子?就是自己认识的闻思远了,“佟家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那位……二公子?” “四大家族之中,这几个小辈儿里,只有佟家和上官家生了女儿,而尊主最终给二公子选的妻子是上官家的小姐,佟家自然是不服气,而且那佟家的小姐跟上官家的小姐本来就有些……毕竟四大家族中只有这两位小姐,互相比较也是免不了的,尊主选定了上官家的小姐,佟家自然是觉得折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觉得折了自己的面子,便可以公然违抗主子的旨意,看来这个尊主做的真的不怎样,下属都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依我猜,在这四大家族,不服这个尊主的,应该不止是佟家一家吧?”如今仅仅只有佟府一家,那他断断不敢如此嚣张,有那个尊主在上面压着,又有另外三个家族虎视眈眈,灭掉他一个佟家应该并不费什么事儿。 “少主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倒也看得通透,的确,四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服如今的尊主,至于原因……这个尊主当的毕竟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是犯上作乱才坐上的尊主的位置,四大家族自然都有些不服气。” “可是那个尊主本人也不是四大家族出身的吗?他是姓……壬对吧?既然壬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那肯定是会支持他的,不是吗?” 绪瀚海却是摇了摇头,“按情理来说,的确应该是这样,但是如今的尊主,他却并非出身壬家长房,虽然血脉相连,但是长房一脉自然也是不服气的,如我所见,壬家要比佟家还要不服尊主,这其中也是另有一番缘由的,是……” 话说到这里,那绪瀚海却是犹豫了起来,没有再往下说。 段蔚予既然来了,就是想尽可能地多了解这里的一切,见着绪瀚海吞吞吐吐的不再往下说,便是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有所顾忌。” “说起来,这个缘由也是跟少主您的母亲有关的。” “但说无妨。” “当年,您的母亲到了适婚的年龄,尊主就想着从四大家族从挑选一个出众的年轻男子,让您的母亲跟他成亲,将来尊主的位置,就由他们生下的孩子来继承。您的外公,也就是当时的尊主,他很疼爱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同意让她自己去选中意的男子。那天,你母亲原本是被尊主带着去壬府见壬府的长公子壬成益的,可是谁知道那日壬府却来了客人,也就是现如今的尊主,你母亲就是在那日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后来的事情,少主您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 是啊,后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知道了,母亲欢天喜地地穿着喜服准备嫁人,没有想到迎来的却是心爱之人冰冷的剑刃,那个人于大婚之日谋反,杀了外公,绑了当时身上还穿着嫁衣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念着些旧情,他当时并没有杀了母亲,而是把母亲驱逐出了整个西域,让她只能往中原而去,这才有机会遇见自己的父皇,不管当时她与父皇两个究竟是以何种动机而在一起,总之后来是有了自己,不过母妃并没有因此而快乐起来,在自己的印象中,母妃好像很少笑,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想来也有抑郁难解的原因。 “也许正因为如此,壬家现任的家主壬成益在心底里觉得,是自己的弟弟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出现的话,娶了你母亲的人就是他,所以也难怪他会对现如今的尊主产生敌对之意。” 段蔚予闻言冷冷一笑,“看来如今这个尊主当的也不怎样,四大家族没有一个是心向着他的,不过如今选定了上官家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最起码上官家肯定是会支持他的。可是因此而彻底惹恼了佟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偿失。就在不久之前,佟家的家主佟泰清还跟说,要倾尽全力帮助我夺回尊主之位,我想他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第309章 上官小姐(二更) 就算是没有自己,佟家估计也忍不了多久了,想来也是,能养出佟芷婧那样一个女儿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正常人呢? “那少主您打算怎么做呢?是要夺回尊主的位置吗?如果少主您真的决定这样做的话,那我们绪家也定会全力支持,毕竟您才是名正言顺的尊主。” 绪瀚海的语气很是诚恳,但是段蔚予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就在绪瀚海以为段蔚予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段蔚予开了口,“我还没有想好,在做出决定之前,我想先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绪瀚海听闻这话,脸上却明显露出担忧之色,“可是这里戒备森严,万一少主被人发现的话……报到尊主那里,这后果只怕……”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办法,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跟你们说一声,我已经安然到了这里,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段蔚予起身,绪瀚海也是赶紧站起身来,同时对自己的儿子道:“子琪你带着少主一起出去看看吧。” 段蔚予却是抬手阻止,“不必,我自己就可以,免得连累了你们。” “少主这是说哪里话,既然少主是我们的主子,又何来连累一说,还请少主不要拒绝。” “我这不是客气,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被任何人看到我跟你们有联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还能里应外合地配合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就暴露了我们的关系,以后的事情就更麻烦了,所以,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段蔚予的态度很是坚决,绪家父子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了,看着段蔚予离开之后,绪子琪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我觉得……少主对我们似乎还有所保留。” “这个是自然,他毕竟也是在皇宫之中长大的,自然要比别人多个心眼儿,考虑事情的时候,顾虑也比旁人要多得多,不用在意这个,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就行了,别忘了我之前嘱咐过你的。” “是,儿子谨记在心。” 正如绪瀚海所说,这里守卫严密,比之昊黎皇宫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段蔚予刚走了这一点的路程,却已经碰上了六七波巡查的侍卫,而且个个都是有着深厚的内力。 之前段蔚予小的时候,就已经从自己母妃的口中得知了有关于这里的一切情况,譬如这里的每一个侍卫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武功自然是不在话下。 好在段蔚予自小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一直到现在从未有所懈怠,躲过这些侍卫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他之所以不让绪家的那位公子跟着,并不是因为他方才说的那个理由,而是他也不能完全信任绪家父子,佟家的人不可信,这绪家的人也未必可靠。 就在段蔚予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听到有嘈杂的打斗之声,听起来并非是两个人的切磋那么简单,只有很多人在一起打斗才会是这样的声音,段蔚予循着声音找去,便是来到了一处高高的围墙外面,他悄然隐身于暗色的屋脊之后,眼睛却是注视着那前方大片空地之上残忍血腥的场面。 大片的砂石地上已经被鲜血染红,就好像那片空地本来就是红色的一般,空旷的空地之上,全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正在两个两个地对打,使出的招式全部都是杀招,一下一下皆是致命的攻击,没有一个孩子是手软的,他们的脸上全都染上了鲜血,分不清是他们自己的,还是站在他们对面的对手的,也许两个都有。 而他们的那双眼睛里全都透露着狠厉的杀意,仿佛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对方给杀掉。 片刻之后,段蔚予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却原来这些孩子再两两厮杀,只有活下来的那个才能继续站在这里,跟另外一个活下来的交手,至于倒下去的那个……必死无疑。 段蔚予自小练武,因为练武也吃过不少苦,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比武是常见的,可那都是点到为止,但是眼前的这是直到把对方杀死为止,却原来这就是母妃口中说的‘层层筛选’,直到选出最强的那个? 这个时候,场中的一个孩子吸引住了段蔚予的注意,因为她是目前还活着站在场中的唯一一个女孩子,比起一旁同龄的男孩子,她的身子骨显然更纤弱一些,段蔚予的目光落在那女孩子的身上,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孩子是如何在这些男孩子的手下活下来的。 而此时的她显然已经无力去面对下一个对手了,但是奇怪的是,女孩子一点儿都没有放弃的意思,她的眼睛里燃着熊熊的欲望,那是活下去的欲望,她像是一头饿狼一样,用凶狠的、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子。 然而,很多时候,光有勇气和决心是不够的,她想活下去,那个男孩子也想活下去,而男孩儿天生有体力上的优势,尽管女孩子再怎么坚持不懈,倒下了再站起来,倒下了再站起来…… 就在她再次倒在地上,正准备再撑着站起来的时候,后背却不知被什么小小的东西给砸了一下,好像是石子,但她也分不清了,这一次她没有再站起来了。 男孩子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神情,这才接着去寻下一个对手…… 比试结束了,场上还剩下五个孩子,他们被允许可以回去休息,而其他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全都被那些穿着黑衣的侍卫抬到一旁的角落里,准备就地烧了。 其他侍卫把这些尸体都堆到一起之后,便是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负责点火的,就在这个时候,段蔚予拈出手边的石子朝着墙外的石头上掷了过去,虽然这声音不大,但是足以引起那侍卫的注意。那侍卫在愣了一下之后,便是立刻跑出去查看。 这个时候段蔚予迅速来到那被堆积成小山的尸体跟前,把那小女孩儿给扒出来,就在他准备抱着那小女孩儿离开的时候,却听得有一阵的脚步声快速地接近这里,情急之下,段蔚予只得抱着那小女孩儿躲在角落里石缸的背后。 从脚步判断,来的不止一个人,至少有五个。 “发什么事儿了?” “我刚刚正打算把这些烧到,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我就立刻出去看了,然后就碰到了你们。” “这尸体明显被人扒过了,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我,我没有动过这些尸体。” “那就肯定是有旁的人来过,方才大约不过是声东击西,赶快,大家都去找,应该还没有走远。” “好。” 那几个侍卫都是应了一声,正要四散开来准备去找,这时候却有一道清冷寒凉的声音传来,“不必找了,尸体是我动的。” 躲在石缸之后的段蔚予闻言心生诧异,这人是谁?尸体明明是自己动的,她为何要说是她?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见过上官小姐。” 那些侍卫齐齐出声。 段蔚予这才恍然,怪不得觉得耳熟,原来就是之前碰到的那位上官家的小姐。 “我方才正好经过这里看到这些尸体,就想着看看有没有我眼熟的脸,所以动了这些尸体,你们不必这么大动干戈。” “原来是上官小姐,属下们不知,还请上官小姐恕罪。” “左右这些人已经死了,赶紧烧了吧,看着也是堵心。” “是,属下们这就烧了。” 眼看着大火烧起来,女子又是开口道:“正好你们都在这里,我有件事要找你们办,跟我来。” 既然是上官家小姐的要求,那些侍卫们自然是不敢拒绝的,也便是立刻跟着上官初容一起走了,段蔚予这才得以脱身,抱着那小女孩儿径直朝着佟家的方向去了。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被人发现,回到佟家地下密室的时候,温悦汐还没有醒,段蔚予先把那小女孩儿放在椅子上,解开了被自己封住她的穴道,这才让绿弗帮那小女孩儿处理伤口。 绿弗本来也是习武之人经常受伤,再加之跟在温悦汐的身边这么久了,对于各种伤药也是熟悉得很,先是给那小女孩儿清理了伤口,然后又是上了药,只是那小女孩儿还没醒,绿弗不由道:“上药这么痛,这孩子都没醒来,是不是……?”看着奄奄一息的样子,该不会是没救了吧? “这孩子的求生欲强得很,不会那么轻易死了的。”他是亲眼看着她是如何顽强地想要活下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软了心,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出手救了这孩子,不过那个上官小姐也是挺奇怪的…… 正好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榻,绿弗便是把那孩子安置在了榻上。 温悦汐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也许是因为身处地下的密室之中,所以纵然她在睡梦之中,还是感受到有些阴冷,这种不安之下,温悦汐便是比平日里醒来得早了一些。 睁开眼睛看到段蔚予就坐在她的身边,温悦汐不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身上眯了一会儿,这才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旁边的榻上躺着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浑身血迹的孩子,温悦汐不由握住段蔚予的手,还没有等她开口问,段蔚予已经向她解释道:“这个孩子是我刚刚救下来的,我原本是要……” 温悦汐安静地听着段蔚予给她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还没有等段蔚予讲完,温悦汐就已经起身下床,走向躺在榻上的那个孩子,伸手探向她的手腕,就连手腕上都是血污,温悦汐那莹白如玉的手按在她的手腕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片刻之后,她收回手,绿弗赶紧把药箱递上,温悦汐先是从药箱里取出一粒药丸来喂到那孩子的口中,然后才开口道:“这孩子不止有外伤,还有内伤,内伤要比她的外伤更严重。”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躺在那里的小女孩儿,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绿弗包扎过的,可以看出浑身上下没几块儿好地方,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原来这就是人人惧怕这里的原因,原来这里的侍卫都是这样选出来的……”段蔚予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当时我母妃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是平常选拔侍卫那样,可是没有想到真相竟是这么残忍,要么战胜所有人,要么就要死,所以这里的侍卫才会这么厉害,所以这里的人才会令人闻风丧胆,所以西域十三国才会尽数臣服在他们的脚下,这是用多少鲜血换来的! 温悦汐见状抬眸看向绿弗,示意她先出去,然后才起身走到段蔚予的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但是这些都跟你无关。” 段蔚予摸了摸温悦汐的头发,然后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我只是觉得很失望,原本在我的想象中,我母妃和外公是正义的一方,可是一直到真的来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一切,我才明白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的一方,难怪佟芷婧那么小就能杀人不眨眼,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温悦汐虽然不能对段蔚予此时的感觉感同身受,但是想一想,他肯定是很难受的,本来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是别人抢了自己的东西,结果自己的母亲和外公却也是刽子手,心里难免会堵得慌。 “等一下,你偷偷出去的事儿,我还没问你呢,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幸好没有被人发现,要不我还不得担心死。”温悦汐没有想到他刚来到这里第一天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要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个尊主还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说的。”知道悦汐这一睡肯定会睡很久,所以一定能在她醒来之前回来,可是没有想到却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段蔚予有些犹豫那个上官小姐的事情该不该跟温悦汐说,说了她肯定要担心的,但是不说的话……自己还是想要听听关于上官小姐这异常的举动,她怎么想,毕竟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了解一些。 “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相处了这么久,温悦汐也算是十分了解段蔚予了,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别犹豫了,说吧。” “其实我抱着这孩子准备走的时候,有几个侍卫闻声赶了过来。” 果然,温悦汐一听这话,不由得拽住了段蔚予的衣袖,“然后呢?” “然后我就抱着这孩子躲了起来,还没有等那几个侍卫开始搜,上官家的小姐就出现了,奇怪的是,她说那些尸体是她翻动的,让人把那些尸体烧着之后,她还带走了那些侍卫,说是有事情要他们去帮忙。我觉得……” “你不用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你动了那些尸体,也知道你就躲在附近,要不然她不会说尸体是她翻动的谎话,把那些侍卫带走肯定也是故意的,根本就是为了让你有机会离开。”说到这里,温悦汐仔细盯着段蔚予的脸看了起来,口中还道:“要不是因为那个上官小姐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看上你了,所以才会这么帮着你。哎,等一下,上一次我们在马车里遇到那位二公子的时候,也是她突然出现,说找那二公子有事儿……” 第301章 战奴(一更) 温悦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桌面陷入了沉思。这么想来,也许不止是这一次,上次那上官小姐只怕也是故意出现的,难道是故意替他们解围,她已经知道有外人进来了这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叫人看不懂了,上官小姐的未婚夫是他们尊主的二儿子,也就是将来继承尊主之位,成为这西域十三国真正主子的人,她自该为着自己的未婚夫着想,而不是帮着他们这些人掩饰行踪。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温悦汐想不通,不由疑惑地看向段蔚予。 段蔚予摇头,“这里的情势远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也许这个上官家也有另外的立场?”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不过今天上官家的小姐这般举动,至少说明了,她当时肯定知道是躲在那里的,不然不会找借口把那些侍卫给带走,让自己得以顺利脱身。 这样一来,情况却是不容乐观了,佟家和绪家都知道自己在这里,现在就连上官家都已经知道了,只怕自己也隐藏不了多久了。 段蔚予正是这般想着,却是感受到来自温悦汐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不由抬眸看向温悦汐,问道:“怎么了?”这眼神……怎么乖乖的? “话说,你之前真的没有跟那个上官小姐见过面吗?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她会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来帮我们,也许,她要帮的人根本就是你一个而已。你看啊,她是那什么二公子的未婚妻,也就是将来这里的女主人,如果她明知道你跟她的未婚夫是对手,却还这样帮你,那……”温悦汐上下打量了一下段蔚予,含笑道:“那她八成是看上了你。” 段蔚予亦是轻笑着捏上温悦汐的鼻子,“你就胡说八道吧,我跟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她那声音我敢肯定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虽然至今还没有见过那位上官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但是她的声音自己的确是很陌生的。 “你没见过她,未必她也没有见过你啊,就像是佟芷婧,在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肯定也在暗中跟踪查探过我们,说不定那位上官小姐以前也悄悄去看过你。” 段蔚予的手转而去捏温悦汐的脸,语气无奈又宠溺,“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喜欢给自己的夫君硬生生牵上爱慕者的。” “谁让我的夫君太出色了呢,让我时刻有一种危机感啊。”温悦汐说话的时候,还故作忧伤地摇了摇头,惹得段蔚予不由失笑。 见段蔚予这样笑着,温悦汐的嘴角也是缓缓勾起,她方才不过是故意玩笑罢了,目的也只是驳段蔚予一笑而已。虽然他嘴上不说,表面看起来也是平平淡淡,若无其事,但是温悦汐却感受得到,进到这里之后,他整个人都绷得有些紧,所以便是拿这些玩笑话让他放松一些。至于那位上官小姐的意图,他们光是在这里猜肯定是猜不着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出现的这两次,倒也的确是帮他们解了围,只是知道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嗯……” 这时旁边的软榻上传来了微弱的声响,温悦汐赶紧快步走上前去,还未等她走近,床上的女孩子霍然睁开眼睛,而就在睁开眼睛的下一刻,她已经猛地起身,整个人做好了防备的姿态,目光中满满都是杀意地盯着朝她走过来的温悦汐。 饶是不止一次遭遇刺客的温悦汐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也是不由骇然,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尽放柔了声音道:“你别误会,我没有要伤害你,我是大夫,给治病的。” 小女孩儿听了她的话之后,目光添了几分懵懂不解,可是那里面的戒备和杀意却并未卸去,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伤口的确都是被包扎好了,她脸上的神情更加不解,好像是在问,为什么要给自己包扎伤口一样。 而此时,段蔚予也是起身走到温悦汐的身边,看着那小女孩儿道:“你在昏倒之前,是被一个石子砸了一下,对吧?那石子是我扔的,就是为了让你假死晕过去。” 也许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儿眼睛里的求生欲太强烈了,让段蔚予感到震撼,所以才冒险出手救了她。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这里是哪里?” 小女孩儿的戒备心很重,虽然段蔚予这样说了,但她还是没有露出一点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一边握紧了拳头,随时防备着,一边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房间里的一切东西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自己这种下等战奴是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难道自己已经离开了虞山?这个念头一起,小女孩的一颗心就是不由得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然而段蔚予的下一句话却是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这里还是虞山,你现在正在佟府的底下密室。” 听到佟府这两个字,小女孩儿明显往后瑟缩了一下。 温悦汐看她这样,心中不由涌上一股酸涩来,虽然眼睛里这般杀意沉重,可到底还是个孩子,那种胆怯害怕的神情还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出来。 温悦汐蹲下来,目光跟她平视,“你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仔细盯着那女孩儿的眼睛,温悦汐略顿了一下,之后轻声道:“我们不是这里的人,昨天刚刚才进到这里来的。” 那女孩儿听了温悦汐这话之后,神情中的防备之色果然消减了很多,“你们也是被他们抓进来的?可是他们只抓孩子不抓大人的。” “我们不是被抓进来的,我们是自己找过来的。”见小女孩儿的态度放松了一些,温悦汐缓缓靠近她。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是个可怕的地方。”小女孩儿不解地看着段蔚予和温悦汐,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主动要来这么可怕的地方,自己想要逃还来不及,他们竟然还自己找过来。 “哪里可怕?”温悦汐的语气很轻,就像是在跟小女孩儿闲聊一样。 可是小女孩儿显然还是很不放心,再一次确认道:“你们真的不是这里的人?” “真的不是,我们是从中原来的,一个叫做昊黎国的地方,你听说过吗?” 小女孩儿摇头,“我没有听说过昊黎,但是我以前听人说起过中原,听说那里富丽繁华,风景也很美。” “那里的景色跟这里的确是不一样。”温悦汐微微点头应着,一边去查看小女孩儿身上的伤口,经过方才她这猛然起身,身上的伤口经过撕扯,原本已经止住的血现在又开始渗出来了。 “伤口又裂开了,”温悦汐微微蹙眉,“你先躺下来,我重新给你上药,你身上的伤不轻,要想快点好起来,就要注意不要乱动,不然伤口反复撕裂,之后就会更麻烦,虽然小孩子的伤口会愈合得快一些,但是你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身上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的。” 温悦汐说完之后抬起头来,不由被震了一下,方才还满脸杀气的女孩子现在竟然哭了,小女孩儿哭一下,落两滴泪这本也是很平常的事情,要换了以往这当然不算什么,可是这个女孩子却不一样,方才她表现出的一切都超出了同龄女孩儿应该有的反应,那么冷酷的、带着浓浓杀气,可是转眼之间就哭了出来,也难怪温悦汐心中会不由地震一下了。 “怎么了?”温悦汐伸手去抹那小女孩儿脸上的泪,小女孩儿却是摇了摇头。 温悦汐也不再多问,安安静静地给她上药,小女孩儿的眼睛不由偷偷瞄向站在一旁的段蔚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蔚予虽然看出来了,却也没打算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小女孩儿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是你救了我是吗?” 段蔚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段蔚予没有想到小女孩儿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稍默了一下,然后才道:“我没想让你为我做什么。” 小女孩儿似乎不太理解段蔚予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一定要有个理由的吗?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你一个瘦小的女孩儿,跟那些男孩子一起厮杀比试,不算公平。” “这里没有公平,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温悦汐不由停下手中上药的动作,看向那女孩儿的脸,这样的话从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口中说出来,诡异又心酸。 “我们的教习,他说我们这一批孩子,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如果不想被别人打死,就要努力练功。” “所以……你原本不是这里的人,是被人给抓过来的?”所以她方才才会问‘你们也是被他们抓进来的’这样的话。 小女孩儿轻轻点头,“我的家在束方,我是被那些人抓过来的。” “你被抓来这里多久了?” 小女孩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有几个月了吧?我没有去数日子,没有时间去想过了多久,每天除了睡觉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练功,我不想死,就只能杀死别的人。” 温悦汐闻言不由和段蔚予对视了一眼,如此说来,这个小女孩儿已经杀死过其他孩子了吗? 温悦汐到底也没有问,只是轻声道:“既然我们已经救了你,就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你应该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先好好睡一下吧。” 小女孩儿在榻上躺下,可是却还是睁大着一双眼睛看着温悦汐,温悦汐被她这般盯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自己要来这地狱一般的地方。 “来这里找一样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 温悦汐点头,“很重要。” 正如温悦汐所说,小女孩儿的确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闭上眼睛之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可是纵然是在睡梦之中,小女孩儿也不甚安稳,眉头不时皱起,一双手也是暗暗握成了拳头。 一直到佟老爷带着属下前来送上饭菜,温悦汐这才把小女孩儿给叫醒了,方才在小女孩儿睡着的时候,温悦汐和段蔚予已经商量过了,既然他们现在住在佟家的密室之中,佟老爷肯定会常来的,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小女孩儿瞒是瞒不住了,还不如索性直接对他说了就是了。 佟老爷初开始见到那小女孩儿的事情,一脸的疑惑不解,这小女孩儿突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短暂的惊疑之后,他自己也先是有些明白了,光是看着小女孩儿脸上脖子上的伤就知道她究竟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了。 “少主去了战奴营?” “你不说我倒还不知道,原来那个地方是战奴营,我倒是好奇,这战奴营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果不介意的,可否跟我仔细说说呢。” “这……这战奴营就是训练挑选侍卫的地方,被选进去的人是战奴,能活着从战奴营出来的人就能成为这里真正的侍卫。” “所以那所有的战奴之中只能选出一个侍卫是吗?” “平常的时候是这样的,不过也有特殊的时候,比如几年前有一次,上官家的小姐上官初容带这一队侍卫出去执行任务,结果损失惨重,带出去的侍卫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那一年从战奴营选出来的侍卫就比往年多了几倍,算是他们的幸运。” “幸运?”段蔚予冷笑一声。 佟家家主佟泰清因为段蔚予的这声冷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瞬间却又恢复如常,“所以,这孩子真的是少主从战奴营带回来的?这……恐怕有些不妥啊,”话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喃喃道:“今天好像就是第三场比试选拔的日子。”说完这话,他不由看向站在温悦汐身边的女孩子,今天这样的日子,如果战奴营少了一个战奴,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敢问少主是如何带出这孩子的?” 段蔚予明白佟泰清的言外之意,“从尸体堆里扒出来的。” 从尸体堆里扒出来的?难怪战奴营那边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看来是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佟泰清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然若真的闹起来,只怕还会节外生枝。不过既然没有惊动其他人,不过是一个战奴,少主想留就留吧,自己没有必要跟他在这种小事发生什么争执。 “原来是这样。” “你方才说的第三场比试,之前已经比过两场了吗?”温悦汐见那佟泰清似乎不打算在多说什么了,便是不由开口问道。 “是的,一般来说,这种比试选拔共有四场,这一场结束之后,就还剩下最后一场了。” 意思这就是说,每一场比试之后,都会死掉一批孩子,温悦汐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的,段蔚予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眼睛却是沉沉看着那佟泰清道:“所以一般一年只选一个侍卫?” “一年选四个,因为他们年纪都还小,所以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训练他们。”正因为如此,他们这里的侍卫才能以一敌百,让对手闻风丧胆,不然那十三国早就联起手来把他们这里给灭掉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凌驾于十三国君主之上的原因了。 第311章 再次出手相助(二更) 一年选出四个孩子,也就是说,像是这样残酷拼杀,他们每三个月就要换一批新的孩子,温悦汐暗暗叹息,怪不得这里的人都这么变态,在这种环境下不变态才怪。 佟泰清显然没有兴趣继续谈这战奴营的事情,他所关心的是夺位之事,这件事对他来说才是重中之重,“少主,属下想着,既然少主已经回来了,那夺回尊主之位是势在必行的,而且这种事情是宜早不宜迟,推迟一日,就多一分先被他们发现的危险。” 段蔚予的态度看起来不甚感兴趣,却也没有冷落佟泰清,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二十天之后就是二公子和上官家小姐成亲的日子,那一天肯定是闹哄哄的,防备最松懈,所以如果我们现在那个时候动手的话就最容易成功,而且到那时,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而少主您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您出现的时候,定会震慑住所有人,属下再事先布置些一些人手,到时候我们肯定能控制住局面。” 听到这里,段蔚予不禁嘲讽一笑,“怪不得当初那个人要选在跟我母妃成亲的日子叛变呢,是啊,谁能想到喜事变丧事呢。”只有在成亲的时候,守卫才会薄弱。 而那佟泰清听道段蔚予这样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搭什么话,只是在一旁低着头候着,片刻之后,终于听得段蔚予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佟泰清闻言面上一喜,又是迅速压住,“那属下这就着手去准备了。” 眼看着佟泰清走出房间去,温悦汐给那小女孩儿盖好毯子,这才转头看向段蔚予,“你真的决定了?” 段蔚予轻轻摇头,“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说罢了,以你的聪明你不会看不出来,不管我答不答应,这件事他都一定会做的,如今我们还有用着他的地方,顺着他说也无妨,且让他折腾去吧。” “也是,这个佟家家主已经沉不住气了,方才你答应他的时候,他脸上那个高兴劲儿,费尽力气让自己的女儿把你从昊黎给引过来,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正如段蔚予所说,现在他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且让他自己去折腾吧,反正到最后吃亏的人也是他。 因为小女孩儿身上还有伤,不能随便下床,所以饭菜便是由绿弗喂给她,段蔚予和温悦汐则是跟许宓他们一起在外面的圆桌上吃饭。 许宓睡了这一觉,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只见她朝着段蔚予和温悦汐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不会是故意弄到我们身边的卧底吧?” 温悦汐含笑道:“想什么呢?这孩子是蔚王殿下凑巧救的,他也只是刚好路过那里,别人哪里会知道他的行踪,还特意设计好这一切呢?那孩子很有戒备心,现在才好了一些,我方才问过她了,她叫慕果,是束方国的人。” “就这样?她的家人呢?她这么小个女孩子,怎么会被人带到了这里来呢?” 温悦汐摇摇头,“那孩子现在还很紧张,慢慢来吧,她自己现在还有些懵呢,这些事情想来也不是她太愿意提起来的事情,等慢慢熟悉了,她自然会说的。”虽然那孩子的态度已经比刚醒来的时候温和多了,但是戒备心还是很重的,很显然,她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们。 许宓闻言,正要点头便是赞同,却听得一旁的段蔚予淡淡开口道:“许姑娘,等会儿我会让绿弗把那孩子抱到你房间去跟你一起睡的,你多照顾她一点,毕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为什么要我……”一句话没说完,许宓瞬间领会这其中的意思,暧昧的眼神在段蔚予和温悦汐的身上扫过,继而拖长了声音道:“知道了。” 却没有人注意到一旁司空禹骤然握紧的筷子,他想自己的确是不该随他们一路来到这里的,这一路上,自己亲眼目睹了他们两个究竟有多恩爱。他自己何尝不想放下,在到达这里之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过,不如就这样回去吧,管他们以后如何呢,自己还是启辰的小侯爷,照样过自己潇洒自如的日子。可是每每,还是放弃要转身回去的想法,就是作贱地想要跟着她,不确定她的病好了,自己就是没有办法真的转身回去。 等她病好了,也许自己就能彻底放下她了,司空禹心中这般暗暗想着。 接下来的几日,段蔚予常常出去,而温悦汐则是专心给那叫慕果的女孩子治伤,倒也不显得无聊,只是许宓生性是个好动的,如今却只能一直呆在这里,慢慢的就有些恹恹的了。 还好司空禹也在,他们两个没事的时候,倒是能在一起好好切磋切磋,不过许宓的功夫跟司空禹比起来差得远了,司空禹只觉跟她打实在是没意思,有的时候就激着绿弗跟他动手。 而在这几日给那女孩子治伤的过程中,温悦汐到底也算是获得了那女孩子的信任,她这才从女孩子的口中得知她被抓来这里的经过。 “慕果说,那日她跟她的父母还有弟弟一起去街市上买东西,正好碰见了几个骑着枣红骏马的人朝着他们这里狂奔而来,街上都是人,他们却径直狂奔,丝毫不管人们来不来得及躲。结果人们四散而逃,慕果被她的父亲拽着躲到一边,可是她的弟弟却没能及时躲开……” 许宓听得很是紧张,忍不住打断温悦汐的话,“那她的弟弟怎么样了?” “死了。”温悦汐低头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被那些人撞死的?” “不是,那些人看到路中间有个孩子,他们停下来了。”温悦汐顿了顿,“他们停下来是打算把那个男孩子带走,孩子的父母当然不愿意,立刻冲出来抢孩子,结果,”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接着道:“结果被那些人给杀了。” “慕果的父母已经死了?”许宓心中一堵。 温悦汐点头,“当场就死了,慕果亲眼看到的。” “那她的弟弟呢?也是当场就死了?” “那些人把她和她弟弟一起带到了这里,战奴营。只不过她弟弟没能活过第一轮的比试,被他的对手给打死了。” 太惨了,悲伤之外,更是难掩愤怒,这些人把人命当做什么,竟然这般儿戏,随意就可以把别人给杀了,还让这些孩子自相残杀,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悦汐,如果……” ‘如果’之后,却再没了下文,温悦汐转头看向许宓,许宓却是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如果段蔚予真的能夺回尊主之位,成为这里的主人,那这一切今后就都不会再发生了,没有什么战奴营,更没有什么自相残杀的比试,只需要让段蔚予废除这些东西就行了。 只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镇魂珠,蔚王殿下未必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不论如何,那个让悦汐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司空禹在一旁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也是沉默了,虽然他是男子,没有许宓那样感性,但是对于这个孩子的遭遇,他也是很是同情,他虽然自幼丧父,但也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长大,以前哪里曾想象得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温悦汐说完之后,他们几个都有些沉默,就在这一片静寂之中,绿弗敏锐地察觉到上面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声响。 看到绿弗这样专注的神情,温悦汐他们也越发安静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而司空禹此时亦是听到了上面的动静,有人在接近密室的入口! 司空禹和绿弗不约而同地起身护在温悦汐和许宓的身前,而许宓见状则是握住温悦汐的手,虽然她的武功不济,但是在关键时候还是能保护悦汐的。 有人进入通道,径直下到了这密室里来,而且脚步匆忙,似乎很急一样,绿弗和司空禹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纤瘦的女子,明眸善睐,冰肌雪颜,当真是一个美人,年纪大约双十,手中持这一把长剑,眼神淡漠如水。 此女子刚一出现,就对着温悦汐他们开口道:“有人向二公子密告了你们的藏身之处,现在二公子已经朝这里过来了,你们赶紧跟我走,没有时间了。”虽然因为着急,这一番话她说得很快,但是却依旧有一种沉稳淡漠的感觉在里头。 而温悦汐也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就是佟芷婧带他们进来的那日,他们躲在马车上听到的那个女子的声音,原来她就是那位上官小姐,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了。 女子的话音落下之后,却没有人动,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的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温悦汐。 只见温悦汐点头道:“那就麻烦上官小姐了。” 上官初容听到温悦汐这样说,眼睛之中稍稍露出诧异之色,却也很快消失无踪,只听得温悦汐又是对绿弗道:“抱上慕果,我们走。” 绿弗正要转身去房间抱那小女孩儿,许宓突然道:“我来抱她吧,绿弗武功比我高多了,抱着孩子她会施展不开。” 许宓这话说得有道理,温悦汐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一行人也便是跟着上官初容一起走出了密道,悄悄地离开了佟府。因为上官初容对这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有守卫巡视,这一切都在上官初容的掌握之中,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佟府,一直往南边的方向去了。 “到了。”上官初容终于停了下来。她把手放在一旁的一块山石上,只见她扭动了山石,一道石门打开,上官初容带着他们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脚下踩着茵茵草地,很是松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向前伸展,直通到一间二层的竹楼前,看到这座竹楼,温悦汐不由惊叹,在这里竟然也能找得到竹子吗? 不过这里真的很美,主楼前的空地上开着各色鲜艳的花朵,亦有蝴蝶在其中蹁跹飞舞,慕果说这里是人间地狱,可是身处在这样一个地方,却好似跟‘地狱’这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进到竹屋之中,上官初容这才转身看向温悦汐他们,“你们先在这里住下吧,这里是只有我才能进来的,其他人不敢擅入,你们暂且可以安心。” “为什么要帮我们?”温悦汐直视着面前的上官初容。 “没有为什么。”上官初容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为什么?这样的回答让温悦汐皱了皱眉头,“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们进到这里来的吗?” “你们被佟芷婧带进来的那日。”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温悦汐当然很想知道这位上官小姐为什么三番四次地帮他们,但是很显然,这位上官小姐的态度很明显,她是不会如实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现在追问她也没什么意义,温悦汐现在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上官小姐肯再帮我们一次的话,能不能告知我夫君,我们的下落,不然我担心他找不到我们。” “我会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你们先在这里呆着吧,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上官初容很快消失在石门之后,许宓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她就是那天在外面说话的人啊,不过她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啊,她不是那什么二公子的未婚妻吗?帮我们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温悦汐摇了摇头,“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帮我们,我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有人把我们的藏身之处告诉了那位二公子,这样的话,我们只怕……”藏不了多久了,若是让那位尊主知道,段蔚予现在就在这虞山之上,他还不得掘地三尺都要把段蔚予给找出来? 经过方才那一番紧张的逃离之后,温悦汐现在整个人有些放空,也不知道段蔚予此刻在哪里,她相信以段蔚予的身手是不会轻易被人抓住的,只是若是他此时回佟府去的话,情况只怕会不妙。 温悦汐正是低头想着,一旁的许宓拉了拉她的衣袖,见温悦汐朝她望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方才是在那位上官小姐面前故意强调了‘我夫君’这三个字吗?” 温悦汐闻言不由曲起手臂,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许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是方才好像的确有些刻意啊,谁让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子,还无缘无故地帮他们这些次,温悦汐也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所以,当段蔚予和那位上官小姐并肩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她此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往这上头想了,因为他们两个脸上的神情好像,细细想来,就连说话的方式、语气都有些相似,所以自己才会忍不住在那上官小姐的面前强调自己和段蔚予的关系,是自己不自信了吗? 见温悦汐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发愣,段蔚予快步上前,轻轻拂过她的头发,“怎么了?” 温悦汐回过神来,朝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方才还一直担心,你回去之后,找不到我们要着急。” 第312章 自愿成亲吗?(一更) 段蔚予闻言转身看向上官初容,“是上官小姐告知我你们在此处。” “今天的事情真是多谢上官小姐,还把自己的房子借给我们住。”温悦汐含笑看着上官初容,口中说着感激的话,但是心里却并非是完全信任面前这个女子的,也许是这个地方让她本能地觉得这里的人全都是不能信任的,所以她心里也是暗暗怀疑,这位上官小姐如此做法,背后是否有别的目的。 对于温悦汐的谢言,上官初容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道:“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段蔚予唤住她,“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自己跟她的未婚夫注定是势不两立的,她究竟是为何不止一次地出手相助?难道连这桩亲事都拴不住上官家的心吗?他们在跟佟家做同样的打算? 上官初容回身看向段蔚予,那双深如幽潭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些什么,顷刻之间却又归于平静,“能让佟家派出佟芷婧千里迢迢从外面带进来的人,你的身份并不难猜。她带你回来并不意外,真正意外的是……” 话说到这里,上官初容突然顿住了,没有再往下说,却是朝着温悦汐的身上看了一眼,温悦汐不明白她这莫名的注视是怎么回事儿,见她不再继续往下说,便是开口追问道:“真正意外的是什么?” “真正让我意外的是,佟芷婧一直引以为傲的利器竟然失败了,早知如此,佟叔叔应该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走这一趟吧?” 佟芷婧引以为傲的利器?温悦汐想,自己应该是猜到这位上官小姐指的是什么了,佟芷婧最擅长的不就是能不动一根手指头,就让男人替她卖命吗? 所以上官小姐的意思是,佟家的家主之所以会让自己的女儿佟芷婧去昊黎引段蔚予过来,其实是想让她用‘美人计’?可是那佟芷婧分明还小,她的父亲竟然做这样的打算,这还是亲生父亲吗? 不过转念一想,在这里,只怕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其实佟家原本是想利用佟芷婧获取段蔚予的信任,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这个时候段蔚予应该已经对佟芷婧无法自拔了,所以他们佟家在扶持段蔚予夺回尊主的位置之后,他们佟家就能一手遮天,彻底凌驾于其他四大家族之上了,毕竟段蔚予在这里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只能依托于他们佟家,到时候他们把段蔚予这个尊主架空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却是计划很美好,现实很残忍,所以目前的状况跟佟家原本计划好的应该差了很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真心想要帮助段蔚予夺回尊主之位吗?或者还是有别的打算? 温悦汐正是这般在心中暗暗思忖着,段蔚予的声音已然在她的身旁响起,“那请问上官小姐,你们上官家又是作何打算的呢?或者我该这样问,你今天这样做,你的家人是否知晓?” 温悦汐闻言亦是抬眸看向上官初容,如果她是在她家人的指示下来做这些事的话,那原因无非就是两种,要么上官家的人的确是忠于原来的尊主,也就是段蔚予的外公,所以才会出手相助;要么,她们上官家的目的就是跟佟家的一样,想要利用段蔚予,得到他们他们想要的…… 然而,上官初容的回答,却否定了温悦汐的这些猜想,“我的家人不知道。” “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的话,就当我是……发疯了吧。”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挺疯狂的,如果让父亲知道的话…… 上官初容离开了,却也留下了一连串的疑问,段蔚予和温悦汐都猜不到她的心思,亦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敌是友。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是说,有人向那位二公子告密,说我们藏在佟府的事情。”进到竹屋之后,温悦汐才这般开口问段蔚予。 “在到这里来之前,我跟那位上官小姐去佟府看过了。闻思远……那位二公子的确是在佟府,佟泰清跟在他身边,到处逛的样子。因为担心被他们发现,所以我并没有靠得太近,所以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件事我会再去弄清楚的。不过我想,这位上官小姐应该不会用这么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们。” “所以是她找到了你,是吗?” 段蔚予点头,眸色沉沉,“这位上官小姐的武功深不可测,佟芷婧跟她比起来怕是差远了。” 温悦汐闻言心中一惊,佟芷婧的武功已经算是上乘,段蔚予身边的那些侍卫,亦是奈何佟芷婧不得,而这位上官小姐的武功竟却还要比佟芷婧高出很多。难怪佟芷婧当初会那么瞧不起自己,在这里只要是个人应该都会武功吧? 然而,让段蔚予心惊的却是上官初容竟然那么快就找到了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旁的人也可以? 还有一点,纵然是有人告密,可是那告密之人又是如何知晓自己是藏在佟府的密室里的?知道自己暂住在佟府的人,除了佟家人,就只有绪家的父子俩了,难道是绪家父子出卖了自己,抑或是佟家出了内鬼? 不管究竟是哪一种,段蔚予现在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查证,这几天里,他一直都在外面到处查探,其实就是为了找到那藏宝图上所示的入口,佟泰清以为自己的手里只有半张藏宝图,自己就肯定会跟他联手,夺回尊主的位置,拿到那另外半张的藏宝图。 他不知道的是,那半张藏宝图已经深深刻在自己脑海之中了,自己完全不需要拿到之前被闻思远偷走的那另外半张的藏宝图。而他之所以暂时跟那佟泰清虚与委蛇,也不过是想借他的力,让他帮自己隐藏行踪。 原本按照段蔚予的设想,他应该很快能找到宝藏的入口,可是已经几天过去了,他几乎踏遍了这里所有的地方,可还是没能找到藏宝图上所示的入口…… 上官初容走出石门之后,先是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确没有人跟着,这才径直朝着东边的方向去了。 一直到夕阳落山,空气渐凉,上官初容才回到了上官家的宅子。 “小姐回来?” 上官初容低低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暗自疑惑,以往自己每次回家的时候,门口的侍卫只是朝自己点头行礼,今日这般开口相问,却是有些奇怪。 纵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上官初容也并未开口说什么,正要继续迈步往前走,那侍卫却是又开了口,“二公子来了,已经在里面等了很久了。” 上官初容闻言在原地默了片刻,这才继续朝大门内走去。 “容儿回来了?”上官家主的脸上堆着笑意,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睛之中满是骄傲,他这女儿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长得漂亮、武艺高强,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这虞山之上,谁不羡慕自己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那佟家的女儿跟自己的女儿比起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父亲、二公子。”上官初容照规矩分别向自己的父亲,还有壬潭远行了礼,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看得上官家主一阵儿担忧,自己这女儿自从定下亲事之后,也从没见她怎么高兴过,虽说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话很少,也不怎么喜欢笑,可这成亲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毕竟是一件大事,二公子也是一个难得的佳婿,要知道佟家那女儿想嫁给二公子还嫁不了呢,可是自己这女儿……心里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对二公子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就算是定亲了也是一样。 可是自己记得,以前的时候,容儿这孩子是很喜欢跟二公子亲近的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就疏远起来了。 上官老爷心里知道,这二公子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该说的话都说遍了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就是为了等自己女儿回来吗?估计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她说的。既然如此,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是不合适,于是就找了借口,起身走了出去,留下上官初容和壬潭远两个人单独呆着。 上官老爷离开之后,气氛就有些尴尬了,壬潭远看着面前微微低头站着的上官初容,不由想起自己刚回来这里的时候,唯一愿意跟自己亲近的人就是她,那个时候她对自己多好啊,不像现在这样,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总是这般低着头,遮掩去目光里的真实情绪,让自己全然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自己跟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他自己也是想不明白。 “别站着了,坐吧。” “谢二公子。” 男子闻言,微滞了一下,“我们很快就成亲了,你不必再这样见外,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必讲这些规矩了。” “是。”上官初容很顺着他的话,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但是你能感觉到这种顺从并非是心甘情愿的恭顺,而是一种默然,无所谓怎么样。 壬潭远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跟之前真的很不一样了,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说你喜欢跟我在一起的,现在,纵然我们就快要成亲了,可我感觉你对我却很疏远。” 上官初容依旧低着头,神情淡漠,“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长大了,自然有长大了的规矩。” “初容,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吗?”尽管在即将要成亲的时候问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所以在问出来之后,他的心里反倒轻松了一些。 “二公子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总归是要成亲的。” 这话里的勉强之意,换做是谁都能听得出,“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内心里并不真的愿意嫁给我是吗?” 上官初容摇了摇头,终于抬起头来跟壬潭远对视,“你会是一个好的夫君,所以我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因为是一个好的夫君,所以嫁也好,不嫁也好,都没所谓是吗?这样的答案不知算好还是不好,壬潭远心中暗自苦笑,应该算是好的吧,在开口问之前,自己就已经设想过她有可能会给自己否定的回答,所以这样的答案并不算最糟糕的不是吗? 壬潭远看着坐在那里眉眼如画的上官初容,心中渐渐也就平静了,不管怎么样,自己跟她都快要成亲了,自己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向她证明,嫁给自己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只是在这之前…… “我听下人说今天你去我那里找过我?”问这话的时候,壬潭远一直在注意着上官初容的神情。 可是上官初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很少能见到她脸上有什么表情的变化,所以当壬潭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上官初容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头道:“是,原本是有些关于婚礼上的事情跟你说,但因为听下人说你有事在忙,我就没有打扰。” “初容,我们两个很快就是夫妻了,不是外人,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我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二公子是说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吗?” 壬潭远的确是怀疑上官初容,今天他收到密报,说段蔚予现在就在虞山之上,而且还藏在佟家的密室之中,结果他急急赶到佟家之后,却是一无所获,佟家那个老狐狸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听到自己提起密报的内容的时候,眼睛里的慌乱是骗不了人的。密报是真的,段蔚予真的来到了这里,并且藏在了佟家的密室之中。 后来他假意离开了佟府,却是在暗中跟踪着佟泰清,果然自己刚一离开,他就朝着后院里的一块假山石去了,自己亲眼看到他进了密道之中,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自己看不到佟泰清当时脸上的神色,不过他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而且脚步匆匆地就离开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而就在佟泰清离开之后,自己才从他方才的位置下到密室里去,进去之后,亦是忍不住惊叹,佟家竟然在地底下弄了一个这么大的密室,而且里面还隔开了很多小的房间,房间里一应器物解释齐全,很明显上头都有人刚用过的痕迹,这就说明这里不久之前还住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壬潭远出了密室之后,又是在佟家呆了一会儿,却发现原来佟泰清也在找人,很显然他也不知道密室之中的人去了哪里,这么一来,人就不是他给弄走的了,他显然事先也不知道消息。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壬潭远首先想到的是有没有可能是自己那里埋了别人的眼线,提前走露了风声,等他回去查的时候,这才从下人那里听说,就在自己离开去佟府之前,上官初容来找过他,没呆一会儿就走了。 而以上官初容的武功,她的确能不露痕迹地偷听到自己跟下属的谈话,而且迅速离开,而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带着段蔚予躲过这里所有的耳目而不被人发现。 所以,在想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就立刻来了上官府,可是上官初容却不在,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也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天黑。 “初容,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我觉得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要瞒着对方。其实,我今天刚收到了一条密报,”他顿了一下,“那个人找回来了。” 第313章 昨日故人(二更) 上官初容闻言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然后才轻声问道:“所以,是真的吗?” 壬潭远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是真的吗?” 上官初容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决,“不希望。” 上官初容这个答案让壬潭远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可是真的不是初容吗?如果不是她,还能有谁能把那段蔚予和他带来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转移走呢? “这件事,二公子告知尊主了吗?” 壬潭远眸光一沉,“还没有,我暂时不打算告诉父亲,除了你之外,我没有跟任何说,所以,初容,这件事请你也暂时保密,我还不希望旁人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初容,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如今这虞山之上有多少人虽然表面上毕恭毕敬,可是心里却十分不服我的父亲,认为我父亲这尊主之位来得不正当,名不正言不顺,如果这个时候名正言顺的那个人出现了,并且被众人知晓,于我们一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怕那好事之人会趁这个时候……犯上作乱。”说到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壬潭远自己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犯上作乱,他的父亲正是如此才坐上尊主的位置的。其实如何去怪别人在心中这么想的,做都已经做了。 上官初容点头道:“请二公子放心,初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壬潭远轻轻叹了一口气,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似乎想起了往事一般,口中喃喃道:“那个人……我跟他在一起呆了十多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到这里来,听说他成亲了,真是很难想象他那样一个人会看上什么样的女子,他那个人其实……” 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壬潭远顿时坐直了身子,看向上官初容道:“本来是想问问你,今天去找我是有什么事的,可是你一直也没回来,这天都晚了,我也该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上官初容也不挽留,起身送了壬潭远出去。 “不必送了,留步吧。对了,你今天是去哪里了?你父亲派很多人去找你,可是都没找到。” “我去东边明湖那里练功去了。” “原来是去了明湖,记得我刚回来那会儿,我们经常一起去那里,你还记得吗?”壬潭远说起这个时候,语气里多了几分眷恋的温柔。 “是。”上官初容低声应了。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就突然就不再去了,我后来又去过好多次,却一次都没有碰到你,后来渐渐的,我也就不去了。” 上官初容没有应声,壬潭远看着她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不由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挽至耳后,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上官初容的头发的时候,上官初容就已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壬潭远的手就这么僵在了空中。 上官初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么微微低着头站着,片刻之后壬潭远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轻声道:“你回去吧,我走了。” 目送壬潭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之上,上官初容这才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只是刚走到门口却被她的父亲给唤住了。 “容儿。” “父亲。”上官初容停下脚步。 “方才……二公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虽然身为父亲问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合适,但容儿跟二公子的事情却是关系到整个上官府的大事,自己不能不过问。 “没说什么,只是我今天去找过二公子,想要商量一些婚礼上的事情,就是之前跟父亲您提过的那些。可是当时二公子在忙,我也就没有打扰,二公子忙完之后,从下人那里听说我去找过他,就来问问我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儿。” “就只是这样?” 上官初容点头,“就是这样。” 这位上官家的家主对自己的女儿从来都很是信任,听到上官初容这样说,他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放柔了声音嘱咐道:“二公子对你到底也是用心,仅仅是因为你去找他,他却不在,就在我们这里等了这么多长时间,就是为了问问你找他是因为何事,这样的用心,有多少男人能做得到?容儿,你自小就聪慧,不会看不出来二公子对你的真心,纵然你性子再冷,二公子到底也是你的未婚夫,不久之后就要成为你的夫君了,你对他也别再这么冷淡了,时间久了,没有男人能受得了的。” 上官初容闻言,眸中却是平添了几分嘲讽之意,“父亲,我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冷淡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而已。二公子受不受得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辈子恐怕是改不了了,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去休息了,今天练功练了许久,有些累了。” “行吧,你回房去休息吧。” 上官初容转身进了房间,随手便是把房门给关上了。 竹楼之中,绿弗把从厨房里找来的干粮摆在桌上,许宓看了不由道:“就只有这些吗?那位上官小姐就这么把我们给扔在了这里,下一次再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难道我们就靠这么一些些的干粮度日啊?” 温悦汐拿起一个饼塞进许宓的口中,“你就知足吧,幸好厨房里还有这些干粮。”其实方才她去厨房看了,除了这些干粮之外,还有一些面和蔬菜之类的,看来那位上官小姐应该时常会在这里小住,不然不会准备这些的。只是他们现在毕竟是不能被人发现的,若是生火做饭,难免有会烟冒出,这样岂不是就等于告诉那位二公子,他们就在这里藏着呢吗? “不过话说,那位上官小姐究竟为什么要救我们啊?要找我们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她却把我们给藏起来,这不是跟自己的未婚夫对着干吗?还是说,其实她跟她的未婚夫关系也不太好?” 温悦汐摇头,“那位上官小姐还真是看不透。” 不过,到了次日一早,上官初容便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吃食,温悦汐看着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不由在心中难道:这个上官小姐看着好似很冷、很难接近,但是心思却非常细腻,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好相处。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我不能一日三餐都过来给你们送吃的,这下面是一些点心和馅饼,中午或者是晚上饿了话,就先吃这些吧,等到明天早上我再来给你们送吃的。” “麻烦你了,上官小姐。”虽然这位上官小姐还是不愿意说出她到底为什么要出手帮忙,但是人家毕竟也是帮了他们这样一个大忙。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是我给你们一个忠告,还是尽快离开得好,这里的人你们斗不过,无论是尊主,还是四大家族,你们都不是对手,所以,尽快离开这里吧。如果你们想通了,就告诉我,我可以带你们离开。” 段蔚予沉声道:“可是我们有非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 上官初容听闻这话,稍稍默然了片刻,然后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说,你们能活着出去的机会非常小,几乎是没可能,就算是躲在这里,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情。” 温悦汐看着面前神色不动的女子,“既然是早晚的事情,那你为何还要帮我们?一旦我们在这里被人发现,岂不是也连累了你?”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上官小姐了,越是看不懂,就越是好奇,这位上官小姐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立场帮他们呢? “你们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上官初容转身走出竹楼,打开石门走了出去,然而就在石门打开的瞬间,上官初容看到外面正站着一个人,她那经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只是须臾之后,她脸上的神情便已经消失,重新换上了惯常的冷淡和默然。 看着面前的女子就这么站着不说话,壬潭远不由缓缓握紧了自己身侧的拳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对站了半晌,终于还是壬潭远先开了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官初容淡声道:“没有为什么。”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全然的冷淡和不在乎。却是看得壬潭远心头一阵压抑,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是等到真正证实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儿的。 “昨天我分明问过你了,我给过你机会了,为什么不说?”而且自己给了她不止一次机会,如果昨天她能照实跟自己说了的话。 这个时候的上官初容却仍是很淡定,“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所以,跟我解除婚约也无所谓,被上官家抛弃也无所谓,被绞杀也无所谓吗?”她这可是重罪,只有死路一条。 一直到这个时候,上官初容才直视着壬潭远的眼睛郑重地道:“我无所谓。”解除婚约也罢,被上官家抛弃也好,被绞杀也没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上官家也起了谋逆的心思?不会的,上官家分明也是乐于把上官初容嫁给自己的,若是他们有谋逆之心,就不会把他们的掌上明珠交给自己。而且自从自己跟初容定亲之后,上官家分明安分了许多。既然跟上官家的态度无关,那也就是说,这全是她自己的意思了…… “难道你……也喜欢上段蔚予了?”他从来都知道段蔚予在女子的眼睛多具有吸引力,难道初容也……可是初容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啊。 壬潭远的拳头越发抽筋,手背上的青筋历历可见,“把门打开。”他的声音阴沉。 上官初容并没有动,似乎还在犹豫什么,这个时候壬潭远心中的火气越发旺盛了几分,“或者你希望我去奏请父亲,带一队侍卫来直接捣毁了这里。” 这些年来,壬潭远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上官初容说过话,上官初容如今听了,心中亦是有些难受,不过也是依言重新打开了石门。 听到外面有声音,段蔚予立刻戒备起来,他仔细听了听,脚步声不止是一个人的,难道那个上官小姐的确是另有目的?她带了什么人过来? 眼看着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段蔚予对绿弗和谷易游使了个眼色,绿弗立刻就护在温悦汐的身前,而谷易游则是和段蔚予一起悄然走向了门口。 站在门内往外看了这么一眼,段蔚予心中顿时蒸腾起各种情绪,一时之间竟是静立不动了,而谷易游见着外面来人是谁,面上也是露出惊讶之色,竟然是闻思远,他找来了。 须臾之后,只见段蔚予迈步走出了竹楼,跟正朝这里走过来的壬潭远迎面相遇。段蔚予一脸的沉然,而壬潭远的神情则是有些恍惚。 “许久不见,思远。” 思远?有多久没有人唤过这个名字了,只是这么突然一唤起,以往的那些回忆竟全都一起从脑海之中涌现了出来,本以为那些早已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竟突然变得如此清晰起来。 往昔如昨,只是故人已非故人。 见面前的男人不开口,段蔚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对,我叫错了,你不是思远,你是这里的二公子,叫什么来着,壬潭远对吧?这是你的真名吧?叫着还真不习惯。” 壬潭远原本的怒火此时也不知究竟幻成了何种情绪,默了半晌都没说话,甚至都没有去看段蔚予。 而这个时候温悦汐他们亦是从竹楼里走了出去,看到这一幕,大家也都是沉默着,似乎没有人敢开口打破目前这难以言喻的气氛。 许久之后,壬潭远终于抬眸看向段蔚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重走你母妃的旧路,不会执着于找到这里,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段蔚予唇畔的笑意越发冷了几分,“怎么?许你从我那里偷走东西,就不许我来讨回我原本的东西吗?” 被段蔚予这么一番嘲讽,壬潭远的面上白了几分,“你早该知道,这里并非是昊黎,你在这里,并不能像在昊黎时那样呼风唤雨,只要我现在唤人过来,你,还有你带来的这些人都要死。” “好,好,我竟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竟是在自己的身边养了一匹狼,我以前还说你的性子有些软,有的时候未免有些妇人之仁,现在看来,我倒是白替你担心了。那些都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吧?演得还真好。原本那半块藏宝图,你偷了也就偷了,毕竟十多年来在我的身边费尽心力演戏,把一场戏演得那样逼真,十多年的辛苦换来一张藏宝图,我原本也是不打算计较了。但是,闻思远,没方才说的那番话可真是叫我心寒,想要我死在这里是吗?那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下,长剑出鞘,段蔚予的长剑径直朝着那壬潭远的喉咙而去,壬潭远反应过来,霎时间闪身躲过,两道身影立刻缠斗在一起。 两人的功力都是极其深厚的,许宓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的,一颗心高高地提到嗓子眼儿了,转眼却看到温悦汐一脸淡定地站在那里,许宓不由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悠闲呢?你不担心啊?” “宓儿啊,你有没有觉得方才他们两个的对话,有点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在拌嘴啊?” 第314章 谁是正义的?(一更) “啊?什么?”许宓诧异地看着温悦汐,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啊,不过,回想一下方才蔚王殿下和那二公子的对话,如果忽略掉其他的不说,但看内容的话,的确有些像是一对有情人闹别扭斗嘴啊。 原本看着这场打斗还有些紧张的许宓,此时也是不由得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逗笑,在温悦汐的耳边轻声道:“悦汐,你可真行,你这话若是被你的夫君蔚王殿下给听到了,也不知会是什么个反应。” 眼看着那两道身影伴随着剑光闪闪,二人出手都没有给对方留有余地,许宓渐渐敛起面前的笑容对温悦汐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啊,看这两个人打得那叫一个认真,刀剑无眼,你也不怕你那王爷夫君受了伤?” 要说一点儿担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通过方才他们二人的那一场对话,温悦汐知道他们倒不至于真的将对方置于死地。如果那个二公子真的想要段蔚予死的话,他就不会一个人过来了,段蔚予心中也肯定明白这个道理,看来这十多年的兄弟情谊,却也没有完全消磨尽。 长剑相抵,声音铿锵,吸引了外面巡视的侍卫们的注意,知道这里面是上官小姐私人的住处,除了上官小姐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那些侍卫就停在外面也不敢进去,但是里面传来的打斗之声却让他们暗生怀疑,这个地方从来就只有上官小姐一个人能进去,那为什么里面会有打斗的声音? “上官小姐在吗?” 这声音自外面传来,壬潭远和段蔚予同时停了下来,眼睛却依旧沉沉地盯着对方,上官初容看了一眼他们二人,正要张口回应外面侍卫的问话,壬潭远却先她开了口,“我跟初容正在切磋武功,你们不要打扰。” 外面侍卫听到是壬潭远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也便离开了,难怪上官小姐从来不允许外人进的地方,有了旁人呢,原来是二公子,人家两个可是过不了多久会要成亲了。 听到那些侍卫离开的声音,段蔚予抬眸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壬潭远,目光沉沉却不说话。 这个时候,温悦汐朝他走了过来,在他的身边站定,眼睛却是看向那壬潭远,“打也打够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吧。”说完也不管段蔚予同不同意,拉着他的手转身就是往竹楼里走去。 那壬潭远在原地站了片刻,倒也迈开脚步跟上了他们,上官初容看着壬潭远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愣神了片刻之后,亦是跟上前去。 壬潭远进去之后,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这就是她时常过来小住的竹楼,自己跟她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这却是他第一次来到她的竹屋之中,想到这里,心底里又是一阵酸涩往上涌,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允许进到她的竹楼呢? 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却没有人开口,这件事的主角是段蔚予和那壬潭远,其他人自是不好开口的,只是这两位却也是僵持着一般,谁都不先开口说话。 温悦汐的目光在他们两个的脸上淡淡扫过,最后目光落在那壬潭远的身上,“方才,二公子为何不直接告诉外面的那些侍卫,我们在这里?” 壬潭远闻言抬眸看向温悦汐,“你是……蔚王妃?”方才这女子牵了段蔚予的手是吧?以前自己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顶不喜欢女人接近他,所以,这个女子肯定就是他的王妃无疑了。他那样的性子,除非他自己喜欢,否则谁强塞给他都没用,他大约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子,只是她的年纪看起来……有些小啊,不像是他会喜欢的样子。 温悦汐微微点头,同时淡淡笑着道:“久仰大名。” 壬潭远闻言,面上不由微微一滞,原来段蔚予是跟她提过自己的,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二公子方才没有向那些侍卫说出我们在这里的事实,是为什么呢?”温悦汐依旧追问着。 壬潭远闻言看了一眼段蔚予,“在被人发现之前,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段蔚予冷冷一笑,“这么害怕我在这里吗?”这些日子,他多少也算是弄明白了一些这里的形势,这四大家族全都是各有心思,谁都不服上头的尊主,这位二公子现在亦是跟走在半空中的绳索上无异,保不齐哪天就摔下来了,而自己的出现,显然加快了这一天的到来。 壬潭远听得出段蔚予声音里的讽刺之意,“是佟芷婧把你从昊黎国带过来的是吧?你以为他们佟家是真心想要帮你吗?不过是想要借着的名头,好让他们佟家一手执掌这里的,他们一定向你表达过忠心,说只有你是我们主子之类的话,可是这些话有几分是真的呢?你也是在皇室之中长大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不用我一一说给你听了吧?” “我当然知道他们佟家有另外的心思,只是他们想要利用我,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他们呢?诚然,以我一人之力,断不能把你和你的父亲怎么样,可是四大家族之中,有的是想要你父亲跌下尊主位置的人,我们可以各取所需不是吗?” 壬潭远听闻段蔚予这话,面上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眼神也比方才凌厉了一些,“所以你是非要挑起这场争端不可了?” 段蔚予的亦是目光沉冷地看着壬潭远,声音似冬日冷风的利刃刮过,“我挑起?我只是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父亲现在坐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难道还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话说到这里,段蔚予冷笑一声,“想当年,你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时常跟我母妃见面,那时候你竟然能掩饰得丝毫不露痕迹,现在想起来可真叫人后怕。你父亲竟也舍得让你跟在我的身边做一个侍卫,果然比起儿子来还是藏宝图比较重要吗?” 段蔚予的这番话可谓是句句带刺,壬潭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至于段蔚予的话音落下之后,他许久都没有说话,温悦汐只看到他搁在桌边上的拳头越发握紧了起来,心中不由暗道:该不会这又要打起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壬潭远沉声开了口,“是,我父亲这尊主的位置是从你外公的手里抢来的,可是你以为你外公是什么好人吗?你母妃只告诉你,是我的父亲在跟她成亲的当日造反,亲手杀死了你的外公,可是我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过没有?” 段蔚予闻言稍稍一愣,这个他还真没有想过,谋逆造反无非就是觊觎别人的权位,可是如今听闻思远这么说来,难道他父亲造反是有正当的理由的? “当年你的母妃在壬府之中见了我父亲一面,不日之后,我父亲就被你的外公叫去了他的住处灿缈宫,说的自然就是成亲一事,可是那时我父亲已经有了自己喜爱的女子。你的外公只有你母妃一个女儿,自小掌上明珠一样地宠着,你母妃看上了我的父亲,自然允不得他说出一个‘不’字,于是你的外公便以那女子全家的性命想要挟,胁迫我的父亲一定要迎娶你的母妃,而且从此不再见那女子。我父亲没有法子,只得点头答应。可是谁料到,你外公竟然出尔反尔,悄悄派人去暗杀了那女子的全家。我父亲得知这件事之后,自然万分气愤,这才设计了在婚宴当天杀了你外公报仇的事情。” 壬潭远说这些的时候,段蔚予面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坐在他身边的温悦汐能感受得到他情绪的波动,而壬潭远说的这些同样让她也很有些意外。 谁能想得到在当年那场造反夺位的背后竟还有这样的隐情?很显然,这些事情段蔚予的母妃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的。 其他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惊讶,但是上官初容却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温悦汐猜想着,这些事情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壬潭远眼睛直视着段蔚予,“你外公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正义,而你也没有立场在这里指责我。” “那个女人还活着对吧?”段蔚予突然开口,“你刚刚说的,你父亲喜欢的那个女人,她现在应该还活着,是吧?”他方才提起那个女人的时候,语气明显不一样,显然是跟他很亲近的人。 “是,她还活着,是我的母亲。” “从我母妃跟你父亲订婚,一直到他造反夺位,这中间隔了多少时候?” “一个多月。” 段蔚予冷笑,“一个多月?你父亲可真有本事,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谋划好一切,招兵买马,造反成功,当时那四大家族的人都死了吗?这里的侍卫个个都是那么强,竟然会让你父亲造反成功?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些别的猫腻吗?” 壬潭远一滞,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外公是不道义,可你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对,是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正常人,这样的地方真不该存在于世,早毁了早好,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毁了多少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段蔚予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上官初容一双眼睛霎时明亮了起来。 壬潭远闻言略顿了顿,“如果这个地方不存在了,那西域十三国定会大乱,到时候受苦的人就不止现在这些了。” 段蔚予嘴角笑容讽刺,“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残忍找借口而已,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竟会变成这样的人,你们这里的战奴营每年要死多少孩子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可你竟然还认为这是合理的?”他终究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闻思远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这里的二公子,一个跟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壬潭远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所以说到底你还是要尊主的位置是不是?” “我并非一定要尊主的位置,只要你们拿另外一样东西来换,我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 “什么东西?” “镇魂珠。” 听到这三个字,壬潭远的心中不由一颤,“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我应该是不必告诉你的吧?你不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吗?只要你把镇魂珠交给我,我们立刻就离开这里,我可以跟你保证。” 壬潭远看着面前的段蔚予,所以说,他这次来这里,不是为了夺回尊主的位置,而是为了镇魂珠?也是,以前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跟自己说过,他对他母妃说的那个地方并不感兴趣。 可是,镇魂珠…… “镇魂珠这东西,我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也许它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让我如何能找来给你。” “可是据我所知,镇魂珠正是在那藏宝图所示的地点之中。”段蔚予略顿了一下,“藏宝图你应该不陌生吧?你之前不是从我们那里偷走了一半吗?后来,你又回去找过另外一半对吧?只可惜你没找到。” 当时自己还想着也许不是闻思远,他的武功应该达不到那样的境地,可是在真的来到这里之后,段蔚予明白,这里是一个以武功论高低贵贱的地方,闻思远作为尊主的儿子,二公子,武功定然不能太低的,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快速提高他的武艺的,但是方才自己跟他交手的时候,的确感受到了他武功的精进,确实不可同日而语了。 提到藏宝图,壬潭远似乎有些回避,“所以,你想要的只是镇魂珠?” “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能帮我找我镇魂珠,我会立刻离开这里。” “好,你让我考虑一下。” 壬潭远说完,便是起身朝外面走去,上官初容见状,亦是起身随他一起走了出去,只是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就连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前面的壬潭远已经停下来了,可是她还是兀自走着,壬潭远见状心中不由起了怀疑,“初容。” 被壬潭远这么一唤,上官初容回过神来,抬眸看着壬潭远,“二公子。” “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他们为什么会在你的竹楼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进到虞山来的?是不是……那天佟芷婧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当时就知道他们在佟家的那辆马车上躲着是不是?”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那天她会突然出现说找自己有事,打断了自己跟佟芷婧的对话,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已经知道段蔚予他们这些人被佟芷婧带到虞山上来了。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她知道了为什么却不跟自己说?自己不是她的未婚夫吗?他们两个可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成亲了啊,母亲现在正忙着准备婚礼呢?可是为什么她却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好像自己于她而言,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上官初容没有直接回答壬潭远的话,而是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无论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我都接受。” “我现在问的是,你是什么知道知道他们来的这里,是如何知道的,这很难回答吗?” 上官初容皱了皱眉头,看得壬潭远心中一阵压抑,纵然是皱眉头这样不开心的表情,自己也很久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变成这样了呢? 片刻之后,上官初容终于开口回答了他的问话,“我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在山脚下碰见过他们。” 第315章 毁掉这里!(二更) 其实那天晚上她在遇到佟芷婧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她对佟芷婧太了解了,当时佟芷婧明显是隐瞒了什么事情,而是恰好出现在那里这一点也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佟芷婧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殊不知,没多久自己就又悄悄潜回去了,当时就看到了那些人,而那个男人手中拿着的长剑自己是认得的,之前自己曾经偶然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那把长剑的图样,也听父亲跟自己说过那把剑的来历,所以她当时就已经猜出了段蔚予的身份,也猜到了佟芷婧要带他们进虞山的用意。 正如方才壬潭远所说,那天她的确是知道那几个人是躲在佟府的马车里的,所以才会现身帮他们解围。 “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所以你之所以知道我会去佟府找人,就是因为在我那里听到了我跟下人的谈话是不是?” 上官初容点头,“是。” 她肯定的回答却是让壬潭远胸中一阵滞闷,就在昨天晚上,自己去试探她的时候,她还全然否认。虽然自己很愿意相信她,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怀疑,所以今天才来跟踪了她,结果没有想到,她真的把段蔚予藏在了这里。是啊,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呢?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她独处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包括自己,可就是这样她绝对不容许别人踏入的领地,她却是让段蔚予他们住了进来。 “我想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难道上官家还不满足吗?不久之后,上官初容就会嫁给自己,而上官家在四大家族中的地位也肯定会跟之前不一样了,上官家有什么理由有这样做? 上官初容闻言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父亲全然不知情,请二公子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只治我一个人的罪就好了。” 壬潭远无奈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就算是请他治罪的时候也还是这般平静,好似什么事情都不能激起她的心绪一般,就是这样万事淡漠的她,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给自己找麻烦呢?这太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了,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到现在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壬潭远细细盯着上官初容的神情,接下来的这句话问得却是小心翼翼,“难道你喜欢上段蔚予了吗?” 上官初容听了这话,抬眸淡淡看了壬潭远一眼,“我只是觉得或许他来到这里并不算一件坏事,也许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会是好事?” 上官初容摇了摇头,却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反正人是我带到这里藏起来的,二公子你若是想要禀报给尊主治我的罪的话,我也没话说。不过我觉得二公子或许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方才他的提议,若是拿镇魂珠来交换的话,会免去许多麻烦,毕竟现在佟家、绪家,和壬家都不是那么安分。至于我们上官家,有了这桩婚事,我父亲是不会再轻举妄动了的。” 壬潭远不想听到她提起这桩婚事的时候如此全然不在乎的语气,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似的,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喜欢她,原以为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时光倒流回我刚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至少不会用现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打开石门,上官初容送了壬潭远出去,壬潭远转身看向她,“你现在回家去吗?我送你回去。” 上官初容却是摇头,“我现在还不打算回去。” 壬潭远皱眉,“你还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般质问的语气让上官初容微微皱了皱眉头,可是她却只是轻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嘱咐他们,二公子请慢走。” 说完这些时候,上官初容又转身走了回去,壬潭远看着面前的石门缓缓合上,感觉这石门就像是上官初容的心门一般,总是这样把他关在外面。 见着上官初容走了回来,温悦汐起身看着她问道:“怎么样?那二公子没有为难你吧?” 上官初容摇了摇头,“我跟他毕竟是有些交情的,他不会为难我。” 有些交情?温悦汐心道:何止是有些交情,那个二公子分明是深爱着你的。光是看这位二公子盯着上官小姐看的眼神就知道,那般神情专注,柔肠百转。只是上官小姐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冷淡,他们二人都快要成亲了,而这位上官小姐却只是用‘有些交情’这样的话来形容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自己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好多问的,只道:“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上官初容摇了摇头,然后才是开口道:“你们想要镇魂珠,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算真的拿到了镇魂珠,他们也不会把镇魂珠给你们的。” “为什么?”许宓不由急声问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拿到镇魂珠,如果没有镇魂珠,什么尊主的位置有什么用? “因为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拿到藏宝图,为的也是镇魂珠。” “他们?是指的二公子他们吗?”温悦汐惊讶,宝藏有那么多,他们为什么也一定要镇魂珠? 上官初容微微点头,“是的,当初尊主之所以让二公子去到昊黎,潜伏在……蔚王殿下的身边,其实为的就是那镇魂珠。” “难道镇魂珠对他们而言比尊主的位置更重要?” “你们没有感到奇怪吗?为什么这里只见二公子,却始终没有人提起大公子?” 上官初容突然提起这大公子,必然事出有因,温悦汐看着她问道:“你是说镇魂珠跟大公子有关?难道他也……?”也跟自己一样,需要镇魂珠? “大公子自出生的时候就心脉不足,大夫说,以大公子的状况别说是练武,就连平常跑跑跳跳的动作都不能做,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危及性命。在这里,不能习武的人无疑就是废人,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给大公子治病的大夫还说,大公子这样的病无法医治,只怕是活不过二十岁。尊主不信那大夫的话,从大公子出生开始,找了无数个大夫给大公子看病,可是每一个大夫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活不过二十岁。所以……” 段蔚予明白了上官初容的意思,“所以他就想到了镇魂珠,只要有镇魂珠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办法医治自己的儿子,而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二十岁之前死去。想要拿到镇魂珠,就必须先拿到藏宝图,而他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就是他自己的二儿子,之后他的二儿子便以闻思远的身份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成为了我的贴身侍卫,这才有机会拿到被我母亲带出去的藏宝图。不过,只可惜,他拿到的只是一般的藏宝图。” 上官初容点头,“所以我说,就算拿到了镇魂珠,他们也绝对不会给你们的。如果你们想要得到镇魂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夺回尊主的位置。” 温悦汐闻言有些奇怪地看着上官初容,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她来给他们送早饭的时候还跟他们说,早点离开这里,可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说出要段蔚予夺回尊主之位这样的话来了?就在段蔚予和那位二公子打了一场之后,她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所以这也是你们上官家的意思吗?”段蔚予暗自思忖,难道这位上官小姐这般帮着自己,也是上官家授意的? 上官初容闻言,知道段蔚予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低头想了想,她才复又抬起头来看着段蔚予,“我想知道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你说,你认为这里是不该存在于世的,是认真的吗?” 温悦汐注意到此时的上官初容跟之前一直冷淡漠然的她明显有了很大的不同,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整个人亦是多了几分神采。 “自然是认真的,这样的地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所以,你来做尊主,亲手毁掉这个地方,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以后就再也没有死去的孩子了,也没有行尸走肉一般、双手沾满血腥的侍卫,西域十三国的民众再不用战战兢兢,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上官初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光芒亮得迫人,温悦汐丝毫不怀疑她说这些话的真实性,所以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要出手帮段蔚予救出慕果这孩子的原因,她虽然身处四大家族,是高高在上的上官家的小姐,但是她显然亦是极其不赞同这里的一切。 见段蔚予沉默不语,上官初容担心他会有顾虑一般,接着道:“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倾尽全力帮你,佟家有野心,能成为你的助力,而上官家那里我也可以安排。等到事成之后,你也可以顺利得到你想要的镇魂珠,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可是,我如何能完全信任呢?要知道,你可是那位二公子的未婚妻,将来会是这个地方的女主人,你如何能让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们?” “如果我想要害你们的话,现在只要把你们的行踪宣扬出去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帮助你们,取得你们的信任。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答应坐上尊主的位置上,毁了这里,我就能帮你夺回尊主的位置,这样也就没有人能跟你抢镇魂珠了。” 段蔚予凝眸沉思了片刻,之后抬眸看着上官初容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拿到镇魂珠,我就帮你毁掉这里。” 有一点上官初容没有说错,只要那个男人还坐在尊主的位置上,手里还有那么大的权利,自己就不可能拿到镇魂珠。光是凭着他能狠下心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千万里之遥的昊黎,就足以可见那男人有多想拿到镇魂珠挽留自己大儿子的性命,所以如果镇魂珠真的出现了,他必然不会放过,而这里是他的地盘,自己能争得过他吗?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让他没有机会跟自己抢。他儿子的性命与他而言十分重要,而悦汐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绝不能失去的存在,如果非要这样做才能拿到镇魂珠的话,那自己绝不会犹豫。 得到段蔚予肯定的回答,上官初容面上露出一抹笑容,温悦汐不由惊了一下,原来那么冰冰冷冷的上官小姐也是会笑的,她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这样美的女子应该常笑的。 虽然段蔚予点头答应了,可是上官初容却仍是有些不放心,“请恕我冒昧,我需要你发誓,等到事成之后,绝对不会违背我们两个的约定,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世人都有贪恋之心,若是自己真的帮他夺回了尊主的位置,而他却舍不下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毁信于自己,那时自己又该如何?只有现下先让他发个毒誓了。 段蔚予笑了笑,“看来上官小姐是担心我真的看上那尊主的位置啊,放心,我可没那么变态,喜欢呆在这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说着,他缓缓握住了温悦汐的手,“若不是为了悦汐,我一辈子也不会踏足这里。不过,我也理解你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好,我可以发誓。”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段蔚予在此发誓,待我夺回尊主之位之日,定会彻底毁掉这里,再不教这地狱一般的地方存在于世。若是有违誓言,就让我段蔚予不得好死,死后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听到段蔚予发这样的毒誓,上官初容放了心,又是开口道:“既然王爷已经发了毒誓,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上官初容也向天发誓,我会尽我全力,保住今日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并且帮助蔚王殿下夺回尊主之位,若是有违此誓言,也让我不得好死,死后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其实不必上官初容发誓,温悦汐也是相信她的,因为方才她眼睛里的那种神采,让她知道,她是真的想要毁掉这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上官初容整天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容,想来她也是非常不喜欢这里,那天在战奴营,她之所以会出手相助,也是因为她不想看着慕果这个小女孩儿死去吧? 虽然她看起来很冰冷,但是心底却是好的,原来这个地方并不全是像佟芷婧那样的变态,还有上官初容这样心怀善意的人。 “佟泰清的计划是在你跟闻思远……”段蔚予顿了一下,“抱歉,我还是习惯叫他闻思远。” 上官初容微微摇头,“你怎么习惯怎么叫吧,继续说。” “他的计划说,在你跟闻思远成亲的当日动手。” 上官初容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起来,的确是那天最合适,成亲的当日,守备免不了要松懈,是动手的好时机。” 温悦汐观察了一下上官初容的神色,这才轻声道:“可是毕竟是你成亲的日子,选在那一天,好吗?”那个二公子明显是喜欢她的,可是这位上官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也是看不出她对那位二公子究竟是什么感情,她就没有一点点喜欢那个男人吗? 上官初容稍沉默了片刻,继而摇了摇头,“没关系,就选在那日吧,佟家的人想必已经做好准备了。” 第316章 悔婚(一更) 上官初容的心中显然已经有了主意,在讨论计划的时候,她的双眼灼灼发亮,一改平日里的沉闷与淡漠,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方才露出一个年轻女子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跟之前一样,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 “现在麻烦的是,如果佟家知道是我把你们给带到这里来的,肯定会怀疑我们上官家也参与了此事,他对你们就不会那么信任了,或许还会临阵倒戈。”佟泰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自然不会相信佟家是真的出于对前任尊主的忠心所以才出手帮助段蔚予的。 四大家族各有野心,但要论野心最大的定然是非佟家莫属了,要不然佟泰清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千里之遥,去到昊黎,把段蔚予给引到这里来。 温悦汐暗暗点头,这一点倒是真的很有可能,那佟家父女若是知道上官家跟这件事也有牵连,权衡之下,他未必就不会倒戈,到那时他们就十分被动了。 “不如,我们来做一场戏吧。”上官初容经过一番思量之后,突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 …… 事情暂时商议得差不多了,上官初容起身准备要离开,转眼间却是看到了坐在许宓身边的小女孩儿,目光稍稍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走出竹屋的上官初容心内一片轻松,还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她想,这应该是她有生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上官初容离开之后,许宓这才感叹道:“这位上官小姐可真不是一般人,要是我,就肯定做不到像她这样。” “她大概是讨厌极了这个地方,这个竹楼大约就是她回避这个地方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时常来这里小住,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大概是因为她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内心的安宁。温悦汐想,这位上官小姐估计一直过得都不开心。 “可是我觉得那位二公子好像挺喜欢她的啊。”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很不一样。 所以,那位二公子要悲催了,温悦汐心中暗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段蔚予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镇魂珠。 只见段蔚予站起身来,对谷易游道:“你留在这里保护好王妃,我去佟家走一趟。”现在的情况下,他们需要佟家的支持,所以这件事也得给佟家一个解释,不然真的会像上官初容说的那样,盟友变敌人。虽然变成对手是早晚的事情,但是目前还不是跟佟家分道扬镳的时候。 段蔚予离开之后,径直去了佟府,至于具体的说辞,他在到达佟府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原也是上官初容的主意,若是要让佟家相信上官家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就只有让他们以为这是上官初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上官初容亦是会配合这个谎言。 夜幕降临,段蔚予和温悦汐在竹屋的二楼歇下,这里到底是比佟府的地下那暗无天日的密室要好上许多的。沉沉的夜幕之中,一道暗色的身影闪过,快得像是一阵风,瞬间已是了无踪迹。 隔着窗子,段蔚予和温悦汐的声音从竹屋里面传来。 “我们这样利用那位上官小姐真的好吗?”是温悦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些不忍。 “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必须拿到镇魂石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段蔚予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接着就听到温悦汐嗔怪的声音传来,“你啊,怎么走到哪里都这么招蜂引蝶呢?我是真没想到像上官初容那样冷冰冰的女子竟也会喜欢上你,她明明就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你理会她做什么,不过是利用而已,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若不是她于我们有用,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段蔚予的声音冰冷且残忍。 隐在窗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仿佛连一只虫子都没有惊动。 可就是那身影离开之后,段蔚予起身走到窗前,静默了片刻,之后转身对温悦汐道:“人已经走了。” “佟芷婧和她的父亲会相信吗?”感觉那个佟家的家主似乎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不知道这样究竟能不能骗得了他。 段蔚予伸手把温悦汐给揽入怀中,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这才悠然开口道:“他们父女两个都有强大的野心,而这种野心多多少少会影响他们的判断,他们会去相信他们心里愿意去相信的。”从佟芷婧千里迢迢跑去昊黎找上自己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佟家一定是做足了准备,在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想功亏一篑,或许心里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但是对于权利的渴望会让他们忽视掉这点怀疑。 那黑影离开竹楼之后,果真一路进了佟府,夜色暗沉,佟府阔大的书房之中却是灯火通明,听到外面有声响,佟泰清跟自己的女儿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回禀主子,属下刚刚从竹楼那边回来,情况属实。” 这身穿夜行人的男人便是把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的对话又是跟佟泰清和佟芷婧复述了一遍,一字不落。 “属下担心被他们发现,听到这些之后,就回来向主子回禀了。” “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 待那人出去之后,佟泰清皱起眉头,陷入沉思,难道上官家的那丫头真的喜欢上段蔚予了? 今天可真是让人惊心动魄的一天,二公子突然来到佟府,很明显就是来找人的,想来是有人告诉了他,段蔚予他们藏在自己府上的事情,暂且先不论究竟是谁告的密,让他心中一惊的是,段蔚予他们竟都不在地下的密室之中了。 他还在想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段蔚予便是回来佟府找到自己,说是上官家的丫头上官初容把他们几个一起带到竹楼里去了,至于原因,虽然段蔚予说得含含糊糊,但是他也隐约听得出来段蔚予话里的意思,上官家的那个丫头竟然看上了段蔚予。 佟泰清听了之后,当然是不信,再用不了多久,上官初容就要跟二公子成亲了,到时候她在这虞山之上的地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她犯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吗? 可是后来再一想,上官初容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段蔚予他们出手相助,难道上官家也有意利用段蔚予插一脚?可是这也说不通,因为对于现在的上官家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上官初容嫁给二公子对于他们上官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佟泰清想了整整一天还是搞不清段蔚予跟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所以才让自己的属下去竹楼那里打探,结果就听到了段蔚予他们夫妻两个这样的对话。 “婧儿,你以为呢?段蔚予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上官初容出手相助的理由就是这样?上官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的佟芷婧面上仍是带着面纱,不过在吃了温悦汐的解药之后,她已经好多了,只是一时还没有办法完全恢复以前的样子,对于佟芷婧这样重视自己的容貌的人来说,断不会顶着这张仍有缺陷的脸现于人前,所以此时还是没有把面纱给摘掉。 听到自己的父亲这样问,佟芷婧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我觉得段蔚予的话倒不像是假的,也不知道那个温悦汐是对他下了什么蛊了,他对他的这个王妃简直是死心塌地,当初我在昊黎的时候,也曾想过办法……” 她去昊黎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把段蔚予给引到虞山上来,进到昊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接近段蔚予,所以在真正出现在段蔚予面前的时候,她也打听了很多,知道他对那个升平郡主百般宠爱。所以就刻意模仿了温悦汐,听说当初那位升平郡主就是靠可怜博取了段蔚予的同情,住进了蔚王府,两个人这才慢慢生出了感情。 可是谁料想,她的第一步计划就失败了,段蔚予根本就没有要把她留在蔚王府的目的,好不容易利用了他的贴身侍卫,在蔚王府里留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就被他给赶走了。 这件事对于佟芷婧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在这之前,她在男人面前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所以她才会把怒气发泄在温悦汐的身上。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肯定段蔚予不会真的喜欢上官初容,而这种心情也有较劲的意思。她自己在段蔚予身上无功而返,丢了面子,自然也希望上官初容没有一个好的结果。更关键的是,她曾经在段蔚予身上下过功夫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可是上官初容这事儿却是瞒不住的。 自她出生开始,上官初容就一直压制着她,所有人都拿自己跟她比较,而她又比自己年长,自己在后面一直追得很辛苦,就连自己的父亲时常都会说上官初容几岁的时候能如何如何,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怎么样怎么样,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是活在上官初容的阴影底下,任自己再怎么追赶,永远都只能被她远远地甩在背后。 而这一次,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可以凌然蔑视上官初容的机会,终于可以轮到自己来嘲笑蔑视她了,纵然她再怎么出色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喜欢的男人看不上。 佟泰清心中还是有些疑虑,“会不会是上官家在背后搞什么鬼?” 佟芷婧却是摇头道:“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上官初容跟二公子订了亲之后,他们上官家一直都很安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他们没有道理帮段蔚予,因为他们就算帮了段蔚予,他们上官家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而且您难道没看出来吗?上官初容对二公子一直都很冷淡,就算他们二人定亲了之后,也是如此,我看上官初容并不喜欢二公子。像上官初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段蔚予,怎么会多管闲事,出手帮他呢?” 佟泰清听了自己女儿的话之后,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上官家的那个女儿打小性子就冷,对什么事儿都是淡淡的,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能让她出手相助,若说是因为她看上了段蔚予这个理由,还真是有些可信。 “这件事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这是上官初容一厢情愿的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段蔚予还有上官家有别的打算,那我们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一下之前的计划了。”若是上官家也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了,那他们佟家还能得到多少好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还不如…… 想到这里,佟泰清的眼神之中闪过精厉之色,然后才对佟芷婧道:“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回房去休息吧。” 佟芷婧起身之后,脚步轻快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看上官初容的笑话,她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勾起笑容,能看上官初容出丑,乃是最让她高兴的大事,与其说她真的相信上官初容是喜欢上了段蔚予,不如说她心里是这样期望的,而人总是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成真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开心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 “父亲,我们的探子回禀,昨天上官初容回去上官府之后,跟她的父母大吵了一架,今天一早就去了竹楼,原因是,她不想嫁给二公子,要退婚呢。” 佟泰清闻言略微放了心,看来段蔚予说的是真的,上官初容跟二公子订婚也有些日子了,纵然她心里不愿意,可是以前也没有表现出来过,现在婚期临近却突然跟她的父母争吵,不是因为段蔚予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样才好呢,这虞山上越乱越好,越是乱,留给我们动手的机会就越多。” 上官家本来是瞒着这件事的,毕竟上官初容和二公子的婚期就快要到了,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家女儿不愿出嫁的消息传出去,真的惹恼了尊主,也是一场祸事,虽然尊主的势力大不如前,但是他们上官家也不适宜跟尊主翻脸,其他四大家族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虽然四大家族不服这尊主,这尊主却还稳坐在位置上的原因之一,四大家族又何尝不是相互制约呢?任是哪一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三家蚕食。 所以尽管上官家这么瞒着,可是消息还是泄露了出来,这其中当然是不乏佟家父女的功劳。 而上官初容本也没打算瞒着这件事,她本来就是故意让佟家的人知道的,也猜得到,佟家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四处散播,不过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上官小姐,尊主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上官初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当下也就跟随那侍女去了灿缈宫。灿缈宫正是尊主所居之处,平常若无召见,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这里机关重重,断不敢乱闯。 “夫人,上官小姐到了。” “快让她进来。”里面传来轻柔温和的女声,正是尊主夫人,也就是壬潭远母亲的声音。 第317章 讨厌你的血腥(二更) 身着轻软纱衣的侍女为上官初容撩起纱帐,上官初容缓步上前,冲着坐在榻上的尊主夫人抱拳行了礼,“初容见过夫人。” “不用这般见外,用不了几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这样拘束,来,过来我这里坐。”坐在榻上的妇人笑得很是温柔,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纵然是上官初容这样性子冷的人,也是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上前在妇人的身边坐了下来。关于上辈子的纠葛,她也听自己的父亲提起过,这个女人可以算是当初那件事的开端,这么多年来,她嫁给尊主,也不知回想当初那件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可曾后悔过?应该是不后悔的吧,毕竟尊主对夫人很好,两个人一直都很恩爱,至少在自己看来是这样。 “来,尝一尝,这是今日从外面刚送过来的鲜果,味道很不错。” 尊主夫人这般亲切招待,可是上官初容的心中却是很清楚,她今日究竟为什么叫自己过来,无非就是为了外面传言的那件事。 也许是因为这位尊主夫人心中有顾虑,不知该怎么开口合适,一直都在跟上官初容闲聊寒暄,上官初容心中本就有数,她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尊主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尴尬。 终于,尊主夫人状似无意地问道:“马上就要成亲了,心里紧张吗?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成亲之前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把自己搞得心神不宁,其实都是自找烦恼。初容,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心思沉稳,有自己的主意,但是有的事情,女孩子太有主意了也不好,容易钻牛角尖。” 上官初容知道尊主夫人这言外之意是指什么,当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初容谨遵夫人教诲。” 那尊主夫人闻言脸上露出笑意来,伸手覆在上官初容的手背上,“你这孩子打小就出色,比起那些男孩子也丝毫不差,尊主也屡次在我面前夸过你,但这都不是我们选定你成为我们儿媳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潭远他喜欢你,这桩婚事,是他自己求来的。”说到这里,尊主夫人又是笑了笑,“其实那孩子的心事我哪里能看不出来呢?他早就喜欢你了,只是羞于说出口。你多体谅一点,潭远那孩子是个木讷不会说话的,可是他对你的心却是真的。人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番话停在耳中,上官初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跟方才一样,也只是微微点头,沉默不语。这尊主夫人实在看不透她是什么想法,只能柔和了态度规劝着她,半晌见上官初容都没有回一句话,尊主夫人也是累了,只道:“也是难为你了,一直听我在这里唠叨,我倒是很高兴,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仔细听过我说话了。” 这偌大的灿缈宫要说静起来,那也真是安静得吓人,自从自己住进这里之后,能见外人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出来,丈夫、儿子,他们全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幸好自己还有纪儿,只是纪儿天生心脉不足,自己也不敢跟他说太多,唯恐引起他心绪的波动。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得时时处处地小心,他常年卧病在床,心思也是极敏感的,哪一句话不定就能戳痛他的心,引起他病症的发作,那才是吓人。 上官初容知道这意思就是自己可以走了,心中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夫人言重了,能陪夫人说话是初容的荣幸。时间不早了,夫人好生歇息吧,初容先行告退了。” 那尊主夫人点了点头,对身边候着的侍女道:“去送送上官小姐。” 那侍女应了一声,便是送了上官初容出去。 刚走出去不久,谁知竟是恰好迎面碰上了壬潭远,壬潭远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以往他见着上官初容的时候,神情总是温柔可亲的,这是这一次显然有了很大的不同,就连那侍女都感受到了壬潭远身上的寒冰之气。 “你先回去吧。”壬潭远对侍女道。 那侍女应了一声,也便是转身回去了。 上官初容和壬潭远两个人并肩走着,上官初容向来话少,而壬潭远心中堵着一口气,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指望身旁的女子先开口说话那是痴心妄想,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开了口,“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没办法,在面对她的时候,每次妥协的都是自己,谁让自己喜欢她呢。 “说了些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上官初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可是那一字一句却像是刀片一样扎在壬潭远的心口。 “所以,外面的流言是真的,你跟你父母吵了一架,因为不想嫁给我?” 在等待上官初容开口回答的这短暂的片刻里,壬潭远的心中闪过各种情绪,甚至他开始后悔自己这样问了,如果答案注定会让自己失望的话,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问。 但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上官初容冷冷淡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到了这个时候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她这意思是承认了?外面的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为什么突然改主意?”外人不知道,可是自己知道,她这般突然改主意是在段蔚予来了这里之后,却原来之前自己并非是胡思乱想,她真的喜欢上了段蔚予,是吗? 上官初容无所谓地道:“这个原因……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改变不了事实了,我还是要嫁给你不是吗?” “为什么不能喜欢上我?”壬潭远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些委屈,这些年来自己在她面前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恐哪里惹了她不高兴,想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心,可是为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她跟段蔚予不过是刚刚见面而已,她为什么就那么快地喜欢上了段蔚予,为了他,她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让他们住进她那绝不容许外人踏足的竹楼,她甚至都知道段蔚予已经娶妻了,却还是这样做了,段蔚予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她? 上官初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开口回答壬潭远,而壬潭远却是锲而不舍,“告诉我为什么?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慢慢疏远我,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那个时候你是愿意跟我呆在一起的,可是现在你为什么……” “因为他的身上没有血腥味儿。”上官初容突然开口打断了壬潭远的话。 一句话让壬潭远立时定在原地,没有血腥味儿…… “你一直跟我提当初,问我当初为什么喜欢跟你在一起,后来却慢慢疏远了你,因为……你后面变得跟我、跟这里的所有人都一样,身上沾满了血腥味儿,我讨厌这个味道,所以我才渐渐疏远了你。而我为什么要帮他呢?因为他身上是干净的,没有这种让我深恶痛绝的血腥味儿。” 壬潭远愣愣地看着上官初容,心中震动不已,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个谜题终于揭晓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后来才疏远了自己。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刚回来这里的时候,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没有人愿意亲近自己,只有她,会跟自己说话,会带着自己熟悉那些自己并不知道的地方,那个时候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拿了藏宝图回来,心情真是五味陈杂,还好那个时候有她在自己身边。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娶这个女子为妻,可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自己跟她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就算是凑巧在路上碰到了,自己想要跟她说两句话,她都要找借口匆匆走开,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正是自己渐渐适应了这里,跟其他人一样开始接任务的时候,原来她嫌弃自己的正是这一点。 “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壬潭远无力地替自己辩解,可是眼睛都不敢看向上官初容,自从回到这里之后,他的手上的确是沾了不少的血腥,可是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过的,自己身为尊主的儿子,更是得有足以镇服别人的能力,一开始的确有些不适应,后来竟也是习以为常了,在这里,从来没有人觉得这样是不妥的,所以他才万万没有想到上官初容介意自己的竟然会是这个。 上官初容微微点头,“我知道,我也理解你,其实我有什么资格质疑你呢?我手上沾染的血腥也不比你少,只是……”只是她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如果段蔚予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她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反正她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可是段蔚予的身份、以及昨天他说的那番话,都让上官初容心中的某个角落蠢蠢欲动,她心中那些以往一直被压着的念头一下子就全跑了出来,她不想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她要彻底毁掉这里,让这样一个地方再也不存在于世上,为此哪怕让她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壬潭远伸手覆在上官初容的肩膀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等我们成亲之后……等我坐上尊主的位置之后,我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吗?” 再给一些时间是多久呢?谁能保证以后呢?我没有耐心去等了,而且我已经发过誓了,这一次我不会退缩的。 上官初容把壬潭远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虽然上官初容仍是没有抬头看自己,但是语气显然比之前软了不少,壬潭远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继续送了上官初容出了灿缈宫。 送了上官初容离开之后,壬潭远又是转身往回走,径直去了自己的母亲那里。 “潭远来了?”那一身雍容华贵的夫人温和地笑了笑,“我正打算去看看你哥哥呢,你这就过来了,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过去,你最近也忙,很久没有好好陪你哥哥说过话了吧?只是,等会去了,尽量还是别提你快要成亲的事情,你哥哥的身体这样……他听了之后想到自己,心里只怕会不舒服。” 待自己的母亲说完,壬潭远这才开了口,“母亲方才找了初容过来?” 虽然是一句问话,但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尊主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是,我叫她来说几句话,听下人说,是你送她出去的?” “是。” “初容那孩子……方方面面都出色,就是性子太冷,当初我跟你父亲说起你的婚事,就想着这四大家族嫡系之中,这一辈儿只有初容和婧儿这两个女孩儿,婧儿呢,年纪太小了,性子也燥,跟你是不太相配。而初容呢,的确哪儿哪儿都好,可就是性子太冷,不知道疼人。我原还跟你父亲商量着,不如就从旁支里挑选合适一个女孩子更好,你父亲也不是四大家族嫡系出身。谁知我们还没商定呢,你这小子就急急跑到我们跟前说要娶上官家的女儿。” 说到这里,尊主夫人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对自己儿子的宠溺,其实他们夫妻两个清楚,这四大家族嫡系之中的这两个女孩儿,哪一个配给自己的二儿子都不合适,四大家族明争暗斗,背地里又是对自己的丈夫不服。全靠他们四大家族相互制约,才能安稳走到今天,而自己儿子的婚事又牵扯到四大家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两个嫡系的女孩子哪个都不选,就从旁支里选一个没有背景的,反而更安全一些。 但是他们到底是舍不得回绝自己的儿子,他们的二儿子潭远,自小就被送到那昊黎国,作为一个侍卫潜伏在段蔚予的身边,那十几年的时间,他过得有多胆战心惊,他们夫妻两个欠自己这个儿子的太多了。 而那桩婚事,又是他们二儿子开口求他们的第一件事,他们终于还是没有拒绝,而这结果就直接导致了佟家的不满,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虽然知道,这个结果可能会让佟家铤而走险,可他们夫妻两个在商量过之后,还是答应了自己儿子的请求。 可是谁曾想,现在临近成亲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前只以为上官初容是天生性子冷,所以对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亲近之举,可是现在看来,她并非是因为性子冷,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儿子。 “儿子啊,你太喜欢初容了,以至于把自己放得太低了,你这样只会让她更看不到你的,明白吗?” 尊主夫人尚且不知道段蔚予的事情,所以只以为上官初容是成亲之前闹些别扭罢了,今日她找上官初容过来,一则是为了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二则也是为了要敲打她一番。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儿子都是二公子,更是将来要继承尊主之位的人,哪里允得她来闹悔婚这样的事情? 壬潭远却是有些走神,他还在想方才上官初容跟他说的那番话,他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她鲜少有开心的时候,她既然说讨厌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她便是讨厌这里的一切,可是她又逃不出这里,整天生活在一个自己十分厌恶的地方,她如何会高兴呢? 第318章 大公子(一更) “是,儿子知道了。”心中这些忧虑自然是不能说与自己的母亲听的,于是也就只有轻声应了她的话,只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而尊主夫人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然心里不怎么满意这个上官初容对自己儿子冷冰冰的态度,但是谁让自己的儿子只喜欢那上官初容呢?他们夫妻两个对潭远亏欠得太多,在婚姻大事,也就随他去了,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既然潭远认定了上官家的小姐,他们夫妻两个也不希望拂了他的心愿。 左右在整个虞山之上,也找不出比自己儿子潭远更值得嫁的年轻男子了,那上官初容早晚也会想通的。 壬潭远还未从方才上官初容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心中乱得很,他自己也知道现下自己这个样子是不适宜去见自己的哥哥,但是一时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去推辞,也就这般心神恍惚地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路去了他的长兄壬纪朔的住处。 “夫人,二公子。”见着他们二人过来,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屈身行礼。 那尊主夫人微微朝着侍卫点了点头,却是立在那里没有再往前,而那侍卫则是转身朝屋里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侍卫复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他们二人道:“大公子请夫人和二公子进去。” 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还需要让下人通报,这样的事情听起来的确是荒唐,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也都已经习惯了。这大公子壬纪朔自出生之时就有心脉不足之症,不能跟别的孩子一样习武,甚至连平常的跑跑跳跳都不行,时间久了,他整个人就越发阴郁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连人都不见,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菜都是送到门口。 后来终于肯见人了,却也须得先得到他的同意才能进去见他,也越发少从房间里出来了。 踏入房间,只感觉身上骤然阴冷起来,虽然此时已经是夏日,但是身处在这房间之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意,只觉得冷飕飕的。外室已然如此,内室里却更加令人咂舌,四面的窗户都用黑色的绸布封起来了,一点光线都不透,幸好房间里还点着灯盏,不然只怕什么都看不见。 内室之中,有一个男人半靠在软榻上,眉目跟壬潭远很有些想象,但是气质却比壬潭远要阴沉得多,周身似乎都写着‘生人勿进’这四个大字,脸色苍白得却像鬼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壬潭远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的这个哥哥相处,有的时候看到他这样一直躺着,病恹恹的,而自己在外面被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作‘二公子’,心里莫名会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好像自己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可是想想,自己分明也不欠他什么,自己被父母丢在昊黎那么多年,说到底不也是为着自己的这个哥哥吗?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也欠自己的吧? 不过这种账永远都是算不清楚的,不管自己欠他,还是他欠自己,他们两个总归是亲兄弟的。只是他们兄弟两个分开了十几年,感情自然没有那么亲密。 “看什么书呐?”尊主夫人朝着壬纪朔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上看了一眼,嘴角含笑地问道。每次她在开口跟自己这个大儿子说话之前,总是要在心里先斟酌一遍的,生恐无意间说到什么他不乐意听的。 男子过分白皙的手指扣着那本书放在一旁,淡淡应道:“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的闲书罢了,除了看看书,我也没别的消遣了。” 这话是没法接的,尊主夫人和壬潭远都是沉默着,就在他们二人心中暗自思索着该怎么把这话头给引来,却又听得壬纪朔开了口,“潭远和上官家小姐成亲的日子快到了吧?” 尊主夫人和壬潭远听他说出这话,心中都是一紧,壬纪朔自幼被诊出心脉不足,最重要的就是平心静气,若是情绪波动稍大,都有可能会一命呜呼,所以也这就注定了他不能对任何女子动心。而年轻男女的心思总是蠢蠢欲动的,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不至于因为女子而累及性命,自壬纪朔年纪稍大一些之后,他们夫妻两个就不许任何女子接近壬纪朔了,所以在壬纪朔身边伺候的清一色的全都是男子,没有一个侍女。 这样的壬纪朔自然是不可能成亲的,所以他们一直都很避讳在壬纪朔的面前提及壬潭远的婚事,唯恐扯到他心中的痛楚,没有想到如今却是壬纪朔主动提起,两个人都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壬纪朔这平淡的语气之下是否隐藏了其他的情绪。 越是沉默,气氛就越是尴尬,尊主夫人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啊,再过十来日就是婚礼了。” “这么快?只有十来天了,我竟以为还有很久。瞧我,整日在房间里呆着,连日子都不知道了,竟也没人提醒我一声,要不然,只怕到了我这弟弟成亲的当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番话里的讽刺意味这么明显,要是听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太傻了,壬潭远和尊主夫人闻言面上都是不由一僵。正是因为担心在他面前说起成亲的事情会让他心里难受,所以自从壬潭远和上官初容定亲之后,他们就从来不再壬纪朔的面前提起壬潭远和上官初容的婚事。不过,想想也是,这眼看着就要到他们两个成亲的日子了,却没有人跟壬纪朔提过哪怕一句,壬纪朔怎么会不多想呢? “倒不是故意没有跟你说,只是你弟弟这婚事……”尊主夫人故意做了为难的语气。 壬纪朔闻言,不由奇怪地看了壬潭远一眼,然后才道:“婚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上官家的那个丫头,临近成亲了,却好像不大乐意,跟她的家里人闹了一场,自然是瞒着外头的,只是他们想瞒,却也是没有瞒得严实。”尊主夫人也是为难,没有办法,为了安抚自己的大儿子,只能先把二儿子的事情给推出来了。 她原以为壬潭远和上官初容不过是闹闹别扭罢了,拿来说说也没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一番话正是戳到了壬潭远的痛处,方才上官初容跟他说的那番话还在他的心头萦绕呢,现在又被自己的母亲提起,心中自然是一阵堵得难受。 壬纪朔显然很意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由问道:“那怎么办?” 尊主夫人为他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薄被,轻声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身子要紧。”说罢,略顿了顿,还是开口劝解道:“你也别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偶尔也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大夫说了,你这样整天把自己闷着对你的病也不好。” 那壬纪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出去不出去有什么关系,说不定那天就死了,好不好也就这样了。” “胡说什么,你肯定能好好活下去的,之前那个大夫说你活不过二十岁,你这不也好好地活过来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壬纪朔闻言摇头,“母亲,这话说出来,您自己相信吗?我多活的这几年,不过是硬拖出来的罢了,若不是有各种珍稀的药吊着我的一口气,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么说来,我还真要感谢上天让我托生到您的肚子里,若真是生到一个贫苦人家,我肯定早就死了。” 壬纪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壬潭远只是在一旁静默地站着,但其实他的内心之中已经是五味杂陈。 陪着壬纪朔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壬纪朔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壬潭远和那尊主夫人也是识趣地起身告辞。 一直到离开壬纪朔的住处一些距离之后,尊主夫人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壬潭远道:“方才,母亲故意在你大哥面前提起上官初容的事情,你别介意,我当时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了,母亲不必解释。” “你理解就好,不是我跟你父亲偏心,只是你哥哥的身体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对他好一点。说起来,我跟你父亲两个做父母做的还真是失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哥哥,都是有所亏欠。”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两个过得何尝不累呢?当初那么狠心,让自己的二儿子去到昊黎国给那个孩子做侍卫,以求拿到藏宝图,换取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大儿子活下来的机会,可是最终却只拿到了一半的藏宝图,白白耽误了自己二儿子十几年的光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痛。 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再让自己做一次选择的话,自己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母亲不必自责,这些我都明白。”当初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自己点头答应了的,当时自己的年纪还小,一心想要救自己的哥哥,所以父亲跟自己说的时候,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既然当初是自己的决定,那也就说不着怪罪谁。 “好了,你若是有事,你便自己去忙吧,不必陪着我了。” “不着急,我还是先送母亲回去吧。” 尊主夫人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一个走一走,你不必管我了。”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壬潭远也就没有再多久。 看着自己这二儿子离开的背影,尊主夫人眼底浮现忧虑之色,这难道是当初那件事的报应吗?自己生下两个儿子,一个自出生就有不治之症,而另一个,却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了一个对他无意的女孩子,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为何不报应在自己的身上,却偏偏去折腾自己的两个儿子?尊主夫人在原地站了良久,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了。 而此时的壬潭远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上官初容的那番话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回响,她讨厌的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可是这种血腥味儿是洗不掉的,一旦沾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意思是不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自己了? 而困扰他的还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段蔚予此时已经在这里的事情,他没有跟任何说,包括自己的父母、哥哥。虽然当初他的确是背叛了段蔚予,偷了他的藏宝图,可是那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是真的,在十多年的光阴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伤害段蔚予,他想要得到的就只是那个藏宝图。 也许一开始是为了赢得段蔚予的信任,但是就算是演戏,十多年演下来,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他知道段蔚予一直把自己当做兄弟,所以当初在偷走那藏宝图的时候,他无比的愧疚,只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被段蔚予藏在那里的只有半张藏宝图,他也是后来打开之后才知道的,当时想要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就只好先带着半张的藏宝图先回了虞山。 正因为如此,刚回虞山的那段日子,他沮丧极了,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十多年的光阴,背叛了那个信任自己的兄弟,结果却只换来了半张的藏宝图,也没有办法拿到镇魂珠救自己的哥哥,这十多年的光阴竟还是被人给偷走了一般,他当时甚至想过去死,因为那种沮丧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但是那个时候,却没有人去安慰他,父母虽然是亲生父母,但是毕竟分离了十多年,就连说话都是谨慎生疏的,怎么可能去寻求他们的安慰。其他人对他这个突然从外面回来的陌生人,也不甚热络。 就只有初容她愿意跟自己亲近,如果没有她,自己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该怎么熬过来,从那个时候,自己就喜欢上了她,下定决心要娶她。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能让她亲近的人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也想变回去,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初容喜欢段蔚予吗?可是段蔚予已经有了妻子了啊,不过他的妻子看起来病怏怏的,他之所以需要镇魂珠,肯定是因为那个女子。 但是镇魂珠只有一个,给了他,自己的哥哥怎么办?可是不给他……以段蔚予的性子他肯定不会罢手的,若是他联合四大家族之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那自己父亲尊主的位置…… …… “王爷,闻思远又来了。”谷易游走进房间里来禀报,见着房间里温悦汐正靠在窗下的竹榻上睡着,赶紧压低了声音。 段蔚予闻言缓缓起身,先是看了一眼犹自睡得香甜的温悦汐,然后才走了出去。 还未及走近,就闻到壬潭远的身上有浓浓的酒气,段蔚予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在面对壬潭远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倒是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怎么样?我的提议你想好了吗?” 壬潭远双眸沉沉盯着段蔚予,虽然喝了酒,但是他的眼睛之中却还是一片清明,“镇魂珠你拿不到的,就算你得到了镇魂珠你也走不出这里。相信我,你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还没有把你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只要你把另外的一半的藏宝图留下,我便会让你们安然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你应该知道若是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的话,你们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你的那些朋友们呢?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第319章 各取所需(二更) 段蔚予被壬潭远的这番话给逗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就是来给你们送这另外一半的藏宝图来了?”如果拿不到镇魂珠,救不了悦汐性命,那自己也真的不必回去了。 “你本来就不该来。”如果他不来这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初容也不会……一想到初容是喜欢上段蔚予了,他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揪紧了,狠狠揉搓一般,这种感觉太难受。 “如果不是为了悦汐,我是不会来这里的,什么尊主的位置,我根本没兴趣,谁爱坐谁坐,我要的不过是镇魂珠。你们只要把镇魂珠给我,我自然会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 “可是镇魂珠……”壬潭远暗暗咬牙,“不能给你。” “因为你的长兄也需要?那就没有办法了,既然我们都想要镇魂珠,那就得看最终是谁拿到了,我们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如果你今天还不离开的话,我就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我的父亲,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了,你们肯定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段蔚予听了壬潭远的话之后,非但没有被人威胁的紧张,嘴角反而还勾起了一丝笑意,“我倒是不怕把这件事公开,反正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针对的又不是我,这件事闹得越大,对我来说就越好,但是对你们来说,可就不是这样了。你当真以为我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这里的?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出了事,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讨伐你们父子,这当然不会是出于对我的支持,我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而已。但就算是借口,你们父子只怕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吧?” 段蔚予字字句句清朗明晰,听在壬潭远的耳中,只有渐渐升起的无奈,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十多年的相处,难道自己还不了解他吗?他并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人。而且他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对的,如果这个时候闹大了,让旁人知道段蔚予的存在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佟家俨然已经是他的同盟了,谁能确保他的同盟没有别人呢?如果现在这时候不动手,难道等着他们先下手吗? 壬潭远沉默了,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告诉父亲吗?可是自己办不到,段蔚予,毕竟是跟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兄弟,虽然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这样尴尬,可是要让他去死,自己是真的做不到的。 为什么所有的难题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 段蔚予是多精明的人,而且他曾经跟壬潭远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壬潭远眼睛里的挣扎与为难,所以语气也便放轻了一些。 “思远,我与你,我们两个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我并不只是把你当做属下,更是把你当做我的朋友,这一点,我相信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正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所以在你背叛了我,偷走了那半张藏宝图之后,我才会愈加愤怒,因为在当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壬潭远听着这话,头微微垂着,他不敢去看段蔚予的眼睛,这件事的确是他对不起段蔚予,无可辩驳。 “你带着藏宝图消失之后,我心里的确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找到你,让你付出代价。可是后来……”段蔚予想起自己跟温悦汐当初相处的点滴,眉眼之间不由浮现了一抹温情,稍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后来我便也淡了这个心思,不管怎么说,你毕竟在我的身边兢兢业业呆了十来年,不过是张藏宝图,我可以给你,反正我从来也没有想要利用那藏宝图做些什么。如果悦汐没有……没有生病的话,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潭远,其实在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在我的身边潜伏那么多年,只为了那张藏宝图的时候,我是谅解了你的。你想要得到镇魂珠,我理解,但是我同样需要镇魂珠来救悦汐的性命,为了这个,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壬潭远站在段蔚予的面前,心中万般复杂,自己真的要把他的消息告诉父亲吗?壬潭远在心里暗暗摇头,他想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 段蔚予上前一步,站得离壬潭远更近了一些,然后才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两难,怎么做决定全看你自己,我只告诉你,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镇魂珠,只要得到了镇魂珠,我什么都可以不管。” “可是我的哥哥也需要镇魂珠,大夫说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估计随时都会……”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冒险回去蔚王府找另外半张的藏宝图,结果却一无所获,害怕给段蔚予发现,他也没有久留,很快就又回来了。 段蔚予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是注定好的吧,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要做对手。” 壬潭远原本是要劝段蔚予离开的,可是经过段蔚予的一番话,他心中更加纠结了。罢了,罢了,看样子不得到镇魂珠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白费功夫。 壬潭远这就转身要走,可是刚转过身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转回去看向段蔚予,“你应该很爱你的妻子吧?能为她做到这样?” 段蔚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在我的心里,这天下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而且,如果当初不是她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放弃寻找你的踪迹,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三年前我就会来到这里了。” “她抚平了你被人背叛的愤怒?”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上官……”壬潭远突然停了下来,这种事情不适合跟他说,初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子,她应该不乐于让段蔚予知道她喜欢他的事实。 只是,初容,你为什么要喜欢上段蔚予呢?让我伤心也就罢了,你自己注定也是要伤心的啊。 壬潭远离开竹楼之后,神情恍恍惚惚地,不知不觉竟是在上官府的门口停了下来,可是一问才知道上官初容根本不在府里。也是,他现在才想起来,初容不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少会呆在家里。不是在只有她一个人能进的竹楼里呆着,就是去找安静的地方练功。 以前自己只道她是勤奋,可是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讨厌自己的家,所以才不愿意回去,她一个人住在竹楼里的时候应该是最开心的时候吧?只是,自己以前竟然全然不知道这些。 她不在家,也不在竹楼,要去哪里找她呢?壬潭远现在特别想要见到她。 远远看到一道青碧色的身影立于湖水之畔,长剑收于身侧,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壬潭远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上前去。 其实上官初容早就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她现在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壬潭远,所以也只有站在那里沉默着。 壬潭远走到上官初容的身边跟她并肩而立,湖面上倒映出他们二人的影子,面目看不甚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像是靠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亲密。 然而壬潭远心里却很清楚,在她的心里早就把自己拒之门外了,而自己还在傻傻地疑惑她到底为什么会疏远自己。 “我方才去见过段蔚予了,我让他留下那半张的藏宝图离开这里。” 身旁的女子还是没有动静,壬潭远自嘲地一笑,“你一定觉得我很蠢,他怎么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呢?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个人若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达到目的不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就是段蔚予,蔚王殿下。” “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镇魂珠,自然不会因为二公子你的三言两语就离开。”身旁的女子终于开口。 壬潭远侧头看她,湖面吹起的微风拂过上官初容的脸,耳边散落的一缕头发被微风带过,拂在壬潭远的面上。 上官初容并没有在意,只是极自然地抬手把那缕散落的头发挽至耳后,上官初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这个动作做起来却格外地温柔婉转,看得壬潭远心中一热,他忍不住想要伸出去抚上上官初容的脸颊,可是手刚微微动了一下,就收回去了,因为他十分确定,上官初容是不会喜欢他这样做的。 “今天,我母亲叫你过去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上官初容,“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壬潭远闻言暗暗在心中自嘲一笑,是啊,她从来都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呢。 可是到底是心有不甘啊,自己一直喜欢她,她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自己可以等她,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段蔚予了呢? “就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血腥味儿吗?” 上官初容侧头看向壬潭远,壬潭远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是把心里的话给问出来了。 话已经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壬潭远也便定定地看着上官初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上官初容却是避开了壬潭远的目光,显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她知道壬潭远为什么要这么问,曾经她也想过或许壬潭远当上尊主以后,可以改变这里,可是后来慢慢地,她发现,壬潭远越来越习惯二公子的身份,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开始习以为常,渐渐地变成了跟这里其他人都一样的人,做一样的事情,有一样的想法。 那个时候,上官初容就明白,等以后壬潭远坐上了尊主的位置之后,他也会跟他的父亲一样,跟之前那许多任的尊主一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然而上官初容的沉默看在壬潭远的眼中,却无异于是默认了,他心中又酸又涩,忍不住道:“可是,你所讨厌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先祖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是,自己所讨厌的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先祖一手造成的,可是他能答应自己,毁掉这里,这个理由就足以让自己倾尽全力帮他。 见上官初容还是不出声,壬潭远声音涩然,“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可以忽略到其他的一切,他毕竟是娶了妻子的人啊,可是这句话他说不出口,就算这样,他也不想刺伤上官初容的心。 他知道她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自己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她心里一定会受不了的。 壬潭远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可是他不想走,就算只是静静地陪她在这里站着,他也觉得幸福。 可是不久之后,身旁的上官初容却是侧头看向他,“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你说?”壬潭远心中一紧,他猜想应该是跟段蔚予有关的事情。 可是上官初容出口的话却是叫他愣了一下,她说,“在成亲之前,能让我出去一趟吗?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移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映出的光有些刺眼,上官初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口中却是继续道:“等我跟你成亲之后,我就很难再有出去的机会了,所以我想在成亲之前,再好好看一看外面的风景,以后也许永远都看不到了。” 上官初容这样说,不禁让壬潭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好像也再没有出去过了,甚至连灿缈宫都很少踏出。 不过听到上官初容谈及他们成亲之后的事情,壬潭远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不管怎么样,她并没有想要悔婚不是吗?她还想到了跟自己成亲之后的事情。 壬潭远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比方才温柔了几分,“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就算我们成亲了,我还是不会阻止你出去的,你尽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也可以陪你去。” 上官初容却是轻轻摇头,“可是真等到成亲之后,也不全是你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再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你现在这般答应了我,以后未必能做得到。我只是想要在成亲之前出去看一看,这样就算以后真的没有办法再出去了,至少不遗憾。” “好,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跟父亲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把令牌给你拿来。” “越快越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就出去。” 壬潭远一口答应“好,明天一早我就把令牌给你送到上官府去。”这个时候,她离开几天也好,也能离段蔚予远一些。 “多谢了。” “你跟我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壬潭远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一早就把从尊主那里要来的令牌给了上官初容,上官初容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谢过他之后,就是要出发。 “我送你出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就可以。” 壬潭远还欲开口说服她,却是被上官初容给打断,“真的不用了,只当是最后一次,我想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上官初容都这样说了,壬潭远自然也不好坚持。 然而,上官初容在离开之前,却是去了竹楼一趟。 刚一进门,上官初容就道:“令牌我已经拿到了,今天就出去。” 温悦汐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上官初容,上官初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是塞进自己随身的包袱之中,“那我就先走了,这些日子你们自己也都小心一点,不过我看二公子的意思,他暂时应该不会怎么样。”提起壬潭远,上官初容的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一趟就麻烦上官小姐你了。”温悦汐轻声道。 上官初容看向温悦汐,“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我做我该做的,你们做你们该做的。” 第320章 暗度陈仓(一更) 上官初容离开了,壬潭远也再没有到竹楼里来过,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可是温悦汐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风雨即来,这种宁静很快就会打破的。 温悦汐站在窗前,眼睛看向虚空的某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后绿弗已经把床给铺好了,放轻了脚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道:“郡主,该歇息了。” “再等一会儿吧。” 绿弗知道她是在等段蔚予,王爷在天黑之后便是出去了,这过去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还是不见回来,想来郡主是担心了。 话音刚落,只感觉到一阵晕眩袭来,温悦汐下意识抚上额头,身形不由摇晃一下,绿弗见状赶紧上前去扶住她的胳膊,“郡主,您没事吧?” 温悦汐微微摇头,“没事,都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却跟之前的那许多次很不一样,以前那种晕眩感很快就过去,可是这一次却持续不散,温悦汐只得被绿弗扶到床上躺下。 只见她闭着眼睛,抬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对绿弗道:“等会儿王爷回来了,什么也别说,知道吗?”现在这种时候,自己不想让他担心。 绿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没多久,段蔚予便是从外面回来了,绿弗看到他进来,便是从床边站起身来。 “你去休息吧。”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温悦汐,段蔚予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绿弗道。 绿弗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段蔚予则是在床边坐下,伸手为温悦汐理顺散落在枕边的长发,轻声开口道:“睡着了?” 话音落下,温悦汐便是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段蔚予,“睡不着,情况如何?你跟佟家还有绪家那边谈得还顺利吗?” 段蔚予侧身靠在床头,伸手把温悦汐揽入怀中,温悦汐就这么枕在他的怀中,耳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格外地让人安心。 “很顺利,他们都已经答应了。” “所以绪家那边也是……?”原还想着那绪家或许真的出于真心,出于对前任尊主的忠诚才对段蔚予出手相助的,没有想到他们却也是做戏,到底也有他们的目的。 段蔚予轻轻点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温悦汐的长发,语气里有几分淡漠的漫不经心,“为了试探他们,我故意说我要放弃镇魂珠,离开这里,结果那父子两个一下就慌了,极力劝说我留下来。” 想当初他们又是在点心底下塞纸条,又是家主亲自出动来到自己面前,劝说自己不要再往前走,说什么前面危机四伏,不过是为了营造出一种为自己着想的假象罢了。 不过他们这一招的确是有些高明的,以退为进,当时自己真的是偏向于相信绪家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这一趟来是为了镇魂珠,为了悦汐,自己是绝对不会半路返回去的,所以才敢三番两次劝自己回去。 而等到自己真的有要退避而出的意思了,他们却是着急了,一再向自己表明,他们绪家愿意全力支持自己夺回尊主的位置,而且在自己面前极度渲染当初自己外公被杀,母亲被驱逐出去时残忍的场面,无非就是不愿意自己的离开,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其实这样也好,利用起来也再没有了顾虑。”说到此处,段蔚予冷冷一笑,“他们想把我当做傀儡一般利用,这可真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失策。” 温悦汐心中亦是暗自感慨,他们都认为自己会是这次事情里的最后赢家,却哪里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局是他们开始设的,但是后面怎么走却由不得他们了。 都以为自己是执棋的那个人,殊不知,他们已经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温悦汐闭上眼睛,靠在段蔚予的胸膛上,希望这次的事情能顺利吧,她还不想离开,这个男人,她是舍不下的。 而此时的壬潭远却陷入无限的纠结之中,他自然知道段蔚予在这里多留一天,事态就会越发危险。现在佟家显然是跟他站在一边的,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应当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以应对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他却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一旦告诉父亲,父亲势必不会让段蔚予他们再活着了,可是自己已经欠了段蔚予,他对段蔚予的确是心有愧疚,而且他们二人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亦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段蔚予去死。 镇魂珠,系着两条性命,一条是自己的哥哥,而另外一条则是段蔚予的妻子,他亦是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在这样两难抉择的反复纠结之中,壬潭远始终下不了决定,就这么一天天地拖着。 尊主夫人见自己儿子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却什么也不说,便只以为他还在因为前几日上官初容的事情而烦心,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 在这样的纠结之中,上官初容从外面回来了,依照规矩,凡是从外面回来的人必须得仔细查看他们是否带了别的东西进来。上官初容一边解开自己的包袱,一边冷冷道:“我却不知道原来你们竟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上次佟家小姐乘着一辆马车那么堂而皇之地回去,也没见你们上前查看。” 被上官初容这么一说,几个侍卫的脸上不由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查。 上官初容见着他们这样,冷冷一笑,“得,你们不敢查,我自己来。”说完,她便是把自己的包袱解开,把里面的衣服一样一样地摆出来,“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那几个侍卫顿时道:“看清楚了,上官小姐别介意,我们也是例行公事。” 这位可是将来要成为尊主夫人的女子,他们可不敢开罪,便是赶紧请了上官初容进去。 待上官初容走远之后,这才有一侍卫喃喃开口道:“怎么几日没见,上官小姐好像胖了些?” “有吗?没有吧?” 上官初容并没有立刻回上官家,而是先去了竹楼。 “能先带我去二楼换一身衣服吗?”上官初容看向温悦汐。 她这个要求着实有些怪异,许宓他们闻言暗暗讶然,温悦汐亦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上官小姐跟我来吧。” 上官初容跟着温悦汐去了二楼的房间,关上房门,上官初容脱下自己的外衫,取出藏在里面的几个纸包放在桌上,同时开口对温悦汐道:“你看看我找的对不对?” 温悦汐一一拆开那些纸包,仔细看了看,继而点头道:“是的,正是这几种东西,一样都不差。”这几样东西能找齐本来就很困难,更何况是在西域,就更加不容易了,上官初容为了找齐这几样东西应该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上官初容的脸上的神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齐全就好。不过,婚礼没有几日了,能来得及吗?”自己出去找全这些东西也花费了好几日,不知道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放心,时间足够了。” “那就好。” 二人从楼上下来,上官初容别的话也没多说,只是道:“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我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一趟。” 温悦汐却是道:“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的好,五日之后,你再过来,到时候我会把东西交给你。”现在壬潭远已经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了,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上官初容,而现在他又以为上官初容喜欢上了段蔚予,如果上官初容再频繁地进出这里,嫉妒之心很有可能让壬潭远结束目前犹豫不决的状态,所以尽量还是不要太惹恼他为好。 “好。”上官初容点头,反正现在计划是差不多成型了,各自去做好就行了,的确没有必要频繁地见面。 上官初容离开竹楼之后,便是回到了上官家,刚回到房间,把行李放下,就被她的父亲给叫了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 上官初容从小就样样出色,她的家人从来都是以她为荣,别说是这样大声斥责,就连一句稍重一点的话都没说过,上官老爷此时这样的语气,可见对于上官初容是何等的生气了。 上官初容只是静默地站着不说话,一旁的上官夫人连忙去劝自己的丈夫,“好了老爷,初容这不回来了吗?您也别太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说是什么散心,你这都要成亲了,散什么心啊?” 上官初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父亲,“我在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出去走一走,已经跟二公子说过了,他是同意的。” “你啊,”上官老爷看着自己女儿这样子终究不忍心,叹了一口气之后,无奈道:“坐吧,别站着了。” “谢父亲。” 上官老爷这才放柔了语气道:“你也别怪爹说你,你这都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你这时候出去,让旁人怎么想,上一次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尊主夫人找你过去说了什么,你以为我跟你娘才不到吗?本以为经过那次之后,你就安分了,谁知道你竟然连跟我们说一声都没有,留下一封信就走了,幸好二公子是同意的,要不然……” “父亲、母亲多虑了,若非二公子同意,我如何能拿到令牌出去呢?” 上官夫人此时亦是开口道:“话虽如此,可是你也别太欺负二公子,一个男人纵然再怎么喜欢你,你对他这般冷淡,只怕也让他心冷了。容儿,一个女人能得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不容易,二公子他为了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便好好珍惜他吧,这世间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上官初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是,女儿知道了。其实这一趟出去,女儿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也是想明白了。二公子的确是一个难寻的好夫君,之前是女儿太任性了,从此以后女儿会好好珍惜二公子的。” 上官夫人听到自己的女儿这样说,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对上官初容道:“想通了就好,这一趟也算是没白出去。” “如果父亲和母亲没有别的事情要跟初容说的话,初容这就要去找二公子了,要把令牌还回去。” 上官夫人笑着道:“行了,去吧。” 目送着自己的女儿走出去,上官夫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收不住,不由看向自己的夫君,“容儿这一趟出去,倒也算是值得,想通了就好。我之前看她一直那么郁郁寡欢的,心里真有些担心。” “真的是想通了吗?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前几日她不是还说不想嫁给二公子的吗?怎么出去了这几日就想通了? 上官夫人嗔笑着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这才道:“你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我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她之前不过是有些别扭而已。其实啊,容儿怎么会不喜欢二公子呢?他们两个之前关系就很好,后来虽然不经常在一起了,但是总还是有情谊在的。要不然,以我们容儿那性子,她要是不喜欢二公子,当初二公子刚回来那会儿,她哪至于会经常跟他在一处?” 那个时候她就想着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喜欢上那刚从外面回来的二公子了,只是那时候二公子的身份毕竟敏感,她也没有敢跟自己的女儿问这个,后来他们两个渐渐疏远了,她自然也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一直到后来尊主夫人跟自己说起他们两个的婚事,自己这才有一种终于尘埃落地的感觉,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不愿意嫁给二公子,毕竟初容从小到大真正亲近过的男子就只有二公子一个,若是不喜欢二公子,怎么会愿意接近他呢? 好在二公子对初容是真的喜欢,什么事都迁就着她,不然这次的事情真的悬了。 而上官老爷也只是刹那的疑虑,听到自己的夫人这样说,一颗心也便是放下了,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对于他们上官家来说是一件好事,而更何况以二公子的人品、相貌,也不亏待自己的女儿,他还那么喜欢初容,万事迁就着她,作为老丈人,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了。 原本还担心着初容这性子,万一要是悔婚闹大了怎么办,现在既然自己的女儿已经想通了,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见上官老爷站起身来,对自己的夫人道:“婚礼没剩几天了,你也多陪着容儿说说话吧,免得她老是胡思乱想。” “知道了。” 而这厢,上官初容已然到灿缈宫见到了壬潭远。 她把手中的令牌递还给壬潭远,“多谢。” “我们之间无须客气。”壬潭远把令牌收进自己的衣袖之中,然后看着上官初容道:“看的气色好像好了不少,这一趟出去还顺利吗?” 上官初容轻轻点头,“出去走一趟,的确是好多了,以前出去都是有任务的,这次难得一身轻松,让我有时间可以安安静静地想很多事情,想通了之后,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你想通了什么?”壬潭远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了上官初容一样。 上官初容抬眸看着壬潭远,那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这样专注的眼神看得壬潭远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就在他这般紧张的时候,上官初容开了口,“还是等到我们成亲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第321章 熏香(二更) 上官初容此话一出,壬潭远眸光都不由颤动了一下,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这话的意思是愿意跟自己成亲的,是吧?在段蔚予和自己之间,她到底还是选择了自己。 然而此时的他却什么都不敢问,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终于开口道:“好,等到我们成亲之后你再告诉我。”语气之中带着一种呵宠。 上官初容微微低下头去,似乎是害羞的模样,看得壬潭远更是心中一热,忍不住去握上官初容的手,上官初容倒也没有拒绝,只是瞬间僵了一下,也便任由壬潭远去了。 难得看到上官初容这般温顺乖巧的模样,壬潭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自己最开心的一天了,这种开心足以暂时压下连日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忧虑和纠结,此刻的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 …… 自从上官初容回来以后,对婚礼的事情,她明显比以前上心了。上官老爷和夫人看在眼里,也终于相信,她的确是想明白了。 这天晚上是上官初容出嫁的最后一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说的也都是明天婚礼的事情。 这个时候,只听得上官初容突然开口道:“母亲,我的嫁衣什么时候拿出来啊?”嫁衣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上官初容试过一次之后,便是被上官夫人给收起来了。 上官夫人闻言不由含笑看向自己的女儿,“怎么?还没到明天呢,就急着穿嫁衣了?” 上官初容微微垂下眉眼,脸上似有娇羞的神色,“不是,我是想把嫁衣用香料熏一熏,我方才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恰好看到以前被送来的一些香料,那些香料都是极难得到的,却被我一直搁在那里也没有用过,正好这次可以拿来熏一熏嫁衣。” 上官夫人一想也是,自己这女儿一直就不喜欢什么香啊,粉啊的,历年十三国都会上贡不少好的香料,尊主夫人都是赏赐下来,可是容儿这孩子从来也没用过,搁在那里的确是浪费了。此时听到上官初容这样说,也便是点头道:“好,等会儿吃罢饭,我让人给你送去。” 容儿自从外面回来之后,的确是变了不少,她之前都很少关心自己婚礼的事情,现在竟想到要给自己的嫁衣熏香了,倒是有了些女儿家的心思。 答应是答应了,但她还是不忘了嘱咐上官初容道:“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儿,明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若是这个时候把嫁衣弄坏了,再重新做可来不及了。或者,你把你选中的香料给我,母亲帮你熏就是了。” “这种事情我不想麻烦母亲,而且,我也想自己亲手来做,毕竟是一辈子只穿一次的嫁衣。” 上官夫人点头表示理解,“好,我等会儿让人把嫁衣给你送去就是了。” 上官老爷对她们母女俩的这番对话并没有怎么在意,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此时他的心里还藏着一件大事,有些不甚安稳。 吃了饭之后,上官初容正要告退回自己的房间,却是被自己的父亲给叫住,“容儿,你先别回房去,爹有些话要跟你说。” 上官初容听自己的父亲这样说,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他要说的会是什么了,也便是跟着他一起走去了书房。 “我想来想去,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那件事真的不要告诉尊主吗?” “都到了这时候了,父亲怎么还问这种话。我之前都跟父亲您说过了,告不告诉尊主,全都在于您,只是若是提前告诉尊主的话,功劳可就没有那么大了。” 上官老爷皱眉沉思,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你确定吗?明日那个人会联合佟家的人……造反?” “难道我还会骗父亲您吗?他们现在就住在我的竹楼之中,我当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我就是害怕这件事被人知道之后,尊主会降罪于我,甚至会连累我们整个上官家,所以我才迟迟不敢说。不过我想着,若是我们上官家能在明日他们造反威逼尊主之时,挺身而出,那尊主势必将我们上官家视作救命恩人,以后我们上官家在四大家族之中定然地位不同,而且尊主也会念着我们上官家的恩情。” 然而上官老爷心中却有另外一个想法,可是这个想法是他不能跟自己的女儿说出口的,他想的是,既然自己事先知道了佟家要帮着那个人夺位,自己何不趁这个机会来个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呢?反正那尊主的位置,早就易过一次姓了,也不在乎再易一次。 上官老爷一直都有这个野心,上官家跟其他三大家族一样,一直不服气这个尊主,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背地里,大家都是各有心思。只是有这个野心不假,他到底也是顾念到自己的女儿,明日自己的女儿就要嫁给二公子了,如果自己真的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自己女儿跟二公子势必是做不成夫妻了。 上官初容到底是了解自己的父亲,见上官老爷一直这样沉思着不说话,上官初容淡淡开口道:“其实父亲也不必担心,明日除了佟家,壬家和绪家的人都会在场,壬家和绪家的人事先不知道消息,不过他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反应过来之后,想必也会有所动作,父亲要抓紧时间才行。” 一句话便是把还在幻想之中的上官老爷给点醒了,是啊,自己若想登上那个位置,要对付的可不止是佟家和尊主,还有壬家和绪家,他们两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坐上尊主的位置。而在事先没有告知尊主的情况下,自己能调集的人手并不多,到时候还真不能保证能把尊主,以及其他三家都控制住。 这么看来,自己还是不要去想尊主的位置,只能先把这个大功给立了。 这么决定了之后,上官老爷看向自己的女儿,“你啊,从小到大都很让我放心,怎么却做出一件这样糊涂的事情,竟然把前任尊主的外孙藏在你的竹楼里,这件事要是被尊主知道了,你还能留着这条性命吗?” “所以我才骑虎难下,那些人的武功都不弱,若是这个时候去杀他们,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动静,若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就住在我的竹楼之中,尊主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上官老爷心中暗道:何止是不放过你,我们整个上官家只怕也是要被连累。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在明天的婚礼上,他们动手的时候,直接把他们给杀了,让他们没有办法开口说话,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把他们带到竹楼里去住着的事情了。就算当场没能杀了他们,但是有了这个大功,尊主好歹也不会把我们上官家给怎么样了。” 上官老爷坐在那里沉默了良久,终于对上官初容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就是婚礼了,你早点休息。” “是,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上官初容离开之后,上官老爷这才叫来自己的心腹,罢了,就按初容说的做吧,不过既然是这样大的事情,一定得事先安排好,最好在他们说出事实之前,先把他们给杀了,这样自己的女儿也就无事了。还能在尊主的面前立下一个大功,以后他们上官家的地位也就不一样了。 上官初容走出书房之后,眸光深深,其中似有沉郁之色,缓步走在长廊之上,她抬眸看向天上那轮无声注视着人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的明月,眸中翻滚的暗涌也便是缓缓平静了下来,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回头之路,无论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自己也只有一路往前走了。 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上官初容的侍女连忙迎了上来,“小姐。” 因为上官初容不喜欢身边有许多人伺候,所以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只有一个侍女。 “夫人让人把嫁衣给送过来了。” 上官初容走上前,抬起手来轻轻拂过那似云团一般柔软轻巧的嫁衣,目光之中映出一片鲜艳的红色。 “小姐现在要开始熏香吗?”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那侍女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有人呆在她身边,平常也鲜少有让自己服侍的时候,所以听到上官初容这样说,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应了一声之后,便是告退走出了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之后,上官初容走到窗前,细细听着外面的声响,确定外面没有人在偷听,这才走到房间内的那扇书架前,从暗格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不多时之后,房间里的香气开始由淡转浓,上官初容用湿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那件精致华丽的嫁衣,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而与此同时,跟他们一样不能入眠的还有佟家的父女俩,对于佟家来说,明天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日子,佟泰清今晚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觉。 而佟芷婧躺在床上亦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从床上起身,在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映出她那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吃下了温悦汐的解药之后,她的脸的确是慢慢好起来了,再加上她又涂抹了一下祛疤的药膏,一张脸已经恢复得跟以前一样了。 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佟芷婧的脸上露出笑意,过了明天,上官初容就会永远被自己踩在脚下,自己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落魄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佟芷婧拿起手边的梳子,暗暗握紧在掌心。那个在自己面前永远清高的上官初容,自己要让她跪在自己的面前求自己。 成亲?你穿上嫁衣的这一天,将成为你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还有段蔚予、温悦汐,一个对我不屑一顾,一个给我下药,让我带了那么长时间的面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们。 尊主?段蔚予,你真以为那个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在这里,你可是没有一点根基,你只能靠我们佟家的帮助,到时候还不是我们佟家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到时候你想走也是走不掉了。 佟芷婧坐在那里,脑海之中甚至都在幻想之后那些人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嘴边的笑意不断地放大,最后索性都笑出了声,镜中映出一张狰狞的脸,而在这样的夜里,这话笑声亦是显得十分可怕。 虞山上的夜是冷寂无声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却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即将要到来的明天而辗转难眠。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整个虞山都忙碌了起来,今天是二公子迎娶上官家小姐的日子,他们两个可是将来的尊主和尊主夫人,婚礼自然是不同凡响。 壬潭远一早换上红色喜服,先是去见过了自己的父母,尊主夫人看着自己这一身喜服的儿子,笑容满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潭远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其实潭远这年纪,早几年就该成亲的,只是他一直在外面,回来之后,又顾虑着纪朔,所以这婚事才一直没有提起来,如今终于算是有了圆满的结果。 然而那尊主,看着自己这一身大红喜服的儿子,神情却似乎有些恍惚,仿佛透过这一身喜服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往事。片刻之后,他略沉了沉心思,挥去了那些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回忆,在这种日子想起那些事情,总是有些不太吉利。 只见坐在那里的尊主,朝着壬潭远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跟前来,“潭远,以前的那些年,我跟你母亲都对不起你。不过你也要谅解我们,你跟你哥哥都是我们的孩子,为了你哥哥,我们只能委屈你,不过将来我这尊主的位置总是给你的,所以希望你心里不要有什么疙瘩。今天过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我跟你母亲也没别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度过一生。” “是,儿子知道了。”这个瞬间,壬潭远有一种要把段蔚予的事情说出来的冲动,可张了张口,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他在心中暗暗道:“过了今天,过了今天之后再说吧。” 而四大家族的家主也带着自己的家眷陆陆续续进了灿缈宫,偌大的灿缈宫也只有今天这样的时候才显得格外地热闹。 佟家、绪家、壬家、上官家,四大家族的人各自落了座,大家互相亲热地寒暄闲聊,看起来一派和气,但是这种暗潮涌动却是明面上看不出来的。 佟泰清看起来似乎格外地高兴,婚礼还没开始,已经接连喝了几杯酒,上官初容的父亲正好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这般高兴的样子,心中暗道:你此刻尽且高兴着吧,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外面他已经布置了一些人手,只等着佟泰清他们动手,他立功的机会就到了。 而此时的上官初容已经换好了嫁衣,梳妆完毕,只等着新郎官来接了。 上官夫人看着镜中自己那眉眼精致的女儿,心中到底也是有些不舍,今日就要出嫁了,以后只怕再没有机会回来住了。 不由抬手抚上自己女儿的肩膀,轻声道:“我的女儿今天可真漂亮。” 说着,她的目光在那身精美绝伦的嫁衣上扫过,继而喃喃道:“这样的香气是不是太浓了些?” 上官初容淡淡道:“不要紧的,等会儿就会淡了的。” 第322章 谁是黄雀(一更) 说完这话之后,上官初容端起一旁的茶盏递给上官夫人,轻声道:“母亲也忙了这么久了,先喝口茶吧。” 上官夫人见状,眸中已经有了暗暗的湿意,今日之后,自己这女儿可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伸手接过上官初容递过来的茶水,上官夫人举至嘴边饮了一口,又不免嘱咐自己女儿一些为人妇之后要注意的事情,渐渐的,手中的这一杯茶也是见了底。 “夫人,小姐,”门外进来一侍女,“二公子来接新娘子了。” “知道了。” 上官夫人应了一声之后,转头看向自己那一身嫁衣的女儿,心中既有欢喜又有不舍,这么盯着看了片刻之后,终于拿起一旁的喜帕亲手给自己的女儿遮上。 壬潭远站在上官府的门前,看着上官夫人扶着身着嫁衣的上官初容从门内缓缓朝自己走来,他的一颗心都慢慢滚烫起来,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期盼的一天,看着她慢慢走近自己,壬潭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远走越近,壬潭远闻到一股很明显的香气,一直到上官初容被扶着走到他的跟前,他才辨认出原来这香气正是从上官初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心中有过片刻的疑惑,在他的印象当中,上官初容是不喜欢在自己的身上弄香粉什么的。不过这种疑惑也只是在脑海之中闪过片刻,不管这么说,今天毕竟是初容一辈子唯一做新娘子的日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她也是一个女子,在成婚的当日用些香啊、粉儿啊什么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么一向,壬潭远反而还有些高兴,这不是更说明了初容很珍视跟自己的这场婚礼,所以才做了这些平常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吗? 迎亲队伍离开上官府往灿缈宫的方向缓缓而去,壬潭远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面上洋溢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之情,但是跟在他后面的那些侍卫却是一如往常地沉肃冷静,他们已经习惯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以纵然是这样喜庆的日子,他们看起来却是一点喜气都没有,好似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的看客罢了。 但是却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毕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个地方从来都是死气沉沉,欢声笑语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所以即使是成亲这样喜庆的事情,在这些侍卫眼里也只是跟其他时候一样的任务罢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新郎和新娘去到灿缈宫,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即使爆竹、礼花一样不少,可是这婚礼却一点儿都不显喜庆,对于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对于曾经在昊黎生活了十多年的壬潭远来说,这自然是非常不正常的,成亲当日,这一路过来看到的全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一点喜气都没有,心里到底是觉得别扭。 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这样了,难怪初容常常喜欢一个人在竹楼里呆着,想到竹楼,壬潭远不由想起了段蔚予,他应该也知道今日是自己成亲的日子吧?想起之前曾经说过的戏言,心中亦是一阵唏嘘。 而喜帕之下的上官初容面容上虽然仍是沉静如水,但是两只手却是紧紧握在了一起,手心中渗出的冷汗,泄露了她内心之中的紧张,今天于她而言的确是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天,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柳暗花明,要么万劫不复…… 因着喜帕遮住了上官初容的视线,所以她的身旁必须得有人时时搀扶,进了灿缈宫之后,壬潭远便是把她交给了等在一旁的侍女,那侍女扶着她一路往前走,上官初容微微低着头,只看着脚下的路,一直走了很久,这才被侍女扶着进了一间房间。 “上官小姐,您先坐一下,等吉时到了就要拜堂了。” 上官初容在那侍女的搀扶下,于锦凳之上落座,默然了片刻之后,只听得上官初容开口道:“你们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可是……”一旁的侍女显然有些犹豫,现下上官小姐头上盖着喜帕,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自己若是走了,她…… “我就是想一个人坐在那里呆会儿,不用管我。” 这里的人都知道上官家的小姐不喜欢跟旁人跟她接触,听到她这样说,倒也没怎么意外,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微微点头道:“那奴婢就先出去了,上官小姐有什么事情就叫奴婢,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说完这些时候,那侍女就转身走了出去,并且顺手把房门关上了。上官初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双手因为紧张出汗而变得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前面怎么样了,希望一切都顺利。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上官初容的心思也慢慢沉淀了下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己万不能乱了方寸,被人看出什么马脚来。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只听得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上官初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你怎么在外面?”这话很显然是问身处门外的那个侍女的。 接着就听到方才那侍女的声音传来,“上官小姐说想要一个人呆会儿,所以我就先出来在门外候着了。” 话音落下之后,外面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上官小姐,吉时到了。” 上官初容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了,进来吧。” 话音刚刚落下,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上官初容听得出进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方才那个侍女。 “上官小姐,我们该去礼堂了。”说着,便是上前搀扶起上官初容。 上官初容缓缓起身,那喜帕遮掩下的眼睛里却闪着坚定沉然的光芒。 …… “吉时已到,有请新娘。” 声音落下,便见着一身嫁衣的上官初容给侍女搀扶着走了进来,在上官初容出现的这一刹那,坐在一旁的佟芷婧眼睛里瞬间露出阴冷的目光,不过很快又是归于平静。 嫁给二公子是吗?将来的尊主夫人是吗?佟芷婧在心中暗暗冷哼一声,这么多年来你始终都压我一头,今天我便要叫你在你这一生最风光的时刻狼狈出丑。 你不是最喜欢所有人都注意你,都夸奖你吗?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这个新娘子会有什么下场。 佟芷婧低下头去暗暗掩藏自己眼睛里的阴狠之意,而她的父亲佟泰清此时心中亦是暗自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到这时刻了。 上官初容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前走,就算她现下头上遮着喜帕,眼前什么都看不着,但是她也知道,在最前方的主位上并肩坐着尊主和尊主夫人,旁边另设了一个小的席位,是给大公子壬纪朔的,而四大家族的家主都是坐在他们的下首。 一旁的侍女提醒上官初容停下,而此时上官初容垂眸正好看到一双皂靴,她知道此时的壬潭远正是在自己的身旁站着,而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四大家族的家主,高位上就是尊主和尊主夫人。 尊主夫人自上官初容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香气,这让尊主夫人很有些意外,因为她知道上官初容是从来不在自己身上用香料的。 难道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用香料,所以没有把握好分量,这次造成了这过分的香气? 眼看着这就要行大礼了,尊主夫人也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毕竟只是香气重了一些,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今天是自己儿子的婚礼,这点小事也无妨了,再说了,这个时候再计较这些也没用了。 佟芷婧亦是闻到了这种香气,不由在心中暗道:真是的,不会用香就不要用,把自己整得这么香味儿扑鼻的有什么用?等一会儿不还是会死得很难看,而且这样的浓重的香味儿,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父亲安排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段蔚予他们呢?怎么还没有出现? 佟芷婧不由有些着急地看向坐在前面的自己的父亲,照规矩,这个时候佟泰清是要跟其他三大家族的家主一起坐在上首观礼,是不能跟他的家人坐在一起的,所以就算这个时候佟芷婧想跟自己的父亲说句话也是不行的。 而此时的佟泰清却只是注视着面前正在行跪拜之礼的一对新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佟芷婧的目光。 坐在佟芷婧身边的佟夫人,见自己的女儿一直在往上方瞟,却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在嫉妒,说起来自己的女儿也是可惜,如果没有上官初容处处压制的话,自己的女儿该是比现在过得舒服的。 事实上,佟泰清并非是看这两个年轻人行跪拜之礼,看出了神,而是他也在担心计划会不会成功,而且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等到壬潭远和上官初容行礼的时候,外面的人就可以行动了,段蔚予他们也会出现在这里,以名正言顺的尊主继承人的身份站出来讨伐那个谋逆篡位的人,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佟泰清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其实他的内心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而上官初容的父亲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目光虽然在注视着自己女儿和壬潭远行礼,却时刻在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尤其是注意着佟泰清的举动,生恐错漏了些什么。 佟芷婧亦是心急如焚,看着前面的壬潭远和上官初容还在慢腾腾地行礼,佟芷婧不由低声喃喃道:“这行的什么礼,怎么这么复杂,这么慢?” 一旁的佟夫人听到她这话,连忙道:“你小声一点,别被别人给听见了。”不过她也是在心中暗暗道:是啊,怎么二公子和上官家小姐行得大礼这般复杂,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是未来的尊主和尊主夫人,这礼是要比平常人要复杂隆重一些的。 听闻这婚礼的很多主意还都是上官初容拿的,真是没有想到上官家那个丫头,一向最是冷冷清清,麻烦事儿从来不沾,倒是把自己的婚礼搞得这么纷繁复杂的,这一套大礼行下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了。 佟芷婧闻言却是暗道:听见又怎么了?等会儿有她哭的时候,我可不怕她。 这般想罢,佟芷婧不由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真想出去看看。佟芷婧不由变得烦躁起来,皱着眉头低声道:“她身上到底熏的什么香啊?怎么这香气不变淡,反而越来越浓呢?这香气熏得我头晕!” 一旁的佟夫人听到她这话,赶紧道:“好了,别再说了,小心祸从口出。”不过也的确是的,这上官初容身上的香气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了,自己闻着也是不大舒服,感觉心中好似有什么堵着一样,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礼毕,请新……”司仪这一句话没说完,身子竟是摇摇晃晃要向地上栽去,一旁的侍女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把他给扶住。 在婚礼上出了这样的大错,那司仪被吓得也是一身冷汗,赶紧跪在地上,“请尊主恕罪。” 坐在高位上的尊主见状,不由深深被皱起了眉头,在婚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对确是有些触霉头,但是此时他也不好发作,便是示意那司仪起身,可那司仪刚要起身,却是双腿一软,又是倒了下去,至此便是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儿?”这一次坐在高位之上的男人终于露出了怒容,那司仪则是面色惨白地抬头看向高位之上的男人,颤抖着声音道:“属下好像……好像失去了内力……” 听闻这话,坐在下面的人都是一惊,这突然的,怎么会失去内力了呢?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那尊主想着,虽然这件事不吉利,但是现在也不好细究,一切都只有等到婚礼结束了再说了。 只有对壬潭远道:“先把初容给扶回新房去吧。” 壬潭远应了一声,正要扶着上官初容出去,可是上官初容站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壬潭远不由疑惑地看向上官初容,可是看到的只有红色的喜帕,丝毫窥不见上官初容脸上究竟是何种神情。 “怎么了?”见上官初容还是站着不动,壬潭远不由低声问道,这个时候旁边的人都在看着呢?初容这是要做什么? 上官初容还是没有出声,就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僵立不动的二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而佟泰清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了,这大礼都已经行完了,怎么段蔚予他们还没到? 这个时候坐在上方的男人开了口,“怎么了?”声音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 壬潭远生恐自己的父亲降罪于上官初容,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外面隐隐有打斗之声传来,而且这声音逐渐明显,听起来动静还不小。 听到这个声音,佟泰清算是放了心,还以为计划失败了呢,现在看来一切是很顺利。 而上官初容父亲的脸上亦是露出淡淡的笑容,佟泰清,你以为你成功了吗?等会儿你可就笑不出来了。 “外面怎么了?”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沉声发问,话音落下之后,一旁候着的侍卫,连忙欲出门查看情况,可是刚走一步,身子就软了下来,跌倒在了地上,跟方才那个司仪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而就在众人诧异之际,一个身影从门外逆光而来,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第323章 武功全废(二更) “段蔚予。”壬潭远准确地唤出了来人的名字,而这名字出口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俱是浑身一震,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四大家族的人,对于段蔚予这个名字无论如何,他们至少都是听说过的。 此时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段蔚予,跟跟在段蔚予身后的正是温悦汐和许宓他们,但是这些人的目光却都是集中在段蔚予的身上,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佟泰清见段蔚予他们安然地走了进来,便是想着外面的局面肯定是已经被他们给控制住了,脸上的笑容便是越发明显了几分,而他这笑容正好落在时刻注意着他的上官家主的眼中,他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佟泰清,你可别高兴这么早,我可还没出招呢。 而绪家和壬家的家主却好似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你是……那个孩子?是昊黎国的……” 段蔚予这才抬眸看向坐在高位上的那个男人,浓眉广额,一双眼睛似幽潭般深远,脸上轮廓分明,虽然到了这样的年纪,皮相依然算是不错的。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段蔚予刻意顿了一下,然后才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温悦汐闻言不由浅浅勾起嘴角,蔚王殿下,在如今这样紧张的时刻,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毁气氛了? 就连一旁的许宓都是忍不住笑了笑。 “你什么来的这里,你想要干什么?”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到底是有些慌了,同样的场景,跟那个时候一样,满目的红色,自己亦是喜服加身……果然是不吉利的吗? “我想要干什么?这还用问吗?” 而这个时候,段蔚予的属下已经把身后的大门给关上了,整个广殿之中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也隔绝了外面拼杀的声音。 与其同时,段蔚予把目光移向佟泰清,佟泰清心中明白时机已经到了,便是要站起身来,可是刚刚起身,就又是跌坐了下来,只感觉到浑身无力,他不由诧异地低头看了一下自身,下意识地试了一下自己的内力,片刻的功夫之后,他的面上不由呈现出灰败之色,内息全无,一个习武之人没有了内力,岂不是只剩了一个架子? 他不解地看向段蔚予,用眼神询问他这是这么回事儿,这件事该不会是他做的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官初容的父亲一直在注意着佟泰清,看到他突然站起身来,便是知道他肯定是要发难了,可是谁知道他还未完全站起身来,就已经重新跌坐了下去,而且很快变得面色惨白。这样的情况,亦是他始料未及的,这跟之前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他不由看向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个时候的上官初容还盖着喜帕,根本没有办法从她的脸上得知什么,上官老爷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观其变。 但是佟泰清的动作却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坐在高位之上的尊主也是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当然也看到了他跟段蔚予的那短暂对视,面上的神情不由沉了几分,“佟泰清,你方才是想要做什么?” 佟泰清一时不明白现在是身状况,看了看段蔚予,可是他却只是冲自己淡淡笑着,这算是什么意思?此时听到上头的尊主这样问,佟泰清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的内力好像也没了。”现在他也管不了其他的了,自己自幼就开始习武,现在突然没了内力,自己这么可能接受得了?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也没了内力?”方才那个司仪,还有……他看了看此刻仍旧跌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的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儿? 脑海之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亦是暗暗运了内力…… 结果却是让他十分震惊,他的内力也全没了,一点内力都提不起来,瞬间,他明白了什么,沉眸看向站在那里的段蔚予,“是你做的吗?” 四大家族的家主可都不傻,看到尊主这样的反应,也是明白了什么,便是各自暗自试了一下自己的内力,全都是一样的结果,一点内力都提不上来,不止是内力提不上来,就连身体的四肢都是绵软无力。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之中,武功对他们来说可是最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的内力全都没了,他们一时之间自然是接受不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站在上官初容身旁的壬潭远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身体也变得绵软无力,眼看着就要往地上跌去,站在他身边的上官初容连忙伸出手来扶住他的胳膊。 壬潭远心中一暖,这个时候至少还有初容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就在下一刻,上官初容就自己揭下了头上的喜帕,双手还扶在壬潭远的手臂上,开口道:“我先扶你到一旁坐着去吧?” 壬潭远听闻这话,那刚刚涌起暖意的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你……没事吗?” 上官初容避而不答,径直扶着壬潭远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径直一步步走向坐在高位上的壬潭远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尊主。 “容儿,你没事吗?快,快,外面有我们的人,你赶紧去唤人。”上官老爷见自己的女儿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脸上不由露出喜悦的神色,幸好自己在外面布置的人没有浪费,以容儿的功夫,想要离开这里一点儿都不难,只要带着自己安排好的人冲进来,段蔚予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然而就在上官老爷话音落下的瞬间,上官初容却是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来,上官老爷见状不由惊了一下,容儿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她不是要帮尊主,而是要……杀人了他? 看着上官初容拿着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朝着尊主走近,一旁的尊主夫人不由紧张地道:“上官初容,你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上官初容手中的匕首已经放在了那尊主的脖子上,稍一用力,那利刃便会划破男人的皮肤,“解药在哪里?” 不等男人开口,壬潭远就厉声道:“上官初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她的名字,这代表他是真的生气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官初容会在他们成亲的这一天做这样的事情,那可是自己的父亲啊,难道她真的会杀了自己的父亲吗? 上官初容连看都没有看壬潭远一眼,径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话间,她的左手扣上那尊主的肩膀,正运了内力,却是被段蔚予给打断,“还是让我来吧,毕竟这是我跟他的恩怨。” 上官初容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好。”事实上,方才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而这细微的颤抖却不知有没有人注意到。 段蔚予一步步朝前走,径直走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同时对身后自己的属下道:“谷易游,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们了。” “是,属下知道。” 应声之后,谷易游带着另外几个侍卫走向此时坐在那里都动弹不得的四大家族的人,而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但是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因为他们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温悦汐则是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这是要把在场这些人的武功都给废了,只有废了他们的武功之后,这些人才更好控制,毕竟自己这药的药效是有时间的,若是等药效过了,这一屋子武功高强的人,他们还真是对付不了。 而且这样做也是因为他们之前已经答应了上官初容,会毁了这里,而要彻底毁了这里,就必须先废掉这些人的武功,没了武功,他就等于没了大半条命。 废人武功这种事情,对于谷易游他们来说算是小菜一碟,而谷易游第一个走向的就是佟泰清,佟泰清此时不仅没了内力,就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是挣扎了。 接着就听到佟泰清哀叫的声音,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他的武功算是废了,没了武功,也就跟个废人无异了。 若是换了以前,他们一定会幸灾乐祸的,可是这个时候他们也面临想通的命运,心里只有惶恐不安罢了。 一旁的佟芷婧见状不由扬声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们懂不懂得知恩图报啊,若不是我带你们进来,你们能走到今天吗?” 可是佟芷婧这明明是气愤的话说出来却是有气无力的,根本一点震慑里都没有,温悦汐听了,不由轻声劝解道:“佟芷婧,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你再这样喊叫,会把你的力气给耗光的。” “你!无耻!”这跟他们说好的根本就不一样。 但是此时根本就没有人去搭理佟芷婧,段蔚予已经走到了那尊主的身边,伸双手紧紧扣在他的肩膀上,口中道:“今日也算是为我们之间的仇怨做一个了解,当初你从我外公的手上夺取了这个位置,如今也是该还回来的。” “你以为你外公是什么好人吗?当初若不是他逼着我娶你母亲,我也不会……如果我真的那么无情,我大可以把你母亲给杀了,而不是把她给放走,事实证明,她离开这里之后过得还不错不是吗?” “还不错?你以为成为皇上的妃子就算是不错了?”段蔚予冷笑一声,“不过你说的话倒也不完全是错的,我承认,我的外公的确不算是一个好人,但是你也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么多年来,你残害的性命也是不少。不过,”段蔚予的目光在下面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不过这些年来,你过得应该也不怎么愉快,你看看你的这些属下,哪一个是真正服你的?在他们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一个谋逆的罪人,他们都盯着你坐的这个位置呢。” “所以,你想要的也是这个位置?” 段蔚予摇头,“当然不是,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可是一文不值,我想要的是……”段蔚予又是看向壬潭远,“你可以问问你儿子,他是知道的。” 壬潭远此时亦是看向段蔚予,“你不要伤害我的父亲,我跟你相处十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一次求过你,但是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父亲。” “在你的眼里,你的父亲是一个不该死的人吗?”段蔚予沉声问道。 壬潭远语塞,诚然,自己的父亲是做了不少害人性命的事情,可这都是为了维护虞山啊,那十三国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一个个都想摆脱虞山,甚至想要联手攻打这里,如果不是父亲的苦心维持,虞山恐怕早就不在了。 除了要维护十三国的秩序,四大家族亦是十分令人头痛的存在,怎么样维持他们之间相互制约的平衡,亦是耗费了父亲大部分的心神,这么多年来,父亲为了维持这一切实在是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自己要怎么去指责他? “父亲他是为了整个虞山。” 上官初容闻言却是冷声道:“不,他是为了他尊主的位置,只有护住了整个虞山,他才有能继续做他的尊主。说到底,他还是私心。”说罢,上官初容看向段蔚予,“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若是你做不到的话,便由我来做。”她不愿意留下一个让他重整虞山的机会的。 而就在上官初容话音落下之后,只听得那男人一声痛呼,段蔚予已经下了手,上官初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知怎么的,竟也有些难受。 她不由转头看向壬潭远,而此时壬潭远正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上官初容,“你怎么能这么做?他可是我的父亲,而你是我的……” 话说到这里,壬潭远却是苦笑出声,“我忘了,我们两个虽然拜了堂,可是却也不算真的成了亲,最后一步礼没有行完,你都还不是我的妻子。” “今天的这些事情,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吧?我想知道的是,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下毒?不可能?虞山之上对于毒这种东西是严格筛查的,而且虞山上的所有人都要下山执行任务,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学过制毒、辨毒,所有的侍卫在成为正式的侍卫之前都必须学过‘毒杀’的课业,这里的人对于毒多多少少都是有所了解的。 而且今天又是这样重要的场合,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经过仔细的检查,绝对不会有下毒的机会的,他们究竟是以何种手段下的毒? “是她身上的香气。” 这声音幽冷阴郁,听起来有几分嘲讽的意思,温悦汐不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年轻男子正斜靠在那里坐着,脸上的神情冷肃沉郁,看他坐的位置……能在尊主和尊主夫人旁边坐着的,也就只有那位传说中的大公子了吧? 看他的脸色的确像是久病卧床的人,却原来让闻思远在段蔚予身边卧底了十多年的人就是他,只是他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置身事外? 见温悦汐看向自己,那壬纪朔也是看了她一眼,这才继续道:“毒不仅只有入口的这一种,毒同样可以通过气味传入人体之中,不过这种毒并不常见,因为要制这种毒药不仅过程复杂,而且对制毒之人的要求非常高,因为稍有不慎,中毒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第324章 大势已去(一更) 香气?壬潭远失神一般地看向此时正站在段蔚予身旁的上官初容,难怪她今日这般反常,一向不喜胭脂水粉的她今日却是一身的浓香,自己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她是因为重视今天的婚礼,却原来竟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容儿,你究竟是在做什么?”上官老爷此时正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之前她跟自己说的那一切,其实都是在引自己进入他们的圈套? 上官初容看向自己的父亲,脸上浮现出不忍的神色,但是顷刻之后,却又是坚定起来,“父亲,这个地方也是时候该消失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想要做什么?”上官老爷的声音都在颤抖,眼睛里也是一片地动山摇。 而此时谷易游已经走到上官老爷的身边,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上官老爷心里也清楚得很,下意识想要对谷易游出手,可是身上哪里还有一点点的力气? 谷易游此时不由看向站在高处的上官初容,毕竟上官初容帮了他们大忙,而这个男人又是她的父亲,这般直接动手似乎不怎么好。 上官初容明白谷易游的意思,她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正要别过脸去,却见得自己的母亲突然从位置上起身,她心中不由一惊。 却见那上官夫人径直冲着温悦汐而去,这样突然的状况让段蔚予大惊失色,不过幸而绿弗一直都跟在温悦汐的身侧,在上官夫人冲过来的瞬间,绿弗已经挡在了温悦汐的身前,跟那上官夫人对上了招。与此同时,站在温悦汐身边的许宓也是眼疾手快地把温悦汐拉至自己的身后。 因为上官夫人今天一早就陪在上官初容的身边,上官初容担心自己身上的香气令她中毒,会事先引起怀疑,所以才给她递了一杯茶,而那被茶里已经被她掺入了解药,所以上官夫人才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中毒全身绵软无力。 上官夫人的武功亦是不低,为了不浪费时间,谷易游连忙上前帮忙,有谷易游和绿弗联手,制服那上官夫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上官夫人眼看着自己落了下风,也不跟绿弗和谷易游纠缠,转身朝着大门奔去,只要能引来外面的侍卫,他们这几个人根本不成什么气候。 可是谷易游和绿弗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迅速拦截住了她,而此时只听得上官初容淡淡地开口道:“母亲,您不必挣扎了,就算你现在出去外面,也没有人会听您的话。”这个时候外面应该已经乱成一气了。 上官夫人终于停下来,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容儿,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实在是想不通,容儿这就要嫁给二公子了,以后她就会成为尊主夫人,成为这虞山上的女主人,她到底有什么理由联合起外人来这样做?难道她真的是……喜欢上那个段蔚予了?能让一个女子失去理智的,除了男女情爱之外,还能有什么? 看到自己母亲的眼睛在自己和段蔚予的身上扫过,上官初容心中不由自嘲一笑,到这个时候了,自己的父母还是不理解自己,母亲这样的眼神已经在告诉自己她心里对自己究竟做了何种猜想。 “因为我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一切,这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我要毁了它。” 上官初容从小时候开始,从来就没有真的高兴过,她不喜欢呆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十分厌恶,可是她也不喜欢出去,因为出去就代表着要执行任务,要杀人,她也讨厌自己满手血腥的样子。 上官初容就是在这样矛盾又纠结的状态下一直长大,一直到她有了自己单独呆的地方,竹楼,这才好受一些。可是她还是无法从本质上改变自己这种纠结痛苦的状况,直到段蔚予他们的到来,一直到亲耳通道段蔚予的那番话,她知道这或许这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次机会了,所以无论如何,这次都要成功。 在场的那些四大家族的人都是用愤怒又不解的眼神看着上官初容,她为什么会讨厌这里,身为上官家嫡出一脉的小姐,从小到大,她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远远在十三国的公主之上,她怎么会如此憎恶这个地方?这话要是从一个下人口中说出来倒也不叫人意外了,只是谁能想到这样的话竟是从上官家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是上官家的小姐?比之其他人过得不知道好了多少,你现在竟说出这样话?”到底是有胆大一点的人这般质问上官初容。 上官初容冷冷看着说出这话的人,“是啊,在座的你们都是四大家族之中的人,对于你们来说,这个地方自然称不上是人间地狱,可是对于那些小小年纪就被抓上山来的孩子来说呢?对于成堆的尸体,你们已经习以为常,在座的你们手中都握着无数条人命,日积月累下来,对于人命你们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了。不就是死一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把你们换成那些被抓上来的孩子呢?你们也会这样想吗?不过是一条性命罢了,没了就没了,你们会这样想吗?” 上官初容的情绪很是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哽咽,她永远忘不掉自己七岁那年无意间闯进了战奴营,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一辈子那眼神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永远挥之不去。那孩子的眼睛里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他在告诉自己,他想要活下去,可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闭眼眼睛,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那天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了段蔚予把那孩子带走,因为她也从那孩子的眼睛里看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就跟当初那个孩子看着年幼时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 也是那个孩子的幸运,段蔚予的妻子是个懂医术的,不然,就算是被段蔚予给带走了,那孩子一身的伤也让她拖不了多久。 壬潭远亦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山关初容,眸中有什么在慢慢变化,枉自己还说喜欢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她心里一直存着这样的想法,原来她竟是这么痛恨这个地方,恨不得把它给毁了。 上官初容说完这话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都信服上官初容的这番话,而是现在情况对他们很是不利,他们还是少说话为妙。 这个时候只见上官初容对着谷易游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透露出决绝之色,谷易游便是明白了上官初容的意思,手掌按上上官夫人的肩膀,上官夫人顿时大惊失色,随着她的惨叫一声,这一身的武功已经废了。 上官初容此时连忙走上前来,想要搀扶住自己的母亲,却是被上官夫人用尽全身的力气给推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走开。” 可是此时的上官夫人哪里还有挣扎的力气,上官初容扶住欲往下坠的自己的母亲,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湿意,“母亲您别怪我,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带着我们一家人去过普通人的日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自然知道对于一个自幼就习武的人来说,这一身的内力意味着什么,可若是以后真的想要过平静的日子,那父亲和母亲这一身的功夫就不得不废。自己的父亲,野心勃勃,若他还留有一身功夫,日后必定卷土重来,而自己的母亲这样顺从父亲,难免不会成为他的帮手,这只有废了他们的武功以绝后患了。 时间不等人,谷易游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药是有时间的,若是等药效过了,他们再下手可就晚了。于是也不敢耽搁,干净利落地挨个把这些人的武功都给废了。 正因为今天是二公子迎娶上官家小姐的大日子,所以四大家族的人几乎都离席了,只要废了在场的这些人的功夫,剩下的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谷易游迅速解决掉那些人之后,上前来到那大公子壬纪朔的身边,壬纪朔见他在自己的身边站定,冷笑着道:“不必麻烦了,我这身体自出生之时起就注定没有办法习武,我连一个正常人的力量的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内力了。” 虽然壬纪朔看起来的确是病怏怏的,但是谷易游还是不放心,坚持上前探了探壬纪朔的内力,的确是一片虚无,不像是一个有功夫的人。 “你究竟想要什么?”壬潭远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尊主,此时看着坐下底下的这些已经被废了武功的人,沉声问身旁站着的段蔚予。 “我想要的是镇魂珠。” 那尊主闻言不由看向自己的儿子壬潭远,看来自己这儿子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段蔚予的行踪,并且也知道了他的来意,可是却一直没有跟自己说。镇魂珠,这也是自己的大儿子需要的东西,当初之所以把潭远安排在他的身边,不就是为了宝藏之中的镇魂珠吗? “如果只是想要镇魂珠的话,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我自把镇魂珠给你就是了。” 段蔚予冷眸看着坐在那里的神色沉静的男人,心中暗暗想着这尊主倒也不是个空架子,到了这个时候,武功都已经被废了,还能表现得这么冷静,也算是不容易了。 “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太晚了吗?如今我想我已经用不着你来给我了。况且,就算我事先跟你说了我来到这里的意图,你就会把镇魂珠乖乖给我了吗?你的儿子不也需要吗?你不把我给弄死就算好的了,难道还会把镇魂珠给我吗?我可没那么蠢。” 那尊主闻言看向佟泰清,方才那情势下,虽然慌乱,他也是看清了一些事情,“是佟家的人带你进来的,对吧?”说着,他淡淡一笑,“真是费尽心机啊,只是佟泰清啊,你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吧?” 佟泰清的野心,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四大家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家族都不是那么好铲除的。佟泰清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把段蔚予给引回来,他自然是想要利用段蔚予的,只是没有想到反被段蔚予给利用了。 段蔚予语气中带着嘲讽,“若你以为这整件事情里,只有佟家一家参与了,那你也就太高估自己的统领能力了。”说话间,他的目光在绪瀚海和上官初容父亲的脸上扫过,“让你们二位也失望了,今日你们没有一个是赢家,此刻,你们安排的人已经在外面打成一团了,谁还分得清哪一方是造反的,哪一方是镇压的?” 佟泰清以为今日举事,定能成功,所以安排了自己的人,时间一到就开始动手。而上官老爷听信了自己女儿的话,知道佟泰清今日肯定会造反,所以亦是派了自己的人暗中注意着佟家那边的一举一动,而绪瀚海,他自以为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可是他安排的人现在肯定也是摸不着头脑,已经跟佟家的、以及上官家的打在一起了。 外面热热闹闹,这广殿里面却是异常地安静,这些人被废去了武功,已经没有了可以傍身的资本,此时见着段蔚予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他们亦是无可奈何,只能坐在原地任人宰割。 段蔚予抽出手中的长剑,抵在那尊主的颈间,沉冷着声音道:“那些侍卫的解药在哪里?” 虞山之上所有的侍卫都是被下了毒,这也是上官初容告诉他们的,正如他们所见,这些侍卫都小时候给从外面给带进来的,大多数都是强行被带到这里来的,对这个地方当然没有什么归属感,为了让他们能够卖命做事,每个活下来的孩子都会被喂一种毒药,这种毒药每个月会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会浑身疼痛难忍,毒性发作超过十二个时辰不吃解药的话,就会毒发身亡,而如果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事。 这种毒药除了尊主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毒药叫什么,而解药也只在尊主的手中保管,来确保那些侍卫只忠于尊主一个人。 所以,虽然那些侍卫被分配给了四大家族的人指使,但是他们的命还是捏在尊主的手中,四个家主手中的解药只能解他们的一时之痛,真正能彻底解除他们痛苦的解药则是在尊主一人的手中握着。 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四大家族各有野心,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按兵不动的道理,他们手下的那些侍卫未必会真的对他们死心塌地,再加上其他三大家族的制衡,哪一家都不敢先动这个手。 而此时段蔚予逼问的就是真正解药的下落。 那尊主抬头看着段蔚予,“你是真的打算把那些侍卫们给放走,还是想要通过这些解药跟我一样来控制他们?” 他在内心里当然不相信段蔚予跟自己要这些解药,是为了放那些侍卫离开,在莫大的权利面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想着这段蔚予也不过是在说冠冕堂皇的话罢了,他难道真的就不想坐上这尊主的位置?西域十三国的君主,可比他那昊黎的一个王爷权利大多了。 现如今,他已经控制住了四大家族,只要除掉在场的这些人,就没有人能阻碍他了,以后他就会是整个西域十三国的王,这样大的权利,难道他能甘心放弃吗? “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既然是我答应过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这是他跟上官初容之前就已经说好的。 第325章 贪生怕死(二更) 听了段蔚予这话,温悦汐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上官初容的身上,这个女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冰冷无情,不好接触,但事实上,她的心要比这里所有人的都要柔软。 要到解药,刚那些侍卫离开也是当初她提出来的条件,与她而言,那些侍卫虽然也叫她讨厌,但是那些人毕竟也是身不由己,谁愿意那么小一点就要拼劲全力跟身边的同伴厮杀?他们到底算是被掳上山来的,所以上官初容希望他们没了武功之后,能离开这里,去过平常人的日子。 那尊主很快就理解了段蔚予的话,知道他口中指的那个人是上官初容,于是不由喃喃道:“我竟是从来没有看出来。”他一直以为上官初容大约是这山上最无欲无求的人了,可是没有想到她的心中竟然有着这样大的一个计划。 “可若是我把解药给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想,你大约是不会让我再活着了是吧?” 段蔚予亦是毫不避讳,“我自然是可能会再让你活着,我外公的一条命,在加上我母亲被赶出来的屈辱,这些自然都是要你来还。至于你说的,若是你把解药给了我,会得到什么好处……我可以留下你两个儿子的性命,你说划算吗?” 那尊主一听这话,眸中果然闪过动摇的神色。 段蔚予没有功夫跟他在这里磨蹭,于是把手中的长剑往前送了一分,剑刃瞬间划破男人的皮肤,渗出的鲜血沾染到了寒光闪闪的剑刃之上。 “你若是不想说也可以,我自己去找,总是能找得到的。就算找不到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正我要找的不过是镇魂珠罢了,你说是不是?”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告诉你解药在哪里,但是你要实现你的承诺,放过我妻子,还有我的两个儿子。” “放心,我说话算话,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之间的仇怨,我不会去牵连到别人的。” 听闻段蔚予这样说,那尊主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这柄长剑,心中亦是万千感慨,这柄长剑他是见过的,名曰湛影,是当时特意为她打造的嫁妆。那场事变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柄长剑了,没有想到今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由让他有一种夙命的感觉,该来的还是来了,要还的终究要还。 解药被放在书房的暗室之中,段蔚予为防有诈,便是要带着那尊主一起过去,而在此之前,为防这些人有什么小动作,便是令谷易游把他们都给绑了起来,并且把温悦汐事先准备好的药丸一一喂给他们吃了,然后对上官初容道:“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眼看着段蔚予他们就要带着尊主离开,佟泰清不由问道:“你们给我们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能让你们置身水火之中的毒药而已,放心,三天之内死不了的。”温悦汐的声音轻轻巧巧,听在他们的耳中却是如遭雷劈,毒药?置身水火之中? 不等他们再问,段蔚予他们已经离开了,只把他们绑在这里,完全不理会的样子。 也是,就他们现在这样,武功被废了,被人绑着,还被喂了毒药,他们还能做什么? 眼看着上官初容也出去了,佟芷婧只恨恨地盯着上官初容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没有想到我们这里竟是出了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听到佟芷婧这样说,旁边迅速有人附和道:“就是,哪有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们的道理?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所有人都因为武功被废而满心的怨恨,此时一股脑儿发泄到了上官初容的身上,她既然不在,那她的家人就要替她受着。 而上官老爷听了之后,面上通红,也有些过不去,恰好听到佟泰清也在附和着数落自己的女儿,他不由扬声道:“佟泰清,你有什么资格开口?若不是你让你的女儿千里迢迢把段蔚予引到这里来,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吗?当初他们这些人得以顺利进来,也是你女儿的功劳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利用段蔚予的身份,图谋造反。可是谁知道你自己却也是被那段蔚予给利用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佟泰清闻言面上一阵羞恼,也果真不再言语了。上官老爷却还是来了劲,紧接着又是看向绪瀚海,“还有你们绪家,你们难道就没有参与到今天的事情里吗?”方才段蔚予手上拿着的那把剑他难道还认不出来吗?就是当初的那把湛影,当初那件事之后,分明是绪家把那把剑给藏起来了,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听到上官老爷这样说,佟芷婧也是接口道:“那可不是,当初就是绪家哥哥把我的住处泄露给段蔚予的,我当时在昊黎的时候,他可是也在的。” 这个时候便只有壬家置身事外了,但是听到他们这样说,壬家的家主也不由火冒三丈,“原本你们背地里竟是做了这么多事情,要不是你们这样作乱的话,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吗?我们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吗?如今武功没了,又中了毒,以后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这下你们都满意了?” “行了,你也别在这叫屈,你以为你的心思就藏得很好吗?” 眼看着这四大家族的家主吵成一片,壬潭远不由厉喝一声,“好了,都别说了!” 壬潭远的声音一出,其他人倒也下意识地都住了口,而此时仍旧坐在高位之上的壬纪朔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吵来吵去,眼神之中反而还有些兴味。坐在他身旁的尊主夫人现在是还没有从方才那些变故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魂儿都丢了一般,愣愣地在原地坐着。 只有壬潭远维持着场面道:“都这个时候了,互相指责有什么用?” 到了这个时候了,佟芷婧也不怕得罪壬潭远了,反正大家都要一起死了,自己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那二公子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除了说说话,还能做什么?连动都动不了。” 壬潭远面上一僵,“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更要一心,光是在这里争论又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不过是临死之前的消遣而已。不过二公子你就不必担心了,你最在乎的从来也都是容姐姐,她跟段蔚予他们是一伙儿的,绝对死不了,死的就只有我们这些人。我就说她身上的香味儿那么重一定有问题,结果……没有想到就这么被暗算了。” 听到佟芷婧这样说,其他人的心里也都是一阵唏嘘,他们这四大家族的人各有勾心斗角,所以对入口的东西格外伤上心,生恐不小心中了什么毒,而且他们这些人对于毒都是有多了解的,可是今天就这样被人堂而皇之地下了毒,那香气他们闻了很长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其中隐藏的秘密。 而此时的上官老爷也是后悔不已,他早该想到自己女儿突然要用香料熏嫁衣的举动十分不寻常,若是自己能早点察觉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看我们倒不如承认了那段蔚予,让他坐上尊主的位置得了,毕竟他也是前任尊主的外孙,算是名正言顺,最起码要比……更有资格。”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是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隐去的人指的是谁。 一时间其他人也是附和道:“我觉得这主意好,这样一来,他或许就不会杀掉我们了,毕竟在这里,他也是需要有人支持他的。” 壬潭远看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想要投靠段蔚予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不由生出一种恶心的感觉。今日能坐在这里观礼的人,都是四大家族中的人,平日里在那些下人面前一个个都是高高在上,姿态多么清高,可是现下却是原型毕现,一个个都变成了贪生怕死的鼠辈,上一刻还在骂段蔚予如何如何卑鄙,毁了他们的功力,又给他们下毒。现下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竟然瞬间改换了一副嘴脸。 难怪初容说她厌恶透了这里,他现在倒也觉得,这些人若是都死了,也不是一件坏事。想到上官初容,壬潭远心中不由纠紧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漫无边际的失落和痛楚,自己满心期待着自己和她的婚礼,本以为这下终于能跟她修成正果,结果,万万没有料想到,她会利用婚礼跟段蔚予做出这样一个局。 所以之前她那些难得温顺的样子也是装给自己看的,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可是,让壬潭远唾弃自己的是,纵然她这般骗了自己,这般设计自己,可是自己还是因为她做这一切的目的不是为了段蔚予而在心中暗暗高兴。她自己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之所以会帮段蔚予做这些,就是因为她讨厌这里,想要毁掉这里,想来是跟喜欢段蔚予沾不上关系的。尽管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壬潭远还是因为这个认知而偷偷开心着,他自己都在心中暗骂自己,无可救药。 而此时那些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等会儿段蔚予回来之后,他们该如何表忠心以求得段蔚予饶他们一命,壬潭远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跟他们说什么了。兀自坐在那里,心里乱七八糟地,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是无从猜测。 只是,他感觉身上越发有些热起来,心中暗道:现在是夏日,这广殿的四周都是放了冰块的,而且今天是自己和初容成亲的日子,冰块更是放得很足,应该不会热才对啊。 不过想着毕竟是夏日,就算是放了冰块,有些热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很快他就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了,身上怎么越来越热?鼻尖和额头都开始渗出汗珠了,他不由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亦是如此,已经有人低头去蹭额头上的汗珠了。 壬潭远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他想起了,温悦汐在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如果置身水火之中?难道这就是她话里的意思? 而很快他的猜想便是得到证实,他的身子先是像被放在烈火上烘烤一般,好不容熬过这一阵,身上有迅速冰冷起来,像是被冻在寒冬腊月的湖面之上,整个人都不由地打颤。 “这是什么毒药啊?怎么这么奇怪?”不由有人抱怨道。 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抱怨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已经被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儿折磨得一点说话的闲心都没有了,要么就是极冷,要么就是极热,这样的感受可真是前所未有。 而另一边的段蔚予他们已经带着那位尊主到了他的书房,进到里面之后,段蔚予不由问了一句,“这以前也是我祖父的书房吗?” 男人闻言怔了片刻,继而才开口应道:“是,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段蔚予冷声道:“什么都没变,只是换了一个主人。” 男人走到书架前,对段蔚予道:“上面一层那个盒子就是打开暗室的机关。” 见段蔚予没有动,男人便是伸手去转动那个木盒,而书架之后的暗室也是缓缓打开。 “你要的解药,就在这里面。” 段蔚予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对那男人道:“听上官初容说,你当年之所以能造反成功,就是因为你手里握着那些侍卫的解药,所以他们才会听你的号令。”也正因为如此,四大家族虽然心有不满,也不敢随意对他动手,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是整个虞山上所有侍卫的命脉。 “看来上官家的那个丫头真的跟你说了很多。” “这也足以说明她有多讨厌这里,事实上,任何一个正常都不会喜欢这里,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的魔窟。”强掳年纪小的孩子上山,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就算能活下来,也只能成为一个不断杀人的刽子手,这样的地方不是人间地狱是什么? “也许吧,但事实上,它也在维持着西域十三国的平衡,若是有我们这些人在,西域十三国早就乱成一套了。” 温悦汐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难道:“若你指的乱成一套,是指他们互相地吞并战争的话,我想,任何一个大国都是在这样不断地吞并兼容中形成的。若不是有你们的干涉,或者这西域十三国早就已经在融合成一个整体了,或许他们现在已经过上了平静安和的日子,当然这其中肯定少不了战争,但是不破不立,他们西域十三国究竟会如何,那便交由他们的国君、他们的民众来决定,而不是被你们这样强行插手。若他们的日子真的过得很好,我想他们也不会在提起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咬牙切齿了吧?” 温悦汐双目沉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男人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半晌却仍没说能说出一个字来。 一旁的许宓不由帮腔道:“就是,人家十三国如何,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谁乐意让你们来插手,你还好意思说是维持了十三国的平衡,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温悦汐握住许宓的手,道:“算了,跟他说他也不会承认的,白费口舌。” 段蔚予亦是开口道:“走吧,进去看看。” 因为担心会有机关,若是谷易游便是扶着那尊主走在了前面。 密室之中很暗,段蔚予取出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在这微弱的火光下,温悦汐看了一下四周,不由咋舌…… 第326章 宝藏入口(一更) 室内摆放之器物极尽奢华,就在她左手边摆放着一棵黄金铸成的银杏树,那银杏叶上纹路清晰,仿若真的能从这树上给摘下来一般。 而正如段蔚予预料的那样,进到暗室之中,还有另外的机关。 “你能发誓会饶过我妻儿的性命吗?”男人转而看向对段蔚予。 “你不必怀疑,我不会做这样言而不信的事情。但是我也用不着跟你发誓,你愿意信我也好,不愿意信我也罢,这解药我也不是非要拿到的。” 男人听到段蔚予这话嘴角不由浮起一抹苦笑,是啊,现在被人捏着性命的人是自己,哪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看在当年我没有要你母亲性命的份儿上,你也饶过我的家人吧。”而他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段蔚予的回答,说完之后,他也不去看段蔚予,而是从自己的脖子取下一条链子,链子的底下坠着一块雕刻成貔貅形状的玉石。 男人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跟前,在他抬手取下那幅画之后,温悦汐便是明白那块貔貅样子的玉石是做什么的了,因为墙上正好露出了一个貔貅形状的凹陷。 男人把手中的貔貅镶嵌到凹陷之处,果然契合得严丝合缝,接着就见一个貔貅的旁边有一块砖石朝着他们这边缓缓推出,司空禹上前一看,却原来这块砖石是中空的,里面放着一个红木盒子。 “这里面有几粒解药,还有解药的配方。”男人打开木盒之后,才把那盒子递到段蔚予的面前。 段蔚予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把东西递给了一旁的温悦汐,温悦汐仔细闻了闻里面的药丸,又是看了一下那药方,然后才是朝着段蔚予点了点头。 段蔚予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了那个玉石雕成的貔貅上,“这个东西也是你从我外公那里抢走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临死之前,你一定逼问了他很多事情,比如……宝藏的位置是吗?” “你是想问我宝藏在哪里?”男人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必费尽心机把我的儿子送到你身边去做侍卫了不是吗?” 段蔚予横起手中的长剑,“这把剑你应该还记得吧?” 到了这种时候,那男人反而待定自若了,目光在那剑身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是,我记得。” 段蔚予亦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长剑,然后对温悦汐他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他说。” 段蔚予这话一出口,没有人再说什么,因为大家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温悦汐他们走出密室,眼前一下明亮起来,温悦汐不由抬起手臂来遮挡了一下阳光,心中却是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找到宝藏的入口了。要论熟悉,上官初容要比他们都熟悉这里,或许她能知道地图上所示的入口在哪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温悦汐已经确认,上官初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站在这书房之中,许宓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不由出声感慨道:“这书房只怕比我们昊黎皇帝的御书房也差不多哪里去吧。” 温悦汐亦是同意许宓的这话,也难怪当初在昊黎的时候,佟芷婧会说昊黎王爷的身份算不得什么,他们四大家族的人吃穿用度都不会比昊黎的王爷要差,更别说是掌管这里的尊主了。 所以四大家族的人才会野心勃勃,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段蔚予,那四大家族的人也迟早就会取而代之,这个尊主的位置可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没过多少时候,段蔚予也便是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只见他径直走到温悦汐的身边,轻声道:“我们走吧。” 温悦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是跟着段蔚予一起走了出去,她知道,那个人已经死在了密室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段蔚予他们回到广殿的时候,上官初容已经把外面的局面给稳定住了,那些侍卫本来就不是自愿上山的,听到上官初容说要给他们解药,放他们下山去,他们自然是不会再轻举妄动。 而壬潭远看着段蔚予他们回来,却不见自己父亲的踪影,内心深处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是他却还是不死心一般地看着段蔚予,开口问道:“我父亲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段蔚予闻言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他死了。” “你杀了我父亲!”壬潭远想要冲上前来对段蔚予动手,可是他现在既中了温悦汐的毒,又被绑着手脚,自然是不能做到的。只能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段蔚予,慢慢地眼圈儿都红了。 可是这个时候显然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说什么,因为温悦汐的这种毒已经让他们陷入极热与极冷的交替之中,在这种折磨之下,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看到段蔚予他们出出现,只有不断地哀求他们把解药拿出来,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四大家族的人此时却都像是丧家之犬似的,不断地苦声哀求。 上官初容自然也是看不过自己的父亲被这样折磨,于是对温悦汐道:“能不能先给我两颗解药,我父母他们……” 心疼自己的父母,这是人之常情,温悦汐也没有迟疑,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解药给了上官初容两粒。 上官初容接过解药之后,赶紧分别喂给自己了自己的父母。 待上官老爷和上官夫人好了一些之后,段蔚予才道:“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这些人就都交给你处置了。” 上官初容点头,“我知道。” 此时的上官初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今日终于成功了。 “你们要把我们怎么样了?”佟芷婧挣扎着出声问道。 上官初容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比平日里似乎要温和几分,“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的。” 从一开始,她跟段蔚予做这个交易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要杀了这些人。 如今能控制那些侍卫的解药在段蔚予的手中,那些侍卫自然全都听他调遣,在上官初容的指挥下,那些侍卫把四大家族的人全都弄下山去,找了远一点的地方分别扔下,至于以后如何全看他们自己了。 虽然没有了武功,但是平常人能做的,他们一样能做,他们这后半辈子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这样他们或许也就明白那些普通人为什么会那么痛恨他们了。 而上官初容则把自己的家人安排在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宅子,这宅子就是在成亲之前,她那次下山的时候置办下的,就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为了让自己的父母不再折腾,上官初容给他们都下了剂量不少的迷药,足够他们昏睡三天三夜了,等到他们醒来之后,估计自己已经回来了吧? 只是现在自己还有事情要回虞山上去办。 等上官初容回来的时候,段蔚予还在灿缈宫中四处转着,地图上标示的宝藏藏身之处的入口很有可能就在灿缈宫内。 毕竟上官初容还是对这里更熟悉一些,段蔚予便是让上官初容看了那张藏宝图,上官初容看着这两半的藏宝图,不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拿回那另外半张的?” “在那个密室之中。”段蔚予淡淡应道。 上官初容微微点头,然后才专注在那个藏宝图上,这藏宝图画的好像是一个地下迷宫的样子,这入口…… “我还真看不出来这入口是什么地方,不过我想着既然是宝藏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在灿缈宫内的,可是我从小到大进灿缈宫的次数也有限,不知道这图上所示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如果真的灿缈宫内,那么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尊主他们却都没有发现呢?他们不也是迫切地想要找到镇魂珠吗? 一旁的温悦汐扫了一眼那藏宝图,图上画的很多东西她都看不懂是什么,但是她知道段蔚予能看得懂,只是这入口的位置他还找不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没有在地图上明确地标识呢?难道那前任的尊主就不怕自己的后人找不到吗?还是说…… 温悦汐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想法,不由喃喃开口道:“这种藏宝图的入口,如果在图纸上没有明确地标识的话,应该是口口相传的吧。”当初段蔚予的母妃离开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走,却唯独成功带走了这藏宝图,说明前任的尊主,也就是段蔚予的外公已经把这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了段蔚予的母妃。 “或许,你的母妃已经以某种方式把宝藏的入口告诉你了。” 段蔚予听了温悦汐的话之后,不由陷入沉思,如果说母妃早就暗示过自己什么的话……段蔚予不由细细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母妃跟自己说过的令他印象深刻的话,这其中有哪一句是暗示了藏宝图入口的位置的呢? 看段蔚予陷入沉思之中,谁也没有敢出声打扰,而上官初容则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那些侍卫现在还留在山上,在得到解药之前,自己还是得安抚他们。 至于什么时候放他们走,这得看段蔚予的意思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镇魂珠,等到那个时候,这个地方也就可以彻底毁掉了。 见段蔚予许久不曾说话,司空禹不由开口道:“与其这样等着,还不如先一点点地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眼看着司空禹便是走了出去,许宓转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那里脸色苍白、面有倦色的温悦汐,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想到事情还是这么不顺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宝藏的入口呢?悦汐究竟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呢?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段蔚予只是坐在那里,出神一般地盯着面前那分成两半的藏宝图,一动不动。 温悦汐知道他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便是倾身在许宓的耳边低声道:“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一个安安静静地想也好。 可就是在温悦汐起身的那瞬间,段蔚予突然抬起头来,沉声道:“我想起来了……” …… 上官初容刚刚走出不久,就见着谷易游朝她跑了过来。 “怎么了?”上官初容看他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紧,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子让我来请上官小姐你过去一趟。” 上官初容也没有犹豫,当下就跟着谷易游转身回去了,刚一埋进门槛,就见段蔚予快速走到她的面前,开口问道:“你知道尊主的房间在哪里吗?” “知道,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宝藏的入口就在尊主的房间。” 上官初容听了之后,当下就觉得不可能,如果真的在尊主的房间里,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为什么尊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既然段蔚予都这样说了,她便也是带着段蔚予他们去了尊主住的房间,“就是这里了。” “之前的尊主,我的外公,他也是住在这里的吗?” 上官初容微微点头,“是的,据我所知,历任的尊主都是住在这间房里的。” 段蔚予听了之后,径直朝着里间去了,而其他人心中虽然有疑惑,却也是快跟了上去。只见段蔚予走到那扇大床前,径直伸手掀开了铺在上面的被子,露出床板来。 段蔚予敲了敲床板眉头皱了一下,好像是实心的,然后对谷易游道:“帮我把这床抬开。” 谷易游连忙上前去帮忙,这床是实心的,非常沉,好在段蔚予和谷易游都是内心深厚的人,倒也是顺利把床给挪动了。 温悦汐见状不由开口道:“你怀疑宝藏的入口在床底下?” 把床顺利搬开的段蔚予,直起身子来看着温悦汐,“方才是怀疑,现在可以说是确认了。” 说这话的时候,段蔚予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地上的一块地方,温悦汐不由上前去,走到他的身旁,这时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在那墨色的石板之上,露出一个菱形的凹陷,而这处凹陷的大小正是跟段蔚予手中所持的湛影长剑上镶嵌的那颗菱形宝石的大小是一样的。 到此时,不用说,他们已经成功找到了宝藏的入口。 段蔚予取下剑柄之上,那颗菱形的宝石,顺利把它镶嵌在那块凹陷之上,结果地上的一块石板缓缓滑动,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来。 许宓不由惊叫出声,“天啊,原来入口竟然在这里。” 谁能想到这柄长剑上就镶嵌着宝藏入口的机关呢?温悦汐想,如果那绪家父子早知道的话,也不会也难怪这柄长剑来对段蔚予示好了。 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阴错阳差,本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司空禹站在那里朝下面忘了一眼,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眼看着司空禹试着要下去,却是被段蔚予给阻止,“你先别动,这地方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温悦汐惊声道,他自己一个人下去?光是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就是机关重重,更不用说这藏着宝藏的地方了,那藏宝图如此复杂,就说明这下面肯定是危机四伏,他自己一个人下去怎么行? 段蔚予抬手抚上温悦汐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知道,这藏宝图可是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第327章 我饿了(二更) 温悦汐仰头看着段蔚予的眼睛,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温悦汐终于点头,“好,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段蔚予闻言勾起嘴角,淡淡笑了,“放心。” 其他人听了温悦汐的话,却是诧异不已,她竟然会同意让段蔚予一个人下去!难道她不担心吗? 温悦汐自然是担心的,可是她也明白段蔚予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是不想连累其他人。他是自己的夫君,他可以为了自己冒险,但是其他人没有责任要这样做。虽然她担心他在下面会出事,但是她理解段蔚予的用心。 谷易游却是坚定着声音道:“至少让属下跟着您一起吧。” “下面机关重重,一个人要比两个人来得灵活得多,你还是留在这里守着王妃吧。” “王爷,属下是您的随身侍卫,当然是要随时跟在您身边的,无论如何,请您准许属下跟着您一起。”说话之间,谷易游已经在段蔚予的面前跪了下来。 段蔚予见状,默然了片刻,之后才道:“好吧,你便跟我一起下去吧。”说完,便是看向绿弗,“你好好照看好王妃。” “是,绿弗知道了,请王爷放心。” “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不是吗?” 段蔚予看向开口的司空禹,“我担心你看到下面那些宝藏心中会起邪念,你还是不要跟我们一起下去比较好。” 司空禹顿时冷哼一声,“你以为小爷我是那么贪财的人啊?”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他也不傻,他知道段蔚予为什么不让自己跟他们一起下去。 看着段蔚予和谷易游顺着石阶往下走,温悦汐站在那里,心中不由纠紧了起来,眼看着段蔚予和谷易游已经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而来,温悦汐心中越发不安,正想着要不要先跟下去看看,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石板已经重新合上了,温悦汐脸色一变,“怎么合上了?” 许宓见了也不由一惊,“要不要拿东西把这石板砸开?” 一旁站着的上官初容闻言开口道:“我劝你们不要这样做,这里所有的机关都是极其精巧的,谁都不知道砸开这东西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也许会直接害死了还在里面的他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许宓不由气馁。 “只有等了。”上官初容道。 对于温悦汐来说,这等待的时间是极其漫长的,她无法得知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没底,自然愈加担心。 绿弗扶着温悦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温悦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还是泄露出了她的担心,绿弗本想劝慰两句,可是转念一想,在这个时候劝慰的话实在是没什么作用,也就没有开口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山,天都要黑了,段蔚予和谷易游还是没有从下面上来,温悦汐的脸上已经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的表情。 可是正如上官初容所说,如果砸开了那入口,尚且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为了段蔚予的安慰着想,她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不见段蔚予和谷易游从下面上来,若是他们两个在下面已经出了事情…… 到底要不要砸开入口,成了温悦汐现下纠结的所在,她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发没底,手心都开始出汗,慢慢地,整个人似乎开始变得恍惚…… 在温悦汐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绿弗紧张呼喊自己的声音,她想要开口应她一声,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 感觉自己好像睡了漫长的一觉,温悦汐缓缓睁开眼睛,身体还有些疲累的感觉,看了看眼前这灰色的床幔,温悦汐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慢慢地,思绪慢慢回笼,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趿了鞋就往门外走,房门一打开,眼前的一切却都是这样陌生。 这里不是灿缈宫,自己还在虞山上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段蔚予……”温悦汐试着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她开始慌了,记得自己是突然晕过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段蔚予究竟有没有从那底下的密道里出来? “绿弗……”她开始有些慌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唤着段蔚予和绿弗的名字。 “郡主!” 身后传来绿弗又惊又喜的声音,温悦汐立刻转过身去,正看到绿弗朝着自己奔过来,“郡主,你醒了?”绿弗的眼睛里瞬间腾起了雾气。 “段蔚予呢?他怎么样?” “王爷他……” 见绿弗脸上露出难色,温悦汐的心头立刻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的,郡主,你先别着急,王爷是受了伤,但是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快带我去看他!他此刻在哪里啊?” “就在前面的房间,郡主跟我来。” 不多时之后,绿弗便是带着温悦汐来到了另外一间房间,进去的时候,上官初容和司空禹都在,两个人正在说些什么,看到温悦汐进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惊诧的神情,一时都是说不出话来。 到底还是上官初容先反应过来,虽然语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的,但是温悦汐看得出她嘴角松懈下来的弧度,“你醒了?” 温悦汐朝她点了点头,便是快步走到段蔚予的床前,此时的段蔚予正在床上躺着,嘴唇泛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待她给段蔚予诊过脉之后,这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确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伤得却是不轻。她伸手掀开段蔚予身上盖着的薄被,伤口都已经上过药包扎好了,她也看不出伤口究竟是什么样的,有多深。 “他什么时候上的药?”温悦汐转头看向上官初容和司空禹。 “刚刚大夫才给换过。” 温悦汐微微点了点头,那只有下次换药的时候,再查看他的伤口了,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倒是叫人放心了些。 “谷易游呢?他没事吧?”他跟段蔚予是一起下去的,段蔚予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谷易游……? “谷易游也受了伤,正在另外一间房里躺着呢。” “他伤得重吗?” 司空禹摇头,“放心,他也没有性命之忧,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司空禹这样说,温悦汐这才放了心,“他们怎么会受了伤?这里……又是哪里?” “他们两个是在密室底下受的伤,当时他们两个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没说几句就晕过去了,我们也只知道他们是不小心触动了那里面的机关,给利剑给伤到了。至于这里……”司空禹说着,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上官初容,上官初容这才接口道:“这里是我之前下山的时候置下的宅子。” 温悦汐闻言惊讶,“所以我们现在已经不再虞山上了?” 上官初容点头,“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上官初容的神思恍惚,一下子就回忆起了那漫天的火光,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痛快,所有她憎恶的那一切都被埋葬在了那张大火之中,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此时只听得门外有声音道:“悦汐?” 听到许宓这样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温悦汐的心里有些酸酸的,来不及咽下那股酸涩,赶紧扬声道:“我在这里。” 许宓踏着急促纷乱的脚步来到温悦汐的面前,“好你个悦汐,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去个茅厕你就醒过来了,是不是专门趁着我不在的时候醒啊?”虽然是抱怨的话,但是眼睛里却是蓄着泪水的。 温悦汐不由站起身来抱着许宓道:“傻丫头,哭什么?” “谁哭了,你才哭了呢。” “是,你没哭,我哭了成不成?” 上官初容见她们这样,便是默默转身走了出去,而司空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段蔚予,又看了一眼正跟许宓抱在一处的温悦汐,亦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算上今天,你都昏睡了整整五天了,一开始那个大夫还说你呼吸减弱,脉象也不行了,肯定是活不成了,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那什么庸医啊,好好的人,非要说成快死了不可。” 温悦汐却是眸光一动,“是吗?还有这样的事情?”说话间,温悦汐偷偷探上自己的手腕,脉象很正常,一点问题都没有。 “是啊,那大夫真是胡说八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温悦汐略顿了一下,“是真的吧?我差点没了脉象的事情?”虽然自己身体越发虚弱,可是脉象一直都很正常,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说明,自己真的一度濒临死亡。 见着温悦汐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绿弗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当时郡主你的脉象的确是……很弱,呼吸也……几乎没有了。” 绿弗虽然不是大夫,但也是习武之人,对于探脉这种事情,她多少也是懂一些的,所以当时那个大夫那样说过之后,她就自己探了温悦汐的脉象,的确跟那大夫说的一样,弱到几乎探不出。 “那后来呢?” “我想着应该是镇魂珠起了作用吧。”绿弗轻声应道。 镇魂珠?对了,镇魂珠!段蔚予那么冒险下到那地底下的密室不就是为了镇魂珠吗? “镇魂珠在哪里?” “就在郡主您的身上啊。”绿弗指了指温悦汐的腰间,那里正系着一个荷包。 温悦汐取下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龙眼般大小的深紫色珠子,看起来跟旁的宝石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镇魂珠?” “王爷当时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个,说这个就是镇魂珠。” 温悦汐仔细看了一下这珠子,从外表来看的确是跟别的宝珠没什么区别,不过她相信这的确是镇魂珠,不然自己的脉象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把珠子放回荷包里,重新系回自己的腰间,温悦汐的目光又是落在躺在床上的段蔚予的身上,“我昏睡了这么多天,那段蔚予呢?他也一直都昏睡着?他是什么时候从那密室里出来的?” “就在郡主你昏过去的当天晚上。”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等着王爷和谷易游从下面上来,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能看得出来郡主也很纠结,要不要砸开那石板,下去看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郡主会突然晕过去了,这下就更是慌乱了,王爷还没有上来,郡主就先晕过去了。 不过好在,没多时之后,王爷和谷易游终于从下面的密室上来了,可是两个人都受了重伤,把镇魂珠给了自己之后,王爷就晕过去了。 “所以,这几天他也是昏睡着?” 绿弗点了点头,“不过王爷他也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口中念着郡主你的名字,但是我们说话他好像听不见……” 温悦汐重新在段蔚予的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心中暗道:段蔚予,我已经醒过来了,你也赶紧醒过来吧,我们该回家了。 不多时之后,许宓和绿弗都识趣地出去了,这个时候温悦汐应该是想跟段蔚予单独相处的。 温悦汐在段蔚予的耳边说了很多话,也不管段蔚予有没有听见,就在温悦汐说得口渴,准备给自己倒口水喝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段蔚予的手指动了动。 温悦汐连忙凑到段蔚予的耳边轻声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片刻之后,段蔚予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这么絮絮叨叨的,我能听不到吗?” 温悦汐惊喜之下,不由拍上段蔚予的肩膀,“你耍我呢?方才你都听见了是吧?” 段蔚予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温悦汐,“也没全听见,我只是觉得耳边一直嗡嗡的,有些吵,我还在想,这是谁啊,怎么这么多话?然后就慢慢听出是你的声音了……” “你终于醒了。”段蔚予深深看着温悦汐,想要伸手去摸她的侧脸,却是被温悦汐给阻止,“先别乱动了,小心扯到伤口。” 段蔚予嘴角勾起笑意,“我没那么娇气。” “都昏迷了几天了,还嘴硬呢。”话说间,只听得一阵咕噜响。 温悦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意识到这是从自己肚子里传来的声音,不由脸红,“我饿了,你饿吗?” 可是段蔚予却因为温悦汐的这句话,而瞬间变了脸色,“你刚刚说什么?” 温悦汐被段蔚予这突然间的变化给吓到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说……你饿了?” “我是饿了啊,这有什么奇……” 一句话没有说完,温悦汐亦是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段蔚予,继而那不可置信的神色则是变成了狂喜,“我饿了,我竟然觉得饿了。” 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饿的感觉了?自从跟段蔚予成亲的那日,自己就从来没有感觉到饿过,每天都是绿弗提醒自己按时吃饭,自己没有饿的感觉,也没有饱的感觉。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重新找回了饿的感觉! 温悦汐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荷包,含笑道:“看来这个镇魂珠还真是有用。”说着,温悦汐倾身在段蔚予的脸上印下一吻,“谢谢你。” 段蔚予眸光柔和地看着温悦汐,心中亦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的悦汐终于好了是吗? 然后,就听得温悦汐冲着外面大喊道:“绿弗,我饿了,帮我弄些吃的来。” 第328章 尘埃落定(一更) 温悦汐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除了喝了一些汤药维持之外,的确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现在镇魂珠在手,段蔚予也无恙了,她心里彻底放松下来,只觉得饥肠辘辘。 接过绿弗递过来的肉羹,那香气越发勾起了温悦汐肚子里的馋虫,绿弗看她这个样子,脸上不由浮起了笑意,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郡主脸上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看来这一次,郡主的病的确是彻底好了。 “郡主你已经好几日没有进过食了,先喝些汤羹适应一下肠胃,等到了晚上,再好好吃一顿饭菜。” 温悦汐喝了一口肉羹之后,这才点了点头,道:“嗯,再盛两碗过来。” 绿弗闻言不由惊讶,“两碗?!” 温悦汐顿时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绿弗,“有什么问题吗?”说罢,自己却是忍不住笑了,“不是我自己喝,蔚王殿下这不也几天没吃过饭了吗?”这几天他一直都昏迷着,偶尔才会清醒过来,那肯定也是没有好好吃过饭的。 绿弗低头含笑应了一声,便是转身走出了房间,虽然外头的太阳这样毒,她还是觉得今日的一切似乎恰到正好,就连这天气也不显得燥热了。 绿弗离开之后,温悦汐便是坐在段蔚予的床前,用汤匙喂了他喝肉羹,一人一口,很快便是见了底,温悦汐看着手中空了的碗,不由对段蔚予道:“我方才应该告诉绿弗再盛个三四碗过来的。” 段蔚予只是含笑看着温悦汐,眼角眉梢之中都是带着温柔宠溺的神色,他的悦汐终于好起来了,那么之前做的那一切也都值得了。 温悦汐也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才从绿弗的口中得知,当日她和段蔚予两个都晕过去之后,善后的事情都是由上官初容来做的。 “上官小姐说,这些侍卫虽然都是被迫卖命的,但到底手上也是沾染了鲜血,而且他们的武功都不低,若是不废了他们的武功,万一要是起了为非作歹的心,那大概就要为祸一方了。所以,她请我找王爷带来的这些属下帮忙,一一废了那些人的武功,这才让他们下了山。” 温悦汐微微点头,“但那些侍卫肯定不会乖乖就范,所以她是用解药作为交换是吗?” “是,上官小姐说想要解药就必须接受被废武功,所以……” 在性命和武功面前,他们到底还是选择性命的。 “把那些侍卫都放下山之后,上官小姐就点了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烧干净了。”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不过细想起来,那里面的确有不少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就这么被一把火给烧了,还真是够可惜的。 听了绿弗这话,温悦汐转眸看向段蔚予,“所以,在听了这些之后,你心里有没有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那里也是跟你渊源颇深的地方。” “没有什么可惜的,虽然旁人来看那地方的确跟我很有渊源,但是我从来也不觉得那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而有些庆幸,如果当初我母妃没有离开虞山的话……” 后面的话,段蔚予没有再说,而温悦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当初他的母妃没有离开虞山,那今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他会在虞山上长大,也许他会成为上官初容这样的人,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佟芷婧那样的人。 这么想来,的确算是幸运。 话没说完,段蔚予停下来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如今那地方不在了,倒也是件好事。” 眼看着夜已深了,温悦汐对段蔚予道:“天色不早了,你睡吧,我也回房去休息了。” 听闻此言,段蔚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温悦汐,“我们夫妻什么时候开始分房睡了?” 温悦汐下意识看了一眼此时还在房中的绿弗,只见绿弗低着头悄悄红了脸,不由回过头来暗瞪了段蔚予一眼,绿弗到底也是个识趣的人,道:“我先去给郡主准备洗澡水去。” 绿弗离开之后,温悦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段蔚予的脸颊,“蔚王殿下,当着旁人的面,你能不能含蓄一点儿啊?”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还是说……”段蔚予笑着道:“你害怕了?放心,我现在这个样子欺负不了你。” 温悦汐嗔了段蔚予一眼,道:“我当然知道你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我这不是担心睡觉不老实,碰着你的伤口了吗?” 段蔚予笑了笑,神色却变得认真起来,“悦汐,我只是想看你在身边。”不然,好像总是有一种不切实的感觉,好像这段日子以来,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温悦汐沐浴过后,到底还是在段蔚予的身旁躺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段蔚予身上的伤口,不敢轻举妄动。 在床上睡了那么多天,现在的温悦汐却是精神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躺在段蔚予的身边,不由喃喃道:“本还以为赶不上蔺玉的大婚了,现下看来,时间倒还宽裕,不过萱妃假死的事情,交给段映湛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时间赶得及的话,我们还是尽早回去看看情况吧?” 久久都没有听到回音,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的脸,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温悦汐忍不住凑近了他的脸,去听他那平稳的呼吸,听着听着心里就有了些酸涩的意味,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个能为自己豁出性命去的男人,何其有幸。 温悦汐就这么盯着段蔚予看了良久,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去,在这个夜里,就连风似乎都变得温柔了些。 而这厢的许宓在连续几天的紧张之后,今日也终于放下心来,能好好睡一个好觉了,谁知道半夜却是被尿意给憋醒了。在这西域之处,虽然是夏日,但是夜里也是有些冷意的,许宓披上自己外衣走出房间,便是一路往茅厕而去,可是在走出院子的时候,却看到前方屋脊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影,不由吓了一跳,“是谁在那里?” “是我。”幽幽的声音从屋脊上传来,虽然被夜风吹散了几分,但许宓还是准确辨认出了这是司空禹的声音。 “你……”正要开口,可是尿意却已然等不及了,许宓也不再停留,赶紧去了茅厕。 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里,见司空禹还在那屋脊之上坐着,便是跃身而起,上了那屋脊,坐在了司空禹的身旁。 “怎么?半夜睡不着,一个人在这里装忧郁呢?得了吧你,自打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不是这一挂的,还是蛮横不讲理更适合你一些。” “我以前在你的印象之中就这么差吗?难道没有一点点好的地方?”司空禹忍不住皱眉。 “不止是我,当初悦汐在启辰京城住的那半年里,经常给我写信,信上没少提到你。” 说完这话,突然见得身旁的男子目光晶亮地看着自己,许宓赶紧道:“你可别误会,都没什么好话。你自己也回想一下吧,当初悦汐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对她的态度有好过吗?别说是她在信上写的那些了,就是我自己的亲眼所见,我也没见你对她好过,不是颐指气使,就是冷言讽刺,我要是悦汐,我都恨不得拿刀刺你了。” 司空禹听得许宓这样说,也是不由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当时温悦汐在启辰京城住了半年,自己跟她接触得不少,但是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给她过什么好脸色,可是司空禹自己也觉得委屈,“可是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是男子,但我自己却……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 许宓摇头,很耿直地道:“我又没有喜欢过女人,我怎么会明白?不对,应该是我又没有喜欢过男扮女装的女人。”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喃喃道:“怎么这么拗口啊?” “我向来都很讨厌那些有断袖之癖的人,可是我竟然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时候我很痛苦,极想要看到她,又想要避开她。见不到她的时候,想方设法地要出现在她面前,而真的见到她了,却又厌恶自己喜欢身为男人的她,所以忍不住用那些刺耳的话去中伤她。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对她好一点,那结果……” 许宓却是迅速截断了司空禹的话,“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事实上,从悦汐离开蔚王殿下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期待就是回到他的身边去。她对自己的目的地很明确,便不会因为路上别的风景而停留,所以纵然当时你对她很好,她也不会属于你。” 这样暗沉的夜色下,许宓看不清司空禹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能想象得到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是这种事情再纠缠下去对悦汐,对于这位小侯爷都不是好事。 “其实你大可不必说得这样直白的……”司空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种事情就是要说得这样直白才好,不然的话,越发纠缠下去,你和悦汐都不会好过,你倒是无所谓,你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在乎的是悦汐。她现在好不容易经历死劫活了过来,我不希望你再在她的生命中平添什么波澜。” “你倒是够坦诚,她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好。” 许宓听到司空禹这样说,语气也是不由放轻了些,“其实你想过没有,就算没有段蔚予,你和悦汐也不会在一起的,就单凭你母亲那一关你就过不了。说真的,你真的能彻底忘了你父亲是被悦汐父亲给杀死的事实吗?这一生太长了,你能确定自己将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在悦汐的身上吗?你跟她之前的鸿沟太深太广了,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不能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许宓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却是不由一愣,因为这句话让她想到了她自己,她跟段映湛似乎也是这样的,从一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是不会在一起的。就如同悦汐跟司空禹的格格不入一样,自己跟段映湛亦是格格不入。 只是自从上次写信回去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父母他们那里究竟怎么样,婚约是肯定已经解除的了,只是这一次自己回去,又免不了要被父母还有哥哥们给训一顿了。 这么想罢,许宓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司空禹道:“行了,我就不陪你在这里吹风了,我要回房去睡觉了。” 说完之后,许宓便是跃身而下,回自己房间去了。 到了第二天起床吃早饭的时候,许宓才发现司空禹竟然不在,不由询问上官初容,“司空禹那个家伙呢?怎么没有一起来吃早饭?” 上官初容摇了摇头,“不知道,方才我去他房间看了,房间里面没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宓闻言,也没有再多问,司空禹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走丢,于是也便继续吃自己的饭,只是悦汐和段蔚予是在房间里吃的,毕竟段蔚予现在还只能卧床,不能起身,所以她跟上官初容单独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她到底也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上官初容闻言稍稍怔了一下,然后看着许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许宓听到她这样回答,又是无以为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努力地扒饭,想要快点吃完,尽快逃离这种尴尬的气氛,心中亦是暗暗想着:要不然我也跟悦汐他们一起吃饭算了,让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冷冰冰的女子,自己还真是有些受不住。 只是现下他们毕竟住在人家的住处,这样撇下她一个人,也有些不太礼貌…… “其实……”没有想到上官初容又突然开了口。 许宓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被吓了一跳一般,迅速抬起头来看着那上官初容,“什么?” “其实昨天,我跟我父母起了争执。” 许宓愣愣地看着上官初容,所以她现在是在跟自己闲聊谈心?许宓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还是因为虞山的事情?” 上官初容苦恼地皱起眉头,“他们甚至说出了但愿从来没有生过我这样话,虽然之前早就预料到,他们会生气,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说出这种话,当时听到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难受。” 在决定做这一切的时候,上官初容就已经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但愿没有生过自己这种话,还是挺伤人的。 “站在你父母的立场,现在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悦汐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时间是治愈一切最好的良药,时间久了,等他们慢慢习惯了山外这种普通的日子,他们大约也就会理解你了。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上,我觉得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若我是你,我绝对做不到你这样,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 上官初容闻言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多谢你跟我说这些。”事实上,昨天晚上从父母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挺沮丧难过的,现在听到这样鼓励的话,心里的确是好受了不少。 “我的天啊,你是笑了吗?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的,整天绷着一张脸多难受啊。” 上官初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我从小到大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怎么笑吧。” 第329章 回昊黎(二更) 她并不是喜欢绷着一张脸,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笑,细细想来,生命中好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许宓闻言暗自在心中一阵唏嘘,上官初容在那样的环境下,却还没能保持着一颗良善悲悯之心,真是非常不容易了。 吃罢早饭之后,许宓便是找了温悦汐和段蔚予,人家夫妻两个浓情蜜意的,她倒是也不好意思在一旁呆着了,走出房间,正看到绿弗正在那树荫下发呆,不由悄悄走上前去,打算吓她一下,可是还没等她出声,绿弗就已经回过头来看她了,“许姑娘。” 许宓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吗,“我说你就不能反应慢一些吗?果然段蔚予训练出来的手下都是变态。” 绿弗已经习惯了许宓这样的说话方式,听到她这样说,心里也没什么介意,而许宓已经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也没想什么,只是出来了这么久,有些想念京城了。如今镇魂珠也拿到了,应该很快就会启程回去吧。” 许宓听到这个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一想到回去就头疼。”她不是不想家,只是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父母以及三个哥哥轮番地说教,脑袋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疼。 绿弗闻言不禁笑着道:“许姑娘,有些事你想躲是躲不过的。” “好你个绿弗,还在这儿幸灾乐祸是不是?” “我可不敢。” 气氛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愉快过了,许宓和绿弗也便是坐在那里闲聊起来,聊着聊着,许宓就想起昨天晚上跟司空禹说的那番话,又想到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司空禹都不见人影,许宓不由开口问绿弗道:“你今天见过那个小侯爷吗?” 绿弗摇头,“没有见过,怎么了?”有些奇怪,许宓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司空禹。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他就没在,我觉得有些奇怪啊……” 事实上,一直到了中午,还是没有见着司空禹出现,许宓便是去了司空禹的房间,这才知道原来司空禹的行李都不在了。 “肯定是带着行李已经走了。” 温悦汐不解地道:“可是为什么他这突然的……?”有些不像是司空禹的作风。 “其实,我昨天晚上跟他说了一些话,有关于你的……” 许宓这么一说,温悦汐已经猜出了几分,当下也不合适说什么,语气就没有开口,抬眼之间,却见着段蔚予正凝神看着自己,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便越发垂眸不看他了。 对于司空禹这突然地消失,上官初容也就只是问了那么一句,许宓说他大概是已经离开了,她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其实跟温悦汐他们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也隐隐约约看出了司空禹对温悦汐的心思,只是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人。 段蔚予和谷易游都受了重伤,一天两天的也好不了,便是在这宅子里多留了些日子,把身体养好些了再走,毕竟从这里回去昊黎,不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到的,他们这场的伤势怎么经得起长时间的颠簸。 而在这宅子养伤的期间,他们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上官初容的家人,不知道是上官初容安排的,以避免尴尬,还是上官家的人刻意回避了他们,总之日子倒是平顺安和。 段蔚予和谷易游虽然受的伤不轻,但是他们毕竟都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恢复的能力也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 就这么在这里休养了半个月之后,段蔚予就说要启程回去,温悦汐先开始自然是不肯的,“你身上的这些伤可都不是小伤,虽然你身体底子好,但最起码也要养上一个月才行,现在才刚半个月你就要启辰,路上的颠簸怎么受得了?” “我可没那么娇贵。”段蔚予笑着道:“以前比这更重的伤也不是没有受过,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不还有你这个大夫在身边的吗?你可是妙毒夫人的亲传弟子,我这点伤,你还能治不了?” 温悦汐还要再说什么,段蔚予抬手轻抚她的脸,低声道:“这里毕竟是上官家的宅子,我们在这里住着终归是别扭,还是早走了好。” “那我们再去别处另外找一个地方暂住下来养伤好了。” “傻丫头,我真的没事。难道你就不想早点回去看看蔺玉公主的情况吗?还有逃出去的启辰二皇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在这里可是什么消息都听不到。” “那也不行,伤不好就不能出发。” “悦汐啊,你就放过我吧,我要是再这么躺下去,伤是好了,筋骨却是要散了。左右我跟一起坐马车就是了,我们慢慢走,对伤口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温悦汐见段蔚予坚持,又瞧着他的伤口的确是愈合得差不多了,只要没有大动作,应该是没有大碍,也终于是点头答应了。 这天晚上,温悦汐和许宓便是向上官初容辞行,上官初容没有想到他们这么突然就要走,听到之后,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然后才道:“他们两个的伤不是还没好?” “伤虽然还没有完全养好,但是也养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上官初容听了之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温悦汐见她不言语,又是道:“这段时间真是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们只怕很难做到这些事情。”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如果没有你们,我大概一辈子都不能逃离那个地方,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虽然自己的家人并不这么想,但是自己依然坚信自己并没有做错。 许宓上前揽住上官初容的肩膀,含笑道:“你可要记得,你真是我顶崇拜的女子,你做的这件事情不知道积下了多少功德,你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这上官初容今后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不被家人理解,甚至是被家人唾骂,想要缓和这种状况只怕还要很长的时间,希望这个女子能扛得住。 被许宓这样一说,上官初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温悦汐亦是笑着对她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昊黎国看看,我们在昊黎的京城等着你,你若真的去了,一定要到蔚王府去找我们。” “好,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个女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上官初容不由问道。 “我们打算把她一起带走,也已经问过她的意思了,她愿意跟我们一起走,毕竟她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而且这里对她来说也算是个伤心之地,父母和弟弟都死在这里,她还是离开这里,换一个新的环境比较好一点。” 上官初容闻言轻轻点头,“是啊,这样或许比较好一点吧。” 原本她还想着,或许那个女孩子可以留下来,能有她作伴也好,但是如果换做自己是她的话大,大概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离开这里去到中原,也算是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吧。 走出上官初容的房间之后,许宓颇有些感慨地对温悦汐道:“我觉得上官初容挺可怜的,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温悦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如今上官家就靠她在支撑了,就算再怎么样,他们也不敢对上官初容太过分,而且上官初容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等过段时间,她的家人慢慢接受了事实,情况也就会好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温悦汐他们吃过早饭之后,便是启程出发了。上官初容担心路上会出什么事情,段蔚予和谷易游这两个人都受着伤,也便是一路送他们到了束方国。 这天早上,温悦汐他们从客栈里出来,上官初容牵着自己的马,对他们道:“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前面的路你们小心一点。” “嗯,你自己也是。” 简单告别之后,上官初容翻身上马,而温悦汐他们也打算上了马车,谁知道这个时候却听到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而且不止一匹马,其间夹杂着清脆的银铃之声,片刻之后,只见一架车撵由远及近,隐隐可以看见轻纱慢扬,其上坐一男一女两个人。 上官初容仔细看了一下不由皱起眉头,这上头坐着的男人不正是束方国的国君吗?而这女子的身形看起来还没长成,年纪应该不大,等一等……这女子的身形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待到那车撵再近一些,上官初容心中大惊,面色也不禁一变,这车撵上坐的女孩子可不正是佟芷婧吗?那张脸她是不会认错的。 渐渐地,那车撵慢慢接近,又是瞬间跟他们擦身而过,佟芷婧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因为她一直都偎在那男人的怀里,肆意调笑着,她的全副身心都在那男人的身上,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旁的人。 那车撵如疾风一般地略过,上官初容神情有些恍惚,这个时候只听得一旁的温悦汐语带惊讶地道:“那不是……?”她下意识看向上官初容,上官初容感受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便是朝着她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佟芷婧。”她绝对不会认错。 而在这瞬间,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佟芷婧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男人会她做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竟然挑中了这束方的国君,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勾搭上了束方的国君,看来佟芷婧的手腕的确是高明。 可是这样一来…… 上官初容不由担忧地道:“依照佟芷婧那样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安分的,如今她成功地引诱了这束方的国君……” “你说什么?方才那个跟佟芷婧坐在一起的是束方的国君?”许宓不由惊讶地打断了上官初容的话。 上官初容微微点头,“是的。”这束方的国君她也见过很多次,亦是不会认错。 “如果是别的男人还好,如果是束方的国君,佟芷婧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不知道会撺掇那束方的国君做出什么事情来。” 眼见着上官初容是真的担心,温悦汐轻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就算她想作什么风浪也没时间了,她活不了多久了。” 许宓闻言立刻恍然大悟道:“对啊,当初悦汐可是给佟芷婧下了毒的,无解的、致命的毒药。” “算算时间,她的死期也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不必担心。”当初刻意给她下了这种慢性发作的毒,如今算算时间倒是正好。 听得温悦汐这话,上官初容也就放心了,可也不由好奇,“你什么时候给她下的毒?” “在进虞山之前,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让她活下去。”不过是利用她进虞山罢了。 虽然突然出现的这个插曲很让人意外,不过对于温悦汐他们来说倒也造不成影响,跟上官初容分别之后,他们一路往东走,离开了束方的境地。 路过拓宛的时候,温悦汐不由想起当时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卜蓝公主怎么样了,如今佟芷婧就快要死了,他们的恩怨……却也是没有办法了结的吧? 而许宓看着外面这熟悉的场景,也不由感慨道:“想当初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悦汐的身体已经那样虚弱,脸色也很差,现在……”许宓转头看向温悦汐,“比那时候可好多了。” 其实温悦汐的身体在段蔚予卧床养病的期间就已经养回来了,倒是段蔚予因为受伤的缘故,现在反而比来的时候虚弱,不过能看到温悦汐复原如初,他便也觉得自己受这点伤不算什么了。 …… 昊黎,京城,庆王府。 “世子,外面有驿使送了一封信来。”一下人脚步匆匆地进到了段映湛的房间里来。 原本还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的段映湛听闻这话一下子站起身来,冲着那下人道:“是从哪里送来的?” “这个……奴才没问。” “快,拿过来给我!” 能让驿使送的信,那毕竟是从很远的地方寄过来的,而这能让他想到的就是至今远走都没有音信的温悦汐他们。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有多盼望着能收到一封驿使送来的信,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整得他整天忧心不已,时刻担心着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下人见段映湛这般着急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世子怎么这么着急的样子?难道他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只是也不敢耽搁,赶紧快步上前把那封信递到段映湛的手中,段映湛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只见那上头写着:段映湛亲启。 这字迹……不是温悦汐的,就是蔚皇叔的,如今悦汐模仿皇叔的字迹,已经足以以假乱真了,所以他是分辨不出来的。 但不管是悦汐写的,还是皇叔写的,能写信回来就算是好消息了。 拆开信封,段映湛赶紧取出里面的信来看,越是往下看,脸上的笑意就越明显,看得一旁那下人一头雾水,这是谁写来的信啊?能让世子这么高兴? 信看完而来,段映湛赶紧收好,径直就往房门口走去,那下人见状不由急声问道:“世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进宫去。” 蔺玉公主这些日子也是担心极了,每次自己进宫,她都会想办法跟自己见上一面,问自己有没有悦汐他们的消息,可是每一次她总是失望而归,这一次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第330章 留下的药丸(一更) 此时外面虽然是夏日炎炎,但是身处在东宫之中的赵太医却只觉冷汗淋漓。 “太子妃的情况如何?” 见赵太医迟迟不说话,坐在一旁的皇后不由开口问道。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的太子妃,赵太医的一颗心也是如坠冰窖,挨了几个月,终于还是……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妃体内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毒,现在……怕是不乐观啊。” 人都晕过去了,能乐观吗?皇后无奈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赵太医,耐着性子问道:“还是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吗?” 赵太医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蔚王妃在离开之前,给了几粒药丸,说是万一在她回来之前,太子妃的毒提前发作了,可以先喂太子妃吃下救救急,她说,如果……” 话说到这里,赵太医忽然停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比之方才压低了很多,“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回来的话,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说起这话,赵太医不由想起当日蔚王妃跟自己告别时的情形,她当时的神情赵太医都还记得很清楚,那样的眼神,他之前从来没有在蔚王妃的脸上看到过,那个时候他的心里隐隐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直到后来蔚王妃说出‘有可能就回不来了’的话,他便明白蔚王殿下和蔚王妃这一走是要做什么去了。 听得赵太医这样说,就连皇后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段蔚予和温悦汐已经走了这么久,此时那温悦汐只怕已经…… “药丸此时就在太医院里放着,皇后和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这种药也算是来路不明是不能随便给太子妃用的,所以赵太医也只得先问太子和皇后的意思。 皇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是昏迷之中的太子妃,这才点头道:“把药拿过来吧,先给太子妃吃了再说。”现在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只能姑且一试。 赵太医闻言也便是告退而出,准备回太医院把温悦汐留下的药丸给拿来,一旁的宫女正要送赵太医出去,却听得太子段怀瑾低声道:“我来送赵太医出去。” 赵太医连忙张口欲要推辞,但是看了一眼段怀瑾脸上的神情,结果要推辞的话也便没有出口,他知道太子殿下这样做,定然是有些话要单独跟自己说的。 正如他所料,刚刚走出东宫,段怀瑾就开了口,“当初蔚王妃离开的时候,去见过你吗?” 赵太医闻言点头,“是的,蔚王妃在离京之前去找过我,留下了那几粒药丸。” “她当时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就是……下官刚刚说的那些,蔚王妃的意思是……如果太子妃病发的时候她还回不来的话,太子妃体内的毒……就要另想办法了。”可是自己一直钻研了这么久,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若是去找蔚王妃的师父妙毒夫人行不行呢?只是妙毒夫人行踪不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但是总要试一试的,于是便是开口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试着找一找妙毒夫人吧,或许她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赵太医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的心里也是没底,太子妃中的毕竟是无解之毒,那妙毒夫人只怕也没有办法吧,当初妙毒夫人也是在京城里的,可是她不也是束手无策,太子妃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啊。 “她亲口跟你说,她有可能回不来了是吗?” 赵太医闻言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道:“是的,当时蔚王妃是这么跟下官说的。” 赵太医的话音落下之后,段怀瑾沉默了,而赵太医亦是缓缓低下头去,避免去看段怀瑾脸上的表情,其实他也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之前常常跟蔚王妃一起来东宫给太子妃诊脉,也时常能碰上太子殿下,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太子殿下对蔚王妃只怕还是有些旧情难忘,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难过是肯定的,只是这种难过却是不该被自己给看见的。 “我就不往前送你了,赵太医。” “是,下官这就赶去太医院,很快就把药丸给拿来。” 说完之后,赵太医就低着头往前继续走了,始终都没有抬头去看段怀瑾。 其实何止是曾经跟蔚王妃有婚约的太子殿下,就连只跟蔚王妃接触过短短时候的自己,心里也不由地难过。蔚王妃离开京城的时候,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在离开之前给自己留下那样的话,恐怕当时就已经预料到这结局了。 真是可惜了,蔚王妃的年纪还那么轻,刚跟蔚王殿下没成亲多久,这就……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蔚王妃会突然生出那么个怪病呢,脉象正常,人却是日渐削瘦、虚弱。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段映湛已经兴高采烈地往蔺玉公主和萱妃那里去了。 “公主、娘娘,庆王世子在外求见。” 母女二人听到这消息,都是愣了一下,因为段映湛虽然是皇室中人,但也算是外男,来后宫大多也只是面见太后或者皇后,于宫妃之所还是多有避讳的。所以之前段映湛每次进宫的时候,蔺玉公主就是悄悄地派人去打听,然后再装作偶遇一般地去见他,他这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却还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蔺玉公主不由紧张起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是不是悦汐有消息了,如果真的是有了消息,却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个时候蔺玉公主的心底里反倒隐隐有了些害怕的感觉,她害怕等会儿从段映湛的口中听到的是坏消息。 见自己的女儿只是坐着发愣,萱妃未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该来的总要来的,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于是轻声对那宫女吩咐道:“请世子在大殿里等候吧,我跟公主这就过去。” “是。” 那宫女退下之后,萱妃起身走到蔺玉公主的身边,牵着她的手,“走吧,庆王世子这次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们母女跟庆王世子的牵连无非也就是蔚王妃了。 蔺玉公主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这才缓缓起身,随着自己的母妃往前殿走。 此时被萱妃握在手心里的蔺玉公主的手一片冰凉,一颗心砰砰地跳得极快,虽然极希望待会儿听到的会是好消息,可是心底里又暗暗有一个不好的声音在她心里暗自呢喃,矛盾又纠结。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纠结,这段路就这么长,她们母女两个很快便是来到前殿之中,段映湛正在那里坐着,微微低着头,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待到萱妃和蔺玉公主走近了,段映湛这才站起身来,对着萱妃见了一礼,“贵妃娘娘。” “世子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段映湛坐下的同时,不由看了一眼这殿内的几个宫女,萱妃立刻会意,接着便是出声吩咐她们退下了。 几个宫女退出去之后,整个大殿之中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的,蔺玉公主也不敢开口,只是盯着段映湛看。 “今日世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萱妃看着段映湛开口问道。 “其实我来是给你们看这个的……”段映湛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封信来。 蔺玉公主的目光瞬间盯紧在那封信上,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谁的信?” “是悦汐写来的。” 一句话让蔺玉公主微微红了眼眶,“是悦汐写的?” “是。” 在段映湛应话的同时,蔺玉公主已经快步走到了段映湛的面前,她太清楚段映湛方才所言意味着什么了,悦汐刚离开的时候,还接连寄了几封信回来,可是如今她已经好久都没有音信了,每次段映湛进宫的时候,自己都会找他问悦汐的消息,可是每次都失望而归。经历了这么多次失望,心里难免会生出不好的预感来的,但是段映湛方才说,这信是悦汐写的,那也就是说悦汐没事,她还好好的? 段映湛把手中的信递给蔺玉公主,同时开口道:“悦汐已经没事了,他们现在正在往回赶,知道我们肯定很担心她,所以就提前写了封信回来,好叫我们安心。” 耳中听得段映湛的这番话,蔺玉公主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意思就是,悦汐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蔺玉公主捧着信认真地看,一旁的萱妃面上的神情也终于放松起来,其实这段时间里,她也暗暗想过很多次,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还没回来,是不是已经出了事,现在能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好了。 蔺玉公主反复把手中的信看了两次,这才终于递还给了段映湛,段映湛再看她时,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段映湛的身份也不好在一个嫔妃的寝宫里多留,给蔺玉公主看过信之后,也便是告辞离开了。蔺玉公主亲自把他送出去,这才转身回到大殿之中,“母妃,太好了,悦汐的病已经好了。” 萱妃亦是含笑道:“蔚王妃是个有福之人,自然能够逢凶化吉。信上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写信的时候他们还在西域,悦汐在信上说,蔚王殿下受了伤,不能赶路,脚程会要慢上一些。” 萱妃笑着去摸蔺玉公主的脸,“从西域到这里,应该能赶上你出嫁的日子吧?” 原本还在笑着的蔺玉公主,此时听到萱妃这样的话,笑容便是缓缓收敛了起来,启辰那边已经写了国书过来,婚期定下了,自己于九月就要出发去启辰了,可是这婚事却跟自己一开始想的不一样了…… 赵太医在回太医院拿了药之后,一路便是往东宫赶,却是恰好在路上碰到了从萱妃那里出来的段映湛,还未走近,就能看到他那一脸笑意的模样,走起路来似乎都比之前有劲多了,赵太医不禁在心中暗自纳闷,自从蔚王殿下和蔚王府离开之后,这庆王世子就一直郁郁寡欢的,后来又出了跟那江湖女子解除婚约的私情,就越发不见笑脸了。这不,前几日自己还见着这庆王世子了呢,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怎么今天这么高兴? “下官见过世子。” “赵太医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连声音都比之前轻快了不少,赵太医心里就越发纳闷了。 不过,纳闷归纳闷,这些主子的事情,自己一个太医是不好过问的,于是便也只是低着头答道:“太子妃方才晕倒了,下官回太医院帮太子妃拿药。” “太子妃晕倒了?”段映湛有些意外,“跟之前中毒的事情有关吗?” “就是因为之前中毒,如今毒药发作了,幸好还有蔚王妃之前留下的药丸,只是药丸只有五粒,吃完之后……”赵太医猛地感觉自己似乎跟这位庆王世子说得太多了,便是赶紧住了口。 “这温悦汐也太小气了吧?只给五粒药丸,也不多给点儿。不过没关系,等她回来,你再跟她要就是了。” 赵太医听闻这话,心中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蔚王妃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庆王世子跟蔚王妃的关系一向不错,这个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无情,还是没心没肺…… “太子妃还昏迷着呢,下官要赶紧过去了。” “好,你赶紧去吧,我这边去太后那里请过安之后,便也过去看望一下太子妃。”说罢,他盯着那赵太医紧紧皱着的眉头道:“赵太医,你也别太担心,这用不了多久蔚王妃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赵太医闻言顿时抬起头来看着段映湛,那目光中透露着十分的惊讶,“蔚王妃要回来了?!”刚刚才跟太子殿下和皇后转告了蔚王妃临走之前的话,以为蔚王妃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又突然听到庆王世子这样说,一时还真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是啊,消息确实,蔚王妃亲自写信来告诉我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赵太医在稍愣神了片刻之后,不由笑着道,说真的,如果蔚王妃真的死了,他心里还是挺有些难过的。 “嗯,你赶快去把药给太子妃送去吧,我先去太后那里请安了,稍后就过去。”说完这话之后,段映湛就径直走开往太后的寝宫去了,留下那太医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继续朝着东宫快步走去。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药来了。” 赵太医把药丸递给一旁的宫女,宫女坐在太子妃的床边,喂她服下。 喂进去之后却也没见太子妃有什么反应,皇后不由有些着急地道:“这药什么时候才能见效?能不能管用啊?” “这个……下官也是不知,不过大凡是药丸都没有这么快起效的,且先稍等上一段时间吧。” 既然赵太医都这样说了,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蔚王妃留下了多少药丸?要不要多给太子妃吃两粒?” “回皇后娘娘的话,蔚王妃统共留下了五粒药丸,并且嘱咐过,一次只能吃一粒,要在毒发的时候吃。” “可若是药吃完了要怎么办?”温悦汐指不定已经死了,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皇后抬眸看向段怀瑾,“不如,你赶紧去打听一下妙毒夫人的消息吧,既然她是蔚王妃的师父的话,说不定是有办法的,毕竟这蔚王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了。 “这个……下官方才在过来的路上碰到庆王世子了,据世子说,蔚王妃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第331章 启辰莫家(二更) “此话当真?”段怀瑾闻言瞬间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太医。 “当真,庆王世子亲口所言,他现下去了太后那里请安,说是过会儿就来探望太子妃。”这种谎话自己这么敢说? 皇后听了之后,也是诧异了一下,方才听了那太医的话,还想着温悦汐估计是不能活着回来了,这刚一会儿的功夫,却又是听到了有关于温悦汐的消息。 段怀瑾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感觉到了些痛意,这才看向那赵太医,开口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这么说来,蔚王妃的病该是好了吧?”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方才也没有来记得询问世子。” 皇后这时候不由看了一眼段怀瑾,然后才道:“不管怎么说,蔚王妃回来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赶不赶得及……”照太子妃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呢,这启辰的二皇子也着实可恨,竟是下这种没有解药的毒。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床上的太子妃有了动静,赵太医赶紧上前去给她诊脉,而这个时候皇后也是在一旁轻唤着她的名字,慢慢地,太子妃言诗云睁开了眼睛,刚刚醒过来的她还有些迷糊,听到皇后的问话,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晕倒了。 “劳母后操心了,儿臣没事。”太子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来,而赵太医此时亦是起身对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体内的毒现下已经暂时控制住了。” “我是因为体内的毒发作才晕倒的吗?”言诗云看着赵太医问道。 赵太医点头,“是的。” “那我……” 言诗云的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得外面候着的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屈身通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庆王世子求见。” “让他直接进来吧。”皇后沉声道。 “是。” 侍女应声而退,片刻之后,又是引着段映湛走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 “无须多礼,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段映湛直起身来,径直看向半靠在床榻上的太子妃,“方才听闻太子妃晕过去了,现下还好吧?” “多谢世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皇后示意一旁的宫女给段映湛端上锦凳,道:“别站着,坐吧。” “听闻方才赵太医说,你有了蔚王和蔚王妃的消息?”皇后看着段映湛开口问道。 “是,我也是不久之前收到蔚皇叔寄回来的信,虽说还没有出西域,但是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是吗?这就好,蔚王妃对太子妃中的毒到底是比旁人更了解,如今太子妃毒发,她若是能早日回来,也好想出对策来。”只是,他们此时若还在西域的话,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昊黎来啊?一两个月怕也是回不来的吧?太子妃能撑到温悦汐回来吗?就算能撑到她回来,温悦汐也不可能一回来就有法子啊,看来还是先找到妙毒夫人比较要紧。 言诗云闻言心中蓦地一惊,蔚王妃要回来了是吗?她的目光不由看向段怀瑾,只是此时的段怀瑾神色如常,并无丝毫的异样,叫人看不出他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就在言诗云暗中揣测着段怀瑾心情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段怀瑾此时亦是开口问段映湛道:“既然他们回来了,那蔚王妃的病肯定是已经好了吧?” 语气那么漫不经心,好像是闲聊之间的随口一问罢了。 提起这个,段映湛面上不由露出笑容来,“是啊,蔚王妃的病已经好了,不过皇叔却受了重伤。” “皇叔受了重伤?怎么回事儿?”以蔚皇叔的武功,这世上能伤他的人应该不多吧?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信上那么写了,说是蔚皇叔受了伤,所以回来的时候会有些慢,先写封信回来,说是让我……”让我们安心。 话没说完便是被段映湛自己给憋了回去,这样的话实在是不适合在皇后他们的面前说,尤其是……太子殿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能等着蔚王妃回来了。”皇后看向段映湛道:“映湛,你跟蔚王妃关系一向不错,你知道如何找到妙毒夫人吗?太子妃如今毒发,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段映湛闻言顿时为难道:“当初妙毒夫人离开的时候,说的是要带她女儿去各地游历一番,具体落脚的地方只怕连蔚王妃都不知道,我就更加不晓得了。” 听闻这话,皇后的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而一旁靠在床上的言诗云则是暗暗忧心,听母后这么说来,自己的情况应该已经非常严重了,既然等不及蔚王妃回来,那又来得及找到妙毒夫人吗? 段映湛稍坐了一会儿之后,也便是起身告辞了,他这一趟来本来主要也是为了把温悦汐的消息告诉蔺玉公主,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了。 段怀瑾把段映湛送出东宫,外面烈日炎炎,段映湛停下脚步对段怀瑾道:“行了,不用送我了,你赶紧回去吧。” “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段怀瑾突然问道。 “今天,”段映湛抿了一下嘴角,“我看完信之后就立刻进宫来了。” “来告诉蔺玉公主这个消息?”他从来都知道的,每次段映湛进宫来的时候,蔺玉公主都会想办法跟他见面,问的无非就是温悦汐的消息。 段映湛点头,“是的。” 段怀瑾嘴角似乎浮起一抹苦笑,转瞬即逝,段映湛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接着就听到段怀瑾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无论是离开还是回来,她都只告诉了你跟蔺玉公主两个人。” 段映湛此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但是这样站着也终究是尴尬,“不说了,天好热,我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说完之后,也不去看段怀瑾,自己就径直快步离开了。 段映湛离开不久之后,皇后也是回了自己的寝殿,离开之前嘱咐段怀瑾道:“如果人手不够的话,跟你父皇说一声,怎么快找到妙毒夫人就怎么做。” “是,儿臣知道了。” 送了皇后离开之后,段怀瑾回到言诗云的床前站定,吃了药之后的她脸色已经比方才好很多了,只是那眼底的担忧之色却是难以掩饰的。 “太子妃如今已无大碍,下官就先告退了。”说着,赵太医把手中的小瓷瓶递到段怀瑾的面前,道:“这是蔚王妃留下来的药丸,还是随时备在太子妃的身边比较好,以防万一。” 之前没有想到太子妃体内的毒会这么快发作,本还以为能挺到蔚王妃回来之前,没有想到还是…… 段怀瑾接过那玉白的小瓷瓶,暗暗在掌心握紧了几分,这才对那赵太医道:“今天也辛苦赵太医你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下官告退。” 眼看着赵太医已经离开了,言诗云不由抬起身来,伸出手去握住段怀瑾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殿下,我还不想死……” 段怀瑾见状暗暗在心中叹息一声,“放心,你不会死的,我这就让人去查探妙毒夫人的行踪。” 言诗云抬头看着段怀瑾,可是能找得到吗?当初温悦汐中毒,奄奄一息,好在蔚王殿下即使找到妙毒夫人救回温悦汐一命,可是太子殿下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像蔚王殿下一样倾尽全力去找妙毒夫人吗?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有那么重要吗?言诗云自己都没有信心。 好在自从这次发作之后,太子妃也再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只是温悦汐留下的那瓶药是一直都放在太子妃的梳妆台上的,以防什么时候突然发作,也可以应急。 然而与此同时,段怀瑾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查探到妙毒夫人的行踪。 看着躺在床上喝药的言诗云,段怀瑾开口道:“蔚王妃离开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身为她师父的妙毒夫人必定也是心急如焚,其间一定写了信寄到蔚王府或者平晏侯府,明天我便出宫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其实找到了妙毒夫人又能怎么样呢?我中的毒是无解之毒,当初妙毒夫人在京城的时候也是没办法,如今再找她过来只怕也是没用,白费功夫罢了。” “不必如此悲观,当初温悦……蔚王妃亦是中了剧毒奄奄一息,妙毒夫人不也治好了她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当初蔚王妃说的那个法子……也便是用了吧。” 言诗云苦笑,早知如此,自己当初还不如就用了那个法子,说不定自己现在都已经好了,只是现在再想用那个法子,也没有办法了,蔚王妃不在,太医们也没那个本事,又找不到妙毒夫人的踪迹,只能依靠着蔚王妃留下的这几粒药丸了。 次日,段怀瑾果然是去了蔚王府和平晏侯府,在段蔚予和温悦汐离开京城的这期间,妙毒夫人的确是寄过来了几封信,只是段蔚予和温悦汐都不在,自然是没有人敢拆。 可对方是太子的话……他们还真有些不好拒绝,而且还说是为了救太子妃的性命,这个责任他们也是担当不起。 在犹豫了良久之后,那蔚王府的下人还是道:“实在是抱歉,太子殿下,这是主子的信件,我们做下人的没有办法做这个决定,如果太子殿下要因此而处罚在下,那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甘愿受罚。” 段怀瑾看着面前这不卑不亢的蔚王府的下人,不由在心中暗道:却不知蔚皇叔是如何做到的,能让他的属下对他这般忠心,宁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都不肯把信给自己看一眼。 “这样,信我不看,你来看,你只要告诉我信上妙毒夫人有没有写下自己的落脚之处就行了。”若是为了这样的理由,自己就去处罚这蔚王妃的下人,不仅不公,而且自己也丢人。 “这可不行,在下是这蔚王府的下人,如何能查看自己主子的信件?这实属大逆不道的行为。” 段怀瑾深深皱眉,“如今太子妃状况危急,我必须尽快找到妙毒夫人,如果你再这般阻拦的话,那我就真不客气了。这样,我最后给你一条路,这信,我们两个都不看,庆王世子你该是信得过的吧?你们王爷和王妃跟他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他跟妙毒夫人也是熟人,如果由他来看这些信的话,应该不过分吧?” 那人又是犹豫了良久,终于点头道:“好,就按太子殿下说的办吧。” 这厢也便是遣了人去庆王府找了段映湛过来,段映湛一出现,就是嚷嚷着道:“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把我给叫过来?我还以为是蔚皇叔和悦汐回来了呢?结果一打听并不是啊。” 段怀瑾上前跟段映湛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缘由,段映湛这才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行吧,信拿来给我吧,这个责任我担着了,若是皇叔和悦汐回来知道了,要怪就怪我吧。” 在段蔚予和温悦汐离开的这期间,妙毒夫人寄来的信共有三封,前两封的内容都是询问段蔚予和温悦汐究竟要去什么地方的,很显然他们也并没有把他们的目的地告诉妙毒夫人。只是这两封信寄来的时候,段蔚予和温悦汐已经离开了,所以并没有回信。 第三封信的内容是写给回来之后的段蔚予和温悦汐的,让他们两个再回来的时候,给她寄一封信,“有了有了,这封信里的确写了一个她们可以收到信的地方,启辰宾阳莫家,这是什么地方?莫家?莫挽祯?这是莫挽祯的家啊?” 段映湛从书信上抬起头来,“看样子,莫挽祯是回她的本家了。” “宾阳莫家?难道是那个莫家?”段怀瑾喃喃道。 “你知道?!”段映湛诧异地看向段怀瑾。 “启辰有一个有名的世家大族,就在宾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信上说的那个莫家,应该就是我猜出来的那个莫家。” 段映湛点头,“这样一来,也算是知道了些有用的线索,既然妙毒夫人让悦汐把信寄到那个地方去的话,那她们肯定是确保能收到信的。” 段怀瑾立即就道:“我明天就派人去启辰宾阳请妙毒夫人回来。” 段映湛一边把信装回信封里,一边道:“这样也好,反正她知道了悦汐要回来的消息,肯定会过来一趟的。” 把手中的三封信全都还给蔚王府的下人,段映湛仍是不由喃喃道:“我看还是先写封信给妙毒夫人寄去比较好,从信上看得出来,她也挺心焦的。而悦汐离开的时候尚且不知道她在启辰落了脚,就算想给她寄信也没处寄去,这个时候她肯定还不知道悦汐已经好了,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方才已经看过信上的内容了,前两封信是蔚皇叔和悦汐刚离开的时候寄过来的,第三封隔得时间长了一些,因为前两封没有得到回信,她知道皇叔和悦汐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信了,所以第三封就只是为了告诉他们可以找到她们母女的地方,让他们回来之后,能尽快把消息告诉她。 “借你们王爷的书房用一下,我先给妙毒夫人写封信。”段映湛对那蔚王府的下人道。 对于段蔚予的书房,段映湛还是很熟悉的,之前悦汐离开的那三年,他常常来这里找段蔚予。 段映湛一边铺开信纸,一边道:“说起启辰,我倒是想起之前从我们刑部逃走的启辰二公子了……” 第332章 抵京(一更) 段怀瑾立于书架前,目光从那些书册之上一一扫过,听到段映湛这样说,淡淡接口道:“虽说他是从我们刑部逃走的,但是启辰的皇帝肯定要比我们更想早点抓住他。”那位二皇子只怕早就会启辰去了,只是这么久了,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他倒是躲得挺好的,也或许……他已经被启辰的皇帝给秘密杀了也说不准。 段映湛执笔蘸墨的动作顿了一下,启辰二皇子肯定是憋着劲儿要报复启辰的皇帝,自然也不会放过那七皇子,如今蔺玉公主就快要去启辰和亲了,嫁的人又恰好是那位七皇子,这还真是…… “怎么了?”见段映湛蘸了墨之后,却也不动,段怀瑾不由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蔺玉公主和启辰七皇子的婚事。” 言罢,段映湛便是低头认真写起信来,不多时的功夫,段映湛便是收了笔,“先把这封信寄去吧,我已经在上面写下了太子妃的情况,让她在启辰等着你派人过去接她。” “多谢你了,映湛。”虽然自己是昊黎的太子,可毕竟跟妙毒夫人没有什么交情,而以妙毒夫人的性情,就算自己亲自去昊黎请她,她也未必肯过来给诗云治病。 “小事,只是皇叔和悦汐回来之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怪我,你可得帮我多担待着点儿。” 这封信先于段怀瑾派去的人离开了昊黎,往启辰而去,段映湛始终没有收到妙毒夫人写来的回信,也不知道这封信究竟有没有被送到妙毒夫人的手中。 一直到半个月后,妙毒夫人携莫挽祯来到昊黎,段映湛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收到你的信之后,我们立即就赶过来了,悦汐给你写的那封信能让我看看吗?”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但妙毒夫人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的样子,眼睛里难掩激动之色。 “在这里。”段映湛把信递给妙毒夫人。 这信是他从庆王府一路带过来的,那个前去庆王府请他过来的人特意转述了妙毒夫人的话,说想要亲眼看看悦汐写的那封信。 而一旁的莫挽祯也是凑上前跟妙毒夫人一起看了那封信。 看完之后,母女两个不由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温悦汐音讯全无了这么久,妙毒夫人甚至都想过她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人世的事实,毕竟她四处游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是她那样的病症,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她翻遍了所有医药典籍,可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有想到会突然收到段映湛寄来的那样一封信,如今看了温悦汐亲手写下的这封信,她们母女两个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也是放松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若是知道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去迎一迎他们。”妙毒夫人亦是很好奇,温悦汐的这病究竟是怎么治好的。 段映湛一听她这话,连忙道:“这可不知道,不过皇叔受了重伤,他们总不会太快回来的。其实,这次请夫人您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太子妃中的‘梦殇’之毒?”这个他已经在信上说过了,只是当时自己只顾着高兴,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是。其实太子之前已经派人去了启辰接您,但是他们人到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所以……” 妙毒夫人把信递还给段映湛,然后道:“因为不知道悦汐什么时候会回来这里,所以我跟挽祯都觉得还是早点过来比较好,信上的内容我都看了,既然是悦汐接下的病人,由我这个做师父的来接手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世子你方便的话,可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我可以随他进宫去给太子妃瞧一瞧。只不过,我并没有把握能彻底解了太子妃的毒,只能姑且一试。” “好,我会跟太子殿下说的。” …… 午后蝉鸣声声,头顶的太阳如此炙热,这个时候,人们大都躺在床上午休,可是蔚王府门前的侍卫还是尽忠职守地站在这蔚王府的大门前,不多时之后,从门内走出一个侍女,托在两碗绿豆汤走到这两个守门的侍卫面前,道:“喏,厨房里留的。” 两个侍卫看了一眼,左右也都是没人,这才伸手接过。 “喝完了就把碗放在这里就行了,等会儿我过来收。” 两个侍卫应了一声,那侍女正要转身进府去,却听到似乎有马蹄生传来,心中暗道:“这大中午的,这么热,谁还会到这个地方来?”便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而那两个侍卫亦是顺着她眼睛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而马车旁边跟着的不就是王爷身边的谷侍卫吗?! 三个人站在王府的门口皆是愣了片刻,等到那一行人走近了,这才反应过来。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待那马车停了下来,三人赶紧上前行礼。 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段蔚予,温悦汐则是被段蔚予给抱下来的。 温悦汐站在段蔚予的身边,仰头看着这久违了的蔚王府,不由含笑道:“终于回家了。” 蔚王府的下人们早就知道段蔚予和温悦汐已经在回程的事情,只是今日见着段蔚予和温悦汐回来,到底也是突然,都是不由惊了一下,算一算王爷和王妃离开京城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只是,跟在王妃身边的这个女孩儿是谁啊?就算是王爷和王妃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孩子,也不至于会长这么快吧?看这孩子的脸倒是有些像是西域人的模样,而且那眼神……看起来挺沉冷的,倒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温悦汐刚一进到前厅就道:“快去整点吃的来,走了这几个月,真是想念我们王府里的厨子做的饭菜啊。” 方才还不觉得饿,这厢刚坐下,嘴就馋了。 一听王妃说饿了,侍女们赶紧去通知厨房准备,一旁的段蔚予含笑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离开京城的这几个月都没吃过饭呢。” “王妃,现下您的师父正在平晏侯府里住着,要不要派人去告诉她一声,您已经回来了?” “我师父现下在京城?!”温悦汐诧异道。 “是,已经来了有一个月了。” “怎么回事儿?” “之前是世子给您的师父写了信。” 温悦汐听了之后,也没有详细多问,便是立刻道:“饭还是先不吃了,我们先去平晏侯府一趟吧。” 温悦汐站起身来就要走,段蔚予不由拉住她的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最起码洗把脸吧?” 温悦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确是有些狼狈,这才回房去洗了洗脸,重新梳了头,换了一身衣服。 “果儿,我们要去见我师父,你跟我们一起去吗?那里还有一个女孩子,或许你愿意跟她认识一下?” 慕果自从被段蔚予救下之后,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这昊黎,这些日子下来,她跟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完全放下了戒备心,只是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陌生,她难免有些紧张。 所以下意识地想要跟进温悦汐,此时听到温悦汐这样问,也便是轻轻点了点头。 温悦汐和段蔚予也就带着慕果一起朝着平晏侯府去了。 如今的平晏侯府里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下人,这样热的天气里,门口的侍卫也干脆是撤了。 所以温悦汐和段蔚予是自己推门进去的,进去之后,他们一直往里走,快要走进后院里,这才碰见一个路过的侍女,那侍女在看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瞬间还愣了一下,然后才赶紧上前给他们二人见礼,“见过王爷、郡主。”因为这里是平晏侯府,所以这里的下人还是称呼温悦汐为‘郡主’的。 “不必多礼了。我师父呢?还有,翟叔叔他们都在吗?” “回郡主的话,都在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是在午睡,奴婢这就去唤他们。” “嗯,去吧。” 眼看着那侍女就要转身而去,温悦汐连忙道:“顺便叫人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过来。” 那侍女离开之后,温悦汐就带着慕果去了花厅里等着,慕果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里,不由喃喃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悦汐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慕果闻言轻轻点头,只安静地吃着侍女端上来的点心,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了。 温悦汐看着低着头吃东西的慕果,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孩子年纪小小就经历了这么多,是不可能再跟其他的孩子一样了。 “悦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莫挽祯的声音,温悦汐自然听得出来,莫挽祯一向沉稳,此时声音里却带着不可抑制地激动和兴奋。 温悦汐亦是站起身来朝外面走,而莫挽祯则是快步走了进来,两个人迎面碰上,都是不由握住对方的手,“你可回来了,真是吓死人了。” 说话间,妙毒夫人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悦汐。” “师父。” 温悦汐正要拉着妙毒夫人和莫挽祯坐下来,一个身影就朝着她扑了过来,“姐姐!” 温悦汐笑着接住这里朝自己扑过来的身影,玩笑地道:“几个月不见,香儿你可重了不少。”说着她退开一些距离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子,然后揉了揉她的头道:“也长高了一些,不错。” 接近着,翟正裕也是走了进来,几个人坐下之后,莫挽祯才看着温悦汐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我们才刚进了蔚王府,就听说你跟师父你们一个月前就来了京城,现在正住在平晏侯府里,我就着急赶过来了。” 妙毒夫人一边给温悦汐把脉,一边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找个人来说一声,我们去蔚王府看你也就是了,你这千里迢迢地回来,还不在王府里好好歇一歇?” 给温悦汐诊过脉之后,妙毒夫人却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温悦汐道:“确定是没事了吧?”诊脉是诊不出什么来的,之前悦汐的身子虚弱成那个样子,诊脉的结果也是一切正常,所以这脉象也是做不得数的。 不过从悦汐的脸色来看,比之前的时候的确是好太多了,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的确是没事了。” “到底是怎么治好的?谁给治的啊?”莫挽祯好奇地道:“之前母亲还说呢,她一定要见见那个治好了你的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333章 如果我也假死(二更) 听到莫挽祯这样说,温悦汐不由有些心虚,真实的情况,只怕不好这样说出来,于是在心中暗暗思忖了一下之后,才开口道:“就是在西域有那么一个大夫,详细的情况,我之后再慢慢跟你们说吧,我现在好奇的是,你们怎么一个月前就来京城了?难道早就知道我会回来?可是我没有……”说到这里,温悦汐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段映湛告诉你们的是不是?” 莫挽祯点头,“就是他,若不是他我们还不知道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呢?这些日子以来,我跟母亲都很担心你,你当初寄给我们那样一封信之后,就音信全无了……” “其实我本来也是想写信给你们的,但是又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落脚,所以……不过,段映湛这么知道把信寄到哪里?” “他拆看了之前母亲写给你的信,知道了我们在莫家落脚,所以就给我们写了信,告诉我们你已经平安无事了,准备回京了。” 温悦汐听了这话,面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他拆看师父写给我的信?!”这段映湛虽然平时是不着调了一点,可是拆看别人信件的事情,他还是不会做的吧? 温悦汐诧异地看着莫挽祯,而莫挽祯则是轻轻点头,“是的,不过他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 听得莫挽祯说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温悦汐这才点头道:“原来是因为太子妃的毒发作了,那现在太子妃怎么样?”温悦汐看向妙毒夫人问道,这太子妃毕竟是自己的病人。 “你离开的这些时间里,我找了许多医术典籍来看,对于这‘梦殇’之毒如何去解,倒也有了些想法。” “有师父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们这厢正是说着,下人们却是把饭菜端了上来,温悦汐立刻道:“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 妙毒夫人他们之前都是吃过饭了的,此时也只不过是坐在这里陪着他们罢了,只是看得温悦汐吃得这样香,妙毒夫人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来,之前悦汐生病的时候,一向没什么胃口的,现在看来是全都好了的。 温悦汐一边吃着,想起方才莫挽祯跟她说的话,不由问道:“你们是住到莫家去了吗?” 莫挽祯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妙毒夫人,然后才应声道:“也不算是。” 当时母亲收到悦汐的信之后,立刻着急给悦汐回了一封信,但是那封信寄出去之后很久都没有回音,母亲便是又寄去了第二封,可是这第二封信还是跟第一封一样,如同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后来为了悦汐能找到她们,他们才在宾阳落了脚。 既然回到了宾阳,祖父他们自然是想让自己回莫家去住的,可是娘亲她却是不想住在莫家,所以自己也就两边跑,偶尔在莫家住几天,然后再回娘家身边住几天。 一直到那天收到了从启辰的来信,这才跟母亲一起赶到了昊黎来。 听莫挽祯说完这些之后,温悦汐愧疚地道:“我当时走得太急了,让你们担心了。” “只要你现在好好地就行。”妙毒夫人这般说着,眼眶已经有了些湿意,她是早已把温悦汐当做女儿一般看待的,温悦汐一走这么久都没有音信,她心里何尝不担心,温悦汐就这么彻底离开,再也回不来了,多少个夜里,她担心得在床上唉声叹气,根本就睡不着觉。 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雨过天晴,悦汐这病算是彻底好了。 香儿到底是孩子,在位置上也坐不住,温悦汐见她扭来扭去很无聊的模样,便是对她道:“香儿,你带着果儿姐姐看看我们这里府里什么样儿好吗?” 香儿正是无聊,听到温悦汐这样说,如蒙大赦一般,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拉起慕果的手道:“果儿姐姐,我带你去看看荷塘里的小鱼吧,它们这时候也该饿了,我们去喂它们去。” 慕果先是回头看了温悦汐一眼,然后才跟着香儿一起走了。 待她们两个孩子离开之后,莫挽祯才问出心中的疑惑,“那孩子的眼神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眼神。” “是被蔚王救下的孩子,她的身世挺凄惨的……” 许久没见,她们自然是有多话要说,这一聊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看她们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旁的翟正裕不由开口提醒道:“到时间进宫去给太子妃诊脉了。” 妙毒夫人闻言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该进宫的时辰了,“说着话,竟是把时间给忘记了,之前跟太子殿下说好了,今天要进宫去给太子诊脉的。” “那我跟师父您一起进宫去,正好去见见蔺玉,告诉她我回来了。” “也好。” 如此,温悦汐便是随着妙毒夫人一起进宫去了,而既然温悦汐进宫了,那段蔚予也少不得进宫去见皇帝的。 进了宫门之后,段蔚予便是跟温悦汐和妙毒夫人分别而行,他既是要去见皇上,那温悦汐是不能跟他同路的。 “师父,我先去给太后请安,等会儿再去东宫找您。” “好,你去吧。” 知道这宫里规矩多,后宫虽然是皇后打理,但是这请安,还必须是先去太后那里的。 跟温悦汐分别之后,妙毒夫人便是往东宫的方向去了,这一个月来她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也用不着别人引路。那东宫的侍卫见了她,也是恭恭敬敬地见礼,谁都知道如今太子妃的性命就是捏在这位夫人的手上。 “太子殿下,妙毒夫人已经到了。” 因为最近皇上已经开始让段怀瑾试着批阅奏折,所以段怀瑾几乎一整天都坐在书房之中,他知道这是父皇对自己的试炼,虽然这些奏折上书都是一些小事,但是他也都是认真对待,等批阅完成之后,父皇还会再过目一遍,他不想让自己的父皇觉得失望。 所以听到侍卫这样说,他只是停了一下手中的笔,然后头也不抬地道:“知道了。” 那侍卫见段怀瑾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由在心中暗自纳闷:以往妙毒夫人来给太子妃诊脉的时候,太子殿下都会在一旁看着的啊?怎么今日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纳闷归纳闷,主子的意思,他可揣度不透,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之后,段怀瑾只觉看奏折看得眼睛发涩,这才抬起头来,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耳边却听得外面似乎有些嘈杂,不由暗暗皱眉,这些宫人,自己之前说得还不够吗?这些人整天真是够闲的,有事没事就在那里嚼舌,宫里的这些是是非非,有一大半都是他们这些宫人嚼舌根给嚼出来的。 只见段怀瑾从书桌之后站起身来,起身推开书房的门,朝外面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几个宫女站在一处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几个宫女见着段怀瑾朝她们走了过来,也赶紧闭了嘴,朝着段怀瑾行礼,“太子殿下。” “在这里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段怀瑾的目光沉冷,看得那几个宫女浑身一冷,低着头都不敢再说话了。 “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说!” 几个宫女被段怀瑾这么一声厉呵,顿时浑身一抖,只听得其中一个赶紧开口道:“奴婢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说蔚王妃……” “蔚王妃怎么了?”没有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个名字,段怀瑾不由愣了一下。 “我们只是在说蔚王妃离开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奴婢们也只是见着蔚王妃回来了,随口谈论那么两句。”说着,那宫女便是跪了下来,“奴婢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其他几个宫女见状,也都是跪了下去,一个个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太子殿下会怎么处置她们,可是低着头的她们却没有注意到,段怀瑾此时已经呆滞住了,眼睛只愣愣地盯着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个侍女等不到段怀瑾的发落,心目中都是战战兢兢,这时候才听得段怀瑾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你们方才说……你们见着蔚王妃回来了?” “是……是。” “在哪里见着?” “就在这里,东宫啊,”这宫女一想,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太子殿下还不知道蔚王妃到东宫来看太子妃了,于是赶紧道:“就在方才,蔚王妃才进了东宫,现下正在太子妃那里说话。” 段怀瑾语气淡淡道:“行了,都起来吧。我之前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背地里乱嚼舌根。下不为例,都散了吧。” “谢太子殿下。” 几个宫女赶紧起身,各自散开,忙自己的去了。段怀瑾这才转身缓缓朝着寝殿之中走去。 “太子殿下。” 温悦汐正坐在那里跟太子妃言诗云说话,此时听到外面的宫女见礼的声音传进来,也便是缓缓站起身来,片刻之后,段怀瑾便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段怀瑾虽然是东宫太子,但是温悦汐在辈分上来说,毕竟是他的长辈,于是她便也只是朝着段怀瑾微微点了点头,道:“太子殿下。” “皇叔也一起回来了吗?” 这话问的是有些奇怪,不过温悦汐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只是平平淡淡地道:“是,蔚王也一起回来了,他此刻正在皇上那里。” 段怀瑾点了点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妙毒夫人的身上,不由开口问道:“太子妃今日的情况如何?” “还可以。” 妙毒夫人的话音落下之后,场面一时沉默下来,半靠在床上的言诗云见状连忙道:“别都站着了,坐下再说吧。” 温悦汐却是含笑看着那言诗云道:“我就不坐了,我还要去见蔺玉公主,等会儿再回来。” “既然是去见蔺玉公主,那我也就不多留了。” 温悦汐转身走出去,段怀瑾站在原地未动,直到温悦汐走远了,他才挪动脚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看着妙毒夫人在给言诗云行针,闲闲开口道:“还没能说上几句话,蔚王妃这就走了,也不知道她跟蔚皇叔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妙毒夫人听的。 “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刚回来的,没歇一会儿就进宫来了。”妙毒夫人淡淡应道。 “蔚王妃的脸色看起来比离开京城的时候好多了,她的病是彻底好了吧?” 妙毒夫人点头,“她的病……我也不知道,她说是好了,估计是吧。” 听到妙毒夫人这样说,段怀瑾再次沉默下来,而言诗云眼底亦是闪过失落之色,其实他方才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跟蔚王妃说话的吧?只是他刚来,蔚王妃就走了…… “来了,来了,公主你看,那前面是不是蔚王妃?” 蔺玉公主闻言顿时朝着那宫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熟悉的身形可不正是悦汐吗?在宫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蔺玉公主已经朝着温悦汐跑了过去。 “你可算是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京城?你的病真的彻底好了?” 温悦汐的手都被蔺玉公主给握痛了,她不由笑着道:“你这一连气儿地问我这么几个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个好啊?”说话间,只见得面前的蔺玉公主一头的汗,额前和鬓边的碎发都被汗水给打湿了,不由得取出自己的帕子来,帮蔺玉公主拭了拭头上的汗,声音轻缓道:“怎么在外面等着?这么热的天……” “我等不及嘛,刚听说你去太后那里请安了,我就坐不住了,也不敢出去找你,生怕跟你走岔了,只有在这里等着你了。” “在里头等着不是一样的吗?外面这样热。”虽然已经不是正午时分了,但是这也是够晒的。 “我等不及嘛,走,里面说话。” 蔺玉公主拉着温悦汐径直往殿内走,这一脚刚迈入大殿,身上就感受到一股的清凉,跟外面的炎热果真是两个天地。 见着她们两个进来,萱妃连忙起身拉着温悦汐坐下,“怎么样?病都好了吗?” 温悦汐含笑点头,“都好了。” “太好了,病都好了,这一趟离开也算是值得了。” “有劳娘娘挂心了。” “何必说这样客气的话?当初你离开的时候,还记着安排我们母女的事情,我们才是感激不尽。” “娘娘言重了。” 温悦汐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看了蔺玉公主一眼,然后才道:“好在我如今回来,还赶得及。时间定下来了吗?” 她刚回京城,还不了解情况,不过她推测着,这个时候婚期也应该是已经定下来了吧? 萱妃含笑点头,“已经定下来了,九月从昊黎出发去启辰,婚期定在了十一月。” 可是蔺玉公主的脸上却没有萱妃那样的笑容,眼底反而有浅浅的忧虑和抗拒。温悦汐见状,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当下也没有说什么。 萱妃说罢之后,又是道:“先别说这个了,时间总是足够的。说说你吧,这一走几个月,也不知你是去哪里求的医,听世子说是西域?” “是的,在出发之前就听说西域有很多奇药,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就去了……”有关于虞山,还有镇魂珠这些事情太复杂,还是不要跟她们说比较好,温悦汐就只是说自己在西域遇到了一个大夫,他帮自己用秘术治好了病。 萱妃和蔺玉公主虽然都不懂这些,但是她们也都知道西域的确是很多跟中原不一样的神奇的东西,所以对于温悦汐的说法,她们也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温悦汐又跟她们说了一些在西域的见闻,她们母女也就不再追问那大夫的事情了,这一聊,时间亦是飞快地过去,直到段蔚予来找,温悦汐才起身告辞。 “我送你们出去吧。”蔺玉公主亦是起身。 蔺玉公主送了温悦汐和段蔚予走到殿外,温悦汐却是停下脚步,对段蔚予道:“你现去外面等着我好吗?我想跟蔺玉单独说两句话。” 段蔚予自是点头应允,迈步离开。 温悦汐这才拉着蔺玉公主走到一旁的凉亭里坐了下来,眼看着四下无人,温悦汐这才开口问道:“蔺玉,婚事临近,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因为我当初离开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当时自己想着自己这一走,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就把启辰皇帝属意七皇子做储君的事情跟蔺玉说了,如今她对自己的婚事有了迟疑,只怕也是因为这件事。 蔺玉公主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没有跟我母妃说,她还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那么高兴。是啊,在母妃的眼里,她们母女两个很快就会离开皇宫,远离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寻常的生活了。可是自己却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如果七皇子注定是启辰的皇帝的话,那自己将来的日子过得只怕比现在还要糟糕。 “那……你是想悔婚吗?” 蔺玉公主连忙摇头,“不,我不敢这样想,这可是关系到昊黎和启辰两国之间的大事,我怎么敢悔婚,我只是……悦汐,你知道的,我当初就不是很情愿这桩和亲,我想要的是彻底离开皇室的生活,如果嫁给七皇子,那还是身处皇室之中。不过,后来……”后来因为看到了七皇子对自己的心意,想着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将来不过是在外面赐府封王,虽然还是身处皇室,但好歹不是在皇宫里,比现在要好上很多。 可是现在……七皇子是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也就意味着他将来会是启辰的皇帝,自己若是真的嫁给了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皇宫里挣扎?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而之前计划好的,让自己母妃假死跟自己一起去启辰的事情也没有了意义,就算母妃去到了启辰,跟身处在皇宫中的自己,又如何能见面? 这跟之前设想好的一切都太不一样了。 听完蔺玉公主的话,温悦汐沉默了片刻,其实她早就猜到蔺玉公主会有这样的想法,而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们母女两个有多讨厌皇宫这个地方。 可是启辰皇帝为了扶持七皇子登上皇位,不惜让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自相残杀,他怎么可能轻易改换继承皇位的人选?而这个时候的七皇子又是否知道了真相呢? “悦汐,如果我也能假死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去启辰和亲了。” 第334章 冷宫之行(一更) 温悦汐凝眸看着面前的蔺玉公主,她这般说出来,显然并不是一时冲动之言,只怕是在心中想了很久了。 可是她对溥承蕴真的一点动心都没有吗?在温悦汐看来,并不是这样的,但是既然她说出这样的话…… “蔺玉……” 温悦汐正要开口,却是被蔺玉公主出声打断了,嘴角含笑道:“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我是即将要和亲的公主,若是突然出了事情,还不知道之后会有多少麻烦。”她抬眸看着温悦汐,“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走吧,别让蔚王殿下等太久。” 温悦汐看着这样的蔺玉公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都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劝。如果溥承蕴不是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该有多好,现下她自己都觉得两难,更不要说是蔺玉公主了。 “蔺玉和启辰七皇子的婚期定下来了,在十一月。启辰那边会在九月派人来接蔺玉。” 段蔚予微微点头,“时间足够宽裕了,就照我们之前计划好的做就行了,只要安排得当,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说着,他轻轻揉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怎么跟蔺玉公主单独聊过之后,情绪这么低落啊?” “还不是因为溥承蕴的事情……”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 在皇宫里呆了这许久,段蔚予和温悦汐回到蔚王府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这日子一直都在路上奔走,如今终于回到了蔚王府,温悦汐懒得根本就不想动,连日来的奔波,让终于能躺回这张熟悉大床的温悦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因为回到蔚王府之后,身心都得到了放松的缘故,温悦汐这一觉竟是睡到了第二次的正午时分,如果不是段蔚予来唤她的话,估计她还是不会醒来的。 “悦汐……” “嗯?”犹在困倦之中的温悦汐,就这么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映湛来了。” “来就来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还要睡觉。” 段蔚予看着她这般困倦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片柔软,这丫头……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段蔚予道:“都已经中午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嗯?” 在段蔚予的轻哄下,温悦汐终于睁开了眼睛,其实被段蔚予唤醒之后,困意倒也是慢慢消散了,此时清醒过来,意识到段映湛还在花厅里等着,不由冲着段蔚予吐舌头道:“看着吧,等会儿去见了他,那家伙肯定要先抱怨了。” 段蔚予笑了笑,伸出手臂把温悦汐拦腰抱起,径直把她抱到梳妆台前坐下,“你再磨蹭一会儿,他肯定要直接杀到这里来了。” 绿弗帮温悦汐挽好头发,温悦汐这才跟段蔚予一起走去了花厅,温悦汐这厢一只脚刚刚迈进去,就听得段映湛讨伐道:“我说,你们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天气已然如此燥热,世子还是不要太过急躁,平心静气地说话不是更好吗?来,把厨房做好的绿豆汤给世子盛上一碗,让世子降降火气。” 被温悦汐这一番抢白,段映湛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只是见她面含浅笑,眸光如波,脸色也不像离开的时候那样苍白了,方才进来时的脚步也不似之前的虚浮,尽管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怨言,此时见到温悦汐病色尽褪,那颗始终提着的心也是稳稳落了下来。 “温悦汐,你别跟我这里打岔,我问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啊。”温悦汐径直走到椅子前,矮身坐了下去,抬眸看着仍旧站在那里,一脸控诉之色的段映湛。 “昨天!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方才从我父王口中得知的时候,还以为是哪里传来的谣言,结果他说,你昨天就跟皇叔一起进宫去了,宫里的人都知道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就连自己的父王都比自己知道得早,这算什么事儿啊? 温悦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段映湛,“话说,你这么光指责我啊?喏,你皇叔也在这里呢?你怎么不跟他说啊?” 段映湛顿时语塞,心道:你可真是明知故问,我敢质问皇叔吗? “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太不讲义气了,当时离开的时候,把事情都托付给我,现在回来,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行了,你也别抱怨了,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昨天刚回来,我就听说我师父一个月前就来京城了,那是我师父,自然得先去看她,结果一说话就到了她进宫给太子妃诊脉的时间,我也就随着她一起进宫去了,这在宫里一呆就是许久,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本想着今天睡醒之后,去庆王府找你呢,结果我睡得太沉,起得太晚了,还没等我睡醒,你就已经杀过来了,这可怨不着我。” 段映湛听了之后,不由纳闷地皱了皱眉头,“不是,怎么说到最后,这错好像还在我身上了?” 这个时候,侍女恰好把绿豆汤给端了上来,这话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段映湛接过那绿豆汤之后,默默地喝了两口,然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许宓没有跟你们来京城啊?” “她说,她离开了这么久,家里人肯定很担心,所以就先回家去了。” 既然段映湛提起了宓儿的话…… “她离开之后,退婚的事情……怎么样了?” 段映湛口中含着绿豆汤,声音含含糊糊地道:“还能怎么样?退了呗。” 温悦汐仔细看了一下段映湛脸上的神色,原本想要说的话,却也没有说出口。 似乎为了刻意避开这件事一般,段映湛道:“还好你们及时回来了,不然萱贵妃那件大事,我还真的怕我自己会搞不定。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蔺玉公主九月份就要出发去启辰了。” 温悦汐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门婚事只怕是……” “怎么了?” “蔺玉当初之所以不愿意去启辰和亲,就是因为她不想再跟皇室有什么牵连,谁想到那七皇子竟是跑到皇上面前去求亲,好在溥承蕴对她是真心,而且她想着将来这七皇子到底是要出宫开府的,所以倒也可以接受。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是七皇子溥承蕴,蔺玉公主对于自己的将来又是起了担忧之心……” 段映湛点头,“可以理解,如果换成我是蔺玉公主,我也不愿意将来自己的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宫的高墙大院之中,那生活得有多压抑啊。” 温悦汐在心中暗暗摇头,蔺玉担心的还不止是压抑的问题…… 之前因为一直担心温悦汐的安危,所以蔺玉公主一直都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但是如今温悦汐安然回来了,这件大事从心头消失,那对于婚事的担忧也是重新占据了她的心头。 眼看着母妃一日日地盼着她们母女两个能早日脱离这皇宫,去到启辰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自己要这么告诉她,这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她女儿这一辈子也许就要在启辰的皇宫里度过了。 说起来可悲,她竟是从这一个牢笼,进去另一个牢笼而已。 “玉儿,想什么呢?”萱妃见自己的女儿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半天过去了,手中的绣线都不曾动一下,便是不由开口唤她。 蔺玉公主正是想心事想得入神,突然听到萱妃这样唤她,不由惊了一下,这一惊之下,手中的绣针便是扎入了指尖,鲜血迅速从伤口渗出,染在了那绣帕之上。 萱妃一见,赶紧道:“没事吧?” 蔺玉公主摇了摇头,“没事。” “玉儿,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之前是担心蔚王妃,心神不宁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如今蔚王妃都已经安然回来了,病也已经全好了,玉儿还是这般心神恍惚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这般炎热的夏日,似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萱妃闻言淡淡笑了,“过了这一阵儿,也就不热了,等到那时候,你也该出发去启辰了。” 蔺玉公主勉强笑了笑,却是迅速低下头去,继续绣自己的帕子,试图让自己暂时忘掉这些烦恼的事情。 她这一针刚刚下去,一个宫女就匆匆走了进来,听着脚步声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儿,蔺玉公主也是不由抬起头来看向这刚进来的宫女。 “启禀娘娘,琴美人身边的宫女彩儿求见,说是有急事要求见娘娘。” “让她进来。” 蔺玉公主经常去琴美人那里送些东西,彩儿她自然是认得的,这是琴美人当初进宫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自小就跟在她身边,这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片刻之后,宫女就领着那彩儿走了进来,却见这彩儿的右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蔺玉公主和萱妃还来不及惊讶,就在那彩儿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冲着萱妃道:“求娘娘救救我们主子。” “发生什么事儿了?”萱妃一见这情形心中不妙,不由从榻上站起身来,盯着那彩儿问道。 “我们主子得罪了蕙美人,现下皇上要把我们主子给打入冷宫啊,还请娘娘救救我们主子!” 得罪了蕙美人?这个蕙美人可是最近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女人了,皇上连着好几夜都宿在她那里,而且午膳也要到她那处去吃,除了在御书房的时候,简直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奇怪的是,琴美人住得那样偏远,怎么就会得罪了她呢? 只是现在来不及多问,萱妃只好带着自己的几个宫女匆匆往琴美人住的落华轩去了,蔺玉公主不放心,亦是跟着一起去了。 等他们到了落华轩的时候,只见外面已经被侍卫们给围起来,见着萱妃和蔺玉公主过来,那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向萱妃行礼,“见过娘娘、公主。” “这里面是怎么了?琴美人呢?” “琴美人已经被带去冷宫了,皇上下令暂时封了这落华轩,谁都不许进去。” 看到这些侍卫的时候,萱妃就觉得不妙了,如果不是皇上亲自下令的话,这些侍卫是不会出现的,如果皇上已经下令的话,这可就糟了,所谓金口玉言,皇上已经说出口的话,就算是错的,也绝对不能收回,这关系到皇上的颜面。 “娘娘,这可怎么办?冷宫那种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啊。”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要么死,要么疯,没有一个是能好好活着的。 “你先别着急,跟我过来。” 这里有侍卫在,终究是不好说话。 萱妃把那叫彩儿的宫女带到一旁偏僻的地方,这才开口问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跟我细细说一遍,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去跟皇上说。” 这琴美人跟她刚进宫的时候关系就不错,当初自己得罪了臻贵妃,被皇上赶出皇宫的时候,她还偷偷给自己塞了一些银子和珠宝首饰,如今她落了难,自己也肯定是要帮忙的。 “就是今日一早的时候,主子说想去御花园里剪几枝栀子来,奴婢便随着主子一起去了御花园,谁知道就碰上了那个蕙美人。我家主子看到她之后,原本想要躲着离开的,谁知道那蕙美人却是不依不饶跟了上来,言辞之间对我家主子多有侮辱挑衅,说我家主子……万年不得宠,将来只有……孤独终老的份儿……”彩儿永远都记得当时那蕙美人趾高气昂的姿态,她自恃自己短短时间内便得到皇上的盛宠,所以在言辞之间对自己主子倍加羞辱。 “后来,主子忍不了,回了那蕙美人几句,说她跟那臻贵妃一样,是狐媚祸主,然后那蕙美人竟是跟主子推搡起来。推搡之间,主子手中的花剪不小心划破了那蕙美人的手背,蕙美人就打闹着说是主子故意的,说主子嫉妒她,想要杀她,还说要告诉皇上,让皇上处置主子。当时主子见蕙美人的手背出了血,心中也有些不安,就没有再跟那蕙美人多做纠缠,赶紧就带着奴婢回来了。我们刚回来不久,就听到外面有响动,出去一看,却原来是一队侍卫朝这里来了,前面还有一个来宣旨的公公,说是皇上的旨意,要把我们主子打入了冷宫。奴婢这才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从侧门溜可出去,找贵妃娘娘您帮忙,没有想到这回来之后,我们主子就已经被人给带走了。” 说着那彩儿便忍不住哭了出来,萱贵妃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着实有些麻烦,这蕙美人如今正是得宠,风头无两。如今皇上亲自下旨把琴美人打入冷宫,想要改变皇上的旨意,这岂是容易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琴美人,自己不能不管。 “好了,你也先别哭了,我们先去冷宫看看,我会想办法的。” “多谢贵妃娘娘。” 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但凡是进了冷宫的妃子,那是很难有出头之日了。 …… 从冷宫回来之后,蔺玉公主的神情始终有些愣愣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皇宫里还有那样一处地方,关着一些疯疯傻傻的女人,她们曾经或许也是显赫一时,或许从来没有得宠过,而如今竟都是痴痴傻傻地活着,衣衫不整、满目灰黄,眼睛要么呆滞,要么癫狂,有的甚至还在做着皇后的大梦。 那样的情形似乎刻在蔺玉公主的脑子里一样,怎么都挥不去,心中堵得难受。 第335章 帝王的情爱(二更) 而此时的萱妃一心焦急着该怎么把琴美人从冷宫里弄出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蔺玉公主的异常。 “皇上怎么能这样做?琴美人毕竟也进宫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安安分分的,怎么就能因为那蕙美人的一面之词而将琴美人打入冷宫,甚至连叫去问话都没有,这未免太草率了些。” 蔺玉公主闻言,幽幽接口道:“就算叫去问话又如何?难道父皇还能相信琴美人的话吗?当年母妃您被臻贵妃陷害,难道不曾在父皇的面前据理力争?可是父皇最后还不是相信了那臻贵妃的一面之词?在父皇的面前,事实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现在宠爱的究竟是谁,他宠爱谁,谁就是占理的一方。若是如今父皇宠爱的是琴美人,别说她只是划破了蕙美人的手背,就算她划破的是蕙美人的脸,父皇也不会说什么。” 父皇并不是昏君,处理起政事来丝毫不马虎,难道在面对后宫嫔妃的时候,脑袋突然就变笨了吗?不是的,他不是变笨了,他只是不想费这点心思和力气罢了。 他未尝不知道蕙美人是恃宠而骄,也未尝不明白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可他还是把琴美人给打入了冷宫。因为琴美人对他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不过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用来安抚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买卖对父皇来说很划算,所以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他根本就不会关心,他在乎的只有蕙美人这具鲜活的躯体。 萱妃闻言,亦是心有戚戚焉,是啊,皇上在乎的从来不是真相,当初自己和臻贵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我去找皇后。” 皇后乃是一宫之主,维持的是这整个后宫的秩序,如今这个刚进宫不久的蕙美人独占了皇上的恩宠,皇后的心中只怕也是大有不满,或许皇后肯借着琴美人的事情对那个蕙美人施压,展现身为一个皇后的威严。 眼看着萱妃就要去找皇后,蔺玉公主赶紧拦住了她,“母妃且慢,这么做,我觉得不妥。” “如何不妥?” “琴美人被打入冷宫这样大的事情,肯定很快就传遍整个皇宫里,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她有意要利用这件事给那蕙美人施压的话,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可是我们至今还没听到皇后有什么动静,我猜想,她应该不打算插手管这件事,所以就算母妃您去了,皇后娘娘只怕也不会答应您什么。” “可我总得去试一试,皇后毕竟是这后宫之主,后宫嫔妃出了事情,也该是她管的。” 蔺玉公主心想,现下的确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于是就跟着自己的母妃一起去见了皇后。 皇后听了萱妃的来意之后,当即就摇了摇头,“本宫知道你跟那琴美人一向交好,如今她出事了,你来找本宫求法子,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不是本宫不想管。只是下令将琴美人打入冷宫的是皇上,旨意已经下了,本宫若是这个时候去跟皇上说这件事,岂不是火上浇油吗?说不定到头来琴美人没有救出来,你我都要遭殃。” 其实对于萱妃能来这里帮琴美人求情这件事,皇后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在这样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能有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难得了。只是,这件事她不是不想帮,实在是帮不了。 那个蕙美人是前阵子刚进宫的舞姬,凑巧就被皇上给看上了,当下就纳入了后宫,之后一路升到美人的位置,深得皇上的喜欢。要说不满意,自己的确是有,皇上这样频繁地宿在她那里,已经是坏了规矩,让自己这个做皇后的面上很难看。 可是这个蕙美人毕竟是那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未绽的花苞一样娇美可怜,在后宫之中是这样一个新鲜的人,诱人之极,皇上偏宠她一些也不足为奇。自己嫁给皇上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情看得还少吗?且看吧,这蕙美人得宠也就得宠这一阵儿了,她可不是臻贵妃,没有臻贵妃那样的手腕,也没有她那样的才情,这蕙美人唯一出色的也就是那点舞姿了,可是比她跳得好的舞姬大有人在。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将来会有比她更新鲜的女子出现,也就将她代替了。 只见皇后拉着萱妃的手道:“如今皇上正在兴头上,谁扫了他的兴都不行,琴美人倒霉,就这么给碰上了。可是你不能糊涂,别人没救出来,把你也给搭进去了。你放心,等到过几日,皇上的气消了些,本宫自会帮琴美人求情的,先让她熬几日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能违抗皇上的旨意啊?” 既然皇后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萱妃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而且皇后说的这些话也是句句在理。 皇后把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蔺玉公主,“这一转眼,蔺玉公主也要出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是蔺玉公主却觉得皇后这目光……似乎不是在看自己,是不是她也想起了当初她像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那时的皇后娘娘亦是一个美丽不谙世事的少女,可是一朝嫁入皇宫,就陷入这永无止境的勾心斗角之中。 就如同今日,她得处理这些跟她拥有同一个夫君的女人之间的事情,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好像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夫君一样。 要经过多少的事情,才能达到如今皇后这般的心境?也或许,她的置身事外只是表面上的,内心里有着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难过和受伤。 送走萱妃和蔺玉公主之后,皇后的贴身宫女重新站回到皇后的身边,给她添了些茶水,不由低声问道:“这件事皇后娘娘您真的不管吗?利用琴美人的事情敲打一下那蕙美人也好啊,这蕙美人这阵子的确是太嚣张了,今日都没有来给皇后您请安,真以为自己能永远得宠了?”宫女的语气很是有些愤愤不平。 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嗅了一下那茶香,这才淡淡开口道:“既然知道她并非能永远得宠,何必跟她置这一口气?她现在正是得宠,锋芒正盛,避其锋芒才是正道。如果这个时候,去跟她说什么规矩,她肯定马上就会在皇上那里找补回来,皇上如今正宠着她,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这蕙美人终究是年纪太小,又不懂得这后宫中的处世之道,只以为一朝得宠,就永世不愁了。殊不知,能安稳在这后宫之中呆着的,全都不是等闲之辈。她现在越是这样仗着皇上的宠爱嚣张跋扈,以后失宠的时候,就会被人踩得越狠。” 清茶入口,散去几分浮躁,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后宫中的女人都太无聊了,大家都需要一点消遣来打发这种无聊。”而这位正得宠的回蕙美人已经成了大家眼中的可以消遣的东西了。 从皇后那里出来之后,萱妃有些无精打采,而蔺玉公主也是心事重重,母女两个一路无话,回到寝宫之中。 “方才皇后说的那些未尝没有道理,现在皇上正宠着那蕙美人,如果这个时候去帮琴美人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可是……”萱妃有些犹豫,“可是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会宠那蕙美人到什么时候,若是时间久了,琴美人在冷宫里可怎么呆啊?” “或许,母妃您可以先试探试探父皇的态度,只是今天恐怕是不行了,今日父皇刚下了旨意,您就到他面前去帮琴美人求情,就算不为着那蕙美人,只为着自己的面子,父皇也不会答应把琴美人给放出来的。还是等到明日,稍缓缓再跟父皇提也不迟。” 萱妃闻言沉默了片刻,也便是点了点头,“那便等到明日吧,我实在是等不了太久,你也看到了,冷宫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多呆几天,琴美人只怕也要疯了。” 她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等到皇上彻底厌弃那蕙美人了,只有姑且一试,就算会触怒皇上也没有办法了,不过好在蔺玉已经跟启辰的七皇子定下了婚事。就算皇上再怎么恼自己,也不会处罚得太重,毕竟也要顾着和亲公主母妃位分,也算是给启辰那边面子。 琴美人因为跟蕙美人起了冲突而被皇上下旨打入冷宫的事情,短短的时间就在皇宫里传开了,虽然大家并不会凡在明面上谈论,但是对于这件事所有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皇上对于琴美人的处罚未免太重了些。 只不过也没有人真的替她出来说话就是了,毕竟琴美人在皇宫之中是一个不受宠的女人,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反正不受宠的女人呆在哪里,都是跟冷宫一样的,她们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不受宠的女人,她们关心的是这蕙美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失宠,后宫中所有女人都在暗暗期待着那一刻。 但是萱妃显然是等不了,她等不到蕙美人失宠,她必须要尽快把琴美人从冷宫里弄出来。 所以到了第二天,萱妃亲自在小厨房里煮了一碗参汤,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去见了皇帝。因为最近蕙美人是时常陪在皇帝的身边的,所以她是事先打听了在蕙美人不在的时候去的。 听太监通传说是萱贵妃送参汤来,皇上还不由愣了一下,因为虽然后宫嫔妃时常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向他示好,可是萱妃却从来没有过,她很少主动来找自己,他心里也清楚,其实她是因为之前臻贵妃的事情,在生自己的气。不过这于他并没有什么所谓,萱妃不争宠也是好事。 只是今日她这么反常地给自己送参汤,想来应该是另有目的。 “倒是鲜少在这里看到你,来坐。”皇上示意萱妃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萱妃缓缓走到皇帝的身边,从宫女手中接过参汤放在皇帝面前的木几上,放轻了声音道:“皇上看奏折多有劳累,先喝口参汤吧。” 皇帝也没有多问,执起汤匙舀了参汤便是送入口中,“你有心了。别站着了,坐吧。” 萱妃这才在皇帝的身边坐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却是听得皇帝道:“玉儿这马上就要去启辰了,想一想,朕还是真是亏欠她良多。” “皇上言重了,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有些事情也是阴差阳错,误会罢了。说起误会,臣妾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知道她此来肯定是有事,皇帝便是放下手中的参汤,认真听她道来。 “昨日琴美人出事之后,臣妾去冷宫里看过她,也知道了她跟蕙美人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其实,这些都是误会罢了,当时琴美人之所以会带着剪刀,是因为想要剪些栀子回去装点一下房间,结果遇到了蕙美人,两个人发生了一些口角,之后不知怎么地,便是推搡了起来,结果在这推搡之间,琴美人手中的花剪便是划伤了蕙美人的手背。这并非是琴美人有意,实在是凑巧。” 听了萱妃说完,皇上沉默着没有说话,整个气氛一下子静默起来,而这种静默让萱妃的一颗心不由高高提起,她微微低着头,等着皇帝的回应,心中却是忐忑不已。 萱妃最终等来的不是皇上的沉默,而是从冷宫那里传来的噩耗。 就在皇上沉默的这时间里,一个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朝着皇帝揖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启禀皇上,冷宫侍卫来报,说昨日刚被打入冷宫的琴美人服毒自杀了。” 皇上闻言也不由惊讶了一下,“已经死了?” “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皇上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宫女去送饭的时候发现的。” 而此时的萱妃只僵坐在那里,耳边传来那太监的话,她却是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待萱妃赶去冷宫的时候,琴美人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院中,就那么用一张白布盖着,旁边是太医在跟侍卫说话。 萱妃颤抖着手去掀开那张白布,一张泛青的脸顿时出现在她的眼前,死去的琴美人跟生前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萱妃认得出来,这就是琴美人,当初刚进宫的时候,跟自己感情最好的女子。 琴美人的家世并不好,勉强才够入宫选秀的资格,正因为她家世不好,又不受皇帝的青睐,这才给她安排了一个那么偏远的住处,皇上就更加连她的面都不见了。 而此时的萱妃觉得,如果当初她彻底没有选秀的资格那该有多好,说不定她就会嫁一个称心的夫君,白头偕老过一辈子,总好过这样凄凄惨惨死在这冷宫之中。 “贵妃娘娘请节哀。” 大家都知道,这琴美人虽然不得宠,但是却多得萱贵妃的照拂,蔺玉公主经常会带些东西去给琴美人,如今这琴美人死在了冷宫之中,萱贵妃想必心中是极其难受的。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太医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尸体来判断,琴美人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咽气了,服的毒是鹤顶红。” 鹤顶红?她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啊。 你为何要这么急着走,再等一晚不行吗?我会来救你的啊,难道你以为我放弃你了吗? 萱妃也不由在心中怀疑,是不是只要我昨天去向皇上求了情,她就不会死了? 见萱妃默默地垂泪,一旁的侍卫把一封信递到萱妃的面前,道:“这是在琴美人的枕边找到的,是给贵妃娘娘您的。” 第336章 噩梦缠身(一更) 冷宫里死了一个嫔妃,这样的事情在皇宫里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不过因为这件事跟正受宠的蕙美人有牵连,所以也便引起了一些议论。 蔺玉公主正是忐忑着不知道自己的母妃去见了父皇会是个什么结果,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传过来。 “消息确实吗?”蔺玉公主有些难以置信,琴美人昨日刚被打入冷宫,今日就这样去了,这变故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奴婢也是从御膳房回来的路上听人说的,宫里的人都在传。” 蔺玉公主面色陡然凝重起来,脸上的血色也是一点点缓缓褪去,琴美人竟就这样死去了……分明几日之前那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可是现在竟已然成为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蔺玉公主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赶紧走出大殿去,这个时候母妃也不知在哪里。而她这厢刚刚走下大殿前的石阶,迎面就看到了自己母妃缓缓走来的身影,一脸的失魂落魄。 蔺玉公主赶紧迎了上去,“母妃……” 萱妃飘忽的思绪这才被蔺玉公主给唤回来,见着蔺玉公主脸上这担忧的神色,萱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进去再说。” 等进到大殿之后,见着自己母妃心神恍惚的样子,蔺玉公主原本想要问的话一时之间也是问不出来了,琴美人死了,母妃肯定是要伤心难过的,而且……以自己对母妃的了解,她肯定会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在昨天就去找父皇求情,这样的话,说不定琴美人就不会选择自杀这条路。 暗自在心中斟酌了一番之后,蔺玉公主方才开口劝解道:“母妃不必太过自责,毕竟这种事情谁也料不到。” 萱妃闻言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道:“你知道琴美人是怎么死的吗?”言罢,萱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服下鹤顶红死的,而那鹤顶红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她早就想过自杀了,只是一直都没有下去这个决定,这次的事情让她彻底心灰意冷,所以才……” “琴美人临死之前给我写了一封信,从信上可以看出,她的求死之心已是坚决。她说,那鹤顶红一直都放在她的妆盒之中,被侍卫进到落华轩的时候,她就偷偷把那鹤顶红藏在了自己身上,那个时候她就没想着再活了。她说,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可是一直都是备受冷落,这么多年过得一点滋味儿都没有,甚至连出宫看看都不行,她早已厌倦了这种日子,可又没有勇气去死,这一次算是给了她解脱。” 萱妃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想到了自身。 “她还说,下辈子她一定离皇宫这地方远远的,宁愿不生在官宦之家。” 蔺玉公主听罢,心中也是一阵戚戚焉,不仅为琴美人悲叹,也是为着自己。 默了片刻之后,萱妃握住蔺玉公主的手,幽幽道:“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已,我真是不愿意让你跟启辰的皇室扯上什么关系,但好在七皇子将来也只是一个亲王,等你们成亲之后,就能在宫外开府了,而那七皇子对你也算是真心。如若不然,我就算是拼着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嫁去启辰的。” 萱妃的这番话,一字一句都砸在蔺玉公主的心上,这才是她这段时间一来最担心的事情,而琴美人出事,让她越发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嫁给那启辰的七皇子,后半生的路只怕会走得凄苦无比。 像蔚王殿下对待悦汐这般,这天下能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对自己的妻子这样?更别说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就算天下任何男人都能从一而终,皇帝也是不会的。他可以喜欢你一年两年,但他能喜欢你一辈子吗?纵然是皇后又如何?难道就真的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去宠爱别的女子吗?蔺玉公主只要想到这个,就觉得前路黑暗无比。 可是这样的话,她又不敢跟自己的母妃说,若是这个时候说了,母妃定然更要激动了。 不过是几日的时间,琴美人在冷宫自杀的事情也渐渐淡了下去,没有人再关心这件事,一切都恢复如常,好像这皇宫之中从来没有过琴美人这个人一样。 而蔺玉公主却是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每天早上都是在梦中惊醒。萱妃见她这几日脸色越发不对,不由询问是怎么回事儿,可是蔺玉公主只说是自己没睡好,对于做噩梦的事情守口如瓶。 只是,萱妃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已经从伺候蔺玉公主的宫女那里听说了,她已经连着好几日做噩梦了,白日里也是恍恍惚惚的,有的时候自己开口唤她,她都要好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但是见自己女儿并没有要跟自己袒露心声的意思,萱妃也不愿勉强她,只是心中自然难免担忧的。 这日温悦汐随着妙毒夫人一起进宫来给太子妃诊脉,也趁机来看蔺玉公主,萱妃这才找着机会对温悦汐道:“你跟玉儿的关系好,她什么事都愿意跟你说的,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就只能干着急。” 一直关系都不错的琴美人刚刚服毒自杀了,自己的女儿又是这般反常,萱妃心中也很不知滋味儿,此时面上不免带着些焦急之色。 温悦汐轻声安抚道:“娘娘先别着急,我来试着问问看蔺玉,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或许她真的只是这几天没睡好而已,娘娘不必太过担心。”不过悦汐在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件事估计是跟溥承蕴有关。 为了让她们两个安心说话,萱妃自己悄悄走开了,见着温悦汐回到自己身边坐着,蔺玉公主低声问道:“我母妃是想让你问问我最近是怎么了?对吧?” 温悦汐看着蔺玉公主,问道:“还是因为溥承蕴的事情?” 蔺玉公主点头,“其实我也知道我最近表现得太明显了,让我母妃担忧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听娘娘说,你这阵子都在做噩梦?” 蔺玉公主苦笑,“母妃到底是知道的。” “能跟我说说吗?是什么噩梦?” “其实自从琴美人出事之后,我就开始做噩梦了。每次梦里梦见的都是我跟启辰的七皇子,梦里他是皇帝,而我……我每次的结局却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我被打入了冷宫,就跟琴美人一样,凄凄惨惨;有的时候我成为了刽子手,做了伤害别的女人的事情,变得狠厉残忍;而有的时候我却是那个冷眼旁观这一切的人,冷漠无情……” 这些话她当然是不能跟母妃说的,如今悦汐来了,也只能跟悦汐说说罢了。 “可是……”可是溥承蕴不像是那样的人,温悦汐原本是想说这句话的,但是刚说了一半,就又咽了过去,自己凭什么这样说呢,自己跟溥承蕴只算得上认识,也算不得多有了解。再说了,就算再怎么了解的人,谁能肯定他之后就一定不会有改变呢? 所以,温悦汐便是话头一转,道:“也许你只是受了琴美人的事情影响的吧。” 蔺玉公主无奈一笑,“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嫔妃的时候能对她千般好,万般爱,不喜欢了,随时都可以打入冷宫,永世不见。要说,如今在这后宫之中还能有一席之地的,哪一个没有一点本事。可是,悦汐,我真的觉得这样活着好累。就拿之前那个深受父皇宠爱的蕙美人来说,琴美人不过是不小心划伤了她的手背,父皇就能因为宠爱蕙美人,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就将琴美人打入了冷宫。可是这刚过去了几日?父皇对蕙美人已经开始渐渐冷淡了,其他的嫔妃都是在暗中幸灾乐祸,等着这蕙美人彻底失宠的日子。你且等着看吧,总是之前巴结着蕙美人的人,等到她一旦失宠了,肯定会跟其他人一样,上去踩蕙美人两脚。” 温悦汐默然,后宫嫔妃大都是这般,受宠的不敢招惹,只有拿失宠了的出气。那个蕙美人她之前进宫的时候也听人议论过,是宫里的一个舞姬,一次偶然的机会给皇帝给看中了,立刻就招了侍寝,之后就一路晋到了美人的位分,前一阵子可谓是春风得意,独得皇帝的恩宠,有人就在私底下说她是第二个臻贵妃。 可是这蕙美人嚣张跋扈的作风也是所有人都看不惯的,听说仗着自己受宠,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情,这样的人,等她失宠了,那可真就是墙倒众人推了。 “其实如果我是琴美人的话,我大约早就敷药自杀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对于琴美人,她也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一直都没有得到父皇的青睐,可她心里还是存则念想的,幻想着有一天,她也能伴在父皇的左右。也许正是因为这幻想,让她没有勇气服下那一直准备好的鹤顶红,可是这次的事情让她彻底心灰意冷,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死。 蔺玉公主这无意的感慨,却是让温悦汐心中一抖,她盯着蔺玉公主看了片刻,然后认真地道:“蔺玉,如果你实在不想嫁给溥承蕴的话,我可以帮你,跟设计让萱妃娘娘假死一样,你也可以用这个方法离开皇宫,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其实那日回去之后,她就一直在想,也许当日蔺玉公主说的想要假死的话并非是当时想到了就那么随口一说,或许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中藏了很久了,就那么顺嘴给说了出来。 蔺玉公主听得温悦汐这样说,眸中骤然一亮,可是转瞬间又暗了下去,“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我毕竟是选定的和亲公主,就算为了给启辰那边一个交代,父皇也会派人倾力去查,万一被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我就会连累所有人。” 宫里死了一个嫔妃,外面的百姓们肯定不会怎么在意,可若是和亲公主死了,这必然是要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无论如何,父皇一定会让人细查。俗话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能保证做事的时候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可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牵连到悦汐、蔚王殿下,还有其他人,自己假死的事情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如果皇上派去查这件案子的是蔚王殿下呢?” “你的意思是……?” “若是你‘死’了,以皇上对蔚王殿下的信任,以及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向皇上请命让蔚王殿下来调查这件案子的话,皇上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蔚王殿下在皇上面前也可以帮忙遮掩,温悦汐这样一说,蔺玉公主心中又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自己跟母妃真的能彻底脱离皇宫,而自己也不用嫁去启辰,将来被永久地困在另外一座皇宫之中。 “真的能行吗?” “事在人为,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反正萱妃娘娘的假死,我们本来也是要做出走水的假象,如果你跟萱妃娘娘一起葬身火海,那计划就还跟原来的一样,只不过要另外找一具跟你差不多的尸体而已。” 在离开京城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过了,能蒙混过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火一烧着,那人肯定烧得面目全非,只要身形差不多,就很容易能蒙混过去。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蔺玉,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放弃溥承蕴吗?他……挺喜欢你的。” “也许吧,可是他对我的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呢?如果他将来只是一个王爷还好,最多不过是有几个侧妃、侍妾,可若他将来是皇帝,面对的将会是无数源源不断的年轻美貌的女子……悦汐,我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日子,我就头皮发麻。”说着,她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担心我的噩梦最后会变成现实。” 温悦汐紧紧握住蔺玉公主的手,定声道:“如果你已经决定了的话,那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 启辰的使臣会在九月来到这里接蔺玉去启辰,在这之前的时间,蔺玉都还可以犹豫,只是等到启辰的使臣到了,那就要一锤定音了,这种事情做了之后就没有回头路,想要反悔是绝对不行的。 温悦汐离开的时候,萱妃也是出来送她,温悦汐知道萱妃心中担忧,便是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萱妃会意,亦是朝着她淡淡笑了笑。 等到温悦汐离开之后,蔺玉公主跟着萱妃一起回到殿内,扶着萱妃在玲珑榻上坐下,蔺玉公主轻声开口道:“母妃,其实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 夜幕初上,温悦汐和段蔚予吃罢饭之后,照例一起去到书房。段蔚予坐在书桌前,翻看醉音楼送过来的消息,而温悦汐则是半躺在铺了玉簟的软榻上看书。 只是书看了没几页,她的心思就飘远了,半晌之后,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来。 段蔚予抬眸看她,不由含笑道:“这又是如何了?为何要叹气?” “我是觉得可惜,如果启辰的皇帝属意的储君人选不是溥承蕴就好了,我一直觉得他跟蔺玉挺般配的,而且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蔺玉,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啊,怎么偏偏就把选中了他来做储君呢?” 听得温悦汐这样说,段蔚予心中便是猜出了几分,“蔺玉公主不想嫁给溥承蕴了?” 第337章 想和离(二更) 温悦汐干脆放下手中拿着的书,坐起身来看着段蔚予道:“你说任何人坐到皇位上之后,都会改变吗?” 段蔚予闻言想了一下,“不能说绝对,但也是大部分吧,不是说他们想要改变,而是那个位置会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改变。” “蔺玉在知道溥承蕴是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之后,本来就萌生了退却之心,前一阵子不是又出了琴美人的事情,她就更加抗拒皇宫了。你也知道,她本来就不喜欢呆在皇宫,如果当初不是没有办法,她们母女两个也不会回到皇宫里去。” “所以……” 以段蔚予对温悦汐的了解,知道她肯定还有后话。 “所以,不如让蔺玉公主和萱妃一起假死,消失在这世上算了,离宫之后,天高海阔,过她们母女两个想过的日子去。虽然我也是有些可惜她很溥承蕴的缘分断了,但是溥承蕴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将来他会跟许多女人有缘分,差蔺玉一个也没什么,好在蔺玉对他也没有多深的感情,现在早脱身的话,以后也省得伤心了。” 段蔚予点头,“如果你决定好了的话,就这样做吧。” 在面对温悦汐的时候,段蔚予从来爽快,所以外面人说蔚王殿下对升平郡主言听计从倒也不算是夸大。这么一想,温悦汐的眉眼之间,染上了浅浅笑意,只见她从软榻上起身,径直走到段蔚予的身旁,灵活地钻进他的怀里,“你从来都这样好说话,就不怕我哪一天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啊?” “过分的要求?比如……?” 比如?温悦汐凝神想了想,“比如和离。若有一天我说想跟你和离,你也说‘好’吗?” 段蔚予眸中一沉,在温悦汐的耳朵上重重咬了一下,这一次跟之前那些玩笑的亲昵不一样,段蔚予显然是为了惩罚温悦汐而故意加重了力道,温悦汐不由痛呼一声,赶紧捂住的耳朵。接着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段蔚予,段蔚予则是沉声道:“这样的玩笑话也能随便说的吗?悦汐,在我们成亲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让你来犹豫,一旦决定了,就不能更改,所以,以后不要再说和离这样的话。” 温悦汐见得段蔚予这样严肃,也知道自己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不过看他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心里还是不由涌出些甜意来。赶紧低着头像个做错的孩子一般,低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了。”说罢,还喃喃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也不是说真的。”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行。” “知道了。”温悦汐伸手捏上段蔚予的耳朵,“咬都被你咬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夏天穿的衣裳本就单薄,温悦汐这样蹭在段蔚予的身上,彼此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而温悦汐又是抬手去捏段蔚予的耳朵,广口的衣襟经过这一番拉扯,顿时露出大片玉白的肌肤,以及那隐隐可见的弧度,段蔚予稍一低头就能尽数揽进眼底。 温悦汐原本是想报复地去拧一下段蔚予的耳朵的,可是却陡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顺着那道炙热的目光,温悦汐亦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不由来了一句,“好像比以前大了一些。”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嗯?似乎有哪里不对啊。这种情况下,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吧? 就算是这样情况下,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蔚予也不由勾起了嘴角,傻丫头。 温悦汐也觉得自己说这句话似乎傻了点,赶紧亡羊补牢道:“我是说衣服大了点,不合身。” 段蔚予配合着温悦汐,含笑道:“所以为什么要强调是衣服,我有说别的什么了吗?” 明知故问,温悦汐觉得自己真是太丢脸了,一边从段蔚予怀中钻出,一边道:“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段蔚予却是径直把她抱起,道:“你这衣服是不太合身,回房去脱了吧。” 眼看着段蔚予抱着温悦汐出了书房,一路朝着卧室去了。 之前几个月,温悦汐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段蔚予也没有怎么折腾过她,如今她恢复如常,又是她主动撩起,段蔚予这么可能会放过? 所以第二日一早,温悦汐起床起得晚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温悦汐起床之后,段蔚予已经不在府里了,温悦汐悠悠闲闲吃了早饭,便是让人去庆王府请了段映湛过来。 “找我来什么事儿啊?这大热天的。”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以为我不知道啊,最近这些日子,你父母给你相亲的事情又卷土重来了吧?我找你过来,还能让你有借口出来,你就偷着乐吧。” 被温悦汐这一戳破,段映湛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苦恼地道:“你就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 “好,不说你这些破事儿了,我找你来是要跟你商量萱妃假死出宫的事情……” “哎,等一下,你跟皇叔现在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我可不管这些事情了。” 温悦汐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段映湛,“段映湛啊,你说你会怎么对待知道你致命秘密的人呢?我觉得还是杀人灭口比较好吧?” 段映湛顿时朝着温悦汐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既然我已经上了你们这艘贼船,就不能下去了是吧?好,可以,要死一起死好吧?” “想得美,谁要跟你一起死?谈正事儿,现在情况有了些变化,我们可能得多找一具尸体了……” 等到温悦汐把话说完,段映湛满脸惊讶地看着温悦汐,“你没事儿吧?这可不是多找一具尸体这么简单的事儿。让一个宫中嫔妃消失和让一个和亲公主消失,这事儿能一样吗?” “只要我们计划安排得周密一点,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也不用你来扛。” “可是蔺玉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啊?之前那启辰七皇子来我们这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不是好好的吗?那启辰七皇子还跑到皇上的面前请求赐婚,一定要娶蔺玉公主不可,又是天天让人往宫里给蔺玉公主送东西的,而且那启辰的七皇子挺好的啊,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以后还会是启辰的皇帝。” “关键就是这最后一句。” “什么意思?蔺玉公主介意的是那七皇子以后会是启辰的皇帝?”段映湛不解地道:“为什么啊?将来她就是启辰的皇后了,这样不好吗?” 温悦汐不由白了段映湛一眼,“你觉得好吗?一辈子被困在皇宫之中?” 段映湛愣了一下之后,才点头道:“一辈子呆在皇宫里,的确是太闷了些。” “还不不止是闷,宫妃们的勾心斗角这些都是蔺玉看惯了的,她非常讨厌这些,当初之所以不愿意和亲也是因为不想再跟皇室纠缠太深,她原本只是想要平平淡淡地嫁人,可是那启辰的七皇子却跑到皇上的面前请求赐婚,她是不得不答应。”而这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她对溥承蕴的好感,只是在被困皇宫一辈子这件事面前,那一点点的好感也是消失殆尽了。 “这个我是很同意的,一堆女人斗来斗去,看得实在是厌烦。这么一说,我倒也支持蔺玉公主诈死逃婚的。” “所以,在启辰的使臣到来之前,我们还要找到一具跟蔺玉公主身形差不多的尸体,而之前的计划也要做一些调整了。”在之前的计划中,萱妃的‘死’,蔺玉公主是目击者,所以她可以作证,而蔺玉公主是萱妃的亲生女儿,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但是蔺玉公主现在也要炸死的话,就不能作为证人了。 温悦汐和段映湛正在商量着如何改动原本的计划,一个侍女却是出现在了门口,温悦汐抬眼看到她,开口道:“什么事?进来说。” “启禀王妃,吕家少爷求见。” 温悦汐一时没有想起来,“吕家少爷?哪个吕家?” 还没等那侍女开口,一旁的段映湛已经出了声,“是顾清雨嫁的那个吕公子吧,叫吕……吕棋睿?” 侍女应声道:“是的,就是这位吕公子。” “奇怪了,这吕公子来蔚王府做什么?”说话间,段映湛不由看向坐在那里的温悦汐。 而温悦汐则是摊手道:“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人家既然上门来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段映湛也是随着温悦汐一起去前厅见了那吕公子,只是这进到前厅之中,温悦汐就感受到来者不善,他那一脸的怒气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温悦汐想着,估计等会儿别想跟他好好说话了。 而那吕棋睿见他们二人走来,却是先看向了段映湛,目光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之后就换成了鄙夷,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他这目光的确是鄙夷吧?温悦汐不爽地想。 可是还没等温悦汐开口,那吕棋睿就口气不善地道:“蔚王殿下呢?他不在吗?” 段映湛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个吕棋睿一脸怒容地站在这里,开口语气就是这样冲,段映湛自然也不会对他好言好语,“怎么着?看你这样子,听你这语气,是来这里找茬儿的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吗?” “我是来见蔚王殿下的,他在哪里?”吕棋睿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下,可是他们都听得出来,这是吕棋睿刻意压制的结果,是强忍着怒气而已。 “蔚王殿下现在不在府里,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等他回来之后,我会代为转达的。”温悦汐语气平平淡淡,似乎没有注意到面前这男子的怒气一般。 “可以代为转达是不是?那好,你帮我问问他,把我妻子藏哪儿去了。” 温悦汐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等一下,我没听错吧?你怀疑我的夫君把你妻子藏起来了?” 那吕棋睿先是看了段映湛一眼,然后才道:“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事实就是你方才听到的那样,蔚王殿下把我妻子给藏起来,如果你还在乎你的夫君蔚王殿下,请你也好好注意一下这件事。” 段映湛整个听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儿?皇叔把顾清雨给藏起来了?这不就是暗示他们之间有私情吗?可是之前顾清雨喜欢了皇叔那么多年,皇叔都没有动心,如今皇叔跟悦汐感情正是浓厚,怎么可能再回过头去对顾清雨怎么样呢? 温悦汐则是直接被吕棋睿的话给逗笑了,“我说,你确定你不是在梦游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蔚王妃,有的时候自欺欺人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吕棋睿依旧是一脸的怒气,而那双眼睛的深处却是藏着失落和哀伤。 温悦汐缓缓敛去了笑意,然后才平心静气地道:“好,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时候顾小姐不在吕府是吗?”既然他指控说段蔚予把顾清雨给藏起来,那就说明他是找不到顾清雨了。 “不然呢?”吕棋睿反问道。 “顾家呢?你也去看了吗?” “当然。” 所以顾清雨既不在婆家也不在娘家,温悦汐陡然皱起眉头来,当时自己跟段蔚予成亲的时候,顾清雨就已经怀孕了,现在她挺着个大肚子不知道在哪里,情况的确有些不太妙。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为什么会说是蔚王殿下把她给藏起来了?” “昨天上午不见的,有人说看到她跟蔚王殿下一起走了。” 昨天上午?段蔚予的确不在府中,他是中午回来跟自己一起吃的午饭,然后自己就跟师父一起进宫去了…… 虽然时间上是能对得上,可是温悦汐也万万不会相信,段蔚予跟顾清雨会有什么,她对段蔚予还是十分信任的。 “现在重要的不是谁把顾小姐给藏起来了,重要的是,顾小姐现在怀着身孕,下落不明,情况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她情况危险,可我刚也跟你说了,有人亲眼看到她跟蔚王殿下一起走了,想要找到她就必须先找到蔚王殿下。” 此刻的吕棋睿比方才还有急躁,一旁的段映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暴力的举动来,始终都是紧紧盯着他。 温悦汐却是不管她,径直对身旁的绿弗小声道:“你找个人去醉音楼走一趟,让他们帮忙找找顾小姐的下落。” “是。” 绿弗方是走开了。 温悦汐这才看着那吕棋睿道:“蔚王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若是想等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 吕棋睿衡量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先去找人,“若是蔚王殿下回来了,还请蔚王妃告知,在下会在正午时分再过来一趟,希望蔚王殿下那个时候能在府中。” “好,我会替你转告的。” 那吕棋睿正要转身而去,温悦汐却是唤住了他,“恕我冒昧,请问在顾小姐失踪之前,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比如产生口角之类的?”顾清雨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跟清雨发生口角,我哄着她还来不及……” 吕棋睿离开之后,段映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转头看向温悦汐,却见她微微皱着眉头,不由出声安慰道:“你放心,皇叔不是那种人,他之前就不喜欢顾清雨,现在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心意?”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那你怎么一脸担忧的样子?” “顾清雨好歹也教过我一段时间,有师徒的情分在,如今她大着肚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第338章 找到顾清雨(一更) 吕棋睿离开之后,温悦汐便也无心再跟段映湛商量萱妃和蔺玉公主假死的事情,只等着醉音楼那边把消息传回来。而段映湛本来也不愿意回家比面对庆王和庆王妃的催婚,再加上他对这件事也挺好奇的,于是也就留下来跟温悦汐一起等消息。 “我听说顾清雨和这吕家少爷成亲之后,感情一直都挺好的啊,方才听那吕少爷话里的意思,他好像不怎么信任自己的妻子。” 跟温悦汐简直形成鲜明对比,温悦汐在听那吕少爷说是蔚皇叔把顾清雨带走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是直言蔚皇叔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在她究竟有多信任皇叔。 温悦汐听得段映湛这话,不由皱眉摇头,“如果我是顾清雨,听到自己的丈夫方才那样说,我肯定不能再跟他过下去了。” 那吕家少爷一上来直接就是问罪的架势,仿佛认定了顾清雨和段蔚予有了苟且,无论如何,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怎么能这样做?就算到最后证明了顾清雨是清白的,那这一碗脏水已经泼到她的身上,怎么洗都洗不掉了。难道他就不担心,这件事被人传出去,自己的妻子受到千夫所指吗? 段映湛亦是不解,“吕家少爷不是从很早就开始喜欢顾清雨了吗?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娶妻,就是等着她,如今好不容易娶回家了,怎么……” “所以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得到了之后就不珍惜了?”温悦汐因为这件事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前几日厨房不是刚酿了梅子酒吗?取些过来。” “是。”那侍女应了一声,便是出去了。 段映湛本来跟顾清雨也没什么交情,只是以前自己父王老是肖想人家,所以也知道了一些有关于她的事情,现在却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的看客来看待这件事罢了,所以待侍女把梅子酒端上来之后,段映湛也便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一口口地品起来。 所以段蔚予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首先就闻到了这梅子酒的香气,心中正是暗自疑惑,怎么悦汐和映湛在前厅里喝起酒来了?而此时,温悦汐已经起身朝他快步走了过来,口中道:“顾清雨不见了你知道吗?” 段蔚予摇头,“怎么回事儿?” 一旁的段映湛见自己皇叔这脸上的神情不像是说谎,不由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方才也在心底暗暗怀疑过,皇叔是不是真的跟那顾清雨在一起,毕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的。 不过段蔚予此时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还是悦汐了解蔚皇叔,那般信任他。 “方才那个吕家少爷来过了,来找你要人,语气很不好。据他所说,顾清雨昨天上午不见的,而且还有人看到她跟你一起走了。” 段蔚予微微蹙眉,“我昨天上午去了醉音楼,并没有见过顾清雨。” “可是那个吕家少爷似乎认定了是你把他的妻子给藏起来了。” “你呢?” “什么?” “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是相信你啊,而且顾清雨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之前自己在细雨堂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全是幸福和喜悦,当她说出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的时候,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当时说的那些话也不像是虚情假意,她是真的已经放下段蔚予了。 一旁的段映湛亦是开口道:“这个我可以作证,悦汐的确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皇叔你。” 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眼底满是温柔之色。 “我方才让人去醉音楼传话了,希望他们能帮忙找一找顾清雨,她现在怀着身孕,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我们相熟的人……” 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在一旁的扶手椅子上坐下来,“先不用着急,你也说了,她如今是两个身子的人,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会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的。” “现在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说……会不会被人给绑架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呢?也没有回顾府。”转念一想,又是赶紧道:“这也不对,照吕家少爷的说法,顾清雨是昨天上午就不见了的,这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若是真的被人绑架了,那绑匪肯定会提出自己的要求的,可是直到现在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段蔚予则是淡淡道:“还是先等等醉音楼那边的消息吧。”顾清雨大着肚子,找起来应该不难,只要她还在京城的话。 “对了,方才那吕家少爷说,等你回来了,让我告诉你,他先去找人了,正午的时候会再过来一趟,让你等着他。” 段蔚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好,我便等着他。” 眼看着已经到了正午,温悦汐想着那吕家少爷此时应该也快到这蔚王府了,正是这般想着的时候,果然见得一侍女从外面低头走了进来,可是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温悦汐暗道:这吕家少爷这个时候该不会还准备了拜帖吧?这般想罢,她自己先是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从之前那吕少爷的表现来看,他可不像是那么懂礼貌的人。 待那侍女走近了,温悦汐才看清,原来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封信。只见那侍女低头走到段蔚予的面前,把手中的信呈上,“启禀王爷,这是醉音楼派人送来的。” 温悦汐一听赶紧道:“快看看,是不是有顾清雨的消息了。”说着便是凑到段蔚予的身边,亦是探头去看那信上的内容。 只有段映湛一人还不明所以,“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段蔚予把手中的信递给温悦汐,这才对段映湛道:“人在京郊外的一户农家中。” “啊?怎么跑到京郊去了?” 温悦汐一边把信收起来,一边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在这里乱猜是猜不出什么来的。 “我跟你们一起去。”段映湛也是起了兴趣,想知道顾清雨究竟为何会挺着大肚子跑到京郊去,更想知道吕棋睿究竟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蔚皇叔把顾清雨给藏起来了。 三人这正要出发,却又听得下人来通禀说,吕家少爷来了。 段蔚予转头看向身旁的温悦汐,开口道:“那便见了他之后再去吧,我倒是也很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非说是我把顾清雨给藏起来了。” 不多时之后,侍女就把吕棋睿给领了进来,看着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温悦汐都怀疑他会不会突然扑上前来撕咬段蔚予。 “吕少爷,好久不见了。”段蔚予这个时候,却还能平常地跟吕棋睿打招呼,完全无视他脸上仇恨、愤怒的神情。 “在下也就不跟蔚王殿下打哑谜了,蔚王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在下的来意了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来说说看。”段蔚予坐在那里淡漠地开口。 “请蔚王殿下将在下的妻子交出来。”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不模糊不清了。 段蔚予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些嘲笑的意味,“既然是你的妻子,为何要来找本王要人?你这么一说,本王就更加糊涂了。” “在下的确是一介草民,比不得蔚王殿下您权势滔天,可是这天下之间都是有章法的,纵然贵为王爷您,只怕也不能随意扣留别人的妻子。” “随意扣留?恕我不明白吕少爷你的意思了。” 段蔚予此话原本是要表明自己跟顾清雨的失踪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吕棋睿却是误解了段蔚予的意思,眸中多添了几分哀色,“纵然是清雨自愿跟王爷您走的,可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王爷您也万万没有把她留在身边的权利。” 吕棋睿此话却是让段蔚予轻笑了一下,“吕少爷,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水吗?也罢,本王就不跟你绕什么圈子了,本王自回京之后就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妻子顾清雨,更别说是把她藏起来了。你方才那样的话不仅是侮辱了我,还侮辱了你的妻子。话已至此,本王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跟你说的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来人,送客。” 蔚王府的殿下都是训练有素的,此时听到段蔚予这样吩咐,立刻就有侍卫进来,把吕棋睿往外拖,而温悦汐此时却走上前去对那吕棋睿道:“在我跟蔚王殿下成亲之前,我在细雨堂遇到了顾清雨,她当时跟我说,她庆幸自己放下了以往,这才收获了自己的幸福,她告诉我她已经有了身孕的时候,整个人光彩照人,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而你今日所做的这一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传出去的话,以后让顾清雨该怎么做人?人言可畏,假的都能说成是真的,更何况还是从你这个夫君的口中说出,这件事她怕是一辈子都要遭人非议了。” 温悦汐的话像是一记记猛锤狠狠敲在吕棋睿的心头,他顿时面色发白,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温悦汐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他这般做法的确可能让清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呆愣住的吕棋睿已经被侍卫给拖走了,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凭他现在这个态度,我是不可能会把顾小姐的住处告诉他的。”说罢,便是转身看向段蔚予,“我们走吧,去看看她,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就从蔚王府的后门驶出,朝着京郊的方向去了。 下了马车,温悦汐他们来到一处庄子,路口正在树荫下玩耍的孩子见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好奇地打量,温悦汐走上前去,微微笑着问他们道:“你们知道桂婆婆住在哪里吗?” “知道。”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道。 “那你们能带我们过去吗?” 几个孩子见这个姐姐长得这样漂亮,说话又是这样轻声细气的,便是高兴地在前面带路去了。 七拐八拐,几个孩子在一户篱笆院前停下,转身对温悦汐道:“这里就是桂婆婆家了。” “多谢你们,喏,拿起买糖吃吧。” 几个孩子得了铜钱都是欢喜着跑开了。 温悦汐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段蔚予和段映湛,便是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之后,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温悦汐他们的时候,目光似乎闪躲了一下。 “你们找谁?”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戒备。 “我们找桂婆婆。”温悦汐含笑轻声道。 见温悦汐说话挺和气,那妇人也放松了语气道:“你们找我婆婆做什么?” “请她帮忙一点事情。” “我婆婆不在家,你们明日再来吧。” “我们真的有急事,是跟顾家小姐有关的。顾家小姐出了事,我们想着桂婆婆是顾小姐的奶娘,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想见见她,如果她不在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等。” 温悦汐都已经把话给堵死了,那妇人无话给接,只好道:“你们先进来吧。” 那妇人把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迎到堂屋之后,这才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说完之后,便是转身去了偏房。 “这是什么意思啊?就把我们给晾在这里了?”段映湛带着不满道。 “桂婆婆肯定在家,她估计是去请示能不能出来见我们去了。” 果然,每一会儿之后,那年轻的妇人便是搀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进到堂屋里来,温悦汐猜测眼前这位肯定就是那桂婆婆了。 “您就是桂婆婆,顾小姐的奶娘吧?” “是,就是我。不知各位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温悦汐的目光转而落在身旁的段蔚予的身上,道:“这位呢,是我的夫君,蔚王殿下。今日顾小姐的夫君吕家少爷,突然跑来蔚王府,说我夫君把他的妻子顾小姐给藏起来了,而我的夫君根本就没有见过顾小姐。这本是无稽之谈,可是于顾小姐来说,后果却太严重,我与顾小姐本有一段师徒之缘,所以不忍袖手旁观,听说她在这里,就找了过来。想要问清事情的原委,您也是历经世事的人,如今那吕家少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京城乱找,流言势必传开,到时候人都道顾小姐是不守妇道之人,后果不堪设想,只怕到时候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遭受非议。” 温悦汐这般说着,那桂婆婆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待温悦汐说完,那桂婆婆不由激动地道:“吕家少爷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分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现在却倒打一耙,这叫我们小姐以后如何见人?肚子里可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所以,顾小姐这般一味躲着并不是办法,有什么事情说开了才好,不然任由这般误会下去,这脏水可就永远洗不清了。” 见那桂婆婆脸上神色犹豫,温悦汐接着道:“如果桂婆婆您知道顾小姐的下落的话,请务必告知,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了她,还牵扯到了我的夫君,是的好好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看看要怎么澄清才好。这也是为了顾小姐和顾小姐肚子的孩子着想,若是事态再在这般发展下去,顾小姐以后就永远无法在京城露脸了,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不知道会怎么非议她。” 第339章 恶人先告状(二更) 温悦汐这一番话说完,那桂婆婆的心中已是一片冰凉,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怎么做错事的人是那吕家少爷,可是挨骂的却变成了自家小姐。 蔚王殿下是男人,而且位高权重,这点流言于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对于自家小姐来说却不一样了,这流言若是传开,小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出生之后,只怕也会遭人非议。 思来想去,她只好对温悦汐说了实话,“实不相瞒,我家小姐此时正在偏房之中,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便请她出来见见各位吧。”这种情况,自己可是无权做主。 温悦汐他们既然来了这里,就是知道顾清雨就在此处,所以对于桂婆婆此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 桂婆婆起身离开之后,温悦汐他们等了许久,大约这个时候,那桂婆婆正在向顾清雨转述温悦汐方才的话。 只是,此时突然听得那偏房之中隐约传来桂婆婆惊呼的声音,温悦汐心知不好,赶紧起身朝着那偏房快步走去。 温悦汐一踏进去,就看到那桂婆婆正扶着顾清雨坐下,而顾清雨面色痛苦,捂着隆起的腹部,口中直喊疼,温悦汐赶紧把随身带着的药丸送到顾清雨的嘴边道:“这是保胎的,你先吃下去。” 顾清雨没有任何迟疑,张口就把那药丸含在口中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之后,顾清雨的情况才算是稳定下来,也不再喊痛了。 “多谢你。”顾清雨看着温悦汐,声音有些虚弱。 温悦汐摇了摇头,“不必这样客气。”她来之前就想到,万一顾清雨听了这件事情,激动之下动了胎气,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就特意把保胎的药丸带在了身边,以防万一。结果,还真的用上了。 “没有想到我的事情却连累到了蔚王殿下,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听到顾清雨这样的话,温悦汐的心中不由一酸,其实这件事她心里才最难过,自己的丈夫不信任自己,还跑到旁人的面前大闹,她却还在这里跟自己道歉,也是辛酸。 “所以,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我……”顾清雨犹豫了一下。 “如果你实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顾清雨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丈夫变了心,喜欢上了别的女子。要说,这但凡是有头有脸一些人家的男人,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在旁人看来,定是要说我小肚鸡肠,容不得人。可是……我以为他会只喜欢我一个人的,他喜欢我那么多年,如今我又嫁给了他,我以为我们两个会有圆满的结局,而不会有人外人闯入我们之间。” 孕妇本来就容易情绪波动,此时说着这样的话,顾清雨不由落下泪来。而这个地方自然比不得京城高门大院里有冰块镇热,顾清雨原本就出了一头的汗,现如今又是泪流满面,很是有些狼狈。 只是她现在也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仪容了,从昨天开始,她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一直到今天温悦汐他们找来,她才知道原来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温悦汐耳边听着顾清雨的话,算是弄明白了这顾清雨究竟为何要突然离家出走,到这里来,原来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可是温悦汐回想起今日吕棋睿到蔚王府时的反应,又不像是完全的愤怒,一个人的感情真的这么容易转变?十来年都可以不变,却偏偏在成亲之后变了心? 不过,这也并非是没有可能,毕竟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了,以前的那些牵肠挂肚就全忘了。 “你确定吗?吕少爷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会不会只是顾清雨自己在胡思乱想? 顾清雨轻轻点头,“前夜他一夜未归,昨日清早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从那个女人住的客栈里出来。” 温悦汐心中暗暗惊讶,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如此说来那吕棋睿真真地是个渣男了,既然如此,他哪里来得那样的底气跑到蔚王府去质问? 而这个时候的温悦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无论是什么样安慰的话,在这个时候总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可是,为何吕少爷会说是蔚王殿下把你给带走的?他应该不至于去说这样的谎话吧?”他应该还没有胆子凭空往堂堂蔚王殿下的身上泼脏水,如果非要诬陷顾清雨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的话,他大可去找别的、可以控制的男人,没有必须去得罪段蔚予,这无论对他来是对整个吕家都是极有危害的。而且看当时吕棋睿激动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在说谎。 顾清雨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昨天根本就没有见过蔚王殿下,怎么可能跟他走。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里是我奶娘的家,跟蔚王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桂婆婆是自己的奶娘,看着自己长大的,母亲去世之后,是她一直陪着自己,直到五年前,奶娘的儿子要接奶娘回去住,她这才离开了顾府。而自己也会时常过来看看奶娘,所以昨天看到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之后,她就跑来了这里,因为她暂时不想见跟他有关的任何人。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离开一天,他竟是这样造谣自己!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吕棋睿吗? 温悦汐轻轻握住顾清雨的手,“我当然相信你的话。”不止是相信她,更是相信段蔚予。 “可是像你一样相信我的人又能有几个。”顾清雨抬眸看向温悦汐,“带我回去吧,我来跟他说清楚。” 温悦汐的目光不由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可是你现在能行吗?方才差点动了胎气。” “没关系的,我可以。如果这个时候不回来,还不知道他要闹到什么地步。” 温悦汐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好吧,做错事情的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躲着,要躲也是吕棋睿和那个女人躲,你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一个。”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顾清雨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最羡慕你的是什么吗?” “什么?” “从来都知道如何在对的时候做对的决定。” 当年自己就看出来了,这个升平郡主,并非是一味地爽直,也并非一味地圆滑,她总能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在合适的时候做出合适的态度,她有她坚持的不妥协,也有无伤大雅的虚伪和圆滑。 “有吗?”温悦汐含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 顾清雨转头看向窗外,“现在也到了我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顾清雨来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来的,什么东西都没带,这要走了,也不用收拾什么行李。 那桂婆婆和她的儿媳把顾清雨他们送到大门外,顾清雨这才握着那桂婆婆的手道:“奶娘,就到这里留步吧,我该走了。” 桂婆婆拉着顾清雨的手,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赶紧低下头去,不想被顾清雨看到。自家这个小姐,大小就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还没到及笄之年,那说媒的人就已经纷纷踏进了顾家的大门,抢着要把小姐给定下来,可是小姐呢,一心却只想着嫁给蔚王殿下,就因为当初先皇的有意指婚,让她执意相信自己跟蔚王殿下是有夫妻之缘的。 结果,苦苦守了这么多年,蔚王殿下终于要娶妻,可是娶的人却是升平郡主,而不是她。蔚王殿下娶妻了,小姐对他的执着也就算了了,嫁给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喜欢她的吕家少爷。自己想着,这下小姐算是苦尽甘来的,吕家少爷一直都喜欢小姐,成亲之后,对她一定不会差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小姐和吕家少爷成亲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很好,小姐来看自己的时候,提到姑爷那眼睛里都是笑意,藏也藏不住,后来又怀了身孕,一切都很圆满,可是谁能想到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目送着顾清雨上了马车跟温悦汐他们一起离开了,桂婆婆这才跟自己的儿媳一起转身回了院子。 马车进了京城,温悦汐对前面的车夫吩咐道:“去侯府。”那吕棋睿正嚷嚷着顾清雨和段蔚予两个有什么呢,这个时候若是让顾清雨去了蔚王府怕是不好。 进了侯府之后,温悦汐先安顿顾清雨在客房里躺下歇息,然后才吩咐下人去吕府找吕棋睿过来。 结果那下人回来之后回禀说,吕家少爷根本就不在府内,不过他给吕家的下人留了话,让他们在吕家少爷回来之后,告诉他蔚王妃有请,让他到平晏侯府里。 顾清雨在房间里休息,温悦汐他们则是去了花厅里,这才跟段蔚予他们说了顾清雨告诉她的事情。 “这吕棋睿也太卑鄙了吧?这算什么?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最瞧不起这样的人,你说你想纳妾那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偷偷摸摸地干什么,还往自己的妻子身上泼脏水。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吕棋睿任凭这么差呢?” 温悦汐亦是点头道:“我也是瞎了眼,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位吕公子挺好的,现在看来……”就凭着他瞒着自己的妻子,跟别的女人偷偷上床这件事,他就已经渣到不行了。 本来想了好多话,要等到那吕棋睿来了之后,要当着他的面说的,但是这吕棋睿迟迟也不来,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也没见着吕棋睿的身影。温悦汐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这吕家少爷该不会不来了吧? 虽然吕棋睿迟迟不来,晚饭还是照样要吃的,知道这两天顾清雨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温悦汐特意取了几碟开胃的小菜给顾清雨端了过去。 “就算再没胃口,好歹吃点吧,肚子的孩子也会饿的。” 顾清雨闻言,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肚子,然后也便接过温悦汐手中的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起饭来。 “也不知他今天会不会来了。”顾清雨幽幽道。 “肯定会来的。”在温悦汐看来,最起码他今天着急找人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之所以没有在吕府,估计就是出去找顾清雨去了。 顾清雨正吃着,就听到外面想响起了敲门声,“郡主,吕少爷到了。” 温悦汐看了一眼顾清雨僵住的动作,然后才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侍女应了一声,也便是退下了。 温悦汐看着顾清雨,犹豫着道:“要不然,我先去见见吕少爷,把情况跟他说清楚,你再出去见他?” 顾清雨却是摇头道:“不必了,我跟你一起去见他就是了,有些话我想自己跟他说清楚。” 温悦汐扶着顾清雨出了客房一路往前厅的方向走去,温悦汐能感受得到,顾清雨的心中憋了口气,而这口气待会儿肯定要撒在那吕棋睿的身上的。 “郡主和顾小姐到了。” 随着侍女的一声通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们这里看来,这其中尤其吕棋睿最显激动,可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得无奈作罢,却仍是直直地盯着顾清雨看。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温悦汐扶着顾清雨在扶椅上坐下,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谁开口说这第一句话。 “清雨,这两天……你去哪里了?”这以第一句话却是吕棋睿说出来的。 顾清雨连看都没有看那吕棋睿一眼,语气十分冷淡,“去了我奶娘那里。” “为什么?”语气里有着委屈。 顾清雨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吕棋睿,“这话好像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为什么要诬陷我跟蔚王殿下?你是打算用这个来定下我七出的罪名,好休弃我是不是?你让那个女人做正妻是吗?吕棋睿,吕少爷,你也太卑鄙了吧?不就是想叫我让出正妻的位置吗?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绝不会死赖在你们吕家的,我定会自请下堂,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何必让你这般大费周章?!” 顾清雨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整个人都不由颤抖起来,一旁的温悦汐忙低声道:“别太激动,小心动了胎气,慢慢来。” 听到温悦汐提起自己肚子的孩子,顾清雨这才刻意缓下呼吸,让自己平静一点,而站在那里的吕棋睿看起来却有些懵。 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说什么呢?什么让出正妻的位置?什么那个女人?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清雨冷笑一声,“听不懂是吗?那好,我问你,前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是去了哪里?” “我……”吕棋睿霎时间露出心虚的神色,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悄悄握紧,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慌。 “说不上来了是吗?那变由我来说吧,前天晚上你睡在了鸿昌客栈,柳含菱的身边是吗?!” 柳含菱?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啊?温悦汐不由抬眸看向段蔚予和段映湛,段蔚予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而段映湛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显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柳含菱……柳含菱……名字好熟悉,肯定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哪里呢?温悦汐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这个情况下,想要走到段映湛身边问一问也不合适,温悦汐只好暂且按捺住,等吕棋睿走了之后,找机会再问。 第340章 而此时的吕棋睿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顾清雨,而顾清雨一双眼睛亦是含着灼灼的怒火盯着他,两个人这般对视着,仿佛周遭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片刻之后,吕棋睿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变成了难堪和羞愧,殊不知他这样的神情又是在顾清雨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如此一来,顾清雨想要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 尴尬而又令人心悸的沉默……就连温悦汐都觉得在这种气氛下似乎连呼吸都显得慎重,只是这吕家少爷的反应却让她有些玩味。 “算了,现在再问你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好吧,吕棋睿,你要和不用费这些工夫,我答应跟你和离就是了,你也不要再往我身上泼脏水了。”顾清雨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累,可尽管她装得再怎么若无其事,眼底的伤痛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她对吕棋睿是真的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这么痛苦,只是她的痛苦比没有表现在言语或者是表情上。 温悦汐有些理解她的想法,纵然是夫君移情别恋了,她也想要走得潇洒。埋怨、诅咒、痛骂……这些她都强行忍住了,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堪,纵然是到了这个时候,也要保持矜贵的风度。 吕棋睿听闻顾清雨这样说,却是立刻道:“不,我不会同意和离的。” “那你想怎么样?非要以休弃我的方式让我离开你才开心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吕棋睿突然慌乱起来,一改早上在蔚王府时那般理直气壮质问的语气。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同意和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放心,我家人那里自有我去应付,我会跟他们说,是我的问题,绝不会让我们去找你的麻烦,这样还不行吗?” 顾清雨双拳握紧,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温悦汐见状,不由在旁边轻声道:“放松一点,你这样对肚子的孩子也不好。” “对,清雨,你别激动,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激动,我们好好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清雨冷声道。 “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要休弃你的意思,也不会跟你和离。我跟柳含菱……前天晚上我喝醉了……”他自己醒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自己身旁睡着的竟是赤身裸体的柳含菱,而关于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他就只记得自己跟柳含菱一起喝酒来着,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喝醉的都不记得了,更加不记得喝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心愧疚地回到家里,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根本没在家,从下人那里打听到,清雨一早就出了府。他当时心中就觉得有些奇怪,清雨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就很少出去了,今日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结果自己一直等到了正午也没见着清雨回来,想着她是不是回去娘家了,所以午饭也便在顾家吃了。 可是等到吃罢午饭,他去到顾家接顾清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顾清雨根本就不在,好在当时没有露馅,自己只对顾家人说是刚好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他们,没坐多久也就离开了。 但是离开顾府之后,他就开始着急起来,清雨究竟去了哪里呢?这样热的天气,她又大着肚子。 一时没有头绪,吕棋睿就只好先回吕府,看看顾清雨是否已经回了吕府,不过结果显然是令人失望的,顾清雨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家。 吕棋睿担心这件事若是被母亲知道了,她肯定要唠叨清雨的,所以也就没有声张,想着或许她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可是一直到晚上也没等到她回来,他只好对自己的父母撒谎说,顾清雨回娘家去了,今晚会在顾府睡一晚,明天才回来。 但是等到吕家老爷和夫人都睡下之后,他又是悄悄出去找人,可一直找到宵禁时分,还是没有顾清雨的一点消息。 忐忑不安的一夜,吕棋睿本想着再去顾府看看,若是顾清雨还不在顾府的话,那就只有去官府报案了。 结果他刚走出吕府的门口不远,他就看到一个站在巷口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穿着葛布衣服。看到这姑娘,他不由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这小姑娘似乎就在这里站着,从她站的这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吕府的大门口,或许她当时见着清雨了,知道清雨往哪个方向去了。 抱着试着问一问的心情,吕棋睿上前去问了那小姑娘,结果那小姑娘告诉他,昨日清早的时候,她还真的见过一个漂亮的、挺着大肚子的女子从吕府的门内出来。 吕棋睿闻言心中不禁一喜,连忙问她看没看到那个女子往哪里去了,结果小姑娘说,那女子跟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一起走了。当时吕棋睿心中就立刻想到了段蔚予,只是还没等吕棋睿开口问,那小姑娘就接着道:“其实那个男人我见过的,在细雨堂开张的那天,我当时听母亲跟我说,他好像是蔚王殿下。” 结果吕棋睿就更加确信了那个把顾清雨带走的人就是段蔚予,他当下急火攻心,携着满身的怒气就往蔚王府去了。 “所以,我才会找蔚王殿下问清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想换了任何人都不能保持冷静。” 听得吕棋睿说完这些,温悦汐他们都是有些惊讶,原来吕棋睿是因为这样才会那样笃定地说是段蔚予把顾清雨给带走的,可是…… “我前天根本就没有跟蔚王殿下见过面,我不知道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为什么要说谎,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自打蔚王殿下回来之后,我没有跟他见过哪怕一面,就连偶遇都没有。” 吕棋睿听闻顾清雨这话,面上不由露出喜色来,“清雨,我相信你。”原来清雨并没有跟蔚王殿下走,她还是自己的。 顾清雨却是嘲讽冷笑道:“吕少爷这个时候才说相信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清雨,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但千万别再说和离的话,无论如何,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顾清雨垂眸朝着那吕棋睿摆了摆手,“算了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演什么深情不渝?你说不跟我和离,可是你打算把柳含菱怎么办?她可是柳家嫡出的小姐,她能甘心做小吗?柳家的人会愿意吗?” 温悦汐从顾清雨这话中听出,她似乎并不介意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只是担心那个女人会不甘心做小。 听顾清雨这话里的意思,那位柳小姐家里似乎太挺有些势力,京城中柳姓人家倒也不少,可要说显贵,那……温悦汐瞬间就想到了,柳家,京城最赫赫有名的姓柳的人家,那就只有臻贵妃的母家了,而她此时也已经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当初自己还跟太子段怀瑾就婚约的时候,曾经去过宫中参加女官的考核,当时就是一个姓柳的女孩子站起来指认说女官帮自己作弊,那个女孩子就是臻贵妃的亲侄女柳含菱! 就在温悦汐还在兀自纳闷的时候,吕棋睿已经缓缓走到了顾清雨的面前,道:“那我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你,清雨,我好不容才娶到你,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不想失去你。” 顾清雨看到吕棋睿这样,似乎也心软了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要纳妾,直接跟我说就是,难道我还能拦着你吗?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清雨,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纳妾。那天我只是给柳含菱送些东西,你也知道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她在京城里根本就没什么依靠了,我也是一时心软……可我真的没有想要跟她怎么样,我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帮她而已。那天晚上我原本打算给她送了东西就走的,可是……”吕棋睿懊悔地道:“我就不该喝酒,清雨,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 顾清雨亦是无奈地道:“后悔也没用了,事情都已经做下了,难道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成?就算你能装作没有这回事儿,柳含菱和她家里人也不会愿意的。” “那我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跟你和离。”看来吕棋睿对顾清雨还是很有感情的,他反复强调的就是这句话,不能和离。 “这样吧,我们两个都先各自冷静地想一想,这段时间我就回娘家住,至于你回去吕府之后怎么跟父亲和母亲解释都随你,我暂时也不会跟我家里人说这件事,我们都先好好想想,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清雨……” 吕棋睿还想挽留,顾清雨却是冲着他摇了摇头,“我这个时候还没有办法面对你,过几天之后兴许就能好一点了。等我想通了,会去见你的。” “不用,要是你想通了,让人去叫我一声就行,我去见你。” 知道顾清雨主意已定,吕棋睿也不再多做无谓的挽留,也便是点头答应了。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顾清雨显然不愿意再多谈了。 顾清雨如今怀了身孕,身子笨重,起身的时候,必须撑着旁边的扶手,吕棋睿见状,赶紧想要上前去扶住她的胳膊,却是被她下意识给躲开,吕棋睿的眼神顿时黯了黯。 一旁的温悦汐见状,便是伸手扶住顾清雨的身子陪着她一起往后院去了。 顾清雨离开之后,吕棋睿不由尴尬起来,想起今日在蔚王府发生的时候,面上一阵滚烫。 “今日之事,是在下鲁莽愚钝了,错怪了蔚王殿下,还请蔚王殿下恕罪。”说完这话,他倒也恭恭敬敬地朝着段蔚予弯下腰去,态度算是很诚恳。 “‘鲁莽’‘愚钝’这四个字用在你的身上还真是恰当得很,事情没有弄清楚,就这样乱来,你知不知道你在指责本王的同时,也伤害了你的妻子。” 吕棋睿的头垂得更低了,“是,在下知错了。” “罢了,你走吧,着实碍眼。”段蔚予用这般冷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杀伤力还是很强的。吕棋睿也是无颜面对段蔚予,略顿了一下之后,他也便是告辞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出平晏侯府的大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问清雨一个问题,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鸿昌客栈的?自己好像并没有告诉过她。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那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谎?正是因为有了她的指认,自己才会笃定是蔚王殿下把清雨给带走了,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越是往下想,吕棋睿的眉头皱得就越紧,目光中的怒色也就更重。 而关于他没有问出的那一个问题,温悦汐也是很好奇,在送顾清雨回房之后,温悦汐也终于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去那间客栈呢?你本来就知道他在那里?” 顾清雨摇头,“我当然不知道,若是我早知道的话,在他那晚深夜未归的时候,我就会找去客栈了。实际上,我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他前一天晚上睡在鸿昌客栈的。”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那天晚上,棋睿一夜未归,我想着他是不是去哪位朋友那里喝酒,就睡在朋友的家里了,因为这样的事情之前也有过几次,所以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那天早晨恰好锦绣坊的掌柜来给我送新的衣料,我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顾清雨有了身孕之后,就鲜少出门,什么都不动,她闲着也是无聊,所以就想着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先做些衣裳,等孩子出生了,也就可以穿了。因为她行动不便,所以锦绣阁每次进了新料子,都会亲自登门带着布料,以供顾清雨挑选。 结果那天清早,锦绣阁的掌柜说起,昨天晚上在鸿昌客栈见到了吕棋睿的时候,顾清雨的心中就起了怀疑,而接着那锦绣阁的掌柜就隐晦地暗示顾清雨,吕棋睿是去见一个女子的时候,顾清雨心中就不由咯噔一声了。 虽然嘴上说着,她一定是看错了,但是顾清雨的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地怀疑。人都是这个样子,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了下来,就很难拔出了,所以在那锦绣阁的掌柜离开之后,顾清雨就独自一人去了鸿昌客栈,可是她不敢进去,只好在鸿昌客栈对面的酒楼里坐了下来,结果没坐多久就看到吕棋睿从鸿昌客栈的大门里走了出来,而且神色慌张。 当下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尽管极其不愿意相信,顾清雨还是在吕棋睿离开客栈之后,进去问了那掌柜,吕棋睿是从哪间房里出来的,结果就问出了原来那间房里住着的就是刚刚从外地回京不久的柳含菱,而自己的夫君昨天在柳含菱的房间里呆了一夜。 孤男寡女在客栈的房间里一起呆了一夜,她也是已经为人妻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当下就如同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一样,那样热的天气,她却只感受得到浑身的冰冷,她当时在那间客栈的门口愣了很久,之后她就去了郊外找自己的奶娘,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顾家是肯定不能回的,顾家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那这事情就会闹大了,父亲和哥哥都不会放过吕棋睿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开之后,吕棋睿竟然误会自己跟蔚王殿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第341章 柳家的没落(二更) “可是这一切发生得未免也都太凑巧了些,还有方才吕少爷口中说的那个小姑娘,她为什么要说你是跟蔚王殿下一起走的这种谎话?”温悦汐皱眉,“很显然,这背后有人在故意操纵。” 顾清雨自然也想到了,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地陷害自己,她的背后肯定还有别人,而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 “她也算是费尽心机了。”顾清雨苦笑地看着温悦汐,“所以我才会觉得可怕,以后若是一辈子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未免也太累了。” 顾清雨现在亦是满心的杂乱,如今的她是进退不得,陷入两难的境地,只能先缓一缓,也许静下心来之后就能做出一个决定了。 “如果只能选一个的话,我想吕少爷一定会选你。” 顾清雨幽幽道:“我不是不相信棋睿,而是知道柳含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她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棋睿,还是因为此时的她太需要一块浮木才做出这些事情来,既然她已经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就绝不可能无功而返。” 说话间,顾清雨不由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轻声道:“其实方才棋睿说的那些我都是相信的,若他对柳含菱真的有私心,之前他也不会把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告诉我,当时他跟我说起柳含菱的时候,是真的一点杂念都没有,我看得出来。” 吕棋睿前阵子去了一趟外地,回来的时候恰好在路上碰到了跟家人失散的柳含菱。而这个时候的柳含菱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眼睛里已经有了尖酸和算计色神色。之前臻贵妃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柳家仗着自家女儿甚得皇帝的恩宠,所以一个个都是用鼻孔看人,那些人也愿意巴结他们柳家,毕竟这宠妃的一句话有的时候可比什么都管用,而皇上也因为臻贵妃而对柳家多有恩宠。 有了那些巴结他们柳家的人,又有着皇帝的恩宠,所以柳家人也个个都养成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可是花无百日红,臻贵妃终究还是失宠了,若只是一般的失宠倒还罢了,她身上的罪名可不止一两条,其中给皇帝下药这一条,就足以让她死一百次了。 臻贵妃的死,自然也是牵连到了整个柳家。皇帝命人查抄了柳府,把柳家的人都流放到了偏远的崮州,这次柳含菱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她的表姑母这阵子要过寿辰了,所以特意提前上表奏请能允他们这些小辈儿的,回京城来给他们表姑母过寿辰。 但事实上,这过寿辰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他们无非也是想通过这次回应来找找门路,看能不能把他们一家子再弄回京城来。他们表姑父在户部好歹也是个侍郎,他如果肯帮忙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人家显然并不愿意帮这个忙,想当初在他们离京的时候,就去找过人家,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定会想办法,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柳老爷知道,若是再这么等下去的话,别说几个月了,几年都不一定有动静,所以柳老爷这才费尽了心思,找了所有能找的门路,才得以让他的几个儿女暂时回京去见他们的表姑母。 没成想,他们几个柳家的小辈儿却是在回京的半道儿上遇到了流寇,结果就走散了。也不知是缘还是劫,偏偏就让恰好回京的吕棋睿遇到了跟家人失散的柳含菱。 “这些都是吕少爷跟你说的?” 顾清雨点头,“他若是不跟我说,我哪里能知道的这样详细。我当时听了之后,也挺有些同情柳含菱的,虽然她的个性的确不讨喜,可是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真是叫人唏嘘了。可是没有想到,我却被她设计了这样的事情。我还以为回京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可是现如今……”顾清雨捂住自己的脸,“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她说出‘和离’也是一时冲动,现如今自己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若真的和离了,孩子怎么办?而且这件事……她也的确是相信吕棋睿的,她猜测着自己的夫君估计是被柳含菱给设了圈套了,酒是喝醉了,可喝醉了之后发生没发生别的就只有柳含菱一个人知道了。而以顾清雨对自己夫君的了结,他在喝醉酒之后,整个就是烂醉如泥的状态,推都推不醒,怎么可能还去做那种事情? 只是,柳含菱却不是个省油的灯,顾清雨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一切还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陪着顾清雨又聊了一会儿,温悦汐这才走出客房,离开的时候,她不禁回身看了一下那烛光摇曳的房间,她不知道今夜顾清雨还睡不睡得着,如果换做自己的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无法如水的。 温悦汐回到前厅的时候,段映湛他们都还在,见着温悦汐回来,段映湛不由好奇地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顾清雨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还不是有关于柳含菱的事情,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肯定是柳含菱在背后搞鬼。” 听完温悦汐说的这些,段映湛不由撇嘴道:“柳含菱这性子……这要搁在以前啊,她特定是看不上那吕棋睿的,只是现下他们柳家落到这个田地,吕棋睿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了,也难怪她会费尽心机想要缠上吕棋睿。” “话说虽说她这次回京来名义上是给表姑母过生日,但是她那表姑母恐怕也不怎么欢迎自己这个表侄女儿吧?不然也不至于让她住在客栈里了。毕竟是亲戚,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何至于让自己的表侄女儿住在客栈里?” 段映湛嘲讽一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前阵子,你跟皇叔还没回京城的时候,户部的尚书大人告老还乡了,要说柳含菱这表姑父在户部也呆了这么多年了,做事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户部的新任尚书原本很有可能是他的,却因为臻贵妃的事情被牵连,户部尚书的位置算是泡汤了。你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柳含菱那表姑母还能待见自己这个表侄女儿吗?” “还有这样的事情呢?”若不是段映湛这样说,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些。 “可不止这些,要说她这表姑父也是冤枉得很,以前柳家发达的时候,成群结队的人去巴结柳家,别管是近的远的,但凡是能跟柳家沾上些关系的,都争先恐后地去柳家献殷勤,可是这位户部侍郎却从来都没有踏过柳家的门。至于原因嘛,一来是因为这位户部侍郎的确有些耿直,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柳家那高高在上的架子摆得太大了,在这位在朝中还颇有些地位的表亲面前,老是喜欢炫耀自己,来显示自己的高人一头。久而久之,他们两家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那他们柳家这个时候还能舔着脸来求这位表亲办事,脸皮也真不是一般的厚了。”温悦汐对于柳家的这些事情一点儿了解都没有,此时听到段映湛说这些,她的心里莫名有一股很爽的感觉。这叫什么,打脸!柳家以前的高傲自负,现在全报应在自己的身上了。换了自己是他们家那表亲,说什么我也不会帮的,耍他们一耍还差不多。 这个时候,一旁的段蔚予也是开了口,“柳家如今气数已尽,找谁都没用了,而且臻贵妃刚被处死没多久,所有人都躲着他们柳家还不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帮他们。要知道以前那些巴结他们家的人,可也不少受他们的气,如今他们柳家倒了,那些人自然也不会跟他们讲什么情分,毕竟都是因利益都走到一起的,没有了利益,就都散了。” “所以她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抓住吕棋睿,最起码能摆脱眼前的困局,回到京城来,而且吕家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还有英雄救美的事迹在前,芳心暗许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柳含菱都不会轻易放过吕棋睿的。 夜渐渐深沉了下来,温悦汐和段蔚予就直接在平晏侯府歇下了,段映湛这才回去了庆王府。 久未在平晏侯府之中留宿过了,温悦汐有一种恍然的感觉,而段蔚予温热的胸膛又给了她一种真实感。 “你说,顾清雨最后会做什么样的决定?”温悦汐抬眸看着身侧的段蔚予。 “嗯……我觉得她会回到吕棋睿的身边。” “就算他会接纳柳含菱吕府?”虽然是这样反问的语气,但是温悦汐的声音却是弱了下来,其实她自己也看出来了,顾清雨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的。当然她要考虑的有很多,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段蔚予的拇指轻轻摩擦着温悦汐的手背,轻声道:“这会像是顾清雨的选择。” 温悦汐仰面躺平,幽幽道:“可若是换了我,我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听到温悦汐这样坚定的语气,段蔚予不由轻轻笑了,温悦汐见状不由道:“笑什么?我说认真的。” 段蔚予轻轻亲了一下温悦汐的额角,“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认真的样子很美…… …… 顾清雨第二天起床之后,跟温悦汐他们一起用了早饭,这才回顾府去了,温悦汐不知道她会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解释她要暂时回家住一段时间这件事,但是她想着这种事情相瞒应该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她现在这样心事重重的状态,她的家人肯定能看得出来的。 事实上,顾家的人的确是注意到了顾清雨的反常,整天都郁郁寡欢的,有的时候坐在那里一发呆就是好久,在家住了这几日,也没见姑爷来看过。 不过,顾家的人也没有往严重了想,只以为他们小两口是吵架了。想着顾清雨这时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去问什么。 这日顾老爷把自己的儿子顾仕安叫到跟前,语气不无担忧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跟你妹夫吵架了?” 顾仕安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啊,清雨一向心思重,她有心想要瞒着我们,我也不想去戳破她。” “但这都几天了,吵架也没有这么个吵法,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总这么僵着算什么。这样,明天正好是邹家夫人的寿辰,邹家已经把请帖送来的,只是我明天有事情,抽不出空来,你就跟你母亲一起去吧。我估摸着吕家肯定也要去人的,如果到时候碰到了棋睿,你就找他说说这件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儿的话,你就劝他过来给清雨认个错,别再这么僵着了,清雨如今怀着身孕,天天这么愁眉苦脸的可不行。” “好,我知道了,父亲放心,如果我明天在邹家碰到棋睿的话,我一定好好跟他聊聊。” 而在邹府的寿宴之上,顾仕安却没有碰到吕棋睿,是吕老爷和吕夫人一起来的。 吕老爷见是顾仕安,连忙笑着道:“怎么?你父亲今天没来?” “是,家父今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抽不出空来,所以就让我代为来祝贺了。” 吕老爷略跟顾仕安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是忍不住问道:“清雨的情况还好吧?有说还要在娘家住多久吗?” 顾仕安心中暗道:这吕老爷和吕夫人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吗? “这个不太清楚,他们小两口好像吵架了吧?我见清雨这些日子都不是很开心,整天坐在那里发呆。” 吕老爷闻言立刻道:“这臭小子,也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儿,惹得清雨这样住回娘家。” 看情况,吕家老爷和夫人也不知道清雨和棋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听吕老爷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棋睿的错。 “不知道棋睿是怎么跟您二位说的,我们清雨回去之后是什么都不说。” “棋睿也不肯说是什么事儿,就只说是他做错了事情,惹恼了清雨,清雨暂时不想理他,先回娘家住几天。你说这两孩子,有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一说,现在什么都不让我们知道,更操心。” 如今清雨还挺着大肚子呢,这样住回娘家,实在有些……不妥,外人知道了肯定也会多想。 三人正在这里说这话,却见一女子走了过来,“吕老爷、吕夫人。”先是跟吕家二老见了礼,女子这才转向顾仕安,“顾公子。” 顾仕安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在心中暗自疑惑:这不是柳家的柳含菱吗?他们两家跟他们柳家都没什么交情吧?而且也不熟,不知道她为何特意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柳小姐。”不管怎么样,顾仕安还是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却见那柳含菱面带愧疚地开口道:“真是抱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听说少夫人已经搬回娘家去住了,我实在是……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柳含菱这声音并不小,立刻就吸引住了旁边的人,大家纷纷停下谈话声,朝他们这里看过来。 而吕家二老还有顾仕安都被柳含菱的话给弄懵了。 “柳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吕老爷心中暗暗诧异,怎么棋睿和清雨闹别扭的事情跟这位柳小姐有关系吗? “我跟棋睿原本并非是有意要瞒着少夫人,只是顾虑着少夫人现在怀着身孕,不好跟她说,谁知她竟然自己先发现了,我们也是措手不及。” 第342章 不愿做妾(一更) 顾仕安闻言不由皱眉,为何柳小姐会这么亲昵地称呼棋睿?而且她的语气听起来竟是如此地亲昵?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浮现在顾仕安的心头。 “你跟棋睿……什么事情?”联想到数日来自己妹妹那失魂落魄地样子,顾仕安心中不由一震,再看面前的柳含菱,目光中已是染上了沉色。 听闻此言,柳含菱连忙慌乱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没什么,我跟棋睿……不,我跟吕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们慢聊,我先告退了。” 可是已经到了这地步,顾仕安哪里允得她走,“柳小姐请留步,可以跟我们借一步说话吗?”预感到她口中说的事情并不怎么光彩,而且此时旁边围观的这些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顾仕安觉得他们还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柳含菱脸色惊慌之色未定,面带难色地道:“你们就当没有听到我刚刚的话吧,我本不该过来的,要不是我以为棋睿已经跟顾姐姐说了我们的事情,我是不会……” 话还未说完,柳含菱干脆就要退身走开,可是此时一旁那些看热闹的宾客都是围了上来,把路都堵住了,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而这个时候,原本在不远处跟别的夫人说话的顾夫人也是朝这里走了过来,见自己的儿子盯着那柳小姐,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还不待顾仕安开口回答,那柳含菱的表姑父也是走了过来,原本他还在招待客人,可是见着这边已经被众人给围了起来,他便也是过来看看是这么回事儿。 “姑父,我……”柳含菱双眼微红,立刻躲在了男人的身后。 这个时候吕老爷也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于是沉下声音道:“我看,我们还是移步去别的地方说吧。” 看到吕老爷和顾仕安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位户部侍郎杨大人不由暗自在心中起了嘀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后院里坐坐。” 杨大人这厢招来旁边的一个侍女,压低了声音嘱咐她去把夫人叫过来之后,这才带着吕老爷和顾仕安他们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那些在场的好奇之人看不着接下来的戏,却是忍不住私下里讨论起来,方才那柳小姐话里的暗透露出来的意思可大不简单啊。 杨大人刚把吕老爷和顾仕安他们带去后院的书房,他的夫人也是快步赶了过来。 几人聚在书房之中,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最先开口的是顾仕安,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他的妹妹,他断是忍不住的,“柳小姐,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直说,你跟吕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夫人闻言亦是紧紧盯着那柳小姐,方才在来的路上,顾仕安跟她耳语了几句,她也大概弄清了目前的状况。虽说,顾清雨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好歹她也是顾家的小姐,自己身为顾家的主母,自己的态度自然相当重要。 “我……我……”柳含菱轻咬着下唇,一张脸红彤彤的,眼睛也只盯着地面看,像是很害羞的样子。 吕夫人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那儿子只怕真的做出糊涂事来了。 “我已经是吕公子的人了。”在吞吞吐吐了半天之后,柳含菱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这句话显然把在场的其他人都震住了,顾仕安原本都已经猜到这柳含菱跟吕棋睿可能是有了私情,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难怪清雨要回娘家住呢,怪不得她回到顾家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而吕棋睿却一次也没来看过她,原来这就是原因。 何止是顾仕安,吕老爷和吕夫人同样是震惊,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儿子跟这位柳小姐有什么来往,怎么竟然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而身为柳含菱表姑母的杨夫人在愣了片刻之后,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现在的确是应该说些什么,这才上前拉住柳含菱的手道:“含菱,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你跟吕公子果真……?” 柳含菱垂眸点了点头。 杨夫人心中不仅震惊,还有些无奈,对于柳家这个表亲,她从来没什么好感。她心里也清楚得很,什么回京来给自己贺寿,其实不过是他们想要回京的一个借口罢了,以前自己过寿辰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柳家的人来过一次,当然自己也不稀罕他们来,整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见就烦。 这几个柳家的孩子也被他们的长辈给影响的,全都是一个德行,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不留柳含菱住在他们的府上。 只是如今,柳家的其他几个孩子还耽搁在路上,一时之间赶不回京城,自己好歹也是柳含菱的长辈,这件事自己是的站出来说话的。 只见杨夫人转而看向吕家老爷和夫人,“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吕家打算怎么做?” “我们……”吕老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仕安,只见他已经黑了脸,随时要发火的样子。 “我们也是刚刚得知这件事,有些迷糊,还得回去捋捋才好。不如这样吧,等我们回去之后跟棋睿商量商量,看究竟该怎么办。” 杨夫人闻言微微点头,“这样也好。”其实她本不乐意管这件事,可是谁让这柳含菱偏偏是自己的亲戚呢,自己是她的长辈,发生了这种事情总不能撒手不管。 杨夫人是没有要发难的意思,可是顾夫人却是沉声道:“那亲家二位对我们家清雨又是什么打算?我道清雨为何无缘无故地回娘家来住,却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夫君竟是背着自己做了这种事情。我们清雨可还怀着身孕呢,那可是你们吕家的骨头,她如今天天在家里抹泪,真是可怜见的。要纳妾就光明正大地纳妾,我们清雨是个大气的人,她难道还能多说什么吗?又何必这样在外面偷偷摸摸地气她?!” ‘纳妾’二字一出,算是给柳含菱定了个位置。 吕夫人赶紧道:“亲家夫人,你也先别生气,我们两个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还得容我们好好想想是不是?” 吕夫人这厢正是在安抚顾夫人的情绪,一旁的柳含菱却突然推门冲了出去,竟是径直朝着后花园而去,一路上还撞到了好几个府里的下人。 那些下人见柳含菱这样似疯癫了一般的样子,都是不由暗暗诧异,这表小姐是怎么了? “不好了,表小姐跳湖了!” 听着这一声叫喊,所有人都不由朝着后花园里的小湖跑过去,而此时已经有几个懂得水性的下人跳下去把柳含菱给弄了上来。 除了呛了几口水之外,柳含菱一点事儿都没有,而因她突然跑出去的动作被惊住的吕夫人他们也是赶了过来。 杨夫人看到浑身湿漉漉、刚被救上来的柳含菱,无奈走到她的身边,道:“含菱,你这是做什么?” “姑母,我不想活了,这件事若是被我父母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他们绝对无法接受我去做妾的。” 而一旁的顾夫人闻言却是冷哼一声,“怎么着?你的意思是,你还非要做正妻不成?这就是要逼着吕家少爷休妻了?当我们顾家没人了是不是?” 可是柳含菱却只是哭着喊着要去死,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顾夫人的话似的。 但是她这一闹效果斐然,旁边的杨府下人不少,从他们这言语之中,已经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心中都是暗暗咋舌,这下吕家是难办了,柳小姐这是不肯做妾的意思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杨夫人也没什么心情过寿了,她真是宁愿自己没有这门亲戚,每次见了他们都没好事。这柳含菱也真是的,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连婚前失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那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这行为未免有些可耻。 这些宾客们见这几位回来之后,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那柳小姐甚至都没有再现身,心中暗自猜测着究竟是什么事情。 而这件事是不可能瞒住的,当时柳含菱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不少人都看到了。 寿宴结束之后,杨夫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对旁边自己的夫君道:“今天这个寿宴真是太难受了。” 杨大人亦是不由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样呢,吕家和顾家肯定都要不太平了。” 顾仕安和顾夫人回到顾府的时候,就是从下人口中得知老爷已经回来了,顾夫人看着身旁的顾仕安道:“这种事情瞒也不瞒不住,还是早点告诉你父亲比较好。” 顾仕安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看看父亲是什么意思。” 他们二人来到书房的时候,顾老爷正站在那里执笔练字,听得他们进来的声音,顾老爷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是继续自己笔下的字,但是口中却是出声问道:“怎么样?碰着棋睿了吗?他说没说跟清雨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仕安先是默了一下,然后才应声道:“棋睿没有去,但是我已经知道清雨为什么要回来住了。” “为什么?” “因为,棋睿在外面有女人了。” 笔下失了力道,晕染了一片墨迹,顾老爷顾不得被毁掉的这幅字,立刻抬起头来看着顾仕安,“你说什么?棋睿在外面有女人?怎么回事儿?” 顾仕安也便是把今日在杨府里发生的事情跟自己的父亲一一转述了,眼看着顾老爷气得脸都通红,顾夫人赶紧上前去帮他轻拍着后背顺气。 “老爷,你别太激动,小心自己的身子。” “我能不激动吗?棋睿这小子当初来顾府求娶清雨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说这辈子只娶清雨一个,现在竟然……”一句话没说完,顾老爷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夫人赶紧扶着顾老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顾老爷一边靠在椅背上顺气,一边问道:“吕家是什么意思?” “吕老爷和吕夫人也是跟我们一样,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吕棋睿应该也是瞒着他们的。” “瞒能瞒得住吗?清雨也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跟我们说,我还以为她只是跟棋睿吵架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顾夫人也是开口道:“我们清雨这性子,将来要是跟那柳家小姐在一处,只怕要吃亏的地方还多着呢。”她一边帮顾老爷拍着后背,一边道:“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柳家小姐是个极有手腕的人,她当时过来搭话肯定就是故意的,后来又闹了跳湖那么一出,我看她根本就是想把这件事闹大,闹得众人皆知了,那吕家不把她接进门就太难看了。而且老爷您还没听着她那话,她的意思就是不能做妾。” “不能做妾?难道她还要做正妻不成?那把我们清雨放在哪里?这是要让棋睿休妻的意思吗?” “休妻肯定是不会的,我们清雨现在肚子里怀着他们吕家的骨肉,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休妻。吕老爷和吕夫人看起来也有些懵,估计是要回去商量一番的。” 可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再怎么商量,柳含菱也肯定要进吕家的门的,毕竟她跟吕棋睿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 顾老爷坐在那里缓了半天,这才平静了些,于是对顾仕安道:“去把你妹妹叫过来吧,这种事情她一个人怎么扛得住?我们把话都说清楚,我也想听听看她是什么意思。” 顾仕安离开了书房之后,一路朝着顾清雨的院子而去,只是眼看着前面就到了,他的脚步却不自主地放慢了下来,待会儿要怎么跟清雨说呢?这种事她也很难堪吧。 不过终究还是要说的,不然清雨一个人怎么扛得过来? 这般想了之后,顾仕安这才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院子。 进去之后,他一眼就看到坐在亭中的的顾清雨,她还是跟之前一样,呆坐在那里,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是之前顾仕安不知道她究竟因什么而忧心,今日终于是知道了。 “清雨。” “哥哥。”听到顾仕安的声音,顾清雨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他。 “清雨,我都知道了……”顾仕安低声道。 “什么?”顾清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跟棋睿的事情,我今天去杨府给杨夫人过寿,碰见柳含菱了。” 顾清雨闻言眸中一紧,一双手也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但是开口时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如常,“知道了也好,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这件事。” “傻丫头,我们可是你的家人啊,你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你这样一个人难受得憋着,我们看在眼里也是难受啊。” “柳含菱……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跟棋睿……” “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是不是?”顾清雨见顾仕安有些不好开口,于是接口补上他的话。 顾仕安看顾清雨这般平静的样子,心里反而更难受,他宁愿顾清雨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所以你对他们两个的事情都很清楚了是吗?” 顾清雨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其实那天早上,我是亲眼看着棋睿从柳含菱住的客栈里走出来的。” “清雨……” “其实也没什么,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比较难受,那个时候我又不敢跟你们说,所以就去找了桂嬷嬷……” 说到这里,顾清雨突然顿住了,她发现尽管吕棋睿做了对不起她的时候,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他曾经误会自己跟蔚王殿下一起走了的事情,她不由在心中暗暗自嘲:看吧,你还是没有打算真的跟他和离。 第343章 上门问罪(二更) 顾清雨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路去了书房,其实她自己内心之中还是有些紧张的,不知道待会儿父亲会有什么反应,而且这件事她自己也还没想好。 “父亲,我把清雨找过来了。” 顾清雨看向坐在书桌后面椅子上正在顺气的自己的父亲,心中一阵难受,“父亲,我……女儿不孝,让父亲操心了。” “你是让我操心了,你早该跟我说这件事的,这几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郁郁寡欢的,我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连是什么原因都不知道,想起来就难受。” 顾清雨默默红了眼眶,自己长这么大,也没少让父亲操心,以前为了蔚王殿下坚决不成亲,现在嫁人了,还是让父亲忧心,自己这个女儿做的还是真是不孝。 “事情已然如此了,清雨,你自己心里得有个谱,爹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总不能一直在娘家呆着,你才是吕家少夫人你知道吗?我听你母亲说,那柳含菱竟然不愿做妾,你这个时候要拿出吕家少夫人的架势来,不然就趁了她的意了,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我知道她很是有些手段的,之前的事情,想来也都是她一手设计的,她费尽心思做到如此地步,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想来她肯定是要进吕家大门的。只是……我难免担忧以后该怎么跟她相处。”一想到以后要跟这样一个女子生活在一起,顾清雨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顾仕安一边扶着顾清雨坐下,一边道轻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能想到棋睿竟然……”说到这里,顾仕安就来气,当初吕棋睿来顾府提亲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只娶清雨一个,可是他们这才刚成亲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顾老爷轻咳了一声,“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仕安,这种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出面,明天你去吕府一趟,看看他们吕家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吕棋睿都必须亲自来顾府接清雨回去,清雨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必须得做出这个姿态来。” 不能让那柳含菱还没进吕家的门,就压清雨一头。 顾清雨闻言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看来父亲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和离这件事。 “清雨,这件事的确是棋睿做错了,我知道你伤心,但是你也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放心,不管怎么样,顾府永远是你的靠山,你也不用怕那柳含菱,如今他们柳家跟以前可大一样了,他们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那柳含菱断不敢欺负到你的头上去。” “是,我知道。” 虽然顾老爷嘴上这般跟自己的女儿说,但是心里却是担忧得很,那柳含菱以前仗着臻贵妃养成了那般骄纵蛮横的性子,如今这般设局缠上棋睿,手段可见一斑,以后自己女儿在吕家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可是纵然如此,又能如何呢?嫁都已经嫁了,难道要合理吗?这是万万不成的。清雨的肚子里怀着吕棋睿的孩子,若是和离了,孩子怎么办?清雨的以后又该怎么办? 顾老爷心中暗暗恼恨,纵然你吕棋睿想要纳妾,你也该好好挑一挑,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柳含菱那样一个女人,以后吕家也别想安宁了。 从书房出来之后,顾仕安扶着顾清雨回她的院子,不禁喃喃道:“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亲生母亲还在的话,她还能陪你说说话。” “这个话若是让母亲听见了,必然要伤心的,以后还是别说了罢。” “我不是说母亲对我们不好,她也挺不容易的。只是我们跟她之间毕竟隔了些什么,显得客气。如果我们亲生母亲还在的话,定能跟你好好谈谈心,这样你也能好受一点。”有些话,男人是不适合说的。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嘛,纳妾这种事情并不稀奇,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柳含菱。只是现下,我不想接受也没办法了,难道我还真的能跟吕棋睿和离吗?就算是父亲,也不会答应的吧?” 顾仕安盯着顾清雨道:“你动过这个念头?” 顾清雨点头,“那日早晨我见着吕棋睿从那客栈里走出来之后,我心里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后来也慢慢打消了。” 她之前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吕棋睿会纳妾,当初他来顾府提亲的时候,也承诺过永不纳妾,所以当时她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是很接受不了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接受现实了,虽然是被迫的。 顾仕安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己的妹妹,此时他只想找到吕棋睿狠狠打一顿,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接受吕家二老的盘问。 …… 正如顾仕安猜想的那样,此时的吕府之中也是一片阴沉之气,吕府的下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只知道老爷和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刚回到房里,就把少爷给叫过去了。 当吕棋睿出现的那一刻,吕老爷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吕棋睿掷了过去,吕棋睿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会有如此突然的动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茶杯扔在自己的身上。好在茶杯是空的,不然身上这样单薄的衣服可是禁不住热水这么一泼。 不过这一下也真是够痛的,吕老爷正在气头上,几乎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做母亲的多是心软的,见着自己的儿子被这样狠狠地砸了一下,又是心疼起来,不由开口劝自己的丈夫道:“好了,现在再打再骂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然这样了。” 吕棋睿不解,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吕老爷顿时狠狠瞪他,“你还有脸问!我问你,清雨为什么要回娘家去住?” 吕棋睿闻言,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我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说过了吗?她就是怀孕了有些心神不宁,想要回家住几天,毕竟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能安心。” “还在说谎,那你告诉我,我叫你跟我一起去杨家给杨夫人贺寿,你为什么不去?” “我有事啊。” “有事?我看你是怕见到柳含菱吧!” 听到‘柳含菱’这个名字,再看看自己父母脸上的怒气,吕棋睿已经猜到在杨家大概发生什么了。 “你们已经知道了?” “怎么?现在终于打算跟我们说实话了?我告诉你,不仅我们知道了,顾夫人和顾仕安也知道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会私下里嘲笑我们吕家的少爷背着自己的妻子跟别的女人……苟且!” 吕棋睿听闻这话,脸色不由一白,“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柳含菱亲口说的,在杨家整个闹开来,哭哭嚷嚷的,又是要跳湖自杀,折腾了这一番,旁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吕棋睿心中一片冰凉,无力地开口道:“她就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我上了她的当了。”说话间,吕棋睿却是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么那么蠢?竟然连她这样的招数都看不破,还以为她真的是可怜,想着要帮她,结果自己却是被她给算计了进去。” 吕夫人见自己的儿子竟是扇起他自己的巴掌来,脸上起身上前阻拦,“好了,睿儿你冷静一点。” 吕老爷也是从吕棋睿的话里琢磨出一点意思,“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被柳含菱给设计的?你不是想要纳她为妾?” “我当然不是,我当初说了只娶清雨一个,又怎么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我也是出事之后,才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个局,我上当了。” 吕棋睿这才把自己跟柳含菱是如何在路上相遇,然后一起回京的时候细细跟自己的父母说了,包括那天去给柳含菱送东西,在她房间里喝酒喝醉的事情。 “我只要回想起这个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干什么要在她的房间里跟她喝酒?如果我那时候没有喝酒的话……”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喝酒的话,柳含菱就会放过自己了吗?吕棋睿暗暗摇头,只怕她还有后招儿等着自己。 “你还敢说,你说你那么晚,在一个姑娘家的房间里喝酒,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我……要是闺房我肯定不敢啊,主要那是客栈的客房,我的戒心就降低了些。那柳含菱又把她自己的经历说得凄凄惨惨的,说让我陪她喝一杯,我当时也就心软了,我……” “行了,”吕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说完还不忘看自己的丈夫一眼。 吕老爷有些心虚,不过现在是在说自己儿子的事情,便又立刻强硬起来,“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用不了明天,这件事肯定会传开的,我们要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既然你都已经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肯定是要把人家姑娘迎入我们吕家的。只是有一点估计会有一些麻烦,柳含菱似乎不愿意做妾。” “我也没有要纳妾的打算,我只要清雨一个就够了。” 吕老爷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不认账吗?你知道那柳含菱今天在杨家是怎么闹的吗?她就是铁了心要进我们吕家的门,不然哪个姑娘会愿意把这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还不都藏着掖着,恐怕被别人发现了。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做法,所以才更麻烦。” “总之我就是不会娶她,就算被人唾骂是负心汉,始乱终弃也好,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可是我有所谓,我还要顾着我们吕家的脸面。你既然这么讨厌她,这么喜欢清雨,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呢?现在顾家那边也都知道了,我们还想想着怎么给顾家一个交代,实在是让人头疼。就是因为你这小子,我跟顾老爷多少年的交情,你让我怎么面对他?” 顾家的人都知道了?那清雨她现在怎样?可是她又不许自己去看她。 吕棋睿只好自己干着急,而这边他的父母又完全不顾及他的意思,商量着要怎么迎那柳含菱进门,吕棋睿只觉心力交瘁。 这一夜,吕家和顾家的人都是长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天刚擦亮,吕府的下人们打开大门来洒扫门前的空地,远远地却听到有马蹄声传来,正是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几个正在洒扫的下人循着声音望去,灰蒙蒙之中,那坐位马上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这不是顾家少爷吗?”其中一个下人认了出来。 “还真是,顾家少爷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吧?” 几个人正在愣着,顾仕安已经到了跟前,利落地翻身下马,顾仕安站到他们的面前,“能帮我进去通禀一声吗?我来找你们家少爷。” “哦,是。” 其中一个下人把顾仕安给带了进去,让他现在前堂中坐着,这才赶紧去了吕棋睿的住处。 事实上吕棋睿昨天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些睡意,谁知这还刚睡过去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 “谁啊?” “少爷,顾家少爷来了,说是要见少爷你。”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吕棋睿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心中咚咚地直打鼓。 外面等着传话的人,站在门口久久等不到回音,不由又是开口道:“少爷?” 这时,吕棋睿的声音才从房间里传过来,“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了。” 吕棋睿知道顾仕安和顾清雨兄妹两个的感情很好,尤其他们两个小时候就失去了母亲,顾仕安特别保护自己的这个妹妹。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柳含菱的事情,那等会儿必定不会收到他什么好脸色。 可是吕棋睿没有想到,自己收到的却是顾仕安的拳头。吕棋睿一出现,顾仕安也没别的话,直接朝着吕棋睿的脸上就挥起拳头来,吕棋睿下意识去躲,可是顾仕安却是不停手。 而吕棋睿却是突然放弃了抵抗,任由顾仕安的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上。 顾仕安接连重重地打了他几拳,发泄了一下怒气,见吕棋睿也不抵抗,他自己觉得无趣,也便是收了手。 “吕棋睿,你还记得你当初去到顾府请求我父亲把清雨嫁给你的时候,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吕棋睿的眼睛暗了一下,低声道:“我记得。” “你还敢说你记得,那柳含菱是怎么回事儿?我妹妹清雨,从小到大那都是被人夸大的,她多骄傲,可是现在你却让她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你知道这几天她在顾府里,偷偷哭了多少次吗?坐在亭中一发呆就是一天,动都不动一下,心里所有的苦都自己憋着,要不是昨天我去了杨府给杨夫人贺寿,我们一家人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这些事情,她都一个扛着,心里该有多难受!而你身为她的丈夫,这么多天了,竟然连却看她一眼都没有。” “我不是不想去看她,我现在非常想要见到她,真的。可是她不想见我。之前在平晏侯府的时候,她就跟我说,她想回顾府冷静一下……” “等一下,平晏侯府?这件事跟平晏侯府有什么关系?”顾仕安十分不解地道。 吕棋睿语塞,他们显然都还不知道自己误会了清雨和蔚王殿下的事情,清雨没有跟她的家人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这样想着,吕棋睿的心里又高兴看了起来,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彻底对自己失望了,无论如何都要跟自己和离。 “愣什么呢?我问你呢,这件事怎么又跟平晏侯府扯上了关系?” 第344章 为何要帮她?(一更) “我……”吕棋睿看着顾仕安欲言又止,他心里很是清楚,若是把之前他误会了蔚王和清雨的事情说了出来,一顿揍肯定是躲不掉了,挨打倒是没什么,他更担心的是被顾家人知道这件事以后,他们就更加不愿意让清雨回到自己身边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吕棋睿暗暗握紧了拳头,方才下定了决心,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顾仕安道:“之前清雨不见的时候,我误会了她,以为她是跟蔚王殿下一起走了。” “说清楚。”而这个时候,顾仕安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吕棋睿没有隐瞒,把那日自己误会了顾清雨,并且冲去蔚王府找段蔚予兴师问罪的事情都跟顾仕安说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该有所隐瞒,错了就是错了,让顾家的人打也好,骂也罢,自己心里还能舒服点儿。 当然,他迎来的是顾仕安的拳头,依旧是不闪不躲,而这一次顾仕安却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若不是恰好经过的吕府的下人听到这边的响动,赶紧上前拉架,顾仕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手。 “吕棋睿,你可真是好本事,竟然怀疑清雨……当初清雨就不该答应嫁给你!” 吕棋睿此时已经被顾仕安给打得鼻青脸肿了,嘴角破了渗出血来,一旁吕府的下人赶紧上前去扶住他,“少爷,您没事吧?” 吕棋睿摆手,“我没事。” “小的这就让人给少爷请大夫过来。” 眼看着那人就要转身而去,吕棋睿却是拦住了他,“没什么事儿,大夫就不必请了。你先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可是您这……”那下人说着不由朝着顾仕安看了一眼,顾家公子跟他们少爷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么今日却是这般突然动起手来了?而且少爷也不还手,就这么任由顾家公子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说了没事儿,你下去吧。” “是。” 那下人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这是吕棋睿才抿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看着顾仕安道:“如果你觉得没有出这口气的话,可以继续打,我不会还手的,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 “吕棋睿,如果我当初知道你是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你,拼死我都要拦着!吕棋睿,我实话跟你说,清雨已经有了要跟你和离的意思,昨天我还想劝她来着,可是现在……我倒是觉得她早离开你早好,你这样不信任她,以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顾家的掌上明珠不是让你来这样对待的!” 顾仕安的情绪很激动,自己的妹妹从小什么都很出色,从来都是被夸着长大了,如今却是遇到这样的奇耻大辱,不禁被自己的夫君背着偷腥,更过分的是吕棋睿还怀疑清雨跟蔚王殿下有染。以清雨的性子,她这么能守得住这种侮辱?而且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夫君! 吕棋睿本来这几天都一直在担心顾清雨最后会不会还是决定跟自己和离,如今又听到顾仕安这样说,心里就更加担忧了,“大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可是我当时也是被人给设了圈套了,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一定都是柳含菱一手设计出来的,也是她故意让我误会了清雨和蔚王殿下……”其实在他内心之中,他在顾清雨的面前一直有些不自信,他时不时地也会在心中暗想,顾清雨到底有没有彻底放下蔚王殿下,有没有真的把心放在自己的身上。 而正是因为这种不自信,所以这才轻信了那卖花的小姑娘的话。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找那个小姑娘,可是她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几乎问遍了这附近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谁。这个小姑娘出现和消失的时机都太凑巧了,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被柳含菱安排在那里的,而那些话自然也是柳含菱教她说的,目的就是让我误会清雨。” 顾仕安听完他这话之后,不由冷哼一声,道:“何止这个,我怀疑锦绣阁的掌柜也被她给收买了。”不然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正好锦绣阁的掌柜第二日一早要去见清雨,而头天晚上她就恰好在鸿昌客栈里看到了吕棋睿。就算这一切都是凑巧好了,那锦绣阁的掌柜是开门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就算她真的在鸿昌客栈看到了吕棋睿,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她也不会在清雨的面前提起了,而她却提了,要么是她太笨,不懂得人情世故,要么就是有人教她故意在清雨面前说出来了,只有说了,那个人事先安排的事情才能继续下去。 这件事,顾仕安在昨天听了顾清雨说了这件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已经怀疑了,他本来打算来吕府见了吕棋睿之后,就立刻去锦绣阁见见那位崔掌柜的,如今听了吕棋睿这么说,他心中的怀疑几乎已经得到了证实。 看来棋睿也是被柳含菱给设计了,其实这件事稍稍一想就不难理解了,柳家因臻贵妃的事情被牵连,境遇大不如前,柳家的人急着想要找门路回京,而柳含菱恰好在回京的路上碰到了棋睿。 棋睿一开始当然是好心,见她孤身一女子跟自己的家人走散了,便是带她一起回京。可是棋睿到底是个才貌双全的男子,又于危难之中伸手帮了她,对于柳含菱来说,棋睿就是她的那根浮木,她须得紧紧的抓着,所以这有了这么后面的事情。 “这个女子如此有心机,清雨若跟她同在吕府,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艰难了。”顾仕安不由道。 吕棋睿赶紧出声道:“我绝对不会让柳含菱进门的,我当初说过这辈子只娶清雨一个,就是只娶她一个,决不食言!” 听得吕棋睿的语气这样坚定,而又知这件事全都是由柳含菱一手主导,吕棋睿也是被她给设计了,顾仕安心中的怒气到底是消了一些。 “这话你能说了算吗?你跟清雨已经分开这么多天了,那柳含菱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直到昨天在杨夫人的寿宴上,她才闹了那么一出,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她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杨夫人的寿宴,京城里肯定有很多人会到场祝贺的,而她要的就是‘人多’二字。只要把这件事闹开了,你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 这一步一步,她都算计得很精准,一步不差。 这个到底,吕棋睿也不是不懂,昨天他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给想明白了,柳含菱做这一切,是下了非要进吕家的决心了,可是她也太低估了自己的决心。 “只要我坚决不娶,任何人都没辙。” 顾仕安冷笑一声摇头,“你只说这个有什么用,等到这件事传开了,就算你不想娶,伯父伯母为了吕家的名誉也一定会让你娶的。”毕竟柳含菱把跟吕棋睿睡在一起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跟吕家的名誉比起来,我肯定是要选清雨的。而且……我怀疑那天晚上,我跟柳含菱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每次喝醉之后都会倒头大睡,就算旁人再怎么叫我我都不会醒的,而且如果我真的跟她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 “但是这种事情又没有办法证明,就算你说出来,别人也只会说你是不负责任,毕竟没有人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以毁掉自己清白名声的方式去诬陷一个人。” 吕棋睿亦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尽管如此,顾仕安在离开了吕府之后,还是去了锦绣阁。锦绣阁的掌柜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因她父亲姓崔,母亲姓孟,故而取了崔孟儿这个名字。 顾仕安说明来意之后,便是有人进去通报,不多时之后,崔孟儿就从后院里走了过来,“顾公子,真是稀客,今日是来选料子的吗?” “我这趟来是有事想要请教崔掌柜你的。” 崔孟儿眸光朝地上看了一眼,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涂了蔻丹的手轻轻搁在扶手上,纤细凝白。 顾仕安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在京城里很是有名,因为京城有这么多间铺子,她是唯一的一个女掌柜,亲自抛头露面,每日打理这铺子的生意,而且还把这铺子打理得有声有色的实在是难得。 但与此同时,也惹来了不少的闲言闲语,这崔孟儿亦是一个长相不俗的女子,本来女子抛头露面打理生意就已经够让人侧目的了,她又是一个漂亮的女子,更容易惹来是非,所以这女子一直都是流言蜚语之中走过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顾仕安才怎么都想不通,这位女掌柜为什么要帮柳含菱,据他所知,她跟柳含菱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下里的来往。当然认识是肯定的,那柳含菱肯定也在锦绣阁中定过衣料。只是难道她们之间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交情? 顾仕安决定先试探她一下,“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崔掌柜有关于那日在鸿昌客栈看到我妹夫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件事是你告诉她的?” “是。”崔孟儿闻言看向顾仕安,“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我妹妹现在已经回娘家住了,吕家那边现在正在商量该怎么办,两家闹得都是不安宁。我妹妹现在正怀着身孕,整天忧心忡忡的,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大夫说她的情况很不好,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保护不住了……”话说到这里,顾仕安不由瞥了一眼那崔孟儿搁在扶手上的手,她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些,恰恰泄露了她内心里的紧张。 顾仕安现在更加确定崔孟儿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话扯远了,其实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崔掌柜你真的在那天晚上见着吕少爷出现在了鸿昌客栈里吗?” “是,我是看到了。”崔孟儿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这般开口应道。 而她这一下的犹豫,却是让顾仕安心中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崔掌柜怎么会帮着柳含菱?方才自己提起清雨情况不太好的时候,她明显紧张又担心,可见并非是心狠之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帮柳含菱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能问一下崔掌柜的你为什么要在晚上的时候去鸿昌客栈吗?”一个女人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去客栈,这情况应该是不多见。 “鸿昌客栈里有一位客人在我们这锦绣阁中定了几匹布,原本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关门了,只是那位客人要得急,所以我也就亲自给他送去了。没曾想却是在哪里看到了吕少爷,我见吕少爷似乎不愿意被别人看到的样子,就没有上前跟他说话。” 顾仕安眼睛盯着这位崔掌柜,心中不由暗道:这段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提前背好,记在心里的。 “既然你认为吕少爷当时不想被人看到,你为什么又会在第二天把这件事告诉我妹妹呢?”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如果顾少爷是来兴师问罪的话,那我也认了,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 “崔掌柜多虑了,我只是来问问你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满你说,我妹妹有要跟吕家少爷和离的意思,虽然我们都劝她不要这样做,毕竟肚子里还怀着吕家的骨肉,若是和离了,这孩子该这么办?她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只是我那个妹妹脾气倔得很,谁都劝不住……如今那柳含菱又……算了,不说了,崔掌柜,麻烦你帮我挑几匹布吧,我好让人给我那未出世的外甥做几件衣裳,以后若真的生下来了,吕家那边势必会把孩子给抱走的,我只怕连那孩子的面都见不着,还是提前给孩子备下,也让那孩子知道这是他舅舅的心意。” “好,我这就去帮顾公子挑几匹布来看看。” 那崔孟儿走得极快,好像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似的,而站在她身后的顾仕安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多时之后,崔孟儿抱着几匹布走了回来,顾仕安连忙上前去接过,而在他接过这些布的同时,顾仕安低声开口道:“为什么要帮柳含菱做事?” “什么?” 崔孟儿心中一颤,怀中的布几乎抱不住要掉落下来,好在顾仕安问问接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自己的话,“我问你为什么要帮柳含菱做事?你知道吗?就在当天事发之后,我妹妹动了胎气差点小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算计她?难道我妹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崔孟儿面上神色略有惊慌,可是她到底是掌管着这一间偌大铺子的女人,见过的风浪亦是不少,此时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我不懂顾公子您的意思,我并没有帮柳小姐什么,我当时只是一时嘴快,无意间那么说了一句而已,我也说了,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并非是有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凑巧的卖花的小姑娘,也许自己就真的相信了这女人的话了,但是此时在他看来,这位崔掌柜说的每一句都是谎话。 第345章 以秘密相要挟(二更) 只是碰到这样的女人,顾仕安不禁有些头疼,眼前这女子简直是油盐不进,看样子,自己是别想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了。 顾仕安只得无功而返,但是他却并没有打算要放弃,走出锦绣阁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暗中悄悄注意着这位崔掌柜的动静…… …… 顾仕安回到顾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而这一天他是亲眼见证了,一个消息在京城是怎么样快速传开的,其实不止是今天,从昨天开始,清雨、棋睿和柳含菱之间的纠缠就已经传开了,只是今天越传越离开了而已,外面那些人说什么的都有。好在现下妹妹只一心呆在府里,哪里都不去,外面那些流言自然是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看着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的顾仕安,顾清雨缓缓开口道:“今天,哥哥你去吕府了吧?”父亲肯定是让哥哥去吕府试探消息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 “吕家的人怎么说?”顾清雨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是内心里究竟如何,顾仕安却是看不出来了。 “我没见着吕家的其他人,只跟棋睿说了几句,他跟我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迎柳含菱进宫的,他说既然当初他说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就一定会做到,让你不要担心。”其实他从吕棋睿的话里也猜出吕家父母是什么态度了,他们应该已经商量着什么时候、该怎么接柳含菱进吕家了。就算他们再不喜欢柳含菱,他们也是要顾着吕家的名声的。 顾清雨闻言无奈摇头,“这件事哪里轮得到他做主?”这话跟当时顾仕安说的一样。 “且先不说公公和婆婆怎么想,柳含菱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她现在就是要利用曾经跟棋睿一起睡过一晚,而迫得棋睿不得不娶她。” 听到顾清雨这样说,顾仕安心中不由松了一下,看来清雨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并不算是棋睿的错,最主要的还是柳含菱的处处算计。 “不过,棋睿跟我说,他觉得他跟柳含菱之间应该没有发生什么。” 顾仕安一边说着一边去看顾清雨的脸色,毕竟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他没有想到,顾清雨听了他的话,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而是淡淡开口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怀疑的,我不是没有见过棋睿喝醉酒之后的样子,他如果真的喝得连前一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那他当时也指定做不了什么了。可是我们在这里说也没有用,关键是外人都以为她已经跟棋睿发生了什么,若是棋睿不娶她,就成了始乱终弃,吕家的名声肯定也不好听。” “问题就出在这儿,当晚房间里只有她跟棋睿两个人,棋睿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外人是不会相信她会不惜毁掉自己清白的名声去陷害棋睿的。我原本想着那锦绣阁的崔掌柜会知道些什么,所以就去问了,可是谁知道她的嘴闭得很紧,什么都不肯说。我就想着跟踪看看她是不是会再去见柳含菱,可是她也没有。”说到这里,顾仕安看着自己的妹妹的道:“我今天跟踪崔孟儿的时候,竟然看到她跟一个男的见面,两个人好像还挺亲密的。”语气里难掩惊讶。 顾清雨却是淡淡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快要成亲了,这件事她之前跟我说过。” “真的?!” 不怪顾仕安太过惊讶,因为大多数京城人都知道,那锦绣阁是崔孟儿一手开起来,这么多年来,她把这一家小店越做越红火,可是终身大事却成了难题。 她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而且她还对那些上门的媒人说,就算是成亲了,她还是要出来打理铺子的。再加上她本身长得漂亮,手里握着这样大的一间铺子,差一点的男人她也看不上。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蹉跎了下去,如今都三十多岁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这辈子肯定是不会再成亲了。所以顾仕安在听到顾清雨说,那崔孟儿即将要成亲的时候才会表现得这样惊讶。 顾清雨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只淡淡朝着自己的哥哥点了点头,“是真的,她亲口跟我说的。不过……我想着她跟她的未婚夫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开始她跟我说的时候,很是高兴,可是过几天再见她的时候,我再问起她这件事,她言语之间就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愿意多谈,神情也很有些担忧。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好多问,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如今她跟她的未婚夫怎么样了,还能不能顺利成亲了。” “我今天跟踪她的时候看到了,她跟的未婚夫关系挺好啊,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这样就好。” 顾仕安叹了一口气,“清雨,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她可是帮着柳含菱一起陷害棋睿和你的人啊,你大可不必这样担心她的。” 顾清雨的目光落在虚空的远处,沉然开口道:“说来也是奇怪,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崔孟儿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而且,就我认识的崔孟儿不是一个会因为一己私利就去陷害别人的人,甚至之前,柳家被遣出京城的时候,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很高兴,好像是因为之前去柳家送衣料的时候被欺负过。所以,我很难想象,崔孟儿竟然会帮着柳含菱算计我,我自认我并没有哪里的罪过她,而且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挺好的。哥哥,你说,她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我今天已经试探过她了,可是她的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说。” “或者……明天我亲自去见见她。” 顾仕安看着眼前的顾清雨,心中暗暗惊讶,今日的她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郁郁寡欢,眼睛里有着坚定的颜色,似乎认准了什么事情要去做一样。 尽管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自己的妹妹能有这样的改变,顾仕安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于是接口道:“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哥哥,让我自己去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的话,她更容易跟我说实话。” “那至少让我送你过去,你现在这样我可不放心。”清雨如今大着肚子,真得事事都小心。 顾清雨点了点头,“好。” 顾仕安随即起身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饭菜已经准备好而来,我们一起过去吧。” 顾仕安这厢正要扶着顾清雨起身,却有侍女过来通禀说,姑爷来了。 此话一出,顾仕安和顾清雨两个人都是僵了一下,顾仕安不由看向顾清雨,而顾清雨则是轻声道:“走吧,既然人都来了,便去见见吧。” 顾清雨如今身子笨重,自然是走得慢,等他们兄妹两个到了花厅的时候,顾老爷和顾夫人已经在了,而吕棋睿则是站在那里,头微微低着,似乎正在挨训的样子。 但是见到顾清雨出现之后,立刻就朝她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清雨,你还好吧?” 顾清雨依旧冷冷淡淡地道:“还可以。”声音足够冷漠。但是眼睛在瞥到他脸上的那些伤的时候,眸光中还是透露出了一些担忧。她知道,他这脸上的伤肯定是自己哥哥给打的。 “虽然你说你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不让我来找你,但是昨天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你要打要骂都好,你这样一直不见我,我心里才是最难受。” 顾清雨却是不理他的话,竟是走向一旁的椅子,而吕棋睿也是在旁边小心地搀扶着。 “所以你今天过来就只是来看我的?”顾清雨看着吕棋睿道。 “我是来跟你表态的,不管外面怎么传,我都不会迎娶柳含菱进门的,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两个离开京城去外地过日子也可以,总之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的。” 顾夫人听了他这话,不由悄悄拉了拉顾老爷的衣袖,说实话,吕棋睿现在的态度也足够诚恳了,看看他脸上的伤,不用说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这究竟是谁打的。人家进来之后,愣是半声都没提及脸上的伤,只一个劲儿地表态,说自己绝对不会娶旁的女人。 要说,清雨跟吕棋睿和离是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清雨以后的日子,她跟吕棋睿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顾老爷此时心中也软了一些,吕棋睿的态度的确是不错,况且这件事,他也是被柳含菱设计了圈套,算是无心之失,把一切都归罪在他的头上也确实是有失公允,而且自己的儿子又动手打了人家,这鼻青脸肿的,还跑来找清雨表明态度,算是很不错了。 “棋睿,虽然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全是你的不对,可是你也太糊涂了。”只能用‘糊涂’来形容了。 “是,小婿知错了。” 吕棋睿这样一认错,却没有人开口了,因为他们此时都没有资格开口说什么,唯一能原谅吕棋睿的人就只有顾清雨。 顾清雨终于抬眸看向吕棋睿,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的话,可以离开了吗?” “我……” “我们该要吃饭了。” 逐客的意思已经和明显了,吕棋睿终于还是无奈道:“好,我这就走,你们吃饭吧。” 顾清雨都已经这样说了,顾家的其他人自然不敢留吕棋睿下来吃饭,目送着吕棋睿的萧索的背影离开,顾仕安也觉得他似乎有些可怜,自己今天打他那几拳是不是打得有些重了? …… 到了次日,顾清雨吃罢早饭之后,就跟自己的哥哥一起去了锦绣阁,锦绣阁刚刚开门,还没有什么客人,崔孟儿正站在那里看着账本。 看到有人进来,崔孟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可是在看清来人是顾仕安和顾清雨的时候,她脸上缓缓勾起的笑容顷刻顿住了,不过又是迅速恢复原状,只见她含笑走到顾清雨的身边,轻声道:“怎么亲自过来?如果要什么布料的话,大可以遣个下人过来,我再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看布料的,我是来找你问些事情的。” 崔孟儿闻言微微点头,“跟我来吧。” 这一次,崔孟儿带着他们两个去了锦绣阁的后院。 而顾清雨却是让顾仕安回避了她们两个的谈话,顾仕安只得在外面等着。 “有什么话就说吧。” “关于我夫君和柳小姐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崔孟儿点头,“你也别太伤心,这男人……总是这样的,三妻四妾也不嫌少。” 顾清雨闻言却是沉声道:“不,我夫君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他说只会娶我一个,就一定会说到做到。昨天,他去顾府找我了,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迎柳含菱进门,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会带着我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生活,我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我想,如果真的迫不得已的话,我会跟他一起离开的。” 崔孟儿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顾清雨接着道:“其实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孟儿姐姐,你能跟我说实话,那天你究竟是不是故意跟我说那句话的吗?” 崔孟儿还是没有抬头,“我知道是我的那句话惹了祸,但是我当时真的是无心的,我跟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孟儿姐姐,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你就跟我说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柳含菱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柳含菱真的不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她并非只是为了要嫁给我夫君,她还要我正妻的位置,想要置我于死地。她还做了一个局让我夫君以为我跟蔚王殿下有染,虽然我这一次逃过了,下一次不知道她还会弄出什么来,所以孟儿姐姐,拜托你,告诉我实话吧,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清雨相信崔孟儿不是一个狠心肠的人,她想要示弱让崔孟儿说出真相。 可是崔孟儿却一直低着头,什么都不肯说,顾清雨正待要接着开口,仔细一看,崔孟儿的下巴却是滴了一滴泪来,她哭了…… “孟儿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这一哭,顾清雨便是更加确定,崔孟儿是有苦衷的了。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有什么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听到顾清雨这样说,那崔孟儿却是哭得越发厉害。而顾清雨则是被她的样子给震到了,因为她见过的崔孟儿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八面玲珑,做起生意来是一把好手,比之男人亦是毫不逊色,似乎做什么都是得心应手,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顾清雨再没有别的话,只是轻轻拍着崔孟儿的后背。 崔孟儿哭了良久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抬眸看向顾清雨,眼睛都是红的,声音也是有些沙哑,“的确是柳小姐让我故意在你面前透露吕公子那晚睡在鸿昌客栈的。”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帮着柳含菱做这些?”柳含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已经知道了,现在自己想要知道的是,崔孟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崔孟儿却是摇头,“我不能说,她握着我的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把这个秘密捅出来。” 原来如此,柳含菱是以崔孟儿的秘密相要挟,可是崔孟儿能有什么样的秘密捏在柳含菱的手中呢?而且看崔孟儿的样子,这个秘密好像能关系到她的生死一般。 第346章 同意纳妾?(一更) “当时柳小姐以我的秘密来要挟,让我故意在顾小姐你的面前吐露那天晚上吕公子和她一起在鸿昌客栈的事情,我当时真的以为她只是想要嫁给吕公子而已,没有想到她还诬陷你跟蔚王殿下……” 所以昨天,顾仕安在她面前说顾清雨差点因为这个事情小产的时候,她心里难受极了,虽然这件事并非是她主导,但是她也是在其中添了一股助力的。自己故意透露给顾小姐的那句话,成了这整件事的开端,崔孟儿很是自责,可是顾及着被柳含菱掌握的她的秘密,她又没有办法跟顾清雨说出真相,所以昨天晚上她一整晚都没能入睡,没有想到今天一早顾清雨就亲自找过来了。 但是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崔孟儿是不可能去指认柳含菱的,她要保住她的秘密。 顾清雨缓缓站起身来,“我知道了,谢谢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先告辞了。” 原本崔孟儿还以为顾清雨会让她去指认柳含菱,没有想到顾清雨连提都没有提一句,不由诧异地看着顾清雨。 顾清雨则是道:“接下来这阵儿我可能有些忙,估计也不怎么能见得着你了,我就先在这里祝你新婚大喜吧。” 虽然知道崔孟儿是被柳含菱要挟,迫不得已,但是心里到底还是会有些舒服的感觉,这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看到崔孟儿了。 崔孟儿愣愣地看着顾清雨走了出去,心中似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重,她也是即将要为人妻的女子,对于顾清雨的遭遇,她心中亦是同情,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去帮顾清雨指证看柳含菱,可是她不能,如果一旦秘密暴露的话,那她…… 崔孟儿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垂泪。 见着顾清雨出来,顾仕安连忙走了上去,“怎么样?她怎么说?” 顾清雨看了一眼旁边经过的锦绣阁的绣娘,便是低声对自己的哥哥道:“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 顾仕安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也没有再追问什么,直到走出锦绣阁之后,顾仕安这才开口对顾清雨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崔孟儿究竟有没有承认?” 顾清雨微微点头,“她承认了,的确是柳含菱让她故意在我面前透露棋睿那天晚上在鸿昌客栈的事情。” 对于这个结果顾仕安一点儿都不意外,但是看自己妹妹这反应,“她不愿意出面指证柳含菱?” 顾清雨无奈道:“没有办法,柳含菱知道了她的一个什么大秘密,捏住了她的命脉一般,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既然如此,她肯定是不能去指认柳含菱了,既然她不能,难道我们还能强迫她吗?” 顾仕安沉眸,这样一来,也的确是麻烦,崔孟儿不愿意作证,谁也没有办法强迫她。 “先上马车吧。”顾清雨道。 顾仕安心中难免失望,崔孟儿不能出来指认柳含菱,事实真相就永远不能被旁人知道,尽管自己、清雨还有棋睿都知道了这肯定是柳含菱设下的圈套,但是却没有办法证明,外人也不会相信,大家知道的就是棋睿喝醉了酒跟柳含菱有了肌肤之亲,既然有了肌肤之亲,那就肯定是要娶人家的。 好像无论怎么做,这柳含菱嫁入吕家都没跑了。 只是,顾仕安心中却有另一个疑惑,昨日棋睿上门的时候,清雨对他的态度还是极其冷漠的,大有不愿跟他复合的意思,棋睿没在顾府呆上一会儿就被清雨给赶走了。 奇怪的是,昨天清雨还那般冷漠,一副不愿原谅棋睿的架势,可是今天就上门来找崔孟儿,很明显是为了让崔孟儿指证柳含菱,阻止柳含菱嫁入吕家。这意思分明是清雨已经做了决定,要回去吕家,跟棋睿继续生活了。 疑惑虽疑惑,但是顾仕安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自己的妹妹有了斗志,比之前郁郁寡欢的样子强多了。 上了马车之后,顾仕安正欲吩咐外面的马车夫回府,可是却听得顾清雨先他开了口,“去蔚王府。” 外面的马车夫应了一声之后,马车便是粼粼向前。 顾仕安不由奇怪地问道:“去蔚王府做什么?” “我想请蔚王妃帮我一个忙。” …… 吕棋睿自昨晚从顾府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也不出来。吕老爷和吕夫人派人叫了他好几次,可都没有动静,吕家二老知道他的心结,也就作罢了,让他自己在房间里呆着好好想想也未尝不可。 经过昨天之后,柳含菱很棋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柳含菱毕竟是臻贵妃的亲侄女,京城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柳家的,所以听到这件事一个个都是议论起来。 吕家二老虽然不喜欢柳含菱,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算是为了吕家的名声,他们也必须得迎那柳含菱进府,毕竟自己的儿子跟人家姑娘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不娶进门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只是他们却也并没有立即去杨家商谈这件事,他们的意思也是吊一吊柳含菱,知道她性子骄纵蛮横,所以故意想要压一压她的性子,不然以后进了门,还能把他们这公公婆婆放在眼里? 吕家二老正是在这里商量着,下人却是进来通禀说少夫人回来了,这夫妻两个听了这话,不由暗暗诧异,昨天棋睿去了顾家回来,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见结果并不乐观。怎么今日清雨就回来了?既然如此,那棋睿还丧气什么? 另一边吕棋睿的房门依旧紧闭着,下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房门前,试着唤了一声,“少爷?”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这下人又是唤了一声,还是跟之前一样,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还是没有反应……这下人不由紧张了起来,少爷该不会在里面出什么事儿了吧?听到少夫人回来了都没反应。 情急之下,这下人开始拿拳头砸门,同时口中大声道:“少爷!” 就在他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吕棋睿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下人,盯得那人心中不由一紧。 “你刚刚说什么?” “小的说……少夫人回来了。” “果真?” “小的怎么敢骗少爷您?” “那少夫人呢?”吕棋睿一边说着,人已经开始越过那下人往外走了。 那下人赶紧跟上,道:“少夫人现在正在老爷和夫人的房中。” 吕棋睿快步走进自己父母的院子,那守在门外的侍女见了他过来,连忙屈身行礼,“少爷。” 可是真到了这里,吕棋睿的脚步却是慢了下来。清雨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呢?昨天晚上对自己那么冷淡,肯定没有这么快原谅自己,难道……她是来谈和离的事情的! 想到这个可能,吕棋睿不由脸色大变。 听到外面侍女给吕棋睿见礼的声音,正在跟吕老爷和吕夫人说话的顾清雨不由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吕棋睿从外面走了进来。 先是看了看自己父母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再看顾清雨,她的脸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见自己儿子来了,顾清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顾老爷和顾夫人心里都明白,这怕是还没有原谅他呢。不过这也怪不得清雨,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再说了清雨今日肯主动来谈这件事,他们认为顾清雨已经很懂事了。 “站着干什么呢?坐吧。”吕夫人见吕棋睿进来之后,只是傻站着,便是招呼他坐下来。 吕棋睿也便是在顾清雨的身边坐了下来,可是顾清雨还是没有去看他,从吕棋睿进来开始,顾清雨就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他一样,直接当他不存在。 “正好,你若是不来,我这就要让人去叫你了。我们正在商量的这件事,你也要在场才好。” “什么事?”吕棋睿下意识看了坐在那里的顾清雨一眼,心中暗道:该不会真的是和离的事情吧? “迎娶柳家小姐进门的事情。” “什么?!”刚刚坐下的吕棋睿一下子站了起来,反应极其强烈。 吕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怎么?你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不该娶人家进门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都说了,那天晚上我都喝醉了,谁能确定我就毁了她的清白,要是她说谎呢?” “那也没有办法,当晚的事情只有你们两个知道,而你又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什么都是柳小姐说了算。所以,我就说,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你……”吕老爷提起这件事又是气极,吕家的里面都被他给丢光了,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却见这时候,顾清雨站起身来,走到吕老爷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父亲也别太生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也没有办法了,只有迎柳小姐进门了,这件事我没什么意见。之前是我太任性了,还回赌气回娘家去住,实在是我的不该。” “孩子,真是……对不住你。”吕老爷和顾老爷也是老相识了,这次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对顾清雨伤害最大。 而吕棋睿则是惊讶地看着顾清雨,她这什么意思?她同意让柳含菱进吕家的门,做自己的妾室?这怎么可能?之前她不还跟自己生气呢吗?这怎么……她对这件事不在乎了,是不是说明对自己也完全不在乎了,所以无论自己再娶谁,她都没所谓了? “我不同意!”任他们说得再怎么热闹,这件事自己就是不同意。 吕老爷听了这话,刚刚压下去的怒火,这又是给拱了上来,“轮得着你说话吗?你不同意?既然这么不愿意,当初为什么要做下那些事情?” “我都说了,我当时喝醉了,又不是故意的。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就不应该带那柳含菱一起回京,结果好心没好报,还被她给算计。”这一切都是阴谋,自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可是奈何外人并不这样想。 “不管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是被设了圈套也好,现在情况已然这样了,那柳含菱你是非娶不可!”不然整个吕家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我就是不娶,难道你们还能强迫吗?我是不会出面的。” 这时候,顾清雨却是轻飘飘地道:“没关系,你不出面,我代你出面也是一样,本来纳妾这种事情就是正妻来做的,我出面倒也算是名正言顺,外人也不会说什么。” “清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态度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她还要帮自己纳妾?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既然你已经跟柳含菱……那肯定是要娶她的,说不定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什么孩子,我跟她根本就……”可是说到这里,就连吕棋睿自己都心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到了这个时候,他自己都不禁怀疑起来,可是应该没有吧,自己喝醉的时候应该做不了那件事…… 吕老爷看着吕棋睿直接道:“行了,这件事你也别管了,我们来操办就是。” “操办?我今天就把话搁在这儿,无论你们怎么折腾,我不会配合的。” 顾清雨则是淡淡道:“不需要你配合,纳妾是不必行大礼的,你不出现也行。” “清雨,你……” 顾清雨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看着吕老爷和吕夫人道:“我们接着方才的商量吧,我觉得虽然是纳妾,但是柳含菱毕竟是柳家的嫡女,而且杨夫人又是她的表姑母,看在杨大人和杨夫人的面子上,礼节太简了也不好,我看多少还是摆几桌酒席,不必请那么多人,只请一些关系比较近的就好。也可以显示我们吕家的大气,不苛待妾室……” 吕棋睿在一旁听得简直要吐血,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顾清雨竟然会亲自帮他纳妾。 眼看着他们是铁了心了,吕棋睿一言不发地愤愤走了出去,而顾清雨也是恍若未觉。 顾清雨和吕老爷、吕夫人聊了很久,一直到了正午时分,下人来提醒午膳,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好了,就先说到这里吧。清雨,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要这么累,今天就先不说了,明天再接着聊吧。” 顾清雨含笑道:“没那么娇贵,只是坐着说会儿话而已,累不着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外面把这件事传得风风雨雨的,我们得尽快把这件事弄好了,才好平息外面的流言。” 吕夫人感慨地道:“清雨,真是委屈你了。” “没什么的。” 顾清雨这便是跟着吕老爷和吕夫人一起去用膳了,而他们这厢刚刚坐下,吕棋睿就走了过来,而他们也都没有再说什么,整个饭桌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吃罢饭之后,吕夫人这才对顾清雨道:“你赶紧回房间休息会儿吧,别累着了。” 清雨这下回来,应该就不会再走了吧? 吕棋睿也是紧张地看着顾清雨,见着顾清雨终于轻轻点头,吕棋睿的一颗心也是放了下来。虽然顾清雨回来是为了谈迎柳含菱进门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她能回来住,吕棋睿就很高兴了。 “我扶你回去。”吕棋睿赶紧道。 顾清雨没有应话,但是也没有拒绝吕棋睿伸过来的手。 吕棋睿偷偷打量着顾清雨,心中只觉纳闷,清雨这究竟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第347章 仍是处子(二更) 一直扶着顾清雨回了房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回房之后,顾清雨拿起自己未做完的衣裳沉默地继续着女红,而吕棋睿在一旁时而坐着看书,时而起身踱步,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的模样,可是顾清雨就只当是没看见。 吕棋睿终于忍不住,走到顾清雨的面前道:“清雨,你不要这样,我说过我不会纳妾就是不会纳妾,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也不必这样来惩罚我吧?” 顾清雨这才抬眸看向吕棋睿,“惩罚?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那柳含菱虽然脾气是差了点儿,但是人长得美,年纪还小,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脾气差,以后可以慢慢磨一磨她的性子,将来会好的,这样的女子娶进门,怎么样也不算是惩罚吧。” “清雨,你一定要这样说吗?” 顾清雨心道:我不这样刺你,你怎么会记住这次的教训?只当是给你的惩罚吧,谁让你误会我跟蔚王殿下有什么,你也该好好气一气才行。 心中这般想着,顾清雨的面上却是一脸的冷淡,“我并不觉得我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顾清雨虽然回到了吕家,也说自己已经原谅了吕棋睿,但是吕棋睿却觉得这才是真正侧惩罚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顾清雨回来之后,不仅对他非常冷淡,而且对于迎柳含菱进门这件事,她似乎非常热心,感觉比自己的父母还要心急。而吕棋睿只能干着急,却什么都不能做。 顾清雨越是这样做,吕家二老心中对她的愧疚就越深,所以对顾清雨也就格外地好。 “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明天就去杨家谈迎柳含菱进门的事情吧。”顾清雨道。 吕夫人点头,“嗯,就这样定吧。”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爹娘说一下。” “你说。”吕老爷和吕夫人现在只想补偿顾清雨,所以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 “我想着柳小姐之前毕竟也是极有身份的,虽然现在……但是好歹也别让她觉得我们慢怠了她,所以我想着明天也请蔚王妃一起去杨府,帮我们做个见证,也好显示我们吕家对这件事的重视。” “可是蔚王妃能愿意吗?”能请到蔚王妃做见证人,的确是件荣耀,只是蔚王妃她应该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吗?只是纳妾而已。 “这个不必担心,毕竟我跟蔚王妃之前有一些交情,如果我去请她出面帮忙这件事的话,她应该不会拒绝的。” “清雨,其实你……真的不必做到这样的,你心里也难受着。” 顾清雨笑了笑,“没关系,反正都是为了吕家好嘛。” 事情商定,顾清雨由侍女扶着走了出去,顾老爷这才对顾夫人道:“清雨这孩子啊,打小就是这样懂规矩、识礼数,这件事本不该让她来操心的,可是这孩子却……是我们吕家欠了她。” 吕夫人也是道:“清雨的确是很好,我现在就担心柳含菱进门之后会欺负她,那柳含菱是什么人我们心里也都很清楚,这件事她肯定也是耍了手腕,我们儿子也算是被她给设计的。能豁出去做出这种事情来,将来清雨只怕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我说,以后等那柳含菱进了门,你好好调教一下她,磨一磨她的性子,在我们吕家她可不是以前可以任性妄为的柳家小姐了,如今没了臻贵妃的撑腰,他们柳家又没落成如今这样,想来她也不敢怎么样,你尽管调教她就是。” 吕夫人点头,“也是,有我们在,量她也不敢欺负清雨。尤其是清雨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可千万不能让她靠近,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呢。” …… 到了次日,顾清雨便是去了蔚王府接了温悦汐同去杨府商议纳妾的事情。 坐在马车上,温悦汐看向身旁的顾清雨,“今天去的人多吗?” “我已经说服我婆婆带了跟她关系不错的官家夫人过去,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也足够了。” 温悦汐点头,“这些夫人凑在一起最喜欢聊些旁人家的长长短短,有几个也就够了。” 说罢,温悦汐不由笑着道:“怎么?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吕少爷竟然不去吗?” 顾清雨闻言亦是淡淡笑了,“他正在家里生闷气呢,说是要离家出走。”想起今天早上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满脸的铁青色,顾清雨就觉得有些好笑。 温悦汐亦是在心中暗暗道:这个吕棋睿的确是该好好惩罚一下他,当日他闯进蔚王府兴师问罪的时候,态度可是相当不好。 等顾清雨和温悦汐到达杨府的时候,吕夫人和其他的几位官家夫人已经到了,那一箱一箱的聘礼也是摆在了杨家的院子里,对于纳妾来说,这规格算是给足了柳含菱面子。 “蔚王妃来了。” 随着下人的这一声通禀,所有在场的人都是站起身来,心中亦是不由暗暗道:这吕家的儿媳可真是大气,不仅亲自上门为自己的夫君纳妾,还特意请来了蔚王妃做见证人,听闻这些聘礼也都是顾清雨主张的,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正妻可是少见。 “见过蔚王妃。”温悦汐进来之后,所有人都是俯身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都坐吧。” 所有人这才坐了下来,温悦汐转头看向一旁的杨夫人,含笑道:“想必杨夫人也知道我们今日是因何而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道你们的意思是……?” “这个……含菱的父母都不在京城,她的哥哥姐姐也都还没有来及赶来,这种事情我却也是做不得主的。” 其实她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柳含菱的意思,只是她好像是不愿意做妾的,说真的,人家已经有了正妻了,你又说你不愿意做妾,这不是逼着人家休妻吗?更何况人家妻子还怀中身孕。 心中虽然不赞同,但是杨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她是不愿插手这件事的。 “不如这样吧,反正今天也没外人,不如就问问含菱自己怎么说好了。”自己这个表姑母是不能帮她做决定的。 温悦汐当即就道:“这样也好,让柳小姐自己来说好了。” 杨夫人立刻遣了下人去请柳含菱过来。 “夫人,表小姐到了。” “请她进来。” “是。” 片刻之后,柳含菱缓缓而入,先是朝着在场的人都行了礼,这才道:“不知姑母找我来是为何事?” 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了,在吕夫人刚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只是她没有想到顾清雨也会一起来,她以为顾清雨会极力反对的。 “今日吕夫人和吕家少夫人来提亲,想来问问你的意思,你看……” “我……我不知道。” 此时温悦汐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走到柳含菱的面前,含笑道:“柳小姐,如今你跟吕家少爷的事情已经在外面传开了,于你的名声实在是有损,所以吕家这才赶紧上门来提亲,虽说你是柳家的嫡女,让你做妾是有些亏待了你。我也听说了,在杨夫人寿宴的那日,你说你不愿做妾。可是这也没办法了不是吗?吕少爷已经娶了正妻了,你若是不愿做妾,那怎么办?难道要让吕少爷休了他的正妻再娶你为妻吗?这似乎……不大厚道吧?” 温悦汐这话说得轻声细语,看似细心开导,但这话锋里句句都藏了讥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含菱在心中暗暗恼恨,这个温悦汐从前就讨人厌,当初在宫中考核的时候让自己在皇后和太后面前丢尽了颜面,现在又出言来讥讽自己。 她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好心,顾清雨这分明就是来者不善,不然她也不会找来温悦汐做这个见证人了。 “所以啊,这种事情还是早解决早好,也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去握柳含菱的手,口中道:“再这样拖下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一个姑娘家……”说着说着,温悦汐却是突然变了脸色,十分震惊地地看着柳含菱,“你!” 柳含菱也是被温悦汐这反应给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这突然是怎么了,心中竟是不由有些打颤,她这目光看起来怎么那么瘆人啊? “蔚王妃,怎么了?” 杨夫人不禁问道。 温悦汐皱起眉头,沉声道:“先等一下。” 话音落下,她的手就探上了柳含菱的手腕,面上的神情似乎很是不解,“不可能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呢?” 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把脉出了错,温悦汐一直反复不断地试着给柳含菱把脉,左手右手都试过了好几次,“怎么会这样呢?”温悦汐不住地在口中喃喃道。 “蔚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含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杨夫人不由问道。 而柳含菱亦是紧张地看着温悦汐,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生了什么病? 温悦汐这才看向杨夫人,“不是柳小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而是……”她刻意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过来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柳小姐这脉象……她还是一个处子啊。” 一句话落下,顿时惊呆了众人,在场的人哪个心里不清楚,今日吕夫人和吕家少夫人之所以会来杨家下聘,就是因为吕家少爷和柳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还是那日杨夫人寿宴的时候,柳小姐自己说的,如今蔚王妃又说柳小姐仍是处子之身,这……究竟谁说的是真的,谁在说谎? 蔚王妃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说谎,她跟这件事又没关系,难道她会为了帮顾清雨而故意说谎?而柳小姐也不会自毁清誉吧?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你胡说!”柳含菱一下子变了脸色,把自己的手从温悦汐的手中抽了出来,“诊脉怎么可能诊出这种事情?” “怎么诊不出?柳小姐看来还是不太了解医术上的事情啊。不过,既然柳小姐你怀疑是我诬陷你的话,那在场还有那么多夫人呢,大家也都是过来人,不如几位夫人帮忙验一验柳小姐究竟是不是处子好了。” 柳含菱自然是不同意,“凭什么?我凭什么要让你验。” “既然不让验,那你就承认你还是处子好了,你凭什么说我诊错了脉?我可不能随便你来诬陷。究竟是谁在说谎,一验便知,有什么不敢的?还是说……柳小姐,你根本就是心虚。我真是好奇,既然你亲口说你跟吕家少爷一起睡了一夜,说你失身于吕家少爷,为什么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温悦汐的语气中带着凌厉,柳含菱的心中一阵阵地发颤,她当然不能让这些夫人来验自己,因为自己的确还是处子之身,那天晚上,吕棋睿喝醉之后,躺在床上,根本一点意识都没有,无论自己怎么做他都没有反应。结果,自己就只好装作已经失身于他,事实上,自己的的确确还是处子之身。 “我……我毕竟是柳家小姐,怎么能随意让旁人验看我的身子?” “随意?这也不随意吧?难道你认为在场的这几位夫人都配不上来验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句话,你究竟敢不敢验?” 柳含菱自然不敢回答,吕夫人脸色已经非常之难看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柳含菱,此时看她的样子,心中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柳小姐,我觉得还是验一下比较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儿子毁了你的清白,我们也诚心诚意地上门来提亲了,我想,如果你说谎的话,这对我们就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柳含菱心中胆怯,但是面上却越发凶狠,“你们把我当什么,说验就验吗?仗着我父母都不在,就欺负我吗?” 吕夫人闻言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杨夫人,“杨夫人的意思呢?如今柳小姐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京城,您是柳小姐的长辈,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说该怎么办?” 杨夫人一时有些犹豫,只听得温悦汐道:“反正这个理我肯定是会挣回来的,如果你说在场的这些夫人没有权利验你的话,那我便带你去皇宫里,那里可以有专门的嬷嬷,到时候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杨夫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蔚王妃这意思是要闹到皇宫里去啊,这对自己的夫君的影响可太不好了,心思一定,杨夫人点头道:“既然蔚王妃和含菱各执一词,我也同意验看一下,含菱,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没有说谎,姑母会替你做主的。” 杨夫人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柳含菱而得罪蔚王妃,而且她也觉得柳含菱明显有些心虚,估计蔚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她大约是真的撒了谎。从那天她故意闹得众人皆知这一点来看,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杨夫人的寿宴也因为柳含菱而彻底被毁掉,杨夫人的心里也正是埋怨柳含菱呢,如今既然蔚王妃已经开了口了,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帮柳含菱说什么了。如果柳含菱真的是在说谎,故意诬陷吕家公子,那这可就太过分了。 “姑母,我……”柳含菱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现在自己求助这个表姑母也没用,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之所以会留自己在杨府里住,也是那日寿宴之后,事情传开了,她不想惹人非议,所以才让自己住在杨府之中,实际上,她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 吕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柳含菱,这才对杨夫人道:“为了以示公平,杨夫人也得在场才好。” 第348章 亲口承认(一更) 柳含菱此刻真是孤立无援,在场的唯一她的亲人杨夫人显然也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她不由悲从中来,这要是搁在以前,她们这些人哪里敢惹自己?她们敢动自己一下手指头试试?如今境遇却已是大不相同。 但是自己能怎么办?若是果真让她们验了,那一切就都露馅了,柳含菱心生一计,哭着道:“我自出生以来还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纵然我们柳家势微,但我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们如此做倒好像我是为了嫁给棋睿,故意撒谎自己失身于他了一样。我柳含菱亦是有骨气的人,纵然我不嫁棋睿,我也绝不能受你们如此侮辱,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今后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倒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转而看向吕夫人,道:“今天的事情就当是没有发生过吧,我绝不愿意以这样侮辱的方式嫁给棋睿,纵然我以后一生都无法再嫁人,也比受如此奇耻大辱来得好。那……我就先退下了。” 想要就此脱身?温悦汐闪身拦在柳含菱的面前,“等一下,柳小姐你似乎把现在的状况搞错了。我们之所以验看你是不是处子之身,不是因为要决定是否要促成你跟吕家少爷的婚事,而是要证实你是不是诬陷了吕家少爷。柳小姐,其实,不止是女人在乎自己的清白的,男人一样在乎,尤其是对于非常爱自己妻子的男人而言,他们更在乎,所以为了吕家少爷的清白,为了证实你并不是故意污蔑吕家少爷,你还是配合一下吧。不然这事情稀里糊涂的,大家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如果柳小姐你还是推脱的话,那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说谎了。” 温悦汐这最后一句几乎打在柳含菱的命脉上,她现在真是进退两难,蔚王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若是再不同意,这不就是无异于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说了谎,故意诬陷了吕少爷吗?可若是自己承认?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见着柳含菱这样心虚犹豫的神情,温悦汐在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方才接着道:“既然是我先说柳小姐你是处子之身的人是我,那我自然得负起这个责任,如果待会儿验了之后,几位夫人证明柳小姐你的确非处子,那我愿意跟你道歉,而且是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怎么样?柳小姐还是不同意吗?” 这个时候,顾清雨亦是站起身来道:“如果柳小姐还是觉得此举是对你的侮辱,那我也愿意补偿你,若是你真的没有诬陷我夫君,那我可以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给你,如何?” 顾清雨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是一惊,少夫人竟是把自己正妻的位置都赌上了,这下事情可真是闹大了。 但是与此同时,就显得柳含菱更加心虚了。 吕夫人默了片刻亦是开口道:“我儿子做过的事情,我们吕家自会负责,可若是他没做过,那我们也容不得别人来诬陷。”这几日,京城里有关于自己儿子和柳小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其中不少人对自己的儿子多有非议,风言风语甚是难听。本来自己的儿子喝了酒做下了错事,这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旁人说他几句难听的也是活该,可若是这一切都是被人诬陷,那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可是万万不答应了。 而且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儿媳跑回娘家去住,儿子又整天愁眉苦脸,搅得整个吕家都是不得安宁,如果这一切都是被人故意陷害,那自己万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真当他们吕家人是好欺负的吗? 说话之间,吕夫人已经走到柳含菱的身边,却是转头对杨夫人道:“还请杨夫人安排一个房间。” 杨夫人见吕夫人是下了决心了,也便是站起身来,道:“跟我来吧。” “请吧,柳小姐。”吕夫人说着就要去拉柳含菱的手,可是柳含菱却是害怕地往后一缩。 吕夫人眉头微皱,“柳小姐,你如今这般,真的很让人怀疑。” 就在她们这厢争执不下的时候,只见杨府的下人带着一个男子朝这里走了过来,温悦汐抬眸看去,那不正是吕家少爷吕棋睿吗? 那下人只知道今日吕家的人来提亲,虽然也有些奇怪吕棋睿为什么没有跟吕家的人一起来,但是想到吕家少夫人跟吕夫人也不是一起过来的,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径直就带着吕棋睿往这边来了,可是到了之后,却发现这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吕棋睿进来之后,先是看了顾清雨一眼,眼睛里神色复杂,然后却是径直走到了杨夫人的面前,躬身抱拳,沉声开口道:“杨夫人,真是抱歉,其实我今天来是……” 不等吕棋睿把话说完,顾清雨迅速截断了他的话,“夫君何必心急,我们如今有一桩事还未了结,等结果见了分明之后,夫君再作打算吧。” 吕棋睿觉得顾清雨这话说得奇怪,不由转头看她,“何事?” “方才蔚王妃给柳小姐诊了脉,说柳小姐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我和母亲的意思都是,不如先验一下再说,毕竟这也关乎夫君你和柳小姐两个人的名声。” 只不过这件事之后,总有一个人的名声是注定要毁了,而顾清雨心中已经确定,最后毁掉名声的一定会是柳含菱,她一直躲闪的态度和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吕棋睿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立刻道:“好,这样比较稳妥,那天晚上,我一直被柳小姐劝酒,喝得不省人事,我想我应该是没有碰过柳小姐的。” 几位夫人看到吕棋睿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够诧异的了,没有想到吕棋睿现下又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样子他也是不乐于迎柳含菱进门的啊。 方才柳含菱一直躲闪的态度,再加上现下吕棋睿的话,众人心中便更加偏向于相信柳含菱真的说了谎了。 事到如今,柳含菱知道自己肯定是躲不过去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手心里全是冷汗,纵然此时是夏日时分,但是她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如同置身于寒冬腊月。 “好,你们也不用逼我了,我承认,我的确还是处子之身。” 说完,她抬眸看向吕棋睿,目光里透露着些深情,“可是,棋睿,我这样做也是因为太想嫁给你了,当你出现在孤立无援的我的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棋睿,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吕棋睿冷眼看着她,声音近乎冷酷,“可是这种事情也要两厢情愿吧,我从来都没有纳妾的打算,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苦恼。说实话,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帮了你,我见你跟嫁人失散了,挺可怜的,还去给你送东西,陪你喝酒,可是你却这般诬陷我,真个是好心没好报了。如果我没猜错,也是你故意让人引我妻子去鸿昌客栈的吧?让她恰好看到我从鸿昌客栈出来的那一幕,你知不知道,当天因为这件事,我妻子差点小产了,你的心可真狠,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在场的几位夫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原来还有这等事情,那这柳小姐的心可真够狠的。她那样处心积虑害人家少夫人,可是人家少夫人今日去给足了她面子,上门来提亲,若不是蔚王妃懂得医术,诊出柳含菱还是处子之身,那这少夫人可真是太憋屈了。 柳含菱连忙否认道:“我没有这样做。” “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连自毁清誉陷害别人这样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我还真想不出,你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说罢,他转身走到顾清雨的身边,轻轻扶住她的手臂,道:“我们回去吧。” 吕夫人亦是狠狠瞪了一眼柳含菱,继而看向杨夫人道:“事情已然这样了,我想这亲事肯定是不成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们。” 虽然她跟柳家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但是柳含菱毕竟是她的亲戚,柳含菱做出这等事情,她心里也觉得丢人,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吕家了,把人家家里搞得鸡犬不宁的,听说吕家的少夫人还因为这件事气得回娘家住了好些日子,前几日才刚消了气回到吕家。 这件事不仅得罪了吕家还得罪了顾府,真是……杨夫人真希望自己跟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吕家的人都要走了,跟吕夫人一起来的那几位夫人亦是站起身来,杨夫人把她们送出杨府的大门,还一再地道歉,“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吕夫人的语气比方才放柔了一些,对杨夫人道:“夫人不必道歉,这件事原本也不关你的事情,也是被柳小姐给骗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能怎么办呢?也只好作罢了。”难道还能告到官府,让官府惩处柳含菱吗?能摆脱她就算是万幸了。 “我是真没有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看来她的父母果真也没有好好教她。”杨夫人也是无奈道。 告别了杨夫人之后,顾清雨却是对吕夫人道:“母亲,你们先回去吧,我送送蔚王妃,今天的事情也是多亏了她。” “好,我们是该好好谢谢蔚王妃,如果不是蔚王妃,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你问问看蔚王妃,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宴请她跟蔚王殿下一次,以感谢今日的事情。” 顾清雨点头,“好,我待会儿问问她。” 目送着吕夫人他们上了马车,顾清雨看了一眼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吕棋睿,淡淡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回府去吗?” 吕棋睿笑笑道:“我跟你一起送蔚王妃回去。” 顾清雨转头就往另一辆马车走,“你以为在你上次去了蔚王府大闹了一场之后,蔚王妃还想看到你吗?我是去谢她的,不是让你去给她添堵的。” 而吕棋睿却是连忙跟上,“我这不正是要去跟她还有蔚王殿下道歉吗?” 见顾清雨不再说话,吕棋睿嘴角勾起一笑,赶紧扶住了她的手臂,殷勤道:“小心一点。” 虽然顾清雨还是不怎么跟他搭话,但是吕棋睿心中却是高兴极了,一件大事就这么解决了,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已经坐上马车的温悦汐见着顾清雨和吕棋睿一起上来了,又见着吕棋睿满脸的笑意,温悦汐不由道:“原来吕少爷还有这样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孔啊,跟我之前见过的不大一样啊,搞得我都不敢认了。” 知道温悦汐这话是故意讽刺那天自己去蔚王府兴师问罪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而且今日人家又帮自己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吕棋睿也是心存感激的,于是只赔笑道:“蔚王妃就别寒碜我了,我给你赔罪了。” “光赔罪哪儿够啊?今天的事情你不得谢谢我吗?” “是,肯定得谢,这样,改天我和清雨找个地方好好宴请你和蔚王殿下,给你们赔罪兼道谢。” 这时候,顾清雨也是开口对温悦汐道:“今天的事情,真是多谢蔚王妃了。”如果不是她先开口的话,还真是镇不住柳含菱,毕竟蔚王妃的身边在那里压着。 “客气什么,她不是也算计了我夫君吗?我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吕棋睿闻言稍稍愣了一下,看了看温悦汐,又是看向顾清雨,“所以,你今天来杨府,根本就不是为了提亲,而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安排是吗?” “不然,我为什么要把场面搞那大,还让母亲请几位夫人一起来,难道我是要给自己添堵吗?” 吕棋睿闻言顿时心中一热,伸手握住了顾清雨的手,“清雨,多谢你。不过,你也真是把我骗得好苦,我还以为你真的要给我纳妾呢。”而且还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他还以为顾清雨已经彻底放弃他,从此以后想跟他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了呢。 没有想到原来她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她还是相信自己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清雨回来吕府之后,身上的那股斗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应该是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跟爹娘说同意迎柳含菱进门也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清雨到底是清雨,竟然能忍这么多日子,一句实话都不跟自己说。 吕棋睿不由委屈道:“你早该告诉我的,我这些日子可愁坏了。” 顾清雨却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也用不着在我这里装委屈,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惩罚,这件事里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做错吗?那么晚了还去客栈里给一个单独住的女子送东西,东西送了你就走呗,你还偏偏要留下来陪她喝酒,这是万幸你们两个没发生什么,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呢?事情有这么容易解决吗?” 吕棋睿连忙点头,“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事情发生时候,我悔得肠子都青了,经过这一次,我算是彻底长了记性了。” 温悦汐也是淡淡道:“你是该长记性,因为这次的事情,你妻子差点小产,而她一个跑去郊外的时候,你还怒气冲冲地跑来蔚王府兴师问罪呢。” 吕棋睿顿时低下头去,这温悦汐的年纪比他小好多,这般训诫的话说出来,吕棋睿面上更是烧红一般,非常不好意思。 温悦汐伸手撩开窗子看向窗外,外面是热闹的人群,三三两两地站在街边闲话家常,而温悦汐可以预料到,很快他们口中谈论的事情就是柳含菱为了嫁进吕家,不惜自毁清誉,陷害吕家少爷的事情了。 第349章 两条性命(二更) 这就是顾清雨特意弄出大阵仗的原因,这下子杨府的下人,以及那几个同去的夫人都会忍不住把这件事传出去,而柳含菱以后也不用再在京城混了。 而她的表姑母杨夫人此时只怕也是烦透了她,别说是帮他们一家回京了,她该是巴不得他们离自己远远的。 几日之后,柳含菱终于是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而温悦汐和段蔚予也并没有答应吕棋睿的答谢宴。不管怎么说,顾清雨和段蔚予两个之前有那么一段渊源,虽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是坐在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而锦绣阁里的小厮和绣娘们也发现这几日他们掌柜的心情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脸上终于重新见了笑脸。 崔孟儿自然是高兴的,原本还因为之前帮了柳含菱的事情而自责,担心着会不会害了顾清雨和她的夫君,这就听外面传言纷纷,说是柳家小姐根本就是故意讹诈吕家少爷,其实她还是处子之身,根本就没有失身于吕家少爷。 崔孟儿从后院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自己铺子里的两个小厮在谈论这件事,“要说这柳家小姐也真是够可以的啊,为了嫁给吕家少爷,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 “她有身可顾及的,以柳家现在的落魄的情形,她也找不到比吕家少爷更好的夫君了,不过手段的确是脏了些。幸亏下聘的当日给蔚王妃给发现了,要不然……洞房的时候再发现也是晚了。” “可不是,幸亏有了蔚王妃……”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不由抬头扫了一眼,正好看见崔孟儿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顿时惊了一下,接着连忙低下头去。 崔孟儿这才走上前来道:“行了,别闲聊了,还不快干活儿去。” 两个小厮一听这话,赶紧转身溜了,但是心中却是暗暗嘀咕:这以前掌柜的要是看见他们在这里闲聊,怎么也得说上好几句,今日怎么宽容?闹不明白,看来这临近成亲的女子真是情绪多变。 崔孟儿正站在那里算账,余光瞥到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连忙抬起头来,口中已经下意识地开口道:“客官里面请,您是需要什么……” 待她看清来人之后,下意识顿了一下,接着连忙放下手中的账本和算盘,快步迎上前来,“见过蔚王妃。” 温悦汐淡淡笑了笑,“你也是细雨堂开张的时候见过我?” 崔孟儿点头,“是,正是那日有幸得见。” “说起细雨堂来,我这个东家可真是徒有虚名,自这细雨堂开张之后,我去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所以我就更加佩服崔掌柜你了,我可做不到你这般勤快,铺子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自己打理,真是不容易。”尤其这位崔掌柜还是一个女子,就更加不容易了。 “蔚王妃你这地位自然不用亲自出面打理生意,找一个好的掌柜也就行了,我这小店,请不起太多人,就只有自己来打理了。来,蔚王妃后面坐吧,后面安静一些。” 崔孟儿引着温悦汐去了雅间里坐下,亲自给温悦汐倒上了茶水,然后笑着道:“不知蔚王妃来这里是想要什么样的布,正好我这里前阵子上些新货,我让人拿来给王妃您瞧瞧?” 说着,那崔孟儿就要起身,温悦汐连忙道:“先不用忙,其实我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崔孟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还是在温悦汐的身边坐了下来,道:“不知道王妃要说的事情是……” “其实呢,我这也算是多管闲事了,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就只当是我今天没来过好了。”这般说罢,温悦汐直直看向崔孟儿,“我的意思是,夫妻两个在一起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和信任。一旦真诚和信任被毁了,以后就再难重建了。一个秘密无论你藏得再怎么严实,它都有暴露的那一天,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可以瞒一两天、一两年,可是你能瞒过五年、十年吗?是人就会有懈怠的时候,而你一旦懈怠,这个秘密就会泄露出去,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有再多的苦衷也变成了借口。” 眼看着崔孟儿脸色大变,温悦汐轻声道:“其实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同为女子,你能一手把锦绣阁做成今天这样,很值得佩服,我也希望你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至于我为何会知道你的秘密,请恕我失礼了,那是因为之前我从吕家少夫人那里听说,你是故意把吕少爷夜宿鸿昌客栈的事情告诉她的,因为这件事跟我也有些牵连,所以我就让人去查了一下你,结果就发现了那件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觉得,或许你应该再考虑一下那件事,在我看来,那个男人是真的喜欢你的,他或许能接受你的秘密也说不定。” 崔孟儿沉默不语,温悦汐起身道:“我想要跟你说的话都说完了,至于怎么做,当然也是你自己决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还有,提前祝你新婚大喜。” 直到温悦汐走出几步之后,崔孟儿才在她的身后道:“多谢。” 温悦汐径直走出锦绣阁,在上马车之前,她又是往锦绣阁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崔孟儿走出来。温悦汐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崔孟儿在旁人的眼里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一个人支撑着锦绣阁走到今天,在商场上她有丝毫不逊于男人的手腕,所以一般的男人也不敢靠近她,而崔孟儿呢,又一心扑在自己的锦绣阁上,一直到了三十多岁还没成亲。 女子到了三十多还不成亲,难听的话自然是接踵而来,大家都说崔孟儿肯定是嫁不出了,要孤老终生,可是偏偏就是出现了这么一个男人,喜欢上了她,如今两个人就要成亲了,看起来似乎很美满,如果自己没有让人去查她的话。 当温悦汐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相当震惊,谁能想到,一直被人嘲笑没有男人喜欢、注定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崔孟儿竟然有一个七岁大的儿子,而很显然这个孩子并不是她即将要嫁的这个男人的。 崔孟儿所有人隐瞒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对她如今的未婚夫,不久之后,就会迎娶她的那个男人。不管这个女人在打理生意的时候如何干净利落、果断决然,但是在遇到自己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怯然,也许是因为害怕自己的未婚夫知道自己有个孩子之后会离开自己,所以崔孟儿就向他隐瞒了这件事。 这也就是她跟顾清雨说的,那个被柳含菱捏在手里的,她致命的秘密。虽然不知道柳含菱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但是显然她利用了这个秘密让崔孟儿帮她做事。 原本这是崔孟儿自己的事情,她选择隐瞒自己的未婚夫,温悦汐没有必要插手,但是温悦汐想了想,还是决定来这里跟崔孟儿说这样一番话,因为作为这里的女子来讲,崔孟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了,值得钦佩。 离开锦绣阁之后,温悦汐乘马车去了平晏侯府,她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而妙毒夫人因为太子妃的毒还未解,所以仍旧还留在昊黎京城。 而这一次温悦汐回平晏侯府就是跟妙毒夫人商量有关于给太子妃解毒的事情。 “我看,不如就用上次说的那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吧。”温悦汐一边轻点着医数一边道。 妙毒夫人却是不赞成,“尽管这种法子容易成功,但是也非常容易出意外,一个弄不好的话,毒性太强,反而会要了太子妃的命,不能轻易尝试,毕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条,我们没有再试一次的机会。”也不能为了要救太子妃的性命,就去拿旁人的性命来尝试。 “如果有两条呢?” 妙毒夫人奇怪地看着温悦汐,“什么?” “如果可以让太子妃有两条性命呢?” 这下子妙毒夫人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地震惊,片刻之后,才道:“什么意思?” …… 两日之后,温悦汐和妙毒夫人一起进了宫。 妙毒夫人照例给太子妃诊了脉,之后便是开口道:“我已与悦汐商量出了一个解毒的法子,不知道太子妃愿不愿意试一试。” 听闻这话,太子妃的一双眼睛顿了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我愿意。”说完之后,却又是不由担忧道:“有什么危险吗?”若是没什么危险的话,她怎么会先问‘愿不愿意试一试’?不是直接给自己解毒吗? 妙毒夫人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抬头看向了温悦汐,温悦汐方才接口道:“太子妃放心,这个法子就算解不了毒,也不会让太子妃的性命有虞的。” 太子妃这才放心下来,“既然于性命无忧的话,那便试一试吧,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好,既然太子妃您已经同意了的话,那我们就用这个法子了,只是有一点,这个法子必须得全神贯注地集中精力。而这个时候,旁边最好不要有别的人,有悦汐在旁边帮我就行了。” “连我的贴身宫女都不行吗?” 妙毒夫人点头,“最好是一个旁人都没有,不然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温悦汐亦是对太子妃道:“这是我师父的习惯。” 太子妃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好吧,我会让房间里的人都退下去的。”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医治的时候不能让旁人在场,但是太子妃言诗云想着,听说那些高人都是有自己的一些怪癖的,妙毒夫人不喜欢旁人看着,应该也是如此吧。 不多时之后,寝殿内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就只剩下妙毒夫人、温悦汐和躺在床上的太子妃三人。 “太子妃只管在床上躺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就是了。”说着,妙毒夫人取出一丸药来递给太子妃,“先把这个吃了,等会儿会好受一些。” 太子妃依言服下,继而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段怀瑾从书房里过来的时候,见着所有本该在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在外面站着,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你们怎么都在外头,里面没人伺候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蔚王府和妙毒夫人说要给太子妃解毒,妙毒夫人需要全神贯注的专心,在旁人在的话会让她分心,所以太子妃就让我们都出来在外面候着。” 段怀瑾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到底也没有迈步朝里面走去,稍稍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对那宫人道:“行,你们就在这里守着,无论谁来了,都别让他们进去打扰,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让人去书房找我。” “是,奴才知道了。” 段怀瑾说完这话之后,也便是转身回书房去了,心中却是不由暗自纳闷,他们已经找到给太子妃解毒的法子了?可为什么之前他们连一句都没有提过?难道是突然想到的? 以毒攻毒的法子的确是很冒险,但是太子妃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她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找更好的法子了。 把事先准备好的毒药喂给太子妃之后,妙毒夫人和温悦汐则是坐在太子妃的床边等着,看看两种毒药相遇,究竟能不能达到她们想要的结果。 妙毒夫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时刻给言诗云把脉,而温悦汐亦是在一旁注意着言诗云的状况,她们二人始终没有说话,殿内安静得可怕,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见。而躺在双上闭着眼睛的言诗云,此时已经进入了熟睡之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蓦地,妙毒夫人的脸色一变,“不好,脉象开始变弱了。” 话音刚落下,妙毒夫人的眉头仅仅皱起,“越来越弱了。”而且这种变化极快! 温悦汐立刻取出银针试图缓解言诗云的状况,可是情况却是无法遏制,越来越严重。 妙毒夫人不由道:“看来,我们毒药的量下得太重了。” 说罢,她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另一种毒药的解药喂给太子妃服下,只是解药不可能立刻发挥作用,须得等上一些时候,不知道太子妃现在的状况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妙毒夫人又是探上言诗云的脉象,然后看向温悦汐,“悦汐,没时间了。” 温悦汐闻言,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慌之色,而是镇定地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那颗紫色的珠子来,放到言诗云的身边。 而妙毒夫人的手已经没有离开言诗云的的手腕,片刻之后,她不由满脸震惊地看着温悦汐,太子妃的脉象在慢慢恢复正常。 之前听温悦汐说的时候,是一回事儿,现在亲眼看到这珠子的作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真的难以相信一个小小的珠子竟然有这样大的力量。 而且对于从小就接触医毒的妙毒夫人来说,这种东西是她没有办法理解的,她从来都以为病了、中了毒,那都是必须得用药、用针来医治的,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珠子竟然也能救命,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方式。 “所以,师父您现在该明白,当初我为什么不能如实告诉您了吧?您若非亲眼得见,一定以为我疯了。” “当初你跟蔚王殿下一起去西域,就是为了找这个?” 温悦汐点头,“它叫镇魂珠。” 第350章 计划实施(一更) 段怀瑾放下手中的奏折,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许久,寝殿那边却依然没有消息传来,想到此处,段怀瑾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情况不好? 站起身来,段怀瑾走出书房,朝着寝殿的方向而去。 “太子殿下。”守在殿门口的宫人俱是朝着段怀瑾行礼。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吗?”段怀瑾沉声问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段怀瑾站在这里一时有些犹豫,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许久,情况只怕是不好,可是妙毒夫人又不让外人在场,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到了她…… 就在段怀瑾这般犹豫纠结的时候,里面却是传来了渐渐清晰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温悦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段怀瑾一眼,道:“太子妃的毒已经解了,其他人可以进去伺候了。” 那些宫人一听,赶紧都陆续迈进了大殿之中,而段怀瑾则是在温悦汐的面前停下,“你说……太子妃的毒已经解了?” 温悦汐淡淡点头,“如果你还有怀疑的话,可以召太医过来给太子妃把脉。” 段怀瑾闻言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悦汐却没有理会,径直道:“先进去再说吧。” 跟着温悦汐一起进入寝殿之中,见着妙毒夫人正在言诗云的床边坐着给她把脉,段怀瑾便也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之后,妙毒夫人收了手,方是站起身来对段怀瑾道:“太子妃已经没事了,请太子殿下放心。只是现在药性还没退,会多睡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多谢夫人,如果不是您一直尽心帮太子妃医治,她也不会好得这样快。” “其实更应该谢的是悦汐,如果不是她,今天的事情也成不了。” 妙毒夫人指的是温悦汐拿出镇魂珠的事情,而段怀瑾也没有多想,毕竟一直以来温悦汐都有帮言诗云医治,所以就又是对着温悦汐道:“也多谢蔚王妃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 因为妙毒夫人不太习惯皇家的这些客套和礼数,所以在消息传开之前,就已经跟温悦汐一起离开了皇宫。结果第二天,赏赐下的东西便是被宫里的人直接送到了平晏侯府。 妙毒夫人看着这宫里赐下的这一箱箱的宝贝,喃喃道:“这赏赐还真是够丰厚的。” 一旁的温悦汐则是道:“则是应该的,师父救下的毕竟是未来国母的性命,再比这些更多点也是值当的。” “左右这样多的东西我也带不回启辰去,就暂且放在这平晏侯府中,你帮我收着吧。” 温悦汐闻言却是含笑看向莫挽祯,“我看却是不必了吧,直接带回启辰去,也好给挽祯当嫁妆啊。” 莫挽祯正是失神,听到温悦汐这样说,面上不由一红,嗔怪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拿我打趣。” “我这可不是打趣,我说的都是实话,自从你来到昊黎之后,都收到了多少封陈季泽从启辰寄过来的书信了?人家痴情一片,挽祯,你就从了吧。”看得出来,挽祯对陈季泽亦是十分不同的,每次提到陈季泽她就会脸红含羞,那模样,要说她不喜欢陈季泽,温悦汐还真不相信。 妙毒夫人此时亦是看着莫挽祯,浅浅笑着,陈季泽这个男子,她也已经接触过很多次了,是一个不错的男子,如果是挽祯想要嫁的人是他的话,那自己也是乐见其成的。 “既然说到这个话了,悦汐,如今太子妃的毒已经解了,你的病也好了,我跟挽祯打算回去了。”她们母女两个在昊黎京城呆的时间也不短了。 温悦汐含笑道:“若是我硬留着你们,不让你们回启辰去,陈公子会不会来追杀我啊?” “悦汐!”莫挽祯真是又急又羞。 温悦汐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如果真的是自己喜欢的,就不要太矜持了,男人有的时候很傻的,太拐弯抹角的,他们想不明白。” 莫挽祯闻言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她到底是害羞。 妙毒夫人则是笑着道:“其实算算日子,我们这一走,却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见面了。蔺玉公主嫁去启辰的时候,你也会过去的吧?你跟她的关系那样好,应该是会出席她的婚礼的吧?” 温悦汐闻言顿了一下,继而道:“也许吧,现在不都还不确定呢吗?” 事实上,婚礼不会有了,计划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就只等着启辰迎亲使臣的到来了。 到了次日,温悦汐送了妙毒夫人和莫挽祯出了城门,这才回去蔚王府,只是刚一踏进蔚王府的大门,就见着一个下人过来禀报道:“锦绣阁的掌柜来求见王妃,此刻正在前厅里等着。” 温悦汐微微点了点头,也便是朝着前厅去了。原本正坐在前厅之中的崔孟儿见着温悦汐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朝着温悦汐行礼,“见过蔚王妃。” “不必多礼,坐吧。” 她自己也是走到主位上坐下,看向崔孟儿,似在用眼神询问她的来意。 “希望蔚王妃不会觉得我这般上门太过冒昧,其实我今天是来谢谢蔚王妃,也是来跟蔚王妃辞行的。” “这么说,你已经跟你的未婚夫坦白了?” 崔孟儿点头,“是的,我已经跟他说了,我已经有了孩子的事情。在我讲述了我之前的经历之后,他接受了这件事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方才她跟自己说辞行。 “其实是为了孩子,他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不能再藏着掖着了,这样对孩子也不公平。但是考虑到一旦公开的话,难免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我们两个大人也就算了,孩子只怕承受不住。所以他提议说,我们三个一起离开京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家三口好好地生活。” 温悦汐点头,“你未婚夫考虑得很周到,恭喜你,终于摆脱了心中的这块大石头。” 崔孟儿笑着道:“是啊,终于可以彻底放心了,这还多亏了王妃您,如果不是您跟我说那样一番话,我只怕就瞒着这件事跟他成亲了,时时刻刻都得担心着被他发现实情,对我的儿子也是一种伤害。如今,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我是十分感谢王妃您的。”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这个秘密,害怕别人议论自己未婚生子,害怕别人指点自己的儿子是私生子,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后来遇到了那个男人,他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喜欢他,知道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所以自己就越发害怕会毁掉这一切,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的秘密,可是这种压力是非常大的,自己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梦里是他发现了自己骗他之后的样子。 跟之前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相比,如今的轻松一身真是弥足珍贵,而这件事她最要谢谢的就是蔚王妃了。 温悦汐含笑道:“其实我当时还有些担心你会认为我是在多管闲事。怎么样?你这一走,锦绣阁是要关了吧?” 崔孟儿点头,“是啊,既然要离开京城,锦绣阁肯定是要关了的。” “那多可惜啊,你好不容易才把锦绣阁做到如今这样。” 崔孟儿脸上倒仍是笑着,“其实也不是彻底关了锦绣阁,等我们找到地方落脚之后,会再开一间铺子了,虽然不能再叫锦绣阁这个名字了,但是也不算重头来过。” 温悦汐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锦绣阁已经打出了名声,如果再换名字的话,以前的那些辛苦就白费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如果再叫锦绣阁这个名字,只怕会有人联想到是她,那她搬离京城就没有意义了。 在这炎热夏日即将结束的时候,倒给了温悦汐一种好似离别时节的错觉,刚送走了师父和挽祯,崔孟儿又来跟自己辞行。 从段蔚予那里听来的消息,启辰的迎亲使臣已经上路了,而他们的计划也走到最后推演的时刻。 这蓦然而下的一场雨,预示着夏日的结束,秋日的开始。良久的燥热,让人们格外喜爱这场雨,垂髫的孩童们一个个打着油纸伞跑到外面去踩水,享受这久违的清凉。 但是随着这连绵细雨久下不停,人们最初的喜爱也变成了烦恼,下雨的日子总是不方便做事的。 段蔚予取来披风给坐在窗下的温悦汐给批上,正有几滴细雨随着清风落在他的手背上,“别再窗下坐着了,等会儿衣服都要打湿了。” 温悦汐却是不在乎地道:“不过是毛毛细雨,不碍事的。” 段蔚予无奈轻叹了一口气,径直把她抱了起来,转身走了几步,把她放到软榻上,“秋雨伤身,莫要贪凉。” “知道了。”温悦汐笑了笑,转念想到启辰的迎亲队伍,不由道:“这般一下雨,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们的行程。” “就算耽搁也耽搁不了几日的。不过,他们迎亲队伍里有不少的礼官,全都是文弱的,肯定是走不快的。” 按照温悦汐他们的计划,为了避免事后麻烦,他们要让启辰的使臣也在场,所以必须得等启辰的使臣到了之后,再执行他们的计划。 这场秋雨连绵了半个月,算是彻底送走了夏日的炎热,带来了秋日的凉爽。 而在这场秋雨之后不久,启辰的迎亲队伍也终于到达了昊黎的京城。 有关于这场和亲所有一切的细节,之前昊黎和启辰两国都已经商定了,所以这次他们也只是来接蔺玉公主去启辰而已,所以并不会在昊黎的京城停留多久。 “已经定下了,明天,皇上会在宫里宴请那些迎亲的使臣。”段蔚予从宫里出来之后,把这消息径直告诉给温悦汐。 温悦汐点头,这也就意味着,明天他们的计划就要正式开始了。 这场宫宴,温悦汐也肯定是要随着段蔚予一起去的,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温悦汐的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他们策划的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一个环节出了差错的话,那真是满盘皆输了。 段蔚予看出温悦汐的紧张,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道:“别紧张,一切都是安排得很妥当,不会有事的。”提前准备了这么久,如果还会出事的话,那真能算得上是意外了。 进了皇宫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先是去了太后那里,皇后她们都在,今天这宫宴,皇后亦是要出席的。从太后那里出来之后,之后段蔚予要去见皇上,而温悦汐则是径直去了萱妃和蔺玉公主那里,她还是不放心,有些事情要嘱咐她们一下,省得呆会儿除了差错。 “娘娘,公主,蔚王妃来了。” “快请她进来。” 蔺玉公主这个时候已经不由站起身来,她同样是有些紧张。而一旁的萱妃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可惜,要说那启辰的七皇子真的是不错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启辰的储君呢?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萱妃因为早年被臻贵妃诬陷,皇帝偏心的事情对皇宫心生厌恶,而不久之前又是经历了琴美人的事情,她自然也是同意自己女儿的决定。 正如琴美人的遗言所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再也不入皇宫。 萱妃正是这般想着,温悦汐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屏退那些宫人,蔺玉公主拉着温悦汐的手坐了下来,“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顺便再跟你们说一些事情。” “你说。” 其实温悦汐也就重复了一些之前已经告诉了萱妃和蔺玉公主的事情,担心她们一时大意忘记了,会出什么篓子,所以温悦汐又是跟她们重复了一遍。 温悦汐紧张的时候,喜欢吃一些甜食,此时正好见着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碟茯苓糕,便是道:“这茯苓糕看起来做的不错,我能尝一块吗?” “当然可以。”蔺玉公主把那一碟茯苓糕送到温悦汐的面前,温悦汐径直拈起一块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刚嚼了两下,又是立刻吐了出来,随即又见得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接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来漱口。 蔺玉公主和萱妃都是被温悦汐这样子给吓住了,见温悦汐终于擦了嘴,直起身子来,蔺玉公主赶紧问道:“怎么了?” “这茯苓糕有问题。” “什么问题?” 温悦汐却是看了看蔺玉公主,又是看向萱妃,表情严肃道:“这茯苓糕你们没吃吧?” 蔺玉公主摇头,“今天这样紧张的时候,我跟母妃都没什么胃口,早饭都没吃几口,这茯苓糕自送来之后,就没有动过。” 温悦汐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茯苓糕究竟怎么回事儿?” “被人下了毒。” 蔺玉公主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妃,萱妃亦是满脸的惊讶,却是道:“不可能啊,这是皇后派人送来的,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我们母女?”蔺玉又不是男孩子,能跟太子殿下争储君的位置,而且蔺玉这就要远嫁启辰,彻底跟她没关系了,她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更何况,她们母女跟皇后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温悦汐也很是不解,皇后的确没有理由要毒害蔺玉公主啊,可是这茯苓糕里掺的毒药又是怎么回事儿? “宫里不都是有试毒的宫人吗?这种毒的毒性很烈,应该不至于会试不出来啊。” 第351章 烧死宫中(二更) 萱妃愣愣盯着那茯苓糕看了半晌,之后才道:“御膳房出来的东西,的确是有专门的试毒官来试毒,可是这茯苓糕是皇后命人在她的小厨房做的,自然没有经过这一道关卡。” “是在皇后命人在她的小厨房做的?”温悦汐微微皱眉,“既然这样的话,那背后的人很可能就不是皇后了,皇后不会傻到用这样的方法,这不等于宣告她就是下毒的人吗?” 蔺玉公主点头,“我也觉得不会是皇后,这样做太明显了。如果想要害死我们母女的人不是皇后的话,那会是谁呢?”这话说出口的瞬间,蔺玉公主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对母女。她不由跟自己的母妃对视一眼,而萱妃很显然也是想到了她们。 “如果是柳妃或者绮珍公主,那就不会奇怪了。”绮珍公主一直觉得是蔺玉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婚事,如今蔺玉就要出发去启辰了,如果她们母女想要报复,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蔺玉公主不由苦笑一声,“其实她们何必急着动手呢?过不了今天,我们母女两个就会永远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内了,何必多此一举。” 而此时温悦汐却是心中一动,“对于她们来说,这是多此一举,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可以摆脱嫌疑的机会。” “摆脱嫌疑的机会?”蔺玉的眼睛骤然一亮,“你的意思是……”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把这一场大火归结于一场偶然的意外,是蔺玉公主失手打翻灯油酿成的事故,而如果本来就有人想要置她们于死地的话,那…… “可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这茯苓糕若不是柳妃母女的手笔呢?” 温悦汐略沉思了一下,一个主意已经在心中成形,“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测她们一测,而且如果这茯苓糕真的是她们母女两个做的话,还可以一举两得。” 柳妃母女自从在皇帝面前闹出自杀的戏码,弄巧成拙以后,就被迫住回了原来那偏僻的地方,甚少有人来往。 所以当守在外面那正在打瞌睡的宫女见着有人往这里来的时候,不由诧异了一下,赶紧打起了精神来。 “这位是……?” 来人自报家门,“我是在萱贵妃娘娘伺候的,受娘娘之命前来见你家主子。” 那宫女一听是萱贵妃身边的人,心中不由一震,在这宫中谁不知道萱贵妃母女和她们家两个主子的恩恩怨怨哪,只是如今人家蔺玉公主就要嫁去启辰了,将来怎么着也是个王妃,再看自己家那绮珍公主……真是比不得啊。也难怪绮珍公主心里过不去了,本来这和亲的事情都已经要落到她头上了,却因为一场大火,一切都变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天注定的,而且和和亲本来一开始皇上属意的就是蔺玉公主。 “那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进去通报一下,很快就回来。”尽管自己的主子跟那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有矛盾,但人家好歹也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自己可得罪不得,人家主子在宫里的地位可比自己的主子高多了,自己家这主子虽说有着妃子的位分,但是却是个失宠的妃子,空有位分有什么用?被皇上撵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谁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那宫女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着,一边朝着里面走去,打帘而入,女宫女低着头恭顺地站在门口,朝着里间道:“启禀娘娘,萱贵妃娘娘派了身边的宫女过来,说是要见您。” 原本正在里面说话的母女两个一听这话,立刻对视一眼,面上都是有几分惊疑不定。 事实上,她们母女两个方才谈论的事情也正是跟萱妃母女有关,结果没有想到她们那边竟是派了人过来。 “让她进来吧。”柳妃稍稳定了一下心神之后,对外面的宫女开口道。 “是。” 那宫女应声而去,柳妃这才看向自己的女儿,神情很是紧张,“她们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母妃,您先别自己吓自己,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件事,如果她们真的已经发现我们在那茯苓糕里下了毒,她们肯定不会就只派一个宫女过来那么简单的了。” “说的也是。”柳妃赞同地点了点头。 母女两个故作镇定地等待着那宫女进来,待那宫女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地紧张,毕竟是做了亏心事。 “奴婢见过柳妃娘娘、绮珍公主。” “你们主子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主子只吩咐让奴婢请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一起过去我们主子那里一趟,说有什么事情,等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到了就知道了。” 柳妃和绮珍公主一听这话,心中都是不由咯噔一声,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只是,我跟母妃呆会儿刚好有些事情,恐怕不能去见萱贵妃了。”绮珍公主找借口道。 “那也没关系,我们贵妃娘娘说了,若是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不打算见面详谈的话,我们贵妃娘娘可以自己去找皇上详谈。” 这话一说出口,柳妃和绮珍公主的脸色都是煞白,如果刚刚还只是怀疑的话,那这话就无疑是确定了,萱贵妃肯定是已经知道了她们在茯苓糕里下毒的事情了。她分明是在威胁她们,如果不去见她的话,她就要向皇上告发这件事了。 “好,我们这就跟你去见贵妃娘娘。”绮珍公主暗暗咬牙,为什么这样都被她们给发现了,明明自己把一切计划得都很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现在的状况就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已经知道她们母女两个下毒的事情了,只是她们没有选择把事情说出去,而是先来找她们母女两个过去,看来是还有商谈的余地的。 尽管十分不愿,绮珍公主和柳妃娘娘还是跟着那宫女一起走了。 一路上绮珍公主都是在心中暗自想着对策,可是却是一筹莫展,而很快她们就已经到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寝宫。 那宫女引着她们进到偏殿里,然后转身对她们二人道:“请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奴婢先去通禀贵妃娘娘。”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们还能说什么吗? 宫女很快离开她们的视线,这时柳妃才压低了声音对绮珍公主道:“等会儿见了她们该怎说啊?我们要拒不承认吗?” 绮珍公主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此时听到柳妃这样问,不由烦躁道:“等会儿见机行事吧。” 而她们却不知道,那宫女此时已经把方才的经过跟温悦汐详细说了,“正如蔚王妃您之前猜测的那样,一开始她们并没有同意来这里见贵妃娘娘和公主,后来奴婢就说了您教我的那句话,结果她们两个明显变了脸色,然后就同意跟我一起过来了。” “看来那茯苓糕里的毒的确是她们下的无疑了。” 温悦汐说完之后端起手边的茯苓糕递给面前的宫女,道:“怡竹,你等会儿把这碟茯苓糕端出去,然后……” 只见温悦汐低声跟那宫女说了些什么,那宫女听罢之后,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行了,去吧。” 待那宫女离开之后,温悦汐看向蔺玉公主和萱妃道:“计划现在就正式开始了。” 柳妃和绮珍公主在偏殿里等了很久还没有见到方才那宫女回来,心中不由有些焦躁,想来她们是故意这般晾着她们母女吧?不过毕竟有把柄捏砸人家手里,不忍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片刻之后,那宫女便是回来了,对柳妃和绮珍公主道:“真是抱歉,让娘娘和公主久等了,我们蔺玉公主这不就要启程去启辰了吗?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就太忙了。还请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虽然心中恨极,但是面上依旧带着友善温和的笑容。 “那就请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跟奴婢来吧。” 这样大的寝宫,柳妃和绮珍公主走在这其中,心中自然是艳羡,这可比她们如今的住处大多了,而那宫女走路似乎也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拖延。 那宫女走到寝殿的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对柳妃和绮珍公主道:“贵妃娘娘吩咐有重要的话要跟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说,不许旁人进去,奴婢就只能送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到这里了,二位请进去吧。” 看来她们母女两个也没打算张扬,想到这里绮珍公主心里不由放松了许多,但是却也十分纳闷,她们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实在是想不通啊。 不过想不想得通,既然已经来了,那自然是要进去的。 柳妃母女两个进去之后,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不由暗自纳闷,不是叫她们过来吗?怎么不见人影啊? “这是什么意思?人呢?”柳妃有些不满地道。她正要转身出去问问方才引她们进来的宫女,可是却被绮珍公主给拉住了衣袖,“母妃,您闻到什么没有?” “什么?”柳妃心中正是七上八下的,哪里会注意去闻什么味道。 “好像是什么烧焦的味道。”绮珍公主道。 柳妃闻言仔细闻了闻,点头道:“的确是烧焦的味道,好像是布之类的……”说着这话,她的目光不由往内殿看去,气味儿好像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不由自主地,柳妃挪动着脚步往内殿里去,而绮珍公主亦是跟上前去,柳妃还试着唤了一声,“贵妃娘娘?” 可是没有人应声。 而等她们母女两个靠近内殿的时候,不仅那烧焦的味道越来越重,而且还隐隐可以看见火光。 母女两个小心翼翼地跨入内殿,只见成罐的灯油被打翻在地上,火光顺着灯油熊熊而起,纱幔的一角已经被烧着,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此时都是睡着了一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歪在窗边的榻上,似乎对于起火的事情一点儿不知情。 柳妃见状心中震惊,这是怎么了?这火眼看着就要烧到蔺玉公主的身上了。 就在这时候,她身旁的绮珍公主悄悄拉了她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往外走。 柳妃自己心慌意乱,没了主意,也就跟自己的女儿一起走了出去。 而她们出去的时候,那个带她们进来的宫女已经不在了,母女两个一句无话,匆匆往外走,路上碰着几个宫女跟她们行礼,她们也只是淡淡应了,径直往外走。 一直到她们母女两个走出去很远之后,绮珍公主的脚步方才慢下来,而柳妃则是捂住自己的胸口暗暗喘息。 “这样可以吗?”柳妃忍不住开口问自己的女儿。 “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我们一开始在她们的茯苓糕里下毒不就是为了让她们死吗?而且,母妃您别忘记了,她们这次叫我们来是什么目的,她们已经知道了是我们在茯苓糕里下了药,如果她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了。” 柳妃闻言点头,“是,我们本来就是要她们死的,她们没有死在毒上,却是死在火上,结果也算是不错。”这样一来,她们也算是脱险了。 可是绮珍公主一听这话,却不由道:“不好!” “怎么了?” “茯苓糕啊,既然她们没中毒,就说明她们没吃啊,她们死了之后,父皇肯定会让人详查她们的死因的,若是查到茯苓糕的话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柳妃也是乱了。 绮珍公主沉下眸子,“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回去拿肯定是要引人怀疑的,而且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算了,就算查到茯苓糕,也不能证明就是我们做的,虽然我不知道萱贵妃为什么确定是我们给她们下的毒,但是我想着应该是查不出来才对。” 母女两个这样一番商议,便是一致决定,茯苓糕的事情就不管了,为免引人怀疑,她们赶紧回去了她们的住处。 而此时温悦汐已经回到了段蔚予的身边,启辰的那些迎亲使臣也已经进宫里,和亲到底是喜事,所以大家都是和和气气地,很是热闹的场面。 可是这种场面不久之后却是被一个宫女的尖叫声打破,“走水了,走水了!” 在场的人不由心道,这场和亲难道跟火犯了冲?上次启辰的七皇子差点在皇宫里被火给烧死,现在又是哪里走水了? 仔细一听,所有心中都是震惊不已,他们是听错了吗?走水的地方竟然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寝宫?这场和亲还真的跟火犯冲啊。 等到侍卫冲进去把火扑灭的时候,里面的两个人已经烧成了灰炭一样,面目全非,根本就认不出来。 看着被摆在地上,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两具尸体,所有人都是愣怔着,不敢相信即将要出发去启辰和亲的蔺玉公主竟然就这么被烧死了。 就在众人还在愣怔的时候,温悦汐已经上前,跪在那尸体的旁边哭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蔚王妃和蔺玉公主的关系很好,所以大家见状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心中不由戚戚焉,这蔺玉公主也真是命薄,之前在宫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终于要嫁去启辰做王妃了,可是就在这临行之前,竟然就被烧死了。 而启辰那边来的迎亲使臣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是来接蔺玉公主去启辰的,现在这……该怎么办? 第352章 死了的麻雀(一更) 所有人都是傻了眼,就连皇帝在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两具的尸体的时候,也是僵住了,半晌都没有动静,旁的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启辰来的使臣亦是一起跟了过来,面对这样的场面,一时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之后,皇帝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深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宫中有那么多宫人,为何却没有一个人及时注意到里面起了火?” 一旁站着的太监听闻皇帝这话,赶紧退身去找人。 不多时之后,一个宫女便是跟着他一起走了过来,那宫女低着头,面色有些苍白,好像是给吓坏了的样子。 “启禀皇上,这位就是萱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而此宫女也正是之前去请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这里的那个。 话音落下,那宫女便是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来,浑身微微颤抖着。 “你就是萱贵妃身边伺候的宫女?” “是。”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为何你没有在萱贵妃的身边伺候?甚至连殿内起了火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能把人烧成这个样子,起火的时间肯定不会太短,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殿内起了火,这些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都不用进去伺候主子的吗?! 烧死的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以及为他生下这个女儿的人,纵然皇帝再怎么冷情,在这种事情,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此时的语气已经是十分的震怒,在场的人都是在心中暗道:这下子,这些宫人只怕也是没命活了。 只见那宫女伏地应声道:“是贵妃娘娘不许奴婢进去的,贵妃娘娘吩咐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柳妃和绮珍公主说,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所以奴婢这才去做别的事情了,谁知道……”宫女说着,便是落下泪来,也不敢大哭,只是小声啜泣着。 “柳妃和绮珍公主?她们来见过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皇帝盯着跪在地上的那宫女沉声问道。 “是,贵妃娘娘说……之前因为和亲的事情跟柳妃和绮珍公主之间产生过一些矛盾,心里总是梗着这件事,所以就想着今日请她们过来把事情给聊开。是贵妃娘娘亲口吩咐奴婢去请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的,奴婢引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进去殿内就离开了,奴婢以为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一直都在里面跟柳妃和绮珍公主说话,所以就没有去打扰。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粗心大意的话,也不至于……” 旁边众人听了这话,不由面面相觑,这件事竟然还跟柳妃和绮珍公主有关系,如此说来,这件事很可能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故了,只怕是有人故意的,毕竟谁不知道柳妃母女和萱贵妃母女之间的芥蒂呢? 当初若不是启辰的七皇子莫名遭遇了那场大火,如今要嫁去启辰七皇子的就是绮珍公主了,而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绮珍公主心里是很满意这门婚事的,可是后来就是因为那场大火,事情急转直下,启辰的七皇子自己跑去皇上的面前求娶蔺玉公主。 这么一想,就越有可能了,当初绮珍公主之所以没有能顺利跟启辰的七皇子定亲就是因为一场大火,她们母女出于报复的心里,也用一场大火来烧死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这不是不可能的。 “去叫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朕倒是要好好问问她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他们母女联起手来闹出一出自杀的戏码,让自己丢尽了脸面,自己授意皇后让她们搬去偏僻的地方去,没有想到她们母女两个还是不长记性! 听得皇帝这样吩咐,站在他身旁的皇后赶紧低声吩咐自己的宫女道:“快去把柳妃和绮珍公主找来。” 那宫女应了一声是,也便是赶紧退身离开了。 而此时的温悦汐取出手帕擦拭自己脸上的泪,只是在那手帕的掩映之下,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悲伤,甚至有一种期待,期待着等会儿那柳妃母女来了之后的情形。 正殿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皇上和皇后他们也便是去了偏殿之中坐着,皇上俨然是要亲自把事情审问清楚的架势,而这也正是温悦汐所需要的。 如果事情尽快被审清楚了,那就不用验尸了,如果验尸就真的麻烦了,因为这两具尸体根本就没中毒,仵作可能是看得出来的,所以这案子必须得尽快解决,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场的人都是若有所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敢开口说话,而皇帝似乎也没有要避讳这件事的意思,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肯定是要给启辰那边一个交代的,至于柳妃母女,如果真的是她们做的,那皇帝也没有打算再让她们活着了。所以,此时所有人都挤在这偏殿之中,等待着柳妃母女的到来。 而另外一边的柳妃母女自从回去之后,就一直心有忐忑,尤其是柳妃,整个人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就要站起身来踱两步,绮珍公主见状,心中亦是烦躁,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就不能歇一会儿吗?” 柳妃停下脚步,转而看向自己的女儿,面带恐慌之色,“你就不好奇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母妃,你镇定点行不行?”绮珍公主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想让别人都看出来你的心虚吗?” “现在这里又没有旁人。”柳妃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手,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其实绮珍公主的心里未尝不好奇,现在萱妃母女两个究竟怎么样了,但是她们有不能回去看,不过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已经被烧死了吧? 就在绮珍公主这样想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宫女的声音,“娘娘,公主,皇后派了人过来,说是要请娘娘和公主一起过去一趟。” 柳妃母女两个不由对视一眼,这个时候皇后召她们过去做什么?难道是跟那母女两个的事情有关? 虽然心中忐忑,但是当皇后派来的宫女进来的时候,母女两个的脸色都很是淡定,这种淡定自然是强装的。 “见过柳妃娘娘,见过绮珍公主。” “不必多礼。” “启禀娘娘,皇后嘱咐奴婢来请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一起过去一趟,有些话要当面跟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说。” 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人来请,自然没有她们母女两个拒绝的余地,柳妃和绮珍公主只好跟着那宫女一起走了。 只是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绮珍公主不由开口道:“这路好像不对啊。” “没有错,皇后现下不在自己的宫中,而是在萱贵妃娘的宫中。” 柳妃母女听闻此言,心中俱是猛地一颤,纵然是绮珍公主,此时都不由变了脸色,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不由暗暗庆幸,幸好这宫女方才已经回过头去,不然看到自己的反应肯定要疑心的。 暗暗沉下了心思,绮珍公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皇后为什么要让我们去萱贵妃那里啊?”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那宫女淡声应道。 但此时柳妃母女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萱贵妃母女此时无论生死,这个时候皇后召她们母女过去,肯定是跟这件事有关系了。 一颗心悠悠颤着,柳妃和自己的女儿绮珍公主一起回到了她们不久之前才刚刚离开的地方,而萱妃和蔺玉公主被烧焦的尸体就那么被放置在殿前的空地中,尽管此时已经用白布蒙上了她们,但是柳妃和绮珍公主心里也都很清楚,这白布底下遮着的肯定就是萱妃和蔺玉公主。 她们到底还是死了,绮珍公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痛快的感觉,那个抢了自己未婚夫的蔺玉公主终于死了,这口恶气,自己终于出了。她抢走了启辰的七皇子又如何,她自己也没这个命嫁去启辰做王妃。 而很快,绮珍公主这稍稍放下的心,又是立刻提了起来。那宫女径直把她们引入偏殿之中,走进去一看,柳妃母女两个都是被吓到了,竟然这么多人都在,连皇上也在,这是怎么回事儿?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见过皇上。” “见过父皇。” 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但是母女两个还是如常向皇上行了礼。 “听说不久之前你们母女两个刚刚来这里见过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皇上没有跟她们拐弯抹角,径直沉声开口问道。 “是,我跟母妃之前的确是来这里见过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是萱贵妃派人去请的我们。”自己和母妃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都有很多人看到,这个是没有办法否认的。 “你说的可是她?”皇帝指向一旁跪着的萱贵妃身边的宫女,问绮珍公主道。 “是,就是她。”绮珍公主自然还记得当初那个去请自己和母妃的人。 “你们跟萱贵妃母女两个都说了些什么?” “我们……”说了些什么?可是当时她们进去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哪有可能说什么?不过这样的实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柳妃想了一下,才继续道:“萱贵妃跟我们母女说了一些之前有关于和亲的时候,希望我们之间能解开心结。” “之后呢?” “之后……臣妾和绮珍都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知道了之后,也放了心,我们也就告辞离开了。” “你们跟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聊了多久?”皇上接着问道。 “没多久,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当时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我们就先告辞了。” 皇上是不相信这话,不止皇上不相信,其他人亦是不信,柳妃母女和萱贵妃母女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如水火,简简单单说两句就能尽释前嫌?这似乎不大可能。 见到皇上的脸上有怀疑之色,绮珍公主赶紧道:“其实这些日子我跟母妃安静下来,也都想了很多,之前的事情也都想通了,那件事我们也是有错的,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跟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坐下来说清楚,所以借着这次的机会,我们母女也就跟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终于是解开了我们之间的心结。其实本来想多跟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多聊一会儿的,但是她们两个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我跟母妃就告辞离开了。” 这一番说下来,的确比柳妃刚刚所言有说服力多了,条理也清晰。 却见一旁的温悦汐眼睛里露出讽刺之色,纵然你再怎么巧舌如簧也好,绮珍公主,我给你设好的圈套,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 “你如何知道她们有别的事情要忙,是忙什么事情?” “我跟母妃见着殿内摆放了不少刚从内务府领回来的东西,就想着,她们这个时候肯定是要清点这些东西的,于是就没有多打扰,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这一点倒是符合屋子里的情况,方才侍卫已经来回禀过了,失火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个盛灯油的罐子摔在地上睡了,里面的灯油全都洒在了地上,不知道火种是怎么引燃的,但是事实就是,有了这灯油的助力,火烧得很快。 而有一点却是很奇怪,纵然是不小心弄起了火种,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却可以跑出内殿,或者是大声呼救啊,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殿内有传来声音,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来是很怀疑柳妃和绮珍公主的,但是绮珍公主这一番话却说得很合理,只是她们母女两个真的没有对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做什么吗? 皇帝沉吟了半晌,然后才道:“这样,这件事就交给……” 不等皇帝说完,那禁军统领就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出了这样的事情,负责保卫皇宫的禁军统领自然也是要在场的。原本他一直在外面守着,可是如今他这样突然闯进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而且看他脸上这神情,似乎还不是一般的事情。 那禁军统领径直走到皇帝的身边,似有什么话要单独跟皇帝说的意思,而皇帝亦是倾耳过去,也不知道那禁军统领都跟他说了些什么,皇帝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几分。 旁人不知道,可是温悦汐心里却清楚得很,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为他们准备好的证据。 “带过来看看。”听完禁军统领的话之后,皇帝这样沉声吩咐道。 “是。” 禁军统领又是走了出去,而一旁的那些人却都不知道他究竟跟皇帝说了什么,心中不由暗自好奇。 皇帝却也是不开口,沉着一张脸,大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柳妃的心中依旧是紧张不已,方才绮珍的话好像是瞒过了皇上,可是不知道方才禁军统领又跟皇上说了什么,尽管火不是她们放的,但若是被皇上知道她们母女两个对萱贵妃母女见死不救,那就糟糕了。 这偏殿里所有人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是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禁军统领便是拎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而另外一只手中却是端着一只盘子,待柳妃和绮珍公主看到那盘子里盛着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魂都要被吓没了,那盘子里盛着的可不就是茯苓糕吗? 只不过这茯苓糕上面坑坑洼洼的,好像被什么给啄过了一样。 就在众人暗自疑惑,而柳妃母女惊魂未定的时候,禁军统领把手中拎着的包袱放在地上,然后缓缓打开了,所有人见着那里头包着的东西之后,都是大吃一惊。 那里头竟然是五六只躺着不动,显然已经死了的麻雀。 第353章 指控下毒(二更) “启禀皇上,这些都是在小厨房里发现的,据卑职所见,这些鸟儿应该是在啄食了这盘中的糕点之后才死去的。”很显然,盘中的茯苓糕上那些小小的坑坑洼洼,都是被鸟儿给啄食过的痕迹。 皇后看着禁卫军统领手中端着的那盘茯苓糕,不由心生诧异。这不是自己让人送来和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茯苓糕吗?怎么会…… “这茯苓糕是臣妾让人送来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皇后开口对皇帝道。 这个时候,她只有把实话说出来才好,这样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查得到,如果自己说了谎,岂不是证明心虚?而且她也的确没有在茯苓糕上动什么手脚。 “是皇后让人送来的?”皇帝皱眉,他还以为这件事跟柳妃母女有关系,怎么现在连皇后都被牵扯了进来? “是,因为之前蔺玉公主去臣妾那里的时候,臣妾见她似乎很喜欢吃臣妾小厨房里做的茯苓糕,所以每次小厨房做了茯苓糕的时候,臣妾都会让人给蔺玉公主送过来一些。”皇后说这番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那几个已经死掉的麻雀,心中已经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皇帝审视着皇后的表情,见她眼睛里并没有心虚的意味,而且皇后也理由去害死萱贵妃母女,皇帝心中暗自想着,这事情只怕是另有玄机。 随即,只听得皇帝吩咐他身边的太监道:“去把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召过来。”他倒是要看看这茯苓糕里究竟有没有毒。 没一会儿,太医院正当值的几个太医便是被请了过来,皇帝示意他们验看那剩下的茯苓糕,只见几个太医拿起那茯苓糕仔细看了看,又是闻了闻,最后甚至都拈起一点尝了一下,之后几个太医都是慢慢变了脸色,取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清水漱了口,为首的一个才是拱手对皇帝道:“启禀皇上,这茯苓糕里被人下了剧毒。” 因为之前在看到那几个已经死掉的麻雀之后,在场的人大致已经猜到了这糕点里有毒,所以此时听到太医这样说,旁观的众人也并未露出多么惊讶的神色。 只是那太医话音刚刚落下之后,一旁一直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开了口,“天啊,奴婢亲眼看着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吃下了茯苓糕……” “你亲眼看到了?什么时候?”皇帝沉声问道。 “就是在贵妃娘娘吩咐奴婢去把柳妃和绮珍公主请过来的时候,当时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正在吃这茯苓糕。奴婢不知道这茯苓糕有问题,听了贵妃娘娘的吩咐之后,就去请了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过来,但是因为贵妃娘娘说,她跟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聊的时候,不希望有外人在场,所以奴婢当时就把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引到了贵妃娘娘寝宫的门口,自己并没有进去,奴婢是看着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进去之后再走的,那个时候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恐怕已经中了毒了,如果那个时候奴婢进去了的话,说不定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还有救……” 那宫女已经泣不成声,而她的话明显又是指向了柳妃和绮珍公主,按照宫女的话所说,柳妃和绮珍公主进去的时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就已经吃了带毒的茯苓糕中了毒,可是她们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原本以为已经躲过去的绮珍公主,此时听到那宫女这样说,立刻道:“没有,我跟母妃进去的时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都还好好的,没有中毒。”事到如今只能咬死不认了。 绮珍公主却也是不由暗暗在心中纳闷,本以为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并没有吃下那茯苓糕,不然也不会叫她们母女两个过去了,而且那宫女透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她们母女不过去,萱贵妃就会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这是那个宫女亲口对她们母女两个说的,可是现在这宫女怎突然改了口,她方才跟父皇说,萱贵妃叫她们母女过去,是为了把之前的事情说开,解了彼此的心结,可是当时这宫女去请她们母女过来的时候,却并不是这样说的,她为什么要说谎?绮珍公主实在是想不明白。 皇帝闻言转而看向一旁的几个太医,“你们怎么看?” 听到皇帝有如此一问,几个太医顿时冷汗直流,如今萱贵妃的宫女和柳妃母女各执一词,皇上却是这般问他们,这一个弄不好就会失言了。 片刻之后,一个太医率先开口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一定是有人说了谎,这茯苓糕里的毒药是剧毒,发作很快,从柳妃娘娘的住处到萱贵妃的寝宫,路程并不算近,这个时间足以够毒药发作的了。” 所以要么是宫女说了谎,要么就是柳妃和绮珍公主说了谎。 而绮珍公主更加不解了,难道当时自己看到的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之所以会那样躺在地上,是因为她们吃了茯苓糕中了毒?可是转念一想,又是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宫女当时就不会暗示她们那样的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绮珍公主也是被搞糊涂了。 但是现在搞清楚这些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医的话让自己和母妃又陷入困境之中。 “你确定看到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吃下了茯苓糕?”皇帝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宫女。 “是,奴婢的确是亲眼看到了,当时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刚刚吃罢饭,只各自尝了一块,便让奴婢把这般茯苓糕端到厨房去了,说是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吃,奴婢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茯苓糕里会有毒。” 这个时候,皇后亦是站起身来,转身在皇帝的面前跪下,“启禀皇上,这茯苓糕里有毒的事情,臣妾是真的不知晓啊,请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的。” 在场的其他人均是咋舌,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了柳妃和绮珍公主,现在就连皇后娘娘都被牵扯进去了,这事情光是这般听来已经是十分复杂,看来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不仅仅是被火给烧死的,而且还很有可能中了毒。 一直安静站在段蔚予身边作默然垂泪状的温悦汐此时带着哭腔开口道:“皇上,无论如何,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死都十分有蹊跷,恳请皇上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她们母女一个公道。” 皇上闻言抬眸看去,正看到把温悦汐给搂在怀中暗卫的段蔚予,便是开口道:“那这件事就交给蔚王来查吧,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真相。” 段蔚予自然是应允了,这本来也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由段蔚予来调查死因的话,有很多细节都可以由他来把控,就算有一些线索被遗落了,好歹还有段蔚予帮着遮掩。 而皇上考虑的是这件事毕竟也算是皇室内部的家事,而且事情既牵扯到了柳妃和绮珍公主,就连皇后也被牵扯在内,也只有段蔚予才是最合适查这件案子的人选。 既然案子已经交给蔚王殿下去查了,启辰那边过来的使臣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有人都相继出了偏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的宫宴也是取消了,所有的大臣都离宫回家,而启辰的使臣也是回了驿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们必须赶紧把消息传回启辰去。 按照温悦汐他们之间的计划,本来就是速战速决,虽然柳妃母女突然给萱贵妃蔺玉公主下毒的事情给他们原本的计划添了一点意外,但是这点意外却也不算什么。 温悦汐已经确定了茯苓糕里的毒就是柳妃和绮珍公主下的,不是她们亲自下的毒,她们肯定也是幕后主使,而既然茯苓糕是从皇后那里送出来的,那皇后的宫中肯定有人被柳妃和绮珍公主收买了。 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从皇后宫里的人开始查起,这并不困难,因为想要查出当天这茯苓糕究竟经过了几个人的手,只需找来当时的人一问便知。据段蔚予的查问,经手这碟茯苓糕的人统共也就只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萱贵妃身边的宫女。而这个宫女正是当初为了配合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假死,段蔚予提前安排的人,确定可以信任,这样一来,就只剩下皇后宫里的三个人了。 所谓做贼心虚,再加上段蔚予本身就有一种足以震慑人的气场,而且他审问的手段也是非同一般,所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在天黑之前,段蔚予就已经找出了那个在茯苓糕里下毒的人,并且把她带到皇上的面前。 而此时皇后也是在皇上的身边的,见着段蔚予带着这个宫女进来,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感,看来下毒的就是这个宫女了。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的她的贴身宫女小声对她道:“这是我们宫里小厨房里的人。” 段蔚予站定之后,先是朝着皇帝拱手行了礼,之后才开口道:“启禀皇上,这个宫女已经招认,是她在茯苓糕里下了毒。” 刚刚失去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妃子,皇帝的心中亦是难受得紧,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宫女,皇帝怒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主子下毒,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是……是柳妃娘娘。请皇上饶命,奴婢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拿了宫里的东西,这才被柳妃娘娘给威胁,如果奴婢不在那茯苓糕里下药,她就要把这件事告诉掌事姑姑,奴婢就活不成了,奴婢真的而不是故意的。”那宫女连连叩头。 这个宫女是在皇后宫中小厨房里打下手的,因为家里情况不好,所以每个月拿到月银之后,她都会托人帮她带回家,而前阵子,有人帮她带了消息,她母亲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银子看病吃药,她这才动了那念头。 她知道宫里的这些嫔妃丢弃的衣服,有的送给了宫人,但是有很多都不适合送给宫人,而她们又不想穿了,都会扔了,而这些扔掉的衣服,会在皇宫西北角的一处空地上给烧了。因为宫里的规矩很严,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些衣服都是极华贵的,可是也没有人敢去动那些衣服的主意。 但是想到家里的母亲等着银子治病,她也顾不得许多,想着冒险去试一试,谁知道竟是被柳妃娘娘给发现了。一开始柳妃娘娘并没有说什么,她让人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衣服给带了出去,让自己的家人给换成银子,原本她还一心忐忑着,柳妃娘娘会不会告发自己,但是过了将近半个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便是悄悄放下心来,想着人家好歹也是位居妃位的娘娘,应该不至于因为几件被丢弃的衣裳就找自己麻烦,想来柳妃娘娘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柳妃并不是不说,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就在几天前,柳妃娘娘悄悄找到了奴婢,跟奴婢说,她知道皇后娘娘最近会经常往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那里送茯苓糕,她让奴婢在送去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茯苓糕里下毒,奴婢自然是不愿,可是柳妃娘娘说,如果奴婢不听话的话,就把奴婢偷衣服出宫的事情给捅出去,所以奴婢迫不得已才……” 皇上听完之后,不由气恼道:“好大的胆子!去叫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朕倒是要听听她们要如何辩解。” 因为之前就已经怀疑是柳妃和绮珍公主了,所以这时候听了这宫女的话,皇上几乎是已经确信就是柳妃和绮珍公主了。 一旁的皇后见状,赶紧轻声安抚道:“皇上别动怒,小心伤了龙体。”但是心中对那柳妃母女也是气恼至极,这对母女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在宫中下毒害人,这倒也罢了,竟然把手都伸到自己的宫里去了,她们到底还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怎么着?她们是打算把罪名嫁祸到自己的头上是不是? 柳妃和绮珍公主很快便是被带了过来,在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的时候,母女两个的脸色都是不由白了一下,看来事情比她们想象得还要糟糕,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查出来了吗?现在她们该怎办? “这个宫女,你们认识吗?”皇帝冷眸看着她们母女。 绮珍公主见状,顿觉情况已经极其危急,父皇这眼神,仿佛是已经确定了她们母女两个就是害死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凶手,这下可真是难办了。 “不认识。”绮珍公主在心中快速了衡量了一番之后,迅速开口道。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全盘否认算了。 “是吗?可是她可不是这样说的。”皇帝的声音越发冷了几分。 “绮珍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皇上则是对跪在地上的那宫女道:“你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宫女抬头看向柳妃和绮珍公主,于她而言,现在也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偷了宫里的东西已然是死罪,可是若是自己能将功折罪…… 这也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所以那宫女坚决指控是柳妃指使她做的,甚至她们两个总共见了几次面,分别是在哪里,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人,大概都跟她们说了什么,这宫女都说得一清二楚。 “那毒药是柳妃娘娘亲自交给奴婢的,她说这一次一定要让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娘娘去死,让蔺玉公主不能去启辰和亲。” 第354章 强加的证据(一更) “胡说!”柳妃跪在地上立刻叫屈,“皇上,她这都是胡说八道,臣妾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是她在诬陷臣妾。” “诬陷?”皇帝冷冷看着柳妃,在他看来,如今这柳妃也不过是在狡辩罢了,在这皇宫里,最想要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死的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了,如今证人和证物都有了,她们母女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就算你指使宫女给萱贵妃不喝蔺玉公主下毒的事情暂且抛开不说,今日你与绮珍明明进去殿内见过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那个时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已经吃了有毒的茯苓糕,正是毒发的时候,可你们母女二人出来之后为何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还是说那火根本就是你们放的?!” “冤枉啊,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这声冤枉的确是发自肺腑的,那火的确不是她们母女两个放的,她们进去的时候,就看道内殿里起火了。 但是这话却是没有办法说出来的,因为她们之前已经跟皇上说,她们进去的时候还跟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说了话,但是那火的确不是她们放的啊。 “如果真的是冤枉的话,”皇后语气嘲讽道:“那今天的事情也未免太凑巧了些,偏偏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临死之前最后见的人是你们母女两个,这一点萱贵妃宫里的许多宫人都可以证明,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火是她们自己放的吗?萱贵妃母女自己把自己烧死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啊,很可能是意外着了火。”柳妃低声道,事实上,当时她们进去的时候,的确很像是意外失火。当时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似乎是睡着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起火了。 而段蔚予此时却是沉声开口道:“不可能是意外着火,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尸体是在地上被发现的,而且是面朝下,我们之前想的是,或许她们是想要往外爬,但是没有爬出来就……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们应该会大声呼救的,可是我们问遍了萱贵妃宫里的所有下人,没有任何人听到呼救的声音,其间有几个下人都有从主殿经过,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直到有浓烟从大殿里冒出来,这才有人发现里面起火了。所以,我们想着,之所以没有人听到任何呼救声,大概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根本就没有呼救,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有办法呼救,因为她们当时已经中了毒。” 事实上,柳妃和绮珍公主当时进去的时候,看到的的确是萱妃和蔺玉公主,但是她们离开之后,萱妃和蔺玉公主已经悄悄离开,代替她们躺在地上的是两具跟她们身形相像的尸体。 所以柳妃和绮珍公主才会觉得奇怪,如果当时她们进去的时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已经吃了茯苓糕的话,那她们那个时候应该是已经毒发了,可是当时进去的时候看到的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却并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反而更像是睡着了。而且当时她们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怎么尸体却是在地上被发现的?那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但是不管她们怎么想,在旁人看来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死肯定跟她们母女两个脱不了关系了。无论是茯苓糕里的毒,还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都跟这母女两个扯上了关系,要说她们不是凶手,只怕也没人信。 皇上闻言静默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柳妃和绮珍公主,然后才道:“先把柳妃和绮珍公主软禁起来。” 此时的皇上也是焦头烂额,失去了一个妃子和一个女儿,启辰那边还等着回音,柳妃和绮珍公主又是一个劲儿地在这里喊冤…… 这般一折腾,天都黑了,温悦汐和段蔚予也是离开皇宫,回到了蔚王府。 他们一回去,段蔚予就把谷易游给招到了书房,“人送走了吗?” “已经送出京城了,我们的人一直护送着,王爷不必担忧。” 段蔚予点了点头,这本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们已经精心计划了好久,轻易不会出差错的。 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大家都以为已经烧死的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已经离开了京城,段蔚予帮他们找的地方在南方,那里山清水秀,想来她们母女两个应该会喜欢的,而且那里远离京城,也不会有人认出她们来。 晚上温悦汐躺在段蔚予的怀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想起来还真有些刺激,我们竟然从皇宫里把两个大活人给换了出来,蔺玉终于过上她想要的日子了,只是可怜了那启辰的七皇子溥承蕴,我感觉他是真的喜欢蔺玉的,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段蔚予的下巴搁在温悦汐的头发上,轻声开口道:“这么看来,女人绝起情来,倒是要比男人厉害得多。”这个未婚夫说不要就不要了。 温悦汐闻言抬眸看着段蔚予,含笑道:“女人真要绝起情来,那是真的一点儿情都没有了,不像是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藕断丝连。” “你们男人?悦汐,你这一棒子可是打了全天下的男人啊。” 温悦汐伸手捏了捏段蔚予的脸,“我们蔚王殿下除外行不行?” …… 次日一早段蔚予又是进了宫,像皇帝请示了之后,便是带了一众侍卫去查看柳妃和绮珍公主的住处,希望能找出些别的证据来。 “王爷,您看这个……”只见一个侍卫快步走到段蔚予的面前,把手中的玉白小瓷瓶交给段蔚予,然后伸手指向后面的那个梳妆台,接着道:“是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里找到的。” 段蔚予打开那小瓷瓶闻了闻,继而吩咐道:“找太医过来看一看。” 没多一会儿,太医便是被召了来,段蔚予把手中的小瓷瓶交给了他,道:“请太医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事实上,不用太医说,段蔚予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而这个小瓷瓶就是他刚刚趁着没人注意亲手放在柳妃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的。而这毒药正是今天早上他进宫的时候,温悦汐亲手交给他的。 不出意外的,太医说这里面的毒药正是跟昨日茯苓糕里的毒药是一样的,就此也证实了那茯苓糕里的毒的确是柳妃让人给下的。 既然毒是她让人下的,那在外人看来,起火的事情也不会跟她们母女没有关系。 “回皇上,这就是臣弟找到的证据,足以证明那宫女说的是实话,毒药的确是从柳妃手里取得,至于那火是谁放的,因为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证明,但是柳妃和绮珍公主的的确确是最后见过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人,而且从当时的发现尸体的情况来看,不像是意外事故,所以极有可能是当时柳妃和绮珍公主进去殿内之后,看到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已经毒发了,担心旁人看出来她们是被毒杀的,所以才故意放了火,想要毁尸灭迹。” 而此时柳妃和绮珍公主已经被带了过来,段蔚予的这些话她们全都是听在耳中的,但是她们却没有反驳的话,不是她们不想反驳,而是被段蔚予的话给惊到了,一时忘记了替自己辩解。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在她们住的地方找到了毒药?当时她们把所有的毒药都给了那个宫女,根本就没有多余剩下的。再说了,就算有多余剩下的,她们又不傻,怎么可能还留着? 绮珍公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切都太诡异了,感觉像是跳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而皇上已经懒得跟她们母女两个说什么了,于是就淡淡吩咐道:“你跟大理寺的人交待一下,把她们移交大理寺去吧,该定什么罪定什么罪,跟启辰那边的人也说一下,算是给他们一个交待吧。” 谁能想到这场和亲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是,臣弟知道了。” 柳妃一听要把他们移交给大理寺,立刻回过神来,“不,请皇上明察,那毒药不是臣妾的,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臣妾,臣妾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什么毒药。” 皇帝厌烦地看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喊冤,证人证物都有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你还喊什么冤?朕真是没有想到,你们母女两个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说着,皇帝又是看向绮珍公主,“朕知道,这肯定是你的主意,你母妃却是没有这样的打量和心计,你怨恨是蔺玉公主抢了原本属于你的婚事,那朕就告诉你,这和亲的人选,朕本来就属意蔺玉,结果她说她见你好像很喜欢启辰的七皇子,而她不想跟你姐妹相争,因为一个男人生了嫌隙,所以就把这嫁给启辰七皇子的事情让给了你,不然怎么会轮到你?你要怨就该怨那一场大火,若不是有那一场大火,你跟启辰七皇子的婚事也就定下了。” 皇帝气得站起身来,走到那绮珍公主的面前道:“这事儿你确实怨不着任何人,当时你比蔺玉更在发现启辰的七皇子,可却是蔺玉冲进了火海里去救的他,若非如此,那七皇子能跑到朕的面前说非娶蔺玉不可吗?你怨旁人,倒怎么不怨自己当时没有勇气冲进去救了那七皇子?!” 虽然都是自己的女儿,但是相对于绮珍公主来说,皇帝当然更喜欢蔺玉公主,想着好好的一个女儿这都快要嫁人了,竟然就这么死了,而且死状还这么凄惨,面目全非啊…… 那绮珍公主跪在地上不说话,她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是太奇怪了,那个毒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有人在故意陷害她们母女?可是会是谁呢?她们母女在宫中已经这般惨了,怎么可能还挡着别人的路?唯一有可能诬陷她们的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都已经死了,究竟是谁陷害的她们? 皇帝此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母女,同时摆了摆手道:“带走吧,别在朕明前碍眼了。” 柳妃见旁边已经有侍卫上前要把她们母女两个给拉走,连忙扬声道:“皇上,请皇上明察,毒是臣妾让人给下的,可是那火跟我们没有关系啊,我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而且我们当时看到的时候,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都好好的,根本没有中毒。”这种毒自己是知道的,如果毒发的时候肯定是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的,可是当时自己进去殿内看到的的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面色和唇色都是正常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就没有中毒。 皇帝闻言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她们母女,但是眼睛里全是嘲讽之色,“怎么?见情势不对,就只承认下毒,不承认放火了?那朕问问你们,你们说你们当时进去之后,还跟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说了话,那火是什么时候放的?当时的宫人都证实,你们是最后见过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人,那火不是你们放的,难道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自己放的?” “我……这……这火是我跟绮珍进去之前就烧起来了的,我跟绮珍真的什么都没有动,我们也不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柳妃知道自己和女儿肯定是逃不过了,索性把真相给说出来,她觉得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真的没有吃那茯苓糕,不然的话,她们怎么会派人叫她们母女过去呢?而且当时那个宫女已经暗示得还很清楚了,萱贵妃找她们母女过去就是为了说茯苓糕的事情,可见她们是已经发现茯苓糕里被人下了毒了。 待到柳府把这些一五一十跟说了,段蔚予却是冷声道:“可是皇后宫中小厨房里的人也已经证实了,现在留下的茯苓糕的确是少了两块,跟那个宫女的证词是一样的,可见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确是各自吃了一块茯苓糕。你现在又说萱贵妃找你们过去是因为已经知道了茯苓糕里有毒的事情,且不说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既不去找太医,又不把这件事禀告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是正常的吗?我知道柳妃娘娘你急于摆脱杀害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罪名,可是这样的谎言的确有些太拙劣了,皇后宫中的人会跟萱贵妃宫中的人联合起来,一起诬陷柳妃你吗?” “这……那个宫女肯定是说谎了,她……” “够了,真是语无伦次,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不仅在糕点里下毒,明明看到起火了,还见死不救,甚至连告诉旁人一声都没有,就等着她们烧死是吧?既然要为自己开罪,也为自己编个好点的故事行吗?真是愚蠢!” 皇帝已经非常之不愿意看到这两个人,于是赶紧让人去拖了下去。 柳妃喊冤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皇帝这才坐回位置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啊。” 段蔚予没有吭声,这个时候他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片刻之后,皇帝才抬眸看着他道:“启辰来的那几个使臣,也肯定是在等着消息呢,你先把这件事跟他们说一下,他们势必还要写信回启辰请启辰的皇帝来定夺,等到那时,我们再商量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和亲的公主死了,那这婚事是继续呢?还是就此作罢呢?如果继续的话,就只能再选一个公主了,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终究是有些不祥…… 第355章 噩耗传来(二更) 启辰国,恭阳侯府。 “见过七皇子。”侯府的下人向溥承蕴请安。 “你们小侯爷呢?” “在后花园里,奴婢带七皇子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溥承蕴笑着道。 那奴婢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坚持,七皇子到侯府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跟自家小侯爷关系这般好,不必太拘小节。 溥承蕴熟门熟路地走去了后花园,进去一看,见着司空禹正在里面练剑,你说你练剑也就罢了,这花草树木是惹了你了?一招一式下来,地上已经满是被斩落的花朵和树叶。 余光瞥到溥承蕴现身,司空禹这才收起了手中的剑,缓步走到溥承蕴的身边,“皇上不是禁了你的足不许你出宫吗?怎么今日能出来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被禁足了,我不能出来看你,你就不能进宫去看看我吗?一走这么久,回来了,竟然连个面儿都不露。我听说你回来了,一直等着你进宫去看我呢,你可倒好,回来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露面,只有我央求了父皇出宫来看你。” 说起自己被禁足的事情,溥承蕴也觉得有些奇怪,就是因为自己从外面带了一个纸鸢回来,其实他也是因为体谅自己的母妃不能出宫,之前又听见母妃说很怀念以前春天的时候可以跟姐妹们一起出去放纸鸢,所以自己才会在出宫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个给自己的母妃带进宫去。 谁能想到父皇知道之后,竟然大发雷霆,把自己给禁足了。溥承蕴至今也想不通,纸鸢并不是明令禁止带进宫中的,而且那纸鸢真的只是普通的纸鸢,什么特别的都没有。要换做以前,父皇怎么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小事就生气?还把自己禁足。后来他想着,或许是因为那天父皇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所以就借着这件事发泄了一下,其实母妃的态度也很奇怪,自己跟她说起这个,她只说让自己体谅一下父皇,态度有些意味不明。 司空禹把手中的剑狠狠往地上一插,继而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口中淡淡道:“心里乱,谁都不想见。” “怎么了?”溥承蕴心中暗自想着,肯定是跟温悦汐有关了。 司空禹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要放下一些事情,虽然下了决心,但是做起来还是有些难的。” 溥承蕴默然,不知道该不该出口安慰司空禹,而这个时候司空禹却是笑着看向他道:“你最近应该挺高兴的吧?这个时候去迎亲的使臣应该已经到了昊黎的京城了,用不了多久,你那未婚妻蔺玉公主就要来到你身边了,你终于再也不用受这相思之苦了。” 闻言,溥承蕴情不自禁面带喜色,这些日子他的确是挺高兴的,成亲的日子也是近在眼前了,这许多日子不见,还真是有些想她…… 司空禹见他这样,不由一拳打过去,“得了啊,别在我面前笑成这样,扎心啊。” 溥承蕴知道自己这兄弟是情场失意,自己到底还是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是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听说你打从回来之后就没出过府?走吧,我们两个出去走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司空禹瞥向溥承蕴,“是我母亲托你来看我的吧?” 溥承蕴不承认也不否认,径直拉着司空禹往外走,兄弟二人久没有见面,在外面好喝了一顿酒,这才各自回去。 溥承蕴喝得有些醉了,一回到皇宫自己的住处就瘫倒了。 宫女见他满身的酒气,便是赶紧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脸,溥承蕴接过那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脸,便是把那帕子重新递还给那宫女,只是却见那宫女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溥承蕴不由奇怪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宫女犹豫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但是神情却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溥承蕴又是道:“有什么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的。” 那宫女仍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奴婢去让人给殿下煮醒酒汤去。” 溥承蕴见那宫女什么都不愿说,也便没有再接着问,而且他现在醉意上来,有些困了,正是要在床上躺下,却见得方才那宫女复又回来了,“娘娘来了。” 溥承蕴赶紧示意那宫女扶自己起来,等着要给自己的母妃见礼。 片刻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进来,傅承蕴赶紧拱手行礼,“母妃。” 溥承蕴的母妃婉妃娘娘也是这启辰皇宫里最传奇的人物,长得不算是顶美,但是却很有气质,纵然已是为人母这么年,亦是丝毫没有削减她身上的清雅脱俗之气。 曾经一度,她是启辰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用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可是后来因为溥承蕴生病的事情,皇上狠狠斥责了她一番之后,便是慢慢疏远了她,而婉妃似乎也因为这件事而记恨皇上,对皇上也一直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时间长了,就越发冷淡了。 对于这件事,宫里的其他妃子多少都是带着些讥笑的姿态的,纵然之前再怎么受宠,再怎么风光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失宠了,如今连一般的妃子都比不上了,跟打入冷宫也没多大的区别,还好有一儿子傍身,不然岂不是更惨? 但是这婉妃却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依旧活得自在,仿佛丝毫也不在乎皇帝的宠爱一般,就算是失宠了,日子照样过得悠然,毕竟皇帝也没有夺了她的位分和封号,一切规制还是照旧的,虽然宫里的那些人也都是势利眼,全看受宠不受宠的,但是毕竟婉妃的位分在这里放着,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所以他们母子两个的日子倒也还可以。 “去跟司空禹喝酒了?”婉妃知道今天自己儿子出宫是去见恭阳侯府的小侯爷了。 “嗯,他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我陪他喝两杯。” 听到这话,婉妃心中不由沉了一下,神色之间浮现几分忧色,但是此时醉意朦胧的溥承蕴却是没有注意到。 “蕴儿,来,先坐下,母妃有话要跟你说。”虽然这个时候说,好像是有些不合适,但是这件事早晚都要说的,不如早说了算了,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他来决定。 溥承蕴随着自己的母妃坐了下来,可是坐下之后,婉妃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溥承蕴不由在心中暗自纳闷,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是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不好告诉自己吗? “母妃,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没事的。” 这个时候,宫女已经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溥承蕴的手边,溥承蕴刚好有些渴,便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看他重新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婉妃这才下了决定开了口,“去昊黎的使臣传信回来了。” 听到这话,溥承蕴稍稍打起了些精神来,“有什么事情吗?” 婉妃略顿了一下,继而沉下声音道:“蔺玉公主……死了。” 溥承蕴下意识地怀疑自己听错了,所以不由问道:“什么?” “使臣从昊黎传回来的消息,蔺玉公主和她的母妃被烧死在了寝宫之内,被人发现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没气了。” “母妃,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溥承蕴的醉意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了,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慢慢收紧。 婉妃见溥承蕴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知道他已然没有了醉意,于是认真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事实就是如此,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是……你父皇说,得问问看你是什么意思,这个和亲如果要继续的话,就要另外选一个……”说到这里,婉妃突然停了下来,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她亲眼看到溥承蕴手中的茶杯碎了,有血顺着桌角留下来。 “快,取伤药过来!”婉妃惊声道。 旁边的宫人也都是吓坏了,唯有溥承蕴的神情最是淡定,“是母妃您搞错了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母妃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肯定是很难接受的,但是这的确是实情,使臣们传了消息回来请你父皇示下,如今昊黎那边也是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当时听到的时候也是懵了,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快到了,昊黎的和亲公主竟然死于一场大火。 而且做母亲的婉妃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很喜欢昊黎的那个蔺玉公主的,自他从昊黎回来之后,没少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个蔺玉公主,不乏溢美之词。而自己也听期待见到那个蔺玉公主的,毕竟是救了自己儿子性命的女孩子,而且还是在当时的暗中情况下,足以可见这位蔺玉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只是很可惜,上天对这个女孩子也太残忍了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溥承蕴完全不能相信,一时之间只能反复重复这句话,他现在有多希望自己此刻是在梦里,这一切都是假的,等自己醒来之后,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而一旁的婉妃却是低声道:“听说是被昊黎的另外一个公主给下了药,然后又放了火,她们两个之前好像是有一些恩怨。” 溥承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是绮珍公主?” 婉妃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昊黎之前想要定的和亲公主应该就是这个绮珍公主对吧?” 所以那个绮珍公主到底还是没有放过蔺玉公主,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还以为她们母女两个已经被昊黎的皇帝给厌弃了,肯定对蔺玉公主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是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自己就直接带蔺玉公主来启辰就算了,何必要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如果不是非要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母妃,我要去见父皇,听听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要亲眼看到使臣写回来的书信才相信,或许这只是一个误会呢,溥承蕴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 说话间,溥承蕴就要站起身来,而一旁的婉妃赶紧拦着,“你现在还醉着,等会儿再去吧。” “不行,我等不了了。”自己再坐一刻都是煎熬。 知道自己拦不住,婉妃也就任由溥承蕴去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肯定要因为这件事难过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这世上的事情有谁能说得准呢?等到时间长了,这伤痛也就过去了。 溥承蕴只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法落地的云端,一步一步都是提心吊胆,这并不是因为他还有醉意,而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此刻正在走向的是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可就算如此,自己还是必须往前走。 “皇上,七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 溥承蕴随着太监见到殿内,大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皇帝从众多的奏折间提起头来看向溥承蕴,“是来问昊黎蔺玉公主的事情的?” 溥承蕴点头,“是。” 只见皇帝从手边拿起一封信递向溥承蕴,“这就是使臣从昊黎写回来的信,你自己看看吧,事情昊黎那边已经大致查清楚了,朕想着昊黎皇帝的国书这两天应该也会到了,你也好好想想,你接下来要怎么选择,或是直接放弃和亲,或是另选一个和亲公主,无论这两个选择你选其中的哪一个,昊黎那边应该都不会拒绝,因为问题是出在他们身上的。” 问题?所以在他们的眼里,蔺玉公主的死是一个‘问题’?溥承蕴实在很难接受这种说话,所以脸色也不由冷了下来。 而皇帝则是没有怎么在意这个,他只以为是溥承蕴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受而已。 溥承蕴低头取出信封里的信来看,他一个字一个字看得极其认真,而这每一个字似乎都在他的心上划上一刀。 而他的期望也终于破灭,发现尸体的时候,启辰的使臣也都是在场,案子又是交给蔚王去办的,肯定不会出错,可是要怎么接受自己的未婚妻突然葬身火海的事实? 见溥承蕴看完信之后久久不说话,皇帝看着他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朕跟你说的那两个选择吧,无论你想选哪一个都可以。” 溥承蕴闻言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愤恨的情绪,她才刚走,你们就这么着急善后吗? “儿臣想去昊黎一趟,毕竟我跟她曾经订过婚,虽然她……但是我们的婚约还在,我想去送送她。”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的尸体,自己是不会相信的,所以,“父皇,我想在她下葬之前再看一眼她。” 皇帝闻言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溥承蕴见状,心中不由忐忑,父皇是不会答应自己的吧?这个时候…… “好。”皇帝应声道。 对于这样肯定果断的回答,溥承蕴多多少少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父皇不会答应的,本来已经想好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费尽口舌说服父皇,没有想到第一下他就答应了。 “谢父皇,儿臣想明天就启程。” “朕虽然答应你了,但你也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父皇请说。” …… 溥承蕴一夜未睡,他无比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噩梦,希望自己睁开眼睛之后,这一切都会消失,可是这一夜他睁眼闭眼这样反复无数次,一切却都是如此真实,并没有变成噩梦,一切都是现实。 第356章 实话(一更) 怀着沉重的心情,溥承蕴启辰踏上去昊黎的路程,无论如何,他要去见蔺玉公主最后一面,而此刻他还在心中骐骥着也许是搞错了也不一定。 快马加鞭,溥承蕴一心只想赶快到达昊黎,而就在他出发一天之后,司空禹追上了他。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我说,要不是我从外人口中得知,我还不知道你已经走了呢。”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着急赶去昊黎……” “我知道,所以我赶来跟你一起过去。” 溥承蕴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他跟温悦汐的事情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下温悦汐的,这个时候若是再让他见到温悦汐只怕是不好,而这一去昊黎,是肯定会见到温悦汐的,她到底也是蔺玉公主的好友。 “承蕴,我们两个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感情跟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你对蔺玉公主的感情我能不知道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陪着你一起过去呢。”兄弟就是要在这个时候陪在身边支持的。 溥承蕴最终也没有拒绝司空禹的好意,两个人一起往昊黎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温悦汐却有些着急起来,眼看着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了,皇帝却丝毫没有好把尸体下葬的意思,这尸体一天不下葬可就多一天被人发现的危险啊。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认定是柳妃母女害的萱贵妃和蔺玉,这尸体怎么还停放着,迟迟不下葬?”温悦汐一边把温热的茶水亲手递给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段蔚予,一边带着担忧地问道。 段蔚予接过温悦汐手中的茶水,另一只手牵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我今天进宫去的时候刚刚得知,启辰的七皇子要过来一趟,算是送别自己的未婚妻,启辰的皇帝也亲自写了国书来,希望能在自己的儿子看过自己未婚妻最后一眼之后再将蔺玉公主下葬。” 温悦汐怔然,“皇上答应了?” “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毕竟启辰的皇帝都已经写了国书来,而且这个要求也合乎情理。皇上的意思是,好在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凉,延迟下葬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既然启辰的七皇子这般深情,他自是要成全。” “可是这样一来,就增大了被发现的危险。”温悦汐有些担忧,夜长梦多,溥承蕴一天两天也到不了这里。 “不用太担心,那两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之前萱妃的父亲蔡大人不是进宫去看过了吗?就连他都没有认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外孙女来,旁人就更加认不出来了。溥承蕴跟蔺玉公主也才见过几面,就算他看了那尸首,也不会看出那不是真的蔺玉公主的。” 温悦汐点头,“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这事情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一般的小罪,心里难免紧张。” 段蔚予温和一笑,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你怕什么,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顶着呢吗?” 温悦汐感受到段蔚予那温柔的掌心拂过自己的头顶,顿时安下心来,是啊,有他在自己身边有什么可怕的呢?他可是蔚王殿下啊。 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死因如今已经认定了,柳妃和绮珍公主是罪魁祸首,这样的结果,对于所有人都来说都不意外,谁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呢。到底是可惜了,启辰国的七皇子挺喜欢蔺玉公主的,不然也不会听到消息之后,就从启辰千里迢迢赶来想要在蔺玉公主下葬之前再看她最后一眼了。 回想起来,当初也是启辰的七皇子自己跑到皇上的面前请求赐婚的,可见那位七皇子是真的喜欢蔺玉公主,如果蔺玉公主嫁过去的话,想来那七皇子也会疼惜她的,只可惜这一切都被毁掉了,原本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可是现在……只能让人无奈叹息了。 溥承蕴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来了昊黎,他到达昊黎京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可他还是坚持立刻去了皇宫。 听到太监来报是启辰的七皇子来了,皇帝亦是暗暗诧异了一下,据他的估算,这位七皇子至少还得数十日才能到的,没有想到他来的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 “让太子先过去见见他,朕稍后就过去。” “是。” 太子站到溥承蕴的面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七皇子请节哀,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凶手确定了吗?”真到了这个时候,溥承蕴反倒不敢去看蔺玉公主的遗体了,因为他知道这一看,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她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所以此时的溥承蕴还在强装镇定地询问案子的情形。 段怀瑾轻轻点头,“大理寺已经结案了,证人、证物都已经齐备了,虽然柳妃和绮珍公主还在喊冤,但是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凶手除了她们不会有别人了。” 听完这话,溥承蕴沉默了,凶手也找到了,接下来呢?就是该下葬了吧?可是他怎么还是觉得有些恍恍惚惚的呢?完全接受不了蔺玉公主就这么突然死了。 见溥承蕴不再说话,段怀瑾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一旁司空禹的身上,这个启辰小侯爷上次来的昊黎的时候,可是惹出了满城风雨,却是跟温悦汐有关的……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通报的声音响起,他们三人俱是俯身行礼。 “免礼吧。”皇帝沉稳的声音传来,三人这才直起身子来。 “七皇子和小侯爷一路赶来想必是劳累了,今日就先在宫中歇下吧。” “多谢皇上的好意,我想先去看看……蔺玉公主……行吗?”尸首两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来,因为在他的心里,蔺玉公主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皇帝对于他的这个要求也不意外,毕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其实皇帝通过这件事对溥承蕴还是很有欣赏的,他想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以后应该会过得不错,只是可惜了,柳妃那母女两个把这一切都毁了。 “好,就让太子带你们过去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段怀瑾这便是带着溥承蕴和司空禹去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寝宫,尸体如今还在她们原本的寝宫里停放着,只是萱贵妃的寝殿已经被烧毁了,如今她们母女两个的尸身都停放在蔺玉公主的寝殿之中。 入眼是以浅碧为主的淡雅色调,轻柔婉转的风格,是典型的少女闺房的模样,这是溥承蕴第一次进蔺玉公主的寝殿,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四周摆放的全都是她用过的东西,四脚雕花小案上还倒扣着一本书,应该是蔺玉公主还没看完,随手扣在桌上,等到下次再接着看的,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把剩下的内容看完了。 继续往里面走,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顿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需要段怀瑾开口,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这白布下面盖着的就是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尸首了。 溥承蕴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动也动不了,段怀瑾和司空禹见他这样,心中都是不由生气一股不怜悯,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僵了一会儿之后,溥承蕴终于如大梦初醒一般,缓步走上前去,在尸体的身边蹲下,两具尸体光是从身形就可以判断出究竟哪一具是蔺玉公主,哪一具是萱贵妃娘娘。 溥承蕴伸手掀开蒙在尸体上头的白布,站在一旁的司空禹注意到他的手都在抖,很显然他的内心里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白布遮掩下的这具尸体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什么都辨认不出来了,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温悦汐他们选定火烧这个办法的原因,只有这样,才会既出现尸体,又让他们看不出真相。毕竟有谁会想到,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自己想要消失在这世上呢? 溥承蕴半跪在在尸体的旁边,一直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而段怀瑾和司空禹也都没有上前打扰,谁都不知道溥承蕴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只是段怀瑾和司空禹都看到他抬起手来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虽然很快,但很像是拭泪的动作…… 而在溥承蕴站起身来的时候,回身面对段怀瑾和司空禹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注意到了溥承蕴的眼圈是红的。段怀瑾见状也不由在心中暗自唏嘘,看来这位七皇子是很喜欢蔺玉公主的,人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这位七皇子为了蔺玉公主竟然哭了。而且,他将来可是要做启辰皇帝的人啊,想到这里,段怀瑾又联想到自身,心里也是有些难受。 “我想要见见害死她们的人,可以吗?” 段怀瑾想了想,这才道:“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宫门也落锁了,这样吧,你们先在宫里住下来,这件事明天再说,可以吗?” 既然宫门已经落锁,溥承蕴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段怀瑾这虽然是问话,但也只是礼貌性地询问而已,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都不会影响结果。 “好,那就明天再说吧。” 段怀瑾亲自给溥承蕴和司空禹安排了住处,可是他们两个谁能睡得着呢? 夜深了,溥承蕴走出房间,立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昊黎的月亮看起来似乎真的跟启辰的似乎不大一样,她以往每天看的就是这样的月亮吗? 她是自己这一生第一次动心的女子,当她把自己从火海之中给救出来的时候,自己就知道这一生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好不容易跟她订了婚,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结果……她竟然葬身火海,这是上天的一种报复吗?原本要葬身火海的自己被她给救出来了,所以代替自己,她就死在了火海之中?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她,最起码她还可以好好地活在世上。 自己之前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跟她成亲之后,会是怎样的场景,而这些场景现在是永远不可能再实现了。 溥承蕴不免悔恨,如果当初自己坚持一起跟过来的话,是不是如今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是不是她还能活着,是不是自己跟她就还能成亲? 段怀瑾第二日见到溥承蕴的时候,看到他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心中也是有些同情,本来是很完美的一桩婚事,如今却……弄成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在请示了自己的父皇,得到准许之后,段怀瑾带着溥承蕴和司空禹一起去了大理寺,如今柳妃母女正是被关在那里面。 柳妃和绮珍公主虽然一直都不怎么受宠,但是在宫里再怎么不受宠,过得日子也比在牢里要好得多,她们母女两个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被关了这么些日子之后都快要被折磨疯了。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也不管来的人是谁,柳妃径直喊道:“冤枉啊,我们冤枉,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不是我们母女杀的。” 以往经过的都是那些狱卒,他们听惯了这种声音,自然是不会理会她们的,可是这一次来的却是段怀瑾他们,在看到段怀瑾的脸的时候,柳妃也是惊讶了一下,继而就喊得更大声,“太子殿下,您救救我们,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真的不是我们杀的。茯苓糕里的毒是我们下的,可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并没有吃茯苓糕啊!” 段怀瑾闻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柳妃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了,但是如今两个宫女的证言都合上了,她再喊冤也没用了。 而绮珍公主则是缩在牢房的角落里,见段怀瑾他们来了,却也没什么反应。被关进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奇怪,那个宫女在皇上面前说的证词分明是假的,当时她请自己和母妃过去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说因为之前恩怨的事情,而是特意提起了茯苓糕。还有从母亲妆匣之中搜出来的毒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为了避免被人查到,她还特意提醒了自己的母妃一点毒药都不要留下。 而且如果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真的如那个宫女所说,吃了带毒的茯苓糕,自己和母妃过去的时候,她们应该就已经毒发了,可是当时她们的样子看起来都还好好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中了毒。 “为什么要害死蔺玉公主和萱贵妃?” 这熟悉的声音让原本一直缩在角落,低着头的绮珍公主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来人,这一眼,她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眼前的这个男子,原本应该是自己未婚夫的男子,如今却站在那里质问自己和自己的母妃。 “就是因为跟我定亲的是蔺玉公主?那你们应该害死我才对啊,当初是我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请求赐婚给我和蔺玉公主的,她是不愿意的,为何你们非要这么颠倒黑白?” 绮珍公主心中难受极了,自己是因为他才做了这一切,可是他却一心只想着蔺玉公主,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跟母妃没有杀她们,是,我承认,我们的确让人在送去给她们的茯苓糕里下了毒,可是那茯苓糕她们根本就没吃。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她们两个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半卧在榻上正在睡觉,一点儿中毒的样子都没有,当时的确是起火了,但是火不是我们放的。事到如今,我们再怎说谎也没用了,不是吗?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第357章 起疑心(二更) 也许是绮珍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镇定,太过理直气壮,竟然让溥承蕴产生了一种想要相信她的感觉,正如她所说,她现在说的这谎话根本没有必要,如果她真的要说谎,那她大可以把自己摘清,就算她是为了让旁人相信她而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些罪责,可是她的谎言里也不会把眼睁睁看着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被烧死的话说出来。 因为这样的话说出来之后,她们还是不能免于死罪,所以说这样的谎言根本没有意义。 溥承蕴走到绮珍公主的身边,沉声问道:“你怎么确定她们没有中毒?” “因为下在茯苓糕里的毒,我跟我母妃是很了解的,它发作得很快,如果真如那个宫女说的那样,在萱贵妃令她去请我和母妃的时候,她和蔺玉公主就已经吃了那茯苓糕,等我和母妃到了的时候,毒肯定是已经发作了的,发作的时候,她们会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可是我和母妃当时进去的时候,蔺玉公主和萱贵妃面色和唇色都正常,根本没有一点中毒的样子,她们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是当时我跟母妃进去的时候,的确是看到殿内起了火,但是我们却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悄悄离开了,我们当然是想要她们母女死的,可是她们的死跟我们也的确是没有关系。” 她一直也想不通,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这宫里除了自己和母妃之外,还有谁会想要杀死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母女,但是不管是谁,这个人就是把罪责嫁祸到自己和母妃头上的罪魁祸首,就算自己和母妃活不成了,自己也要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拉下水。 绮珍公主盯着溥承蕴的眼睛道:“你很喜欢蔺玉公主是不是?那你就为她查明真相啊,你这样任由杀害她的真凶逍遥法外,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指控我们的宫女,就是叫怡竹的那个,她肯定是有问题,她请我和母妃过去的时候,说的是萱贵妃找我们过去是为了谈论茯苓糕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在茯苓糕里下毒的事情已经被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知道了,可是后来那个宫女却是在父皇的面前说,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找我们过去是为了解开心结,这完全不对,她肯定是说谎了。那她之前的证词就全都不可信了,她肯定是受人指使的,只要能从她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杀害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真凶也就找到了。” “你要知道,尽管你这样说,你跟你的母妃还是免不了死罪的。” 在绮珍公主说这番话的时候,溥承蕴的表情丝毫未动,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绮珍公主说的话,就连绮珍公主自己心里也没底。 “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欢蒙受不白之冤,我更不喜欢那个嫁祸给我们母女的人。”她想要弄死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为什么要嫁祸到自己和母妃的头上,纵然自己和母妃肯定是活不成了,自己也要把那个人给拉下水,我可不是那么便宜就让你利用的,她也想看看那个嫁祸给她们母女的人究竟是谁。 “你还知道什么?” 听到溥承蕴这样问,绮珍公主就知道就算他并非是完全相信自己,此时也有些相信了,于是继续道:“那瓶毒药,从我母妃妆匣之中搜出来的毒药,完全是栽赃的,为了以防万一,当时我和母妃并没有留下多余的毒药,全部都给了皇后宫里的那个宫女,让她下在给蔺玉公主的茯苓糕当中,我们一点点都没有留下,所以根本不可能从我母妃的妆匣之中搜出毒药来,这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的。杀害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另有其人,七殿下,如果你真的在乎蔺玉公主,倒不如想想该怎么找出真凶来。” 一旁站着的段怀瑾也很是意外,没有想到绮珍公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知道绮珍公主和柳妃在被关进大理寺之后,一直在喊冤,但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们最后的挣扎罢了,但是方才听绮珍公主这么一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死定了,她也没有必要再费心编出这么一套谎话吧? 可……以绮珍公主和柳妃的劣根性,这也说不定,或许她们只是想要拉某个无辜的人下水而已。 溥承蕴心头闪过疑惑,最终他转过头对段怀瑾道:“走吧,我没什么别的话要问了。” 眼看着溥承蕴就要离开,绮珍公主忍不住开口问他道:“你有对我动过心吗?哪怕是一时半刻,有没有?” 溥承蕴连头没回,声音冰冷,“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话,或许蔺玉公主和萱贵妃此时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纵然事实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也不是无辜的,她不止一次对蔺玉公主动了杀心,先是在茯苓糕里下药,之后又是见死不救,她是下了决心要置蔺玉公主于死地了。 所以,她们母女两个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就算她们真的是被人陷害。 走出监牢的大门之后,一阵秋风吹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顿时生出几分萧瑟之感。 溥承蕴转头看向段怀瑾,“对于方才绮珍公主的话,太子殿下怎么想?” 段怀瑾沉默了一下,继而摇头,“这个我倒是不好断言,案子是蔚皇叔查的,又由大理寺复审,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也知道,蔺玉公主和蔚王妃的关系极好,蔚皇叔查这件事案子的时候也是极认真的,以皇叔的性子,这案子应该不会出错。” “所以太子殿下认为,方才绮珍公主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言乱语?” “总之,我觉得可信度并不高,以绮珍公主和柳妃的性子来说的话,她们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或者她们只是想拖延定罪的时间,抑或是想要拉一个人下水,这样的事情她们不是干不出来。” 这个可能,溥承蕴自然也是想过,可是他根本无法忽略绮珍公主方才说的那些话,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这件案子的疑点就太多了,如果害死蔺玉公主的凶手真的另有其人呢? “如果,”溥承蕴抿了一下嘴角,看起来有几分严肃,“如果我向皇上请求重新审理此案呢?” 段怀瑾闻言不由微微皱眉,“这恐怕不容易。” 这件案子可是蔚王亲自查的,所有的过程,都一一告知了父皇,之后又交由大理寺收尾,正是因为牵扯到两国联姻的事情,所以显得特别慎重,如果这个时候启辰的七皇子要求复查此案,那不就等于是在质疑所有参与查案之人的能力了吗?父皇怎么可能会答应? 但是溥承蕴并不想轻易放弃,他想如果自己不去查一查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如果杀害蔺玉公主的真凶还在逍遥法外,那自己怎么能对得起她? 看出溥承蕴的坚持,段怀瑾斟酌了一下之后,才建议他道:“如果你真的对这件案子有疑义,不如先去找蔚皇叔谈一谈吧,这件案子是他一手查办的,具体的细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你可以跟他商量商量。” 而父皇那般信任蔚皇叔,如果是蔚皇叔开口说案子有问题,开口要求复查的话,父皇想必不会拒绝的。 听了段怀瑾的建议之后,溥承蕴微微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蔚王妃和绮珍公主关系那么好,如果自己把这些疑点说给她听的话,那说不定她也会支持自己复查的决定,而且她也是聪明人,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些建议,毕竟对于昊黎皇宫里的局势,自己一个外人还是没有她清楚,或者她知道除了绮珍公主和柳妃之外,还有谁有可能会想要杀害蔺玉公主和她的母妃。 溥承蕴在开口之前下意识看了身旁的司空禹一眼,“我还是先去蔚王府找蔚王殿下商量一下吧。” “我跟你一起去。”这次来,自己本来就是为了陪着承蕴的,他去哪里,自己自然也要去哪里。 可是溥承蕴却是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我跟你一起去。”司空禹跟坚持。虽然他现在的确是不适宜见到温悦汐,但是为了自己的兄弟,他也是没办法,见就见吧,反正伤心难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不了回去之后再重新开始。 结果,段怀瑾也是陪着他们一起去了。 当温悦汐听下人禀报说,是段怀瑾他们三个人一起来见的时候,心中不由暗暗诧异,他们三个一起来?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这个时候,在旁边书房里处理公事的段蔚予已经走了进来,温悦汐不由开口问道:“你听说了吧?那启辰的七皇子她们……” 段蔚予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他们刚从大理寺的监牢里看过绮珍公主和柳妃,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就直接来了这里。” 如此一来,这事情就更加不简单了。 “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温悦汐不由纳闷道。 从大理寺到蔚王府也没有多远吧,就溥承蕴他们走到这里的功夫,他就已经收到消息,怎么会这么快? 事实上,自从昨日溥承蕴和司空禹刚一进京城,段蔚予的人就已经盯上他们了,就是怕溥承蕴横生枝节,结果现在看来,好像已经生了枝节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人家既然都已经来了,就没有躲着不见的道理,不多时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就已经相携而出。 司空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温悦汐的身上,她的脸色比起自己离开的时候,要好上很多,看来她是真的已经好。只是她脸上那种幸福的笑终究是有些刺痛他,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她似乎总是这么开心,他不由暗暗想,他们两个会有吵架的事情吗? 司空禹的目光又是从温悦汐的身上缓缓移开,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温悦汐也不跟溥承蕴他们说客套的话,坐下之后,就径直看向溥承蕴道:“你已经看过蔺玉了吧?” 溥承蕴点头,“是,已经看过了。” “你有心了,还想着赶来见她最后一面,也算是尽了一个未婚夫最后的心了,蔺玉在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安慰的。” 溥承蕴却是自嘲地道:“如果蔺玉公主泉下有知,她应该是会恨我的吧,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就不会死了。”绮珍公主和柳妃之所以这样做,说到底也是因为跟自己的那桩婚事,也是因为自己。 温悦汐却是果断地否认道:“不,蔺玉不是那种会迁怒别人的人,你只要记得她曾经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就行了。”不是她讨厌你,所以才反悔这桩婚事,而是因为她不想再过被困在皇宫里的日子了。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溥承蕴心中又是一酸,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自己跟蔺玉公主成亲之后肯定会过得很幸福。 而看到溥承蕴这个样子,温悦汐的心里也是有些不忍,他明显比以前自己见到的时候憔悴多了,那双带着血色的眼睛看起来是如此的疲累和悲伤,她相信溥承蕴是真心爱着蔺玉公主的,可是有的时候就算是两情相悦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的,因为除此之外,有太多的无奈了。 “多谢你能这样说。”溥承蕴道。 “事实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溥承蕴,蔺玉也不会那么纠结了。 “其实,我方才刚从大理寺出来,我去见过绮珍公主和柳妃娘娘了,我从她们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想来问问看蔚王殿下和蔚王妃你们的意思。”溥承蕴道出自己的来意。 而这是段蔚予早就知道的,于是点头道:“七皇子请说。” “绮珍公主说了一些话,让我觉得这件案子似乎有什么疑点。”溥承蕴便是把自己在大理寺监牢听到的绮珍公主说的那些话复述给了段蔚予和温悦汐。 而段蔚予和温悦汐听了之后,表情皆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当然知道凶手不是绮珍公主和柳妃,这一切原本都是他们计划好的,绮珍公主和柳妃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凶手。不过也不算冤枉他们,如果当时不是温悦汐恰好吃了那茯苓糕的话,说不定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真的就被她们母女两个给害死了,所以她们这杀人的罪名并不亏。 更何况,如果当时她们在看到的起火的时候能升起救人之心,而不是悄悄走开的话,她们也不至于沦落到顶下杀人罪名的地步,这一切都是她们母女两个咎由自取。如果想要过安生日子,何必要起杀人之心? 对于绮珍公主和柳妃母女两个,温悦汐是一点都不同情的。 待溥承蕴叙述完之后,段蔚予轻轻点头道:“这些话我也听绮珍公主和柳妃说过,她们一直在强调,并不是她们直接杀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她们只是见死不救而已,真凶并不是她们。当然,既然她们这样说了,那我肯定是去查过了,事实证明,那两个宫女都没有诬陷她,皇后宫中的那个宫女,她的母亲的确是生了重病,衣服也的确是有人帮她带出宫去卖了,这跟她的证词是合得上的,至于萱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绮珍公主和柳妃说当时那个宫女请她们母女过去的时候说的是要谈茯苓糕的事情,这一点,她们显然是说谎了。” 说着,段蔚予看向太子段怀瑾,“一开始,皇上把柳妃和绮珍公主叫过去问话的时候,太子也在场,当时她们母女可不是这样说的,太子还记得吗?” 第358章 继续大婚之礼(一更) 段怀瑾回想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她们母女两个一开始是说萱贵妃请她们母女过去是为了化解之前的仇怨的,后来才改口说是为了茯苓糕的事情。” “所以,她们母女连个一开始的说法是跟萱贵妃身边宫女的说法是对得上的,可是后来却改了口,我想着她们母女或许只是想要拉一个替罪羊罢了,她们说的话并不可信。” 段蔚予言罢,温悦汐亦是轻声接口道:“萱贵妃身边的宫女?你们说的是怡竹?她可是萱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我之前进宫去看蔺玉和萱贵妃的时候,她们几次都在我面前夸过怡竹,看得出来她是一个伶俐又忠心的人,如果是在她和柳妃母女之间,我自然是选择怡竹的。” 段蔚予和温悦汐现下的目的就是让溥承蕴不再深究这件事,然后让那两具尸体以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身份下葬到皇陵,之后这件事就算是成了,只要今后没有人在外面认出蔺玉和萱贵妃,那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而溥承蕴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神情不由委顿下来,原本他以为这件案子另有隐情,他可以帮蔺玉公主找出杀害她的真凶,所以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激情,而现在这股激情已经完全被段蔚予和温悦汐的话给浇熄了。眼睛里那股子明亮,也是瞬间熄灭了,到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了。 她去世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她身边,等自己到的时候,案子都已经查完了,如果还有什么自己能替她做的话,那就只剩下亲眼看着柳妃母女两个凶手被正法了。 “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凶手了吗?她们说的那些,难道都是谎言?” 溥承蕴还是有些疑虑,总觉得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也没有必要再说谎了,而且是这样对自己并非有利的谎言。 听到溥承蕴这样说,段蔚予略斟酌了一下,继而道:“就我查到的这些来看,她们母女两个的确是说了谎。” “所以,那毒药真的在柳妃的妆匣里搜出来了?” 段蔚予点头,“当时我就在场,的确是从柳妃的妆匣里搜出来的。”虽然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 溥承蕴苦笑摇头,“看来是我多想了。” 温悦汐看着他,目光里有几分复杂,溥承蕴的心里是有蔺玉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们两个之间隔着的是跨不过去的鸿沟。 “我能理解七皇子你的心情,想要再为蔺玉做些什么,但是逝者已去,蔺玉和萱贵妃的尸体也躺在那里许多日子了,为了让她们早已安息,也该是时候将她们下葬了。” 如果不是溥承蕴提出要以未婚夫的身份赶来见蔺玉最后一面,那两具尸体定然是已经下葬了的。 听到温悦汐这话,溥承蕴却没有开口,在他的内心里还是不希望这么快把蔺玉公主下葬的,好像一旦下葬,她这个人就真的不存在这世上一般了,连最后一缕气息也没有了。 来到蔚王府的时候,溥承蕴胸中燃着一团为蔺玉公主找出真凶的激情,所以显得气势昂扬,而离开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颓然无力,没有一点精神。 而司空禹一直都没有说话,方才在蔚王府的时候,只有一开始温悦汐出现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之后他一直都是刻意避免自己去看温悦汐的。 此时从蔚王府出来,他也不想说话。 而段怀瑾见他们两个都是如此,自然也是沉默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还不如闭口不言。 只是溥承蕴却是沉默不了多久,他之所以千里迢迢赶来昊黎就是为了见蔺玉公主这最后一面,只是这最后一面见的……蔺玉公主被大火烧得连真实面目都看不清了,却不知到底算不算是见了她的面。 不论如何,这面也见了,大理寺也去了,也该谈谈之后的事情了。 对于这件事,昊黎这边的确是理亏,眼看着启辰的迎亲使臣已经来了,马上就要接公主去启辰成亲,结果和亲公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葬身于火海之中,是他们昊黎的疏忽。 只是昊黎的皇帝也没有立即询问溥承蕴的意思,既然他已经亲自来了,那肯定是要跟启辰的使臣商量一下的,现在要紧的事是要把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赶紧下葬,为了等启辰的七皇子来,尸体已经停放了多日了。 “皇上已经下令了,明日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尸体下葬皇陵。”刚刚走进书房的段映湛这般对里面的二人开口道,因为有些激动,所以声音不免大了些。 他怎么能不激动呢,只要这尸体下了葬,就等于宣告天下,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已经死了,纵然今后再发现她们其实还活着,也就只有当她们已经死了,他们的计划算是彻底成功了。想想还是不免激动的,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做,事情都是皇叔和悦汐安排的,但是自己好歹是知情人啊,这些日子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温悦汐从书桌后抬起头来,看着段映湛道:“皇上召你父王进宫了?” 段映湛一屁股在段蔚予的身边坐下,也不顾什么,径直端起了手边的茶杯牛饮了茶水来解渴,刚听到这消息他就急匆匆跑过来了。 这厢放下了茶杯,才道:“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说罢有些奇怪地看着坐在书桌后的温悦汐,又是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看书的段蔚予,不禁纳闷道:“你们两个……今日怎么好像调了个个儿?”平时自己来这书房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一般都是皇叔坐在书桌后面处理他的事情,而悦汐坐在这里安静看书,今日倒是反过来了。 段蔚予的目光轻柔地落在温悦汐的身上,含笑道:“悦汐被锦绣阁的崔掌柜给刺激了,打算发愤图强,做称霸一方的富豪呢。” 段映湛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锦绣阁的崔掌柜?那个崔孟儿啊?她不是已经把锦绣阁给关了,离开京城了吗?你跟她教什么劲儿啊?” 温悦汐放下手中的药材清单,看向段映湛道:“我不是跟她较劲,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出息啊,她当初白手起家,一路把锦绣阁做得有声有色,而我手里握着这么大的一个细雨堂,却一直都没怎么过问过,实在是有些汗颜。”如今蔺玉的事情也解决了,自己也没有别的事情,正好可以好好打理一下细雨堂。 末了,温悦汐又加一句,“反正我怎么折腾也没关系,赔了银子,自然有我夫君帮我兜着。” 段映湛闻言不由深切地看向段蔚予,目光中透露着同情,“皇叔,希望你的银子足够让她折腾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温悦汐就把手边的纸团成一团砸在了段映湛的脑袋上,“没事咒我干什么?你确定我一定会赔本啊?” 段映湛捂着脑袋委屈地道:“不是你先提赔钱的事情的吗?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啊。” “我自己说那叫谦虚谨慎,你说就叫不会说话,懂吗?” “是,算我瞎插嘴了行不行?”段映湛瞬间认怂,感觉自从那次她用什么‘七步断肠散’吓唬自己的时候,自己对她就好像产生了阴影。 “那两具尸体终于要下葬了,你们也都能安心了吧?”段映湛聪明地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溥承蕴的态度……” “溥承蕴怎么了?”段映湛问道。 “他去大理寺见过柳妃和绮珍公主了,感觉他似乎有些怀疑这件事了。”说着,温悦汐又是摆手道:“他也只是有一点点怀疑而已,就算他想查,这种事情也是查不到证据的。” 段映湛点头,“只要别被人发现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就好。” “这个倒是不怎么担心,外人怎么会认得她们?尤其还是在远离京城的地方。”只是未免被人怀疑,自己短时间内是不能去看她们母女两个了,不过有段蔚予的人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实……”段映湛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话不要说半截,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在言语上,温悦汐习惯了对段映湛不客气,而段蔚予也是习惯了他们两个的说话方式,说实话,其实一开始会有些在意,但是慢慢也发现他们两个之间实在是不会产生什么暧昧的感情,所以这就没有干预了。 “其实我觉得启辰的七皇子挺可怜的,昨日我跟父王一起进宫见了他,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得出来对于蔺玉公主的死他是真的难受。而且,我听我父王说,那七皇子请求以夫君的身份送蔺玉公主下葬,这话说出来,也就意味着虽然没有行礼,但是蔺玉公主已然相当于是启辰七皇子妃的身份了,之后那七皇子再要娶妻,就算是正妃,那也只是续弦了。说实话,听到这个,我就算是身为一个男人还是挺感动的,能做到这样的真的不多。” 温悦汐闻言心里也是有些难受,但是片刻之后,幽幽道:“可是那还能怎么办呢?蔺玉被皇宫这个地方吓怕了。”如果没有出琴美人在冷宫自杀的事情,或许她还不会下此决心,是琴美人的事情让她预想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才痛下了这个决心吧。 而京城百姓对这个启辰的七皇子也是赞赏有加,夸他有情有义,蔺玉公主死了,他还亲自来送葬,而且是以夫君的身份。他们两个毕竟还没有成亲,其实那位七皇子是没有必要这样做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足以可见他的情义。如此一来,便是越发惋惜蔺玉公主的无福了,如果蔺玉公主没有死于那场大火的话,后半辈子该会多有福气,可惜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溥承蕴甚至动过要将蔺玉公主的尸首带回启辰安葬的念头,他想让她以自己妻子的身份葬入启辰的皇陵,但是想了想也就作罢了。一来是因为尸体已经搁置了这么些日子,尽管太医做了尽可能的处理,但还是有些腐败的迹象,只怕不能撑到回到启辰。二来,不管是昊黎的皇帝还是自己的父皇只怕都不会同意自己这样的做法。 所以他也就只是这么想想,也便罢了。 就这样,两具尸体终于被葬入了皇陵,萱贵妃和蔺玉公主这两个人算是绝于人世了。 尸体安葬了,也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了,毕竟和亲的事情也该有些交代。 这日,皇帝将太子还有溥承蕴一起召来御书房,他们二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皇上是要跟他们说什么了。其实,主要还是跟溥承蕴说。 “这次七皇子能千里迢迢赶来替蔺玉公主送葬,朕这个做父皇的,心中亦是安慰,七皇子有心了。” 溥承蕴闻言拱手道:“我是蔺玉公主已经订婚的未婚夫,本就该如此,皇上言重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和亲的事情……不知道七皇子是如何想的?” “我……既然我与蔺玉公主已经订了亲,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但是她也算是我的妻子了,这和亲亦算是成了。”说着,溥承蕴便是朝着皇帝跪了下来,“儿臣拜见父皇。” 莫说是段怀瑾,就连皇帝都被溥承蕴惊住了,他这是……认了蔺玉公主是他的妻子,而不是未婚妻,这中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皇帝略顿了一下之后,这才稳了心神道:“既然七皇子如此有心,那这个礼朕就受了。”皇帝这意思算是认了溥承蕴这个女婿。 “儿臣还有一个请求,希望父皇能够答应。” “你说。” “儿臣想迎蔺玉公主的衣冠回启辰,行礼成亲,以成和亲之礼。” 皇帝越发震惊,他以为这七皇子认个虚名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迎蔺玉的衣冠去启辰,行成亲大礼,这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看来这启辰将来的皇帝还是个情种,若他对蔺玉不是用情至深,大可以换一个和亲的公主,或者干脆退了这婚事算了,毕竟和亲公主出了意外,算是他们昊黎的错,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应当的。 可是这两样他哪一样都没有选,而是选择继续跟蔺玉行完这大婚之礼,如果蔺玉没死的话,这两个年轻人……罢了,再想这些也是无异。 “这件事你已跟你父皇商量好了吗?”皇帝料想着,这样的事情,启辰的皇帝应该不会轻易同意的。 “儿臣想先争得您的同意,其他人自有儿臣去说服。” 原本在这样的事情上,皇帝是不能下口定论的,毕竟还不知道启辰皇帝的意思,但是也许是被溥承蕴的深情给触动了,皇帝点头道:“好,这件事朕答应了。” 溥承蕴立刻俯首叩头,“多谢皇上。” 段怀瑾陪着溥承蕴一起走出御书房,初开始两个人都是默默无言,许久之后,段怀瑾才开口对溥承蕴道:“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但是希望你能成功。” 溥承蕴自然知道段怀瑾说的是什么事情,是啊,父皇和母妃不会那么轻易同意的,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看着溥承蕴坚定的神情,段怀瑾却是在心中暗自摇头,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也便罢了,这件事或许还有成功的希望,可是他可是启辰国将来的皇帝,启辰皇帝怎么会答应他这样荒唐的要求? 第359章 怀疑温悦汐(二更) 启辰的皇帝在收到自己儿子写来的信之后,自然是气恼不已,承蕴怎能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来? 除了自己父皇的反对之外,那些从启辰来的使臣也非常反对这个做法,他们认为和亲公主出事,这完全是昊黎的责任,就算他们说再另选和亲公主,昊黎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可是他们的七殿下不仅没有再另选和亲公主的意思,甚至还要继续跟蔺玉公主成亲,跟蔺玉公主的衣冠拜堂?他们七皇子是疯了吗?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跟溥承蕴一起长大的司空禹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执着这些有什么用?她也不会再回来了,空留一个虚名罢了,为了这个虚名,你跟这么多人闹僵,你值得吗?” “值得。”溥承蕴毫不犹豫地道,“就算她死了,我妻子的名分也是她的。” 司空禹纳闷地看着溥承蕴,“你跟蔺玉公主从认识到相处,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吧,感情何至于深到这个地步?”他了解自己的兄弟,若不是因为承蕴真的深爱着蔺玉公主,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他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溥承蕴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这种事情并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有时候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从我第一眼见到蔺玉公主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如果是她的话,和亲这事也挺好的,所以当我知道最终选定的和亲公主不是她的时候,心里还难受了一段时间,还想着我是有哪里让她不满意,以至于她要拒绝跟我成亲,”说到这里,溥承蕴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而愤懑不已,也有些委屈,好像自己被她给厌弃了。一直到那次在昊黎皇宫里遭遇了那场大火,当她咬牙拼命把我往外拖的时候,我看着她那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当时我就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司空禹闻言也不由笑了,“所以你就一刻等不及,跑到人家父皇的面前,死乞白赖地非要娶她,甚至说出这辈子不再另娶他人的话。” 笑着笑着,司空禹的心中就是无限伤感起来,承蕴对蔺玉公主的感情越深,现在心里就越是难受,温悦汐之于自己虽然亦是一个伤心的存在,但起码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自己偶尔还能看她一眼,可是蔺玉公主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启辰皇帝自然是那么容易说服的,所以溥承蕴也不着急回去,就这么一封信一封信地往启辰写,这一拖就拖到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行刑的日子。 溥承蕴决定去观刑,司空禹自然是陪着他一起。自从溥承蕴有了这个迎蔺玉公主衣冠回启辰去的新目标之后,他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再是恹恹的,毕竟还要跟自己的父皇和使臣们争取,他又有了一种斗志。所以,司空禹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他了,想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可以用这些事情分散一些承蕴悲伤的情绪。 观看行刑的人不少,因为这件事毕竟牵涉到跟启辰的和亲,所以很是轰动,这阵子京城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所以今日行刑,很多人也来凑这个热闹。 溥承蕴和司空禹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看着被压在行刑台上的柳妃母女,尤其是溥承蕴,心中不免有些复杂,这个绮珍公主,当初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妻子,可就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才一直放不下,所以在蔺玉公主即将启程的时候将她置于死地。这些事情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上天实在是太残忍,这般捉弄人。 被架在那里的绮珍公主此时的眼神是涣散的,她很平静,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此时倒是无欲无求了,可就在片刻之后,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围观的人群,看到了站在人群当中的溥承蕴,她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溥承蕴想要避开她的目光,正要转身离去,就听得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准备行刑,溥承蕴的脚步就这样停住了,罢了,总归是今生最后一次了,溥承蕴坦然迎上绮珍公主的目光,而就在这时候,绮珍公主盯着溥承蕴的眼睛,口中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众人都是有些奇怪,这绮珍公主是怎么了?临死之前这说什么呢? 而溥承蕴却是看出来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了,虽然无声,但是看口型他也知道了,绮珍公主是在说:我没有杀她。 我没有杀她,五个字,很容易辨认出来,却是在溥承蕴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绮珍公主在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太真诚了,让他有些相信她说的话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算是想要拉个其他人下水,真到了这时候了也没必要了吧?而且对于上次在大理寺听到的那些话,溥承蕴还是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随着刽子手挥刀落下,这件案子在旁人的心中是了结了,可是在溥承蕴的心里却并非如此。 因为自从来京之后,溥承蕴一直都住在京城之中,所以太子段怀瑾给了他出入皇宫的腰牌,此时他刚刚观罢刑,就跟司空禹一起回了皇宫。 司空禹被他这急匆匆的样子给弄懵了,“怎么了?不是说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出来逛逛的吗?怎么这就回去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证实一下,所以急着回宫去了,如果你想在外面逛的话,可以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也没什么好逛的,我跟你一起回去。”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让承蕴单独一个人。 回到皇宫之后,溥承蕴却是径直去找了太子段怀瑾,虽然他如今是住在皇宫里,但是后宫嫔妃们住的地方,他还是不能擅入的,而此时他特别想去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住过的寝宫看看。 段怀瑾听到溥承蕴这样的要求也并不觉得意外,自从上次在御书房之后,他就知道这位启辰七皇子对蔺玉公主的感情有多深了,他想去看看蔺玉公主以前住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 有了太子殿下的陪同,溥承蕴顺利进到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原来住的寝宫之中。 因为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有的宫人已经被调去了别处,偌大的宫殿显得有些冷清,见着太子殿下带着启辰七皇子和启辰小侯爷进来,守在门口的宫女连忙屈身行礼。 段怀瑾说了声‘免礼’正欲继续带着溥承蕴和司空禹往里走,却见溥承蕴停住了脚步,问那宫女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宫里伺候吗?” “自从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搬来之后,奴婢就一直在这里伺候了。” “那你肯定知道萱贵妃的贴身宫女怡竹了?” “是,奴婢知道。” “她也在萱贵妃身边伺候很久了吗?” “这个倒没有,怡竹是在今年刚被派到贵妃娘娘身边的,是贵妃娘娘亲自去内务府挑的。”这宫女一边回答着溥承蕴的问话,一边在心中暗自疑惑,这七皇子为什么一直问怡竹啊? 溥承蕴眸光一动,道:“这么说,怡竹这个宫女在萱贵妃身边呆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萱贵妃好像很信任她?” “是,自从怡竹来了之后,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大都交给怡竹去办的,有的时候公主也会交代她去办一些事情,贵妃娘娘和公主都挺喜欢她的。”怡竹是这座寝宫之中最得宠的宫女,这是不会有人否认的。 “那萱贵妃身边之前的那个贴身宫女呢?” “贵妃娘娘之前的贴身宫女染病了,娘娘开恩放她出宫去治病,这才从内务府重新挑了一个贴身宫女,也就是怡竹。” 溥承蕴点了点头,便是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真是抱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多问了两句,我们现在进去吧。” 段怀瑾虽然心中疑惑,此时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三个人正待进去,溥承蕴突然又是看向那宫女问道:“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出事的当天,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来过,还有什么别的人来过吗?” “别的人?除了皇后派人送来茯苓……”宫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大家都知道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就是被茯苓糕里的毒给毒死的,此时又提起这个,难免不合时宜,“除了那个宫女之外,就只有蔚王妃来过了。” 溥承蕴略沉吟了一下,才接着问道:“蔚王妃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巳时。”当日蔚王妃是和蔚王殿下一起进宫来赴宴的。 “她来的时候,皇后派人送来的茯苓糕已经被送到了吗?” 不等那宫女回答,一旁的段怀瑾就沉眸看着溥承蕴,冷声道:“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蔚王妃?” 溥承蕴表情没有波动,“我并没有这样说。” “可你这样问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时候,一直心有诧异的司空禹也是反应过来,亦是不由道:“承蕴,你怎么会怀疑升平……”意识到不对,司空禹赶紧开口道:“你怎么会怀疑蔚王妃?她跟蔺玉公主的关系那样好,而且她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她是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在当天万一来访的客人。”溥承蕴说着,就是沉眸看向那宫女道:“所以,当日,蔚王妃到访的时候,皇后的茯苓糕送到了没有?” 那宫女点头,“已经送到了,茯苓糕在蔚王妃来之前就已经送到了。” “好,我知道了。”问完这些,溥承蕴径直往里走,段怀瑾眸中的颜色却是越发沉了几分。 “你是对这件案子还有什么疑虑吗?” 溥承蕴坦然承认,“我方才出宫去观刑了,你知道绮珍公主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她说,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不是她杀的。” “所以你就相信了她的话?现在反而在怀疑蔚王妃?绮珍公主和柳妃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应该不会多说吧,你竟然会相信她们,而怀疑蔚王妃?这宫里有什么人不知道,蔺玉公主和蔚王妃的关系最好?” 当初温悦汐离开京城去治病的时候,饯别宴上只请了两个人,一个是段映湛,另一个就是蔺玉公主,在温悦汐的心中,蔺玉公主如此重要,她怎么可能会害死她? 溥承蕴冷静地道:“我也只是怀疑而已,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当天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就只有蔚王妃来过这里。” 司空禹也有些听不下去了,“承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蔚王妃真的不可能是凶手。” 溥承蕴却是径直对段怀瑾道:“能让我见见那个怡竹的宫女吗?她应该还在这里吧?” 虽然段怀瑾很不赞同方才溥承蕴的说法,但是此时却也命人唤了怡竹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便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看起来的确是很伶俐的模样。 “你就是怡竹,是萱贵妃的贴身宫女?” “是,奴婢就是怡竹,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听说,你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最信任的宫女?”溥承蕴一边问话,一边暗暗打量这个宫女。 “承蒙贵妃娘娘和公主厚爱。” “那天贵妃娘娘叫你去请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贵妃娘娘说,启辰来的使臣就要接公主走了,在公主出发去启辰之前,她想要跟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解开这个心结,所以就让奴婢去请了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过来。”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 “也不算是突然想到,当天不是皇上宴请从启辰来的使臣吗?贵妃娘娘和公主就想起当日七皇子您遭遇大火的事情了,贵妃娘娘和公主都觉得,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或许去启辰和亲的就是绮珍公主了,所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想化解一下这个恩怨,这才让奴婢去请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没有想到却……”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就只剩下哽咽了。 溥承蕴在心中暗自斟酌,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只是…… “当天,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就只有蔚王妃一人见过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吧?” 怡竹不知溥承蕴突然问起蔚王妃是什么意思,稍稍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开口应道:“是,当面见了贵妃娘娘和公主的人就只有蔚王妃了。” “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茯苓糕是被放到大殿里的吧?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肯定也是在大殿里见的蔚王妃,所以当时蔚王妃跟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说话的时候,那碟茯苓糕就放在大殿中,她们的面前是吗?” 段怀瑾和司空禹闻言都是微微蹙眉,他还是在怀疑温悦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温悦汐和蔺玉公主的关系这样好,她怎么可能会害死蔺玉公主?溥承蕴的这个怀疑简直不可理喻。 怡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溥承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怡竹点头道:“皇后派人送来的茯苓糕当时就在大殿之中。”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说谎的,茯苓糕是在蔚王妃离开之后,自己才撤走的,这是很多其他宫人都看到的事情,自己没有办法说谎。 “所以,你确定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吃了那茯苓糕?”溥承蕴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的宫女,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看透一般。 第360章 信上兰花(一更) “是的,奴婢确定,是奴婢亲眼看到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把茯苓糕吃下去的。” “这是在蔚王妃离开之前还是之后?”溥承蕴追问道。 “是在蔚王妃离开之后。” “只有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两个人吃了茯苓糕吗?蔚王妃呢?她没吃?”既然段怀瑾和司空禹都已经听出自己在怀疑温悦汐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在刻意隐瞒了。 面前的宫女似乎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摇头道:“茯苓糕只少了两块,蔚王妃没有吃。” 溥承蕴闻言眸光越发深沉了几分,但他也没有再问什么了,那宫女这才跟他们行了礼,退身而去。 “七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重新查案吗?”段怀瑾语气不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只是有些地方搞不懂,并非是要重新查案的意思。”说着突然转口道:“我能去蔺玉公主的寝宫里看看吗?” 话题被这样转开,三个人也没有再提及刚刚的事情,溥承蕴也没有再找这里的宫人问些什么,在蔺玉公主的寝宫之中呆了一会儿,也便跟司空禹一起回了他们在宫中临时的住处。 “你真的怀疑是温悦汐杀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有些话不适合当着昊黎太子的面说,但是对于溥承蕴的这个怀疑,司空禹也觉得荒唐极了。 溥承蕴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沉声道:“难道我不可以这样怀疑吗?这件案子办的本来就没有那么严谨,不过是两个宫女的指控而已,谁能证明那两个宫女没有说谎呢?” “你现在是相信那个绮珍公主的话了是吗?就因为她在临死之前还不承认是自己杀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什么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那绮珍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她不过是想要在临死之前再搞出一些风浪来。蔺玉公主和温悦汐是什么样的关系,你还不清楚吗?” 进到房间之后,溥承蕴把房门关上,回身看着司空禹,“关系好就不可能杀人了吗?人总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关系再好也有争吵的时候,比如我们两个现在。” “可纵然我再怎么跟你吵,我都不可能会杀了你。”司空禹坚定地道。 “那是我们,蔚王妃和蔺玉公主才认识了多久。” 司空禹无奈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溥承蕴,“所以你现在是非要怀疑温悦汐不可了?” 溥承蕴略松了些语气,对司空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难道这件案子真的没有疑点吗?如果柳妃和绮珍公主不是凶手的话,那凶手就只有可能是温悦汐了,因为那天跟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见过面的,出了柳妃和绮珍公主就只有温悦汐了。就这一点来说,蔚王殿下查出来的结果并不能相信,因为他肯定会护着自己的王妃。” “你这叫强词夺理,你怎么能确定柳妃和绮珍公主不是凶手?” “我不能确定,所以我现在只是怀疑。禹,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问那个宫女有关于茯苓糕的事情,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吧?” 司空禹面上一滞,是啊,当承蕴不断地问起那宫女茯苓糕是在温悦汐离开之前还是之后送来的时候,他就明白承蕴的意思了。 当年温悦汐在自己面前女扮男装的时候,自己一度很不理解,一个男子会什么会那么喜欢那种甜甜腻腻的糕点,像个小丫头似的。 温悦汐很喜欢吃糕点一类的甜食,就算是在扮男子的时候,还是戒不掉这个喜好,当司空禹还把她当做男子的时候,很是吐槽过这一点。所以,他明白溥承蕴为什么会特别在意温悦汐究竟有没有吃那茯苓糕。 见司空禹不说话,溥承蕴道出他心底的疑惑,“所以,你应该也觉得有些奇怪吧,那个叫怡竹的宫女说,温悦汐来见萱贵妃和绮珍公主的时候,那碟茯苓糕就放在她的面前,以温悦汐对糕点的喜好,她竟会不吃吗?” 司空禹皱眉,“可是你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纵然再怎么喜欢吃糕点的人,也不会看到糕点就吃的,而且还是在身为客人的情况下,那茯苓糕又是皇后特意赐给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她应该也不好意思吃吧?” “我也知道这是有一点牵强,但我却也是不由得怀疑,禹,其实我很怕,如果绮珍公主和柳妃真的不是害死蔺玉公主的真凶的话……她会死不瞑目的。你知道当我听那宫女说,温悦汐去见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时候,那碟茯苓糕就在她旁边放着的时候,我不由想,如果当时温悦汐吃了那茯苓糕,身为医者的她肯定能发觉糕点里的不对,这样的话,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就不会死了。”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其实你是迁怒温悦汐对吧?你恨她没有去尝那茯苓糕,是吗?” 溥承蕴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我心里也很清楚,温悦汐杀害蔺玉公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为什么当时她不去尝那茯苓糕呢?为什么她要那么早就离开呢?” 司空禹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承蕴也是不甘心吧。 尽管如此,溥承蕴还是去蔚王府找了温悦汐。 温悦汐已经听说溥承蕴要将蔺玉公主的衣冠迎回启辰,并继续大婚之礼的事情了,对于溥承蕴的这份心思,温悦汐亦是感动的,只是感动之余,未免愈发可惜,以溥承蕴对蔺玉的情意,他们二人成亲之后,溥承蕴肯定会对蔺玉好的,这桩婚事到底是太可惜了。 正因为感动于溥承蕴对蔺玉公主的这份心思,所以见得溥承蕴这样怀疑自己,温悦汐也并没有生气。 却惹得一旁来蔚王府打听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下落的段映湛横眉竖眼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蔚王妃杀害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吗?也真亏你想的出来,蔚王妃当初可是救过蔺玉公主的命,如果没有蔚王妃的话,蔺玉公主早就……” 温悦汐打断段映湛的话,“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呢?我与蔺玉的情谊,不必跟旁人说太多,既然七殿下怀疑是我杀害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那尽管查去便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我心里坦荡荡的。” 一旁的段映湛心道:你可真是坦荡荡的,整个偷梁换柱,把两个大活人给弄出宫了,你倒不怕人真的去查。 其实温悦汐还真就不怕他们去查,既然策划了这么多久,每个细节他们都想到了,虽然绮珍公主和柳妃的事情事出突然,但是处理的也都很完善,就算溥承蕴真的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这是肯定的。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吃那茯苓糕呢?”溥承蕴的声音低低的,不像是问温悦汐,倒像是自言自语。 温悦汐闻言略怔了一下,继而有沉幽的语气道:“是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去尝一尝那茯苓糕呢?” 事实上,幸亏自己尝了,只是这样的话是不能跟溥承蕴说的。 也许是因为温悦汐面前溥承蕴质问的时候面色太过坦然,也或许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也不相信是温悦汐害死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所以溥承蕴没在蔚王府里呆多久也就起身告辞了。 司空禹陪着他一起走出蔚王府的大门,溥承蕴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他也知道杀害萱贵妃和蔺玉公主的凶手绝对不可能是温悦汐。 “承蕴,你……” 司空禹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到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司空禹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来人已经翻身下马,只见那人身上穿着驿使的专有的衣服,一眼便可认出其身份,看来是来给蔚王府送信的。 果然见着来人下马之后,快步走向蔚王府门口守着的侍卫,把手中的信递给那侍卫道:“这是送到蔚王府的信,您收好。” 那侍卫接过之后,来送信的驿使便是快步转身离开,重新翻上马背,复又疾驰而去了。 既然是需要驿使来送的信,想必是从远地方来的,司空禹方才朝着那信封上看了一眼,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只在左下角画了一株兰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司空禹也没有多想,便是跟溥承蕴一起离开了。 而不多时之后,那封信便是被送到了段蔚予的手中,一看信封上的兰花,他就知道写来这封信的人是谁了,转而把信交给了身旁的温悦汐。 在信封上画一株兰花,这是之前温悦汐和蔺玉公主商量好的暗号,因为担心旁人认出笔迹来,所以信封上就什么都不写,只画一株兰花。 是以,温悦汐看到信封上的兰花就知道是蔺玉公主写来的信了。 一旁的段映湛听了不由道:“这信来的可真是时候,那七皇子就在刚刚才离开。” 而溥承蕴浑然不知,跟自己擦身而过的,正是蔺玉公主写来的信。 不日之后,从启辰的来信,启辰皇帝终于还是同意了溥承蕴的要求,同意让他迎接蔺玉公主的衣冠回启辰,继续行和亲大礼。 既然自己的父皇已经同意了,那溥承蕴也便启程回去了,虽然和亲的公主已经死了,但是迎亲队伍的规制却是丝毫没有改变,除了马车里坐着的不是蔺玉公主本人,而是她的衣冠之外,其他一切还是如同之前商定的一般,如果不是旁人都知道蔺玉公主已经死了,所有人见了这阵仗,当真以为这迎了昊黎的公主回来拜堂。 迎亲的队伍终于回到启辰的皇城,但是在行大婚之礼的事情上,皇帝和溥承蕴的母妃婉妃却又是有了不用的意见。 “父皇,您之前已经答应了儿臣了,准许儿臣跟蔺玉公主的衣冠行拜堂礼的。”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略带着些无奈地看着站在下面的溥承蕴,要不是为了让他尽快回来,自己能这么轻易地答应吗?如今溥烨然这个逆子还没有找到,不知道他在哪里蛰伏着,随时都可能从旁边跳出来咬承蕴一口,自己如何能掉以轻心,只有让承蕴尽快回到皇宫才是最妥善的。 “朕是答应过你,让你跟蔺玉公主的衣冠行成亲之礼,可是朕却没有让你这么大操大办,你若是有心,办个简简单单的婚礼也就够了,宾客、宴席什么的就不必了。”承蕴将来可是要继承自己的皇位,成为启辰的皇帝的,允他跟那蔺玉公主的衣冠行成亲大礼已经是无奈之举了,万不能大操大办,最好只有一个小小的仪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怎么可以?蔺玉毕竟是昊黎的公主,这事儿若是让昊黎皇帝知道了,只怕也不同意。” 皇帝的语气放柔了些,对溥承蕴道:“承蕴,朕知道你喜欢那蔺玉公主,可是她已经死了,你何必再如此折腾她,早日让她安息不好吗?你这样大操大办的,也扰了她的亡灵,这又是何必?放了她,让她早已投胎为人,这样对你对她都好,不是吗?” 不止是皇帝,就连婉妃也不赞同自己的儿子这样做,她倒不是顾念着皇家脸面什么的,她只是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她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她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对那蔺玉公主感情不浅,可越是这样,自己越不能让自己的儿子陷得太深,若那蔺玉公主还在世,自己肯定为他们二人高兴。可是蔺玉公主已经死了,若是自己的儿子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自己的儿子岂不是要苦一辈子了?早点忘掉那蔺玉公主,自己的儿子也能早点从这种痛苦中脱离出来。 父皇和母妃都不同意,溥承蕴自己也是无力纠缠,想着,也便罢了,自己跟蔺玉成亲,也不是要做给旁人看的,自己无非是要完成自己的夙愿,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尽管她已经不再人世,在名义上,自己也是她的夫君。 婚礼的日子没有变,还是之前定好的那个日子,只是原本准备好的宴席却是不必了,因为到了那天,不会有宾客来的,父皇不同意。 在等待着婚礼之日来临的时候,司空禹经常进宫来看溥承蕴,看见他日渐削瘦,司空禹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很担心照这样下去,溥承蕴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这一日,司空禹依旧进宫找溥承蕴,原本是想拉着他出宫走走的,可是溥承蕴却并没有兴致,不愿意出宫,两个人也便是坐在凉亭里说起话来,秋日渐凉,宫女拿来披风给想要给溥承蕴披上,溥承蕴却是摇了摇手,只有这样感觉到冷的时候,他才会清醒一点,平日里总感觉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 说话的时候,也总忍不住提起蔺玉公主,“她虽然是公主,以前过的日子也是苦,她之前不是被赶出宫外住了很多年吗?想来日子过得定然是不好的。” 其实司空禹是不想跟溥承蕴谈论蔺玉公主的,正如婉妃所说,现在让承蕴尽快忘记蔺玉公主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一时也想不到怎么自然地转开这个话题,便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啊,这件事我听说过,后来是因为萱贵妃的父亲亲自进宫向昊黎的皇帝求了情,昊黎的皇帝看在萱贵妃父亲的面子上这才重新接了她们母女两个回宫。这萱贵妃的父亲当真是有面子,只是奇怪的是,他之前怎么不替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求情,让她们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说到这里,溥承蕴却突然打断了司空禹的话,“萱贵妃的父亲!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第361章 同样的信封(二更) 司空禹对于溥承蕴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感到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萱贵妃的父亲怎么了? “什么意思?”司空禹不由问道。 “除了昊黎的皇帝之外,蔺玉公主还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她的外公了吧,我想,如果我把她的外公请到我们的婚礼上来,她一定会高兴的。” 司空禹讶然地看着溥承蕴,担忧地道:“承蕴,你不觉得你这样已经有些魔怔了吗?蔺玉公主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就算你再做什么,她也都不可能再知道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知道她的外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世上能跟她联系起来的人事物已经不多了,我想见见她的外公。禹,我知道你们府里有一些探子,你可以帮我查查看她外公的下落吗?” “其实……”司空禹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蔺玉公主的外公跟她们母女的关系只怕是不好,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被遣出宫这么多年都不管,就连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葬礼都不露面,他们的感情淡薄至此,你找到他又怎么样呢?” 溥承蕴闻言不语。 司空禹见状,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继而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溥承蕴的肩膀道:“好了,你放心吧,我肯定帮你去找。” 既然答应了溥承蕴,司空禹自然是尽力让人去找了,结果没多久还真有消息传来,结果却是让司空禹大吃一惊。 “失踪了?”溥承蕴听了之后,亦是惊讶地看着司空禹。 司空禹点头,“本来都已经打听到了他原本住的地方,只是去了之后,却发现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向附近的邻居也都打听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经过这次,司空禹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位蔡大人跟他女儿和以及外孙女的关系这样淡薄了,这位蔡大人本身就是一个不通人情的人,还一根筋,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这是他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在朝堂之上却不得施展的原因,因为太过耿直,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在朝堂之上屡受同僚排挤,所以这位蔡大人干脆辞去了官职,远离朝堂,过上了隐居的日子。 从打听到的这些来看,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进宫给皇帝做嫔妃,但这种事情有皇命在上,他也无可奈何,自从归隐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再回过京城,除了那进京去替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求情。 所以这么看来,当初他进宫去向皇帝求情,定然是有某种契机的,不可能会这么突然,只是这个契机他们却是打听不到了。 “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好像是在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去世后不久,我想,这位蔡大人估计也是被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死给打击到了。虽然他们感情淡薄,但毕竟那也是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位蔡大人他……”司空禹想着,或者多半他是随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去了,若是换成自己,自己只怕也不想再活在这世上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溥承蕴闻言,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在那里来回踱步,“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是要回京去参加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葬礼的,我从启辰赶到昊黎都赶得及,他本身就在昊黎,不可能赶不及去京城的。” “可能,”司空禹顿了一下,“他觉得不必在乎这些形式吧,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葬礼什么的,在他的眼里也不重要。” “不对,不对……”溥承蕴连说了几个不对,眉头皱得很紧,“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就算再怎么样,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死了,他也要来参加葬礼的。而且就这么突然失踪了,有些奇怪。他若是真的想死,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不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系。 而司空禹只觉得溥承蕴是魔怔了,好像只要跟蔺玉公主扯上关系,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之前在昊黎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他还怀疑温悦汐是杀害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凶手呢。 “承蕴,你别想那么多了,婚礼的日子不就快到了吗?你安心等着跟蔺玉公主成亲吧,别的事情就别多想了。” 他总觉得,若是溥承蕴一直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总有一天自己这个兄弟会疯掉的。 或者,应该像婉妃娘娘说的那样,让他喜欢上另外一个女子,这样他就能慢慢忘掉蔺玉公主了。 “承蕴,要不明天你陪我……” 不等司空禹说话,溥承蕴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禹,我想再去一趟昊黎。” “什么?!”司空禹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说我想再去一趟昊黎。” “去干什么?”司空禹完全不理解溥承蕴了。 “我想去找一找那位蔡大人,蔺玉公主的外祖父。” “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的。 “我就是想见一见她的外祖父,就这么简单。”毕竟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人。 “行,我帮你找行不行?你哪儿都不用去,我来帮你找。”一个蔺玉公主竟是把承蕴搞成了这个样子,之前他可是最是豁达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比起那些暗暗怨恨自己父皇偏心的皇子来说,承蕴的确是豁达,看得开,他从来都安于做一个闲散皇子,朝堂上的事情一律不管不问,无论自己两个皇兄如何被自己的父皇委以重任,他都没有任何怨恨或者自怜。他一直都是这样,像是一个洒脱的文人。 可是蔺玉公主让他变成如今这般,简直像个疯子。 对于司空禹的这个提议,溥承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司空禹只以为溥承蕴是默认了,可是到了次日,他便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溥承蕴留了一封信,自己出宫去了,司空禹进宫的时候,婉妃已是十分焦心。 “禹儿,你跟承蕴关系好,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溥承蕴在信上只写,他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让他母妃不必担心他。 司空禹暗暗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到底要不要把实话告诉婉妃娘娘,最终,他还是决定站在自己兄弟的这一边,没有告诉婉妃实话,只对婉妃道:“其实前几日,承蕴就一直跟我说,他在皇宫里憋得难受,想要出去走走,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所以我想着他大概就是出去散心去了,娘娘您也不必担心。承蕴一直都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果您实在担心的话,我去找找他,我听承蕴提起过他认为风景不错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他。” 婉妃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流露出希望之色,顿时道:“禹儿,那就麻烦你了。” “娘娘不必客气,承蕴跟我是什么关系啊,您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到,等找到他之后,我会跟娘娘您写信告知的。” 司空禹安抚了一番婉妃娘娘之后,也便是离开了皇宫,回到侯府匆匆收拾了一些行李,也便是启程上路,又往昊黎的方向去了。 结果这一路上,司空禹都没有碰到溥承蕴,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错过了,还是承蕴根本就没有来昊黎,是自己猜错了?司空禹就抱着这样怀疑的心情,一路又是来到了昊黎。 对于那位蔡大人的住处,他的手下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所以司空禹也就径直去了那里。 司空禹牵着自己的马停在一个院子前面,很普通的农家院子,黄土黏成的矮墙,从墙外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知道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所以司空禹把自己的马栓在门口的柳树上,自己径直推门而入,打量了一下这院子,司空禹缓步走向堂屋,正要靠近,却是陡然停下了脚步,里面有动静传来。 就在他这愣怔的时候,堂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溥承蕴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人是司空禹的时候,溥承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道:“进来吧。” 而司空禹对于溥承蕴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毕竟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溥承蕴。迈开步子,跟着溥承蕴一起走进堂屋,司空禹这才开口道:“既然你在里面,关着门做什么?” “你傻啊?不关着门,公然让别人看到我在这里面翻东西吗?” “你找人就找人,翻人家东西做什么?” 溥承蕴奇怪地看了司空禹一眼,“不翻他的东西找线索,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司空禹见溥承蕴四处查看这屋里的东西,不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也才刚进来不久。” “那还真是奇怪了,我这一路上都没碰着你。”竟然还能在差不多的时候到达这里。 溥承蕴找完了堂屋,这才去卧室,大眼看了一下,就见他凝着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 溥承蕴闻言应道:“这么一看,你所说的,因自己的虐如何外孙女死了,而去自杀的情况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屋子里少了很多东西吗?”说着,溥承蕴走到房间里唯一的箱子前,伸手打开,果然见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便是接着道:“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位蔡大人肯定是离开了,并没有去自杀,自杀的人都不会整理自己的行李的,你看看,这里是他的卧室,可是一件衣服都没有,显然是被他带走了。” 司空禹一看,果然是这样,一件衣服都没有。如果不是自杀的话,那他去了哪里呢? “走,去旁边的房间看看。” 在院子的西边还有一个小的房间,溥承蕴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简单的书架,看来这房间是一个书房,书桌上被收拾得很干净,就连笔墨纸砚都没有,这就更加证实了溥承蕴刚刚的说法,这位蔡大人不是失踪了,而是他自己收拾了行李离开的。 司空禹一想到这里也是好奇起来,这个在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死了之后,就收拾行李离开,却并不是去往京城参加自己女儿和外孙女葬礼的男人究竟是去了哪里。 这么一想,司空禹也开始帮着溥承蕴翻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能让他们知道这位蔡大人究竟去了哪里。 书架上的书明显也少了很多,估计有用一些的都被那位蔡大人给带走了,剩下的这些就是一些没用的了。司空禹随手拿出来一本翻看了一下,不由暗暗摇头,这位蔡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连看的书都是这么晦涩难懂的。 放下手中的拿着的这本,司空禹又随手翻开一本,还是看不懂,正欲合上放回书架上,眼睛却陡然间瞥到书页里夹着的一个东西,他的手骤然停了下来,在愣了片刻之后,司空禹失声叫到:“承蕴,你来看这个!” 溥承蕴正在翻看这才蔡大人留下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却突然听到司空禹这般失态的声音,不由诧异地抬头去看,只见此时的司空禹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有些呆滞。 怀着好奇之心,溥承蕴缓步上前走到司空禹的身边,待他看清司空禹让他看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心中猛地停滞了一下,继而又是狂跳起来,这个…… 溥承蕴缓缓伸出手来,从那本书中间取出夹着的那个信封,只见阳光穿过窗子从外面洒进来,金光的一片照在那信封之上,而那信封上清晰地画着一株兰花,跟那日他们在蔚王府门前看到的那封信上面画着的兰花是一模一样的,从笔触看来,很明显是同一个人画的,虽然细节处有些不一样,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是肯定的。 “禹,你还记得吗?那日我们在蔚王府的门前,那个驿使交给蔚王府门前侍卫的那封信……” 司空禹点头,“我当然记得。”要不然他也不会开口唤溥承蕴过来看这个了。 只是,这是什么意思呢?同样的信封出现在蔚王府,又出现在这里。 司空禹不由惋惜地道:“只可惜,这里只有一个信封,里面的信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溥承蕴的脑子却是迅速转动起来,“蔡大人跟蔚王府之间唯一相关的就只有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除了她们二人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理由会让蔚王府和这里出现一样的信封。” 说着,溥承蕴把那信封凑近自己的鼻子,仔细嗅了一下,只见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几分,“这信封上有香气,很明显是一个女子写来的。”也许是因为一直被夹在书里的缘故,所以这香气并没有飘散殆尽,而是被保存了下来。 只是光是看着信封也不知道这封信究竟被送来多久了,因为信封被保存得很好,看起来很新。 “不过这封信肯定是在蔚王府的那封信送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因为从我打听到的来看,那个时候这位蔡大人就已经失踪了……不对,是已经离开这里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才蔡大人不是无缘无故失踪了,而是自己收拾行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缘由,如果是因为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离世,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吧? “不如我们去京城问一问温悦汐?”司空禹提议道。 溥承蕴摇头,“我认为,她不会跟我们说实话。” 第362章 质问下落(一更)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温悦汐之前一直在跟他们说谎,同样的信封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他还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究竟是什么。 莫名地,他心中闪过一个令他自己也感到惊骇的可能,如果说这位蔡大人和蔚王府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话,那……写来这封信的女子……会不会就是她们两个的其中之一! 可是自己在蔚王府门前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分明已经下葬了…… “禹,你说会不会……?” “什么?”司空禹好奇地看着溥承蕴,不知道他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 溥承蕴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手,对司空禹道:“你说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她们会不会还活着?” 司空禹闻言心中大骇,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溥承蕴,“应该……不会吧。”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而溥承蕴则是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也不在乎上面那浮着的一层灰尘,他现在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总感觉自己之前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时的溥承蕴像是禅定了一般,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上一点,显然是陷入了沉思,司空禹见状便也没有去打扰他,兀自在这书房中翻来翻去。 事实上,他的心思也被溥承蕴方才那惊人之语给搅乱了,如果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还活着?这可能吗?整个昊黎,乃至整个启辰都知道她们已经死了,尸体也已经葬进了皇陵之中,如果她们还活着,那牵连可就大了…… 司空禹东翻翻西看看,终于还是没了心思,亦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司空禹这般出神的时候,溥承蕴突然站起身来,径直就朝外走,司空禹被吓了一跳,稍愣了一下之后也赶紧跟上,“怎么了?” “当日,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唯一见过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就只有蔚王妃了,当初我之所以怀疑她,也是因为这个,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不可能杀害蔺玉公主的,因为她们两个的关系很好,非常好,但是,”说到这里,溥承蕴突然停下了脚步,沉眸看向司空禹,“如果她的目的不是杀害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而是要把偷梁换柱,把她们弄出宫去呢?”那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绮珍公主没有说谎,她没有杀害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她们或许根本就没死! 司空禹讶然,“偷梁换柱?而且还是在皇宫里,这难度未免太大了些。” “难度虽然大,可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而且有蔚王帮忙的话,想要做到这些应该也不至于会太困难。”而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案子正是交给蔚王来查办的,其中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又有谁能知道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可……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偷梁换柱,假死?这样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他们只能隐姓埋名,活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溥承蕴闻言不由握紧了拳头,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心中只觉冰凉,是啊,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禹,你忘记了,她从一开始就是不愿意嫁给我的。”当初昊黎的太子带着她们几个公主跟自己见面,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只是走一个过场罢了,那几个公主里唯一合适的就只有蔺玉公主,那时候自己也认为将来跟自己成亲的人一定是她了。 可是后来事情却偏离了大家的猜测,绮珍公主的母亲突然晋了妃位,这也就意味着皇上最后选定的是绮珍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改换人选呢?大家私下里都在说,是蔺玉公主自己拒绝了这门亲事。 溥承蕴苦笑,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上自己。他至今都不知道,当初第一次见面,自己究竟哪里让她不满意了,以至于她会开口跟她的父皇开口拒绝这门婚事。 她最终答应跟自己订婚也是迫于无奈吧,到底是自己勉强她了,如果不是自己跑到昊黎皇帝面前请求赐婚的话,她大概并不想跟自己牵扯在一起。 司空禹闻言不由在心中哀叹一声,他们兄弟两个的命怎么都这么苦?温悦汐之于自己,蔺玉公主之于承蕴,逃不开的劫数。 不过,承蕴跟自己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是后来蔺玉公主对你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排斥了,当初你跟蔺玉公主订婚的时候,我看她看你的眼神跟之前很不一样了,我想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喜欢你的。” 溥承蕴苦笑,是啊,那个时候他也以为蔺玉公主已经喜欢上了自己,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可是如果是这样,又怎么会发生如今这样的事情呢?如果自己的推测都成立的话,那么她费心费力做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想嫁给自己,跟自己彻底斩断联系吗?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这件事搞清楚,最起码知道她是死是活。” “你打算怎么办?”司空禹现在也觉得这件事似乎已经脱离他原本的想象了。 “如果一切就如同我推测的那样,那你觉得蔡大人这般突然收拾行李离开是要去哪里?” 司空禹转身看了一眼这屋子,然后才接口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想他应该是去跟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团聚去了。” “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没有死,所以他才没有赶去京城参加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葬礼。走,我们去问问这附近的人……”说不定可以从旁人的口中得到什么线索。 接下来的时间里,司空禹和溥承蕴把这附近的邻居都问遍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蔡大人去了哪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位蔡大人曾经是朝廷命官,这附近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落魄的文人,靠着给人写状子,偶尔卖些字画维持生计,附近的人都称呼他为‘老蔡’,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是宫中的贵妃娘娘。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司空禹和溥承蕴又回到这院子里,站在院中的葡萄架旁,溥承蕴看着夕阳缓缓移过那土黏成的矮墙,幽幽道:“其实这样的日子未尝不好,蔡大人是个看得开的人。” 司空禹摇头,“没有什么样的日子是完美的,你羡慕人家的简单纯粹,人家羡慕你的锦衣玉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溥承蕴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司空禹,继而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也许吧。” 这只是这笑意转瞬即逝,好似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太阳下山了,寒气渐生,溥承蕴和司空禹走到堂屋之中坐下,两个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司空禹先开了口,“我现在倒是相信你的那些话了,我想,绮珍公主和萱贵妃可能真的还活着。我跟附近的人打听了,虽然这里远离京城,但是有关于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死讯他们却也都是有耳闻的,既然他们都知道,蔡大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所有我问过的人都说,那几日并未见这蔡大人如何悲伤,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就算他再怎么冷情,听到自己女儿和外孙女死去的消息,应该也不会这样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的溥承蕴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对于自己的猜测,他亦是多了几分信心,“这位蔡大人听闻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死讯之后不仅没有伤心,而且还是趁着夜深人静离开的这里,没有跟任何人透露他的去处。” 溥承蕴原本想着,或许打听到了这位蔡大人去了哪里,就能知道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下落了,可是问遍了这里所有的人,却没有一个知道蔡大人究竟去了何处的,他们都说这蔡大人走得很突然,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就连平日里跟他要好的几个人都不知道他要离开的事情,也是他离开了之后,才知道的。很显然,他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不让旁人知道的,既然这么保密的话,那肯定是事关重大,这又让溥承蕴不得不想到了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的事情。 “这样的话,我们的线索就又断了。”自己派来的探子也是这样回复了,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蔡大人的行踪了,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溥承蕴却是沉声道:“就算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去问问看。” 不用溥承蕴说,司空禹也知道他指的这个人是谁。 “禹,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知道一个真相。” 司空禹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如果换成是自己,自己也绝对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结局,自己肯定也是要去找寻真相的。 这天晚上,司空禹和溥承蕴就睡在了蔡大人原本的卧室,只是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尤其是溥承蕴,纵然知道蔺玉公主很有可能还活着,心里有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难受的心情的却还是没有减轻,因为这让他知道,蔺玉公主究竟有多么不愿意嫁给他,甚至都用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宁愿让自己这个人消失在这世上,也不愿意嫁给自己,难道她就这般讨厌自己吗?讨厌到宁愿舍弃公主的身份?宁愿顶着随时都会被人认出来的危险? 溥承蕴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各种情绪也在心中相继翻滚着,乱成一团。 就在溥承蕴这般心烦意乱的时候,却听到屋顶上似乎有什么动静,他一下子警觉起来,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边躺着的司空禹,司空禹本来也是满腹心事,这厢刚刚有了些睡意,便是给溥承蕴个叫醒了,正待要开口问溥承蕴什么事儿,溥承蕴就捂上了他的嘴,司空禹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好像的确是有人,黑暗中,两人心照不宣地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立刻戒备起来。 片刻之后,一阵烟雾从窗口飘散而入,溥承蕴和司空禹有了戒备,都是悄悄用衣袖掩住了口鼻,二人悄悄起身,拿了放在桌上的长剑,悄悄走到门口,果然没多时,便有人推门而入,来人显然没有想到司空禹和溥承蕴没有被迷药迷晕,甚至已经躲在了门口。那人毫无知觉地走到床前,正待要用手中的长剑去了结了床上躺着的人,却突然警觉身后好像有动静,这一转身不要紧,此人心中大骇,怎么这两个人没有中招?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那早只好正面应敌了,长剑相抵,一阵铿锵之声,房间里的声音便是引出隐藏在外面的人,一时间又是进来了五六个黑衣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 司空禹一边应付着面前的黑衣人,一边对溥承蕴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溥承蕴无奈道:“我怎么知道?” 这厢打得正酣,又有四五个黑衣人从门外闯了进来,司空禹不由愤愤道:“你们这些人未免太过分了,帮手怎么还一波一波地上,一下子都上不行啊,吊人胃口呢?” 但是他刚刚说完,就是目瞪口呆了,后来进来的这四五个人竟是来帮他们的,有了这五个人的相助,司空禹和溥承蕴一下子压力骤减,应付起这些黑衣人轻松多了。 只是二人不由同时在心中纳闷,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们,那深夜来袭想要害死他们的又是什么人呢? 溥承蕴他们有了帮手之后,那些黑衣人渐渐就不敌了,见大势已去,那些黑衣人也不多做纠缠,相继脱身而去,而那些帮他们的人也是追着黑衣人去了,溥承蕴和司空禹追了一会儿,见是追不上了,也就放弃了,而五个帮他们的人也没有再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溥承蕴和司空禹自然是没有心思再睡了,两个人点了蜡烛,就这么坐在卧室之中,暗自纳闷着。 “承蕴,你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溥承蕴摇头,“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也讨论不出什么来,也就慢慢熬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两个人就是离开这里,继续往京城的方向去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能解开这个谜题,就只有温悦汐了。 温悦汐没有想到,不过隔了这短短的时间又是见到了溥承蕴,再次见面的时候是难免惊讶的,但是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七殿下此次前来,不知是所为何事?” 溥承蕴也没有跟她多言,只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那上头画了兰花的信封递给温悦汐,沉声道:“蔚王妃先看看这个吧。” 温悦汐看到这信封的时候的确是很惊讶,因为这是她跟蔺玉公主商量好的暗号,而蔺玉公主给她写来的信她都烧了,实在想不通溥承蕴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信封。 温悦汐在心中暗自思忖了一番,继而不解地看着溥承蕴道:“我不知道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蔚王妃,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何必再装作什么都不知呢?这上面画的兰花,难道你还要跟我说你不知道吗?” 温悦汐不知道溥承蕴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是能肯定的是他并不知道蔺玉的下落,不然也不会拿着这封信来在找自己了,有这工夫,他已经去见蔺玉了,不至于跟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363章 炸毁细雨堂(二更) “我不明白,还请七殿下明示。” 溥承蕴心里未尝不清楚,温悦汐这是在试探自己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他实在没有心情跟她在这里玩心眼,索性道明:“之前我在蔚王府门前见过一个来送信的驿使,他手里拿的那封信,信封上就画有一株一模一样的兰花,我想知道那封信是谁寄来的。” 温悦汐的目光扫过信封上的那株兰花,神情平静,不见任何惊慌之色,“这是我们蔚王府的私事,七殿下应该不适宜打听吧?” “是不宜打听的私事,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私事?”溥承蕴心急如焚,没有闲心跟温悦汐在这里兜圈子,径直道:“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还活着是吧?信是她们写的?” 温悦汐闻言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溥承蕴这话实在是很有冲击力,她没有想到溥承蕴就会知道这件事,真是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之前他分明是相信了的,而且都已经回启辰了,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又来到这里,并且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呢?这信封又是怎么回事儿?温悦汐也有搞不懂了。 虽然心中的确是有些慌乱了,但是温悦汐的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这个时候若是表现出哪怕一丝慌乱,就等于承认了溥承蕴的话。 “七殿下为何要这样说?那多人亲眼看着蔺玉和萱贵妃下葬到皇陵,她们怎么可能复活?难道七殿下也相信鬼神之说吗?” “我说的不是鬼神,我的意思是,她们根本就没死,有人偷梁换柱,把她们给带出了皇宫,送到了别的地方。”说这话的时候,溥承蕴一直紧紧盯着温悦汐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点点的心虚。 而温悦汐也坦然回视着溥承蕴的眼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七殿下这话里的矛头应该是指向我的对吧?你的意思是我把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给偷偷带出了宫送走了?这种想法实在是疯狂又荒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中却是暗道:这溥承蕴还真是厉害,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猜到的,但是能怀疑到这种程度,他可真是不简单。 “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又为什么会配合你这样做。”溥承蕴把那信封举到温悦汐的面前,“我去找过蔺玉公主的外公蔡大人了,这信封是从他留下的书册之中找到的,上面有淡淡的香气,是女人的脂粉气,而我想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信封会出现在蔡大人家里和蔚王府的门口?” 温悦汐心思一转,便是道:“这并没有什么奇怪,蔡大人和前户部尚书刘大人是多年好友,刘大人的孙女近日生了儿子,要摆满月宴,因为之前我跟那刘大人的孙女有些交情,所以她就写了信来请我去参加她儿子的满月宴。如果你说这信封是在蔡大人那里找到的,我想应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溥承蕴沉声道:“蔚王妃随口胡诌的本事还真是高,这样的借口都找得出来。” “如果七殿下不信的话,尽可以去打听,看看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溥承蕴见温悦汐这般坦然的模样,倒果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事情真的是这样?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刚刚直接跟自己说明就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她之所以这样坦然,是因为她确定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吧,是啊,这里可是昊黎,等自己一离开,她就可以让她身边的人去传消息,就算自己真的找到了那位刘大人,甚至找到了他的孙女,只怕他们也都已经套好了该说的话,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但是溥承蕴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可疑的地方不止一个这一个信封而已,蔡大人连夜搬走又是为何,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这合理吗?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去世了,旁人看不出他一点难过,这也正常吗?再联系到之前的一切,这都是疑点,蔚王殿下手眼通天,想要买通一两个宫女并不是什么难事吧?案子是由他主审,平添一两件证物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随便你怎么怀疑好了,凭口胡说谁不会。” “那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呢?如果我以蔺玉公主未婚夫的身份要求重新审理此案呢?难道你们昊黎的皇上还会置之不理吗?到时候若是查出什么来,蔚王妃你还能这般安之若素吗?” 这温悦汐显然是油盐不进,自己问什么,她都能圆滑应付。 温悦汐亦是凝眸看向溥承蕴,“七殿下这是在威胁我吗?好,如果你愿意的话,尽可以去跟皇上说出你的疑虑,你也可以以蔺玉公主未婚夫的身份要求重查此案,我没所谓,你想做就去做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真的没什么可谈的了。 “来人,送客。” 溥承蕴说出这话之后也有些后悔,他当然不可能跑到昊黎皇帝的面前去说这些,如果事实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那蔺玉公主显然也参与了这件事,事情的真相一旦抖开,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也必要会万劫不复,自己不至于去害她,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如果她活着,自己不管怎么样也要亲眼见她一面,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这样,也不愿嫁给自己…… 守在厅外的侍卫听到温悦汐这话,立刻就走了进来,对溥承蕴和司空禹道:“请吧。” 可是溥承蕴却是未动丝毫,只道:“我方才是口不择言,我只是想要见见她而已,我想要知道为什么……” 温悦汐却是只是淡淡道:“七殿下,不管你怎么想,蔺玉公主已经死了,入土为安,你就别再折腾她了,行吗?” 说实话,她不是不同情溥承蕴的,眼前的这个男子憔悴清瘦,看起来颓然无神,已经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文雅翩然,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七皇子了,他对蔺玉公主的用情,温悦汐是看得出来的,只是既然蔺玉已经选了这条路,那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他们两个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的,让蔺玉公主以这样的结局消失在溥承蕴的生命中未尝不是一种圆满的结局。 所以,温悦汐在面对溥承蕴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有些艰难,所以此时她也不打算再跟溥承蕴说什么,站起身来兀自离去,任凭溥承蕴在后面说什么,她也只当做没有听到。 温悦汐都已经离开了,溥承蕴和司空禹也不好再多久,便是由着那侍卫把他们给引了出去。 走出了蔚王府的大门,司空禹看着溥承蕴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溥承蕴定定道:“她越是避着我,说明她越心虚,我猜测的肯定是对的,如果事实如此的话,她跟蔺玉……”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溥承蕴下意识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不然的话,蔺玉公主也完了。 “她们肯定会再联系的,我盯紧这蔚王妃也就是了。” 司空禹闻言却是暗自在心中摇头,心想这种办法未免太傻了一些,但是他能理解溥承蕴此时的心情,纵然有些傻,但是他自己觉得值也就罢了。 原本温悦汐是打算下午的时候去细雨堂走一趟的,如今这溥承蕴突然到访,并且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的确是让她有些心绪不宁起来,倒不是害怕溥承蕴真的会到皇上面前去告发,她相信溥承蕴不会这样做的,而是觉得溥承蕴既然已经察觉了,如果再瞒着他,什么都不说,好像对他太残忍了些。 “绿弗,帮我研磨。”温悦汐一边对绿弗吩咐,一边走向书桌,打算给蔺玉公主写一封信,询问她的意思。 执笔蘸墨,温悦汐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下笔给蔺玉公主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明了现下的状况,询问蔺玉公主的意思,是否该把实情告诉溥承蕴。 写完之后,温悦汐把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却仍是有些犹豫,不由问一旁的绿弗道:“你说我该给蔺玉公主写这样一封信吗?她才刚刚在那边安定下来,这封信定又会叫她心神不宁了。” “绿弗想着,这总归是蔺玉公主和启辰七皇子之间的事情,纵然是烦恼,蔺玉公主也该是要知道实情的。” 温悦汐轻叹了一口气,继而点头道;“他们两个之间还真是纠结啊。”说着便是把封好的信交给绿弗,吩咐道:“让人送出去吧,不要交给驿馆,让人亲自去送,秘密一些,现在溥承蕴一定已经盯上我了。” “是,绿弗明白了。” 纵然溥承蕴的来访搅乱了温悦汐的心情,她还是依照之前的计划离开蔚王府,去了细雨堂,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去,却是出了意外…… 段蔚予回到蔚王府的时候,温悦汐还未从细雨堂回来,他却是从下人那里得知了溥承蕴和司空禹今日来过蔚王府的事情,心中暗暗想着,这启辰七皇子能想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容易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要去蔡大人那里看一看的。 正是这么想着,一个下人却是急匆匆从外面小跑着进到屋里来,不等段蔚予开口相问,那下人张口就道:“王爷,不好了,细雨堂出事了,整个被炸了,王妃还在里面。” 段蔚予听闻这话,三魂顿时失了六魄,脑袋空白一片,脚步已经虚浮着往外走。没有时间去后院马厩里骑马,段蔚予径直使了轻功,一路往细雨堂而去。 还未等他到了细雨堂,就见前方浓烟滚滚,路上的人都炸开了锅,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此时的段蔚予已经没有心情去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悦汐千万不要有事…… 待段蔚予赶到的时候,细雨堂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整个水泄不通。 “都让开!”随着段蔚予的这一声冷呵,前面的人下意识地就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段蔚予快步走上前去,正待要看温悦汐是不是已经出来了,一个身影就冲着他扑了过来,段蔚予伸手接住这扑过来的身影,这熟悉的味道,让他一路上都悬着的一颗心瞬间放松了下来,还好,他的悦汐没事。 段蔚予把温悦汐整个人揽在怀中,轻声道:“没事吧?” 温悦汐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有人被炸伤了,伤得不轻。” 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这种安抚的动作让温悦汐定了定心思,这才送段蔚予的怀抱中抽离了出来,“有人在里面放了火药,一下子就炸了,我还没反应得急,幸好有绿弗在我身边,是她把我给抱出来的。”她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人就已经在外面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方才在耳边想过的那是火药炸开的声音,整个细雨堂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了,细雨堂倒是不要紧,还炸伤了里面的几个伙计,情况挺严重的。 “吓坏了吧?”段蔚予疼惜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却是摇了摇头,对段蔚予道:“我要去给被炸伤的人处理伤口了,你先……” 一句话没说完,溥承蕴就走了过来,对温悦汐道:“方才又从里面救出来一个,情况也不好,你过来看看吧。” 等到处理完细雨堂这边的事情,天都已经黑了,温悦汐只觉得身心俱疲,细雨堂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铺子里的几个伙计被炸成重伤,其中一个……整条腿都没了,想到这里,温悦汐心中真是又难过有气愤,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 而段蔚予也是后怕,如果不是绿弗即使带着悦汐出来的话,悦汐只怕也要受伤,究竟是什么人敢在京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溥承蕴也觉得奇怪,这昊黎国的人只怕没有人不知道这细雨堂是蔚王和蔚王妃所有,谁敢在细雨堂动手脚?只怕不是一般人啊。 不是一般人,想到这个,溥承蕴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蔡大人的住处,自己和司空禹被一群黑衣人刺杀的事情了,难道这两件事其中有什么关联吗?可是如果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话,他们何必去炸温悦汐的细雨堂呢?这不是给他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溥承蕴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对温悦汐和段蔚予说出自己之前曾经遇刺的事情,因为在他的心里总是隐隐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似乎有什么关系,还有之前,父皇答应让自己来昊黎见蔺玉公主最后一面的时候,提的要求也很奇怪,好像他很担心有人要害自己。把自己禁足,不让自己出宫这一点似乎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如果这样想的话,那这次火药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听得溥承蕴说完这些,温悦汐不由和段蔚予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结论,但是他们不确定,这个时候该不该跟溥承蕴说。 “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溥承蕴到底是敏感,见着温悦汐和段蔚予这样对视,不由急切问道。 段蔚予沉眸看着溥承蕴道:“我猜测这次的事情估计是你那二皇兄做的,不止是这次,你方才说的在蔡大人的住处遇刺的事情,只怕也是他做的,而你说的那几个突然出现帮你们的,大概是你父皇派来保护你的人。” “为什么?”溥承蕴下意识问道,这一切很不合理啊,二皇兄要对付的话,对付的也是大皇兄啊,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第364章 告知真相(一更) 段蔚予却是突然沉默了,这样的话由自己来说,恐怕是有些不合适。 而溥承蕴看着温悦汐和段蔚予的神情,心中一阵空洞,他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他们心里很清楚,而自己却不知道。 “都已经到了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你们认为我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弄清楚真相会离开吗?” 可是,二皇兄的事,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蔺玉公主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如今,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团迷雾,而他相信,这两件事的答案都握在眼前这两个人的手中。 而一旁坐着的司空禹心中也满是疑问,这件事跟二皇子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地追杀承蕴呢?而且皇上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承蕴这一点也很叫人意外,且不说皇上本来就不重视承蕴,他是怎知道承蕴行踪的呢?承蕴可是悄悄离开皇宫的啊。 温悦汐闻言,心思一沉,便是转头对身边的段蔚予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告诉他也无妨,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说着,她又转而看向坐在那里的溥承蕴,“早知道的话,还能早防备一些,如今看来,这二皇子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准备要行动了。” 溥承蕴不由微微皱眉,二皇兄……已经久没有消息了,当初父皇的决定也是让人不解……但是从温悦汐和段蔚予话里的意思来看,他们是打算把真相告诉自己了。 “七殿下,你才是你父皇属意的储君。虽然这样的话,不应该是我告诉你,但是既然你非要一个真相的话,这就是真相。” 段蔚予声音疏朗,语气轻缓,像是在讲述一件极寻常的事情,但是听在溥承蕴的耳中,却好像又经历了之前在细雨堂的那次爆炸一样,霹雷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都给炸聋了。只是之前在细雨堂的时候,他一听见这动静,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而现在他只觉得被这声音炸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连手脚都麻木了,完全没有知觉。 司空禹的反应则很直接,径直惊讶地看着段蔚予道:“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这就是当初你们启辰皇帝之所以会对自己的二皇子下了杀心的最重要的原因。” 司空禹听到段蔚予提起这件事,也便想起了当初溥烨然被软禁在昊黎的刑部,结果皇上派来的使臣全都是大皇子那一派的,明显是要置溥烨然于死地啊,当时自己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纵然再怎么样,皇上毕竟也宠爱了二皇子这么多年,这次竟然下了此等杀心。 “可是……这怎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司空禹不由侧头去看身旁的溥承蕴,却见溥承蕴正是愣神,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样。 “信与不信也好,该说的,我们也都说了。所以说,你们还是赶紧回启辰的好,既然溥烨然盯上了你们,那肯定是要倾尽全力杀了七皇子的,只有回到启辰,七皇子才能得到最妥善的保护。” 司空禹低下头,暗暗在心中道:难怪皇上要把承蕴禁足,不让他出宫,也是担心二皇子会在宫外对承蕴下手吧。 段蔚予的话音落下,一时间没有人在说话,溥承蕴怔然盯着虚空的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空禹对于刚知道的这个事实也是暗暗震惊,一时间难以接受。 沉默的气氛在整个前厅之中蔓延着,温悦汐兀自闲闲品茶,她知道让溥承蕴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的确是需要一些时间,而这个时候自己开口送客,好像是不太厚道。低头之间,想到被炸毁的细雨堂,温悦汐心中又是一阵恼火,这个溥烨然就像是一个隐在暗处的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来作恶,偏偏又找不到他的踪迹,实在是恼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溥承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温悦汐和段蔚予,“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连他们都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 “当初为了给溥承蕴治罪,所以好好查了查他,结果就发现他威逼利诱,买通了你父皇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并且从那个太监那里知道了你父皇属意的储君是你,具体我是怎么查到的,这个就不方便告知了。” 溥承蕴了解段蔚予的意思,原本两国之间互相安插眼线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据他所知,他父皇也在昊黎的皇宫安插有自己的眼线,只不过能知道这样秘密的事情,他的眼线实在是非同一般。 “原来你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溥承蕴不由苦笑,还是比自己更蠢的人吗? 原来如此,现在这一切都说得通了,父皇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安危来,为什么自己差点被烧死在昊黎的皇宫,为什么自己突然被黑衣人袭击,一切的真相原来都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呢?怎么会这样呢?父皇对自己一向不亲近,对母妃也是冷淡得很,他怎么会想要立自己为储君,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也许,你父皇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在确保你有足够的实力坐稳储位之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你父皇才会下决心杀了二皇子,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有足够的实力坐稳储位?溥承蕴暗暗在心中琢磨这句话,等他想明白之后,心中却是越发沉重,为什么会这样? “该告诉你们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就不留二位在这里吃晚饭了。” 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对于溥承蕴的出现,波及了自己妻子这件事,段蔚予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今天细雨堂被炸毁,不能说跟溥承蕴无关。 “那蔺玉公主呢?你们能跟我说实话吗?她是还活着的,对吧?”纵然此时的溥承蕴正因为储君的事情混乱不已,但是还是没有忘记他找来这里的目的,蔺玉公主,他想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 夜风穿堂而过,拂动温悦汐的衣袖,秋夜的风到底带着是带着寒凉的,她不由拢了拢了自己的袖口,坐在她身旁的段蔚予见状,便是示意一旁站着的绿弗去帮温悦汐取件披风来,他想,目前的谈话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结束不了。 “为何非要执着这个呢?就算她活着,你难道真的忍心把她拖入皇室争斗这个旋涡吗?当初她之所以不愿意跟你订婚,就是不想再跟皇室扯上什么关系。她理想的夫君不是你这样一个皇子,而是一个普通男子,当然,以她的身份,她的夫君绝对不可能是市井之中的普通男子,但是相对于一个异国的皇子来说,她更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朝中的官员,这样的话,她就可以逃离出皇宫,过简单的相夫教子的日子。如果不是你非要跑到皇上面前请求赐婚的话,你跟她是肯定没有缘分的。” 但是,这么想来,溥承蕴和蔺玉之间的缘分又好像是上天注定的,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抑或是那场大火晚发生一会儿,溥承蕴和蔺玉之间就会完全断了可能,因为那个时候要跟溥承蕴订婚的女子是绮珍公主。 听到温悦汐这话,溥承蕴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喜是忧,喜的是当初蔺玉公主不愿意嫁给自己,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忧的是,如今自己的处境更复杂了,只是从温悦汐方才的话里,溥承蕴也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只见他抬眸看着温悦汐,轻声开了口,“她是还活着的对吧?因为她知道了储君这件事情?”溥承蕴的声音很轻,仿佛担心惊动了什么一般。 他现在陡然知道了这样惊人的事情,心绪自然是纷繁复杂,但是在这样的纷乱之中,他却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了判断,温悦汐的话分明蕴含了另外一层意思。 而温悦汐却并没有立即开口回复溥承蕴的话,就在这沉默的时候,绿弗已经把披风取了来,给温悦汐披上。 见温悦汐迟迟不愿回答,溥承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自己猜测的是对的,蔺玉公主肯定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在这纷繁复杂的心情中找到了一种名叫‘喜悦’的情绪。她果真还活着! “不,她已经死了,不管是蔺玉公主还有萱贵妃,她们都已经死了,你也是亲眼看着她们下葬的不是吗?”不管怎么说,她们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死了,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只会给所有人带来灾难。 溥承蕴闻言怔怔地看着温悦汐,而温悦汐相信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因为在愣了片刻之后,溥承蕴缓缓站起身来道:“多谢蔚王和蔚王妃指点,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对于溥承蕴来说,蔺玉公主还活着的事情他之前就已经有了猜测,所以对他来说,这件事并不算意外,真正让他意外、感到难以接受的,是储君的事情,事实上,在他知道自己是父皇属意的储君之后,他心里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反而是心情沉重。 溥承蕴到底曾经是蔺玉公主的未婚夫,看在蔺玉公主的份儿上,温悦汐到底是于心不忍,所以在溥承蕴转身欲走的时候,温悦汐开了口,“今天天太晚了,七皇子和小侯爷就先在这里歇下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有溥烨然在外面虎视眈眈,他们住在蔚王府中到底是妥善一些。 溥承蕴也并没有拒绝温悦汐的好意,“多谢。” 下人带着溥承蕴和司空禹去了客房,段蔚予和温悦汐则是相携回到了岐悠苑,两人刚刚坐下,侍女们便是把饭菜端了上来。 “你说,溥烨然现在藏身在哪里?他是跟着溥承蕴一起来了昊黎吗?”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未免有些愤愤之感,细雨堂啊,这是段蔚予送给自己的铺子,虽然之前因为各种事情,自己没有功夫去打理,但是最近自己可是兢兢业业,正要做出一番成绩呢,他竟然把细雨堂给炸了,真是气煞人也。 段蔚予一边夹了菜给温悦汐,一边道:“不一定,或许此时他还在启辰,毕竟只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有限,如果他想达到目的,就肯定是要跟启辰的大皇子联手了,或许,此次跟溥承蕴来,只是他的手下而已。”至于溥烨然究竟在不在这里,这个却是没有办法弄清楚的。 这个溥烨然也正是够能躲的,启辰的皇帝也是找了他这么久,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然启辰的皇子也不会这样紧张,竟是把溥承蕴给禁足在皇宫里,只是这一招显然没没用,溥承蕴还是自己跑出来了。 说到这个,温悦汐也是感慨道:“我们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却独独算漏了萱贵妃的父亲蔡大人,也不知道溥承蕴是怎么想到他的。”从方才的时候,温悦汐就跟好奇,但是现在却是不适合问这个了。 “不管说与不说,溥承蕴都已经猜到蔺玉公主还活着了,这个事情已经瞒不了他了。” 温悦汐微微点头,“所以我才更加觉得奇怪,既然他都已经猜到蔺玉还活着了,方才却没有问我蔺玉现在在哪里,也没有要求去见他。我原本还想着如果他这么说了,我该怎么应付他,结果他根本就没问。” 段蔚予闻言,略沉吟了一下,这才对温悦汐道:“其实,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要去见蔺玉公主的话。” “为什么?”温悦汐问道。 “如果换做是我,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想着去见你的。因为很显然,溥烨然已经盯上了他,如果他这个时候去找蔺玉公主,难保不被溥烨然的人发现蔺玉公主还活着的秘密,溥烨然现在恨不得毁了溥承蕴,如果让他知道这个秘密,那蔺玉公主还能好过吗?” 温悦汐听了这话,却是没有吃饭的心情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世上的人这么多,能两情相悦,实在是不容易,可上天偏偏还是要这般捉弄人。” …… 而一边的客房之中,司空禹和溥承蕴也是坐在一起吃晚饭,他们今天一路赶来,根本就没有吃过东西,但是此时两个人却都是有些吃不下咽。 溥承蕴满腹心思,司空禹又何尝不是呢,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最是闲散的溥承蕴,竟然是皇上属意的储君人选,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也尴尬了吗?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一时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半晌之后,倒是溥承蕴先开了口,“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禹,这件事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司空禹闻言稍顿了一下,继而点头,道:“我知道,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只是……” “只是你觉得为难了是不是?”大皇兄是禹的亲表哥,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毋庸置疑,恭阳侯府从来都是站在大皇兄那一边的,之前自己与储位之争并无什么关系,所以跟禹走得近,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现在…… 自己不蠢,从蔚王殿下那句‘有足够的实力登上皇位’,自己就明白这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隐情了。从一开始,父皇属意的储君就是自己,可是自己不像大皇兄和二皇兄,没有嫡出的身份,母族也没有势力,根本没有什么可依傍的,所以父皇这么多年来才会眼睁睁看着大皇兄和二皇兄争来斗去,去迟迟不肯松口立储君,他是在等,等他们两败俱伤,等自己有机会崭露头角…… 第365章 不去见她(二更)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诚然,父皇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对于大皇兄和二皇兄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如果换成自己是大皇兄和二皇兄,自己怕也是恨不得要杀人才罢,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利用,被自己的父亲当做一个弃子,任由他们兄弟自相残杀,这样的真相,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自己能想到这些,禹肯定也能想到。虽然禹跟大皇兄的关系,并不像跟自己那么亲近,毕竟他们年纪相差不少,但是大皇兄却是他唯一的亲表哥,他们之间的血脉关系是斩不断的。就算暂时放开血脉关系不讲,就只讲利益的话,如果大皇兄失势了,那恭阳侯府肯定也是跟着失势,这是肯定的。 司空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别扭的气氛,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先回去睡觉了。” “禹……”溥承蕴想要开口唤住他,可是只出口一个字,却也是作罢了,就算把司空禹唤住,他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了,现在的情况下,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是相当尴尬。 司空禹离开之后,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蔚王府的下人动作很快,尽管这府里的客房没怎么用过,但是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也就收拾妥当了。 司空禹仰面把自己摔在床上,口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此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如果方才段蔚予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的表哥,就成了被皇上利用的棋子,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利用。想自己那表哥,自幼丧母,在皇宫里生存何其艰难,本来还有一个舅舅,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可以依靠,可是后来舅舅也死在了战场上。不像二皇子,既有皇后的护佑,又有母族的依仗,表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全凭着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兢兢业业办好皇上交给他的每一件事情,来赢得大臣们的支持。 虽然表哥很少跟自己说,但是自己却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究竟有多不容易。所以自从二皇子出了事之后,司空禹一直都很高兴,目前的状况是他最乐于看到的结局,没了二皇子的牵绊,表哥肯定能登上皇位,而因着自己的关系,表哥肯定不会太过为难承蕴,将来承蕴的日子也至于太难过。 自己想得多好,然而事实却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巴掌。表哥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却全都白费了,他是亲眼见着这么多年来承蕴是如何清风淡月,逍遥度日的,他一度认为,承蕴虽然得不到皇上的重视,但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比起表哥来,承蕴实在是悠闲得过分。但是表哥的劳苦可以让他挣得皇位,这是值得的,承蕴悠闲,但是他无心于皇位,各得其所。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兢兢业业的表哥从一开始就是棋子,注定与皇位无缘,也就说他这么多年来的辛劳全都白费了,而一向悠然的承蕴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启辰未来的储君! 司空禹仰面躺在床上,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算是什么事儿? 纵然跟溥承蕴做了知交好友这么多年,但是这一次,司空禹心中的怨恨还是难免转嫁一些到溥承蕴的身上。 到了次日,司空禹一开房门就看到溥承蕴在院中站着,晨光熹微,照在溥承蕴的身上,显得那般单薄,经过一夜,司空禹再看到的溥承蕴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站在院中的溥承蕴。 而此时溥承蕴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向司空禹,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是有些尴尬,溥承蕴先是开了口,“抱歉,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听到溥承蕴这样说,司空禹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别扭有些奇怪,但是怎么可能不别扭呢?自己的亲表哥因为自己的好兄弟成了被别人利用的棋子,一利用就是这么多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利用。 想想看吧,如果先发现这个秘密的人是自己的表哥呢,那现在表哥是不是就跟二皇子一样了?要么死,要么过着东躲西藏,不能见光的日子?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并不是溥承蕴的错。只见司空禹走上前去,冲着溥承蕴的肩膀来了一拳,道:“跟我说什么抱歉,我还能不知道你?你若是知情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只是,对于皇上,你知道,我做不到心无芥蒂。” 其实昨天晚上他也想明白了,既然皇上属意承蕴做储君,又为什么对他表现得这么冷淡,恐怕就是因为承蕴小时候那次的生病。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转变,原本独宠婉妃一人的皇上突然转了性子,对他们母子两个完全转变了态度,当然那个时候他还小,这一切都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 现在想来,那次承蕴生病显然是很有问题的,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上意识到越是亲近他们母子,对他们母子的伤害就越大。司空禹不确定,皇上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确定了让表哥和二皇子两相争斗,给承蕴腾下位子的想法,但是很显然,这个想法是早就有了的。他故意宠幸表哥和二皇子,让他们两个为了储位斗得你死我活,但事实上,他唯一要保上皇位的只有承蕴,只有最有威胁的两个人都失势了,承蕴才有可能被朝臣们承认,这就是皇上的计划。 说起来简单,但是他要利用的那两个,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舍得下去的。 “我知道,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也做不到坦然面对父皇的那些作为。”虽然父皇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是,溥承蕴还是觉得这做法委实有些卑鄙。 “那……”司空禹本来想问,那你打算怎么样?但是话到嘴边,他却又是收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开始在意起溥承蕴的身份,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跟他肆无忌惮地说话。 溥承蕴显然也注意到了司空禹的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然了片刻之后,溥承蕴道:“我并不想要坐那个位置。” 司空禹闻言苦笑一声,“承蕴,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皇上为了保他登上皇位,已经做出了让自己两个亲生儿子自相残杀的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皇上怎么可能允许他说‘不’? “七殿下、小侯爷,王爷和王妃请二位过去用早膳。”一侍女在不远处扬声道。 这侍女来的倒也是时候,稍稍缓解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尴尬。 溥承蕴和司空禹被侍女引着进来的时候,温悦汐和段蔚予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 温悦汐见他们二人进来,便是轻声开口道:“我们都是熟人了,我也不跟为你们客气,坐吧。” 饭桌上,溥承蕴和司空禹都是食不知味,温悦汐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沉默地吃完,溥承蕴这才开口道:“多谢蔚王和蔚王妃昨日告知之事,给你们添的麻烦,我深感抱歉。今日,我们就打算告辞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温悦汐没有想到溥承蕴就这么跟他们告辞,稍稍愣了一下之后,这才看着溥承蕴开口道:“先别急着走,再等几天吧。” 溥承蕴闻言不解地看着温悦汐,她不是最希望自己离开的吗? “总之,再等几天吧,有些事情,你也得想好了,再回去。”温悦汐显然没有要多跟溥承蕴解释的意思。 溥承蕴跟司空禹对视了一眼之后,终于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自己的父皇,母妃呢?母妃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而温悦汐要溥承蕴再等几日,是为了等蔺玉公主的回信,如果溥承蕴不知道蔺玉还活着也便罢了,可是如今他知道蔺玉还活着,若是不见上一面,让他们两个把话说清楚的话,只怕这心里的疙瘩一辈子都解不开。就算是好好道个别,给这段缘分画上个句点也好。 正如温悦汐所想,蔺玉公主亦是这个想法,在看到温悦汐的来信之后,蔺玉公主一开始显然是慌乱的,她以为一切都已经圆满结束,谁知道七殿下竟然发觉了自己还活着的这个秘密。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见面把说清楚罢,于他,也省得耿耿于怀。他既这样千里迢迢又回来找自己,自己岂能避而不见?倒是枉费了他的苦心。 这一次蔺玉公主的来信,温悦汐倒是没有避着溥承蕴,嘱咐侍女把溥承蕴给请过来,温悦汐自己则是走到窗前站定。片刻之后,她又回身看向段蔚予,“如果换做你是溥承蕴,你会怎么做?” 段蔚予倒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道:“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我,我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勉强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连起伏都没有,虽然不见霸气,但是越是这样的平淡的语气,越是说明他的不容置疑。 温悦汐笑了笑,她何其有幸,爱上的是这样一个男人,作为这样一个男人的妻子,她难免是要骄傲的。 “王爷,王妃,七殿下到了。” “请他进来。”温悦汐重新走回到书桌旁,而与此同时,溥承蕴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溥承蕴这几日在蔚王府里住着,想了很多事情,原本纷乱的情绪也慢慢理出一些头绪,他是挺感激温悦汐的,如果之前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上路的话,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安定下来。 “不知蔚王……”话说到一半,他的眼睛忽然瞥到眼前书桌上放着的一个信封,上面正是画着一株兰花,跟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他的后半句话瞬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温悦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信封,这才开口道:“前几日,你刚来京找我的时候,我给她写了一封信过去,说了这件事。今天,她的回信到了,你自己看看吧。”虽然温悦汐没有点明,但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她口中说的这个‘她’指的就是蔺玉公主。 溥承蕴愣愣地接过温悦汐递过来的信,信上是那股熟悉的香味儿,他的确是没有猜错,那封信确实是她写的。还好,那天驿使送信来的时候,自己在门口看了那么一眼,不然自己恐怕真的会认为她真的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在溥承蕴看信的时候,温悦汐取来一旁的火盆,把那信封放进火盆里给烧了。虽然除了他们几个,世上的人都认为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已经死了,但是还是不得不谨慎一些,每次蔺玉的来信,她看过之后就会把信给烧掉。说起来,如果不是溥承蕴在蔡大人之前的住处发现那个信封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蔺玉还好生生地活着。 看着火舌把那信封卷烧殆尽,温悦汐坐在那里有些发愣。片刻之后,溥承蕴把手中的信递还给温悦汐,而温悦汐又是把这信给放到了火盆里,她直直盯着火盆,也不去看溥承蕴,径直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她以为溥承蕴想要见蔺玉的心情定然是很急切的,不然他也不会匆匆赶来这里,问蔺玉的消息。 可是出乎她的预料,溥承蕴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打算去见她。” 温悦汐先是讶然地抬头看向溥承蕴,继而了然道:“是担心你父皇或者二皇子的人会发现吗?” 溥承蕴微微点头,“诚如你之前所说,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已经死了,在世人的眼里,她们已经不可能再存在这世上了,如果被人知道她们还活着,不止是她们母女,就连你跟蔚王殿下都会被牵连,所以,我还是不要去见她了。”既然这是她想要的生活,那便由着她吧,她在皇宫里过得那样不开心,如今她终于得到她想要的,自己何必再去给她添麻烦。 如果温悦汐之前还认为溥承蕴是喜欢蔺玉公主的话,她现在认为溥承蕴对蔺玉公主可以称得上是爱了,此时的温悦汐颇感兴趣地看着溥承蕴,“你为什么对蔺玉这么上心呢?据我所知,你跟她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吧?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两个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不是吗?” 溥承蕴闻言笑了笑,“是,打从一开始,我想,蔺玉公主就没有看上我。其实你们也都知道的吧,一开始皇上想选的和亲公主就是蔺玉公主,只是后来却换成了绮珍公主,我想应该是蔺玉公主跟皇上拒绝了和亲是吧?” 温悦汐看着溥承蕴嘴边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是蔺玉自己去向皇上请求不要让她去和亲的。” 溥承蕴仍是笑着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猜到了,如果没有那场大火的话,我想我应该不会有勇气去向皇上请求赐婚,也许如今我已经跟绮珍公主成了亲。但是,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感谢那场大火,如果不是那场大火的话……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看着蔺玉公主费尽全身的力气把我给拖出火海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当时在想,如果我一定要娶一个女子为妻的话,那只可能是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爱上了她,我发誓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去爱护她,让她不后悔当时豁出性命来救我。” 第366章 见面(一更) 溥承蕴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脸上露出些微苦涩的神情,“打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勉强她,如今这个结果,其实也挺好的。” 听得溥承蕴这样说,温悦汐不由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虽然说你们之间的感情之事,我一个外人是不好置喙的,但是蔺玉是我的亲姐妹一般的存在,我也不想看着你这样误会她,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蔺玉曾经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这并非是我安慰、或者敷衍你的说法,而是的的确确的事实。若非她知道你是注定的储君,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太想要摆脱皇宫了。” 溥承蕴隐在广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些,似乎在心中压抑着什么,“这是她亲口跟你说的吗?” “不必她亲口跟我说,单看她做什么就知道了。你知道吗?在得知你是启辰的储君之前,我们原也打算计划一场假死的戏,不过假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萱贵妃。蔺玉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跟你成亲之后的事情,她会把自己的母妃接去启辰,等到你在宫外开府之后,她就能过上她简单纯粹的日子,虽然还是免不了要跟皇室接触,但是这种程度她还能忍受。可是,后来事情就有了变化……” “所以,早在我二皇兄还在昊黎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吗?” 温悦汐摇头,“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我前往西域治病之前……”温悦汐略顿了一下,“本来我是一直犹豫该不该告诉她这件事,一直到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这一去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所以才下决心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说实话,其实我挺希望你们两个能有个好结果的。”溥承蕴是个不错的男子,对蔺玉也上心,而且蔺玉明显也是对他动了心的,所以她才会纠结要不要把溥承蕴是启辰皇帝属意的储君的事情告诉蔺玉,结果却是不得不说了。 “多谢。”她是蔺玉公主最好的朋友,能听到她这样说,溥承蕴的心里亦是高兴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蔺玉公主曾经也想象过跟自己成亲之后的日子,想来她也并不是那么排斥跟自己成亲的,只是碍于自己是父皇属意的储君…… 提到‘储君’这两个字,从昨天听说这件事,一直都现在,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他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跟皇位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见一面,只当是最后把话说清楚也好,蔺玉在信上写的也是这个意思。”把事情都说开了,也省得两人都耿耿于怀了。 溥承蕴眼睛里蕴藏着挣扎之色,“可是现在有人在盯着我,不管是二皇兄的人还是父皇派来的人,让他们知道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还活着,绝对不是好事。”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话……我倒是有一个主意……”炸毁细雨堂这件事自己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 这天晚上,溥承蕴一个人独自从蔚王府的大门走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夜风凉意浸骨,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离开了蔚王府之后,溥承蕴孤身一人往京城里最热闹繁华的街市走去。 秦楼楚馆里的女子像是不知道‘寒冷’为何物一般,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口,面上笑意殷勤,高挂在门口的灯笼在这些女子的身上笼下一片柔和朦胧的光影,衬得那袒露的肌肤越发凝润如脂。这里仿佛跟其他地方隔开了一个天地,热闹得不像是即将入眠的夜晚。 站在门口的几个女子见着打从这门前经过的溥承蕴,眼睛都是骤然亮了起来,这样的客人在她们的眼中可是极品,模样长得这样好,而且看这穿着打扮应该也是个贵公子,身上又有一种难得的文雅气质,这样的极品在客人中可是难得一见的。再看他那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安慰他。 几个女子唯恐被旁的姐妹抢先了去,都是赶紧快步上前拦住了溥承蕴的去路,溥承蕴见围上来的这几个女子,不由皱了皱眉头。之前在启辰的时候,他是个闲散的皇子,无事的时候经常到处闲逛,对于这种地方他是不陌生的,也被旁人拉着去过几次,不过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男男女女皆是虚情假意。如今对这样的地方便越发厌恶了,溥承蕴也不多跟她们纠缠,对于有武功在身的段蔚予来说,摆脱这样几个女子还不成问题。 眼看着溥承蕴脱身而去,几个女子面上都不由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心里也有些怅惘,却不知这位公子是真的不喜声色,还是已经有了珍惜之人,若是后者,那女子可就太幸运了。 溥承蕴躲开这些女子的纠缠,径直朝前走,眼看着前面就是一间酒楼,溥承蕴便是抬脚走了进去,这样的时辰,酒楼却也并不显冷清,虽说比不上秦楼楚馆的热闹,但是客人亦是不少的,大堂之中,三三两两地客人聚在一起,各自谈论着自己的事情,有人说到激动处,不由扬声高谈阔论。 而溥承蕴进去之后,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大堂里的状况,见那小厮迎上前来,便是开口道:“还有雅间吗?” 那小厮连忙堆笑着应道:“有,有,客官楼上请。” 进到雅间之中,溥承蕴也不等那小厮开口,径直要了几碟小菜,之后道:“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都拿上来。” 那小厮一听这话,心中便是明白了,这位客官根本就是来买醉的,不过他在酒楼里干了这么久了,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每天来买醉的人这么多,也不差他一个,不管穷的富的,各样的人有各样的烦恼。只是这个人,看起来非富即贵,模样长得也好看,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一脸落寞的,只怕是跟女人有关哦。 小厮应声而去,很快就把酒菜都给备齐了端上来,溥承蕴给了他一些赏钱,那小厮也便是退了下去没有再打扰。 夜色渐沉,酒楼里的客人相继离开,最后就只剩下溥承蕴一个还呆在楼上的雅间里了,那掌柜的拨着算盘打了个哈欠,对一旁趴在桌上的小厮道:“楼上的客人怎么回事儿?” 那小厮亦是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道:“那位客人是来买醉的,菜没点几个,酒倒是要了不少,掌柜的,我给他端上去的可都是好酒,这一笔也是够赚的。” 那掌柜的听了这话,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你小子,算你聪明。”随即,又是迅速敛去了笑容,“他这来得时间也够长了,这客人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该不会是已经醉倒在雅间里了吧?你快上去看看。” “是,小的这就去看看。”其实醉倒了也没事,之前也是常有的事情,就让他们在雅间里睡着也便罢了,等第二天在早上的时候指定醒了,倒不怕他们半夜跑了赖账,门上了锁,没钥匙开门,谁也跑不了。 可是就在那小厮一只脚刚踏上楼梯的时候,就听得楼上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人破窗而入,就在那小厮下意识看向站在那里的掌柜的时候,楼上已经传来了打斗之声,而且这并不是简单的打斗,从这上头传来的脆鸣之声可以判断,打斗之人手里是握有兵器的,而且从这混乱的声音听来,参与打斗的人还不止一个两个。 那小厮被楼上这声音吓得腿都开始打颤了,楼上不是只有那一个雅间还空着呢吗?而且那个雅间里的客人还是自己带进去的,就只有他一个,身边并没有别的同伴,那这打斗之声又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不成见了鬼了? 而那掌柜此时跟这小厮一样,已经是面色苍白,鬓角的冷汗只往下滴,他们两个对视着,就这么愣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外跑去,像是逃命一般…… 等那掌柜去报了官,带着官府的人回来的时候,楼上已经没有了动静。官府的衙役上去一看,这二楼上哪里还有一个人,不过从雅间里的状况来看,那掌柜的倒也没有戏耍他们,这雅间里一片狼藉,很显然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而且看这墙上和桌上留下的痕迹,这些人的武功可都是不低啊。 只是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就通过这些痕迹想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这可是根本不可能的啊,从那小厮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也只能大概说一下那个人的容貌了。 没办法,那掌柜的就只能自认倒霉,楼上好好的雅间被毁成这样,他也没有办法找人赔钱去,不过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庆幸的,花些银子整修这雅间倒不是什么大事,躲过一劫就算是幸运了,幸好那些人没有伤及无辜,不然的话,可就不是花点银子来整修雅间这么简单了。 次日,温悦汐从蔚王府去往细雨堂,恰好从这间酒楼门前经过,酒楼的大门紧紧关着,来往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大白天的关着门,不打算做生意了? 温悦汐心里则很清楚,昨天晚上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被抓住的那几个人现在正在蔚王府里关着呢。这是他们跟溥承蕴一起计划好的,溥承蕴想去见蔺玉,但碍于一直在暗中跟着的他的,却不能去见,而自己呢,则想要找出那些在细雨堂动了手脚的人,所以他们便让溥承蕴去做了这个诱饵,去引诱那些隐藏在暗处,想要杀了他的人现身,所以昨天晚上,溥承蕴是故意独身一人来到这酒楼的,就是为了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想想看,那些人那么想要溥承蕴的性命,一个落单的、喝醉了的溥承蕴,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们会错过吗?正如他们计划好的,那些人果然在酒楼里动了手,而启辰皇帝派来保护溥承蕴的人自然也是现了身,两边的人交上了手,而溥承蕴趁机消失。而段蔚予的人也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于溥烨然派来的手下,一个都没有放过,全都带回了蔚王府。虽然罪魁祸首还没有现身,但是抓住了这些人,好歹也能平息一下细雨堂被毁之后,自己心中的怒火。再说了,谁又能耐肯定从这些人的口中问不出他们主子的下落呢? 不过,这是段蔚予擅长的事情,现在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情是把细雨堂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司空禹于次日离开京城,走的时候,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把他送出蔚王府。 “二位请留步吧,不必再送了,这些事情,多谢你们。” 虽然假死这种事情现在听起来也是挺匪夷所思的,但是他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让承蕴知道蔺玉公主还活着的这件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两个人最后能把话说开,做一个了解,也省得日后发现真相,彼此埋怨得好。 离开蔚王府,司空禹策马一路奔出城门,出了城门之后,却是忍不住回头去看,来的时候是自己和承蕴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却只有自己一个。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承蕴走到哪里了,据温悦汐所说,蔺玉公主去的那个地方,好像是不太近。 其实,他现在这样一个离开,倒还自在一点,自从知道承蕴是皇上属意的储君之后,在面对承蕴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而一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自己的表哥,司空禹心中又是一阵难受,这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不告诉他的话,对他未免太残忍了,可若是告诉他,对他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不说,司空禹还有些担心若是自己的表哥知道了这件事,会变得跟二皇子一样,自己夹在中间也是两难。 这么一想,司空禹倒是宁愿这条路再长一些,让自己晚一点再面对这些事情。 跟司空禹不同的是,溥承蕴此时正是快马加鞭往南边的方向赶去,此时的他易了容,乔装打扮打扮之后,看起来便只是一个普通年轻男子的模样,走上路上,倒也没有人去注意。 在路上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试探过,这才确定了,这一次的确没有人在暗处跟着自己。 不日之后,溥承蕴便是来到了南方的一个小镇,这里果然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因为地处偏僻,所以这里非常地安静,这里的人显得很悠闲,走路都是缓缓的,不急不躁的。 溥承蕴牵着马走在这石板路上,倒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小桥流水,粉墙青瓦,仿佛置身在画中一般。前面有几个黄髫小儿正聚在一起玩耍,对于他这个风尘仆仆的来客,不由生出几分好奇来,一个个都是盯着他看。 溥承蕴冲这几个孩子笑了笑,这才走上前去轻声开口问道:“你们知道这里刚搬来的一户姓阮的人家在哪里吗?”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小男孩儿站起身来,道:“我知道,喏,就在那里,那棵柳树看到了吗?就是那一家。” 溥承蕴笑着谢过了那孩子,便是径直朝着那棵柳树而去,只是此时脚步却放得轻缓了些,他还没有想好呆会儿跟蔺玉公主见了面说什么,没多会儿,溥承蕴便是在那门户前停了下来,这宅子不像是京城里的那些大宅子讲究气派,门额都建得很高,这宅子的大门窄窄的,堪堪能容两个人同时经过,却不知里面是何情形。 溥承蕴略沉了沉心思,正欲上前敲门,余光却瞥到一男一女两人朝这里走了过来,他下意识抬眸看去,心中猛地沉了一下,那女子正是蔺玉公主,而站在他身边这个年轻的男子又是谁? 第367章 蔺玉公主正微微垂眸跟身旁的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见那男人怀中抱着几匹布,看那布的颜色和花样,分明是给女子做衣裳用的。 而此时的蔺玉公主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过来,不知怎么的,她的一颗心顿时猛地一跳,像是有感应似的,她抬眸迎上那目光,顿时撞进了一弯深潭之中,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而她身边的男子注意到她的异常,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了?”而同时,亦是跟她一起停住了脚步,不由顺着她惊讶的目光看去,之间前面她的家门口站在一个男子,那男子手中牵着一匹马,站在那里,虽看不太清面容,但是身姿卓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让他心中不由暗生了嘀咕,这男人是谁? 在愣了这片刻之后,蔺玉公主按捺了心思,抬步走上前去,而跟在她身旁的男子亦是随她一起走到溥承蕴的身边,只是此时的蔺玉公主哪里还能分出心思来注意到他,一直等到她在溥承蕴身边站定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便是开口先对这男人介绍溥承蕴,道:“这位是……”这么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好说,略想了一下,蔺玉公主这才接着道:“这位是我的故友,溥公子。”溥承蕴的身份到底是特殊,不好说太多。 然后才对溥承蕴介绍自己身边的男子,“这位是齐公子。”更简洁。 虽说介绍是介绍了,但是两个男人对彼此的身份仍是一点不清楚。 蔺玉公主见着溥承蕴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旁人,便是伸手去接身旁这位齐公子怀中抱着的几匹布,轻声道:“多谢齐公子送我回来,实在是劳烦了。” 这话一出口,显然没有多留那齐公子的意思,那齐公子也是识趣,看着蔺玉公主道:“无妨,举手之劳罢了,之后的事情还要劳烦阮小姐你了。” 听到这位齐公子称呼蔺玉公主为‘阮小姐’,溥承蕴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但是也没多说什么,目送那齐公子走远之后,蔺玉公主这才对溥承蕴道:“进来再说吧。” 溥承蕴跟着蔺玉公主一起走进这庭院,虽然已是萧瑟的秋季,但是院中却种植了秋海棠、山茶花一类,倒也是欣欣向荣。庭院很小,但是布置得很精致,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蔺玉公主把溥承蕴给引到前堂,轻声道:“坐吧。” 溥承蕴却是道:“我还是先去拜见萱……拜见一下伯母吧。”一时之间还真是很难该掉这个称呼。 蔺玉公主闻言不知怎么的,面上竟是有些发红,“我母亲不在家里,她跟我外祖父一起去学堂了,估计还要等会儿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就连溥承蕴都觉得局促不安起来,心里攒下了许多话打算要跟蔺玉公主说的,可是现下见了面,却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了。 “方才那个人……他是?”兜兜转转,结果先开口的却是这一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溥承蕴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不问,心里都不在意了吗?方才看到蔺玉公主和那个男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分明是堵得慌的。 蔺玉公主闻言却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溥承蕴,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略顿了一下,蔺玉公主这才应道:“齐公子他是……他是这里齐府的公子。”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说,方才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 溥承蕴听到蔺玉公主这样回答,不由缓缓勾起了嘴角,觉得她这样搞不清楚的样子还有些可爱,“我是问你为什么跟他走在一起,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吗?好像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哦,”蔺玉公主微微点头,“他母亲再过一阵就要过六十大寿了,他希望我能给她母亲做几套衣服,当然不是我做,是……那个……我们在这里开一间衣铺,铺子里面的绣娘做。” “他要给他母亲做衣服,所以送你回来?” “不是,是他去铺子里挑选花样,结果挑完之后,正好铺子要打烊了,而我要那几匹样布回家,他担心我一个人拿不了,所以就送我回家。” 溥承蕴心中有些酸意,“那他还真是好心。” 蔺玉公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就连喜欢溥承蕴也是被动的,所以她不明白溥承蕴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怪怪的,好像不是在夸奖齐公子。 而且她也不是很懂,为什么溥承蕴跟她见面之后,先谈论的竟是齐公子。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也是尴尬,好像谈论什么都不合适。 尽管不合适,有些话还是要说的,这也是她想要见溥承蕴一面的目的。 “具体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从悦汐那里听说了,我……是我对不起你。” 溥承蕴看着这样的蔺玉公主,心中却是纠结得难受,“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想过你想要的日子,这原没有什么错。只是哪怕你提前告诉我也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消失,若是我没有想起去找你外祖父的话,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还活在这世上了。当初知道你死去的噩耗的时候,我真的……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他的声音像是沾了梅汁,又沾了糖,落在蔺玉公主的心头又是酸又是甜,她知道溥承蕴对于她是真心的,当初他还在昊黎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但是她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生不如死吗? 蔺玉公主又仔细看了一下溥承蕴,他的确比以前瘦了许多,神情看起来很憔悴,悦汐已经在之前的来信里跟自己说了,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之后,他很难过。真正让她震惊的是,他在得知自己葬身火海的消息之后,竟还千里迢迢从启辰赶到了昊黎,要见自己最后一面,甚至以自己未婚夫的身份给自己下葬,更甚至,还不顾启辰皇帝的反对,迎了自己的衣冠回启辰,坚持要跟自己行完成亲之礼。 面对这样的深情厚谊,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他给感动了,更何况,蔺玉公主并非是铁石心肠。但当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哭了一夜之后,她只好安慰自己,七殿下还年轻,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有天下间的美人供他选择,日子久了,他也就会把自己给忘了。自己是想回头,也再不能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猜到自己还在人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蔺玉公主自己也判断不清,自己到底是喜还是忧,不过方才她确定了一点,再次见到溥承蕴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高兴的,她喜欢看到他。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这一次之后,这辈子只怕是再难见到了。 “所以,我才会写信给悦汐,希望能再见你一面,把话说清楚。我并不是不愿意嫁给你,之前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你的,我甚至都想好了,等我嫁去启辰之后,把我母妃也接过去,我们当时都已经计划好了,就等着……可是后来,悦汐告诉我,你是你父皇属意的储君人选,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那个时候,我感觉上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的经历,你想必也很清楚,皇宫这个地方,给我留下的只有梦魇,我急切地想要逃离它,原本以为嫁给你之后,我就能逃离这种日子了,但是上天偏偏要这样安排。后来,琴美人在冷宫自杀了,我就好像能看到我将来的结局一样,我太害怕了。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可是这种喜欢却抵不过我对皇宫的恐惧,所以我才请求悦汐,让我也假死,逃离皇宫,逃离这门婚事。” 溥承蕴点头,“我了解。可是,我想,若是你提前跟我说出你的顾虑的话,或许现在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蔺玉公主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有些难受,半晌都没有说话。 溥承蕴轻轻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问道:“你在这里住得开心吗?” 蔺玉公主微微点头,“我喜欢这里,一切都很舒适,比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好多了。因为一早就有了计划,所以我托着悦汐,帮我们先弄了一些东西出来变卖,多少也积攒了一些银子,就在这里开了一间衣铺。我外祖父就在这里找了一间学堂教书,就是方才你见到的那位齐公子,他们家开的学堂。其实不止是他们一家,是这里几个显贵人家一起办的学堂,他们几家的孩子都可以在这学堂里上课,我外祖父就给他们授业。说来也是巧合,正好他们几家想给他们家的小姐们给开课堂,我母亲从小跟外祖父也学了不少的诗书,以前家里也请过乐师,教过乐曲,琴棋书画一类,我母亲都懂一些,所以也就去做了这女先生。” 说到这里,蔺玉公主微微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我母亲这么开心过,宫里的日子把她困得鲜少能看到笑脸,如今她终于挣脱了皇宫,整个人都比之前明艳了几分。” 蔺玉公主说得起劲,可是溥承蕴听的重点却放在了那位齐公子的身上,怎么他们家的什么事都跟这位齐公子扯上了关系?而且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方才那位齐公子跟蔺玉公主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他看蔺玉公主的眼神可不一般,要说那位齐公子对蔺玉公主一点心思都没有,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只是蔺玉公主对于这种事情好像还是懵懵懂懂的,不大理解。 想到这里,溥承蕴又是一阵怅然,她现在懵懂,不代表永远懵懂,总有一天她会明白那位齐公子对她是什么用心,而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心里到底是幽怨的,一向洒脱的溥承蕴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拈酸吃醋起来,虽然语气平常,但是却也掩不住酸意,“你一直想过平凡的日子,想嫁普通的男子,或许那位齐公子是很符合你的心思的。” 蔺玉公主闻言先是有些诧异地看着溥承蕴,继而眼睛里似有恼怒之色,暗暗握紧了手心没有说话。 溥承蕴到底是揪心,低头见着蔺玉公主把自己的帕子绞得死紧,心中就更加难受,他不由得伸手去握住蔺玉公主的手,柔声道:“抱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我心里难免嫉妒。” 掌心下的肌肤柔嫩滑腻,一握上去,就不想再放开。要换了以前,溥承蕴是不敢这样做的,他知道蔺玉公主不怎么喜欢自己,所以一直不敢做僭越的事情。只是到了此等境地,他是进退两难,又觉得蔺玉公主对自己似乎也并非全然无情吗,所以就有些忍不住了。 蔺玉公主也是头一次跟一个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虽然只是握了一下手,但是那颗心却是砰砰地跳了起来,说起来,身边的这位男子还是她的未婚夫,虽然现在是‘前’未婚夫了。 她知道以一个女子的矜持,她现在应该挣扎着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下抽出来的,可是她不想动,她就是想被他这么握着,他可是自己的未婚夫啊,有什么不行呢? 可是这么想着,蔺玉公主却忍不住落了泪,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蔺玉公主了,他也不再是自己未婚夫了,他以后会是启辰的皇帝,他的身边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他迟早会忘了自己,忘了他曾经有这样一个未婚夫。 蔺玉公主的泪顺着她的下巴滴在溥承蕴的手背上,可却像是烫在溥承蕴的心上似的,他不由地轻声唤道:“蔺玉……” 被他这么唤了一声,蔺玉公主却是小声啜泣了起来,“我道你为什么一见面就问我关于那齐公子的事情,原来你竟是怀疑我跟他有什么,我就算再怎么样,也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断不会有着未婚夫,就跟旁的男子纠缠不清。不对,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了,你也没资格质问我这些。” 溥承蕴不是没有见女人哭过,宫里倒是有几个年纪小的公主,没事儿喜欢撒娇,眼泪汪汪的,做出惹人怜爱的姿态来,可他从来都觉得那样子很有些做作,心里很是看不上。 但是如今他算是知道,原来之前觉得厌烦,是因为心里不在意罢了,如今看着蔺玉公主这般在他面前落泪,一颗心真是拧紧了地疼。 他忍不住出口轻哄她,“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问的,我只是看见你跟他坐在一起吃醋,忍不住而已,是我自己心量狭小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他知道蔺玉公主从小吃了很多苦,是个心里坚强的女子,她不会向那些娇滴滴的公主一般,没事儿喜欢落泪博人怜爱。正如,当初,她冲进火海里把自己救出来的时候一样,她是坚强的,正因为她是坚强,不轻易落泪的,所以看她落泪,就更加让人心疼。 可是女人都是这样的,哭了也便哭了,若是没有人哄,伤心劲儿过去,一会儿也就好了,可若是有人哄,那这哭声算是止不住了,越哭越觉得委屈,只想让人再好好哄哄才罢。 溥承蕴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正要站起身来安慰,这只手刚刚碰上蔺玉公主的肩膀,门就响了…… 第368章 最后两天(一更) 两个人都是被这突然的开门声给惊到了,蔺玉公主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从溥承蕴的掌心中抽出来,溥承蕴见状亦是做贼心虚一般地把自己的手从蔺玉公主的肩膀上拿开。 蔺玉公主赶紧用帕子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一颗心却是跳得极快,一张脸也是悄悄红了,这时候只觉得尴尬,也不敢去看溥承蕴,只是慌忙站起身来,低声道:“大约是我母亲和外祖父回来了。” 正如蔺玉公主所说,从门外走进来的二人的确是萱贵妃和蔡大人,二人进门之后,看到堂屋站着的溥承蕴,亦是被惊住了,蔡大人之前是没有见过溥承蕴的,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他们家的堂屋之中,而自己的外孙女站在那年轻男子的身边,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非是剑拔弩张的,而是有些尴尬的暧昧?怎么感觉他们两个突然回来好像是打断了什么一样? 而萱贵妃之所以惊讶,当然是因为溥承蕴了,在离开皇宫之后,她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见到这位启辰七皇子。 溥承蕴到底是皇室中人,懂得如此快速整理自己的情绪,此时见着萱贵妃和蔡大人愣在那里,便是缓步走上前去,冲着他们二位拱手道:“冒昧前来拜访,还望二位长辈能够见谅。” “七殿……”萱贵妃下意识要唤出‘七殿下’三个字,又迅速意识到不妥,便是赶紧收住了,这才看着溥承蕴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萱贵妃如今最害怕的就是被旁人识出他们的身份,最初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出门,唯恐露出什么马脚被人认出来。慢慢对这里熟悉了之后,才算是放心了些,如今见着溥承蕴,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又是从心底涌了上来,所以萱贵妃觉得就这般在堂屋里说话也是不妥,万一突然有人来访怎么办?于是也便请溥承蕴挪步去了后院。 后院里单独给蔡大人僻了一间书房,他们几个也便是进了书房中详谈。 萱贵妃此时正是心神不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而蔺玉公主见自己的外祖父面带疑惑,这才想到自己的外祖父还没有见过溥承蕴,于是就低声对自己的外祖父道:“这位是启辰的七殿下。” 蔡大人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抱拳躬身准备给溥承蕴见礼,溥承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不必多礼了。” 蔡大人却不顾他的阻拦,径直下拜,口中道:“虽然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晚了,但是还请七殿下见谅,玉儿真的有不得已的原因,并非是无缘无故要悔婚。” “蔡大人放心,我这次前来并不是要兴师问罪的。”一边说着,溥承蕴已经伸手把蔡大人给扶了起来。 而那蔡大人却是在心中暗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从蔚王和蔚王妃那里听说了,我这次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只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只是想来这里见蔺玉公主最后一面吧,以后或许永远都见不着了。只是若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见面的话,自己的心里该有多怅惘…… 溥承蕴略顿了片刻之后,才接着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 萱贵妃闻言心中了然,他想看的只有玉儿罢了。方才自己和父亲进门的时候,他们二人脸上那不自然的神色是那么显而易见,玉儿不是一个轻易掉眼泪的人,如今当着这位七殿下的面却是落了泪,可见她对这位七殿下不是没有感情的。 而这七殿下也的确是个出色的年轻男子,样貌才华样样出众,若非他是启辰国储君的身份,玉儿跟他也的确是十分般配的一对。 而且在这整件事情里,七殿下也是无辜的,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自己是启辰的储君,如今找了过来,却没有丝毫问罪的意思,也是个宽容的男子,他跟玉儿的缘分实在是可惜了。 然而,纵然溥承蕴再怎么出色,萱贵妃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就凭着他将来要做启辰皇帝这一点,就是万万不能的。她自己早已报偿了身为宫妃的艰难,又亲眼看着琴美人是如何在皇宫中慢慢凋零,一步步走向自杀的境地的,她怎么可能还会希望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将来要做皇帝的人? “你们……在这里过得还好吗?”一时找不到其他的话,溥承蕴只能这般问道。 其实他自己也看得出来,他们过得很好,尤其是萱贵妃,此时的她比自己之前在皇宫里见到的她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以前总是笼罩在她脸上的那一层薄愁,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那双眼睛都已经以前明亮了许多。 正如溥承蕴所预料,听到他的问话,萱贵妃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们过得挺好的。”这才是她一直憧憬着的那种日子,不必提心吊胆,担心着谁躲在暗处想要害他们,也不用时刻小心谨慎自己的言行举止是不是会得罪别人,遭到旁人的暗恨。 “这里山清水秀的,而且民风也淳朴,我们很喜欢这里。” 溥承蕴微微点头,“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气氛到底是尴尬,又是闲聊了几句之后,一时间没有旁的话可说,萱贵妃便是道:“天色也晚了,我这就去做饭去,七殿下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 蔺玉公主自然也是去厨房帮忙,就只留下蔡大人陪着溥承蕴说话,蔡大人是第一次跟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外孙女婿的人见面,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蔡大人对溥承蕴还是有些欣赏的。 站在门口,见着蔺玉公主端着水盆从眼前经过,溥承蕴不由低声轻喃道:“我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 蔡大人闻言,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到她们这样洗手作羹汤,七殿下心里应该是很诧异的吧?其实萱儿还未出嫁的时候,就会下厨了。”萱儿指的自然是他的女儿萱贵妃。 “她母亲去世得早,家里也没几个仆人,以前萱儿嫌家里的厨子做菜不好吃,经常自己下厨做饭。后来,宫里选秀女,萱儿被留宫中为妃,她的日子只比以前更苦了。我自己的女儿我再了解不过,她不是那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在皇宫里过日子,她累得很。” “所以,那个时候萱贵妃被遣出皇宫的时候,您才没有到皇上面前去求情吗?”以前溥承蕴一直想不通,既然蔡大人知道只要自己向皇帝求情,皇帝不会不给他面子,可他还是一直没有去向皇帝求情,把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接回宫中,他一直想不懂这是为什么。 现在他倒是有些理解了,蔡大人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远离皇宫吧。 提起这件事,蔡大人的眼睛里浮现愧疚忧伤之色,语气里亦是带着悔恨,“我当初以为她们母女两个离开了皇宫也好,皇上那么……不分是非,萱儿母女再留在皇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们母女都已经被遣出宫了,那些人还不放过她们……”说到这里,蔡大人有些哽咽,“要不是蔚王殿下派人捎信给我,我还以为萱儿她们在宫外过得很好。” “蔚王殿下派人捎信?”溥承蕴不明白蔡大人是什么意思,不由开口疑惑地问道。 蔡大人想着既然这位七殿下都已经知道了她们假死出宫的事情了,之前的那点事情也不至于特意瞒着他了,而且如今臻贵妃都已经死了。 蔡大人这般想罢之后,也就把当初温悦汐在行宫里救了蔺玉公主一命的事情告诉了溥承蕴,溥承蕴听完之后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后怕,他没有想到蔺玉公主之前还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难怪她跟温悦汐的关系这样好,温悦汐算是救了她的性命。 见溥承蕴沉默不语,蔡大人道:“所以,玉儿最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还请七殿下不要怪她,她也是怕了皇宫这个地方了。” 溥承蕴微微点头,“我没有怪她。” 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一时之间尚且接受不了,更别说是她了,在知道关于她的这么多事情之后,他能理解她最后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饭桌上,萱贵妃和蔺玉公主都是沉默着,只有蔡大人和溥承蕴在说话,他们两个谈论的都是家国大事,好像刻意避开了他们本来应该谈的事情。 一段饭四个人吃得都是心不在焉,晚饭之后,萱贵妃和蔺玉公主一起帮溥承蕴收拾了床铺,这房间原本是蔡大人住的,现下溥承蕴来了,也便是让蔡大人暂且住到了蔺玉公主的房间,而蔺玉公主则跟自己的母亲一起睡。 萱贵妃一边给溥承蕴铺了被子,一边用余光去看自己的女儿,片刻之后,她终于停下手看向自己的女儿,“七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蔺玉公主连忙摇头,“没有,他没有为难我。” “你哭过了。”这话是肯定的语气。 蔺玉公主顿时想起溥承蕴握住她手时的样子,一张脸又是悄悄红了,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想被自己的母亲发现,只低声道:“没有。” 萱贵妃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说谎,但是既然她不想说的话,萱贵妃也不想勉强她,只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别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给溥承蕴收拾好床铺之后,萱贵妃又是走到书房去给自己的父亲添灯,正站在书桌前临摹字帖的蔡大人见到萱贵妃进来,不由停下手中的笔,语气带着感叹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启辰的七殿下竟是这样一个人物,也难怪启辰的皇帝会……”会想要立他为储君。 自己父亲对于七皇子的欣赏之情是溢于言表的,萱贵妃心中越发觉得惋惜,不由低声道:“若非启辰的皇帝是这样的心思,玉儿和他该是多好的一对,这位七殿下对玉儿是真的用心,我是看得出来的,而且玉儿对他也……”要不然以玉儿的性子,怎么会在他的面前哭?自己做母亲的,怎么会看不到女儿看那七殿下时的眼神,明显是不一样的。 蔡大人也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到如今,何必再说这些,他们两个注定没有缘分吧。”如若不然,自己有这样一个外孙女婿,心里该有多高兴,只是没有缘分啊。 溥承蕴一路赶来就是为了见蔺玉公主,如今见着了,心里却越发没着没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今日见着的蔺玉公主和那位齐公子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心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以后他们两个会不会真的在一起,将来她会不会就真的成为了齐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非常有可能的,溥承蕴的心中就越发烦躁。 翻来覆去睡不着,溥承蕴睁开眼睛看着从窗户外面洒进来的月光,便是起身走出了房门。 阶下月凉如水,溥承蕴长身立于院中,恍惚中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多时之后,只听得身旁附近似乎有动静,不由转头朝着来人看过去,却原是蔺玉公主。 “怎么不睡?”溥承蕴轻声问道。 “起夜。”蔺玉公主亦是轻声应答。 说罢之后,她却是径直走到溥承蕴的身边,跟他并肩站着,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轻声轻缓,“这里的夜空也是极美的,你看那星星多亮啊。” 溥承蕴心道:夜空还是一样的夜空,星星还是一样的星星,只不过你的心境不一样了,眼中看出来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 但是这些话他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轻声附和道:“是啊,这里的夜空的确是要美上一些。” “你会怨恨我吗?”片刻的沉默之后,蔺玉公主的身边才从耳边传来。 “不会。”溥承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你会……”忘了我吗?这话蔺玉公主却是不敢真的问出口,无论溥承蕴给出的答案是‘是’还是‘否’,她都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话到嘴边,蔺玉公主却是该了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话一问出口,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沉了沉,溥承蕴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久久都没有说话,就在蔺玉公主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溥承蕴突然开了口,“两天之后吧,在这两天里,你能带我在这里四处看看吗?我想,我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了,我想多看看这里……”让我看看你将来会生活一辈子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将来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能想象得出你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黑暗之中,两个人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所以溥承蕴并没有注意到蔺玉公主水意朦胧的眼睛,只听得她轻轻应了一声,“好。” …… 到了次日,蔺玉公主跟自己的母亲和外祖父商量过之后,便没有去铺子里,既然这辈子只能跟他在一起这最后的两天了,自己何必再去管生意上的事情。 这日吃过早饭之后,蔺玉公主就带着溥承蕴一起出去了,两个人刚刚走出门口,迎面就碰到一个妇人,那妇人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溥承蕴,然后含笑问蔺玉公主道:“阮小姐,这位是你们家的客人啊?” “哦,这位是……我外祖父以前教过的书生,恰好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我外祖父。” 第369章 打赌(二更) “这样啊。”那妇人在蔺玉公主和溥承蕴的脸上来回扫了一下,继而露出暧昧的笑意,又是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笑着走开了。 蔺玉公主正是被她脸上那暧昧的笑给弄得心神不宁,溥承蕴的声音却又是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为什么要改姓阮啊?是所有什么含义吗?” 蔺玉公主闻言亦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外祖母姓阮,所以就用了这个姓,对外人只说这是我父亲的姓氏,所以旁人便称呼我母亲为阮夫人了。” “哦,这样。”溥承蕴点了点头,便也只安静地跟着蔺玉公主一路往前走,细想起来,他之前还从来没有跟蔺玉公主这样悠闲地一起并肩走过,所以自己才会那般嫉妒那位齐公子啊。 殊不知,他们两个这厢刚离开不久,齐公子就上门来找人了。只是这个时候蔡大人和萱贵妃也都已经出去了,家里根本就没人,这齐公子敲了半天门,见也没人来开门,心中未免失落,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得一个妇人走上前来。 而这妇人正是之前跟蔺玉公主搭过话的那个,此时亦是笑着对那齐公子道:“齐公子这是来找阮小姐的啊?” “是啊,这过阵子不是我母亲六十大寿了吗?料子还没定好呢,我这刚去了铺子里,见阮小姐也没在那里,所以就找到这里来了,谁知道却也没人,不知道这阮小姐去了哪里。” “我刚刚正看着阮小姐跟一个年轻男子一起往东边的方向去了,齐公子若实在着急的话,可以跟过去看看,他们两个也才离开没多久。”说这话的时候,这妇人的脸上流露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齐公子一听这话,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其实他母亲做衣裳这事儿本也不着急,只是昨天在见着那个男子之后,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感觉阮小姐看那男子的眼神很不一样。这就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安心的感觉,他是喜欢阮小姐,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阮小姐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他们齐家在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家,富家的小姐他也见过不少,可是在他见到这阮小姐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阮小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姐。 她身上那种浑然天生的清贵气韵,是那种从小就将养出来的,一般人家根本养不出这种气韵的小姐。纵然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并不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那种气度却是旁的小姐都模仿不来的。 所以当时他这一下子就断定这户人家定是家道中落了,不然不会落到如今让自己家小姐去打理铺子的地步,正因为如此,他曾经也试探地问过。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他知道的跟旁人知道的也都差不多,这位阮小姐的父亲之前是一个富商,后来病逝了,家里欠了一些债,就搬到了这里来。 再详细地也问不出来了,不过虽然是家道中落,但是从阮小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怨气和自怨自艾,她好像很乐于现如今的日子,不止是她,就连她的母亲和外祖父也是一样,他们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 他就更加怜惜这位阮小姐了,一下子从千金小姐落到要抛头露面打理生意的地步,她不仅没有消沉,反而过得很悠闲自在,每每跟她接触过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更加喜欢这位阮小姐了。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私心,接近她的外祖父和母亲,也都是为了跟她亲近一些。不过,他努力了这么久,发现这位阮小姐真的是一个很难亲近的人,虽然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傲气,但是你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在把你跟她隔绝开来,不管你再怎么亲近她,她始终都是客客气气,而这种客气也代表了一种疏离。 尽管她对自己一直都很冷淡,但是齐公子相信在这里,没有旁的男子比自己更出色了,所以他能耐心地等,等她对自己敞开心怀。可是经过昨天之后,他突然没有了这种信心。 那个男人,身上带着跟她同样的清贵气质,他们两个站在一处,仿佛天然地把自己给隔开了一样。所以他才会一大早过来找她,想打探一下昨天见到的那个男子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来找她,可是里面却没人。如今又听到了这妇人这样的话,心中更加不安,于是不由地问那妇人道:“那阮夫人和蔡先生呢?没有跟他们一起吗?” 那妇人含笑道:“没有,我看到就只有他们两个。” “多谢了。” 这位齐公子也便朝着那妇人指的方向去了。 妇人目送齐公子快步离去,暗暗在心中道:就知道这位刚搬来不久的阮小姐不是普通人,那齐公子对她那般殷勤,谁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啊,现在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看那模样气度可都不输齐公子啊,而且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怎么说呢,看着就是舒服,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似的。明显跟齐公子站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那阮小姐跟齐公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分明刻意地保持了距离,看来阮小姐跟那位公子的关系不大简单呢。 而这厢,蔺玉公主和溥承蕴慢慢在青石板路走着,旁的话也不说,只说这附近的风景,又说这里有什么典故,好像真的是带溥承蕴出来游玩的。 眼看着前面就是渡口了,蔺玉公主侧身问身旁的溥承蕴,“要坐船吗?”这里多是水路,乘一船摇曳于水面之上,闲看两岸风光亦是一种悠闲的享受。 溥承蕴点了点头,“我们启辰倒是少见这样的风景,如今倒也一次看个够吧。” 听到溥承蕴这样说,蔺玉公主心中又是一酸,片刻之后,又是暗暗道:何必难受,本来也就打算跟他彻底断了关系了,如今不过是做个了断罢了,倒生出这些不舍做什么,先舍了他的人本也是你。 这般想罢之后,蔺玉公主强压了那股酸气,上前招了一个船家,商量好之后,两人正要上船,却听得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阮小姐。” 蔺玉公主和溥承蕴听到这声音俱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清了来人是谁,溥承蕴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又是那个人,齐公子。 蔺玉公主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齐公子,稍稍诧异之后,倒也安然自若地开口道:“齐公子。” 那齐公子看了看等待着他们上船的船夫,道:“你们这是要坐船吗?” 蔺玉公主微微点头,“他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我带他四处看看。”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蔺玉公主在心中暗暗道。 只是她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她这话很明显是分出了亲疏的。不管在旁人面前,还是在齐公子本人的面前,她称呼齐公子,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齐公子’三个字。 而此时在齐公子的面前,她却并没有称呼溥承蕴为‘溥公子’而是称呼为‘他’,到底是有些亲昵的意味。她自己没有注意到,可是齐公子却是暗暗在意了,再看向溥承蕴时,目光之中明显带了些不善。 而溥承蕴看这位齐公子的目光也是称不上亲和,凭着一个男人的直觉,他知道这位齐公子肯定是对蔺玉公主有心思,一想到将来自己离开之后,蔺玉公主很有可能就会嫁给这个男人,就算溥承蕴再怎么有教养,也不可能对这个齐公子做出亲善的姿态出来。 “是吗?只是阮小姐你也是刚搬来这里不久,对这里也不甚熟悉,不如由我来给二位带路吧,你们意下如何?” “这……太麻烦了吧?”蔺玉公主心里也不愿意让这位齐公子跟着,自己跟他相处的时间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两日了,过了这两日,只怕以后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了,她心底里也是希望能跟他两个人单独走一走的。 可是齐公子却并不知蔺玉公主心底的期望,他现下只一心想要搞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跟阮小姐又是什么关系,而且他也非常不希望让阮小姐跟这个男人单独呆在一起,所以他此时却是锲而不舍。 “没什么麻烦的,为了我母亲寿宴的事情,阮小姐你帮了我这么多,而且我跟阮伯母和蔡老先生也都是熟人,我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吧。” 那齐公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再推辞,未免让场面尴尬,也很不给人家面子,蔺玉公主无奈,值得点头应了,“那就多谢齐公子了。” 溥承蕴则是抱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齐公子上船的,他当然不希望这位齐公子来破坏自己跟蔺玉公主单独相处的时刻,但是如果这位齐公子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蔺玉公主的夫君的话,自己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这样的资格。 如此,三个人也便都是上了船。碧波荡漾,蓝天白云,趁着岸边碧瓦人家,一切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只是风景是美丽的,气氛却是尴尬的。 有这位齐公子在场,原本很多要说的话,蔺玉公主和溥承蕴都是不方便说了,而且说话的时候也是格外地小心斟酌,生恐在这位齐公子的面前泄露了什么机密。 过了一会儿之后,蔺玉公主终于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正好看着岸边有一处卖枣泥糕的铺子,那糕点带着红枣的甜香丝丝缕缕飘过来,不由勾起了馋虫来,正好现在气氛这样尴尬,不如买些枣泥糕来吃。 这样想着,蔺玉公主便是扬声对那船家道:“靠岸边停一下船,我想上岸买点枣泥糕。” 那船家应了一声之后,也便是缓缓靠了岸,蔺玉公主上了岸去,两个男人却是心照不宣地留在了船上,并没有上岸。 待蔺玉公主离开之后,齐公子这才看向溥承蕴,温和着声音问道:“溥公子这次路过,是打算呆多久啊?” 溥承蕴亦是淡淡道:“还没有做决定,可能几天就走,也可能多留些时日。” “那便多留些时日吧,我们这地方的风景是极好的,若是这么快就走了,以后只怕就没机会来了。” 齐公子却不知这话正是戳在溥承蕴的饿痛处,他这一走,可不就不会再回来吗? 但是在面对这齐公子的时候,他心里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愤慨,不由道:“谁道我以后就不来了呢,我以后大概会经常来。” 齐公子闻言,自然是把这话当做是挑衅,一时不知道该回句什么样的话,转头之间,却是见着前方不远处立着一朵荷花。如今这季节,荷花已经逐渐凋零了,剩下的都是残荷,唯独这一朵盈盈而立,犹自粉嫩鲜艳。 见状,齐公子不由心生感慨,道:“这朵荷花却是开得极美。” 溥承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亦是轻声道:“的确是极美。” 齐公子闻言,不由联想到蔺玉公主,心中一动,便是对溥承蕴提议道:“溥公子,不如我们打个赌吧,看看谁能最快采下那支荷花?左右闲着也是无聊不是吗?” 闲着无聊去采荷花?齐公子这话分明是下战帖了,从他语气里的笃定来判断,他对自己的水性是极自信的,仿佛笃定了自己一定能赢一般。 溥承蕴本不是爱与人争高低的人,但是他对这齐公子本来就心有芥蒂,又想到以后蔺玉公主很有可能就会嫁给这个人了,心里也是赌着这一口气,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认输,于是就点头道:“好,我跟你赌。” 而此时岸上的蔺玉公主正在买枣泥糕,完全不知道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手中刚刚接过那摊贩递过来的枣泥糕,隔着油纸包还能感觉得到枣泥糕散发的热气,香气诱人,她刚想伸手拈了一块来尝,却听得身后扑通两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急着就听到身旁有人惊呼。 此时只听得方才把枣泥糕递给她的摊贩道:“这两个人是疯了吧?突然跳水里干什么吗?这么冷的天,水里更冷啊。” 一听到是两个人,蔺玉公主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转身一看,果然,船上已经没了溥承蕴和那齐公子的身影,只有一个船夫还在船上,愣愣的模样。 蔺玉公主再也顾不得什么,快步跑到船边,问那船夫道:“那两个人呢?” “都跳下去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就都跳了下去。” 两个人本来就是打了赌的,游的自然是极快,这个时候,那齐公子已经游出了很远,可就是看不到溥承蕴的影子,蔺玉公主心中顿时慌乱起来,那启辰可是少水的地方,想来七殿下的水性定是比不得那齐公子的,齐公子自小就在水里长大的,七殿下如今也见不着人影,该不会是沉下去了吧? 蔺玉公主着急起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喊道:“干什么?你别吓我,赶快出来。”她想喊溥承蕴的名字,可是她不能喊,一喊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此时只能带着哭腔,让他赶紧现身。 可是平静的水面上哪里有一点回声呢?旁观的人都是被这情形给吸引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女子是唤谁呢?前面那男子不是已经游出了很远了吗? 就在蔺玉公主哭出来的时候,一个头突然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第370章 改变主意(一更) 蔺玉公主见状,那原本已经悬到喉咙口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处,而她手中的枣泥糕因为她方才紧张之下无意识地捏紧,已经变了形状。 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东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浮在水中的那个身影,此时的他手里正拿着一枝荷花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她分明看清了他脸上笑容,浅浅的、淡淡的,但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的映照下,格外地熠熠生辉,这个笑容,蔺玉公主记了一辈子,每每忆起,都难免心生感慨。 这个时候的蔺玉公主自然是再注意不到旁人的,又怎么可能看到齐公子脸上失落的神情,却不知这失落究竟是因为那支荷花被旁人抢了先,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溥承蕴手里拿着那支荷花,正要往回游,却见得蔺玉公主沿着岸边一路小跑着跟了过来,待蔺玉公主稍稍接近了,赶紧扬声冲他道:“快上岸。” 那声音里的着急和担忧让溥承蕴不由勾起了嘴角,倒也是乖乖上了岸,一身的衣服自然是湿透了,他就这般一身水淋淋地快步走向正朝他走过来的蔺玉公主,不等蔺玉公主走近,溥承蕴就注意到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好像是生气了。 见蔺玉公主好似生气的模样,溥承蕴的心里就不由有些紧张,余光瞥到自己手中的那支荷花,心思一转,连忙把那荷花递到蔺玉公主的面前,道:“送给你。” 蔺玉公主却连看都没有看那支荷花,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红的,看出来是刚哭过的模样。蔺玉公主走近了,却也不理会溥承蕴,径直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溥承蕴,冷淡地开口道:“先回去换衣服吧。” 从来没有见过蔺玉公主这个样子,明明是生气了,但是语气、神情却都是平平静静的,连句责问的话都不说,叫人连道歉都不能。 仔细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溥承蕴别的也没敢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见蔺玉公主转身就要走,溥承蕴连忙道:“披风就不用了,我还行,不是很冷。” “是啊,这水也没有多冷,下水洗个澡也挺舒服的是不是?”语气里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溥承蕴略诧异地看着蔺玉公主,没有想到一向温和柔婉的她竟是说出这样语带讽刺的话,但是却并不觉得刺耳,反而还挺高兴的,她在担心自己,不是吗? 这个时候,那一脸黯淡的齐公子也是走上前来,见着蔺玉公主生气的样子,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还是轻声开口道:“是我要跟溥公子打赌,看谁能先摘到这支荷花,阮小姐要怪就怪我吧。” 到底是亲疏有别,就算蔺玉公主心里有些责怪这位齐公子,但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何必打这样的赌,如今这样的节气,河水凉得很,难免伤身。” 那齐公子亦是点头称是,“是我太莽撞了,还请阮小姐不要生气。” 又是一阵凉风拂过,蔺玉公主都替他们冷得慌,于是立时道:“走吧,索性还没有走出多远,先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吧。” 说完之后,蔺玉公主这厢刚要转过头去,却发现溥承蕴手里拎着自己的披风,却并不披在身上,不由瞪他道:“给你不是让你拿着的,披上!”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被贬出宫这样的事情,蔺玉公主养成了万事柔和,不喜欢针锋相对的性子,凡事都想着以和为贵,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不喜与旁人争辩。此时面对着溥承蕴,她的语气可以算得上是严厉了。 溥承蕴被她这么一吼,有些愣怔,继而又看了看手中拎着的这件下摆绣着睡莲的芙蓉色披风,面上颇有些为难,“这个……真不用了。” 蔺玉公主看着溥承蕴脸上为难的神色,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他拎在手里的那件芙蓉色披风,也觉得跟他有些不搭,可是现在不是搭不搭的问题好吗? 恰在这时候,那船夫也是摇着桨跟了上来,蔺玉公主也没有再理会披风的事情,只道:“上船吧,赶紧回去先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了,这冷风一吹,说不定要染了风寒。” 三人又是重新回到船上,岸边旁观的众人,心中都是纳闷不已,这三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就在他们这厢议论纷纷的时候,小船已经渐行渐远了。 船夫自顾自地摇着桨,坐在船舱里的蔺玉公主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蔺玉公主和溥承蕴是有话憋在肚子里,却碍于齐公子这个外人在场说不出来,而齐公子是连张口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事到如今,他再不能自欺欺人了,阮小姐在面对自己和这位溥公子的时候明显是亲疏有别的,亲的是那位溥公子,疏的是自己。他倒宁愿阮小姐冲着自己发火而不是身旁的这个男子,自己自从认识阮小姐以来,她一直都是温柔婉约的,哪里见过她方才那般生气的样子,语气中带着怒意,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柔婉,可是看起来却格外地生动。 自己跟这位溥公子分明是一前一后上岸的,可是阮小姐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那位溥公子,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甚至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给那位溥公子,她对他显然是非常在意的。而自己在一旁,却显得很是尴尬,原本还以为自己能与这位溥公子一争,现在看来,在阮小姐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偏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他的目光不由看向被溥承蕴拿在手里的那支荷花,到最后,自己连这支荷花也没能拿在手里,简直一败涂地。 还好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不多时之后就回到了蔺玉公主的住处,溥承蕴也算是客人,蔺玉公主不好开口问他要衣服给齐公子穿上,也就拿了自己外祖父的衣服给了那齐公子,道:“齐公子别介意,先将就着穿吧。” 二人换好了赶紧的衣服出来,蔺玉公主却已经去了厨房给他们煮姜汤,两个男人换了干净的衣服站在屋檐下,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齐公子才开口对溥承蕴道:“恭喜你,你赢了。” “承让了。”溥承蕴语气平淡,但是眉眼之中笼着一种淡淡的笑意,这笑意却并非是因为打赌赢了的得意,仿佛有另外一种意思,可是齐公子却是猜不透。 齐公子到底也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今日先是被溥承蕴抢了那支荷花,又见得他倾心的女子对溥承蕴这般关心,心中自然有些不服气,见不得溥承蕴心里舒坦,所以故意开口问道:“溥公子后天是什么时候走啊?为了赔罪,在溥公子离开之前,我势必要请你喝次酒的。” 果然,溥承蕴一听这个话,脸上原本的笑意渐渐暗淡了下来,就在他这般沉默着的时候,蔺玉公主端着两碗姜汤走了过来,一人一碗递给他们二人,“先喝了,驱驱寒气。” 齐公子接过蔺玉公主手中的姜汤一边喝着一边道:“我刚刚还在问溥公子定在什么时候走,今天这件事真是全怪我,还毁了二位游玩的雅兴,不如这样,我做东,就今儿个中午,请你们二位吃顿饭怎么样?就当是赔罪了,也算作给溥公子饯行。” 不等蔺玉公主开口,溥承蕴就道:“不必了,我们中午还有旁的事情,就不劳齐公子费心了。” ‘我们’二字说得掷地有声,算是跟齐公子划清了界限,而站在一旁的蔺玉公主听闻此言,却并未有反驳之语。 纵然齐公子再怎么自欺欺人,都到了这地步了,他也是欺骗不了自己了,只能满怀心伤地落荒而逃。 齐公子离开之后,终于只剩下蔺玉公主和溥承蕴二人独处,蔺玉公主对于方才溥承蕴下水的举动还是有些生气,所以也就没有理会他。 溥承蕴见状却只是笑着道:“齐公子不是个小气的人吧?我方才那样说,只怕是得罪了他,他会不会挟怨报复啊?” “得罪他?”虽然还在生着溥承蕴的气,但此时听得他这样说,蔺玉公主不由奇怪地看向溥承蕴,“他为何要生气?”蔺玉公主不解,方才他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溥承蕴含笑摇头,“他喜欢你,可是我却故意隔开他,他自然是生气。” “他喜欢我?”蔺玉公主更觉得奇怪了。 “不然他对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敌意?甚至跟我打赌看谁先摘到那支荷花。” “这跟那只荷花又有什么关系?” 溥承蕴见蔺玉公主这副懵懂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庆幸,幸好她不懂,那位齐公子的一番殷勤之意算是付之东流了。 “你知道吗?为了摘到那只荷花,我把自己憋气憋到快炸了。”溥承蕴的含笑看着蔺玉公主,眸中柔情点点,蔺玉公主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小在这水乡里长大,水性自然比你好得多,你既然知道如此,又何必去跟他打这个赌,而且这个赌毫无意义。” 溥承蕴却是摇头,“这可不是毫无意义,我与他可是情敌啊,情敌既然下了战书,哪有不接的道理。”而且当时,自己想的是,纵然自己今后跟蔺玉公主无缘了,但是这个赌自己非赢不可。一下水之后,他就知道那齐公子为何会那般自信了,他游得的确是很快,可是溥承蕴哪里肯认输,所以就努力憋气,减少露出水面呼吸的时间,这才敢在那位齐公子之前摘下这支荷花。 当时憋气憋得的确是难受,后来听到蔺玉公主似乎在案上呼喊着什么,然后就看到她一路跑着追过来,似乎还哭了,他看得出来,她是在担心自己,从那一瞬间,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所以上岸之后,心情也就好多了。 此时的他已经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胡说八道。”蔺玉公主听闻这样的话,自然是害羞的,再也不能直视溥承蕴的脸,低着头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也别再出去了,等吃罢午饭之后,我再带着你出去转转吧。” 溥承蕴含笑点头,“没关系,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蔺玉公主此时还没有听懂溥承蕴话里的深意,只觉得心里一阵酸又一阵甜,只扔下一句,“我去做饭。”便是留下溥承蕴一个人离开了。 她是真没有想过齐公子喜欢自己这件事,对于这种事情她向来是迟钝的,不过经过溥承蕴这么一说,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却也觉出一些特别来。心中不由暗暗想着,以后是得注意一下分寸了,不能跟这齐公子接触得太多,若是真的被他给误会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只是更麻烦的还在这里呢,蔺玉公主一般洗菜,一边在心中暗自怅惘,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对溥承蕴是不一样的,今天见着他消失在水里的时候,担心得一颗心都纠紧了,那种感觉……太难受了。看到他上岸,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那湿淋淋的、还在低着水的衣服,河水那么冷,她多担心他啊。 可是再怎么担心又有什么用,自己跟他也就只有这最后的两天了,不对,现在就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过了这一天半,以后大概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这么一想,心里真是难受,鼻子一酸,眼泪又是落了下来,蔺玉公主正要抬手去擦,一个身影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此时家里就只剩下自己跟他两个人了。 蔺玉公主担心被他发现自己哭了,也不敢伸手去抹泪,只继续低着头去洗菜。却听得溥承蕴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走到蔺玉公主的身边,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另一只手则是抚上她的侧脸,拇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蔺玉公主到底是难为情,赶紧挣开溥承蕴的手,又是低下头去。 “怎么哭了?”浅浅的心疼揉碎了洒在他那轻柔的嗓音里。 “没,菜有些辣眼睛。” 溥承蕴看了一眼盆里的菜,洗的不过是萝卜,又不是辣椒,怎么会辣眼睛。 溥承蕴也不拆穿她,只是轻声道:“其实之前是我有些嫉妒那位齐公子的。” “为什么呢?”蔺玉公主不解,跟齐公子比起来,他要出色很多好吧?为什么要嫉妒齐公子? “因为他有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因为他能毫无顾忌地接近你。”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蔺玉公主却是听出来,心里自然是有些甜意的,可是就如同他所说,他并不是普通人,而且自己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们两个都没有办法回头了。 “不过,”这个时候,溥承蕴却是话锋一转,道:“我现在却不嫉妒他了。” 蔺玉公主下意识停下了手中洗菜的动作,却并没有抬头去看溥承蕴,她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眶一定还是红着的。 “你可以等我吗?”溥承蕴深深看着蔺玉公主,声音里不可掩饰的期待。 蔺玉公主心中一颤,下意识抬头去看溥承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仿佛是要从溥承蕴的眼神中确定,自己方才有没有听错。 溥承蕴的手却是再次抚上蔺玉公主的脸颊,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她,“可以等我吗?半年,只要半年,行吗?” 第371章 答应我(二更) “什么意思?”蔺玉公主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然而此时的她正是满心震撼,根本没有意识到。 “你等我半年,半年之后,我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到那个时候我再来娶你,行吗?” 事实上,在来之前,他是做好了要跟蔺玉公主见最后一面,告别之后这辈子再也不见面的准备。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想着过完这最后两天,自己就当蔺玉公主真的已经死了,从此不再相见。 但是那位齐公子的突然打赌,却是让他看到了自己在蔺玉公主的心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位置,她会因为担心自己出事而不顾体面地当着众人大喊,甚至是痛哭,当自己跟那位齐公子站在一处的时候,她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那位齐公子,她担心自己会着凉,当即就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自己,她会丢弃她身为公主的矜贵和长久以来养成的温和性情而对自己发脾气。 这些,全都是她在乎自己的表现。 原以为,她那么坚决地要离开皇宫,不惜永远丢弃公主这个身份,甚至永远不得以真面目世人,也要离开皇宫,舍弃跟自己的婚约,他以为能让蔺玉公主如此果断地下决定,在她的心里,自己只怕也没什么地位。若非自己想起了她的外祖父,找到了这些蛛丝马迹,推测出她还活着,她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跟自己见面了。 至于,温悦汐说的,她曾经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自己的,这一点他是相信的。她喜欢过自己,溥承蕴相信这一点,但他也认为蔺玉公主对自己的喜欢并非多么深刻,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足以让她泯灭掉这种喜欢。 甚至他怀疑,蔺玉公主对自己的这点喜欢,也是基于自己是她未婚夫的情况下,她是一个谨遵礼教的女孩子,她会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喜欢自己的未婚夫。若是当初跟她订婚的是另外一个男子,她可能也会像喜欢自己这样的,却喜欢那个男子。 所以,他认为蔺玉公主对自己的这种舍弃,并没有多么不容易,在一个新的地方生活的时间长了,她自然而然的就会忘记自己。 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改变了这种想法,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他看清了自己在蔺玉公主心里的地位,她对自己绝对不止是那种浅显的喜欢。正因为有了这个自信,溥承蕴才敢说出让她等自己的话来,在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之后,溥承蕴更加不舍得放手了。 他本来就是那么喜欢她啊。 蔺玉公主却是被他的话给吓到了,她脑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让自己等是什么意思,在脑袋里兜兜转转之后,蔺玉公主终于轻声开口问溥承蕴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也喜欢我,而且我们定过亲,你是我的未婚妻,这一点你可是没有办法否认。” “可是跟你定过亲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蔺玉公主小声道。 “不对,是蔺玉公主已经死了,可跟我定过亲的人还活着,此时不正是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吗?”溥承蕴握住蔺玉公主的手,她的手还湿淋淋的,可是溥承蕴却一点儿不介意,只觉得这双手柔弱无骨,跟他的手掌实在是太契合了。自昨天他握过蔺玉公主的手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在转着这个念头。 蔺玉公主却是轻轻摇头,“不,你知道的,这不一样。” 溥承蕴看着面前微微低着头的蔺玉公主,心念一动,一只胳膊揽住蔺玉公主的后腰,把她轻轻环抱在怀里。瞬间只觉怀中软玉温香,一颗心亦是化成了一汪水,蔺玉公主在他的怀里微颤,一颗心一是一狂跳着,这太疯狂了,虽然他们定过亲,但……但,但这是不应该的,是吧? 她知道自己该挣开溥承蕴的怀抱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这样做,可是她却发现自己贪恋着他的怀抱,一点儿都不想挣脱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安心。 这个时候,溥承蕴的声音在蔺玉公主的耳边轻轻响起,“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了,在你还对我不屑一顾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你知道,当我知晓很亲公主定下的是绮珍公主而不是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蔺玉公主闻言,连忙否认,“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好吧,她承认,那个时候,自己的确是还没有喜欢上他。那个时候自己一心只想远离皇宫,过普通人的日子,他一个王爷的身份,就足以让自己对他断了所有的念想。 溥承蕴含笑听着蔺玉公主辩解,可是他心里很清楚,那个时候的确是自己一厢情愿,“我猜,你当初冲进火场里救我的时候,应该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若是换了任何旁的人,你也会去救的,可是你不知道,就在那个时候我对你就已经情根深种了,我当时就发誓,我定要娶你为妻,一辈子爱护你。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去追求什么东西,在跑到你父皇面前求娶你的时候,我的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蔺玉公主却是有些诧异,“你在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吗?”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是啊,可是那个时候你连看没看我一眼。”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看出来,她是刻意避着自己的。 说到这个,溥承蕴的心里有些不平衡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蔺玉公主闻言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慢慢的,就变成这样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悦汐的话吧,她跟我说,虽然你的那位好朋友,小侯爷不是个好人,但是你还是不错的。”后来自己慢慢发现,他的确是还不错,对自己也是用心,自己喜欢上他的这件事,也是慢慢形成的吧,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究竟有多喜欢他,然而就在今天她差点以为他在水里出事的时候,自己就有些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溥承蕴有些吃醋,“原来是因为蔚王妃的话,幸好当时她在启辰的时候我没有得罪她,不然的话,我现在可真是惨了,永远只能暗恋着你了。” 蔺玉公主闻言,面上一红,羞涩地低头,便是想要挣脱开溥承蕴的怀抱,虽然有些贪恋,但是这的确是太不合规矩了,从小到大,除了假死出宫,她就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虽然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呃,曾经的未婚夫,但是为成亲之前就这样抱在一起,她还是有些羞涩难当。 可是溥承蕴却不肯松手,在她的耳边轻哄着道:“就一会儿,就这一会儿,让我再抱一会儿行吗?” 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的确是很戳人,蔺玉公主果然是不动了,任由溥承蕴就这么抱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今后我们两个真的不能再见面了,你还会再想起我吗?”溥承蕴忍不住问道。 蔺玉公主此时也不再试图挣扎,听到溥承蕴这样问,轻轻点了点头,“我会想你。”她的语气这样肯定,没有意思犹豫。实际上,从离开京城搬来这里之后,她已经无数次想起他了,心里也觉得愧疚,想着如果他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之后,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难受。’ 想到这里,蔺玉公主在溥承蕴的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样说?” “悦汐写信来都告诉我了,说你把我的衣冠给迎回了启辰,想要继续跟我的婚事。”她当时决定要假死离开的皇宫的时候,虽然想到溥承蕴知道之后很有可能会伤心,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在看到温悦汐写来的那封信的当晚,她在自己的房间哭了整整一夜,她知道她算是错过了这一生最爱自己的那个男人。 那个时候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被他抱在怀里的这一天。所以,此刻的她虽然觉得很难为情,但是心里也是暗暗欣喜的,被他抱在怀里,她觉得很安心,甚至暗暗期望,时间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完美。 但是,这个怀抱终还是有结束的时候。 溥承蕴松开自己的手,含笑看着蔺玉公主,“你别生气,我真的只是太想抱抱你了。” 蔺玉公主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并不生气,只是假意嗔怪道:“你先出去吧,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再怎么下去,我们两个今天都不要吃午饭了。” 可溥承蕴怎么舍得走呢?就这么靠在门口看着蔺玉公主继续洗她的菜,可是很明显她洗得心不在焉,溥承蕴心里有了底气,此时只含笑看着她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你答应我吗?等我半年?” 蔺玉公主到底是脸皮薄,本来就因为刚刚的亲密接触,犹是心绪大乱呢,此时又听到他这样追问,脸便是越发红了起来,也不回答溥承蕴的话。 而溥承蕴看她这羞涩的样子,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大半,轻声道:“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到时候你可别赖账。” 蔺玉公主依旧不说话,就这么低着头洗菜。 溥承蕴看着蔺玉公主这般温婉的模样,心中却是猛跳了一下,不由上前去,猛地把蔺玉公主给拦腰抱了起来,吓得蔺玉公主不由惊叫了一声,害怕跌下来,她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搭在溥承蕴的肩膀上,眼前却只是晃动着溥承蕴的笑脸,而蔺玉公主也是感染了他的笑意,嘴角亦是缓缓勾起,任由他这般抱着自己,神采飞扬的模样。 溥承蕴抱着蔺玉公主转了两圈之后,眼睛亮亮地低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蔺玉公主,眉眼之间却是飞扬的神色,“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他原以为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没有想到如今却是峰回路转。 “可以先把我放下来了吗?你真的打算今天中午要饿肚子了?” 溥承蕴一边把蔺玉公主稳稳放下,一边含笑道:“饿肚子有什么,我只觉得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让我三天三夜不吃东西都没关系。” “你不饿,我还饿呢,别挡着我做饭,你先出去吧。” 蔺玉公主自幼谨小慎微,从来没有过此等放肆的时刻,但是这种放肆的感觉还不错,她想自己是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 他说得对,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美妙,她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好像自己还在梦中一般,可是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又是如此真实,连方才他抱着自己的那种感觉都还未褪去。 溥承蕴担心蔺玉公主会着恼,此时也不敢再缠着她闹了,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利落地洗菜,切菜,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的蔺玉公主心中已是汹涌澎湃,她不过是因为对这些太熟悉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所以才没有出错,不然的话,她这个时候肯定是手忙脚乱了。 而溥承蕴在一旁看得却是惊叹不已,她离开皇宫也没有多长时间,以前在宫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如今却能娴熟地做这些事情,便不得不让他惊讶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之前蔺玉公主和自己的母妃被贬出宫的时候,那些伺候的人想着她们母女两个定然是回不去皇宫里,压根儿就不把他们母女放在眼里,甚至还有臻贵妃派去的人时刻监视着她们母女,怎么可能让她们母女两个的日子好过,所以在那个时候,她们母女两个大都是自己动手做菜。萱贵妃自幼失去母亲,以前也做过这些事情,倒也是得心应手,而当时年纪还小的蔺玉公主,也在旁边打打下手什么的,时间长了,她光是看也学会了。 如今舍弃了公主的身份,离开了皇宫,在这里过日子,这些事情她坐起来也是不陌生。 看着蔺玉公主一边做事,一边云淡风轻地讲这些,溥承蕴的心里满是疼惜,他知道蔺玉公主小的时候曾经跟自己的母妃一起被贬出宫多年,可是他没有想都她们母女两个那些人竟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这样对比起来,父皇虽然冷落自己和母妃,但是自己个母妃的日子却也并不难过,那些宫人到底也是不敢欺负他们的。只是他也是如今才知道,父皇的冷待,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自己跟母妃之所以没有被旁人欺负,肯定也是父皇在其中起了作用。想到这里,其实他也有些可怜自己的父皇和母妃,若不是皇宫之中人心险恶,若不是担忧自己再被人暗害,父皇和母妃也不至于这样,一直装作形同陌路,他们装得如此像,就连自己这个亲儿子都被骗过了。 只是这对自己未免太不公平,小的时候自己也是怨恨过的,为什么父皇独独宠爱大皇兄和二皇兄,对自己却是冷淡得很,无论自己做什么,父皇似乎都看不进眼中。 慢慢的,自己不想再去争这个了,只想着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也就好了,自己注定是跟储君的位置无缘,任凭大皇兄和二皇兄怎么争,自己只要两边都不站就是了。不论他们最后谁做皇帝,自己总是能安然无恙的,他也没有旁的志向,只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就好了。 可是,他怎么能想到,这一切竟都是父皇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第372章 月老庙(一更) 他心里也很清楚,其实父皇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和母妃着想,但是他又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父皇。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纠结了,经过这一遭,他心里已经暗暗有了决定,原本飘飘荡荡的一颗心如今也终于是归回了原位。 蔺玉公主终于还是把溥承蕴从厨房里赶了出去,有他在旁边看着,她实在是不自在。 溥承蕴原是不想出去的,但是看到蔺玉公主脸上那不甚自在的脸色,他也就不忍心了,终于还是走出了厨房。这时候,厨房里终于只剩下蔺玉公主一个人,她这才放松下来,之后嘴角又是不够勾起一抹清甜的笑意来。回想起方才的那个拥抱,虽然实在有违礼数,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那种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感觉。 蔺玉公主一边做饭,一边难免胡思乱想,所以这顿饭也比往常做得慢了一些,等到蔺玉公主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溥承蕴不由心疼道:“索性还是请个厨娘好了,一日三餐都要你自己来做,委实辛苦了些。”言罢,他又是斟酌了片刻,才继续道:“如果是银子的问题话,我可以……” 不等他说完,蔺玉公主就摇了摇头,“银子不是问题,悦汐在这里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银子。”这宅子,还是那间铺子都是蔚皇叔派人准备好的,不过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一切定是悦汐的意思,若不是看在悦汐的面子上,蔚皇叔哪里会注意到自己这么个人。 虽然在离开皇宫之前,自己和母妃也做了一些准备,把珠钗首饰什么的托悦汐带出来变卖了一些,但是等自己和母妃住进了这宅子里,才发现悦汐在宅子里给她们留下的银子要远远高于那些珠钗首饰能卖出的价钱。 “难得你们两个这般投缘,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溥承蕴心中暗自感慨,当初自己在启辰见过的温悦汐,是一个讨厌任何麻烦事的人,若不是她跟蔺玉公主的关系非常要好,她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的。 蔺玉公主一边给溥承蕴布筷,一边轻声道:“能认识悦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她帮我,甚至连我的这条命都是她救回来的。为了让我跟母妃能平安出宫,她和蔚皇叔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这些远远不是银子来衡量的。只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上她,如今我远离了京城,以后想要跟她见上一面也是难了。” “幸好温悦汐是女子。”溥承蕴含笑道。 “嗯?”突然听到溥承蕴说这样的话,蔺玉公主不由疑惑地看向溥承蕴。 溥承蕴这才笑着解释道:“若她是男子的话,你的眼里还能看到我吗?” 其实这话不过是玩笑罢了,他只是见蔺玉公主说起这个,心情有些失落,便说出这般玩笑话逗她一笑而已,对温悦汐,他心里亦是感激的,如果当初不是温悦汐救了蔺玉的性命的话,自己哪里还能遇见蔺玉,有今日的缘分。 蔺玉公主闻言亦是轻轻笑了,“如果悦汐是男子的话,那蔚皇叔岂不是惨了?大概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她一直相信悦汐和蔚皇叔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只有在悦汐的面前,蔚皇叔才不是那个冷冷清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而是一个会说会笑,会呵宠自己心上人的男人。 蔺玉公主这话,让溥承蕴不由想起怀萤公主,自己的皇姐,她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偏偏长得又是极美,天下间有多少男人竞相追捧,可偏偏她的一颗心尽数系在昊黎那蔚王殿下的身上,又偏偏,那位蔚王殿下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是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预料到会有一个升平郡主横亘在他们中间,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郎才女貌,无论从身份地位各个方面,他们都是般配得很,就算是这般拖着,他们迟早都会成亲的。 而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认为的。谁能想到一个原本被所有人都嘲笑的升平郡主,一下子成了那蔚王身边的宠儿。 “只是可惜了恭阳小侯爷,他亦是真心喜欢升平郡主的。” 蔺玉公主闻言微微皱眉,“他喜欢悦汐,这是他的事情,不能要求悦汐以同样的心情来回报他,悦汐在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之后,她的全部心思都已经放在了蔚王的身上,她并无意去招惹旁人。” 溥承蕴见状,赶紧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虽然司空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但是我并非是要替他委屈什么,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勉强不得了。再说了,对于这种事情我也是深受其害……”说着,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就好似那位齐公子,他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他,是吗?” 说来说去,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蔺玉公主难免含羞,只低头道:“赶紧吃饭吧,你不饿吗?” 溥承蕴只是看着蔺玉公主笑,他简直太喜欢她这般羞涩婉转的模样了,难怪旁人说,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如今自己是真真体会到了。 “不等伯母和先生回来一起吃吗?”在这里,他自然不能再称呼他们为‘萱贵妃’和‘蔡大人’了。 “他们午饭就在学堂里吃,也省得这样来回在路上折腾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直到晚上,这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蔺玉公主下意识应了一声,可却觉出些不对来,不由抬起头来去看溥承蕴,而溥承蕴则是笑着道:“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蔺玉公主原本还不觉得,如今被溥承蕴这么一解释,倒真有些难为情了。此时她只是红着脸低头吃饭,再不看溥承蕴一眼。 而溥承蕴也不再逗她,亦是安静的吃饭,时不时抬眸看坐在身旁的她一眼,此时正是中午时分,秋日的阳光正好,褪去了夏日的灼人,只是微微的暖,清风拂过,送来一阵桂花的甜香,给这静谧的时分增添了几分旖旎。 午饭之后,蔺玉公主仍旧带着溥承蕴出去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跟溥承蕴两个人单独呆在家里,她会不自在。 这一次,没有了齐公子这个外人,他们两个坐在船上,一边看着岸边的风景,一边闲聊,倒是比上午的时候要自在开心得多,这其中自然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他们解开了心结,对他们二人的将来又有了新的期望。 小船行至一处,溥承蕴见着岸上似乎有一处观宇,随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道观吗?” 不知怎么地,蔺玉公主这次却没有回答溥承蕴,面上亦是浮起羞涩之意,溥承蕴原本是随口一问,但是见着蔺玉公主这般反应,心知定有蹊跷,不由继续追问,“怎么不答我?那里是什么地方?” 蔺玉公主仍是不答。 溥承蕴却越发靠近了她几分,继续问道:“嗯?那是什么地上。”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蔺玉公主抬眸看他,没好气地道:“月老庙!” 溥承蕴却是含笑道:“既然这么巧碰到了月老庙,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去。”蔺玉公主难得地耍小性子。只是话音落下之后,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向以为身为女子,自该是温婉大气才好,平日里也都是这样做的,可今日倒是几次跟他使了小性子,全都是不自觉的。 只是这般想罢之后,她心里又是有些甜蜜蜜的,她知道,只有被娇惯的女子才有耍小性子的权利,正因为知道他不会真的跟自己生气,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地跟他使小性子。 而很显然,溥承蕴也喜欢她这般对待自己,跟对待旁人的那种客气疏离的温婉是全然不一样的,自己在她心里亦是如此特殊。 “走吧,就当是陪我。” 到了这时候,若是再推脱,就真的不妥了,蔺玉公主也便跟溥承蕴一起下了船,二人朝着那月老庙去了。 因为这月老庙前些日子刚刚做过庙会,所以今日倒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这是合了溥承蕴的意,这样的氛围刚刚好。 “走,我们去大殿中拜一下月老。”说着这话的同时,溥承蕴极自然地牵起了蔺玉公主的手,而蔺玉公主心中一慌,连忙往左右两边看了一下。 溥承蕴见状凑到蔺玉公主的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来这里的人大都是有情人,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果然,周旁的那些人虽然时不时装作无意地去瞥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一眼,但这也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容貌和气质的出众,纯粹的羡慕和欣赏罢了,并不是因为他们二人牵手的动作。 殿内供奉的月老慈眉善目,仿佛永远含笑注视着全天下的男男女女,二人拜了月老之后,正要离开,却在门口遇见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对他们二人笑着道:“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这里有加持过的手绳,皆是成双成对,一对有情人戴上之后,定能保有情人长长久久,不受世事羁绊,不知二位……?” 这明显是做生意的手段了,蔺玉公主正要拉着溥承蕴离开,溥承蕴却是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笑容温柔清润,“别急。” 溥承蕴到底是买了一对手绳,把其中的一条给蔺玉公主系上,红色的绳子系在蔺玉公主那白皙的手腕上,醒目得很,绳子上只系着一颗红豆,样子很是简单,但是蔺玉公主却是看得出了神,只觉得这简单的红绳比自己之前戴过的那些珠链手钏都要好看。 “帮我也戴上吧。”溥承蕴把另外一条手绳递到蔺玉公主的手中。 蔺玉公主虽然羞涩地不敢抬头去看溥承蕴,却并没有拒绝溥承蕴的要求,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绳,灵巧地把它系在溥承蕴的手腕上。 系好之后,溥承蕴又是牵起蔺玉公主的手,声音轻扬,“我们走吧。” 蔺玉公主不由低头去看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那红绳几乎触在一起,炫目的好看。如此一来,蔺玉公主突然觉得他们这样好像是私定终身的感觉,虽然他们之前已经定过亲了,可是这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他们二人刚刚敞开心扉,自然是忍不住想要再多呆一些时候,这般在外面游玩,却是忘记了时间,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萱贵妃和蔡大人都已经回到家中了。 原本他们倒也不怎么觉得奇怪,虽然蔺玉公主和溥承蕴的确是回来得晚了一些。可是在萱贵妃和蔡大人看到他们两个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来的笑意的时候,他们这才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而就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们的猜想又有了新的突破,因为他们两个都注意到了溥承蕴和蔺玉公主手腕上系着的红色手绳,那分明是一对儿啊。 萱贵妃和蔡大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兀自安静地吃饭。 等吃罢晚饭之后,萱贵妃这才拉着蔺玉公主回了房间,蔺玉公主见自己的母亲进去之后先是把房门给关上了,就知道她是有私密的话要跟自己说,隐隐约约她也猜到了自己的母亲会跟自己说什么。 萱贵妃关上门之后,这才拉着蔺玉公主的手,到了床上坐下,母女两个碍着坐下,萱贵妃这才轻声开口问道:“你跟七殿下是怎么回事儿?” “我……”虽然猜到了自己的母亲要跟自己说什么,可是蔺玉公主此时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说这件事。 萱贵妃看了一眼自己女儿手上系着的红绳,道:“这红绳……你跟七殿下一人一个,上面还系着红豆,你不打算跟我说什么吗?” 见着自己的母亲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看,蔺玉公主下意识伸手遮了一下,继而才开口道:“我跟承蕴今天去了月老庙,我跟他,我们……他让我等他半年,半年之后,他会娶我,而且让我过我想过的日子,就跟现在一样。” 月老庙?半年?萱贵妃听得只倒抽了一口冷气,本来是想着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让他们两个把话说清楚呢,结果却变成了这样,这个事情对于萱贵妃来说太意外了,在蔺玉公主的话音落下半晌之后,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下意识想劝自己的女儿再想想,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溥承蕴知道他说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吗?半年?半年之后,他能保证他不会后悔吗?对他来说,那可是皇位啊,他如何能做到他的承诺。 对于溥承蕴这半年的承诺,萱贵妃并不怎么看好这个结果。 一时间有好多话她想劝诫自己的女儿,可是斟酌了一番之后,她开口的话,只是:“玉儿,你自己确定自己想好了吗?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你知道,有的承诺,说出来容易,要做到可就太难了。” 蔺玉公主闻言,微微点头,应道:“我知道,但是半年,我等得起。就算他不给我这个承诺,半年之内,我也不会喜欢上其他男子的,于我,这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半年?也许一年,甚至两年,自己都不可能会喜欢上其他男子,所以半年对自己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萱贵妃作为一个过来是清楚地知道这二者之间的不同的,若是没有这个半年的承诺,自己的女儿会在这半年内慢慢忘掉七皇子,但是有了这半年的承诺,在接下来的这半年内,自己的女儿就会守着这个承诺果然日子了,她对七殿下的情意不但不会减退,反而会愈加浓烈,如果半年之后,等来的是一个坏的结果,那对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太大的伤害。 第373章 我会吃醋(二更) 心中虽然担忧,但是萱贵妃却并没有开口劝诫自己的女儿,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虽然娘亲现在这样说,好似有些打击你,但是娘亲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准备,你知道,半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变数,你不能抱着结果全然是好的希望来等待这半年的时光。” 如果减低一些期望,那结果不尽如人意的时候,伤害才会越小。 蔺玉公主亦是握住自己母亲的手,轻声应道:“是,母亲,玉儿明白您的意思。” “明白就好。” 说着,萱贵妃又是笑了起来,“其实我之前还一直担心呢,你们两个会因为这件事结下心结。本来今天是打算让你们一起单独在一起,好好把事情说开,结果你们两个却……” 见着自己的女儿红了脸,萱贵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这个结果倒是不错,我一直都挺喜欢这位七皇子的,如果真的能如他说的那样,那可真是皆大欢喜了。” 对于溥承蕴这个未来女婿,萱贵妃真是挑不出什么错来,之前就对自己女儿很是上心,如今虽然得知自己和玉儿假死出宫,毁了婚约的事情,他也没有生气质问,性情教养都是极好的,而且看得出来,他对玉儿是一往情深,玉儿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她心里是放心的,只是他究竟能做到他的承诺吗?对于这一点,萱贵妃却是不放心的。 不过关于这件事,她也不打算多干涉,玉儿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受尽了苦头,自己从未在她脸上见过今日这般神采飞扬的神情,她好似那枝头的迎春,一下子绽开得娇嫩可人,她是真的喜欢上那位七皇子了,自己又何必再去阻拦她呢,纵然最后会死心也好,最起码她现在是快乐的。 萱贵妃自是不知道白日里,自己的女儿不仅跟那七皇子牵了手,连抱都抱过了,若是知晓的话,定是要吓坏了。不过她也是无从得知了,不管是蔺玉公主还是溥承蕴,又怎么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他呢? 原本这日,萱贵妃和蔡大人特意避开,是为了让蔺玉公主和溥承蕴好好谈谈,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又是走到了一起。那萱贵妃和蔡大人也便没有什么好避着的了,而且原本他们也打算在溥承蕴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一尽地主之谊的,所以萱贵妃和蔡大人同时告了假,以主人的身份好好招待了溥承蕴,不然两个主人都不出现,只让一个蔺玉公主一个陪着,未免有怠慢客人的嫌疑。 既然是饯别宴,自然是要隆重的,蔡大人一早就去街市上买来鱼肉和蔬菜,萱贵妃也是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活着。 溥承蕴却是过意不去,萱贵妃却是坚持要自己来做饭。虽然半年之后,还不知会是什么个结果,但是此时她已经把溥承蕴当做女婿来看待了,之前还在皇宫里的时候,她就十分中意这个女婿,只是那个时候宫里的规矩繁杂,她总共也没能见自己这个未来女婿几面。如今,这溥承蕴就要走了,估计半年之后才能再见着,萱贵妃自然想要尽一下自己这个岳母的心意。 眼看着自己女儿也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的,萱贵妃道:“家里也没酒了,你带着七殿下一起出去买坛酒回来。” “何必叫他,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萱贵妃闻言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一个人搬得动啊?而且最近的酒馆离我们家也是远得很,你一个人怎搬回来?行了,别啰嗦了,快去。” 蔺玉公主被自己的母亲这么一轰,也就只好走出厨房去了。 萱贵妃见状,面上带着笑意,心中暗道:傻丫头,娘这不是让你们两个单独说说话吗。 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虽然那个时候没有喜欢上什么男子,但是少女的心思她也是有的。过了今日,七皇子就要离开了,半年之后才能再见面,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的时间对于一对有情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所以,趁着他们两个现在还在一处,就让他们两个多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蔺玉公主这厢出了厨房,少犹豫了一下,也便是去到院中找那正坐在树下发呆的溥承蕴。 原本正在发呆的溥承蕴,余光瞥到蔺玉公主朝这里走过来,一下子就回过身来,转头朝她笑了笑,金黄的阳光在他的脸上洒下灿烂的光影,蔺玉公主心中有些骄傲,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也喜欢着自己的男子啊。 “怎么了?”他的声音格外地温柔,只是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蔺玉公主朝他走过来,开口道:“我娘让你跟我一起去买坛酒回来。对了,你是喝酒的吧?如果你不喝酒的话,那就不用买了。” 溥承蕴闻言,不由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蔺玉公主的脑袋,“你个傻丫头。”萱贵妃娘娘分明是另有深意,只是这蔺玉公主却是不解啊。 蔺玉公主没有料到溥承蕴会突然有此亲密的动作,不由回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去,一阵紧张。 溥承蕴被她这样子逗笑,低声道:“干什么这般做贼心虚的样子?我们的事情你不都已经跟伯母说过了吗?”说话间,他注意到蔺玉公主鬓边有一缕头发从发髻上滑落了下来,不由抬手帮她抚至耳后。 蔺玉公主心中正是紧张,连忙把溥承蕴的手从自己的鬓边拿开,压低了声音道:“我母亲还在家呢。”而且,外祖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随时都可能被他们给撞上的。 溥承蕴则故意歪解蔺玉公主的意思,“所以说,若是你母亲不在家,就可以了?” 蔺玉公主闻言不由狠狠去瞪溥承蕴,还问这个话,昨天连抱都抱过了! “你……”蔺玉公主正要开口问‘你走不走啊’的时候,却是被溥承蕴迅速堵住了接下来的话,她只看到溥承蕴迅速靠近了自己,借着就感觉到唇上传来轻软的触觉,他竟然……亲了自己! 在蔺玉公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溥承蕴就已经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含笑看着面前呆愣着的蔺玉公主,只觉得她此刻每一个表情都很生动。 “你疯了,你怎么能……万一被看到怎么办?”蔺玉公主在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连声埋怨溥承蕴,但是这些不过都是为了掩饰她心底里的害羞罢了。 “抱歉,我没忍住。”溥承蕴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一时心动,他竟然觉得她连瞪自己时的样子都格外漂亮,那双眼睛太有生气了。 “你,你……”连说了几个你,蔺玉公主都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简直要羞死人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在成亲之前,自己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继昨天拥抱之后,他又亲了自己,天啊,她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中一般。 “好了,我跟你道歉,现在可以去买酒去了吗?” “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蔺玉公主赌气道,可这语气里多少有些撒娇的意味,听在溥承蕴的耳中格外地受用。 “可是我不知道路啊?”溥承蕴为难道,“走吧,就当是陪我走一段行吗?明天我就要走了。” 这最后一句话算是戳在了蔺玉公主的软肋上,她现在只要一想到明天溥承蕴就要走了,心里就难过得很,还有什么要求是不能答应他的呢? “走吧。”蔺玉公主的声音放软了些。 二人并肩走出家门,一起往酒馆的方向去,这个时候溥承蕴才对蔺玉公主解释道:“其实伯母大概不是真的叫你去买酒。” “什么意思?” “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一会儿罢了。” “是吗?”蔺玉公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这样做。 溥承蕴则是笑着道:“好在我之前表现得够好,看来我这个丈母娘对我还是挺满意的。” “别乱说话,谁是你丈母娘?” 溥承蕴闻言握着蔺玉公主的手腕,把她的胳膊微微举起,露出那上头系着的红绳,含笑道:“这样还不算什么吗?我们两个也算是定了两次亲了吧?” 蔺玉公主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的手腕上,分别系着一条红绳,那两颗红豆在红绳上荡来荡去,这般看着只觉得十分可爱。 去酒馆的路这样长,两个人慢慢走着,却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只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会在路上再次碰到那位齐公子,这次这齐公子倒真不是故意的,果真是偶然碰到的。自从昨天回去之后,他心里一直有些难受,原本还以为自己能跟这位突然出现的溥公子争上一争呢,好胜心让他提出了那个赌注,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既输了那场赌,也彻底看清了自己爱慕的女子心里究竟装着谁。 她对那位溥公子的紧张和担忧是显而易见的,而对自己,恐怕就比陌生人好那么一点点的。自从这个溥公子出现之后,他的自信心就被彻底击溃了,原本还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以自己的条件,阮小姐肯定会答应嫁给自己的,却原来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此时再见到他们两个,这位齐公子只想躲开,昨日的难堪不由自主地又是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狼狈至极。 蔺玉公主此时见到那位齐公子也是有些尴尬,因为她昨天刚刚从溥承蕴的口中得知,这位齐公子是喜欢自己的,这般情况下见面,蔺玉公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齐公子了。 倒是溥承蕴先含笑开了口,“齐公子,真是巧啊,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是,是巧。”此时的齐公子正是满心地失落,只匆匆扫了一眼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也就缓缓垂下脑袋,不再去看溥承蕴和蔺玉公主。 只是这一垂眸,正是看到蔺玉公主和溥承蕴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原本就失落的一颗心,更是大受打击。 他自然认得出这是什么,前阵子月老庙刚办了庙会,自己的姐姐还从月老庙带了一对回来,跟自己的姐夫一人一个戴着,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么一来,他就越发觉得难堪起来,自己昨天还自不量力地去跟人家打什么赌,结果人家早就已经稳操胜券了,自己还在傻傻地跟他较量呢。 不过回过头想一想,但是这位溥公子的心情倒不是今日这般好,看起来很有些憔悴失落,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敌意,如果他真的是稳操胜券,应该不至于会在自己的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吧? 此时的他哪里会知道,就是因为他那个挑衅的打赌,才让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二人心里明白他们对彼此的心意,如果不是因为昨日的那件事,或许明日溥承蕴就会黯然离开,今后跟蔺玉公主两个人也不会再见面了。 正因为如此,虽然溥承蕴明知道这位齐公子是喜欢蔺玉公主的,是自己的情敌,但是此时见着这位齐公子,他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算是谢过他昨天的打赌,让自己看清了蔺玉公主对自己的心意,也下定了决心。 目光从那两条红绳上移开,齐公子重新抬眸看向溥承蕴和蔺玉公主,“是啊,这么巧,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去买坛酒。” “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听说蔡先生和阮伯母今日都是告了假。” “这个……”蔺玉公主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溥承蕴,这才道:“是为了给他送行,明天他就要走了。” 齐公子闻言脸上的神情很是惊讶,“要走了?”怎么会要走了呢?在经过昨天之后,他跟阮小姐难道……还是说这次回去就要定亲了?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的确是这样,他认识阮小姐也有些日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阮小姐脸上这般高兴的神色,她的确是极漂亮的,不笑的时候温婉大方,笑着的时候更是美极了。只是这种美却注定是不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可是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跟阮小姐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 事实上,他现在也不想去纠结这个了,总之自己,是注定输了的。 “那个……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请便。” 溥承蕴的态度温和有礼,更显得那位齐公子的狼狈。蔺玉公主看着那齐公子离开的背影,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算是逃过去了,可是今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毕竟以后还是要经常见面的。” 溥承蕴则轻轻握住蔺玉公主的手,低声道:“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怎么样的,你大可放心,以后见了面,还只跟以前一样,就只当做没有发生这件事好了。” 蔺玉公主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等我离开以后,你还是尽量不要跟他见面吧,因为我会吃醋的。” 溥承蕴含笑道。 蔺玉公主被他这么一打岔,登时忘记了此时他还正牵着自己的手,一时间也是忘记了挣脱,直到两个人一起进了酒馆,蔺玉公主感觉到手心里的软,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他的手还正是交握在一起,脸上顿时红了,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生恐让旁人看到了。 而溥承蕴则是大大方方的,脸上不见丝毫不好意思。 第374章 离开(一更) 蔺玉公主他们搬到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这一带却没有人不认得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三人看起来非富即贵,谈吐举止都跟不一样,自然是格外引人注意。只是他们一家搬来这些日子,却从未见他们有客人上门,这男人倒是第一个,看起来身份亦是不简单,而且跟那位阮小姐的关系……好像也不太寻常啊。 见酒馆里的人此时都是有意无意地朝他们两个看过来,蔺玉公主羞涩难当,方才被溥承蕴一直握着的手仿佛都在发烫。 而溥承蕴则是十分坦然地付了银子,伸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那坛酒,那小厮却也是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二人,蔺玉公主再也不肯多留,见溥承蕴把那坛酒接入手中之后,便是转身快步走出了酒馆。 溥承蕴见状,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这才跟了上去。 走出酒馆之后,蔺玉公主这才停下来瞪视着溥承蕴,“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溥承蕴却是含笑看着她,问道:“什么?” “你……明知故问!” 溥承蕴的目光越发温柔了几分,“我明知故问什么?” 蔺玉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学坏了。”说罢,也不再去看溥承蕴,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 溥承蕴快步跟上去,跟她并肩而行,这才轻声道:“我不是学坏了,我只是不像以前在你面前那般谨言慎行了。你不知道,以前的时候,我总害怕自己的言行举止有哪一点让你不满意,所以格外地谨慎,如今……” 听到溥承蕴这话,蔺玉公主嘴角亦是不由勾起笑意,开口却是道:“如今怎么着?如今就不怕惹恼我了,所以就可以任性妄为了是不是?” “如今自然也是怕惹恼你的,不过却是比以前有底气一些的,你也知道有一个词叫‘情不自禁’。”因为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心意,所以做些情人间亲昵的事情,也不担心她会真的着恼,而且他喜欢看她羞极了脸红的样子。 他们二人买酒回去的时候,蔡大人已经从街市上回来了,见他们二人进门,抬眸看去,却见得自己这外孙女儿脸上已经是绯红一片,不由上前略带着担忧地道:“玉儿,你的脸怎这么红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探蔺玉公主的额头。 “我没事,大概是被风吹得吧。那个……我去厨房帮我娘去了。” 不等蔡大人应声,蔺玉公主就已经兀自迈步朝着厨房去了。 而蔡大人见她走远,这厢便是招呼溥承蕴把酒坛放下,拉了他一起下棋。 萱贵妃到底是女人,比自己的父亲细心地多,怎么会没有发现自己女儿眼神之中那娇羞又喜悦的神色呢?自己这女儿算是情窦初开,一颗心全系在了那位七殿下的身上。萱贵妃心里也隐隐担心,倘若半年之后,结果是好的便罢,若到时等来的是一个坏的结局,自己这女儿,却不知会伤心到什么地步。 但因噎废食的事情,萱贵妃不想去做,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她不想打扰她现下的快乐,更不想因为有可能的坏结果,而破坏自己女儿和她心上人的缘分。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最后等来的是一个坏结果,最起码还有自己陪在玉儿的身边,所有的伤痛也终究会过去的。 所以,萱贵妃见着这般模样的蔺玉公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任由她帮自己打下手,母女两个跟往常一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饭菜上齐,满满的一桌,溥承蕴并未随蔺玉公主他们一起坐下,而是抱拳躬身对萱贵妃道:“劳烦伯母了,为了我还专门做了这么多菜,承蕴感激不尽。” 他知道,这意思就是萱贵妃和蔡大人是接受了自己和蔺玉公主的事情的,他心中自然是感激。 坐在萱贵妃身旁的蔺玉公主听闻他说这话,下意识想要开口问为什么只单单感谢自己的娘亲,这一桌的饭菜自己也是有功劳的,他为什么不谢自己。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是给咽了回去,到底是因为顾及着娘亲和外祖父都在身边,若是他们此时不在场的话,自己这话还真是能问出来,蔺玉公主心中暗想:或许这就是有情人之间的亲密吧,这种亲密,是连亲人之间的关系都不可取代的。 “好了,别这么客气,坐吧。”萱贵妃含笑看着溥承蕴。 虽然知道蔺玉公主肯定已经把他们半年之约的事情跟萱贵妃和蔡大人说过了,但是这种事情,倒还是正式一些说出来比较好,而且必须要由自己来开口。 只见溥承蕴举起面前的酒杯,对萱贵妃和蔡大人道:“有件事,我想跟伯母和先生好好说一下,”话道此处,他不由抬眸看向蔺玉公主,而此时的蔺玉公主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见他看向自己,心底一热,不由得避开他的目光缓缓低下头去。 溥承蕴这才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继续对萱贵妃和蔡大人道:“我跟玉儿约定好了,以半年为期,我解决所有的一切问题,来娶她为妻。我知道伯母和先生最顾虑的是什么,你们放心,半年之后,我一定会把你们担心的一切都处理好,希望你们能答应我和玉儿的事情。” 蔺玉公主一直低着头,耳边溥承蕴的每一个字却都是轻轻柔柔地落在了她的心上,‘玉儿’,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唤她的名字,亲密得令人心颤,他的声音这般好听,她想,自己是极喜欢他这样唤自己名字的。 对于溥承蕴的这样一番话,萱贵妃和蔡大人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之前他们已经听蔺玉公主说过了,如今溥承蕴的语气这般慎重笃定,倒也的确让他们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他们父女两个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这件事任由两个孩子做决定,他们不会太干涉,如他们真的不同意的话,今天也不会特意这般忙活着给溥承蕴准备这样一顿饭了。 蔡大人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是朝着自己的外孙女看了一眼,这才对溥承蕴道:“好,这件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们不会太过干涉的。” 溥承蕴方才举起酒杯对蔡大人和萱贵妃道:“多谢先生,多谢伯母。” 两天的时间到底是极短的,眼看着入了夜,过了这一晚,天亮之后,溥承蕴就要离开了。蔺玉公主躺在床上,离愁别绪涌上心头,一时难以入眠。 其实今晚的萱贵妃亦是睡不着,心中想着许多事情,再加上自己女儿这般翻来覆去的,她就更加没有睡意了。 “玉儿……”萱贵妃尝试着唤了一声,“你睡了吗?” 蔺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应道:“还没有。” 萱贵妃转过身来,把自己的女儿轻轻搂入怀中,掌心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却什么也没再说,在萱贵妃这样的安抚下,蔺玉公主终于慢慢有了睡意。 只是内心里到底是不安稳,天还未亮就已经醒了,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母亲,蔺玉公主又是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可是再也睡不着,索性穿好了衣服起身。 走出房门之后,她下意识朝着溥承蕴住的房间看了一眼,却见那房间里烛光摇曳,心中暗暗想着:难道他也已经醒了吗? 忍不住好奇,蔺玉公主迈步朝着溥承蕴住的房间走去,站在窗外,隐隐约约可以见着溥承蕴的身影映在纱窗之上,蔺玉公主却也再没往前走了,这天还未亮,母亲和外祖父都还在睡着,自己和他两个人孤男寡女的…… 蔺玉公主这样想着,正欲抬脚走开,却突然听得房门打开的声音,蔺玉公主被吓了一跳,顿时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从房间里出来的溥承蕴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蔺玉公主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入自己的房间。 “起这么早,就是要在外面偷偷看我呢?”溥承蕴跟蔺玉公主玩笑道。 “才不是,我就是刚好经过,好奇你房间里怎么点着烛火,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溥承蕴见蔺玉公主的身上穿戴整齐,柔声道:“这么早就起床了,睡不着吗?” “我平常都是这么早起的。” 溥承蕴含笑看着蔺玉公主,并不拆穿她的嘴硬,只是上前一步,跟蔺玉公主更靠近了些,这才道:“可是我却睡不着,一想到再过几个时辰就要离开了,我就想再跟你多相处一些时候,可我又不敢去打扰你,所以就只好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黯然伤神了。” “尽是油嘴滑舌。”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蔺玉公主却是浅浅笑了。 暖黄的烛光下,蔺玉公主笑容轻柔,而这笑容就近在眼前,溥承蕴心中一动,不由低下头去轻轻吻上了蔺玉公主的唇,蔺玉公主不意料他有这样的动作,下意识轻颤了一下,却并没有把溥承蕴给推开。 溥承蕴心中鼓噪着,加深了这个吻,蔺玉公主在意识到这次的亲吻跟上次大不一样的时候,心中不是不慌乱的,可是他就要走了啊,这一走,就要等到半年之后再相见了,一想到这个,她就没有办法去推开溥承蕴了。 而这个带着离别意味的深吻,格外地绵长,两个情窦初开的人,此时正是品尝着情爱的甜蜜和即将分别的哀伤,蔺玉公主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无力了,不由伸出手去揪紧了溥承蕴的衣襟,那纤细的手指因为紧张,而不断地用力。 直到溥承蕴心中警铃大作,强制自己结束这个吻的时候,蔺玉公主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溥承蕴正要抬手握住的时候,蔺玉公主赶紧红着脸,收回了自己的手,而溥承蕴的衣襟则已经被蔺玉公主给抓得皱巴巴的。 两个人结束了这个吻,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二人站在原处,各自调整呼吸,只是在这样安静的时分,连呼吸声都是清晰可见的,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停在对方的耳中,不免增添了几分暧昧。 蔺玉公主羞涩难当,匆匆道:“我先走了。”便是转身要离开,可是她这厢刚一转身,溥承蕴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再陪我一会儿好吗?看在我就快要离开的份儿上。” 对于这个理由,蔺玉公主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只是经过方才的那一吻,她现下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溥承蕴,却见溥承蕴一边扳回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一边道:“我保证,接下来我都会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做,你就陪我说会儿话,行吗?” 蔺玉公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溥承蕴这才拉着蔺玉公主走到书桌前,蔺玉公主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来书桌上搁了好几封信,不由诧异地开口道:“这些信是……?”应该不是自己外祖父的吧? “这些信是我写给你的。” “写给我的?”蔺玉公主不解地看向溥承蕴。 而溥承蕴则是抱着蔺玉公主在书桌上坐下,他的双手则撑在蔺玉公主的身侧,把她整个人困在自己的怀里,他们二人的目光平视,只见溥承蕴缓缓敛去了笑意,认真地道:“在之后的半年里,我大概是不能跟你见面,甚至连封信都不能给你写了,这里有六封信,你一个月拆一封,等你拆完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我们约定好的半年时间就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回来接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日子应该不算难熬吧。 蔺玉公主侧头看了一眼那几封信,不由无奈道:“哪有人提前把信写好的?”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他之所以不能给自己写信,是因为担心有人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还活着,并且住在这里的事情。 “这样你就不用因为太想我,而日渐消瘦了。” 蔺玉公主轻哼一声,“我才不会。” “可是我会。” 原本还有些嘴硬的蔺玉公主,听到溥承蕴这话,心中到底是触动,不由低声道:“你会回来的吧,半年后?” “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溥承蕴到底还是走了,萱贵妃和蔡大人把他送出门口,也就没有再往前送了,他们想要给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两个人留下最后单独说话的时间。 蔺玉公主陪着溥承蕴一直走到城门外,再怎么不舍,也要分别了,如果可以选择,溥承蕴当然愿意留在这里再跟蔺玉公主多相处一些时日,可是他知道,自己每在这里多呆一天,他们就多一分被人发现的危险。自己虽然暂时摆脱掉了父皇手下的监视,但是他们这个时候肯定在尽力找自己的行踪,不能让他们知道蔺玉还活着,自己实在不能再这里多停留了。 “我走了。” “嗯。”蔺玉公主轻轻应了一声。 可是说完之后,溥承蕴却是没动,蔺玉公主狠狠心,道:“走吧,别再耽搁了,反正总是要走的。” 因为这里人来人往,溥承蕴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只是上前握住蔺玉公主的手,轻声道:“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的。” 溥承蕴不舍地松开蔺玉公主的手,终于还是翻身上了马背。 看着他策马离开的背影,蔺玉公主悄悄红了眼睛,方才为了不让溥承蕴担忧,她一直都是忍着的,现在他走远了,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离别,总是让人难过的,尤其是对这一对刚刚敞开心意的有情人来说。 第375章 秋猎(二更) 温悦汐把手中的信放下,半靠在那里,愣怔了一般,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得她突然这般安静,坐在书桌后的段蔚予不由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扫过那被她搁在手边上头画了一株兰花的信封,缓缓起身,走到温悦汐的身边,开口问道:“怎么了?神情这样不对?” 温悦汐这才回过神来,把那封信递给了段蔚予,段蔚予接过她手中的信,看过之后,略沉吟了一下,才道:“这也算是件好事吧,你不是一直挺惋惜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的吗?如今看来,他们两个的缘分却也是不浅,都到了这地步了,全还能再续上。” “我是挺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可是……你也知道要做到像溥承蕴承诺的那样,有多难吧?说实话,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乐观。” 段蔚予轻轻抚过温悦汐的长发,“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关心则乱,我也是担心蔺玉。”说完这话,温悦汐却又是迅速调整了表情,缓缓笑了出来,“不过我这也是瞎操心,事已至此,只能看溥承蕴接下来怎做了。而且他们两个能继续走下去,我也的确是很高兴的,你看,一个女孩子的心思是藏不住的,这字里行间全是甜丝丝的味道,蔺玉自小就一直吃苦,如今这般倒也是难得。” 段蔚予含笑看着温悦汐,“怎么我觉得你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长辈的意味?”她十二岁的时候,就称呼那些跟她同龄的人为‘孩子’,好似她自己并不是一样。 温悦汐闻言,想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道:“没有吧,蔺玉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从小经历很多的缘故,思想是很成熟的,我并没有把她当做晚辈来看待啊。” “你这样说,好像你年龄比她大似的,事实上,她要比你年长一些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是分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的,我心理年龄比较大,你可以理解过少年老成吧。” 段蔚予捏了捏温悦汐的脸,笑着道:“你跟‘少年老成’这四个字恐怕还是扯不上关系的吧?” 两人正在这里笑闹着,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那人也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书房的门口冲着里面扬声道:“启禀王爷,世子来见。” “嗯,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段映湛就大喇喇地进来了,正要开口,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被温悦汐放在手边的那个信封,不由地开口问道:“蔺玉公主又写信来了?” 温悦汐淡淡瞥了他一眼,“在这里也就罢了,我可警告你啊,可千万别在旁人的面前再提起他们,我怕你这张嘴啊哪天一不小心就给说漏了,当初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正是后患无穷。” 段映湛挑了下眉头,之后一屁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满地道:“你这可就叫‘过河拆桥’啊,当初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可是有求于我,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你说你屈不屈心啊?” “一点都不,我还想着能不能有一个让你彻底闭嘴的办法呢,你想不想知道?” “我不想,你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 只听得温悦汐懒懒地道:“这世上呢,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你说,我来个杀人灭口怎么样。” “不开玩笑,说认真的,蔺玉公主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歹也是知情者,告诉我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她们现在过得还不错。” 段映湛点头,“那就好。不过就是可怜了那启辰的七皇子,我听说那启辰七皇子把蔺玉公主的衣冠迎回启辰之后,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原本计划好的成亲大礼,也只有往后推迟了。” 温悦汐闻言,暗暗在心中摇头,什么病床上躺着,不过是启辰找的借口罢了,之所以婚礼没有按原定的举行,那是因为溥承蕴根本就不在启辰,他现在估计还在回启辰的路上呢。 而且这个婚礼大约是举行不了了,既然溥承蕴都已经知道蔺玉公主还活着了,又何必去跟她的衣冠行大婚之礼呢? 见温悦汐和段蔚予都不说话,段映湛兀自用惋惜的语气道:“我看这启辰七皇子对蔺玉公主的的确确是出自真心,只是人各有志啊。” 温悦汐一边端来火盆,把那封信给烧掉,一边对段映湛道:“你来这里,就为了当着我们的面长吁短叹的啊?你可真是闲得慌……不对,你不是闲得慌,你又是来这里逃难的吧?你父母又逼着你去相亲了?” 一说起这个,段映湛就是满脸的凄苦,“看透不说透知道吗?何必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样你很高兴吗?” “嘿,你别说,我还真就很高兴。”温悦汐心里到底是替许宓打抱不平,庆王和庆王妃对宓儿的嫌弃未免表现得太明显了,宓儿跟段映湛才刚解除婚约多长时间啊,他们就这么着急给段映湛找下家。 段映湛亦是‘嘿’了一声,“你可真不够朋友。”说着,他却是起身走到段蔚予的身边,神色收敛了很多,很是有些讨好的意思。 温悦汐一看他这模样,就猜到这家伙肯定是有求于段蔚予,便是开口损他道:“如果你有尾巴,这个时候肯定就摇起来了。” 照以往,被温悦汐这么一损,段映湛肯定是要还回去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开口,开玩笑,自己是有求于蔚皇叔,若是惹恼了温悦汐,那自己就不用浪费时间开这个口了,谁不知道蔚皇叔对温悦汐言听计从啊。 “那个……皇叔。” “什么?”段蔚予倒也好心情地应付着段映湛。 “再过几天,皇上不是要去行宫秋猎吗?您想个由头把我带去行不行?” “怎么?你父王不许你去?” “可不是,他们……已经跟我明说了,今年会向皇上禀报说我生病了,不能去行宫秋猎。”段映湛的声音很是挫败。 “为什么?你不是每年都去的吗?” 这时候,一旁的温悦汐却是凉凉开口道:“这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庆王和庆王妃肯定是不想他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抓紧时间相亲啊。” 段映湛不理会温悦汐的讽刺,苦笑道:“这倒不是。”事实上,这是他们对自己惩罚,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就没有好好听从过他们的安排,父王和母妃知道自己一向喜欢出去打猎,所以就是为了惩戒自己,所以才不许自己去这个秋猎。 “这可是一年一次啊,错过了这一次,今年就再没机会了,皇叔你就帮帮我吧。” 段蔚予到底还是答应了段映湛的请求,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庆王本来也只是为了惩戒一下段映湛,也并不是非不让段映湛去参加秋猎不可。 温悦汐却是不理解这些男人为何热衷于这样捕猎的游戏,大约是享受那种战胜的快感吧。 作为蔚王妃,就算温悦汐再怎么不热衷这件事,她还是必须要跟段蔚予一起去行宫,参加这次秋猎的。一想到这里,为许宓打抱不平的心思也便是消退了些,这些皇家的宴会实在是沉闷无聊,许宓生于江湖之中,定然很不习惯这些事情,若她真的嫁给了段映湛,像这样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不乐意,也是要露面的。 依旧还是那个行宫,只是物是人非,蔺玉公主已经远走,而自己也终于成了蔚王妃。 在这长长的队伍之中,温悦汐坐的马车无疑最受人瞩目,纵然是王妃,其他人也都是几人合乘一辆,唯独温悦汐是自己一人独乘一辆马车。 但是旁人对于温悦汐的这种或羡慕、或嫉妒的情绪,温悦汐自己是感受不到的,因为她一路上都在马车里睡觉,连看都没有看外边一眼。没办法,昨天晚上蔚王殿下实在是折腾得太久了,她起床的时候,还是困得睁不开眼睛,绿弗笑得一脸暧昧,她也没有心思去管了,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刚上了马车不久就躺着睡着了。 温悦汐无辜地想,谁让这马车太大,垫子又那么软,不就是让自己睡觉的吗? 这一路上温悦汐只睡得昏昏沉沉,最后还是段蔚予叫醒了她,低声道:“悦汐,到了,改醒了。” 温悦汐却犹自困倦,眼睛都不睁。 这个时候,一脸兴奋的段映湛也是走了过来,见着温悦汐正躺在马车里睡着,不由诧异道:“你别跟我说你睡了这一路啊?你怎这么困啊?昨天晚上去做贼了?” 段映湛说的时候还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等他说完之后,看到旁边那些人露出暧昧的笑意,有几个宫女甚至红了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对劲了。 要是搁在以往,温悦汐铁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了,只是这个时候的温悦汐正是困得很,根本没有要理会段映湛的意思。 段蔚予无奈,只得把温悦汐从马车里给抱了出来,原本还在舒舒服服睡觉的温悦汐,一被抱出马车,被秋天的冷风一吹,顿时瑟缩了一下,一下子就清醒了,困意也尽数消退。 清醒之后,温悦汐注意到现在的状况,见着旁人的人都在往他们这里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示意段蔚予把自己给放下来。 段蔚予轻轻把温悦汐放下,这才含笑道:“终于醒了?” 温悦汐却是不由瞪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径直朝前走去,她对这里可是太熟悉了,也不用其他人来带路。 段蔚予无奈摇了摇头,知道这小丫头是跟自己闹脾气了,赶紧跟了上去,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好了,别生气,等会儿到了住处,你再好好谁,好吗?” 温悦汐仍旧不理会他,为段蔚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带着她一起进入了行宫。 可是温悦汐走着走着,却是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回头去看,正好撞上一双冷冷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只是跟其他公主和小姐们不同,她身上穿的是利落的劲装,不似那些轻柔飘逸的衣裳,看起来有几分冷硬。 只是在温悦汐看过来的时候,那女子迅速移开了目光,似乎方才盯着温悦汐看的人并不是她一般。只是她眼睛里的不赞同却是被温悦汐给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倒不是敌意,温悦汐想了想,到底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跟段蔚予一起往行宫里走,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想好好睡一觉。 皇帝到底也是体谅大家这一路的辛苦,嘱咐所有人先各自回房休息。 段映湛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狩猎,所以一到行宫之后,便是径直朝着马厩去了,却是在这里恰好遇到了太子段怀瑾。这让两个人不由想起之前那年在马厩里发生的事情。 第376章 莫名的不善(一更) 当时因为温悦汐,他们两个原本一直长大的好朋友却是产生了隔阂,那个时候的段映湛已经跟温悦汐成为了朋友,而段怀瑾却仍是懵懵懂懂、别别扭扭的状态,到如今他们二人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却都是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尤其是段怀瑾,要说不后悔,那是骗人的。 虽然如今的他们也再也回不到之前无话不谈的程度,但是好歹也还算是朋友,所以片刻的尴尬之后,两个人也都是恢复了常态,各自挑选了中意的马儿,一起去了后山。 后山已经被侍卫们给守了起来,皇上还未下令开始狩猎,旁人是不能擅自行动的。故而,段怀瑾和段映湛两个也只是在草场上纵情策马了一番而已。京城里繁华熙攘,断不能如此纵情策马,二人久违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一时竟是较上了劲。直到身下的马儿累了,他们二人这才翻身下马,找了一颗树下坐定。 段怀瑾侧过头看了段映湛一眼,这才开口道:“怎么样?最近见你似乎总是不大高兴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原本还心情愉悦的段映湛,一听到段怀瑾这样问,脸上的笑容也便是缓缓敛了下来,语气无奈地道:“我你还不知道?还不是被父王和母妃唠叨着娶妻。”说着,他却是转头看向段怀瑾道:“说起来,这件事也怪你。” “我?!”段怀瑾不解地看着段映湛。 “谁让你这么早就成亲了?我父王和母妃整天在我耳边唠叨,翻来覆去的话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说我跟你是一样大的,你都已经有了太子妃了,可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不就逼着我赶快成亲呢吗?相亲这种事情太烦了,我看那些小姐们看得眼都花了,现在只要看到女子的脸就想吐,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段怀瑾闻言不由笑着道:“你啊,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若是换了旁的父母,直接给你定一门亲事就算了,哪里还允得你在这里自己慢慢选?”在皇室当中,婚姻之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庆王和庆王妃能允得映湛自己选一个中意的女子,的确算得上是难得了。 就拿自己来说,无论是当初的温悦汐,还是现如今自己的太子妃言诗云,从来都没有人询问自己的意思。 段映湛烦闷地揪了一根草叼在口中,“他们强行给我定亲,我也得认啊。”父王和母妃还能不知道自己的性子吗?若他们真的这样做了,最后难堪的也只是他们罢了,自己可不会跟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子过一辈子。 段怀瑾闻言,有些恍神地看着段映湛,不由自主地出声道:“有的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等到话音落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段映湛听了这话之后,却没有应声,这个话,他接什么好像都不对,所以干脆沉默。 段怀瑾自嘲地笑了笑,这才看向段映湛道:“其实,你喜欢那位出身江湖的许姑娘,对吧?” 段映湛闻言,脸上现出被人戳穿的尴尬,却是嘴硬道:“哪有?” 段怀瑾笑了笑,“映湛,我们都已经这么大了,口是心非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不然真是伤人又伤己。”说着,段怀瑾把自己的手搭在段映湛的肩膀上,轻声道:“趁着还有回转的余地,别让自己以后后悔。”自己跟映湛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于他,自己还是十分了解的,怎么会看不出他对那个许宓已经动了心。 自从跟许宓解除婚约之后,府里的人都会尽量避免在自己面前提起许宓,只有从悦汐口中还能偶尔听到她的名字,所以此时从段怀瑾的口中听到许宓的名字,倒真有些恍惚。 不过,段映湛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对段怀瑾道:“算了,不提这些了,”一边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仍旧坐在那里的段怀瑾道:“来,比一比箭术吧,在正式开始狩猎之前先比试一下,就当是熟悉一下手感了。” 见段映湛似乎不愿意谈论这个,段怀瑾也便是起身,应声道:“好。” 段怀瑾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太子妃言诗云正坐在那里等着他,见着他进门,赶紧迎了上去,“回来了?我这就叫人去传膳。” 段怀瑾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递到旁边宫女的手里,一边道:“何必等我,你自己先吃就好了,你的身子还不太好,怎么能饿着。” 本来是关心的话语,言诗云是应该高兴的,可是这个时候的她脸上却显出几分失落的神色来,其实自己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自从上次妙毒夫人和蔚王妃帮自己解了毒之后,自己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早些日子太医就说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可是太子殿下却每每以自己大病初愈,要将养身体为由,不跟自己行夫妻之事。初开始的时候,她心里却是高兴的,只以为这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确是出于关心自己才这样说的。 而如今,日子过去了这么久,自己的身体早就养好了,可他还是不愿跟自己……自己不傻,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自己,却是他的可望而不可及。 只见言诗云微微低下头去,轻声道:“没关系,反正臣妾也不觉得饿。” 这厢传了膳,二人便是坐下来一起吃饭,言诗云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地开口问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是去哪里了?臣妾方才担心着,所以就派人出去寻了殿下,可是却没有找到殿下的行踪。” “我跟映湛一起去后山骑马了。” 言诗云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跟庆王世子在一起。 说起庆王世子,言诗云不由想起方才自己去到皇后那里听到的话,“我方才去母后那里,正见着庆王妃,还听她跟母后提起庆王世子的婚事。” 又是婚事,看来庆王和庆王妃的确是很着急了,听到太子妃这样说,段怀瑾也是不由好奇起来,“她们怎么说的?” “听母后和庆王妃的意思,是有意要把羽阳郡主许配庆王世子。” “羽阳郡主?”段怀瑾面上有些诧异。 见段怀瑾对这个有兴趣,言诗云也便是继续道:“我当时就在旁边听着,好像这次羽阳郡主之所以来京,就是庆王妃求母后给传的话,目的就是为了结亲,庆王妃的意思是,这一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门婚事就算是定了。” 言诗云说着说着,声音便是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她发现段怀瑾已经皱起了眉头,心中不要暗自纳闷:太子殿下怎么看起来这样不赞同?那羽阳郡主和庆王世子家世也算是匹配,那羽阳郡主虽说总是喜欢穿冷硬的劲装,但是长得却也不算平庸,他们二人若是成亲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她哪里知道,段怀瑾这是在替段映湛惋惜,到最后,连映湛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吗?映湛喜欢的女子明明是那位许姑娘。想到这里,段怀瑾不由暗暗在心中自嘲,想当初,自己还以为映湛喜欢上了温悦汐呢,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自己太过愚蠢。如果当时自己能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生气的话,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太子殿下不赞同这门婚事吗?”言诗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怀瑾闻言微微摇头,“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见段怀瑾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件事,言诗云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吃罢午膳之后,段怀瑾也没有办法休息,尽管是出来狩猎,他这个太子也是有责任在身的,提前去后山安排好一切,等着皇上和其他人的到来。 尽管困倦未褪,温悦汐还是跟着段蔚予一起去了后山,段蔚予见着温悦汐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含笑道:“还这么困?不如我抱你过去?” 温悦汐连忙摆手,“行了,不劳王爷您操心,我可以自己走。” 要是真被他抱着这么走在行宫之中,那些人更要传自己是什么狐狸精覆身的妖怪了,况且,在这种场合,自己还是尽量减少存在感比较好。 可是温悦汐却是不知道,她现在再怎么低调都没用了,之前那么多人都看见她是被蔚王殿下从马车上给抱下来的,在马车上一路睡着,这样的事情足以引起众人议论纷纷的猜测了。 温悦汐和段蔚予到的时候,所有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宽阔的草场之上,紧密地摆着些坐席,只不过此时大多数人也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坐着,难得出来放松,如今好的景色,艳阳高照的天色,风也不显得寒凉。大家三三两两站起一起说话,只等着皇上和皇后的出现。 而众人瞩目之处,正站着一男一女,在他们面前的不远处各放着一张箭靶,很显然这是在比试箭术,随着一支羽箭射中靶心,旁边传来一阵叫好之声,来到行宫之后,大家明显放松了很多。 虽然看到的只是背影,但是温悦汐却也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那里射箭的那个男子正是段映湛,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一身劲装的女子……温悦汐不由侧头看向段蔚予,“这女子是谁啊?”之前那个用不赞同的眼神看自己的女子就是她,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段蔚予顺着温悦汐的目光看去,“她是平嘉侯的女儿,羽阳郡主。” “平嘉侯?”温悦汐至今也搞不清楚这些皇亲贵胄,平嘉侯?她之前好似并没有听人说起过。 “当年平嘉侯带兵平定了西北的叛乱,所以被封了侯,准后世子孙世袭,到如今倒也延续了有一百多年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过。” “平嘉侯府一直都在西北,平日里都很低调,甚至鲜少来京,你没听过不足为奇。” “那这一次,这位羽阳郡主为何来京?”身边还只带了一个侍卫。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了,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接她来宫里小住。” 温悦汐听到这里,对这位羽阳公主倒是生出些好奇心来,不由对身旁的段蔚予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待到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二人的比试已经结束,竟然是平局,温悦汐很是惊讶,因为她知道段映湛的骑射之术很是出色,皇上的这些皇子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若他不保留自己实力的话,太子段怀瑾也及不上他。而这个羽阳郡主,竟然能跟他打成平局,却是十分难得的。 跟温悦汐一样,旁边的其他人也都是赞叹地看着这位羽阳郡主,她这个水平,大部分的男子都达不到。 而温悦汐注意到,尽管是平局这样的结果,这位羽阳郡主的脸上也是露出惋惜和不甘的神情,很显然,她以为自己是能打败段映湛的。 见着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走过来,段映湛不由朝他们二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跟这位羽阳郡主竟然只打成了一个平局,他对自己的骑射之术向来是很有信心的,若非是状态不好失手,他鲜少输给什么人,如今却是输给一个女子。 温悦汐正待开口说话,那羽阳郡主冷冷看了她一眼,却是径直对段映湛道:“这次平局,我们下次再来比过。”说完之后,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温悦汐却觉得她似乎在针对自己,带周围的人都散去得差不多了,温悦汐才低声问段映湛道:“我是哪里得罪她吗?为什么她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像对我很不屑似的?”而且还不止一次了,自己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她,应该机会能得罪她吧? 段映湛看了一眼那羽阳郡主离开的背影,然后才笑着对温悦汐道:“你别在意这些,这位羽阳郡主啊,向来看不起柔柔弱弱的女子,她对京城里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一个是有脸色的。”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继续道:“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长这么大了,却很少进京啊?还不是因为她跟谁家的小姐都相处不来,更别说是宫里那些娇生惯养,看见个虫子都大喊大叫的公主了。” 温悦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我怎么觉得她对我好像格外有敌意啊?” 段映湛闻言一笑,抬眸去看旁边站着的段蔚予,“这你还不知道原因吗?因为在她眼里你比那些千金小姐,皇室公主更加骄纵呗,人家可是亲眼看着你是被皇叔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经段映湛这么一说,温悦汐彻底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在那位羽阳公主的眼里,只怕自己真的是骄纵任性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跟这位羽阳郡主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自己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思去获取她的认同。 就在温悦汐这么想着的时候,太子段怀瑾却是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他先是给段蔚予见了礼,然后才对段映湛道:“映湛,其实有些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声,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只是……” 段映湛把自己的弓箭放好,这才看着段怀瑾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什么事儿?” “你母妃好像有意要让你跟羽阳郡主定亲。” “你说什么?!” 段映湛诧异之下,声音不由扬得很高,一时吸引了旁人都往这里看…… 第377章 被蛇咬(二更) 就连那位羽阳公主也是回头朝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段映湛这才赶紧压下了声音,对段怀瑾道:“这样的事情,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段怀瑾亦是低声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此时的段映湛倒是满心地希望这只是段怀瑾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得段映湛这般发问,温悦汐的心中也是暗暗诧异,原来这羽阳郡主竟然真的跟段映湛联系在一起了,她下意识又朝着那羽阳郡主看了一眼,正如方才段映湛跟自己说的那样,这位羽阳郡主似乎跟在场的所有公主和官家小姐关系都不怎么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脸的骄傲,都没有人上前跟她说话。 这时,只听得段怀瑾解释道:“是太子妃告示我的,她去见母后的时候,听到了母后和庆王妃的谈话,这次羽阳郡主之所以进京就是因为母后受了庆王妃的嘱托,让人传了口信到平嘉侯府,这才召了羽阳郡主进京的。” 段映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继而苦笑道:“我道自己还逃过了父王和母妃对我的禁足,没有想到他们早在这儿等着我了。”早知道的话,自己还去求蔚皇叔做什么,不用他们说,自己也不会来了。 段怀瑾闻言,只是轻轻拍了拍段映湛的肩膀,“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说罢,段怀瑾又是对温悦汐和段蔚予道:“那我就先走了。” 温悦汐淡淡地向段怀瑾回了礼,段怀瑾便是转身离开了。 温悦汐这才看着段映湛道:“我方才还想着,就算这位羽阳郡主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跟她又不会有什么接触,反正她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再见不见得到都不一定,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你母妃给你选定的世子妃,若她真的嫁给了你……”温悦汐摇了摇头,“那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我可受不了她这样不屑地看着我的眼神。” “我说,温悦汐,蔚王妃,你就别刺激我行不行,我现在刚知道这个消息,也是一头雾水好吧。”照自己对父王和母妃的了解,他们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做自己的儿媳妇啊,他们喜欢的是温柔婉约的、知书达理的。可是这位羽阳郡主跟这八个字可是扯不上什么关系啊,虽然自己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她几面,但是关于她的传闻自己也听说过一些,据说她最喜欢舞刀弄枪,经常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人,对于女子喜欢的一切她都不喜欢,并且十分看不上,尤其讨厌那些千金小姐们娇滴滴的样子。 依照自己父王和母妃对自己未来儿媳妇的要求,这位羽阳郡主应该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吧?可是方才太子殿下也说了,这次羽阳郡主进京,是自己母妃求了皇后才把她召来的,既然都已经惊动了皇后了,那这件事就严重了。 温悦汐方才的那话的确是故意说的,因为这使她想起了许宓,当初宓儿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受庆王和庆王妃的冷眼,如今他们终于给段映湛选了一个他们满意的世子妃。只是,不知道宓儿现在……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迁怒了,这件事段映湛本也没什么错,无论是跟宓儿解除婚约,还是跟这个羽阳公主的婚事,他从来也都做不得主。 看到段映湛这般困扰的样子,温悦汐声音软了些,劝慰道:“行了,你也先别烦恼了,事情还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如果你父王和母妃一定要你们两个尽快定亲,就不会只让这位羽阳郡主一个人来京了,想要定亲,必须要对方的长辈也在场才行,所以在我看来,也许他们此举只是想看看你们两个合不合适。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位羽阳郡主,少跟她接触就是了,如今还不是没有转圜的地步,你在这里垂头丧气做什么?” 听到温悦汐这话,段映湛顿时抬起头来,下意识朝着自己父王和母妃在的方向看一眼,这才沉声道:“我的婚事可没有这么容易妥协。”悦汐说得对,如果父王和母妃真的下定决定要让自己和这位羽阳郡主成亲,就不会只让她一个人来京城了,很显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要到非要让自己和这位羽阳郡主成亲的地步。 段蔚予这时才是开口道:“这件事也不着急,皇上和皇后他们快到了,我们回去位置上先等着吧。” 而偏偏这么恰好,段蔚予和温悦汐的席位正是在这位羽阳郡主的对面,温悦汐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位羽阳郡主不屑的眼神。 温悦汐却是迎上她的眼神朝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并且从容地从段蔚予的手里接过他剥好的橙子,那羽阳郡主见状,眼神越发不赞同,冷冷地看了一眼温悦汐,便是移开了目光。 温悦汐倒是非常坦然,我又没招你,惹你,你非要跟我较什么劲?你喜欢冷硬的风格,并不代表全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 目光转到坐在那羽阳郡主隔壁的段映湛时,温悦汐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凑近了段蔚予,低声道:“看到段映湛的脸色没?真精彩。” 现在的段映湛已经十分确定段怀瑾方才跟他说的话都是实话了,这位置分明是故意安排的,就连坐在自己身旁的父王都在怂恿自己跟那羽阳郡主搭腔。说她一个人坐着,也没人跟她说话,怪尴尬的。 这要是换了以前,让自己跟她说两句话打破一下这尴尬,倒也没什么,谁让自己乐于助人呢?可是在得到父王和母妃的意图之后,自己却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位羽阳郡主说话。 一旁的庆王妃压低了声音对自己的儿子道:“你这是怎么了?人家就坐在你旁边,跟她说两句话又怎么了?刚刚你们两个不是还在比试箭术吗?湛儿,你得承认吧,能比得上你的箭术,这位羽阳郡主确实是不同凡响。” 说到这里,庆王妃还有些得意,她是想了好久,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个羽阳郡主跟自己的儿子十分般配。其实段映湛没有猜错,在庆王和庆王妃的眼中,这位羽阳郡主的确是算不上他们十分满意的儿媳人选,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在段映湛一再拒绝那些他们为他选好的女子的时候,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也许真的对那位许姑娘动了真心了。 可是那位许姑娘真的不适合他们庆王府,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合适,而且婚约都已经解除了,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所以他们就想着或许给段映湛找一个跟许宓接近的女子,他更容易接受一下,他们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一直不怎么露面的羽阳郡主。 这位羽阳郡主虽然出身官家,但是身上却有一股洒脱豪迈的气质,喜欢舞刀弄枪,骑射之术更是不在滑下,所以他们就请求皇后娘娘这次秋猎把羽阳郡主给召了来,让她跟段映湛相处一下,这位羽阳郡主跟出身江湖的许宓多有相似之处,想着,也许自己的儿子跟这位羽阳郡主相处的时间长了,就只能喜欢上这位羽阳郡主了。 正如他们方才看到的那样,他们的儿子跟这位羽阳郡主是有些相同的爱好的,原本以为经过这一次比试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能亲近一些,可是现下看来…… 他们两个坐得虽然如此之近,但是这半天了,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彼此看一眼都没有。 此时只听得段映湛道:“她的箭术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庆王闻言有些恼怒,却又觉得自己儿子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寻常,搁在平常,他是不会这样顶撞自己的,庆王不由跟自己的王妃对视一眼,他们儿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庆王妃也是轻轻摇头,不知道段映湛这般突如其来的坏口气是怎么回事儿。 “皇上驾到!” 原本要说的话被打断,庆王和庆王妃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起身朝着来人行礼。 而皇上亦是穿着猎装的,比起平日里的沉稳严肃,今日的皇上多了几分威风凛凛。 在皇上宣布狩猎开始之后,段蔚予也是从温悦汐的身旁起身,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等着我回来。” 温悦汐点了点头,“知道了。” 男人大都策马朝着山林中去了,留下的只有女眷,不过那位羽阳郡主却是例外,她善骑射,自然是跟着一起进山去狩猎了。 段蔚予离开之后,温悦汐觉得无聊,便是缓缓起身朝着前方的草场走去,这个时节草地都已经枯黄了,不过阳光和清风却是正好,温悦汐走到一颗大树下,席地而坐,闲闲看着这广阔的天地,不知不觉,困意又是袭来,她竟是背靠着大树睡着了。 “蔚王妃……蔚王妃……” 温悦汐正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得有人在旁边唤自己,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要伸手去挡,那宫女已经急急开了口,“王妃快过去看看吧,羽阳郡主被蛇咬了,好像是中毒了。” 温悦汐犹是有些迷糊,不过身为医者的本鞥,听到这宫女这样说,虽然脑袋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已经起身跟着那宫女一起往前走去。 温悦汐并没有走出多远,所以很快就看到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地方,那宫女见众人围在一起,难以走进,便是扬声道:“蔚王妃来了。” 一听这话,那些人顿时都让开了一条路,大家都知道蔚王妃是懂得医术的。 温悦汐这时已经清醒了过来,被围在中间的羽阳郡主此时正搂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意识好像已经有些模糊了,温悦汐赶紧走到她的身边,先是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瓷瓶里的一粒药丸,递到那羽阳郡主的嘴边,一边嚷道:“水!” 一旁愣怔的宫女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赶紧回过神来去倒了水过来,温悦汐接过宫女倒的水帮那羽阳郡主服下。 这时才出声问道:“什么时候被咬中的?” 开口回答的是段映湛,“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温悦汐也没再问别的什么,只是低着头认真观察着她腿上的伤口,略沉吟了一下,只见她低下头去吸羽阳郡主腿上的毒液。 站在一旁的段蔚予见状大惊,下意识想要阻止温悦汐,可是看到她脸上镇定的神色,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378章 打断(一更) 就连此时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羽阳郡主都被温悦汐这样突然的动作给吓一跳,瞬间清醒了不少,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温悦汐,带着诧异和不解。 没多时之后,太医才赶了过来,满头大汗地帮羽阳郡主处理伤口。 段蔚予这才把刚漱了口的温悦汐给拉到一旁,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虽然知道她是救人心切,但是她帮那羽阳郡主吸毒液的事情还是看得自己心惊胆战。 温悦汐冲着段蔚予甜甜一笑,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道:“我知道了。” 段蔚予只能无奈地看她,别看她嘴上答应得这么利索,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她未必会做到自己答应过的。 待那太医帮羽阳郡主处理过伤口之后,羽阳郡主便是被送回了她自己的住处,而这狩猎这并未因这一个插曲而中断,毕竟这秋猎一年一次,这羽阳郡主还没有重要到可以影响皇帝狩猎的兴致。 段蔚予他们继续狩猎,温悦汐也只有老老实实在自己位置上坐着了,不多时之后,那个太医方才走到温悦汐的身边,对她拱手道:“方才真是多谢蔚王妃出手了,若不是蔚王妃即使帮羽阳郡主医治,羽阳郡主怕是性命堪忧,那下官的性命也就不保了,下官多谢蔚王妃救命之恩。” 这次狩猎,皇上只带了自己这一个太医,偏偏到了行宫之后,那位容妃娘娘不知是因为路上颠簸,还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开始上吐下泻,自己只要在那里照看着。谁知道这羽阳郡主竟又是在山林之中被蛇咬了,那宫女前去请自己过来的时候,这一路上自己都被吓出一身的冷汗来,幸好毒液已经及时被蔚王妃给吸出,不然的话……这羽阳郡主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好说。 若是这羽阳郡主真的性命不保,纵然皇上知道自己分身乏术,责任不在自己,但是为了给平嘉侯一个交代,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有的时候他们这些太医就是被拿出来顶罪的。 “太医不必言谢,我身为医者,这也是我的本分。”当时在旁边的,只有自己一个懂医术的,难道自己还能放着不管吗? 狩猎结束之后,皇帝便是让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去换下身上的猎装,准备出席晚上的宴会。 温悦汐和段蔚予也是回到他们的住处,段蔚予进到里间去换衣服,温悦汐则是在外间里坐着闲闲吃着点心,“那羽阳郡主是你跟段映湛一起救下的啊?” 当时人围在那里的人太多,自己也就没有问,不过看他们两个就站在那羽阳郡主的身边,而且自己问那羽阳郡主是什么时候被蛇咬伤的,还是段映湛回答的,既然他这么清楚的话,那当时他应该在旁边才对。 段蔚予的声音从里间里传来,“是映湛先发现的,本来他是想避嫌,让我抱那羽阳郡主出来的,不过我没答应。” 段蔚予话音落下之后,外间里却没了声音,段蔚予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没答应?” “我就不问。”可是这声音明显带着愉悦和娇嗔的。 段蔚予此时已经换好衣服,从里间走了出去,温悦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顷刻之间她已经被段蔚予给抱入怀中,而此时的段蔚予正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 目光低垂之处,是温悦汐那粉嫩的、近乎透明的耳垂,段蔚予心念一动,不由凑近含入口中,温悦汐心中一颤,双手不由揪住段蔚予的衣襟。 耳边传来段蔚予轻声低喃的声音,“我之所以没答应,是因为我得为你守身如玉啊,旁的女人我可不去抱。” 说完这话,段蔚予却是转移阵地,吻上了温悦汐细腻的脖颈,温悦汐只是揪着段蔚予的衣襟任他为所欲为,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处,乱得不成样子。 “皇叔,悦汐……”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节节攀升的热情,偏那人似乎还有急事,脚步匆匆地就走了进来,这人不是旁人,真是极没有眼色的段映湛。 他进来之后,看到眼前这景象,先是惊讶,之后便是迅速苦了脸,这悦汐被皇叔搂在怀里,面色潮红,衣衫凌乱的模样,用膝盖想,也知道自己进来之前他们两个在做什么了。 “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啊……”段映湛苦着一张脸,快速转身,正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听得温悦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来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我……我还有事,不多打扰了。” 此时的温悦汐已经从段蔚予的怀中跳下,站起身来看着欲溜走的段映湛,沉声道:“过来坐下!” 段映湛只好转过身来,视死如归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同时连忙摆手道:“我发誓,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天啊,自己真的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这个时候来,打扰了蔚皇叔和悦汐的亲热……他们两个,没有一个好惹的,悦汐最爱用稀奇古怪的招数捉弄人,皇叔呢,表面上看着不动声色,要整起人来,那也是不会手软的,他们要真的报复自己的话,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温悦汐一边亲手倒了茶递给段映湛,一边含笑看着他道:“说吧,专挑这个时间来做什么?” “那个……我知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关键你们外面也没个侍女拦着,我哪里知道……” 之前在蔚王府的时候,都会有下人事先通禀,如今到了这行宫,自然是万事从简,段映湛又是跟温悦汐和段蔚予十分熟悉的了,所以想也没想,就径直冲了进来,谁知道竟会目睹这样的场景啊,段映湛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见他们俩,一定要先在门外问一声,省得贸然闯进来之后,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想到这里,段映湛不由悄悄打量了一下段蔚予的神色,完了,蔚皇叔这般不露声色,该不会已经在想要怎么整治自己了吧?相比较起悦汐来,自己还是更怕蔚皇叔一些的。悦汐说话厉害些,但是心软,皇叔这种不露声色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啊。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夫君去抱别的女人啊?”温悦汐本是笑着问出这话的时候,可是听在段映湛的耳中,只觉得一阵冷飕飕的,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自己好像真的是让皇叔抱那羽阳郡主来着。 “我这不也是迫不得已吗?羽阳公主当时被蛇咬伤了,不能乱动的,而且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我跟她避嫌还来不及呢,若再去抱了她,那就更说不清了。” “你避嫌,倒是让我夫君去抱别的女人,段映湛,你这个朋友做得可真称职。” “我当时不也没办法了吗?又不能见死不救了,再说了……那皇叔到底不也没有抱那羽阳郡主吗?”早知道的话,自己当时就不会开那个口了,到最后还是自己抱那羽阳郡主回来的。 说到这里,段映湛不由抱怨道:“你不知道,就因为我抱了她回来,我父王和母妃非说让我对那羽阳郡主负责呢,他们原本就非要撮合我跟她在一起,现在更是不依不饶了。”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的念叨,这才想着来悦汐和皇叔这里躲躲,谁知道竟是撞上这般情景,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来这趟,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多好。”段映湛语气愤然,“我就是被我父王和母妃给骗了。”自己还巴巴地跑去求蔚皇叔,结果现在看来,自己完全中了父王和母妃的圈套。 温悦汐听得段映湛这样抱怨,却也没有出声,在这件事上,她不想多说什么,因为许宓的关系,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不客观的。 段映湛是跟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去的大殿,进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庆王和庆王妃身旁空出来的位置还是跟那个羽阳公主相邻着。 段映湛不由心生无奈,这个时候却见那羽阳郡主竟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朝着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缓缓走了过来。 已经落座的众人见状,不由也是朝着他们几人看过来,经过这一天,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皇后明显是要撮合庆王世子和羽阳郡主的意思啊,只是这庆王世子之前的未婚妻却是蔚王妃的知己好友,如今这蔚王妃跟羽阳郡主却不知该如何相处? 纵然是这般晚宴,这位羽阳郡主也并未穿上轻纱罗裙,依旧是一身窄袖束腰的劲装,脚登云纹皂靴,的确是英气十足。 只见这位羽阳郡主径直走到温悦汐他们的身边,冲着他们三人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三位出手相处,羽阳感激不尽。” 也许是因为温悦汐白日里救了她的事情,如今她看温悦汐的眼神也比之前温和了许多,至少不那么刺眼了。 羽阳郡主话音落下之后,温悦汐他们三人一时却都没有开口说话,段蔚予本来就是话少的人,而且段映湛现在避讳着跟这位羽阳郡主接触,最后到底还是温悦汐开了口,“羽阳郡主不必客气,没事了就好。” 那羽阳郡主定睛看向温悦汐,略带着些不解地问道:“我对你明明没什么善意,你为什么还要出手救我?” 温悦汐闻言不由缓缓勾起嘴角,原来这位羽阳郡主也知道她自己的毛病,“没有什么原因,身为医者的本能和责任罢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我的面前死去。” 见着羽阳郡主脸上略有些讶异的神色,温悦汐的笑容越发明显了一些,“所以,羽阳郡主,纵然是娇弱的女子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虽然我不能跟你一样有强而有力的身体,可以骑烈马,挽长弓,但是我却也有自己的长处。你可以骄傲你的强健,却不能因此而鄙视旁人的柔弱,因为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不是吗?” 羽阳公主被温悦汐的这一番话说的有些羞惭愧。的确,她自小就喜欢骑马打猎、舞刀弄枪,所以格外看不起那些整日里娇娇弱弱,动不动就喊累的女子。在她的眼里,这全是装模作样,惹人怜爱罢了,虚伪恶心得很。 所以她自小就很少跟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接触,更是甚少来京城,她认为京城里的这些小姐们格外地会装柔弱。原本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忍受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了,却没有想到碰上一个极品。 有关于这个蔚王妃的事情,自己之前可也听说过不少,传言有好有坏,自己对这个蔚王妃也很是好奇,这一见,才知晓原来她竟是比自己见过的那些娇小姐们都要过分。 自己一个人乘一辆马车,就是为了睡觉?从京城到行宫里的路程也不算长,难道忍这短短的时候都不能吗?睡觉便罢了,甚至到了地方都不醒来,还要让蔚王把她给抱出来,真是没有见过装成这样的,当着众人的面,她难道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在那时候,在羽阳郡主的心里,就把温悦汐排为了她心中最讨厌的女子第一位,有手有脚的,不仅让自己的夫君抱自己下马车,还让自己的夫君帮自己剥橙子,手脚难道是摆设用的吗?真是装模作样地博自己夫君的关心,只是这样的关心博来又有什么意思? 正因为羽阳郡主这般讨厌温悦汐,所以才会在温悦汐对她施救的时候表现出那样的惊讶之色来,她知道自己是一个不会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人,所以在看这位蔚王妃的时候,想必是十分不善的,她肯定也感觉到了,可是她还是不顾危险地帮自己吸去了毒液。 说实话,当时她给自己治伤的时候,脸上那种镇定有严肃的神情真的震慑到自己了,那一刻她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是,羽阳受教了。”这位蔚王妃真的跟自己以为的不一样。 “也多谢庆王世子和蔚王殿下对羽阳施与援手,若非你们羽阳大概要毒发身亡在山林之中了。” 段映湛连忙道:“其实也就是偶然碰见了,要是换做别人,我肯定也会救的,那个……大家都在等着了,我先入座了。” 段映湛现在是极力想跟这位羽阳郡主撇清关系的,所以说完之后,就径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那羽阳郡主似乎诧异了一下,这才对段蔚予和温悦汐行了礼,亦是转身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而在她离开之后,温悦汐则是在段蔚予的耳边低声道:“对于这个羽阳郡主我还真是喜欢不起来。”她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种清高自傲的感觉,好像比别的女子都高一等一样。真是搞不懂,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诚然,女子在骑射之术上能跟男子一较高下,的确是很了不起,但是也没有必要鄙视那些精于女红、书画的女子吧?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也见不了几次。” “这可不一样,如今庆王和庆王妃如此大力撮合她跟段映湛,就连皇后娘娘都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了,这门婚事极有可能是能成的,到那个时候,我岂不是得经常跟这位羽阳郡主见面了?” 段蔚予闻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干脆跟段映湛也断交算了。” 温悦汐含笑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一种无奈又是涌上心头,其实她知道的,段映湛对宓儿有意。 第379 误会(二更) 而另一边的庆王和庆王妃见着段映湛和羽阳郡主一前一后地落座,脸上都是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来。 见着那羽阳郡主坐定,只听得庆王妃关切地开口问道:“郡主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多谢王妃关心,羽阳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 羽阳郡主抬眼看向就坐在她左手边的段映湛,轻声道:“这还要多谢世子殿下,若不是他把我给抱回来的话,我大概已经在山林之中毒发身亡了。” 庆王妃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了,心中也是十分满意他们二人的进展,“羽阳郡主不必客气,这本也是映湛应该做的。” 段映湛闻言微微皱眉,继而沉声道:“这的确是我应该做的,换了旁的人也会去做的,只不过我恰好出现在了那里。” “所以说,这就是缘分啊,不是旁人,偏偏就是你,这不是缘分是什么?”知道自己儿子想拆自己的台,庆王妃不由暗暗瞪段映湛。 可是段映湛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母妃的警告,径直道:“母妃您说这样的话可就不妥了,正好出现在那里就是有缘啊,那当时蔚皇叔也在场呢,难道蔚皇叔跟羽阳郡主也算是有缘吗?” “你……”庆王妃想要开口教训自己儿子,可是顾及着那羽阳郡主在一旁,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声道:“你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呢?” 段映湛则是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母妃道:“我不会说话?那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庆王殿下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警告地看着段映湛,“湛儿,不许胡言乱语。” 段映湛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坐饮酒了。他就是要给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一个教训,他们于是把自己和这羽阳郡主往一起撮合,自己就越是要拆他们的台,难堪不难堪的,自己可是顾不得了。 而坐在对面的太子段怀瑾和太子妃言诗云,则是把这一幕尽数收进了眼底,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不过看最后这世子殿下和庆王妃的脸色都不大好。 这个时候太子妃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知道太子和庆王世子的关系不错,于是就开口道:“庆王世子的脸色怎么不大好,难道他是不喜欢羽阳郡主吗?” 段怀瑾闻言低声道:“这样的话,你可别在母后的面前说。” “臣妾知道,这不过是我与殿下私下里闲聊的罢了,怎么敢在母后的面前说。”母后明显也是为了撮合庆王世子和羽阳郡主。 不过在言诗云看来,这庆王世子不喜欢羽阳郡主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羽阳郡主的脾气如此古怪,应该很少有男人能受得了吧?庆王世子喜欢骑马打猎是一回事儿,想不想娶一个喜欢骑马打猎的女子为妻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映湛的年岁到了,庆王和庆王妃自然是着急的,不过这到底跟哪家的小姐结亲,如今还是说不准。”以映湛的性子,他会接受庆王和庆王妃的安排吗?他喜欢他之前的那个未婚妻飞云山庄的小姐许宓,可是后来却又退了婚。 当时他听到映湛和那位许小姐解除婚约的时候,心里很是有些惋惜,因为他好像看到映湛在走自己的老路,这个婚约一旦解除,以后再想续前缘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映湛跟自己又是不一样的,当时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温悦汐,是解除婚约之后才慢慢明白的。可是映湛很显然是已经明白自己喜欢上那位许姑娘了,却还是跟她解除了婚约,这其中自然有他的考量,只是这个决定一下,日后再后悔也是无用了。 见段怀瑾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酒杯,似乎想什么想入了神,言诗云不由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嗯,什么?”段怀瑾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是想说,父皇和母后他们应该快要到了吧?” 果然,太子妃的话音落下没多久,皇上和皇后便是出现了,众人齐齐起身相迎。 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间,一片热闹欢悦的景象。温悦汐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替蔺玉公主和萱贵妃感到失落,短短的时日,这些人竟好似都忘记了这些事情似的。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他的身边坐着他的皇后还有几位正得宠的妃子,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悲伤,好似不久之前的那场大火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好似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出现过蔺玉公主和萱贵妃这两个人一般。 温悦汐不由暗想,如果蔺玉公主和萱贵妃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应该还是会有些悲伤的吧?这皇宫可真是太无情了。人命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无论是自杀了的琴美人,还是‘死’于大火之中的蔺玉公主和萱贵妃,她们在这皇宫里都太渺小了,渺小得所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把她们全然忘记。 这突如其来的伤感,让温悦汐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段蔚予见状取过她手中的酒杯,轻声道:“好了,先别喝了,再喝下去要醉了。” 温悦汐抬眸看他,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我的酒量可没那么差。” 可温悦汐被段蔚予扶到房间的时候,到底是有了醉意,一张脸红扑扑的,双手只攀着段蔚予的肩膀,摇头晃脑嘻嘻地笑着,段蔚予扶着温悦汐进门之后,一脚把门给带上,这时候温悦汐却是突然将段蔚予给压在了房门之上,整个人都凑上前去,揪着他的衣襟道:“段蔚予,你迟早都是我的,我的!” 很显然,这小妮子一喝醉,脑袋里似乎有些混乱,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段蔚予只含笑看着温悦汐,任她为所欲为,亦是不由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想到这小丫头那么早就开始觊觎自己了,当时自己可一点儿没敢往那上头想,当时的她对自己而言还是个孩子。 听着温悦汐口中含含糊糊的话,段蔚予伸手揽住温悦汐的后腰,手臂用力,她瞬间靠近了段蔚予几分。 只听得段蔚予用诱惑的语气道:“为什么是你的?” “就是我的,别的女人都不能碰。”小丫头的蛮横劲儿又上来了。 “为什么别的女人不能碰?”段蔚予极有耐心地看着温悦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这丫头喝醉酒的时候倒是有些娇憨的可爱,段蔚予想着,或许以后自己时不时地应该拿些酒来给这小丫头喝。 “就是不能碰,我的,只是我的,只有我能碰。” “你要怎么碰?” 温悦汐先是疑惑地抬眸看了一眼段蔚予,似乎在确认面前的人究竟是谁,片刻之后,她的手已经解开了段蔚予腰间系着的锦带,她的手有些凉,伸入段蔚予的衣服里,却是带起一片的灼热。 段蔚予却强忍着不动,只是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然后呢?” 阳光照在脸上,温悦汐觉得格外地刺目,微微眯起眼睛,她伸手挡住照进来的阳光,心中正是埋怨段蔚予为什么把床帐给收起来了,下一刻心中却是一惊,连忙向外面看去,这时辰可已经不早了啊,自己是不是起晚了? 候在外面的宫女听到里面传来温悦汐穿衣服的声音,连忙快步走了进来,帮着温悦汐梳洗。 “王爷呢?”温悦汐试探着问道。 “回王妃的话,王爷跟皇上一起去后山打猎了。” “那……我是不是起晚了?” 这宫女到底是训练有素,听到温悦汐这样问,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王爷离开的时候,吩咐了,让王妃好好休息,不要打扰,若是王妃迟了,就不必去后山了,王爷已经跟皇后说了王妃身体不适的事情。王爷还说,若是王妃起床之后,感觉到身体好一些了,若是想去后山的话,也可以过去。” 温悦汐闻言却是摇头,“不必了,我只在行宫里走走就是了。”自己可不想去跟那些人客套寒暄什么了,太累,而且自己也没有闲工夫坐在那里,一直等到他们打猎回来。 温悦汐由宫女陪着正在行宫里到处走,却意外地碰上了段映湛,初开始看到坐在池边无聊喂鱼的身影的时候,她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过这样熟悉的身影,她想,自己应该是没有认错。 而就在温悦汐暗暗打量着这背影的时候,段映湛也是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不由回头去看,见着温悦汐在这里,他似乎也很是惊讶。 “你怎么在此处?!” “你怎么在此处?!” 两个人同时开口问道,问完之后,两个人却是不由相视一笑,温悦汐这才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宫女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那宫女看了一眼段映湛,旁的也没说什么,便是转身离去了,温悦汐这才迈步走到段映湛的身边坐下,伸手抢过他手中的小瓷盆,抓了一把鱼食洒下池中,立刻吸引了一群小鲤鱼前来抢食。 “你怎么没有去后山跟他们一起狩猎啊?你不是最喜欢骑马打猎吗?你自己说的,一年才有这样一次机会,你就在这里干坐着?” “喏,看看我的腿。”段映湛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温悦汐也是朝着他的右腿看去,“怎么了?” “摔断了。” 温悦汐惊讶地看着段映湛,“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弄的?”她下意识要去查看段映湛的腿,段映湛却是摆手道:“我没事,不过是小伤罢了,我心里有数。” 温悦汐见着段映湛这般不在乎的神色,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可能,更是惊讶了,她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在温悦汐的面前,段映湛当然是不用刻意说谎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是,我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避开那位羽阳郡主?” 段映湛又是点头。 “就算是为了避开她,你也用不着这样吧?” “没办法,无论是皇上和皇后,抑或是我的父王和母妃,他们都想要把我跟那羽阳郡主凑在一起,我若是去后山打猎的话,必定会跟她分在一起,我不想让羽阳郡主误会,也不想让旁人误会,所以干脆想这个法子,不去算了。” 温悦汐听完,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是无辜,不过你也是活该。” 段映湛无奈笑道:“没有必要这样吧,我都这般模样了,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的,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哼,你昨天那般威胁我的时候,可没想到我们两个是朋友。” 温悦汐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就来气,不由朝着段映湛受了伤的那条腿上踢过去,段映湛不由痛呼一声,“你要杀人啊。” 其实温悦汐是收了力道的,并不怎么疼,段映湛不过是跟她玩闹罢了,“不过,我是为了避开羽阳郡主,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没有去后山?” “你管我。”温悦汐这样说着,脸却是微微红了,虽然昨天晚上自己是喝醉了,但是有些事情自己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虽然说昨天晚上的确是段蔚予……但是说起来也全是自己主动,这个老狐狸,分明是故意的。 而此时的温悦汐却是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们,那就是羽阳郡主。 她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脸上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太子妃也是走了过去,其实她是受了皇后的吩咐来寻羽阳郡主的。不知道怎么的,一向喜欢骑射的羽阳郡主今日却有些意兴阑珊,不久就从山林里出来了,本来她跟那些小姐们就相处不好,所以一时也没人注意她,就连皇后和太子妃言诗云都没有怎么注意她的动向,结果后来发现她不见了。 皇后担心她是第一次来这行宫,别是迷路了,所以就吩咐言诗云过来找找,这羽阳郡主毕竟是平嘉侯唯一的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跟平嘉侯交代。 言诗云一路询问着宫女,便是找到了这里来,看到羽阳郡主正站在那里,正要出声去唤她,却是见她正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言诗云好奇之下,也不由轻手轻脚地上前,这一看她心中亦是一惊,竟是看到蔚王妃和庆王世子正并肩坐在一处谈笑,两个人笑得那般开心,甚至蔚王妃还去踢庆王世子的腿,怎么看怎么有些亲密啊。 看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同情起这羽阳郡主来,谁都看得出来这次请羽阳郡主进京,就是为了跟庆王世子的婚事,结果却是让羽阳郡主看到了这一幕。 对于温悦汐,言诗云心里当然也有复杂的感情,要说起来,她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中了那种毒,只怕早就已经死了,自己的命是她和她的师父救回来的,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夫君心里是喜欢着她的,甚至她还是自己夫君之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太子妃人选。 所以她有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恍惚,到底是她抢了自己的,还是自己抢了她的。 所以,对于羽阳郡主的感受,她能理解。 在呆愣的片刻之后,太子妃开口唤道:“羽阳郡主!” 她的声音是故意放大了一些的,所以温悦汐和段映湛也是听见了,不由转头往她们这个方向看来,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异样。 第380章 动心(一更)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表情太坦然,所以这位羽阳郡主在他们看向自己的时候稍稍有些讶然,她以为他们脸上多多少少应该是会有些惊慌的神色的,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感到有些惊慌的反而是自己,在他们这样眼神的注意下,好像自己是一个偷窥他们的人一般。 此时太子妃言诗云已经走到了羽阳郡主的身边,而温悦汐在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之后,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仿似心无芥蒂,开口时,声音里亦是带着笑意的,“太子妃和羽阳郡主怎么都在这里?后山的狩猎已经结束了吗?” 言诗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温悦汐还能这般坦然笑着,她不知道她方才跟庆王世子之间的亲密之举有多不合规矩吗?而且还是当着羽阳郡主的面,以温悦汐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庆王和庆王妃的意思?当着羽阳郡主的面,她就一点儿不担心? “我是见着羽阳郡主不见了,想着郡主是不是迷路了,所以特意寻过来的。” 羽阳郡主闻言,不由有些心虚,“我的确是迷路了。” 此时言诗云又是看向温悦汐,“听说蔚王妃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多谢太子妃关心,已经好多了。” 言诗云的目光又是在段映湛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才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既然蔚王妃的身体已经好多了,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后山吧,算着这时辰,父皇他们狩猎应该快要结束了。” “好啊。” 原本是想躲清净的,不过既然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那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是不妥,而且这时辰,皇上他们的狩猎也的确是快要结束了,去那里等着段蔚予也好。 温悦汐跟言诗云和羽阳郡主一起离开,而伤了腿的段映湛则继续坐在那里喂鱼,虽然一个人坐在这里的确是有些无聊,但是比起这个,他更不想让自己父王和母妃的计划得逞,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离那个羽阳郡主远远的。 “蔚王妃和庆王世子的关系很亲近吗?”三个人正沉默地走着,羽阳郡主却是这般突然开口询问温悦汐。 温悦汐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嗯,还不错吧,我们虽然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说到这里,她浅浅笑了,“京城就这么大,想要不认识也难,不过真正成为朋友也没几年。” “可就算是朋友,也男女有别吧,像是蔚王妃你这般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应该更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方才跟庆王世子那般亲密的模样,难道就不怕旁人看到误会了吗?” 羽阳郡主说这话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温悦汐却并未生气,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你喜欢段映湛?” “怎么可能?”羽阳郡主急切地开口反驳,但是温悦汐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底却是一沉,既然不喜欢,眼底又怎会闪过慌乱? “既然不喜欢,你有何必在意这些?难道羽阳郡主你是在替我担心,怕旁人误会吗?那我还真是要多谢羽阳郡主的好意了,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与段映湛本来就没什么,阴暗之人就只能生出阴暗的心思,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向听闻蔚王妃能言善辩,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之前,温悦汐救了那羽阳郡主之后,她看温悦汐的眼神已经有了改善,可是现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只是她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温悦汐并不在乎,随她怎么想好了,“是吗?大多数传言都是不可信的,羽阳郡主还是不要相信传言的好。” 她们两个人在这边你来我往,太子妃在一旁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很明显羽阳郡主的这番话是带着火药味儿的,而蔚王妃虽然语气温和,但是那话里却也是暗藏机锋。 羽阳郡主一向不善与人交往,在言语之上自然占不得温悦汐的上风,而她也不打算跟温悦汐这般暗藏玄机,干脆直接对温悦汐道:“就算你不在乎旁人怎么样,那蔚王殿下呢?你就不怕他误会你跟庆王世子之间的关系吗?”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这般跟旁的男子嬉笑打闹,甚至这个女子都已经嫁人了。 温悦汐闻言,却是笑着看向那羽阳郡主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王爷会不会误会,那索性就直接把你看到的告诉王爷,看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真的不害怕吗?还是她十分笃定蔚王殿下对她的宠爱已经足以忽视掉这些她跟庆王世子的暧昧? 而一旁的太子妃闻言却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光是听温悦汐这般自信满满的语气,就可以猜到,纵然把方才看到的跟蔚王说了,他也不会责怪温悦汐什么,自己是亲眼看到蔚王对温悦汐是如何地宠爱,段映湛和温悦汐的关系一直很好,甚至段映湛经常去蔚王府,蔚王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对于这一点,言诗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自己的妻子跟另外一个男人走得很近,这样的事情,任何一个为夫者都不会淡然处之的吧?可偏偏蔚王殿下就从来没有对温悦汐和段映湛之间的关系说过什么。那可是一向被女子追捧的蔚王殿下啊,这天下间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蔚王殿下,而他从来都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 被这样的男子选中的女人,只守着他一个还不够了,又怎么可能跟旁的男子走得这样近,在旁人看来,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温悦汐偏偏仍是跟庆王世子走得很近,蔚王竟然也从来不说什么。 呆在后山的这些女子正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见着温悦汐她们三人一起回来,面上不由都是有些诧异,她们三个站在一处,还真是奇妙。 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而皇后则是把那羽阳郡主唤到了自己的身边,“方才去哪里了?本宫还担心你是不是迷路了吗?”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羽阳的确是迷路了,幸好太子妃去找了羽阳。” “没事就好,你是第一次来这里,若是有什么时候,你就问太子妃就是了,不用客气。” “是,多谢皇后娘娘。” 知道羽阳郡主不善言辞,皇后也没跟她说几句,就让太子妃陪着她说话了。 羽阳郡主听着太子妃与她闲谈京中的事情,目光却是不由看向坐在那里兀自出神发愣的温悦汐,不由喃喃地问身旁的太子妃道:“她身上究竟有什么能让蔚王殿下和……”她猛地停住,顿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这么喜欢她的?” 这个问题,太子妃自然是回答不上来,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她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呢?以前的升平郡主处处遭人嫌弃,身为她未婚夫的太子殿下对她从来都是冷眼相对,更别说旁人了,她的亲人也不跟她一心,可以说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 而就在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莫名其妙的,庆王世子跟她的关系突然就变得好了起来,一向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蔚皇叔却格外地宠着她,就连一直嫌弃她的太子殿下也……甚至至今都没有办法放下她,她也想知道温悦汐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变成了如今这样。 “郡主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言诗云只能这样回答羽阳郡主的问话。 羽阳郡主却是微微摇头,满脸的不赞同,“纵然我从不读《女戒》、《烈女传》这些,但是我也知道女子出嫁之后,断不应跟旁的男子亲密过从,若是这样的话,把自己的夫君放在什么位置?” 这话说到最后,羽阳郡主的语气里已经满带着愤愤然,言诗云看着这样的羽阳郡主,心中暗暗猜测,估计这位羽阳郡主是真的对庆王世子动了心,不然她不会对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这般在意。 这一刻,言诗云对羽阳郡主生出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启禀娘娘,皇上他们回来了。” 远远看去,只见以皇上为首,众人策马回归,许是因为这番猎得痛快,这些人脸上大都是飞扬的神色,就连素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此时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的。 皇后连忙带着女眷们上前相迎,温悦汐自然也在其列,段蔚予一眼看到温悦汐,翻身下马之后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不顾旁人的目光,他习惯性地在温悦汐的额头轻然落下一吻,低声道:“等得无聊了吧?”看她这一脸兴致索然的模样就知道了。 “既然无聊又何必过来,我不是跟你说了,若是不想来就不必来了吗?”段蔚予一边携着温悦汐往回走,一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我也是没办法。” 听得温悦汐这般无奈的语气,段蔚予不由轻笑道:“怎么了?我不在的这短短时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温悦汐刚张了张口,然后又是放弃了,“算了,回去之后再说吧。” 既然打了猎物,这猎物自然是不能放弃的,这一行,皇上可是把御厨都从宫里带来了,这些御厨也早有准备,很快,这些猎物便成了众人的盘中餐。 一众人吃饱喝足之后,都是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温悦汐这才跟对段蔚予说了,之前碰到太子妃和羽阳郡主的事情。 “羽阳郡主和太子妃误不误会我,这个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我在意的是……当时羽阳郡主跟我说话的语气,尽管她极力掩饰,但是我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酸意,我想她应该是对段映湛有了心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段映湛可要头疼了,他要应付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还来不及,现在又多了一个羽阳郡主,我看他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 如果庆王和庆王妃跟平嘉侯那里说定了话,这门婚事就再更改不得了。 温悦汐耸了耸肩,“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眼看着这就是在行宫里呆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段怀瑾用罢晚膳之后,也不急着休息,就在院中这般站着,行宫里到底比皇宫里安静得多,就连这秋夜的风都比皇宫里多了几分冷冽。 听到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段怀瑾不由回头去看,却原是太子妃拿着披风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夜凉,殿下莫要染了风寒。”说着,已经把手中的披风给段怀瑾披上。 言诗云站在段怀瑾面前,正要为他系好披风,却听得段怀瑾道:“我自己来吧。” 言诗云闻言,手下的动作一僵,微微垂下目光,复又站回了段怀瑾的身边。 “有一件事……臣妾不知道该不该很殿下说。” 既然都已经说出这样的话,那这话肯定是要说的,只听得段怀瑾轻声道:“说吧。” “我觉着羽阳郡主似乎已经喜欢上了世子殿下。” “何以见得?”段怀瑾看着身旁的言诗云开口问道。 “今日羽阳郡主刚进了后山不久就离开了,母后担心羽阳郡主是不是迷路了,所以就让我去找她,结果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盯着蔚王妃和庆王世子看,眼神有些……” “盯着蔚王妃和庆王世子看?” “是的,当时蔚王妃和庆王世子正坐在一处,两个人说说笑笑,很是亲密的模样,蔚王妃还踢了庆王世子那条受了伤的腿,庆王世子也一点儿没生气……” “所以,你以为蔚王妃和映湛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是吗?” 段怀瑾的声音平平无波,让言诗云无法判断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不得不承认,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完全因为羽阳郡主。 “不是臣妾要这般认为,是羽阳郡主已经误会了。” “她误会了不是正好?反正映湛也不喜欢这门亲事。”段怀瑾的声音冷了一下,言诗云不由怀疑是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既然这样的话,庆王世子还是早点找羽阳郡主说清楚比较好,我看的出来羽阳郡主对庆王世子是动了心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跟蔚王妃说那样的话了。” “她对蔚王妃说了什么?” 言诗云心中一沉,“其实也没什么,她既然喜欢庆王世子,又见着庆王世子跟蔚王妃如此亲密,那吃醋是肯定的,跟蔚王妃说话的时候,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段怀瑾冷哼一声,“她这个醋吃得算是莫名其妙,完全搞错了对象。映湛的确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过这个人并不是蔚王妃,而是他之前的未婚妻那位许姑娘。” 言诗云见着段怀瑾的目光移过来,不由心虚地低下头去,感觉这话他像是刻意对自己说的一般。 心慌之下,言诗云心思一转,连忙转而问道:“既然庆王世子喜欢那位许姑娘,又为什么要跟她解除婚约呢?当初他们两个定亲的时候,在京城也是后的轰动一时,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就解除了婚约。” “他们二人解除婚约,自然是有其中的曲折,映湛同意跟那位许姑娘解除婚约,并不就意味着他不喜欢那位许姑娘,事实恰好相反,就是因为他喜欢那位许姑娘,最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有的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 言诗云闻言也不再说话了,她感觉要是再说下去,自己恐怕是要惹怒太子殿下了。 只是听到自己跟他说蔚王妃和庆王世子举止亲密的事情,难道他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在意吗? 第381章 摊牌(二更) 段怀瑾自然是有些在意的,但并不是言诗云以为的那种在意,他心里很清楚温悦汐和段映湛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因为温悦汐对皇叔是死心塌地,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心里才会越发难受。 “回房去吧,也深了,该休息了。”段怀瑾看着挂在天上的明月,这般轻声说着,已然转身回房去了。 到了次日早上,一行人便是离开行宫准备回京,段怀瑾正吩咐着禁卫军该注意的事情,转头之间视线从那羽阳郡主的身上无意扫过,正是看到那羽阳郡主正是直直盯着段映湛在看,他心中不由想到昨天晚上言诗云跟他说那些话,看来言诗云的猜测是对的,羽阳郡主果真是已经喜欢上映湛了。 垂眸略想了一下,段怀瑾迈步走到段映湛的身边,而此时的段映湛正在跟其他几位皇子一起说话,见着段怀瑾走过来,正要开口,却是被段怀瑾给抢了先,“映湛,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段映湛也便是跟着段怀瑾一起避开了人群,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虽然昨天错过了狩猎有些可惜,但是因此避开了那羽阳郡主,段映湛对于自己的机智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所以此时他的情绪看起来还不错。 但是在段怀瑾说出下一句话之后,段映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我说,羽阳郡主有可能真的看上你了。” “开什么玩笑,就她那性子,她能看上什么男人?” “我没跟你开玩笑,昨天太子妃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我刚刚无意间看到那羽阳郡主一直在盯着你看,她那眼神……反正,如果你真的不想跟她定亲的话,你得早做准备,如果羽阳郡主点头同意了,等到你父王和母妃跟平嘉侯府那边商量之后,你就真的不能后悔了。”这婚事可跟之前他跟那位许姑娘的不一样,说解除婚约就这样简单。 “不是,你是不是看错了?”段映湛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那羽阳郡主对我一直都是不假辞色的啊,她怎么会喜欢我呢?我太想不通了。” “反正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自己来判断吧,别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段怀瑾离开之后,段映湛在原地愣怔了半晌,这才重新走了回去,想到方才段怀瑾的话,他下意识朝着那羽阳郡主看去,却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也并见着她对自己怎么注意。段映湛不由在心中暗道:大约是太子和太子妃多心了吧? 但是直到回京之后,温悦汐跟他说了一样的话,段映湛才开始相信了这话,“不是,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一点儿没觉着?不瞒你们说,今天早上,从行宫出发回来的时候,太子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这一路上还特别注意了那羽阳郡主反应,我一次都没有发现她在看我。” 温悦汐原本也是想要提醒一下段映湛,没有想到段怀瑾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你废话,像羽阳郡主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让你发现她对你的心思?她这样的女子,越是对一个人上心,就会在那个人面前表现得越若无其事。” “可是为什么啊?我哪里给了她错觉了?真是奇了怪了,像她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呢?”在段映湛的眼中,像羽阳郡主这样的女子,大约是不会喜欢上什么男人的,所以就算他知道自己的父王和母妃想要撮合自己跟她,也没有想过她会喜欢上自己。 温悦汐想了一下,这才道:“这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一个人就太奇妙了,有的人会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味道。或许,她喜欢上你,是从跟你比试箭术开始的,也许是从你救了被蛇咬伤的她开始的,这个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也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短短的两天,想必这位羽阳郡主对段映湛也算不上是喜欢,顶多是好感吧,只是这好感累积起来,就不止是好感那么简单了。 听得温悦汐这样说,段映湛低下头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温悦汐见状,不由冲着段映湛摆了摆手,“算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想去吧,我最近要整修细雨堂,要赶紧重新开张呢,没有功夫掺和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说了,站在我是宓儿好友的立场上,我也不便对你和这位羽阳郡主的事情多说什么,你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突然听到温悦汐这般提起许宓,段映湛心中不由荡起涟漪,“许宓最近给你来信了吗?” “怎么?你们两个都已经解除婚约了,你还关心她做什么?” “解除婚约了,至少还可以是朋友啊,朋友之间问一下有什么?” “别,你们两个可做不成朋友了,你说就你们两个这样,再见面不会尴尬吗?而且你父王和你母妃也不会同意你跟宓儿再有什么来往了吧?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 身份,是了,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身份,如果不是当初母妃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也许自己还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纵然是现在,段映湛仍然觉得自己母妃的那番话说的是对的。 所以,此时段映湛不由低声道:“或许吧,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温悦汐看着段映湛这个样子,却是什么都不说了,当初两个人解除婚约自然是商量好的,宓儿有她的打算,映湛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无益了。 段映湛从蔚王府出来之后,本来是打算先回王府跟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说清楚的,但是走到了半路,却突然转头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段映湛进宫之后,径直朝着东宫而去,段怀瑾见段映湛这时候入宫,自然是十分诧异的,“你怎么这时候来宫里了?” “能帮我一个忙吗?”段映湛径直对段怀瑾道。 “你说。”听到段映湛这般严肃正经的语气,段怀瑾也是认真起来。 “帮我把羽阳郡主请到这里来吧,我有话要跟她说。” 不多时之后,羽阳郡主便是被太子妃的侍女给请到了东宫里来,羽阳郡主一路过来,心中自然是十分疑惑的,她们不是刚刚才见过面吗?怎么这又有话要说? 只是羽阳郡主进到东宫之后,见到的不是她以为的太子妃,而是专门在这里等候她的段映湛。 “你……世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太子妃请我过来有事要说吗?” 段映湛客客气气地朝着那羽阳郡主拱手行礼道:“还请羽阳郡主见谅,我是拜托太子妃请郡主你过来的,毕竟我们两个现在的境况,以我的名义跟你见面,未免会被旁人给误会。” 羽阳郡主闻言,怔怔的看着面前站着的段映湛,道:“世子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郡主你也是聪明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想必也是看出来了,这次皇后召你进京,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狩猎散心,而是为了撮合我跟你。” 那羽阳郡主没有想到段映湛会突然把话说得这样坦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当然是察觉出了,只是这样的话能这般直接说出来吗? 而此时的羽阳郡主也不出声,只任得段映湛接着往下说。 “但是郡主,我必须得提前向你表明我的立场,这门婚事,我压根儿就没想让它成,这都是我父王和母妃一厢情愿的,所以希望郡主能够理解。当然,以郡主的眼光,自然也不可能看上我这样吊儿郎当的人,所以未免旁人误会,尤其是我们的家人误会,从今往后,我们两个还是刻意回避一下,让他们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有亲近的想法,然后再说服一下,相信他们也就会放弃了。” 段映湛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而那羽阳郡主一直都没有出声,段映湛说完之后,这才抬眸看向那羽阳郡主,却见她此时正看着,目光有些冷冷的。这时候,段映湛心中不禁又是怀疑起来,其实温悦汐他们都误会了吧?这个羽阳郡主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看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像是有一点喜欢吗? “是因为蔚王妃吗?” 段映湛被羽阳郡主这话惊了一下,继而摇头道:“当然不是。” “你又何必这样急着否认呢,那天我看到你们两个坐在池边……”当时他们两个说说笑笑的,那般亲密的模样,“难道你就不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吗?她可是你皇叔的王妃啊,你们两个这样……太不妥了。” 段映湛却是被羽阳郡主这莫名其妙的话给逗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跟悦汐……” 悦汐?羽阳公主眸光一动,都这般亲密地称呼她的名字了,还能说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吗? 看到羽阳公主这神情,段映湛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本来呢,你误会我,是我巴不得的事情,只是你误会的人是蔚王妃,那我就要跟你好好解释一下了,毕竟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牵扯到其他人,跟不希望有什么奇怪的流言传出去。” “我跟蔚王妃的关系很好,不对,之前许多年,我对她很坏,经常欺负她。也许是因为心里愧疚吧,所以之后就一直对她挺好的,当然,这是我自认为对她挺好,她自己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在她成为蔚王妃之前的事情,当然,蔚皇叔对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很清楚,我有的时候会直接称呼她的名字,那是因为之前习惯了。所以,你也不必去胡乱猜测什么,我不愿意这门婚事,不是因为她。哦,对了,我也不仅仅是对你,你大约不知道,在你之前,我父王和母妃已经让我相看了几乎整个京城合适的千金小姐,我一个都没同意,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在羽阳郡主看来,她对温悦汐和段映湛的这种关系的确有些难以理解,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关系。但是她听得出来段映湛说这些的时候很坦诚,不像是在说谎。 “你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拒绝这么多女子?”难道整个京城这么多千金小姐,要什么样的没有,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他的眼? “还是说,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此话一问出口,段映湛的眼睛里震颤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下让羽阳郡主断定自己的推测是对的,他的确有了喜欢的女子。 “既然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为何不向她去求亲呢?你的父王和母妃并没有直接给你定一门亲事,而是让你选,说明他们也是不想强迫你的对吧?你大可以直接跟他们说清楚,又何必这样呢?” “因为她……因为我跟她已经解除婚约了。” 羽阳郡主闻言,惊讶地看着段映湛,已经解除婚约的意思是,他喜欢的人是他之前的那个未婚妻。当时这桩婚事闹得沸沸扬扬,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她也是很好奇,一个王府的世子殿下和一个武林名门的江湖小姐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她知道那位许小姐是武林流云山庄的小姐,是蔚王妃的好友,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才会认识,进而订了亲。 只是解除婚约是件大事,若不是双方商量好,是不可能琴艺解除婚约的,既然段映湛还是喜欢着那位许姑娘的,当初又为何那般轻易地解除婚约? “世子殿下说这话,我不是很理解,你既然喜欢她,又跟她订了亲,只要等着成亲就是了,不是皆大欢喜吗?又为何要解除婚约,现在又为了她拒绝其他的女子?你这行为不是太矛盾了吗?” 只是此时的羽阳郡主却不知道,现在的段映湛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当着旁人的面,把自己喜欢许宓这样的话给说了出来。 也许正是因为羽阳郡主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自己才能无所顾忌地说这些吧。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也是莫名地松了一下,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其实这话已经藏在自己心里许久了,可是自己一直却都说不出来,今日被形势所逼,也是话说到这里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世子殿下?”见着段映湛发愣,那羽阳郡主不由开口轻唤了他一声,段映湛这才回过神来,见那羽阳郡主还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段映湛这才回答道:“我跟她之间的情况有些复杂,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我是喜欢她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接受我的父母为我做的任何安排,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可是羽阳郡主却还是纠缠在他方才说的许宓的事情上,“你们之所以解除婚约,是因为她喜欢上别的男子吗?”这个传闻自己也是听说了,听说正是因为那位许姑娘跟她的以为青梅竹马纠缠不清,这位青梅竹马还来到京城把世子殿下打成重伤,所以他们才解除了婚约。也就是说,那位许姑娘背叛了世子殿下,是吗? 段映湛听闻这话,脸色却是沉了下来道:“这全都是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情,我跟宓儿……解除婚约,不是因为这件事。” 第382章 赏花(一更) 宓儿,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亲密地唤她的名字,回想起来,纵然自己跟她曾经定过亲,但是自己跟她大都以你来我往的拌嘴方式相处,吵着吵着,怎么就冷清下来了呢? “那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要解除婚约?” 段映湛收回心思,看着那羽阳郡主道:“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可是既然已经解除婚约了,不就是说你们两个不可能再成亲了吗?难不成世子殿下要一辈子不成亲?” 段映湛不理解这个羽阳郡主为什么一直在追根究底,自己找她过来的目的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 “这个就不劳郡主你操心了,我只是想跟你说明白,免得让你误会。” “免得让我误会什么?”羽阳郡主盯着段映湛问道。 “没什么,反正我们两个尽量不要见面比较好,彼此刻意回避一下。” 羽阳公主闻言神色未变,一双眼睛依旧盯着段映湛在看,同时开口问道:“你跟那位许姑娘还有可能吗?你会娶她吗?” 段映湛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这跟我们要谈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宁愿在这里疲倦地应付着你的父王和母妃,却不去找她,你不是喜欢她吗?她又不是有夫之妇。” 段映湛皱眉道:“我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劳羽阳郡主你操心,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出宫去了。” 真是搞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些多问题,她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话都很少说,一点儿也不像那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女子,今日怎么就这么啰嗦。 段映湛出来之后,径直去书房找了段怀瑾,段怀瑾从书桌后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跟羽阳郡主……说清楚了?”怎么看起来,映湛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啊。 “反正我是说清楚了,她……这个羽阳郡主是不是有毛病啊?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多话的人啊,怎么反倒问我那么多问题。” 段怀瑾闻言不由勾起嘴角,“她都问了你什么,是不是有关于你跟许姑娘之前的事情?” 段映湛顿时惊讶地看着段怀瑾,“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容易猜吗?羽阳郡主喜欢你,她肯定会在意你跟许宓之间的事情,她不是花多,她只是对你的事情太过关心。” 段映湛闻言不由汗毛直立,“算了吧,我可不想让她关心我的事情。我也真是想不通了,我跟她也没什么接触吧,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呢?我到现在还在怀疑你们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你跟她没什么接触?在行宫的时候,跟她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你了吧?对了,你还救了她一命呢。像是羽阳郡主这样要强的女子,她肯定是喜欢比她更强的男人,而你,既能在骑射之术上胜过她,又救了她的性命,她喜欢上你,也很正常吧。” “得了,你别再说她喜欢我了,我现在越是听越是觉得胆战心惊。”要是这话被自己的父王和母妃听到了,他们还不着急忙慌地给自己定亲啊。 “对了,我还得再拜托你一件事,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旁人,尤其是皇后娘娘,太子妃那里,你也帮我说一下,让她不要跟旁的人说,这话要是传到我父王和母妃那里,那就不得了了。” 段怀瑾点头,“放心,我会跟太子妃说的。可是,映湛,你这样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如果你心里还有许姑娘的话,就不要轻易放弃,纵然有阻碍,想办法解决就是了,你有信心这辈子还能遇上一个能让你像喜欢许姑娘一样喜欢她的女子吗?或者……”段怀瑾顿了一下,“你能想象许姑娘嫁给别的男人之后的情形吗?如果这些你都可以接受的话,那你就继续这样下去,直到慢慢忘记她。而如果你连这种想象都没有办法接受的话,那就去找她吧。” 段映湛离开之后,段怀瑾亦是走出了书房,而言诗云这厢也是刚刚送了羽阳郡主离开。 “羽阳郡主跟你说什么了吗?”段怀瑾走到言诗云的身边问道。 言诗云摇了摇头,道:“她什么都没说,不过出来之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实,羽阳郡主虽然性子冷点,可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跟庆王世子很是相配,他们两个……” “是啊,哪儿哪儿都相配,可是再相配又如何,以映湛的性子,他若是不喜欢,是断断不会娶她的。”映湛从小就活得肆意,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在婚姻大事上委屈他自己。 “可是这能由他说了算吗?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庆王和庆王妃坚持,世子又能说什么?” 段怀瑾闻言淡淡一笑,“那你就太不了解映湛了,这婚姻大事,若是他自己不点头,根本就没人强迫得了他。你以为,庆王和庆王妃给他找来这么多千金小姐,任他自己选,真的是因为他们尊重映湛自己的意思吗?”段怀瑾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前方的重檐屋脊之上,声音淡渺,“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根本强逼映湛不得,映湛可是那种就算把他绑到婚礼上,也不会乖乖行礼的人,纵然闹得天翻地覆,让整个庆王府颜面尽失,他也不会轻易点头。所以庆王和庆王妃根本不敢擅自决定映湛的婚事。” 言诗云闻言不由感慨道:“能活得像庆王世子这般洒脱的人,可真是不多见。” 段怀瑾目光幽沉,“是啊,这世上太多的人身不由己了。” 言诗云听闻太子这般语气,不由转头去看他,见着他脸上这般表情,心底不由一沉,太子殿下这也是在说他自己吗?婚事也是身不由己? 段映湛从皇宫里出来之后,耳边一直在回响段怀瑾跟他说的那些话,自己真的而又有信心眼睁睁地看着许宓嫁给别的男人吗? 回到庆王府之后,段映湛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妃已经在房间里等着自己了。庆王妃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儿子一脸的心事重重,不由皱眉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段映湛勉强自己收回心思,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这么晚了才回来?” “去了趟宫里。” 庆王妃讶然,“你这个时候去宫里做什么?” “去找羽阳郡主。”段映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闻着清淡的茶香,段映湛的心思稍稳了一些。 可是庆王妃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就更惊讶了,“你去找羽阳郡主做什么?” “母妃您这话问得好奇怪,听到我去找羽阳郡主,您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开心?庆王妃可是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他这个时候进宫去找羽阳郡主绝对没什么好事儿。 “你跟羽阳郡主都说了什么?”这小子该不会已经得罪人家羽阳郡主了吧。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不可能跟她定亲,希望我们两个以后能刻意回避一下。”说着,段映湛放下手中的茶杯,转眸看向自己的母妃,“如果母妃您不想在皇后娘娘无法交代的话,这件事您还是尽快给收个尾吧,免得到时候我们大家的脸上都难看。” “你!”庆王妃顿时怒目看向自己的儿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明知道我跟你父王为了你的婚事,花费了多少心血,你还这样乱来,羽阳郡主可是跟你之前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 “母妃,是我乱来吗?我早就跟您和父王说过了,我暂时还不想考虑成亲的事情,我这才刚跟许宓解除婚约多久,你们至于这么着急吗?” “是,本来是不着急的,但是看你的态度,我们却不得不着急。”这么多出色的千金小姐,他一个都看不上,难不成他真的打算一辈子不成亲了? “映湛,我跟你说,这羽阳郡主可是皇后娘娘派人给召进皇宫里的,你做什么事之前好好想一想会有什么后果行不行?” “同样的话,也是我想对父王和母妃你们说的,在做什么决定之前好好想一想,在婚姻大事上,我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妥协的,真到了万不得已,我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庆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只剩下满心的无奈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跟羽阳郡主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惹恼人家,现在进宫是不合适了,等到明天吧,明天自己进宫去探一探。 到了次日,庆王妃果然是进宫了,她跟羽阳郡主聊了好久,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个都聊了些什么,不过庆王妃出来的时候,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最起码比进去的时候好多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言诗云才跟段怀瑾说起了这个事情,“不知道庆王妃都和羽阳郡主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听说她们两个聊完之后,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 段怀瑾听完之后,只是默默吃菜,旁的也没说什么。 “还有一件事,庆王妃出宫不久之后,母后唤了我过去,说是庆王府弄了些珍奇的兰花来,想让我们一起都过去看看。”其实言诗云心里明白,说是让大家都过去赏花,其实这赏花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主要还是为了让羽阳郡主和庆王世子见面,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母后还特意跟我点明,说羽阳郡主对这里不熟悉,所以让我陪着她。” 段怀瑾这才微微点头,“好,既然母后都这样开口了,那你就陪着羽阳郡主去吧。” “可是,母后还说,让殿下你也一起去,说是已经跟父皇说好了。” 段怀瑾这次在稍顿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应道:“行。” 而段映湛对这件事还是一无所知,他只是很奇怪,怎么母妃突然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兰花,别说,看起来还都挺雅致的。 等到几天之后,他突然被自己的母妃要求留在这里,并且看到段怀瑾他们都过来了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母妃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而今日的羽阳郡主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前她都是喜欢穿轻松方便的劲装,看着像个男子,今日却是换上了一身晴蓝烟罗轻裳,一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叫人都不敢认了。 庆王妃对羽阳郡主也显然格外地热情,旁人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羽阳郡主和庆王世子的婚事只怕是要近了,人家毕竟快要成为婆媳了,亲近一些也是应该的。 段映湛见状,面色却是沉了下来,径直走到段怀瑾的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段怀瑾诧异地看着段映湛,“庆王妃说弄来些珍奇的兰花,所以邀大家一起过来赏花,怎么?你事先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我早就避开了。” 段怀瑾也是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段映湛此时已经看向正在跟那羽阳郡主相谈甚欢的自己的母妃,还不等段怀瑾说什么,段映湛已经朝着自己的母妃走了过去。 段映湛身上的气氛实在是要低沉了,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他的不悦,心中不由暗自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儿?庆王世子如此不高兴,是因为不愿意跟羽阳郡主的婚事? “母妃,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您说。” 庆王妃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还是起身对旁边的人笑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母子两个走到偏僻之处,段映湛这才沉着脸开口道:“母妃,您一定要这样吗?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那羽阳郡主,您这样做,最后丢脸的是您,可不是我。” “我哪样做了?我不过是邀大家来一起赏花,又不是只邀了羽阳郡主一个人,你干嘛只盯着羽阳郡主?” 段映湛心道:你这意图还不明显吗? “好,您有您的说辞,我也不管了,您不是邀人赏花吗?那我就不奉陪了,反正我对花花草草的也都不感兴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赏花,就不用管我了。” 段映湛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庆王妃面色一变,在他的身后唤道:“映湛,你给我站住。” 可是段映湛哪里肯听她的话,径直往前走,头也没回。 段映湛离开庆王府之后,没有别的地方去,也就在街市上瞎逛,走着走着,就到了细雨堂,细雨堂前阵子被炸过之后,现如今还在整修,前门没法进,段映湛只好去了后门。 而今日温悦汐也是过来了细雨堂,见着段映湛这般走进来,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怎么着?世子殿下这是身体不好,来这里拿药来了?” “没,就是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看着面前已经修整得差不多的细雨堂,段映湛侧头问温悦汐道:“打算什么时候再开张啊?” “再过一阵儿吧,等我回来之后。” 听闻这话,段映湛顿时惊讶地看着温悦汐,“回来之后?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去一趟余尧,宓儿的大哥要成亲了,宓儿问我要不要去看看热闹,我想了想,觉得挺好奇的,还没有见过江湖之中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就想着去看看。这一走,估计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了,所以只有等到回来之后再开张了。” 第383 去见宓儿(二更) “宓儿的大哥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瞧你这话说的,宓儿都已经跟你解除婚约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告诉你,不太合适吧?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正忙着自己的婚事吗?哪里有工夫去管旁人的婚事。” “什么忙着自己的婚事?”段映湛连忙反驳道:“我可没有一点这意思,全都是我父王和母妃瞎忙活。” 一提起这个,段映湛就是满心的不悦,这一次母妃像是铁了心一般,以前可没有这么强硬。 温悦汐这才注意到段映湛语气里不寻常,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太对,这才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段映湛长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我母妃,非要搞出这些事情来。”母妃肯定是故意的,自己还纳闷的,怎么府里突然之间弄什么兰花出来,这整件事母妃从头到尾都瞒着自己,到了今天就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温悦汐听完了段映湛跟自己的诉苦之后,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我看这次你父王和母妃的确是铁了心了,你以前的招数只怕是不好使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温悦汐说完这些时候,便是招来一旁的掌柜吩咐他自己离开之后,他要准备的事情,段映湛则是站在旁边兀自出神,许宓的大哥要成亲了,那自己要不要过去一趟呢? 直到温悦汐在段映湛的肩头猛拍了一下,段映湛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口道:“怎么了?” 温悦汐看他这个样子,不由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我要回去了,你还要在这里站着吗?” “哦,你要回蔚王府吗?我跟你一起走,正好我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回。” “得了,上次我跟你坐在一起就让那位羽阳郡主误会了,你还要跟我一起回蔚王府?” “她误会又怎么了?你温悦汐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啊?” 温悦汐笑了笑,“好,走吧,正好昨日蔚王殿下弄来了几坛好酒。” 回到蔚王府之后,温悦汐便是吩咐绿弗把昨晚喝剩的酒拿了过来,给自己和段映湛分别倒上一杯,绵软的酒液划过喉咙,温悦汐还是有些纳闷,也不知道段蔚予突然弄这好些酒回来做什么,昨天晚上还非要拉着自己喝,到最后,又是自己喝醉了。 “悦汐……” 段映湛开口唤了她一声,把温悦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啊?” “嗯?” “去飞云山庄?” “就这两天吧,王爷手里还有件事没有办完,等他处理完之后,我们就一起出发。”说实话,其实她这次之所以决定去飞云山庄,主要还是想要回余尧故地重游,当年自己跟段蔚予就是在余尧分开的,而自己在余尧碰到的那个变态也是促成自己跟段蔚予感情变化的转折点,余尧算是自己和段蔚予的定情之地的吧? 如今自己终于嫁给了段蔚予,故地重游,想必也有另外一番滋味。 一杯酒下肚,段映湛心底涌出一股子冲动,看着温悦汐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也可以躲一躲我父王和母妃。” “如果你只是为了躲你父王和母妃,或者是为了躲那位羽阳郡主,你还是不要跟我一起去了。不对,不管你以什么理由去,都不合适,你跟宓儿定亲又解除婚约的事情,那些江湖中人也都知道了,现在你又去那飞云山庄算是怎么回事?难免要惹人议论的。” 段映湛闻言沉默了下来,只一杯接一杯地不停喝酒,温悦汐见他这般,不由伸出手去阻止他,“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好的酒就被你这么给糟蹋了。” “悦汐,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其实我是喜欢宓儿的。” 温悦汐微微点头,“是,我看得出来,我也理解宓儿为什么要跟你提起解除婚约,而你又为什么答应她,其实你们两个顾虑的是同一件事。如果你们的阻碍换成是别的,或许我还能帮你们想想办法,但是你们之间的这种阻碍,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段映湛晃了晃手中的辈子,自嘲地笑道:“是啊,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悦汐听到段映湛这样说,却是渐渐冷下声音,“我说的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却没有说你没有办法,映湛,你有认真去想过该怎么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吗?在这一点上,你还真比不上溥承蕴。” “我?”段映湛带着些醉意地看向温悦汐,温悦汐却是朝着他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其实宓儿不嫁给你也挺好的,喜欢她的男人又不少,总能挑着一个她喜欢的。” “温悦汐,你非要这么刺激我吗?” 段蔚予回到蔚王府的时候,段映湛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了,而温悦汐则是坐在桌前,纤细的手指正是把玩着酒杯,见着段蔚予进来,只是抬眼淡淡看了他一下,接着又是一言不发,自己玩自己的酒杯。 “映湛这是怎么了?”段蔚予看了看醉倒在桌上的段映湛开口问温悦汐道。 “还能是怎么了?借酒浇愁呗,刚才还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去飞云山庄呢。”说着,温悦汐却是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段蔚予,“等一下,你先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说,你弄来这些酒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只是偶然间得到了这些好酒,就弄回府里来了。” “少胡扯,我方才坐在这里都想明白了,你弄来这些酒分明就是针对我。”昨天晚上把自己哄得喝了那么多。 段蔚予却是故意装傻,“悦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哼,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段蔚予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些酒的确是他故意弄来给温悦汐喝的,因为他发现温悦汐喝醉之后,格外地……热情。 段映湛酒醒之后,才回到了庆王府,而这时候羽阳郡主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 “王妃,世子殿下回来了。” 庆王妃早就吩咐了,让下人一看到段映湛回来,就赶紧来禀报给她,听到下人这般禀报,庆王妃立刻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快步朝着段映湛的房间走去。 进去之后,却发现段映湛一身酒气地正躺在床上,其实此时的段映湛根本就没有睡,他只是闭着眼睛装睡罢了,这时候他实在不想面对自己的母妃。 “你这又是去哪儿喝的酒?映湛,你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见着躺在床上的段映湛没有丝毫反应,庆王妃不由伸手拧上他的耳朵,沉声道:“行了,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你,你根本就没有睡着,不过是装样子骗我罢了,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在说什么。” 段映湛听闻这话,一时也没有装睡的必要了,便是缓缓坐起身来,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开口对庆王妃道:“母妃,您别再这样了行不行?我不喜欢那羽阳郡主,我跟您已经说清楚了,您为何还要这样。” “那你跟我说说,羽阳郡主究竟有哪里不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不喜欢她骑马射箭的样子,太锋利了,还有她平常穿的那衣服,一点女子的样子都没有,还不会说话,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我要是跟她成亲啊,我一定会被她给冻死。说实话,母妃,我实在想不痛,您怎么会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女子让她做我的未婚妻?难道你以为她就适合我们庆王府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庆王妃已经明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怪我让你跟许姑娘解除婚约是不是?” “是。”段映湛看着自己的母妃,坦诚道:“说实话,我之前觉得母妃您跟我说的那些话挺有道理的,我也觉得许宓不适合嫁进我们庆王府,我也相信您是真心为我们两个着想。可是,现在,你选上羽阳郡主让我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您当时说宓儿出身江湖,肯定不懂我们皇室的规矩,跟旁的人相处不来,宫中宴会什么的,她肯定尴尬。难道您选中的羽阳郡主不是这样吗?这么多年来,羽阳郡主很少来京城是什么原因,难道您不清楚吗?她也跟皇室中的其他人相处不来,甚至她比宓儿更甚,最起码宓儿开朗健谈,可是这位羽阳郡主呢?她跟谁都没话可说,可您偏偏选中了她,您就不觉得当初您说的那番话更适用在这位羽阳郡主的身上吗?” 庆王妃被段映湛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嗫嚅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您当初跟我说了那么多,根本全都是借口,其重要的是,您和父王认为她的家世配不上我们庆王府,不是吗?” 被自己的儿子这般质问,庆王妃心里是又气又恼,更何况还有之前他不顾自己的脸面,在太子他们的面前擅自走掉,庆王妃心中越发生气,对段映湛也没了好脸色,“是,你说得都对,我和你父王是认为她的家世跟我们不匹配。但是你能否认我之前说的话吗?纵然是到了现在,你也不得不承认我说的是对的吧?你拿羽阳郡主和许宓来比较,好,羽阳郡主是什么地位,许宓是什么地位,羽阳郡主跟旁的人是不喜欢亲近,但是有人会说她什么吗?可是许宓能一样吗?” 段映湛默然,庆王妃这沉声继续道:“而且,羽阳郡主和许宓的性子也是大不相同,羽阳郡主的性子本来就冷,任凭旁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这个你想必也很清楚。而许宓呢?你比我更了解她,如果是有人在背后议论她什么,她能跟羽阳郡主一样不放在心上吗?” 庆王妃对自己儿子方才的指控实在感到心寒,事实上,自己跟王爷之所以会费这么大的工夫,还请求了皇后娘娘,召了那羽阳郡主入京,就是因为羽阳郡主在某些地方跟许宓有些相似,以为映湛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结果没有想到映湛却是这般抵触,只是现在想要反悔也是为时已晚了。 段映湛愣了一下之后,索性继续躺下,用被子蒙上自己的头,对庆王妃道:“好了,我知道了,您先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庆王妃看看蒙上被子的段映湛,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才起身走了出去,映湛是真的很喜欢那个许宓吗?庆王妃想了想,却是暗暗在心中摇了摇头,如果映湛很喜欢那个许宓的话,当初又为什么会答应跟她解除婚约呢?也许是喜欢,但是也谈不上是很喜欢吧? 接下来的几日,段映湛就一直把自己给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之外,房门根本就不开。 庆王妃不由担忧地对自己的夫君道:“映湛这是怎么了?不会想不开吧?” 庆王却是冷哼一声,“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他怎么会想不开?不过是故意吓唬我们罢了,你也别管了,随他去吧,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段映湛这般状况,温悦汐和段蔚予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只是几天没有见段映湛上门了,只觉得整个蔚王府都清净了很多。 收拾了行李之后,绿弗已经事先把它们给拿到了马车上,这一趟他们是要去余尧,当年妙毒夫人曾经带着温悦汐去的地方。 温悦汐也正是在那个地方第一次遇到许宓的,这一路上,温悦汐都不由想起之前的很多事情,颇有些感慨。 这日,温悦汐和段蔚予在一件客栈下榻,两个人在房间里稍稍休息之后,正要出门去吃晚饭,却是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悦汐下意识惊叫了一下,然后脸上的惊讶之色就缓缓平息了下来,她早就该猜到,他不会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不跟着一起来的。 但是口中还是故意装作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 “反正家里也没法呆了,索性就跟你们一起来了,其实也不是很你们一起来的。我去蔚王府找你们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出发了,我是一路赶到这里来的,本想着会不会就这样跟你们错过了,没有想到我们到底是有缘,还是住进了同一间客栈。” 温悦汐不在理会段映湛,只挽着段蔚予的胳膊道:“走,我们不管他,先下去吃饭。” “等一下,什么叫不管我?我好不容易才跟你们碰到的。” “我跟你说,等你到了飞云山庄,千万不要说是跟我们一起来的。” “为什么?”段映湛不解地看着温悦汐。 “如果这样的话被宓儿听到的话,她一定要责怪我的,她跟我写信的时候,还特意在信上嘱咐我了,千万不要让你知道。” 段映湛的目光顿时暗了下去,不由喃喃道:“她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你说呢?” 温悦汐说着,却是缓缓笑了起来,女人的心思啊,既然不想让段映湛知道的话,又何必特意强调哪一句,宓儿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她跟段映湛现在的关系,就算她不强调,自己也不会主动告诉段映湛的。只是她特意这么一强调,那事情可就变了味道。 罢了,既然是缘分,那肯定就是躲不掉的,段映湛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们两个的缘分还没尽,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让他们两个见面之后再说吧。 第384章 情敌相见(一更) 一踏进余尧的地界,以往的那些回忆便是扑面而来,而这些记忆显然跟她身旁的段映湛是没什么关系的,此时的段映湛看起来很有些紧张。 温悦汐也鲜少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含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然而这个时候的段映湛可没心思跟温悦汐开玩笑,只是小声嘱咐道:“等会儿见了许宓,你能别跟她说,我是偷偷跟着来的吗?就说是你让我陪你一起开的。” 温悦汐仍旧笑着道:“我凭什么啊?宓儿还在信上特意叮嘱我,一定不要告诉你,我若说是我让你陪着我一起来的,我们两个这朋友还有得做吗?我可不帮你说这个谎,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跟宓儿解释吧。” “要这么没义气吗?”说实话,段映湛现在心里还真有些害怕,等会儿见了许宓,她该不会直接把自己给轰出去吧? 温悦汐不再理会紧张不已的段映湛,而是转而看向段蔚予,“蔚王殿下,重游故地是什么感觉?” 段蔚予笑了笑,“还不错。”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正视了自己对悦汐的感情,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悦汐不过是对一个孩子的怜爱,事实上,自己的确是错得离谱。 飞云山庄还是跟之前她见过的一样,巍峨气派,只是守在山庄门口的下人却是与数年前不同了,这两个人并不认得温悦汐他们,还以为他们是江湖中哪个前来贺喜的门派,径直上前拱手道:“有失远迎,三位看着眼生,却不知是何门何派?” “我是……温沐,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我是她的故友。”温悦汐开口道。 找小姐的?这么说这三位不是来恭贺他们家少爷大婚之喜的?难怪,他们两个都认不得这是何门何派的人,估计他们根本不是江湖中人吧。 这两个侍卫是被飞云山庄的庄主特意挑选出来,让他们站在门口迎客的,正是因为他们对江湖中各大门派的人都很熟悉,所以才选中了他们两个,此番他们两个却都是认不出温悦汐他们来,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并不是江湖中人。 只是看这三位的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这女子说话的语气里,似乎跟他们家小姐非常熟稔,也就不敢怠慢,对着温悦汐他们三个道:“还请三位在此稍等片刻,我们这就进去通禀我们小姐。” “劳烦了。”温悦汐含笑道。 山庄之中,许宓正懒懒趴在水榭的栏杆上,无聊地看着池中的鱼儿游来游去,可是心思明显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候在她身后的婢女见状不由试探地唤了许宓一声,“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两天看起来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最近这些日子,他们飞云山庄好不热闹,因为他们家大公子要成亲了,他们飞云山庄终于要迎来第一位少夫人了,小姐原本也是很高兴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还常常坐在那个发呆叹气。自己跟在小姐身边也有许多年了,小姐向来都是活泼好动的,从来没有见她这样过,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说。印象当中,也的确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小姐,你看……”那婢女的目光落在朝她们这快步走来的那个侍从的身上。 “什么?” “好像是来找小姐你的。” 许宓这才懒懒回头,朝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好像真的是来找自己的。 “什么事?”不等那人走近,许宓就是开口问道。 “小姐,外面有一个自称温沐的女子来找您。” 许宓一听这话,立刻就站起身来,双目灼灼发亮,“她现在人在哪儿呢?” “还在山庄外面等着小的去回话呢,是小姐认识的吗?小的这就请他们进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说话间,许宓已经迈开步子走出了水榭,那前来报信的侍从也是连忙跟上,正是疾步走着,走在前面的许宓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那个侍从问道:“他们?除了这个叫温沐的女子,还有几个人?” “两个。” “男的还是女的?” “两个都是男的。” 一听这话,许宓的心情有些复杂,以她的猜测,既然悦汐要来的话,那蔚王殿下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势必会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其中的一个男人肯定是蔚王殿下,而这另外一个,想必就是她猜的那个人。 跟在许宓身后的婢女和侍从见着许宓这个样子,都是不解了,方才小姐不是还兴冲冲地要去见人吗?怎么现在却是站在这里不动了? “小姐,要去见吗?还是说小的把他们给打发走。” “见,当然得见,走。”许宓大手一挥,转身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之后,许宓的身影便是出现了在飞云山庄的门口,只见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温悦汐飞扑而来,然而就在她即将要扑到温悦汐身上的时候,却是扑了个空,因为段蔚予已经眼疾手快地揽着温悦汐的腰,带着她闪到了一旁。 待许宓站定之后,段蔚予才清清淡淡地道:“知道许小姐热情,但是悦汐身子不大好,经不得你这么一撞。” 许宓撇嘴,“又不是豆腐做的,我撞一下就坏了?”说着,又是无奈道:“算了,知道你宝贝悦汐,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说着,又是朝着温悦汐伸出手来,“抱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段蔚予看着许宓上前抱住自己的妻子,那一颗脑袋还在悦汐的肩颈处蹭啊蹭的,他深觉以前自己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许宓对悦汐是不是太亲密了些啊? 而在这过程中,许宓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段映湛,就在段映湛尴尬着以为她是故意忽略自己的时候,许宓的目光却是朝着他看了过来,“你怎么也来了?”嘴角含笑,语气随意,对段映湛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好似解除婚约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我听悦汐说,你大哥要成亲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许宓闻言含笑拍上他的肩膀,却又是转头看向温悦汐,“悦汐,我不是跟你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这家伙吗?” 温悦汐心道:你究竟是想让我告诉,还是不想让我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但是这样的话,她却不会当着段映湛的面说的。所以,此时她并没有回应许宓的话,只是无奈地朝着许宓耸了耸肩。 许宓这才看向段映湛道:“行了,你也别进去了,赶紧回去吧,我父母和我的哥哥们见了你,你以为会给你好脸色吗?赶紧走吧。” 段映湛却怎么肯走?“你看我来都来了,你还要赶我走吗?赶了这么久的路,总得让我歇歇吧。” 许宓却是一掌狠狠地拍在段映湛的肩膀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着悦汐来这里,分明是另有目的,是不是为了躲避你父王和母妃替你安排的那些相亲?到这里躲清静来了?” 段映湛闻言却是眸光微亮地看着许宓,“你怎么知道这些?” 许宓顿时有些心虚,却是理直气壮地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悦汐写信告诉我的啊。” 温悦汐此时只能在心中暗暗摇头,行,你们两个就这么轮番着把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吧,一个个的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其实,也不是……”段映湛平常那么直爽的一个人,这时候说起话来却是有些结结巴巴的。 温悦汐见他们两个这样,心中暗道:这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还拿自己做什么借口……正要开口说话,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见着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来人看着还挺眼熟,那走在前面的不是宓儿的二哥许成航,而跟他走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也挺眼熟,等一下,这个男人不就是…… 而此时,对面走来的那些人也是看到了他们,显然也都是一愣,下意识地站住了,温悦汐不由朝着段蔚予看了一眼,现在这情况算是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还是新仇旧恨? 片刻之后,许成航反应过来,才是快步走到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面前,一一朝着他们行了礼,“见过蔚王殿下、蔚王妃,还有……庆王世子,真是有失远迎。” 而跟着许成航一起的那些人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跟前,听到许成航的话之后,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眼睛沉沉地看向段映湛,然后才拱手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小儿之前做的错事,鄙人还未亲自上门道歉,真是对不住。” 段映湛看了一眼站在那男人身边的冯飞昂,眼神之中自然没有多少善意,他可还没忘了当初的事情呢。 现在这状况也的确是尴尬,当初冯飞昂为了许宓去找段映湛决斗,差点把段映湛害死。而许宓和段映湛之所以解除婚约,也不能说完全跟他没关系,此时三个人再见面,实在是尴尬得很,就连许成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阵头疼之后,许成航想着,不管怎么样,不要让客人都站在外面,先把人迎进去再说,于是就招呼着他们都进去。 而就此,许宓要跟段映湛说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安排他们都歇下之后,许成航便是把自己的妹妹给拉到了一旁,“宓儿,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能让段映湛过来?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许宓摇头,“还不知道呢。” “我跟你说,要是不想出什么事情,赶紧让这位庆王世子离开这里,当初你跟他解除婚约的事情,你以为父亲和母亲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吗?”许成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儿,已经退了婚的未婚夫,你还让他来做什么?旁人不得议论你们两个吗?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许成航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可怎么办。 “二哥,你也先别说我,段映湛不是我故意叫来。可那冯飞昂就不同了,他是你们故意请来的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以前的事情,怎么还能请他过来,旁人会议论我和段映湛,难道就不会议论我跟他了吗?” “这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你别问我,我哪里知道。” “那你也别干涉我,就算我跟段映湛解除婚约了,我们还是朋友啊,朋友来了,我还能把他赶出去吗?而且你要知道,他是庆王世子,就这么把他赶出来了,未免失了我们飞云山庄的礼数,叫人家看笑话。” “你的意思是,要让这位庆王世子在山庄里住下来了?” “就算住也住不了几日,等大哥成亲之后,他自然会跟悦汐和蔚王殿下一起回京去的。” 许成航闻言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不由开口问道:“宓儿,你是不是……?” 话问到一半却是停了下来,许宓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怎么了?怎么不接着问了?” “没什么,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而且我提醒你,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件事时候,肯定会问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吧。” “行,我知道了,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们呢。”段映湛的事情,自己自然有说法,可是冯飞昂的事情,自己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许成航看着自己妹妹离开的身影,眸中闪过几丝担忧之色,最近这些日子,宓儿的情绪明显不太好,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个庆王世子?既然都已经解除婚约了,为什么还要跟他牵扯不清呢?这可不像是宓儿的性子,如此这般,真是叫人担忧。 许宓离开之后,自然是去找温悦汐了,她们两个也算是许久没见了。 许宓拉着温悦汐去了后花园单独说话,依旧是她刚刚呆过的那个水榭,许宓拉着温悦汐一起坐了下来,却是语带控诉地道:“都是你害得我,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我二哥刚刚才找我谈过,说我父母肯定会因为段映湛来这里的事情训斥我的。” 温悦汐目光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嘴角笑意浅淡,“那我有什么办法,你自己好好应付呗。别担心,你可是飞云山庄的宝贝千金小姐,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得倒轻松,不管,你得帮我想办法,如果不是因为你告诉了段映湛,他怎么会想到来这里了。” 温悦汐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许宓的脸蛋,含笑道:“行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这么避讳做什么?难道你真的不希望段映湛过来?那你干嘛还非要在信上强调不许告诉他?你以为如果你不强调一下的话,我就会告诉他吗?宓儿啊,宓儿,我们两个认识也这么多年了,你的心思我就算猜不全对,也猜得差不多了。说实话,你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吧?你方才跟段映湛说,他忙着相亲的事情,算是我告诉你的,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你明知道,我根本就没跟你说这个。”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许宓不由悄悄红了脸,的确,悦汐是没有跟自己说这些,自己是从其他地方知道了这件事。 见许宓只红着脸不说话,温悦汐含笑道:“跟你说实话吧,段映湛是悄悄跟着我们过来的,他也是非常想见你的。” 许宓面上的红晕慢慢褪去,有些懊恼地道:“也许他不来最好。” 第385章 璎珞(二更) 其实自己跟他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当初既然已经决定解除婚约了,那就说明一切都已经想好了,如今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用。 悦汐的确是够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特意写上那一句,其实还是有些期盼,她能把这件事告诉段映湛的。其实这两天她也一直在矛盾,如果段映湛来了,自己该如何,如果段映湛没来,自己又该如何。结果没有想到,事情却是发生了出乎意料的情况,谁能想到段映湛会正好和那冯飞昂碰上啊。 其实温悦汐也替他们两个纠结,当初他们两个之所以要解除婚约,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同一个问题,而直到现在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温悦汐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许宓的肩膀,声音似春风轻柔温煦,缓缓抚平了许宓心中的不安,“既然段映湛已经来了,那这几天就好好相处吧。”她没有说的是,这次段映湛好像跟以前也有些不同了,好像心里装着什么事情。 而许宓呢,她对段映湛明显是喜欢的,可是刚刚却是在段映湛面前故意装作哥俩好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心无芥蒂,实则,内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算了,暂时先不说这个了,心里烦。说说蔺玉公主吧,她怎么样了?”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许宓自然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 “最近又写来了一封信,她的情况倒是还不错,现在只等着半年之后,七皇子去接她了。” “半年的时间啊,太长了。”半年的时间,谁能确定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悦汐,你相信半年之后,那个七皇子真的会事先诺言吗?” 温悦汐点了点头,“我相信。” “真好。”许宓含笑道。 “什么?” “有盼头真好,如果这样期待的话,半年的时间应该也会很快就过去了吧?” 说起来讽刺,蔺玉公主和启辰七皇子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蔺玉公主对于世人来说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们去还能够想办法在一起,而自己和段映湛……说实在的,她都不知道段映湛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不过当初他为自己着想是真的。 但此时蔺玉公主心里在意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可是她不敢问出口,因为这话一问出口,自己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只跟温悦汐东一句西语句地闲聊着,却怎么都聊不到那个话题上去,可是许宓却不是一个能忍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问温悦汐道:“我听说皇上打算给段映湛和那什么羽阳郡主赐婚了,是不是真的啊?” 温悦汐略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许宓,“一半真,一半假。” “嗯?什么意思?”许宓不解地看着温悦汐。 “庆王和庆王妃的确是有意要撮合羽阳郡主和段映湛,皇后也参与了此时,可是皇上的意思还不明确,而且暂时还没有要赐婚的意思。所以,我的意思是……”温悦汐略顿了一下,“如果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的话,要尽快,一旦皇上真的赐婚的话,那就很难再挽回什么了。而且,我看得出来,那位羽阳郡主似乎已经有些喜欢上段映湛了……” 许宓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温悦汐也不再跟她说这件事,只把话题扯到她哥哥的婚礼上去。 两个人正在这里说着话,一个下人走过来对许宓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叫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跟小姐说。” “我知道了。” 许宓先是送了温悦汐回房,然后才去了自己父母的房间。 一进去,顿时感觉气氛严肃,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自己的三个哥哥也都在场,而且表情都是十分严肃。 “宓儿,你来说说,那庆王世子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自己要来,我有什么办法,我本来只邀请了悦汐,他偶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就跟悦汐一起来了。” “所以,他来这里跟你完全没关系了?” 怎么可能完全没关系,段映湛跟这位许大公子又没什么交情,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参加许大公子的成婚大礼,还不是因为许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就算我跟他解除婚约了,但我们还是朋友啊,朋友之间来往有什么不妥的?” 许庄主闻言顿时皱眉看向自己的女儿,“朋友?有谁会跟自己的前未婚夫做朋友的?宓儿,之前那些流言是怎么样的,就不用为父我再跟你说了吧?这眼看着宾客们都相继上门了,你让他们看到庆王世子在这里,会怎么议论?既然你跟他还是朋友的话,那你就去跟他说,劝他离开吧,就算是为你好,他也不应该来这里啊。” “那你们邀那冯飞昂来又算是怎么回事儿?我跟冯飞昂的事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同样也会引起旁人的议论,你们怎么不请他离开啊。” 许成航见自己父亲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善,不由对自己的妹妹使眼色,“宓儿,你怎么能这么跟父亲说话呢?还不快认错。” “我又没有说错,既然要让段映湛走的话,那冯飞昂怎么不走?比起段映湛来,我更讨厌他好吗?” 许宓的语气一下变得委屈起来。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许庄主见许宓这样,不由放柔了语气道:“宓儿啊,这冯飞昂的事情,我和你娘还是你哥哥都没有预料到,我们的确是请了冯家的人,可就只请了冯掌门啊,我们想着既然以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冯飞昂肯定不会来的,谁知道他就真的来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冯家在江湖中也是颇有些地位的,这次是自己的长子成亲,是飞云山庄的大事,所以办得非常隆重,整个江湖中,只要是叫得上名号的人都请了,自然没有错过冯家的道理。原以为这冯家肯定是识趣,不会让冯飞昂出现的,谁知道这冯掌门竟真的带着自己的儿子来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所以,你们也没有办法把冯飞昂赶走是不是?那也就不要要求我把段映湛赶走。”比起冯飞昂来,自己还是更愿意见着段映湛一些。 飞云山庄上下最是疼爱许宓,许庄主也是不例外,自己这个女儿,他从小就是当作掌上明珠一样呵护着长大的,此时看她这般坚决的样子,也就妥协了,“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样吧,不过,你跟那庆王世子……” 许庄主的话问到一半,却又是收了回去,“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回房去吧。” 待许宓离开之后,许庄主这才对自己的二儿子吩咐道:“成航,这几日你大哥要忙着成亲的事情,顾不得其他,那庆王世子和冯飞昂,你多注意一些,别让他们在这里惹出什么事端来。” “是,儿子知道了。” “嗯,你们这些日子也够忙了,都回去歇一歇吧,明天还有客人会到。” 正是因为江湖门派大都分散,所以能聚到一起实在是不容易,有的人来的早,有的人到的晚,此时的飞云山庄里已经住了许多提前到的客人了。 对于温悦汐来说,这些江湖中人倒也不陌生,当初宓儿和段映湛定亲的时候,定亲宴就是在平晏侯府办的,自己当时就见到了不少江湖中人,也算是开了眼界。 想起当时的情景,温悦汐难免感慨,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宓儿和映湛能够假戏真做,成就一段良缘,谁能想到没多久之后,两个人就解除婚约分道扬镳了。 飞云山庄毕竟处在这僻静之地,到了晚上,格外有些冷,温悦汐把有些冰凉的脚窝在段蔚予的怀中,笑嘻嘻地看着段蔚予,“夫君,帮我暖脚可好?” 段蔚予无奈地看了温悦汐,倒也心甘情愿地把她的一双小脚握在掌心里,温悦汐身量本就娇小,一双脚也是玲珑如玉,握在掌心里没一会儿就热了起来,温温润润的,触感极好,段蔚予一时都有些舍不得放手了,而温悦汐看着这样的段蔚予不由轻叹一声,“你还记得吗?当初就是在这里,你突然对我冷淡起来,甚至都不许我靠近你。” 段蔚予怎么会不记得,当时自己被那个人渣的话给刺激到了,不敢接近悦汐,也不敢让她接近自己,不过好在自己很快就明白,自己对她的确是出自男女之情,这才释怀了一些。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初的胆战心惊倒是有些好笑了,事实证明,自己喜欢的只是她,纵然旁人跟她再怎么想象,也不会让自己有一份动心,而那个时候自己显然还没有注意到这些。 “你为我杀了人,你还记得吗?”温悦汐至今还记得当时他衣服上被溅上的血迹,虽然他没说,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是那个人的。 段蔚予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第一次见我杀人,你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当时自己应该觉得奇怪的,只是那个的时候自己还因为那人渣的话而有些出神,所以没有认真思考她当时的反应。 温悦汐倾身窝进段蔚予的怀中,“你杀了欺负我的人,我当然不会害怕。” “其实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强烈地想杀了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之前他很少亲自动手杀人,纵然是亲手杀人,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可是那一次却完全不一样,那种愤怒的情绪,是鲜少在自己的身上出现的。 窗外夜已深了,温悦汐的手攀上段蔚予的肩膀,轻声在他的耳边道:“其实你当时之所以那么愤怒,是因为他说了要我在他身下……” 一句话没说完,段蔚予就封上了温悦汐的嘴,他后来才想明白,当初那句话她就是故意让人传给自己的,激起自己的怒意,那个时候啊,这丫头就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了她了,是吗? 每次红烛帐暖时分,段蔚予都是极力克制的,他知道温悦汐身体不好,在他的眼里,她太过娇弱了,所以他总是怕伤了她,可是每次到了最后就陷入无边的狂乱之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好似毒药,引他上瘾,毒入骨髓,药石无医,而她从来不自知。 一场餍足之后,温悦汐已经累极沉沉睡去,段蔚予为她盖好被子,目光不由落在放在床榻旁的那个璎珞,这个璎珞温悦汐每日都戴在身上,因为那块镇魂石已经被镶嵌在了这璎珞之上。 第386章 情敌动手(一更) 那镇魂石镶嵌在璎珞的底端,看起来跟旁的宝石无二,但段蔚予心中却很清楚,这颗镇魂石对于悦汐来说意味着什么。请匠人打造这璎珞之时,镇魂石不过离开悦汐身边几日,悦汐已明显日渐羸弱,直到璎珞制好,佩戴到她的身上之后,才日渐好转。 段蔚予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在悦汐的身上会出现如此反常之事,之前那道士之言亦是非常玄妙,段蔚予向来不相信神鬼之言,不过现下他心里却是隐隐开始相信了。 段蔚予的目光从那璎珞上收回,俯身在温悦汐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随后低声道:“悦汐,谢谢你留在这世上。”如果说那个道士所言属实,那悦汐本该在她十二岁那年落水死去的,而如今她却好好地躺在自己的身边,不能不算是上天垂帘,他只有越发地珍惜她。 温悦汐睡得沉稳,而隔壁房间里住着的段映湛可就没那么安生了,跟是跟来了,可是自己要怎么跟面对宓儿呢?原本准备好的话,真到了许宓的面前,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是……害怕,害怕自己的话一出口,他跟许宓两个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只是想到那个冯飞昂,他又觉得若自己不早点说出口的话,以后只怕真的会后悔。 段映湛满腹心思,翻来覆去的,一晚上都没怎睡,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段映湛只好从床上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去开门。 待他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是谁时,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眼神也立刻变得戒备起来,“冯公子一大早来敲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可否让在下进去再说?” 段映湛盯着那冯飞昂看了片刻,这才让开身子,让冯飞昂得以进入自己的房间。 段映湛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房门关上,他不认为他们接下来要谈的话适宜让旁人听到。 待段映湛关上房门转过身去看向那冯飞昂的时候,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是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善。 “你既然都已经跟她退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还先嫌别人议论她议论得不够是吗?” 段映湛闻言不由冷笑一声,“这世上最没有立场跟我说这样的话就是你了吧?冯公子,你以为你的出现,不会引来旁人对她的议论吗?” 冯飞昂怒视着段映湛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将来要娶她的人,而你……据我所知,你快要跟什么羽阳郡主定亲了是吧?既然如此,你还来骚扰宓儿做什么?” “宓儿?她知道你这样称呼她吗?据我所知,她可是非常之不喜欢你,你这么称呼她若是被她听到了……” 段映湛嘴角含笑云淡风轻,而冯飞昂则面带怒色,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段映湛说的是对的,光是从昨天许宓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对于上次的那件事她还是余怒未消。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世子殿下,你既然无法娶她,又何必来招惹她。我跟宓儿之间不过是一些小问题,她纵然再怎么生我的气,也总有气消的时候,可是世子你就不一样了。所以,为了宓儿着想,你还是在更多的宾客到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吧,不然,你就只会给她招来流言蜚语。” 段映湛缓缓握起了拳头,宓儿、宓儿……他真的是很讨厌从这个冯飞昂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第一,我跟她的事情跟你也无关,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第二,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要跟羽阳郡主定亲的消息,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这消息是假的,我并不会跟羽阳郡主定亲。” 自己跟羽阳郡主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其实这个冯飞昂一直都在打探着自己的消息? 冯飞昂皱眉,“所以你这次来是什么意思?你都已经跟宓儿解除婚约了,难不成你还想跟宓儿……” 话还没说完,只见已经拳头就朝着冯飞昂招呼过来,因为这一拳,来得太过突然,所以冯飞昂并没有能及时躲开,这一拳就是落在了冯飞昂的脸上。 段映湛实在是忍不了了,一直从这个冯飞昂口中听到‘宓儿’这两个字,他有什么资格以这么亲昵的语气来称呼她?而且段映湛从昨天见道这个冯飞昂开始就气不顺,他这次来是什么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冯飞昂也不是个吃素的,被段映湛这么打了,心里自然是恼火,在打架这种事情上他还没有怕过谁,两个人就这么在房间里打了起来。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住在段映湛隔壁的温悦汐和段蔚予,温悦汐正是睡得香甜,却是被这声音给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段蔚予已经起身下了床,不由迷迷糊糊地看着段蔚予问道:“怎么回事儿?听着怎么好像是打起来了?” 段蔚予帮温悦汐盖好被子,轻声道:“你再接着睡会儿吧,我过去看看。” 温悦汐本就还有些困意,听得段蔚予这样说,自然心安理得地继续睡去了,段蔚予则是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朝着隔壁的房间去了。 段映湛的房间里,他们二人打得正酣,却突然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只是这个时候段映湛和冯飞昂两个都是打红了眼,哪里还停得下来,就算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个人也没工夫去理会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们二人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朝着他们二人袭击而来,二人下意识躲开,这才暂时结束了打斗。他们二人都是朝着来人看去,这才明白原来那股强大的力道就是来自于此人。 而段蔚予则是云淡风轻地走到二人身边,闲闲开口道:“怎么?一大早的在房间里练功?二位可真是够勤奋的。不过吵着隔壁房间的人就不太好了,你们二位说是吗?” 那冯飞昂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段映湛,这才拱手对段蔚予道:“实在是抱歉,打扰了蔚王和蔚王妃。” “嗯,的确是打扰了。” 冯飞昂闻言猛地一滞,稍沉默了片刻这才道:“那在下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扰蔚王殿下和世子了。” 说罢,他深深看了段映湛一眼,眼神绝对称不上善意,这才走出了段映湛的房间。 待冯飞昂离开之后,段蔚予这才看向段映湛,见他脸上已经有了几处红肿,语气凉凉道:“明知道打不过他还要跟他动手,若是我不出现,你打算就这么再一次躺在他的脚下吗?” “我!”段映湛想要开口反驳,可是这话却是没有办法反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功跟这个冯飞昂的确是相差不少,自己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拳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所以他才中了自己的招,而他紧接着就回敬了自己好几拳。段映湛实在是懊恼,他自认自己的武功并不差,可是这冯飞昂年纪轻轻,武功怎么已经精进到了如此地步?真是让人气得想要吐血。 因为温悦汐他们三人的身份毕竟在这里放着,算是飞云山庄的贵客,所以飞云山庄也不敢怠慢,这天一早,飞云山庄的许庄主便是让下人请了温悦汐、段蔚予和段映湛三人一起在主厅之中吃早饭。 段映湛原本想推脱不去的,但是一想到此行来的目的,自己若是不去的话,倒显得自己不尊重人家一般,也就映着头皮去了。 在过去主厅的这一路上,段映湛就不停地在温悦汐的唠叨,“真的没有立刻让我脸上的伤好起来的药吗?只要看起来好了就行啊。” “真的没有,你这里脸上的伤啊,三两粉都遮不住,你还是别瞎折腾了。” 段映湛顿时丧气道:“打人不打脸,这个冯飞昂真是不上道,懂不懂规矩啊。” “你还好意思说?”温悦汐淡淡瞥了段映湛一眼,“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段映湛立刻就沉默了,是,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手,而且被打得这样惨的还是自己,自己真是悲催到家了。 到了前厅之中,许庄主他们都已经在了,好在,在场的人就只有许家的人,冯飞昂并不在,不然这场面更要尴尬了。 但是许家的人在看到段映湛脸上的伤的时候,也都是惊讶了一下,他们是武林世家,自然看得出段映湛脸上的伤是被人给打的,这只要稍稍一琢磨就能知道打段映湛的人究竟是谁了。许家三兄弟不由面面相觑,继而又是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许庄主在刚开始的惊讶之后,脸上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倒是许宓诧异地开口问段映湛道:“你这脸是怎么了?”她这是没经大脑,下意识地开口。 但是话问出口之后,再看段映湛脸上那般不情愿说的神色,她也就明白段映湛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了。 “是不是被冯飞昂给打的?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找他算账去!”许宓起身就要往外走,却是被段映湛给拦住,“先不说这个,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 “那也不行,他把我们飞云山庄当什么地方了?想动手打人就动手打人?”许宓看起来相当愤怒。 这种愤怒看在段映湛的眼里,心中有一种名曰‘喜悦’的东西在冒泡儿,比起冯飞昂来,她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而且看起来这样气愤,可见自己在她的心里位置也算是不低了。 一旁的温悦汐也是轻声开口道:“宓儿,还是先吃了饭再说吧。”说话的同时,温悦汐给许宓递了一个另有隐情的眼色,许宓这才安静下来,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见状,许庄主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担心自己这个女儿闹起来,这样的话,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招呼温悦汐他们坐下之后,在场的人都没有再提起段映湛脸上的伤,也都刻意避开了谈及段映湛和许宓婚约的事情,说的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全都是些场面上的话。 一顿饭吃的温悦汐也是浑身难受,更别说是许宓了,只是这个时候她却也是不好说什么的。 终于延挨到一顿早饭吃完,在场的人都是各自散了,许宓借口带温悦汐他们四处转转,这才得以拉了段映湛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冯飞昂为什么要打你?” 段映湛闻言,立刻不赞同地看着许宓,“什么叫他为什么要打我,是我先动的手好吗?” 听到段映湛略带不满的语气,温悦汐不由含笑道:“听你这样说,好像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事实上,你却被打得很惨。” 段映湛哀怨地看着温悦汐,“也没有很惨吧。” 段蔚予在一旁凉凉开口:“若不是我进去得够早,你脸上的伤可就不止是这样而已了。” “你为什么要跟他动手啊,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听到许宓这样问,温悦汐也是好奇地看向段映湛,她也想知道段映湛究竟为什么要跟冯飞昂动手。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成啊,那小子太欠揍了,当初的事情我可还没忘呢。” 偏偏这世上有个词叫‘冤家路窄’,他们这厢正是说着这个,迎面走来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人可不就是他们正在谈论的冯飞昂吗? 许宓也是极不待见这个冯飞昂的,要不是因为他,当初也不会搞出那么多事情来,就是因为当初的事情,她如今在江湖中已经出了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所以现在看到这个冯飞昂,她自然是心里来气。 又想到方才段映湛被冯飞昂给打了,心中怒气更盛,这厢已经快步走上前去对那冯飞昂道:“冯公子,虽然来者是客,但你也应该尊重主人家的规矩,你动手打我的朋友算是怎么回事儿?” 冯飞昂没有想到许宓一上来就质问这件事,而且听她的语气,好像所有的错都在自己身上似的,心中自然是委屈和不甘,当即就反驳道:“是他先对我动的手。” “可你也应该适可而止啊,冯公子难道这么不懂分寸的吗?” 好……好护短,就连温悦汐在一旁看得都不由暗暗替那冯公子叫屈了,没有办法,遇到护短的女人,你就只能认了。 “我……”冯飞昂见得许宓这般维护段映湛,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气愤,不由指着段映湛道:“你在宓儿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了?分明是你先动的手。” 不待段映湛开口应话,许宓就紧紧皱起眉头,怒视着冯飞昂道:“你叫我什么?宓儿?这也是你能叫的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段映湛才看着那冯飞昂,看好戏似的开口道:“怎么样?我就说她不喜欢听到你这样称呼她吧。” “可我小的时候就是这般唤你的,我已经习惯了。” “我说了,别再提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就听不懂呢?”这个冯飞昂真的是……自己现在宁愿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 许宓这厢已经怒气满满,一道温和的声音却是陡然插了进来,“宓儿……” 许宓转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己的二哥。 只见那许成航走到许宓的身边,却是径直看向那冯飞昂道:“冯公子,我正好有件事想请冯公子帮忙,不知道冯公子可有闲暇?” “自然是有的。” “那冯公子先随我来可以吗?”说着,许成航又是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这才带着冯飞昂离开。 第387章 丢失璎珞(二更) 许成航自然不是恰好经过这里,他多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知道她肯定会去找冯飞昂的麻烦,所以才特意赶来的。 许成航带着冯飞昂离开之后,段映湛才凑到许宓的身边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对冯飞昂动手吗?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许宓不解地看着段映湛。 “就是因为他叫你‘宓儿’啊,我想你肯定不喜欢他这样称呼你。” “所以你就打了他?”许宓讶然,“该生气的也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许宓本来还有些懵懂,此刻听到段映湛这么说,却有些回过味儿来了,面上当即有些不好意思,温悦汐这时便是含笑开口道:“那个……要不要我们先回避一下?”温悦汐这么一说,段映湛和许宓两个人就愈发脸红了起来。 到底是许宓轻咳一声,状似并不介意的样子,道:“反正多谢了你了,到底是够朋友,帮我出了这口气。” 许宓此话一出,之前那暧昧的气氛就全都散了,只见许宓又是伸手搭上温悦汐的肩膀道:“走,我带你们好好逛逛我们这飞云山庄,悦汐,我们两个也认识这么久了,就连也你也没有好好逛过我们山庄吧?” 飞云山庄到底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地方,的确是不同凡响,才刚看了不到一半,温悦汐就已经有些累了。 而许宓他们都是从小习武的,身体自然要比温悦汐好得多,温悦汐看着正站在一处的许宓和段映湛,心思一转,便是开口对他们二人道:“让蔚王留在这里陪我就是了,宓儿,你先带着映湛继续去逛吧。” 许宓怎么会不知道温悦汐的心思,只是这个时候让她单独面对段映湛,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我还是……”眸光一转,她的眼睛骤然一亮,便是对温悦汐道:“既然累了,我们不如去后山上泡温泉吧,正好离这里也不远,也可以解解疲乏。” 被许宓这么一说,温悦汐也是心动了,便是点头应道:“也好。” 在去往后山温泉的路上,许宓告诉温悦汐他们,当初许家的先祖之所以会把飞云山庄建在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后山上有温泉。 到了后山温泉处,温悦汐看到,果然如许宓所说,这温泉已经被许家的人用山石隔开来,形成了一个一个的温泉池,倒也不怕旁人看见了尴尬。 温悦汐褪了衣服跟许宓一起下到温泉池中,许宓凑到温悦汐的身边,用手指按了按她的胳膊,不无羡慕地道:“你这一身皮肉还真是水嫩得很,哪像我,从小习武,连身上的肉都是硬邦邦的。” 温悦汐含笑看着许宓道:“别在这里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了,方才我分明给你机会了,为什么不单独跟段映湛说些什么呢?你不是也很希望能见到他吗?” 许宓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能跟他说什么呢?悦汐,你也知道的,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而且你不也说了吗?那个羽阳郡主的确是以后写喜欢他的,其实他若真的娶了那羽阳郡主,我想,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行,你们两个就各自嘴硬吧,等羽阳郡主真的嫁给了段映湛,你们两个……算了,不说了,你们自己决定吧。” 温悦汐是不说了,但是许宓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却是忍不住问温悦汐道:“悦汐,你说,他不想听冯飞昂唤我‘宓儿’是不是因为……?” 不知是不是因为热气蒸腾的原因,许宓的脸看起来非常红,温悦汐也不看她,一边撩水,一边应道:“这样的问题你还用问我吗?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之所以动手,就是因为他吃醋,不想让那位冯公子以那般亲密的称呼唤你。宓儿,如果你想知道的段映湛的心里是否有你,我可以确定的回答你,是有的,他心里有你。” 听到温悦汐这话,许宓又是沉默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温悦汐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渐渐地竟是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许宓只以为温悦汐只是在闭目养神,可是半晌之后,温悦汐都没有动静,许宓不由尝试着唤了她一声,可是却没有听到温悦汐的回应,许宓不禁有些着急了,又是拔高了一些声音,“悦汐,你睡着了吗?” 见温悦汐仍旧不应声,许宓越发着急起来,赶紧用手推了一下温悦汐,温悦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许宓悬着的一颗心才是暗示落了下来,“你故意吓我啊?方才我叫了你两声,你怎么都不会回答我啊,快把我给吓死了。” “你叫我了?我没听到啊。” 许宓奇怪地看着温悦汐,“你一声都没听到?我以为你是……还特意大声地叫了你。” 温悦汐的脸色也是严肃了起来,“我是真的没有听到,可能是因为那镇魂石没在身边吧。”方才她脱衣服的时候跟衣服一起放在外面了,由飞云山庄的侍女看着。 “我这就去帮你拿进来。”许宓说着就要起身,却是被温悦汐给拦住,“算了,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把它镶嵌在璎珞上的时候,离开了我身边几天都没事,不用太担心。” 许宓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坚持,可是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安,径直起身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把那璎珞拿进来吧,璎珞又不怕被弄湿。” 见许宓这般坚持,温悦汐也就没有拍再阻止她了,许宓径直披了内衫走了出去。 却不知许宓这一出去,的确是出了大事,外面哪里还有看守的婢女,她们两个的衣服倒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可是悦汐的璎珞却是不见了。 “来人!来人!” 听到这声音,旁边的侍女知道自家小姐,也不敢怠慢,赶紧快步走了过来,以为许宓是有什么要吩咐,可是许宓张口就问道:“方才守在这里的那个婢女呢?她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那婢女应声道。 “那你见着放在这里的璎珞了吗?”许宓指向温悦汐脱下的衣服,原本那璎珞就放在衣服上头,可是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奴婢没见。”为表清白,那婢女还特意举起手来,向许宓示意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在隔壁的段映湛和段蔚予也是听到了许宓的声音,二人已经迅速穿好了衣服快步走了过来,先开口相问的段映湛,“怎么了?” 许宓下意识看了一眼段蔚予,然后才轻声道:“悦汐的璎珞好像……不见了。” 果然,段蔚予一听这话,一双眼睛立刻沉了下来,而此时温悦汐也是披着内衫从里面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段蔚予沉下来的脸色,心中知晓定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情,下意识朝着自己的衣服上看了一眼,果然,那上面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璎珞,一颗心顿时也是沉了下去。 “赶快派人去找。”段蔚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温悦汐的衣服朝着她走过去,声音仍是非常镇定,只听得他对温悦汐道:“先把衣服给穿上。” 许宓此时也是略镇定了一下,才道:“既然那个婢女不见了,这件事肯定跟她有关系,放心,飞云山庄看守也是相当严格,她想跑是跑不掉的。” 只是一个婢女为什么要拿着悦汐的璎珞跑掉呢?因为看那璎珞值钱,所以想要占为己有? 而这个时候,段蔚予已经携着温悦汐去换衣服了。 温悦汐看着段蔚予为自己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好,一举一动都不显焦躁,可是她却看得出来,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其实他的内心里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事实上,他其实要比所有人都紧张,温悦汐知道。 “我……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粗心大意的。” 段蔚予为温悦汐系好衣带,这才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轻声道:“没关系的,会找回来的。” 段蔚予和温悦汐出来的时候,许宓已经召集了这周围所有飞云山庄的人去找那个婢女,要说她跟温悦汐进来这里也没有多久,就算那个婢女拿着璎珞跑了,应该也还没有跑出多远。 只是他们的人找了半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而这边的动静,也很快惊动了飞云山庄的庄主,听说是因为蔚王妃丢了一个璎珞,许庄主大为不解,不过是一个璎珞罢了,就算再怎么名贵,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 但是人家的地位毕竟摆在那里,而且璎珞的确是在他们的飞云山庄丢的,若是不把这个贼找出来,他们飞云山庄脸上也是无光。所以这许庄主,亲自吩咐下去,把守山庄的各个出口,只要看到那个婢女,一律拿下。 而这厢许宓也是招来了几个据说跟那婢女平日里关系比较更好的几个婢女,她们都说,这个叫萍儿的婢女,一向都很忠厚老实,别说是拿主子的首饰,平日里就连一个碎银子都没有偷偷拿过。 这样的说法倒是叫许宓和温悦汐都觉得很奇怪,从这些婢女的证词来看,这个叫萍儿的婢女平日里不是个偷鸡摸狗的人,而且品行还不错,怎么会突然铤而走险去偷温悦汐的璎珞呢? “这个倒也说不准,也许这个叫萍儿的婢女平日里见的都是些碎银子什么的,不值当让她冒这个险。” 听到段映湛这样说,温悦汐却是摇了摇头,“不对,我那个璎珞也不怎么值钱,上面除了……一个紫色的宝石之外,也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就是为了避免旁人觊觎,所以当初制造那宝石的时候,温悦汐特意吩咐要做的简朴一些,除了那颗像是宝石的镇魂石之外,的确是没有旁的值钱的东西了。 那婢女在飞云山庄这样的地方做活,平日里见过的奇珍异宝也定是不少,因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璎珞动了偷窃的心思,似乎有些说不通。 可若不是因为银子,又是因为什么呢?自己跟这个婢女从未见过面,总不至于有仇,她没有必要针对自己。 温悦汐正是这样想着的时候,只听得身后有人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悦汐心中不由暗道: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下意识转过头一看,还的确是一个认识的人,只是对这个人,温悦汐却并没有在意,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都在这个人身后的那个女子,郭红羽,她是什么时候到的? 第388章 不见踪迹(一更) 看着站在那里的郭红羽,温悦汐不由心生怀疑,自己跟郭红羽虽说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但是她们两个对彼此的印象显然都不怎么好,而且此次郭红羽出现的时机还那么恰好,让她不得不怀疑。 此时温悦汐和郭红羽两人对视着,虽然她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是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噤声沉默着。 最终仍是许庄主这个做主人的开了口,回应的却是方才那年轻男子的问话,“实在是惭愧,我飞云山庄管教不严,庄内的一个婢女偷拿了蔚王妃的东西之后不知所踪,现在正在捉拿她。” 年轻男子闻言之后,这才走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面前拱手道:“蔚王殿下,蔚王妃,我们又见面了。” 旁边站着的众人闻言都是有些惊讶,只听得许庄主开口问道:“怎么?焦公子之前跟蔚王殿下和蔚王妃认识吗?”记得之前宓儿和那庆王世子定亲的时候,这峒阳派的少主子并未到场啊。 “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焦浩空言罢,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长者也是走上前来,对温悦汐和段蔚予拱手行了礼,“之前小儿做下的错事……在下向蔚王殿下和蔚王妃赔礼了。” 不用猜,一看他们二人的长相就知道,此二人必定是父子关系,温悦汐闻言,应声道:“前辈言重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已了解,如今已是互不相欠,前辈不必如此。” 而焦掌门心中却知道自己并没有言重,至今想起这件事,焦掌门仍旧是一身的冷汗,自己的儿子竟然去刺杀过蔚王妃!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江湖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游离于朝廷之外,但是这并不代表可以不用受朝廷律法的约束。 这样大的事情最终得以圆满结束,不能不说蔚王殿下和蔚王妃是宽宏大量。而提起这件事,焦掌门除了心有余悸之外,最多的还是纳闷,自己这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怎么让自己操过心,认真练武,也没见怎么好女色,怎么偏偏就被那样一个女子给蛊惑了。 幸好,最终没闹出什么大事,不然的话,自己就这一个儿子,他若是出了事…… 只是旁人听了他们的话却倍感困惑,听焦掌门这话,焦公子之前似乎得罪过蔚王殿下和蔚王妃,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 正在众人这般纳闷的时候,温悦汐却是看向站在他们父子身后的郭红羽,“郭姑娘,我们也是许久没见了,对吧?不知郭姑娘是什么时候到的?” 郭红羽面对这温悦汐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也便是开口应了温悦汐的话,“刚到不久。” “是吗?”温悦汐却是审视着站在那里的郭红羽,心中疑虑难消,对于她的说法,等会儿自己还得再仔细确认一下。 而站在温悦汐身边的段蔚予此时却是注意到,郭红羽身旁站着的男人正是紧紧盯着温悦汐看,只是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并不是真的在看温悦汐,而是透过她去看旁的人。 至于这个旁的人是谁,段蔚予想自己大概是已经猜着了。因为盯着悦汐看的这个男人正是当初曾经跟悦汐母亲定过亲的明阳派的少主子,只是如今他已经是明阳派的掌门,而且也娶了别的女子,生下了一双儿女。只是看他这样子,心里怕还是没有彻底放下以前的事情,才会用这般眼神看着悦汐。 当年之事,段蔚予依稀也知道一些,这位郭掌门对悦汐的母亲也算是用情至深,当初他们二人解除婚约之后,这位郭掌门还大病了一场,可见情伤之深。只是,男女之情向来是不能用这些来衡量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能遇上一生挚爱,并且也得她深爱,实在是太难得。 想到这里,段蔚予不由轻轻握住温悦汐的手,柔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镇魂石关乎着悦汐的性命,就算是把这飞云山庄掘地三尺,自己也要把镇魂石给找出来。 许宓也是赶紧道:“对,悦汐,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没了镇魂石,悦汐的身体能行吗? 温悦汐原本想说自己没事的,但是话到嘴边,一个念头却是在心中闪过,这才点了点头,对许宓道:“宓儿,你送我回房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噢,好。”许宓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既然悦汐把自己给叫走,那肯定就是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说的话,却不知会是什么。 除了许宓之外,段蔚予和段映湛也是一起送了温悦汐回房间,直到进了房门,许宓才看着温悦汐问道:“悦汐,你要跟我说什么?” “宓儿,你等会儿帮我打听一下,郭红羽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去过后山的温泉,要悄悄的,不要被其他人知道了,免得打草惊蛇。” “你怀疑这件事是郭红羽做的?”许宓有些惊讶,虽然郭红羽跟悦汐有些敌视,但是郭红羽并不知道镇魂石的事情,她也没有必须要冒着风险去偷一个璎珞吧? 许宓的想法,温悦汐当然也是想过,但是她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个怀疑,“你就当我是特别针对她吧,反正你帮我查问一下,看她有没有机会拿走我的璎珞就是了。”这里毕竟是飞云山庄,由宓儿来查问这山庄里的下人比较合适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事实上,许宓猜测着这件事应该不是郭红羽做的,悦汐大概是草木皆兵了。 许宓又是抬眼看了一眼段蔚予和段映湛,然后才对温悦汐道:“那我就先去问问看了。” “嗯。”温悦汐朝她微微点头。 眼看着许宓已经转身要走出房间,段映湛连忙跟上去,道:“我跟你一起吧。” 许宓和段映湛都走了出去,温悦汐这才伸手轻轻拽了一下段蔚予的衣袖道:“不用紧张,一定能找回来的。” 段蔚予闻言轻笑了一下,“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要比我紧张得多,只是这话,温悦汐却是放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微微仰着头,含笑看向段蔚予,“我当然相信你肯定能把它找回来。” 只是这件事却是有着矛盾之处,那萍儿平时里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下人,所有跟她熟识的人都说她不可能偷拿主子的东西。有关于那个婢女偷走自己璎珞的事情,温悦汐也有些想不通,因为那璎珞真的不怎么值钱,那个婢女实在是犯不着对因为那个璎珞冒险。 正因为如此,温悦汐才会怀疑郭红羽,但这种怀疑也只是微小的,因为郭红羽就算不喜欢自己,应该也不不至于会幼稚到偷走自己的璎珞作为报复吧?除非她知道镇魂石的秘密,但是这种可能也是极微小的。 段蔚予把温悦汐安顿在床上之后,便是出了房间去找许庄主,无论如何,肯定是要先找到那个失踪的婢女要紧。 温悦汐坐在床上,心思却没有一刻停下来,如果这次的事情,只是那婢女贪财也就好的,万一是真的有人知道了镇魂石的效用所以才起了觊觎之心,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没过多久,许宓便是回来了。 “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温悦汐见她进来,起身就要下床,却是被许宓连忙阻止,“别动,躺好。” 温悦汐则是冲着许宓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儿,不用在床上这么躺着的。就算真的有事儿,那也得数天之后了。”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许宓赶紧道:“你放心,我一定让我爹尽快帮你把那璎珞给找出来。” “先不说这个了,你问出什么结果了吗?那个郭红羽有没有去后山的温泉?” “都问清楚了,在时间上来说,郭红羽倒是有这个可能,她是在我带着你们逛园子的时候到的,可是我去问过了,郭红羽进到山庄之后,就被安排到厢房之中休息了,这期间一直没有离开过,被派去伺候她的婢女可以作证。她连房门都没出过,更不可能去后山了。” “那看来,真的是我多心了。” “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婢女不应该是贪图钱财而拿走了你璎珞的人,但是如果她真的是无辜的,那何至于到现在还不现身呢?也许我们想得太复杂了,她可能是恰好缺钱,而又正好碰上了这个机会。” 温悦汐微微点头,“也许吧。”目前也只有先找到那个婢女再说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就算把整个飞云山庄给把守得严严实实的,进出之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可还是没有能找到那个婢女,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别说是段蔚予,就连许庄主都急了,因为段蔚予已经透露出想让官府介入这件事的意思了。 而许庄主自然是不情愿让官府介入的,一来,他们跟官府向来是能少来往就少来往,江湖的事情自有江湖的解决办法。二来,眼看着自己大儿子的大婚之日就要到了,如此喜庆的时候,却是闹出婢女偷东西这样的事情,他们飞云山庄本来就够在武林同道面前丢脸的了,若是再让官府插手,那以后飞云山庄干脆退出江湖算了。 好在有许宓从旁劝说,段蔚予最终还是同意暂时不让官府介入,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妥协,如果事情还没有进展,就算是许宓的面子也不好用了。 眼看着天都已经黑了,许庄主的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他何尝不想早点抓住那个叫萍儿的婢女,在山庄之内发生婢女偷窃客人物品的事情,丢脸的可是他,可是今天白日里,自己已经吩咐山庄上上下下的人把整个山庄都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那个叫萍儿的婢女的踪迹,这个婢女好似突然之间就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点线索都找不到。 许夫人见着自己的丈夫这般焦头烂额,不由拉了自己的女儿到一旁,低声开口道:“看你爹急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跟蔚王妃的关系好吗?你去跟蔚王妃说说,这璎珞的事情就别追究了,对外就说已经找到了,回头我们赔给蔚王妃一个更好的璎珞就是了。” 蔚王妃身上戴的那个璎珞,自己也见过的,做工虽然精细,但是上面除了一颗紫色的宝石之外,并无旁的什么,倒是不值什么银子。为着一个不值钱的璎珞,这般大动干戈,这个蔚王妃也真的是有些太矫情了。 “哎呀,娘,这根本不是值钱不值钱的问题,那个璎珞对蔚王妃很重要,非常重要,必须得找到。” “有什么重要的?也根本不值什么银子,看那样式也很新,并非是祖传的,能有多重要?”许夫人有些生气了,为着一个璎珞把整个飞云山庄折腾得人仰马翻,自己的女儿还在向着外人说话,真是不知道那个璎珞究竟有多重要。 许宓多想跟自己的母亲说实话,告诉她,这个璎珞可是关系着悦汐的性命,但是这实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这话是个秘密,对谁都不能说。 “反正,东西总归是在我们山庄里丢的,而且偷走东西的很有可能是我们山庄里的婢女,我们当然得帮人家招回来。更何况,这件事我也是有责任的,如果我不拉着悦汐去泡温泉的话,她的璎珞就不会丢了。” 许夫人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了,只是现下该怎么办?眼看着这客人们都要到齐了,你大哥的大婚之日也快要到了,现在山庄里的所有人都搁下你大哥的婚礼,去帮蔚王妃找什么璎珞,我真是想不通。” 以前自己还认为升平郡主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嚣张跋扈,当初自己女儿和庆王世子定亲的时候,定亲礼都是这升平郡主帮着操办的,自己心里自然是很感谢她。 可是现在她却怎么都不理解,不过是丢了一个璎珞罢了,能重要到哪里去?可是影响的却是自己儿子的婚礼,还有他们整个飞云山庄的颜面啊,真不知道这个蔚王妃心里是怎么想的。 夜已深了,折腾了一整天的飞云山庄的下人也都各自去休息了,他们心里很清楚,今日没找到,明天还要继续,所以要抓紧时间睡个好觉。 但是今夜的温悦汐和段蔚予却注定是睡不着了,温悦汐躺在段蔚予的怀中,耳朵贴着他的胸膛,细细听着他的呼吸,知道他还没有睡。 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温悦汐终于轻轻扯着段蔚予的衣袖,轻声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不谨慎,让璎珞离开我的视线。” 的确是自己大意了,明知道那镇魂石对自己有多重要,却没有足够的谨慎上心,反正这样的事情,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段蔚予却好似没有听见温悦汐的话一般,只是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温悦汐又是扯了一下段蔚予的衣袖,“你生气了吗?” 依旧是沉默。 “我知道错了。” 温悦汐知道段蔚予是有些生气的,不然方才吃饭的时候,就不会不理会自己了,她也知道自己做得的确是不对,现在只要讨好地道歉了。 片刻之后,段蔚予终于睁开眼睛,轻轻捏了一下温悦汐的脸,“真应该让你知道一下我现在的心情,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第389章 身上的气味儿(二更) “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温悦汐伸出手指,郑重地发誓。 段蔚予拉下温悦汐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然后才道:“这一次就原谅你了,绝对不允许有下次了,知道吗?” “是,知道了。”温悦汐含笑窝进段蔚予的怀中,但是此时的段蔚予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如果镇魂石找不回来的话,他的手臂渐渐收紧把温悦汐整个抱入自己的怀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能找得回来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飞云山庄的下人们便都是被唤了起来,自然是要接去找那个叫萍儿的婢女。 许成航一边带着人在山庄里到处找,一般在心中暗自纳闷,奇怪,山庄的守卫已经非常确定,昨天庄里并没有任何一个婢女出去,而且可以有一点也可以确定那个叫萍儿的婢女是不会武功的,她肯定没有办法躲开守卫的眼线,擅自离开飞云山庄。那就说明,这个叫萍儿的婢女还在山庄内,可如果她还在,照着这个搜法,早就找出那个婢女了,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消息? “哥哥,怎么样了?有线索吗?”许宓也是一晚上没睡,神情看起来很有些憔悴。 许成航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这么大的山庄,昨天她离开的时候总有人看到她了吧?” 许成航还是摇头,“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从后山回来,自从她去了后山温泉处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了,好似她就在后山消失了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的人在后山也是搜遍了每一寸,可就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许宓闻言不由担忧地道:“如果还是这样一点线索都没有的话,蔚王殿下肯定会通知官府的人的,到那个时候就由不得我们了。” 在蔚王的心中,自然是悦汐的性命为重,他才不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让官府插手。 许成航亦是皱眉苦恼道:“真是奇怪了,这个婢女平常都是安安分分的,怎么突然就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而且我已经问过了,她是孤儿,根本就没有亲人。只我们山庄给月银就足以让她过上不错的日子了,她为何要这般铤而走险?”这事情似乎有些说不通。 就在许成航和许宓都在各自苦恼的时候,他们却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正在跟其他人一样搜寻任何有可能的踪迹的仆人,这个仆人时不时朝他们这里看,似乎犹豫着什么一般。 知道许宓准备里离开这里,去看看温悦汐的时候,在抬头之间正好撞上这个仆人的目光,那仆人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赶紧低下头去,可是许宓却没有放过这个细节,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你,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原本正在低头沉思的许成航听闻自己妹妹的声音,不由诧异地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仆役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心中不由暗道:宓儿这是要做什么? 那仆役来到许宓和许成航的面前,“小姐,你叫我啊?” “你方才那么偷偷摸摸地看我们做什么?” “没……没什么,其实我就是……” “说话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到这里,许宓的心中忽然一亮,有些激动地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那仆役知道许宓问的是那个叫萍儿的婢女的事情,连忙摆手道:“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萍儿。” “那你刚刚做什么鬼鬼祟祟地偷看我和哥哥?” “我其实是想说,如果少爷和小姐想要找人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因为这件事毕竟牵涉到蔚王妃,万一搞砸了,他下场也不知会怎么样。 “什么办法?” “镇上东头铁铺有一个铁匠叫二麻子,小的跟他很熟,知道他养了一条鼻子很灵的狗,曾经帮过人家把走丢的小孩儿给找了回来,而且还不止一次。还有,上次我的马跑丢了,也是他养的那条狗帮我找到的,我想着,若是没有其他办法的话,可以让那条狗来试一试,只要让它闻一闻那个婢女的衣服,知晓她的气味儿就行。”说到此处,那仆役又谨慎地加了一句道:“只不过能不能找得到就不一定了。” 要是找不到也不能怪自己吧,自己只是告诉他们有这个法子而已。 听了这仆役的话,许成航和许宓不由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之色,“我觉得可以一试。”许成航道。 许宓也是点头,“我这就去跟悦汐和蔚王殿下说。” “我去禀报父亲。”许成航说着,又是看向那个仆役,道:“你跟我来,等会儿你就带我去找那个铁匠。” 温悦汐听了许宓的话之后,不由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法子或许有用。” 段蔚予没有开口,有没有用得等到试过之后才知道,当然,他比谁都希望有用,这样就能尽快把那个叫萍儿的侍女找出来了。 “等会儿那狗被带来了,也来叫我一声,我也想看看这法子究竟有用没有。” “好。”许宓一口答应,她自己也是很好奇,这狗的鼻子究竟能灵到什么程度。 许成航此时已经快马加鞭去把那个铁匠以及他的狗带回到到了飞云山庄,那个铁匠进到飞云山庄之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踏进这飞云山庄的大门。 不过此时他也不敢太过出神,在来的路上,这位二公子已经跟自己说了,他们飞云山庄让自己过来的目的的,就是为了找人。虽说自己的狗的确是帮人家找到过走丢的孩子,但是进到这山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次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周围的这些人看起来好像都是有头有脸的。也是,听说这飞云山庄的大公子近日要成亲了,各路门派的掌门人都来贺喜,想来这些人就都是了。 只是,在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看起来倒不像是江湖中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倒像是个官家的千金小姐。 “这就是你的狗?” 温悦汐低头朝着他手里牵着的狗看去,此狗通体黑色,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倒也是炯炯有神。 “是,这是小的亲手养大的狗。” 温悦汐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旁的话。 这个时候,许成航已经吩咐下人去把那萍儿平常的衣物取了过来,那铁匠看着架势不由有些紧张,接过衣物的手都有些发抖。 不过心里隐隐也有些兴奋,如果这次自己能帮着飞云山庄把人给找着,那自己以后的身价可就不同了,而且看起来这件事还非同小可呢。 那条狗见着主人让自己闻这衣服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它有些兴奋地摇起尾巴来,好似非常期待能帮自己的主人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待那狗熟悉了萍儿的气味儿之后,那铁匠拍了一下它的后背,道:“走吧。” 那狗儿也是听懂了自己主子的命令,立刻就在地上闻了起来,许宓见状又是忧心起来,整个飞云山庄这么大,要是照它这样闻,这要闻到什么时候去啊?旁人等得了,悦汐可等不了了啊。 但是忧心归忧心,现在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许成航也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让这只狗在这里闻,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要是照这么下去,只怕等到自己兄长的婚礼结束了,都不一定能得出什么结果来。 他想了想之后,这才开口道:“既然那婢女是在后山消失的,不如就去后山开始找吧。” 许庄主闻言点头表示赞同,“那就从后山开始找吧。”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后山。”许成航对那铁匠到。 然而,就在许成航话音落下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一直低着头在地上闻的狗,此时却是抬起头来,朝着一个人狂吠,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温悦汐就曾经怀疑过的郭红羽。 郭红羽也是被这状况给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下意识躲到自己父亲的身后,带着仓惶道:“它怎么冲着我叫啊?” 那铁匠的脸上顿时也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拉住自己的狗,“乱叫什么!”他这般斥责自己的狗。 但是温悦汐却并不觉得这是那只狗的失误,在场这么多人,为何这只狗只冲着她一个人叫?这其中难道真的没有隐情吗? “是啊,郭姑娘,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这只狗却偏偏冲着你一个人叫?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那个叫萍儿的婢女的气味?”温悦汐目光凉薄地看着郭红羽。 而郭红羽却依旧藏着自己父亲的身后,生恐那只狗扑上前来撕咬她的模样,口中委屈地道:“蔚王妃,我知道你丢了璎珞生气,但是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啊,我昨天进到山庄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呆着,我父亲和哥哥都知道,若是你觉得我父亲和哥哥是我的亲人会包庇我的话,那你去问问当时在场的下人就知道了,我一直都在房间里没出来过,我怎么可能跟那个偷了东西的婢女有关系,我身上怎么可能有她的味道?!” 这时那郭红羽的哥哥也是站出来,不赞同地看着温悦汐,“蔚王妃,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可以颐指气使,但是也不能胡乱给人添加罪名,我妹妹再怎么样,也不会贪图王妃的一个璎珞。” 温悦汐闻言却是淡淡笑了,“真是奇怪了,我只是说出我的一个怀疑而已,我也没有说是肯定啊,你们何必这么激动?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难道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好奇吗?为什么这只狗在闻了那个婢女的衣服之后,只冲着顾姑娘一个人狂叫?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狗哪里有的什么准?要我说,这个法子根本就不灵。” 温悦汐却不再理会他们兄妹两个,径直对许成航道:“还是尽快找到萍儿吧,我觉得这件事或许是另有隐情,她大概真的不是贪图我的璎珞,或许这中间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而这个事情,大约是跟郭红羽相关的。 谁知道她方才脸上惊慌害怕的神色是因为那只狗冲着她狂叫,还是因为她真的做了亏心事,怕被这只狗给戳穿。 放下郭红羽的事情暂且不管,他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找到那个叫萍儿的姑娘,只有找到萍儿,这一切的谜团才能解开。 段蔚予和段映湛跟着许成航一起去了后山,而许宓则是留下来陪着温悦汐一起,镇魂石对于温悦汐的影响的确是很大,虽然只是离开身边一天,温悦汐已经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许宓正陪着温悦汐往她住的房间走,只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好像是追随她们而来的。 许宓转身去看,心中不由暗暗讶异,这不是郭红羽的父亲郭掌门吗? “郭伯伯。”许宓轻唤道。 听到许宓这样唤来人,温悦汐也是转过身去,而那郭掌门此时正是看着她,眼神里有些难掩的复杂,温悦汐一看就明白他这复杂的心绪是因为什么了,为了他曾经用心爱过的女子。 “郭掌门。”毕竟是长辈,温悦汐也是朝他见了礼。 “方才犬子和小女对为蔚王妃多有冒犯,还请蔚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温悦汐淡淡道。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温悦汐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有劳郭掌门关心了。” 温悦汐并赞同郭掌门这样的做法,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母亲还有眷恋,诚然,他可以算得上一个深情的男子,自己的母亲死了这么多年了,他对她还是恋恋不忘。但他也是个薄情的男子,这当然是对他妻子而言。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郭红羽和她的哥哥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就对自己充满了恶意,显然是跟他们的母亲有关。 见温悦汐态度冷淡,郭掌门的脸上有些尴尬,但是还是想透过温悦汐的这张量去找寻当年那女子的一些痕迹。 “如果郭掌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等那郭掌门应话,温悦汐就已经转身而去,许宓见状也是赶紧跟上。 看着她们二人走远,郭掌门这才转身离开,缓缓走回了他们住的院子,此时郭红羽和她的哥哥都已经回去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有着愤愤之色,只是郭公子的愤怒是实打实的,而郭红羽则是装的。 见着自己的父亲回来,两个人都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父亲。” “父亲这是去哪里了?去见蔚王妃了吗?”开口相问的是郭掌门的长子,也就是郭红羽的哥哥,他的语气很是不善,含着怒气和质疑。 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们兄妹两个从来都是很尊敬的,但是在感情的事情上,他们却都是非常不赞同自己的父亲,所以在尊敬之外,难免有些芥蒂。 但是这种芥蒂,他们在平常掩饰得很好,这也得益于他们母亲的不断告诫,因为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后悔,所以郭夫人一直让自己的两个孩子讨好自己的父亲,什么都要达到父亲的要求。 所以他们两个很少会忤逆自己父亲的要求,更不要说是顶撞自己的父亲,就连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都是很少有的。 第390章 婢女已死(一更) 但此时的郭红羽并不觉得自己哥哥的语气有什么不对,他们兄妹两个从小到大事事都顺着父亲,不敢有丝毫忤逆,可是就在方才那温悦汐诬陷过自己之后,父亲却巴巴地上前去跟上那温悦汐。自己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父亲此举是为了帮自己找回清白,郭红羽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父亲在那温悦汐的面前甚至连一句质疑的话都不会说,他之所以跟上去,不过是想看看那个女人的女儿罢了,这个认知有多让他们兄妹伤心。 郭掌门听到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果然皱起了眉头,“我去见了谁,难道还要跟你一一禀报吗?”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红羽可是才刚刚被那个女人给冤枉了,您怎么能……”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这位郭公子暗暗握紧了拳头,愤愤然在椅子上坐下,再也不看自己的父亲。 既然提到了这件事,郭掌门不再理会自己儿子的失常,而是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女儿,目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红羽,这里没有别人,你跟我说实话,蔚王妃丢失东西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郭掌门这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信任,一字一句都砸在郭红羽的心头,砸得她生疼。 她抬起头来凝视着自己父亲的眼睛,目光之中掺杂了哀怨和愤然,“父亲这是在怀疑我吗?因为那个女人的话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您宁愿相信她,都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个时候,身为父亲的不是应该无条件站在自己女儿这一边的吗?试想一下,如果今天换了被冤枉的人是许宓,那许庄主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旁人这般诬陷自己的女儿吗?一定不会的,可是自己的父亲在温悦汐诬陷自己的时候,却是一个字都没替自己说,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这太伤人了。 “红羽,你心里很清楚我什么要怀疑你。如果真的是你的话,就老实跟我说,趁着事情还不晚,我还能尽力保你无恙。”事实上,就在方才那只狗朝着自己女儿狂吠的时候,郭掌门的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声,等到温悦汐开口质疑郭红羽的时候,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了几分。 “父亲,您也怀疑我是吗?就因为那个女人的话?” 郭掌门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几分,“不是因为蔚王妃的话,红羽,现在已经不止是蔚王妃了,你以为其他人心里就不怀疑吗?”方才站在那里那么多人,那只狗就只冲着红羽叫了,而且,对于当年自己跟蔚王妃母亲的往事,在场的人有几个是不知道的,他们肯定也会理由当然地怀疑红羽。 如果那只是那只狗的失误倒是好了,他现在害怕的是这件事跟红羽真的有关系,依照蔚王和蔚王妃对那个璎珞这般在意的程度,如果这件事真的跟红羽有关系,那红羽的下场只怕是…… 所以,自己必须要先知道这件事到底跟红羽有没有关系,然后才能想出办法来,红羽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不希望她出事。 可是此时内心被愤怒和嫉妒占满了的郭红羽,却是不会理解自己父亲的心思的。 “如果我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父亲您会相信我吗?” 郭掌门沉眸盯着自己的女儿,“我希望你不要跟我说谎。” 郭红羽闻言苦笑一声,“看吧,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我。就因为温悦汐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吗?所以父亲您也爱屋及乌,相信她说的说有话?在自己的亲生女儿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之间,您竟然选择相信那个女人的孩子,可是,父亲,”郭红羽的目光突然变得残忍狰狞,“温悦汐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可也是平晏侯的亲生女儿啊,您难道忘了这一点吗?” 郭红羽的话音刚落下,一个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脸上的痛感让郭红羽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虽然父亲跟自己和哥哥并不怎么亲近,但是从也从未动手打过他们两个,这是父亲第一次对自己动手,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他还能辩驳说这跟温悦汐没有关系吗? 而坐在一旁的郭红羽的哥哥见状也是被吓了一跳,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郭掌门打完这一巴掌之后,心里也有些后悔,再开口时语气比方才软了一些,“都是你们母亲把你们给教坏了。” 这么多年了,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在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灌输什么,他不是没有管过,但是收效甚微,后来他索性也就任他们去了,人都已经死了,还在乎什么呢?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是把这种恼恨转嫁到了蔚王妃的身上,从方才红羽的语气之中就可以知道她有多恼恨蔚王妃了。 第一次被父亲打了的郭红羽此刻哪里还听得进任何话,只恨恨看了一眼便是哭着跑了出去,而她的哥哥见状,也是对自己的父亲拱手道:“我去看看红羽。”语气沉冷,态度疏离。 他们兄妹二人离去之后,郭掌门颓然在椅子上落座,这么多年了,他跟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似乎总是亲近不得,这中间少不得自己妻子的‘功劳’。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期望这件事跟红羽万万没有关系。 这另一边,许宓也是送了温悦汐回去她住的房间,一直到把房门关上,许宓这才低声问温悦汐道:“悦汐,你认为,这件事真的跟郭红羽有关系吗?” 昨天刚出事的时候,悦汐就怀疑过郭红羽,但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相信,查问婢女的结果也是一样,郭红羽进到山庄之后,就一直呆在给她安排的房间里休息,压根儿没有出过房门。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那样简单,那只狗只冲着郭红羽叫,难道就真的只是凑巧?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有关系的。我方才故意开口质问她,其实就是为了看她的反应,她初开始是有些惊慌的,但就是不知道这种惊慌究竟是因为被那条狗吓到了,还是因为害怕她的事情暴露。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那条狗真的有那么灵的话,它冲着郭红羽那般狂吠,就说明郭红羽的身上肯定有那个婢女的气味儿,意思就是,郭红羽肯定跟那个婢女接触过,或许她知道那个婢女的下落,又或者,这件事她根本就是参与者。” 许宓闻言心中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婢女的失踪跟郭红羽大概也有关系,可是我们都已经这般兴师动众地搜查了,还是没有一点的踪迹……悦汐,你说这个那个婢女是不是就是被郭红羽给藏起来了?” “也许吧,现在还不能确定。”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谁也说不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好,”许宓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不由惊叫一声,一旁的温悦汐不由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说,郭红羽会不会趁机把那个婢女偷偷弄出去啊?不行,我得找人在暗中看着她。” 许宓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却是被温悦汐给拉住,“已经有人在看着了,而且现在飞云山庄上下看守得这么严,她自己一个人要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还要再另外带一个人,就更不可能了。” “真是稀奇了,如果真的是郭红羽把那个婢女给藏起来了,她能把她给藏到哪里去呢?以至于我们找遍了这个飞云山庄都找不到?难道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听到许宓这样说,温悦汐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那个婢女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飞云山庄,而他们找遍了整个飞云山庄又都没有找到她,那会不会是……? 而此时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想要看看那条狗的鼻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灵,而且他们更想知道,蔚王妃的猜测是不是真的,郭家二小姐是不是真的跟蔚王妃丢失的东西有关。如果这件事真的跟郭家的二小姐有关的话,那事情可就精彩了,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当年郭掌门和那已经过世的平晏侯夫人的旧事,这牵扯下来的可是新仇旧怨啊。 但是这些想看热闹的统统被婉言提醒,此时不能靠近后山,这也是段蔚予的意思,为免有人趁乱动什么手脚。 所有人的好奇心被提起,却只能这么干等着,这一等竟就是到了午饭时分,后山却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而郭红羽在大哭过一场之后,心情却是越发复杂了,可又是极力避免着不让人看出来。飞云山庄的下人把饭菜送了进来,郭红羽却只说是没有胃口不想吃。 但是坐在她对面的她的哥哥却开始觉得自己的妹妹似乎有些不对劲了,他对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了解,此时的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红羽,你……”这语气明显是十分犹豫的。 “什么?”郭红羽却略显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尽管这种紧张已经是她极力掩饰过的,但是却很难掩人耳目。 “红羽,你跟我说实话,你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自己的妹妹这般反常,自己也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跟这件事有关系,哥哥以为我会看上她的一个璎珞吗?” 虽然她口中这样说着,但是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而且还是在如此熟悉她的哥哥面前,郭红羽更是无所遁形。 “红羽,跟我也不能说实话吗?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现在他们这个搜法,如果真的搜出什么来,你要怎么办?” 虽然很难相信,自己的妹妹的确是跟这件事有关,但是红羽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的紧张已经难以掩饰了。 郭红羽原本就十分地忐忑和担忧,只是表面上强装镇定而已,此时听到自己的哥哥这样说,她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道:“哥哥,我有些害怕……” 一个人硬扛着的确是太难受了,有哥哥帮自己出主意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说吧,我听着呢。”自己的妹妹果真跟这件事有关系,这么说来,方才那温悦汐的话并非是诬陷,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心中慌乱,但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镇定下来,他也只有强装镇定。 “那个叫萍儿的婢女她……” ……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许宓正在房间里陪着温悦汐说话,是听得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在听清楚来人说了什么时候,许宓不由跟温悦汐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去。 而此时来报信的婢女也已经走了门口,看到许宓出来,便是立刻道:“小姐,已经找到萍儿了。” “人在哪儿?璎珞呢?” “人……已经死了,蔚王妃丢失的璎珞还没找到。” 许宓原本的兴奋一下子被这话全部浇熄了,不仅没有找到镇魂石,就连人都已经死了。 而此时,温悦汐也已经走到了门口,方才这婢女的话她已经听得很清楚了,所以开口问道:“人是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死的?” “在后山的崖底,具体是怎么死的,奴婢就不知道了,是二少爷让奴婢先来告诉小姐和蔚王妃一声。”她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吓了一条,萍儿竟然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后山的崖底,难怪一直找不到她人。不过,既然是死在崖底的话,那应该就是摔下山崖而死的吧? “宓儿,我们一起去后山看看吧。”这婢女死的未免有些蹊跷,应该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是蹊跷。 “好。”许宓应声道,正好她也非常好奇,那婢女怎么会死在后山的崖底。 二人这厢便是一起往后山的方向去了,却正好碰到了从后山上下来的段蔚予和许成航他们,而他们身后被几个仆役抬着的,身上蒙着白布的人无疑就是已经死掉的那个婢女了。 “能让我先看看尸体吗?”温悦汐开口对许成航道。 许成航没有不应的道理,便是示意身后的那些仆役把那个萍儿放下来,许宓也是跟着温悦汐一起上前。 白布之下,这婢女的衣服已经是破破烂烂,上面全是被石头和树枝划破的痕迹,脸上和手背上都有淤青,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一般跌下山崖的人,身上都有会这样的痕迹。 这婢女手腕上的伤却是引起了温悦汐的注意,那一圈的青痕,明显是被人用力握住的痕迹,从山崖上摔下的话,绝对不会形成这样的伤痕。 见着温悦汐抬起那尸体的隔壁仔细查看,许宓也是凑上去看,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处奇怪的地方,不由惊声道:“难道她是被人给推下崖底的?” 许成航闻言,低声开口道:“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后山有悬崖,为免出事,多年前就已经被围起来了,围墙之外,是不许山庄内的人进入的,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有人会出事。所以一般庄内的人是不会往那里去的,毕竟大家都很惜命,而这个叫萍儿的侍女显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那里去。 而此时他们几个都是不约而同想到了郭红羽,如果是郭红羽的话,那就能解释得通,今早那只狗为什么会对着她狂吠了,她跟这个叫萍儿的婢女接触过,身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味儿。极有可能,把这个萍儿推下山崖的就是郭红羽。 第391章 没有证据(二更) 虽然这都是他们几个心知肚明的,但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当着旁人的面的说,所以一时也就没有人再开口。 随后温悦汐又是仔细查看了尸体,除了手腕上那一圈的青痕之外,并没有别的可疑的伤痕,大都是跌下山崖时的擦伤和撞伤。 停放好尸体之后,许成航前去跟自己的父亲禀报进展,而温悦汐他们则是聚在房间里商议这件事。 “现在看来,最可疑的就是那个郭红羽了。”先开口的是段映湛。 许宓微微点头表示认同,“难怪从一开始悦汐就怀疑郭红羽,只是……如果真的而是她的话,有一点是说不通的啊,那个婢女跟我保证说,她一直都在外面守着,没有见郭红羽从房间里出来,一直到听说山庄里出了事情,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难道是她收买了我们山庄里的婢女?” “其实这一点我早就怀疑了,那个婢女只说她没有看到郭红羽从房间里出来,可是这并不能证明这段时间郭红羽就一直呆在她的房间里。” “什么意思?” “房间是有后窗的吧?真的想要出去的话,走窗户也是可以的。” 许宓闻言顿时懊恼道:“对啊,我这个笨脑袋,怎么就没有往那上头想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只是说得通是一回事,关键这些全都是他们自己的猜测,没有证据的,要这么去指证郭红羽的话,郭红羽怎么可能会承认? 温悦汐也颇有些苦恼,现在不止是没有证据,就连郭红羽究竟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婢女他们也是不得而知,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这些他们连猜测也无从去猜。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实在是不能拿郭红羽怎么办。 片刻的沉默之后,许宓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失踪的婢女是找到了,可是镇魂石还是下落不明,虽然知道跟郭红羽相关,但是他们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在段蔚予站起身来,沉声道:“我去找她。”在自己的手里,再嘴硬的人,自己也能撬出消息来,一个区区郭红羽,难道还怕她不说实话吗?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找到镇魂石才是最要紧的,其他什么的,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温悦汐却是拉住段蔚予的衣袖道:“先让我想一想。”没有证据就这么去找郭红羽的话,难免会落人口实,而且,要是万一郭红羽宁死不认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温悦汐说着就是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皱眉神思的模样。可是段蔚予却是等不得,一刻找不到镇魂石的下落,他的心就要多悬一刻。纵然在对待旁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不知惊慌为何物,但是这镇魂石关系到的可是悦汐的性命,他再不淡然处之。 而坐在一旁的许宓和段映湛都不敢开口打扰,只静静地等待着温悦汐最后的结论。 本以为温悦汐要想好半天,结果没多时,温悦汐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许宓立刻出声道:“怎么?想到主意了吗?” 温悦汐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件事。” “你问……” 许宓立刻来了兴致,看悦汐这个样子,应该是有把握的。 …… 却说自从尸体被找到之后,郭红羽就一直很是紧张,而她的兄长则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见她如此,不由开口道:“红羽,你放松一下,你这个样子若是出去见人,谁都会怀疑你的。” “哥哥,你说他们会查到我的身上吗?” “放心,你不是说了吗?你只是推了她一下,只要没有证据,谁都不能说是你杀了她,任他们再怎么怀疑你,没有证据的话,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虽说自己妹妹做的事情的确是让自己非常震惊,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还能说什么?红羽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无论她是否杀了人,自己都要护她平安。 郭红羽听到自己的哥哥这样说,心中到底也是平静一些,她自己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是刻意避开旁人的,所以格外地小心谨慎,她敢确定没有任何人看到自己去了后山。如果真的有人看到的话,也不会到现在都不说了。 “说来也是奇怪,不过是一个璎珞罢了,丢了就丢了,难道她一个堂堂蔚王妃还在乎这样一个饰品吗?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对于这一点,郭红羽的哥哥十分不解,一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蔚王妃真是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丢了一个璎珞罢了,却是把整个飞云山庄弄得人仰马翻,人家这就快要娶亲了,结果全都是在忙着帮她找一个璎珞。而且就因为这件事,所有来到飞云山庄的宾客一律都不准外出,这谱摆得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得知这件事跟自己的妹妹有关,他就越发觉得这个蔚王妃未免太过计较,一个璎珞而已,丢了就丢了,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去找?就算自己的妹妹拿了她的璎珞,难道他们还赔不起吗? 只是现在已经不是赔不赔的事情了,如今闹得这样大,如果真的让他们知道这件事跟自己的妹妹有关,那就不太好收场了。 郭红羽听到自己的哥哥这样说,也是愤然道:“就是说,不过是一个璎珞罢了,而且根本就不值什么银子,如果不是她这样折腾,我又怎么会……” 可是郭红羽的哥哥听到她这样说,脸色却是沉了下来,“红羽,不管怎么说,杀了无辜的人就是你的不对。” “我知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她认出了我,我也不会在情急之下……” 事情原不是旁人猜测的那样,那个叫萍儿的婢女的确没有偷那温悦汐的璎珞,她是去追拿了温悦汐璎珞的人,才导致自己坠崖身亡。 这一切的事情,郭红羽已经跟她的哥哥尽数坦白,说起这件事,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心有余悸,毕竟是她第一次杀人。 却说,那日她跟哥哥还有父亲一起来到飞云山庄,在哥哥和父亲跟许庄主寒暄的功夫,她被山庄里的婢女带着去见了许夫人,结果从偶然经过的两个婢女的口中无意间听到,许宓和温悦汐一起去后山泡温泉了。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温悦汐也来到了飞云山庄,原本她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直到被婢女带去了房间,无聊之时看到房间里后窗,这才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原本只是想要取走温悦汐的衣服,让她出一下丑,所以就先是用石子弄出动静把那婢女给引开了,她趁机去把温悦汐的衣服给拿走,可是谁知道她的手刚抓住搁在衣服上头的那个璎珞,被她引开的那个婢女就回来了。 那个婢女是认得她的,见她如此行为,不由大惊,这一惊之下只能愣愣地看着郭红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而这个时候,郭红羽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伸手捂住了那婢女的嘴巴,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那婢女开口自己就完了,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小偷,而事实上,自己只是为了让温悦汐出一下丑,并非真的是想要她的东西。 但是若是事情传出去,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信的。 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郭红羽只得钳制住了那侍女,并且把她给打晕,然后带着她快速离开。 因为太过紧张,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璎珞,一直到她把那侍女推下山崖之后,才注意到手中还握着温悦汐的璎珞,她就随手把那璎珞扔下了山崖,至于滚落到哪个地方去了,她就不知道了。 虽然第一次杀人之后,的确是非常慌张,但是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婢女也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办法开口的,她不可能开口告诉别人是自己杀了她。 而那个璎珞也不知道滚落到哪个地方去了,他们也不能强行说,那个璎珞是被自己给丢下去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没关系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证据,自己还在这里瞎担心什么? 这般一想,郭红羽又是有了底气,果然还是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告诉哥哥,不然,自己也不至于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担惊受怕了。哥哥说得对,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据的。 而随后的一切也都证实了郭红羽的猜想,那个婢女的尸体已经找到消息已经传开了,可是却没有人任何人过来找自己,就连早上曾经质疑过自己的温悦汐都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这说明他们从尸体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跟自己有关的证据。只要没有证据,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所以这天晚上,郭红羽的心情很不错,郭掌门一边吃饭一边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眉眼舒展,今天早上的紧张之色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不由在心中暗道: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她?她跟这件事的确没有关系? 郭掌门再三研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跟自己的女儿没关系就好,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 不过自己的儿子为何看起来如此沉静?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生气吗? 郭掌门想了想,也就没有再理会他,总不至于让自己一个做老子的去跟他低头吧。 吃罢饭之后,郭红羽回去自己的房间,正要沐浴,却见得自己床上的枕边似乎压着一张纸,她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心中却是猛地一跳,面色立刻就苍白了起来。 郭红羽的手颤抖着把那封信折好,在床上坐了片刻之后,这才去了自己哥哥的房间。 “怎么了?”开门之后,看到自己妹妹脸上这个表情,郭公子心中也是猛地一沉,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脸色差了这么多?这让他不得不想到,是不是出事了? 郭红羽也不开口,先是走进了房间,确认关好门之后,这才把手中的信递给自己的哥哥,“你先看看这个。” 郭红羽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郭公子见状心中更是诧异,能让自己妹妹害怕成这个样子,显然不是简单的事情。他接过自己妹妹手中递来的信一看,面色的神情也是立刻变了,眉头不由深深皱起,一颗心也是提了起来。 “这是从哪里看到的?” “有人放在我的床上,就在枕头边放着,哥哥,我该怎么办?”郭红羽带着哭腔道。 第392章 不需要证据(一更) 该怎么办?看着面前哭泣的妹妹,他也是完全没有主意,谁能想到事情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化?竟然有人看到自己的妹妹从房间的后窗翻了出去! “你不是说确定没有人看到吗?” 被自己的哥哥这么一问,郭红羽越发担忧起来,“我当时确实没有看到任何人啊。”她当时从后窗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四处看了一下,的确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好了,别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明天一早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你该怎解释?现下已经有不少人都在怀疑你了,若是你再红肿着一双眼睛出去见人,那不就会引来更多的猜疑?”语气略显烦躁。 郭红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期盼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希望他能帮自己想出一个主意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有人送来这这样一封勒索信。 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已经好半天过去了,却仍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郭红羽不由开口提醒道:“哥哥,时辰……快到了。” 信上约定了时辰,如果到了时辰自己还没有出现的话,那明天自己曾经去过后山温泉的事情就要被捅出来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别说是在江湖上颜面不存,段蔚予和温悦汐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光是这样想着,郭红羽就觉得可怕。 被郭红羽这么一提醒,男子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郭红羽,“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答应他的要求了。” “可是……”虽然这结果是在郭红羽的预料之中,但是听到自己的哥哥这样说,郭红羽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真的可以吗?如果父亲知道哥哥把玉麒麟……” “父亲问起,就说我把玉麒麟弄丢了,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可是那个人既然开口要玉麒麟的话,定是知道这玉麒麟对我们明阳派的重要性,他会不会用玉麒麟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有玉麒麟在手,可以命明阳派的任何人做任何事情,而且凭着这玉麒麟可以在各大商号支取明阳派门下的所有银票。 郭红羽说的这些,身为明阳派掌门唯一的儿子,他自然也是很清楚的,可是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要么把玉麒麟叫出来,要么,自己妹妹做的事情就要被拆穿,她不仅仅是拿了蔚王妃的璎珞,关键是还杀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飞云山庄的婢女,事情一旦抖露开,不仅是蔚王和蔚王妃,就连飞云山庄也不会善罢甘休,最终甚至连他们整个明阳派都会被牵连。 眼看着信上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犹豫…… “红羽,”男人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如果等会儿见到那个人的话,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郭红羽闻言心中不由一颤,“什么意思?” “以我们两个的功力,如果对方不是绝世高手的话,我们两个联起手来除掉对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郭红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的意思是……”杀了那个人? 郭红羽再没有听到自己哥哥的回应,但是她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既能不泄露自己的秘密,又能不危害到明阳派,只有杀了那个人才是一了百了,反正自己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了,难道还怕再添一条吗? 这么样一想,郭红羽也便没有了别的顾虑,暗暗握紧了拳头,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般。 兄妹两个出去的时候,特意往自己父亲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父亲应该已经睡着了。兄妹两个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们住的院子,按照信上指引的路线一直朝北边走。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整个山庄都安静极了,只有淡淡拂过的风声,如此安静的夜里,兄妹两个这般偷偷摸摸往前走,心中就越发紧张,他们二人时刻警惕着周围,以防被人看到。 这般谨慎地警惕着,二人终于来到了信上说的地方,只见一幢三层小楼伫立在他们的面前,小楼的门额上写着‘观雪’二字,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兄妹两个对视一下,都是暗暗握了一下腰间的长剑,这才一前一后朝着这观雪楼里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不见五指,人身处在黑暗之中本能地会戒备,所以他们兄妹两个都是握上了自己的长剑,随时准备出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他们的正前方响起,“来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听着还很耳熟。 “焦公子?” 前方响起轻微的笑声,“郭公子好耳力,一下子就听出了在下的声音。” “那封信是你写的?”写信来威胁的竟然是焦浩空?! “自然是我写的,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郭姑娘,你应该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你偷偷翻出后窗的时候,恰好被我看到了吧?其实,也算你倒霉,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跟踪你的,只是我当时也闲着无事,有见你东看西看的一脸戒备,好像是要做什么坏事害怕被人发现一样,我心生好奇,也就悄悄跟在了你的后面,想要看看你究竟要做什么,结果……郭姑娘,你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既然你知道是我做的,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发我?” 黑暗之中,焦浩空的笑声又是从他们兄妹的正前方传来,虽然他的笑声压得很低,但是在这样安静又紧张的气氛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为什么要告发你?我也讨厌蔚王和蔚王妃啊,当初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那么丢人。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提。不过,既然我帮郭姑娘你隐藏了你做的丑事,那你也应该回报我一些什么不是吗?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若是传出去,对你们整个明阳派都不好吧?不过,这也全看你们的意思了,以玉麒麟交换这个丑闻,你们自己衡量值不值。哦,对了,我很想知道郭姑娘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下手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说到这里,焦浩空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在等待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听说从她的身上并没有查出什么可疑的痕迹,郭姑娘,你也是够聪明的,就算你当时打了她、推了她,都可以被解释成是摔下山崖上磕碰的痕迹。” “够了!”郭红羽突然发怒,她可不想再回味一遍当时的情景,“玉麒麟是我们明阳派的重要信物,我们不可能给你。” 焦浩空嗤笑一声,“怎么?你们既然过来这里了,不就代表已经做好决定了吗?既然不想用玉麒麟来封我的口,又何必如约找到这里来?” “自然是来杀你的。”郭红羽这话说出口的同时,手中的利剑已经朝着前方刺去,方才他们兄妹二人跟焦浩空对话的时候,声音一起从他们的前方传来,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他们兄妹两个已经在心中暗暗算好了距离,只要一击毙命的话,这件事就可以彻底解决了。 焦浩空亦是习武之人,在郭红羽朝着他的长剑刺来的同时,他已经闪身躲开了,而与此同时,郭红羽的哥哥也是朝着他的方向袭击而来,兄妹二人夹攻,焦浩空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郭红羽兄妹两个也是知道焦浩空武功的深浅,他的武功虽然很不错,但是他们兄妹联起手来,想要杀掉一个焦浩空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不是因为身处黑暗之中,这场对战会结束得更快一些。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打得正酣的时候,突然有一点亮光在二楼闪烁,郭红羽兄妹二人见此都是被惊了一下,但是真正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三更半夜的,三位真是好雅兴。” 这声音! 郭红羽像是被天雷给劈中了,只能愣在原地,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愣愣地朝着二楼有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蔚王妃温悦汐正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手里持着一盏莲花灯,而她身旁站着的正是蔚王殿下,暖黄的烛光映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格外地有些暖意,却是映得郭红羽心中一片冰凉,他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温悦汐的目光似乎在欣赏着郭红羽脸上的愣怔之色,嘴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意,方才开口道:“这般美好的夜晚,用来打打杀杀得多浪费,三位请上来喝杯茶吧,刚沏好的,正好还有些就茶的点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就在温悦汐说话的同时,二楼的灯火自左往右依次亮起,这烛光也是把郭红羽他们身处的一楼照亮了起来,郭红羽也是直到这时才看清站在那里的焦浩空的脸。 只是她犹是在原地愣怔着,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温悦汐和蔚王会出现在这里?她用质疑的目光看向焦浩空,而焦浩空则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 她心中顿时被一阵寒气侵袭而过,就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明白了,这根本就是焦浩空和温悦汐他们一起做的一个局,方才的那些话,都是焦浩空故意引诱自己说出来的。 但是,自己不会承认的,纵然焦浩空听到了又怎么样,自己可以说他们是串通好了诬陷自己的,他们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想通了这一点,郭红羽走到自己哥哥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哥哥,我们只是误闯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郭红羽的哥哥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于是朝着郭红羽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回去。”现在看来,他们是中了蔚王和蔚王妃的圈套了,他们想让焦浩空做他们的证人?不对,既然费了这样的心思,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他心中此时已经是十分地不安,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又是一个声音从二楼的方向传了过来,“二位被这么着急走啊?你们真的不想看看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些什么吗?上来看看吧,绝对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这声音是出自许宓之口,此时她也是站到了温悦汐的身边。 “不管你们到底在弄什么把戏,我们兄妹就不奉陪了。”他们兄妹两个正要快步离开,却是被焦浩空给拦住。 “二位,只怕你们暂时真的是走不了了。”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们吗?” 不等焦浩空开口说话,许宓就是冷哼一声道:“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是不知悔改!”话音落下,许宓便是从二楼飞身而下,片刻之后,另外一个身影也是从二楼跃下,却原是段映湛。 温悦汐吹熄手中的莲花灯,目光沉然地看着下面打斗在一起的五个人,有了许宓和段映湛的帮助,郭红羽兄妹两个显然渐渐失去了招架之力,不多时之后,便是被许宓他们控制住,立刻押着他们上了二楼。 郭红羽被许宓押着,心中却是暗暗想着,不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开口承认,他们都是朋友,自己若是咬定了他们是诬陷自己,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么打定了主意之后,郭红羽心中安定了不少,甚至抬头去看许宓,口中冷然开口道:“许小姐这般做,不怕失了江湖道义吗?若是让江湖同仁知道了,你帮着朝廷中人这般对我,你们飞云山庄会落下什么样的名声,许小姐你也不必再在江湖上混了。” 许宓嗤笑一声,“都到了这地步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这些,与其担心我在江湖中的名声,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偷窃、杀人,光是这两个罪名,就足以遗臭整个江湖了,明阳派的名声也被你给败光了。对了,还有一条罪名没说呢,”许宓看了看前面走着的焦浩空,“你们兄妹两个还欲联起手来杀焦公子灭口,真是罪行累累,我看这些还能有谁救得了你。” 郭红羽闻言也是冷笑道:“谁说我跟哥哥要联手杀了焦公子了?我们是被焦公子给叫过来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们到了之后,他就对我们动手,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再说了,焦公子跟你们明显是一伙的,你们这是联起手来要害我和哥哥,我跟你们说,你们不会得逞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还嘴硬,许宓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脏话,这才咬牙狠狠道:“证据我们是没有……” 听到许宓这样说,郭红羽眼睛里浮现出得意之色,没有证据,就算他们说再多的狠话也没用。 “可是没有证据,不代表我们没有办法让旁人知道真相。” 郭红羽暗暗揣测,许宓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温悦汐和段蔚予就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他们,见郭红羽兄妹两个被带上了,便是笑着道:“进去吧,大家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家?”郭红羽下意识开口问道。 “是,大家,所有人,包括你们的父亲。”温悦汐含笑看着郭红羽,但是眼眸深处却藏着凌厉之色,直震得郭红羽心中一颤,只觉得温悦汐的笑竟是这般可怕。 许宓则是不耐烦地道;“跟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兄妹两个都是这般冥顽不灵,还想着要杀人灭口,只是这里有这么多人,只怕是你们兄妹两个杀不完的。”许宓语带嘲讽。 郭红羽不由和自己的哥哥对视一眼,她想她已经猜到温悦汐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只是现在猜到已经晚了…… 第393章 逼问(二更) 温悦汐伸手推开房门,一室的灯火流泻而出,那光线瞬间刺痛了郭红羽的眼睛,她期望着自己眼前出现的这些全都是幻觉,但是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愿,在许宓略显粗暴地把她推到房间里去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已经坠入了黑暗之中,她这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完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但见这厅中坐的都是这几日已经来到了飞云山庄的客人,许庄主就坐在主位上,此时他正瞪视着自己的女儿,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然,他并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 “宓儿,可以上茶了。”温悦汐轻声道。 许宓点了点头,便是跟着温悦汐一起走了出去,已经准备好的茶水就放在隔壁,许宓跟着温悦汐一起把茶水放在托盘里,一边忍不住道:“悦汐,得亏你能想到这个法子,不然的话,我们没有证据,还真的不能拿郭红羽怎么样。你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了吗?都到了那地步了,她还嘴硬呢,就咬定了我们没证据。”就郭红羽那语气,简直气死人了。 “我们的确是没证据,可是耐不住她自己心虚。”谁都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做坏事的时候,没有旁人看到,越是做了坏事,就越心虚,越是疑神疑鬼,也就越容易上钩。 许宓笑了笑,这观雪楼可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地方,完全符合悦汐的要求,方才他们在一楼说的一切,身处在二楼的人可都听到了,一字不落,看那郭红羽还怎么狡辩,他们可是把焦家都得罪了。 端了茶水回到隔壁房间,许宓先是喂自己父亲喝了一杯,然后低眉顺眼装乖巧道:“爹爹,我这也是万不得已的,您就别罚我了吧?” 许庄主只是瞪着自己的女儿,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宓赶紧又是喂自己的哥哥喝了那掺了解药的茶水,这时候许庄主已经开始活动自己的胳膊了,他试着清了清喉咙,已经能发出声音来了,这才瞪着许宓道:“宓儿,你这太胡闹了!” 一旁站着的温悦汐连忙道:“还请许庄主恕罪,这原是我的主意,许庄主不要责怪宓儿。我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凶手并没有留下证据,但是重重迹象又都表明这件事跟郭姑娘有关,所以迫不得已,我才用了这个法子,还希望许庄主能够体谅。” 既然温悦汐都已经这么说了,许庄主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而且这件事本来也因蔚王妃而起,她有权利插手这件事,而且事实证明,她的这个主意的确引出了真相。 不过给他们下药这一点,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介意。试想一下,如果她给他们下的是剧毒之药呢?那今日这一屋子的人恐怕都要死绝了。 这也让许庄主意识到,原来除了武功之外,毒术才是最便利的杀人之法。难免妙毒夫人有那等盛名,这蔚王妃身为她的弟子,自然也查不到哪里去。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温悦汐的主意。自萍儿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温悦汐他们几人心里都明白那婢女的死跟郭红羽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死结却是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指控郭红羽,更没有办法向她逼问璎珞的下落。 所以温悦汐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既然飞云山庄的侍女没有看到郭红羽从房间里出来,那她肯定就是从房间的后窗出去的,知道了这一点,他们就可以加以利用了。 只是如果用这一点来威胁郭红羽的话,他们几个都不合适,所以才找上了焦浩空,虽然他们之间之前算是有一点过节,但是以温悦汐的眼光来看,焦浩空倒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若不是当初他言而有信遵守了赌约,温悦汐也不会饶过他的性命了,所以选上焦浩空,也是温悦汐经过深思熟虑的。 果然,焦浩空一听到温悦汐的想法,便是答应了帮忙,由他来写那封威胁信,并且按照温悦汐事先吩咐好的跟他们兄妹两个套话。 “蔚王妃想要找出真相,我们理解,可也没有必要给我们下这样的药吧?动都不能动,连说句话都不行。”在座的一人,略带着些不满地道。 其实他这样说,也代表了坐在这里的大多数人的心思,诚然,任何人都不喜欢受制于人,他们被下了药,僵坐在这里半晌,心中自然是不悦。 而温悦汐则是语气平平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断计划,毕竟在座的各位有很多都是郭家兄妹的长辈,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难免心生庇护,若是中途打断了这一切,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吗?”说着,温悦汐转而看向坐在那里的郭掌门,“而且这里还坐着他们兄妹的父亲,我想做这样的处理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因此得罪了各位,那真的是很抱歉了,我也是不得已所为。” 温悦汐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客客气气,叫人没法反驳。纵然旁人心有不满,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更何况连这飞云山庄的庄主都没有开口,他们更不好插嘴了。 而此时的许庄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其实他方才开口斥责自己女儿,也是为了在武林同道的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为免让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默许的。 事实上,他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能让犯人开口说实话,难怪宓儿一直跟自己说,这蔚王妃一向点子多,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女儿,这宓儿是怎么跟蔚王妃成为朋友的吗? 如今犯人已经找到了,他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儿子的婚期就要到了,如果这件事再这么拖下去,势必要延误了婚期,而且再拖下去,也未免惹人嘲笑,说飞云山庄连一个偷窃的盗贼都找不到,如今这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喝下解药之后,在场的人都是渐渐活动起了身子,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一身的武功,方才僵硬着不能动的时候,心里可真是没底。 可只有一人表情仍旧是严峻,脸上一点轻松的神色都没有,此人正是郭红羽的父亲明阳派的掌门人。 “郭姑娘,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不如把实话说了如何?看在宓儿和飞云山庄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让官府介入,让你们以江湖的规矩来解决。” 温悦汐一句‘看在宓儿和飞云山庄的面子’上,顿时让许庄主感觉面上有光,人家可是蔚王妃,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给了飞云山庄不小的面子了。 于是,许庄主也便拿出身为主人家的威严,沉眸看向坐在一旁的郭掌门,严肃地道:“郭掌门,方才你也一直坐在这里,所有的一切您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您的女儿正是杀了我家婢女的凶手,我实在是不能视而不见,更何况此时还牵扯到蔚王妃,恐怕不能就这么算了。” 郭掌门面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 许庄主见他如此,也没有再跟他说什么,也是,这郭掌门现在能说出什么来呢?事实就摆在眼前了,再怎么替自己的一双儿女狡辩也没用。 许庄主的目光又是落在郭红羽和她哥哥的身上,一派长辈的威严,“红羽,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有想到你竟会……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必要硬撑着了,把实情都说出来吧,你也听到了,蔚王妃说了,如果你现在说出实情,就不把你交给官府,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进了官府,你会如何。” 若是进了官府,只怕连死都不会是好死,有蔚王和蔚王妃在,官府的人怎么会轻易饶过郭红羽?到时候想要痛快地死只怕都是不能的。 “我……”郭红羽心中没有主意,她现在整个慌乱极了,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她不由看向自己的哥哥,可是哥哥的眼睛里也是一片迷茫,她只能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可是直到此时,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睛里还是燃着难熄的怒火。 都到了这时候了,父亲还是不愿意站出来庇佑一下自己这个女儿吗?自己在父亲的心里算什么?还是他宁愿没有自己这个女儿,在他的心里,只怕巴不得温悦汐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吧? 想到这里,郭红羽不由抬头怒视着温悦汐,那眼睛里怒火仿佛要把温悦汐给烧了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郭红羽抬起手中的长剑,站在温悦汐身旁的段蔚予见状,赶紧把温悦汐护在自己的身后。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郭红羽此举都以为她是要刺杀温悦汐,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长剑却是横陈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在她即将要使力的瞬间,一只手握住了剑刃。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临,一股力道阻止了自己,郭红羽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握着剑刃之人正是她的父亲,此时鲜血正从他的手心里缓缓滴到地上,郭红羽见状,眼眶不由一热,下意识开口唤道:“父亲……” 郭掌门把长剑从自己女儿的手中取下,这才开口对郭红羽道:“无论到什么时候逃避都是不是办法。”说着,他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不管结果如何,爹爹都会站在你身边,别怕。” 郭掌门心中很是无力,他想,红羽走到这一步,只怕跟自己也有些关系。只是事到如今,再否认已经没有用了,只有把事情说出来,请求谅解了,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想办法保住自己女儿的性命的,哪怕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 郭红羽听闻自己父亲这话,终于失声痛哭,“父亲,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我真的是无心的,我也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作弄一下蔚王妃,我原本只是想要拿走她的衣服,让她出个丑的,可是那个叫萍儿的婢女突然就回来了,我当时一着急就……” 纵然郭红羽哭得这样凄惨,温悦汐的心里却是一丝同情也没有,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冷冷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一着急就杀了人?就因为她发现了你?据我所知,这个叫萍儿的婢女是个不懂武功的女子,她对你有性命的威胁吗?你倒把自己说地很是无辜,倒好像是迫不得已才杀了她,难道你不杀了她,你就会死吗?既然不会死,哪里来的迫不得已。我看你根本就是视人命为草芥,对一个不懂得武功的人下杀手,难道这也是江湖中的规矩吗?” 温悦汐的话一字一句落在众人的心头,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看着那满面泪水的郭红羽,但是面上并无丝毫同情之色。 这时,焦浩空开口应了温悦汐的话,“江湖中自然没有滥杀无辜这样的规矩,不杀不懂武功之人,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这才是江湖中的道义。郭姑娘,你就因为那婢女发现你偷了东西就对那婢女痛下杀手,这……这实在是很难说过去吧?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跟你的哥哥方才还要联手杀了我呢,我原是找你们来商量的,结果呢,你们却是已经想好了要杀我灭口,真是狡诈。” 焦浩空看着面色苍白的郭红羽,继续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兄妹两个,其实那天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你从后窗出去,事实上,我也是听说出事了之后,才看到你。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人证,你们之所以要杀人灭口,完全是被你们自己的心虚给吓到了。” 其实郭红羽已经猜到了,光看方才焦浩空和温悦汐他们配合无间的样子,她就已经猜出来了,他们都是一伙儿的,焦浩空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从后窗离开,也没有跟踪自己,这一切都是他们故意引自己上钩。 但此时听得焦浩空这般心口说出来,心目还是懊恼万分,若是自己没有相信信上那威胁之言就好了,若是自己置之不理,他们今晚的计划就不会成功,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将成为笑柄。 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而且无论再重来多少次,郭红羽还是会选择来赴约,因为她做贼心虚。 焦浩空说完之后,许宓也是开口道:“剩下的就由我来猜一猜吧,因为那个婢女看见了你偷拿悦汐的东西,而她有认得你,你害怕她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下定决定把她杀了,于是就把她给推下了山崖。而之后你又悄悄回到自己的住处,从后窗翻回自己的房间,听到出事的消息之后,才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出现。郭小姐,你装得可真像,我都有些佩服你了,你刚刚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跑来凑热闹,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内心强大呢?还是说你天生冷血?” 而许宓又是看向一旁的郭公子,道:“郭公子,你可也真是个好哥哥,为了帮助自己的妹妹掩盖事实,竟然也要做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如果今天焦公子真的是证人,你们兄妹两个只怕已经把他给杀了吧?” 许宓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叫萍儿的婢女因贪财偷拿了悦汐的璎珞,没有想到,那个萍儿竟死得这样冤枉,她因为别人犯了错而死,而且还是那样凄惨的死法,从山崖上摔下去,死前肯定是杀不得痛苦的。 郭红羽被这样指控,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哭泣,其实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既然事实已经清楚,段蔚予也无须再忍了,他径直走到那郭红羽的面前,沉冷着声音问道:“悦汐的璎珞在哪里?” 第394章 顶罪(一更) 郭红羽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段蔚予,他眼睛里对自己的厌恶是完全不加掩饰的,郭红羽不明白,自己比起温悦汐来竟是差那么多吗?回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自己尚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蔚王殿下,他当时就那么站在人群之中,却是格外地耀眼夺目,周遭的那些男人被他衬成了凡夫俗子。自己不是个不知道矜持的女子,之前也有男子向自己示爱,那时的自己多高姿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去主动接近一个男人。 他算是自己第一个自己真正喜欢上的男子,可是这个男子的眼睛却只看得到温悦汐,如果换成是别的女子,或许自己还没有那么不甘心,偏偏是温悦汐,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那个女人折磨了自己母亲一生,偏偏她的女儿又来折磨自己吗? 现在的郭红羽就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段蔚予,还是只是因为他是温悦汐的夫君。 而此时听到他这般质问自己,郭红羽的心里反而比之前平静了些,心中暗暗想:他们为何这般重视那个璎珞?一个璎珞而已,丢了就丢了,身为皇亲贵胄,难道他们还在乎一个璎珞吗?可是这个璎珞好像的确是不一样,自从丢失了这个璎珞之后,温悦汐迅速憔悴了起来,而蔚王殿下和许宓他们都是非常着急地要找到这个璎珞,这让人不得不怀疑那璎珞是否有什么秘密。 既然这个璎珞对他们如此重要,郭红羽就更不愿意开口了。 但是段蔚予却不会任由她这般继续沉默下去,刹那之间,郭红羽的长剑已经被握在了段蔚予的手中,而剑尖正是指向它原本的主人。 郭红羽惊诧地看着段蔚予,此时他眼睛里冰寒之色,足以让郭红羽相信,下一瞬他手中的长剑就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我扔在湖里了!”求生欲促使郭红羽急切地喊出这么一句,但是在这般情急之下,她仍旧没有选择说实话,这只是一瞬间的选择,在脱口而出之后,她心里就已经有些后悔。但是很显然,这时候后悔已经没用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改口,肯定会激怒蔚王和温悦汐。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从后山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处湖水,就把那璎珞给扔进湖里了。” 段蔚予这才放下手中的长剑,沉眸看着那郭红羽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郭红羽本就心虚,耳边听得段蔚予此话,便是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段蔚予到底也算审问过不少犯人,此时见着郭红羽这般神情,立刻便是起了疑心,随即道:“那璎珞是悦汐喜爱之物,纵然是抽干湖水,本王也定是要把那璎珞给找出来的,若到时在那湖里找不到悦汐丢失的璎珞,郭姑娘,你可得为你现下的话负责。” 郭红羽闻言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段蔚予身上散发的压迫感,自然是郭红羽承受不住的。他为了要帮温悦汐找到那个璎珞竟是不惜要抽干那一池的湖水吗? 纵然是抽干了一池的湖水,也肯定是找不到那璎珞,因为自己根本就在说谎,可是要现在承认吗?自己刚刚才说了那样的话…… 见郭红羽似乎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段蔚予转身看向许宓的父亲,开口道:“许庄主,悦汐打算看在许姑娘和飞云山庄的面子上,不让官府介入,本王也不会拂了她的意思。只是,不管许庄主打算如何处置郭红羽,若在那湖水里找不出悦汐丢失的璎珞来,本王就不能不让官府的人介入了,到时还请许庄主以及在座的各位体谅,毕竟这件事事关本王的王妃,并不算是江湖之事。” 段蔚予说得有理有据,而且人家也算是给足了飞云山庄的面子,许庄主微微点头应道:“若果真如此,那便听凭王爷吩咐。” 在场的其他江湖中人也没意见,他们听得出蔚王殿下这是在怀疑郭红羽说谎,不过若果真如此,那郭家小姐也算是咎由自取,就算交给官府的人处理也不关他们的事情,谁让她偷的是蔚王妃的东西呢? 段蔚予的此话酿成一个极大的、不祥的预感压在郭红羽的心头,她猜测蔚王殿下估计已经看出自己说谎了,他在等,等着戳破自己的谎言…… 而这种不祥的预感同样也是压在她父亲的心头,郭掌门这时眸光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放轻了声音道:“红羽,到了这地步了,就不要有所隐瞒了,你只要说出实话,父亲才能帮你啊。”他身为父亲,又怎么会看不出女儿的心虚? 蔚王和蔚王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弄出这么一出戏,若是最后知道红羽还是没有跟他们说实话,他们只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他们暂时没有动红羽,也是因为看在许家女儿的面子上,等真正惹恼了他们,只怕谁的面子都不管用了。 郭红羽原本就一心的忐忑,此时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之后,就顺着这台阶道:“我方才慌乱之下好像是记错了,那璎珞我没有扔在湖里,而是失手掉下了山崖。” 这话一出口,别说是温悦汐他们了,就连在场的这些江湖中人看着郭红羽的眼睛里都满是鄙视,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说谎,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纵然他们这些叔叔伯伯辈的人,此时也只有心生厌恶了,只在心中暗道这郭掌门可真是教女无方,别说虐人,就连这儿子也不怎么样。 许宓可没有那么好说话,立刻出言讽刺道:“记错了?这样的事情还能记错?既然是‘失手’掉下了山崖,你怎么会记成是被自己扔在湖里了呢?就你这记性怕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吧?” 郭红羽现在觉得非常难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是地缝没有,有的只是旁人轻蔑的眼神。 “郭姑娘,”这声出自段蔚予之口的沉冷话语骇得郭红羽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段蔚予。 “本王方才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你这个时候才把实话说出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郭红羽还没有明白段蔚予话里的意思,他就已经转过身去对许庄主道:“许庄主,事到如今,本王也没有办法了,郭姑娘一而再地说谎,很显然是出自故意,本王实在没有办法信任她。如今天色已晚,等到明日一早,本王就会让人去通知官府的人过来,毕竟下到山崖去找东西也需要不少的人手,希望到时许庄主不会介意。” 段蔚予这话听起来似乎跟客气,但是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当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许庄主也不会说什么,他相信在座的其他人也不会对段蔚予这话表示什么异议,所以也只是状似无奈地道:“既然事关蔚王妃,那这件事交给蔚王殿下处理也未有不妥,就按照蔚王殿下说的做吧。” “时辰已经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一早再说吧。”说着,段蔚予就是扶了温悦汐,准备离开,在走到焦浩空面前的时候,段蔚予冲着他微微点头道:“今日的事情多谢焦公子相助。” 焦浩空亦只是冲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话。 段蔚予和温悦汐走了,段映湛自然也不会再多留,这厢便是跟着他们二人一起离开了,许宓却是没有动,她还想留下来看看这接下来他们打算如何呢? 许庄主沉默地想了想,继而站起身来道:“今天晚上大家也都累了,都已经这个时辰了,都先回去休息吧。”至于郭红羽怎么处置,他却是一句都没提。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提不提都是一样的,就算不看管着郭红羽,她也不会逃走,就算逃走又如何,她能逃到哪里去。再说她也逃不走,最近两天因为蔚王妃丢东西的事情,整个飞云山庄被把守得严严实实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郭红羽根本就出不了飞云山庄的大门。 所有人都相继离去,许宓也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一起走出了这观雪楼,一路上,跟在后面的许宓都不由偷偷去看自己的父亲,想着他会在什么时候开口斥责自己,许庄主一直也没开口。 直到快要到他住的院子了,许庄主这才转头看向许宓他们,语气很是平常,“都这么晚了,你们也无须再跟上前了,都回去休息吧。”许庄主的目光在自己小女儿的身上扫过,却并没有说什么。 许宓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恭送了自己父亲离开,片刻之后,不由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听到而一旁自己的二哥许成航道:“既然吓成这样,又何必帮着蔚王和蔚王妃做这样的事情?” “我跟悦汐是什么关系啊,她的忙我怎么可能不帮?对了,二哥,劳烦你待会儿去吩咐一下,派个人千万盯紧了郭红羽,别让她给跑了。若是她在我们飞云山庄跑了,我们可没有办法跟蔚王交代。” “还用你说,我正打算去呢。”许成航见着自己妹妹这就要走,不由拉出许宓,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个璎珞对蔚王妃就这么重要?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就非要找到它?”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这璎珞于悦汐的意义不同,反正不止是值不值钱的事情了。” 许宓显然不愿意跟自己的哥哥多谈论这件事,逃也似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之后,许宓把自己整个给摔在了床上,郭红羽总算是被抓到了,可是还不能彻底松了这口气,最重要的璎珞可还没找到呢,如果真的是被郭红羽给扔在了山崖下面只怕是不好找啊,谁知道那璎珞会滚落到什么地方去呢? 不过再怎不好找也要找啊,当初他们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那颗镇魂石,那镇魂石又关系着悦汐的性命,无论如何也是要找到的。 算了,不能再想了,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床,帮悦汐找璎珞。 而另外一个院子里住着的郭红羽竟也注定是不能入睡了,这一整天,她的心情落差太大,先是被那条黑狗给吓住了,生怕自己被揭穿,之后意识到他们没有证据,又感到庆幸,只是这庆幸还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收到了那样一封威胁信,最终,这悲惨的结果终于还是来了。 郭红羽恍惚间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只过去了一天,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 郭红羽和他的哥哥坐在那里都是垂头丧气的,他们在去赴约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谁能想到那封信根本是诈他们的。 郭掌门看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心中也是复杂,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女儿红羽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跟自己也不是没有关系的。 这么一想,郭掌门的心里难免愧疚,他坐到郭红羽的身边,把她搂入自己的怀中,轻声道:“红羽,别怕,爹会护着你的。” 郭红羽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记忆中,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抱过自己,就连小的时候都没有。所以她一直认为,父亲是讨厌自己和哥哥的,因为自己和哥哥是从他不喜欢的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此时父亲的这个举动多少也能安慰一下自己,让郭红羽心里觉得,其实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无情,至少在这种时候,在所有人都讨厌自己、鄙视自己的时候,父亲还能这般抱着自己,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就在一旁看着的这一幕的郭红羽的哥哥,心里也有些感动,这一刻父亲才像是他们的父亲。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工夫去讲这些温情的事情,“红羽,那蔚王明天一早就会去通知官府的人了,若是官府的人接受了这件事,你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他们三人都知道这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红羽,你赶紧逃吧,趁着夜深人静。随便逃到哪里都行,暂时不要再出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摸身上的碎银子。 郭红羽也是从自己父亲的怀里抬起头来,如果自己这个时候逃走的话,就能逃过这件事吗? 而此时他们的父亲,却是冷静地开口道:“不可能逃得了了,那蔚王是什么人?他肯定会猜到红羽会趁着夜色逃走的,他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这两天的飞云山庄守卫森严,红羽只怕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若是被人给抓住了,那就更显难堪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坐着,等到明日一早,官府的人来把红羽给抓走吗?” 郭掌门这才放开了郭红羽,握住她的肩膀道:“红羽,官府来插手是肯定的了,但是你听爹说,爹不会让你出事的。到时候你就供称是为父我让你做的这些事情,去偷蔚王妃的东西,让蔚王妃出丑是爹的主意,你只是听爹的命令行事。那个婢女也不是你推下去的,而是我,我当时也在后山,是我动手把那个婢女给推下去的。你之所以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件事,是顾虑着我的名声,顾虑着我们明阳派的大局。” 郭红羽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是啊,父亲怎么会替自己顶罪呢?打从自己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自己,从来都不亲近自己,如今自己已经是声名狼藉,他怎么会要替自己顶罪呢? 可是父亲脸上的神色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想好了要替自己顶罪。 第395章 恳求(二更) “父亲!”郭红羽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父爱,如今她终于感受到了,原来父亲心里也是有自己这个女儿的,他为了自己竟是愿意去死的,她之前从来不敢想象。 “别哭,”郭掌门抬手替自己的女儿拭去脸上的泪痕,“爹不会让人死的,你作为从犯顶多是在牢里关上几年,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候还有你娘和你哥哥,他们会护着你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一切都不会改变,只是那个时候爹应该已经不在了。 郭红羽已经泣不成声,而她的哥哥则是坐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劝自己的父亲收回这个想法。可是正如父亲所说,红羽能逃出去的机会非常小,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明天一早,官府的人就会来把她给抓去。如果不按照父亲说的做的话,红羽肯定就活不成了,毕竟她杀了人,按照朝廷律法杀人偿命,况且,红羽得罪的还是蔚王和蔚王妃,官府的人更加不会放过红羽了。 可如果按照父亲说的去做,红羽是能摆脱杀人的罪名活下来了,但是父亲却是必死无疑了,父亲和红羽之间,该如何抉择? 兄妹两个,一个痛哭失声,一个沉默不语,就只有郭掌门在安慰他们兄妹两个了,只见郭掌门轻轻拍着郭红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她道:“红羽,这次有爹来救你,可是下次只怕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所以,红羽,爹爹现在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从今往后,不要在对蔚王妃怀着报复的念头了。上一辈的恩怨,何必牵扯到她的身上?其实这件事也怪爹,如果当初爹能好好跟你们兄妹说清楚的话,你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爹心里很清楚,你们母亲一直在跟你们兄妹两个说当年的事如何如何,把平晏侯府夫人说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子,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子。就这样在你们兄妹的心里日渐地埋下仇恨的种子,之前爹也曾经跟你们兄妹两个解释过,可是你们根本就不听我说,我只觉力不从心,也就放弃了。” 说到此处,郭掌门深深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是满满的懊悔,“如果当初我能坚持跟你们兄妹两个解释的话该有多好,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郭红羽和自己的哥哥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阵惭愧,其实他们想得出来,父亲不止一次跟他们说过,不要相信母亲说的,说他跟平晏侯夫人的事情并不是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可是他们兄妹两个被母亲的怨念影响得太深了,所以根本就不相信父亲说的,认为父亲不过是在狡辩罢了。 可是现下想来,父亲当时也许并不是在狡辩。 “当年,爹的确是喜欢平晏侯夫人,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而且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自然是喜欢的。当年我跟她的婚事,是由她的父亲和你们的祖父一起定下的,只等着我们两个到了年纪就成亲,那个时候我除了她之外,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别的女子。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就只身一人来到明阳派,说是要解除婚约,当时我被气坏了,好一番质问,结果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不能跟我成亲了。我那时年轻气盛,赌着一口气,就答应了跟她退婚,我当时就想着,既然你这么扇我的脸,既然都亲自来退婚了,难道我还死皮赖脸地求着你不要退婚吗?结果,我们两个就这样退了婚。” “你们要知道,那个时候,还只是她一厢情愿地喜欢那个男子,他们两个之前还什么承诺都没有,而她就那么一无反顾地跑来跟我退婚,这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勇气,因为这意味着她最后可能是鸡飞蛋打,既失了名声,又没能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像这样的一个女子,有可能是你们母亲口中形容的狐狸精吗?她为了有资格站在那男人的身边,几乎舍弃了一切,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吧,她跟我退婚之后,她的父亲也跟她断绝了关系,她当时几乎一无所有了。” 郭掌门一边轻轻拍着自己女儿的肩膀,安抚着她,一边静静地回忆着往事,“其实,我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婚事是由两边的长辈决定的,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什么男女之前的情爱。如果不是她遇到了那个想让她跟随一生的男子,也许就真的会跟我成亲,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是,她遇到了那个男子,倾心于他,然后领悟过来,她是不该跟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成亲的。她跟我退婚,我一开始自然也是气恼的,就算听到无意间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我都会勃然大怒,以至于后来整个明阳派再没有敢提起半个字。” “那现在呢?父亲已经不气她了吗?” 听到自己儿子这样问,郭掌门淡淡笑了一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我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岂不是太小气了吗?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我自然也是慢慢释怀了,一直到听到她战死沙场的消息……我彻底放下了,甚至我开始有些佩服她。” “佩服?”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那样的勇气的,就像我,虽然我当时还喜欢她,虽然我知道她跟那个男人还没有在一起,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去把她给追回来。碍于面子、担心失败……我的种种顾虑让我难以重新接近她。所以我接受了你们祖父为我安排的另外一桩婚事,也就迎娶你们的母亲,虽然我觉得不甘心,可还是接受了,这是我的懦弱,也是对你们母亲的不公平。我承认,这些年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们兄妹两个也跟着受苦。” 郭红羽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完完整整地从自己父亲的嘴里,听到他说起跟那个女人的事情,难道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些都是错的吗?那个女人在父亲和母亲的嘴里竟是如此的不同。 在母亲的嘴里,那是一个惑人的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脚踩两只船,嫌贫爱富,那个女人之所以嫁给平晏侯,而抛弃自己的父亲,完全是因为看上平晏侯的地位。 而母亲常年累月地灌输,让自己深切以为那个女人就是怎样的人,她玩弄了自己的父亲,让父亲忘不掉她,害惨了无辜的母亲。可是从父亲口中说出来,这件往事却已经全然不同。 “我知道你们母亲平日里喜欢跟你们兄妹说些什么,现在你们两个听来或许觉得我是在说谎,没关系,你们尽可以去打听,这件事当年有很多人都知道,只要你们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跟你们母亲说的究竟孰真孰假。” 郭掌门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外面是月光如水,而他的神情有些晦然,“其实若你们母亲不对当年的那桩事情耿耿于怀的话,或许我跟她会成为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就跟其他的夫妻一样,可是你们母亲总是要提起这样事,用那般讽刺的语气。试问这样一个女子,我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这也就是,自己父亲去世之后,自己根本就不跟自己的妻子住在一处的原因。 “其实,在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把那个女子给放下了,就算是心里还残留一些,那也只是对往事的怀念,可是你们的母亲偏偏要揪着不肯放。不仅害了我,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你们兄妹两个。” 郭红羽兄妹看到自己父亲这个样子,心中也是各自唏嘘,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自己的母亲才是受害的那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年来,父亲也很不好过。再没有旁的人比他们兄妹两个更清楚他们母亲的尖酸刻薄了,对于父亲的话,他们其实已经慢慢趋于相信了。毕竟,父亲可是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红羽的人,他并不像他们兄妹两个之前想的那么无情。 他们一家三口这夜都是没有入睡,算是彻夜长谈,这个夜里,他们对彼此都是有了新的了解,可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段蔚予果然让人去通知了官府的人过来,官府的人见了令牌,又听说是蔚王殿下的命令,自然不敢耽搁,那府尹大人亲自带了官兵们赶到了飞云山庄。 不过这些官兵们都是留在了飞云山庄的外面,由府尹大人先进去请安,毕竟朝廷和江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果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对于江湖中的事情,朝廷也不会插手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江湖众人自己解决。 而这飞云山庄又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山庄,所以他们也都不敢贸然进入。 “下官参见蔚王殿下、世子殿下、蔚王妃。” 这府尹大人一路赶来,额头上已经是一脑门的汗,他们这远离京城的地方,一下子来了这么几位大人物,还都是皇室中人,他怎么能不紧张呢?不说是在几位面前露脸了,更担心他们几位在自己管辖的地界出了什么事儿,那自己可惹上大麻烦了。之前,蔚王妃曾经在这里被人绑架的事情自己又不是没有听说过,不然这府尹的位置轮得到自己来坐吗?但愿,自己刚刚焐热的位置,不会这么快被璧人给代替。毕竟他方才已经听说,这蔚王殿下之所以召自己过来,好像是蔚王妃丢了什么东西。 “魏大人是吗?先坐吧。”段蔚予淡淡道。 “不用了,下官站着就行。”坐下的话,自己更不自在。 “先坐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茶都沏好了。” 这些开口的是一个女子,这府尹大人也不敢抬头,不过他知道这位肯定就是蔚王妃了。有关于蔚王妃的奇闻轶事,自己也听过不少,最精彩的自然莫过于她跟太子殿下还有蔚王殿下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对于这位蔚王妃,他何尝不好奇,但是人家毕竟是蔚王妃,身份尊贵,岂容得自己瞻仰其容貌?更何况,听传闻说,蔚王殿下对自己的王妃爱若珍宝,旁的男人根本不得近身,自己可不敢触怒了蔚王殿下。 不知是不是这位蔚王妃知道自己的心思,只听得她开口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找宓儿说会儿话。”这话明显是对蔚王殿下说的。虽然不知道这蔚王妃长得如何,但是这声音却是清澈悦耳,听起来很是舒服。 耳边听闻蔚王妃走出去的声音,这位府尹大人才敢抬起头来。 温悦汐出去之后,便是款款朝着许宓的房间去了,这厢刚在许宓的房间里坐下不久,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外面就有婢女来禀报说郭掌门来见。 许宓立刻不耐烦地道:“真是奇怪了,他能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不是的,小姐。郭掌门是来找蔚王妃的。” “找我”温悦汐也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他定是来给自己的女儿求情的。 “怎么?要见吗?”许宓自然也是想到了这郭掌门前来见温悦汐的目的。 “自然是要见的,他到底也算是长辈,都亲自来了,怎么能避而不见。”而且她也想听听这位郭掌门究竟要说些什么来替自己的女儿求情。 “请他进来吧。”许宓吩咐外面的婢女道。 “是。” 那婢女退下之后不久,就又引着那郭掌门进来,看着郭掌门这脸上的神情似乎比昨天晚上放松了许多。 “见过蔚王妃。” “郭掌门无须多礼,请坐吧。” 那郭掌门却是不坐,径直在温悦汐的面前跪了下来,顿时惊住了房间里所有人,包括在一旁伺候的婢女。 这明阳派的江湖中也是名门正派,虽然比不得飞云山庄的盛名,但是这明阳派的掌门也是颇有地位的,可是如今这掌门正是跪在温悦汐的面前,这情景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在稍稍的惊讶过后,温悦汐心中不由产生了几分怜悯,若不是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这位声名显赫的郭掌门何至于在一个小辈的面前跪下? “郭掌门这是要做什么?赶紧起来吧。” 郭掌门这次来见温悦汐自然是有话要说,所以纵然温悦汐这般说,他也径直跪着不肯起身,同时开口道:“还请蔚王妃听我把话说完。” “我是来向蔚王妃请罪的。” “请罪?郭掌门何出此言?” “其实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跟我的女儿红羽没有关系。蔚王妃你想必也知道,我跟你父母之间的一些瓜葛。当年你的父亲,也就是平晏侯抢了我的未婚妻,也就是蔚王妃您的母亲。您的母亲为了荣华富贵,跟我悔婚,抛弃了我。而您的父亲,对我夺妻之仇,我自然心怀仇恨。只是如今您的父母已经双双身亡,这仇恨我也只能转移到蔚王妃您的身上,毕竟父债子偿。所以,偷衣服让蔚王妃您出丑这样的主意是我出的,而那个婢女也是我推下山崖的,这些都跟红羽没有关系。昨天晚上她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就是因为护着我这个父亲,不想让我坐牢,不想让我死。但是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父亲,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替我死,那我就不算是一个父亲了,所以我今天一早特来向蔚王妃您请罪,这一切的结果都由我来承担,请王妃放过我的女儿。” 第396章 暧昧(一更) 郭掌门言辞恳切,可关于他说的话,温悦汐和许宓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很明显,他这么说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顶罪。 “郭掌门,这些话你不应该找我说,府尹大人已经到了,这件案子会正式交到他的手中,有什么话你跟他说就是了。” 温悦汐的这话分明就是向郭掌门表明了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不想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郭掌门自然不会愚蠢到听不懂温悦汐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仍是没有起身,坚定地跪在温悦汐的面前继续道:“我知道红羽之前对蔚王妃多有不敬,但是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全都是我的过错,还请蔚王妃能够放过红羽。” 自己能保得了红羽这一次,那下次呢,谁又能来保她?希望蔚王妃能看在自己跪下来求她的份儿上,既往不咎。 但是他显然是太不了解温悦汐,温悦汐自然是有些同情他的,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放过郭红羽,事实上,她不是没有给过郭红羽机会,偏偏她还一再地来挑衅自己,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来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郭掌门,您的女儿最终会如何,这都要看府尹大人的意思,你求我是没用的。再说了,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你方才说的那些没有一点可信的,你想替女儿顶罪的心思我理解,也很感动,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何人种下的恶果何人尝。您与其在这里跟我费这般唇舌,倒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再多跟您的女儿相处会儿。”毕竟这样的机会以后大约不可能再有了。 对于郭红羽,温悦汐是一点儿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就冲着她在最后关头还想撒谎说把璎珞扔进湖里了,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话已至此,温悦汐上前扶那郭掌门起身,同时开口道:“此事只有公事公办了。” 温悦汐的态度明朗而坚决,郭掌门心知无论自己再说什么,这位蔚王妃都不会再改变主意了,心中暗暗道:都道女子最是心软,自己才想到下跪在蔚王妃的面前求情,期望她在心软之下能答应自己的请求,然而如今看来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的,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点的动摇。 郭掌门自然是深感失望,但是他想着就算是有蔚王和蔚王妃的指示,官府也不能草菅人命,如果自己坚称这一切都是由自己主使,红羽只是照自己的命令行事,官府的人难道还能把罪名强加在红羽的头上不成? 再说了,他们身后还有整个明阳派,为了救下红羽的性命,自己甚至可以不惜以整个明阳派跟官府对抗,在这种形势下,官府想必也会做出让步,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郭掌门是铁了心要帮自己的女儿顶罪,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了公堂上,自己该说什么话。 一夜未睡的郭红羽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她不能不为即将到来的时候感到忧虑,听到脚步声,郭红羽立刻站起了起来,她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回来了。 果然,下一刻郭掌门的脸便是出现在房间门口,郭红羽迎上去,怯怯喊了一声,“父亲?”语气里带着询问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去求蔚王妃了,此时的她自然也想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郭掌门轻轻握住自己女儿的手,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爹心里有数。” 郭红羽听到自己父亲这般沉稳的语气,心中略略安定了一些。 “红羽,你一夜没睡,先回房去睡一觉吧,爹跟你保证,不会有事的。” 郭红羽犹豫了一下之后,也乖乖听了自己父亲的话,现在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忤逆自己的父亲了。 待郭红羽离开之后,郭掌门才对自己的儿子道:“蔚王妃没有答应放过红羽,这一切还是会交给官府来处置。到时候我会把这一切都揽在我的身上,若是官府的人还是认定红羽是凶手,不肯放过红羽,那……就只有利用明阳派的力量来跟官府对抗了。” “父亲的意思是……?” “不惜一切,保下红羽的性命。” …… 得了许庄主的同意之后,那府尹大人带来的一众官兵得以进入飞云山庄,这些官兵是段蔚予找来帮忙寻找掉下山崖的璎珞的,所以一众官兵就这般浩浩荡荡地进了飞云山庄的后山。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璎珞可不好找,当时郭红羽就那么随手一扔,根本没人知道它会滚落到哪里去,而且山崖底下杂草丛生,碎石堆叠,想要找到一个璎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这就更加惹人好奇了,这个璎珞到底有多重要,以至于可以让蔚王殿下如此费心费力地去找? 除了官府的人之外,许庄主自然也是让这飞云山庄里的下人都一起下到山崖下去找,但就是这么多人一起下去找,一直到了天擦黑的时候都还没有消息传来。 眼看着这天都黑了,若是再找不到,就只能等明天了,许宓心里有些着急,却是不由出声安慰温悦汐道:“不用担心,只要知道是在崖底的话,总是能找到的。” 温悦汐闻言含笑看着许宓,“我不担心,看起来你比较担心。”她的确是不太担心。正如宓儿所说,反正是从山崖上掉下去的,总是能找到的,所以她很淡定,倒显得许宓跟着急。 许宓自然是着急,毕竟悦汐丢失镇魂石的事情跟她也有很大的关系,若是她当时没有提议要去泡温泉的话,镇魂石也就不会丢了。 不过见着温悦汐这般淡定的模样,她那颗急躁的心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想起今日郭掌门前来下跪请求悦汐放过郭红羽的事情,心中又是升起了另一层担忧,“悦汐,你说如果那郭掌门真的一力承担所有的罪责,那我们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郭红羽逃过这一次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让人气愤了,她毕竟杀了他们飞云山庄一个无辜的婢女啊,还意图杀焦浩空灭口,这样一而再地动下杀心,难道就让她白白逃过吗? 温悦汐眸中蒙上一层冰寒之色,“放心,官府那边蔚王殿下自会知会,绝不可能让郭红羽轻易逃过。纵然郭掌门意图顶罪,难道昨晚的那些证人都又聋又哑不成?凭着那郭掌门的三言两语,是改变不了事实的。” 只是,她有些担心,万一这郭掌门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来个玉石俱焚,那可就…… 正是这般想着,余光瞥到两个身影朝她们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却原是段蔚予和段映湛。 许宓见着段蔚予手中拿的东西,面上立时露出笑容来,“悦汐,你看,是镇……你的璎珞。” 这璎珞终于还是找回来了,虽然的确是不容易,那么多的官兵还有飞云山庄所有的下人整整在崖底找了一天,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 段蔚予拿着璎珞,把它郑重其事地戴在温悦汐的脖颈间,同时盯着温悦汐的眼睛认真道:“没有下一次了。”只这一次,就够让人担心的了,这璎珞上头镶嵌的镇魂石可是关系到她的性命啊,天知道这两天自己过得有多胆战心惊。 温悦汐玉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坠在璎珞底端的镇魂石,轻声应道:“嗯,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说罢,她抬头看了看段蔚予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洗个澡吧,等会儿就吃饭。”她知道,段蔚予这两天也是没有什么胃口,一直都没有怎么吃饭。 段蔚予轻声了一声,这是却听到站在一旁的段映湛抗议道:“不对啊,我也忙了一天了,怎么都不关心我一下啊?”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啊?”许宓一脚踢在段映湛的小腿上,“要洗澡是不是,走,我带你洗个够。”说完,许宓径直拉了段映湛的胳膊就走。 一直到二人走出一些距离之后,许宓才放开段映湛的胳膊,嫌弃地看着他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眼色的人。” 段映湛故作痛心地摇了摇头,“我可真是够可怜的,先是被打了一顿,接着又是马不停蹄帮着找人,找东西,现在东西找到了,连个贴心的话都听不到,还说我没眼色。” 听段映湛这么一说,许宓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几天他过得的确是有些惨,不由往段映湛的脸上看去,抹了药之后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这脸上还是有些淤青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跟那冯飞昂动手啊,明知你不是他的对手。今天的药还没上呢吧?走,回你房间,我帮你上药去。” 段映湛一边跟着许宓往自己房间走,一边喃喃道:“知道自己打不过是一会事儿,动不动手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谁让他那般唤你呢?” “那又怎么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他就是不能那样叫你。”说着,段映湛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我还没这样唤过你呢,他算哪根葱啊?” 这最后一句话里暗含的意思可太令人遐想了,说完之后,段映湛不由抬头去看走在前面的许宓的背影,此时他有些懊恼,自己方才应该走在她前面的,这样不至于看不到她的反应。 而现在,他只能盯着许宓的后脑勺,猜想着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是许宓就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这话一样,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让段映湛也恍恍惚惚觉得,难道方才说的话就只是自己的幻觉吗?自己根本没有真的说出口? 来到段映湛的房间,许宓神情如常地问段映湛道:“药呢?” “哦,在这里。”段映湛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盒药膏给取了过来。 许宓淡定地从他手里接过药膏,示意段映湛坐下,而她则是站在那里给段映湛上药,段映湛微微仰着头,目光正落在许宓的脸上,而许宓因为要给段映湛的脸上药,所以她的眼睛也不得不看着段映湛的脸。 除了那次意外之下的同床共枕,他们两个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的目光不出意外地对上,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段映湛的一颗心跳得咚咚响,他想着自己这心跳的声音,估计宓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段映湛心中一热,不由伸手去握许宓的手,他的手心很热,许宓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一阵灼烫,此时的她也没有比段映湛好到哪里去。 “宓儿,其实我……” “宓儿,你在这里吗?”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段映湛即将出口的话。 两个人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迅速分开了,许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跟段映湛隔开一些距离,而段映湛则是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许成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宓儿,你在这里啊,我方才叫你,你怎么不出声啊?” 许成航的话音还未落下,他自己就已经注意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两个人的脸色都是绯红,眼睛都是躲躲闪闪,看来自己进来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二哥,你来找我吗?”许宓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走到自己哥哥的身旁。 “嗯,快要开饭了,我来叫你吃饭。”这是他们许家的规矩,晚饭必须要一家人在一起吃。 “哦,我在给段映湛上药。” 许成航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我有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吗?宓儿,你自己别太心虚了啊。 许宓也觉得自己说这话好像有些不合适,于是赶紧道:“走吧,不是说要开饭了吗?我都饿坏了。” 许成航看出了自己妹妹的不对劲,不过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段映湛道:“世子的饭菜等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的,那我们兄妹就不在此打扰了。” “慢走。” 许宓临走之前又是不由看了段映湛一眼,这才跟自己的二哥一起离开了。 许成航一路走着,却是感觉身旁格外地安静,这也就越发加深了他对自己妹妹的怀疑,宓儿可是鲜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宓儿,你方才跟段映湛……不止是上药吧?” 许宓立刻抬起头来看着许成航,“当然是上药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可是她眼睛里的心虚已经泄露无疑了。 “宓儿,你后悔了吗?跟段映湛解除婚约?” 许宓想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道:“不后悔。” “其实,二哥也不赞同你跟段映湛在一起,虽然他是个不错的男子,但是你们两个之间……你也知道问题是什么吧?” 许宓点头,“我知道。” 许成航闻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脑袋,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妹妹拎不清,糊里糊涂的,既然宓儿心里什么都清楚,那也不必自己再跟她多说什么了。 …… 璎珞找到了,郭红羽也被移交给了官府,因为之前早就已经言明,所以那些江湖人士也没有阻止之意,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郭掌门竟然亲自跑到衙门去自首,说是这一切都是自己指使的。 消息传回飞云山庄,众人也都是一阵唏嘘,以前大家都以为这郭掌门对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并不怎么亲近,但是如今看来,到底是身为一个父亲,他是以自己的性命来保全自己女儿的性命啊。 但是结果却是出人预料的。 段蔚予把官府送来的书信放在桌上,缓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低声开口道:“案子差不多要结束了。” 第397章 落水(二更) 温悦汐正逗弄着刚才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猫,此时听到段蔚予这样说,不由略带着些诧异地转身看他,“这么快?!” 的确是出乎她预料的快,毕竟有郭掌门在其中掺和的话,这件案子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才对。 “郭红羽主动认罪了。”段蔚予淡淡开口道。 温悦汐闻言愣了半晌,之后才微微点头,“到底是父女情深,这郭红羽的心里还是有她的父亲的。”她定是不愿让自己的父亲替自己顶罪才主动认罪的,这么一来,接下来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自从郭红羽给移交官府之后,在这飞云山庄之中,也再没有见到郭掌门父子的身影了。旁人也没有再提起他们,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脸面,也没有心情再留在这里参加许家大公子的婚礼了。 这件事情结束了,飞云山庄总算是能安安心心准备许大公子的婚礼了,眼看着这宾客们也都相继来到了飞云山庄,只是这距离婚礼还有两日的时候,大家也都不甘于整日在飞云山庄里呆着,三三两两地结伴去这街市上逛一逛。 而温悦汐此来本就是有些怀旧,所以也拉着段蔚予一起去了镇上,许宓和段映湛自然也是跟他们一起。却偏偏那冯飞昂时时刻刻注意着许宓,见着她要出门,也是非要跟着一起去。 虽然许宓和段映湛都不情愿,但是奈何不了那冯飞昂脸皮厚,只有带着他一起了。 五人一行,这厢刚出了飞云山庄的大门,却不知怎么地,恰好就门口碰上了焦浩空。焦浩空听闻他们是要去镇上逛逛,竟也是想要一起,这个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人家才刚刚帮过他们一个大忙呢。 所以这原本的四人之行,就变成了现下的六人之行。 冯飞昂的心思,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定是冲着许宓来的。而这焦浩空的心思嘛,段蔚予也猜得出来。所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那焦浩空道:“焦公子好像都不好奇当初你喜欢的那个婧儿如今怎么样了,记得当初你可是为了她刺杀过本王的王妃啊。” 这件事简直是焦浩空自出生以来最丢脸的事情,此时被段蔚予这么说出来,他的脸上又是一阵红一阵白,事后他曾经无数次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完全相信了那小姑娘的话,明明她的话里漏洞那么多,自己当时竟一点儿都没发现,真是愚蠢至极。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许宓也是来了劲头,回想起当初的情形,自己还骂过这位焦公子呢,“那佟芷婧可真是够能耐的,一下子迷惑了那么多男人,不过她最后的下场……”想到关于那佟芷婧还有虞山的事情毕竟是秘密,所以许宓只说了一半也就不继续往下说了。 冯飞昂听着他们这话心里却是十分不爽,怎么他们说的这些,自己完全听不懂,就连焦浩空都跟他们之间都有联系,可是自己跟他们却好像是完全隔开的。 试图加入到他们谈话中的冯飞昂,不由开口问道:“佟芷婧是谁啊?”江湖中人吗?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许宓沉声应道:“一个长得颇有些漂亮的小姑娘,不过却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说这话的时候,许宓的眼睛瞥了那焦浩空一眼,焦浩空立刻明白许宓这是什么意思,她在说自己是被美色迷惑之人。可是这一点焦浩空时候也想了无数遍,他想,自己应该不是被美色迷惑,他不是没有见过比那个婧儿更漂亮的女子,当时那种感觉却是十分不一样的,就好像真的被迷惑了一般,她说什么自己都信,事后想起来又觉得很荒唐。 但是焦浩空并不准备去反驳许宓,因为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反驳。 “所以,焦兄因为那个女子刺杀过蔚王妃?”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那冯飞昂却是看了一眼许宓,这才继续道:“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妥,但是我能理解焦兄的做法,有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子,就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杀人。” 他这话明显是借以对许宓表达喜爱,但是许宓闻言却是一下子想到了当初他去京城把段映湛打伤,差点死掉的事情,即刻就没好气地道:“真是愚蠢的做法。” 冯飞昂面色尴尬,段映湛的心里却是高兴地冒着泡泡,这个冯飞昂想要讨宓儿的欢心,下辈子也别想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自己跟宓儿,手也拉了,话都要说出口了,若不是宓儿的二哥进来打断的话……可是那天之后,宓儿见了自己,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实在是搞不懂宓儿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开口问,可是又有些害怕,其实宓儿这躲避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就已经说明了什么? 段映湛想得出神的时候,许宓却见着不少人都是往南边的方向走去,正是好奇之时,却是听得身旁有两人在议论天香楼什么的,正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 许宓顿时好奇起来,不由拉住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开口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好多人都往南边去啊?” “百花楼在护城河那里搭建了台子,听说百花楼的姑娘们都会出现的,就连花魁蝶香姑娘都会现身,那蝶香姑娘平日里不花上大价钱可是见不着的,这次算是有眼福了,不用花银子就能见到这百花楼的花魁。” 另一人也是开口道:“何止是花魁啊,所有姑娘都能见到。快走吧,若是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两个人又是这般急急忙忙往前走了。 许宓眨了眨眼睛,那里面闪烁着浓厚的兴趣,这才转头对温悦汐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不待温悦汐说话,那冯飞昂就有些为难地道:“这只怕不好吧,那可是青楼女子……”自从外祖父就教导自己,那些地方都是不干净的,那些女子都是不能碰的,更何况自己从小就喜欢宓儿,一直想着将来长大后娶她为妻,就更加不可能接触这些青楼女子了。 而且,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跟这些青楼女子接触的。 许宓哪里会理会他的话,径直看着温悦汐,等待她的回答。 温悦汐含笑点头道:“好,去看看也无妨。”其实跟师父在一起的那三年,她见过不少青楼女子,甚至还跟其中几个有过朋友般的交往,所以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 既然许宓和温悦汐都这样说了,这四个男人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再说了,只是看看表演罢了,又不是真的逛青楼。 等温悦汐他们到了那里的时候,在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当然大多数都是男人,台子是搭在水面上的,四角垂着轻纱,随风慢扬,看起来很有些朦胧美,这美人还没出来,就已经是勾人心魂了。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温悦汐他们这厢感刚刚站定,就听得台上琵琶清鸣,显然是要开始了。 许宓不甘心落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往前挤,段映湛和那冯飞昂见状都是赶紧跟上,温悦汐见此情景,面上缓缓露出些笑意来,宓儿,你的桃花来了,却不知究竟哪一支是烂桃花。 许宓吭吭哧哧,终究艰难地挤到了前排,正是临水而立,而后面段映湛和冯飞昂也是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只是这时候,台上有一美人出现,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人挤人,而站在前排的许宓就这么被后面的人挤到了河里去。 这突如其来的倒霉,让许宓也是有些懵,但她是会水的,所以并没有害怕。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转头一看,段映湛和冯飞昂见着她落水,已经快速地挤到了岸边,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站在岸边朝着她伸出手来。 这情形也吸引到了一些站在他们旁边的这些围观的人,本来在这里看到女子就有些稀奇了,而且这女子还掉进了水里,真是够狼狈的。不过这两个男子……却不知究竟是这女子的兄长还是爱慕她的人。 许宓看着段映湛和冯飞昂分别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甚至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就径直把自己的手递到了段映湛的手中,段映湛一个用力已经把许宓从水里给拉了上来。 一旁的冯飞昂却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立了片刻,这才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面上虽然没什么,但是心中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宓儿小的时候挺喜欢自己的啊,她也答应了长大之后要嫁给自己,可是如今真的等他们两个都长大了,她却完全不在乎这件事了,自己可是一直都记着这件事,只等着回来娶她的啊,他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既然想不通,就只能把这个怪罪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什么庆王世子的身上。 相对于冯飞昂,对于段映湛来说,许宓这个不假思索的举动,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信心,最起码,宓儿是信任自己的。回想一下,在宓儿身边,能跟她亲近的男子好像就只有自己吧?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事情,宓儿现在整个衣服都湿透了,现在这个季节,风一吹都要冷死的。段映湛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许宓披上,微微皱着眉头道:“我们先回去买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吧。” 许宓点了点头,她也不想穿着这湿衣服站在这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个时候温悦汐和段蔚予他们也是注意到许宓这里出了状况,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几人正要离开这里,回去街市上买干净的衣服给许宓换上,却听得一道女子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如果需要换干净的衣服的话,不如跟我来吧,就在外面不远处,我有备着的衣服。” 温悦汐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粉蓝色轻罗的女子,面上戴着同色的面纱。温悦汐猜测着,这女子应该也是那百花楼的女子吧?不然不会是这样的打扮的,在这样的天气里,穿这样单薄的衣服,怎么可能不冷?虽然此时这女子遮着面纱,但是也可以看出她是精心妆扮过的。 但温悦汐向来对青楼女子没有什么偏见的,就算猜到此女子是百花楼的女子,也没有什么介意,而现在宓儿正需要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所以温悦汐微微点头冲那女子道:“如果姑娘方便的话。” “没问题,请各位跟我来吧。” 却原来这姑娘真的是百花楼的女子,因为要在这里表演,所以百花楼给自己的姑娘们都在这里暂时租了屋子,不过以温悦汐的眼光来看,眼前的这位女子在百花楼里的地位显然不低,不然不可能给她单独准备一个院子。 第398章 采花贼(一更) 虽然是临时租下地一个小院儿,不过显然是重新布置过的,一进到屋内便能闻到一股甜香,立刻就能让人产生一种走进温柔乡的感觉。 鉴于目前许宓的状况,那女子也就没有招呼他们几个坐下,径直转身对许宓道:“这位姑娘请跟我来吧,我帮你找干净的衣服换上。” 身上穿着湿衣服的确是怪难受的,许宓当即冲着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而考虑到许宓当着一个陌生女子换衣服可能会害羞,所以温悦汐自然也是陪同许宓一起,只是她想自己这个担忧可能有点多余。 女子带着她们二人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只见她从床脚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件衣服递给许宓,“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换上吧。”她的声音轻软柔媚,许宓想,男人们应该很喜欢听她这样的声音。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青楼女子大都是这样说话的,一开始她们自己或许都不习惯,但是时间长了,就仿佛天生就是如此说话的一般。 许宓道过谢之后,便是接过那衣服穿上。 而此时段蔚予他们四个男人却都是沉默地坐着,气氛有些尴尬。除了段蔚予之外,其他三个男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而段蔚予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一时间里空气中只剩下静默。 好在许宓很快换完衣服,三个女子的出现才打破了这厢略显尴尬的沉默。 许宓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领口开得很大,几乎要露出自己的……许宓下意识低头朝着自己那胸前那隆起的一处看去,顿时有些脸红。而且这衣服的颜色也……太艳丽了些。 许宓感觉自己穿上这衣服,好像随时都要上台表演似的,不过,能在这里找到一套干净的衣服换就不错了,再说了人家今日来这里,也的确是为了表演的,带的替换衣服自然不会是家常的那种。 不过,好在还有段映湛的外衣披在自己的身上,可以遮一遮,不然自己真的不好意思出来了。 她们三人刚刚走了进来,一个婢女就匆匆朝那女子走了过来,道:“姑娘,该去候场了。” “好,我知道了。”那女子应了一声之后,才对温悦汐他们道:“真是对不住,不能招待各位了。” “没关系,是我们打扰姑娘了。”这时候段蔚予他们都是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各位不急着走的时候,等会儿奴家要上台献一舞,虽上不得台面,但是若是各位有兴趣的话……” “那我们就等着一观姑娘的舞姿了。”温悦汐面上含着轻笑。 人家毕竟是给许宓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们总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而且他们此行本来就是为了看这表演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让人给你们安排个靠近的座位。” 虽然此时那女子仍是遮着一张脸的,但是声音里却是带上了淡淡的欣喜之意。 正因为有了这女子的特别优待,所以温悦汐他们不必跟岸上的那些人挤在一处,有人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领到台前的一排座椅上坐下,每个人的手边都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碟茶点,简直照顾周到,而且就只有他们几个有这样的待遇。 段映湛见状不由略带诧异地道:“看来这女子在那什么百花楼的地位不低啊,随便一句话就能把我们安排在这里。” 许宓闻言立刻接口道:“那是自然,她可是那百花楼的花魁啊。” “花魁?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什么蝶香姑娘?” 许宓点头,“就是蝶香,方才她一直在旁,我跟悦汐也没找到机会跟你们说,方才我换衣服的时候,她亲口跟我们说的,她就叫蝶香。” 段映湛点了点头,可是注意力却全在许宓的手上,纳闷地道:“你很冷吗?”怎么她的手一直在拽着自己那件外衣的衣领啊,好像想用那件外衣把她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许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就是冷,怎么了?” 段映湛被她这么一瞪,很有些无辜地看着许宓,他好像也没什么吧?就问了她冷不冷,结果就惹她生气了? 他们二人这厢火焰正起,却都没有注意到段蔚予和温悦汐方才对视的那一眼,有一种了然的神情倒映在彼此的眼中,温悦汐脸上的笑容也比方才淡了一些。 此时台上一女子正在抚琴,抬眼之间,她的目光朝着段蔚予他们这几个男人看过来,端的是媚眼如丝,仿佛要把他们的魂儿整个给勾了去。 温悦汐下意识往自己左手边段蔚予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眉头微蹙,神情极为忍耐的模样,心中不由暗自好笑。 而段映湛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到底是在繁华富丽的京城里长大的,这样姿色的女子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再加上如此矫揉造作的媚态,段映湛真是心生厌烦。 避开目光,段映湛不由朝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许宓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他心中猛地一跳,接着就赶紧把松开的外衣给许宓拢上。 许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到段映湛脸上浮起的红晕,她也是悄悄红了脸,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手给松开的? 不知许宓是因为一直抬着手拢着衣襟太累了,还是因为被台上的表演给吸引了,她的手不知不觉地就放了下来,这才正好被段映湛给看到。 此时岸上围观人们的叫好声,只震得段映湛耳边嗡嗡响,但是脑海中却不由地浮现出自己方才看到的风景,脸颊就越发滚烫起来。 几个人看着台上的表演都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那身穿粉蓝色罗裳的女子出现,她没有换别的衣服,温悦汐他们自然是认得出来。而且岸上人们的欢呼声已经宣告,此刻出现在台上的就是那百花楼的花魁蝶香姑娘。 此时的她仍旧以面纱遮住一张脸,不过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勾起人们的好奇心,想要一窥这面纱底下百花楼花魁的真容。 女子随着丝竹声起舞,长臂一抬,轻如薄雾的衣袖顺着如玉的手臂滑下,欺霜赛雪,凝脂柔滑,看得岸上的男人们一阵心痒痒。 她的舞姿算不上好,不过胜在懂得如此去撩拨人心,没有媚眼却更勾人心魄,眼看着这一舞就要结束,可是却生了意外的状况。 岸边黑压压的人群中突然就冒出一个蒙面之人,此人身穿藏青色常服,以黑巾蒙面,竟是直直冲着这台上而来,段蔚予到底是反应快,不等那人冲到台上来,段蔚予就已经护住了温悦汐,而段映湛随后也反应过来,但是他却是比那冯飞昂慢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冯飞昂已经护在了许宓的身前。 可是这蒙面人既不是冲着温悦汐来的,也不是冲着许宓来的,而是冲着台上那跳舞的女子而来,只见那蒙面上,径直冲到台上已然愣住的蝶香姑娘的身边,那蝶香姑娘在被掳走的瞬间,惊声尖叫道:“救我!” 段映湛见状,犹豫了一下,在这犹豫的瞬间他看了看被冯飞昂护在身后的许宓,然后立刻就做了决定,飞身追着那蒙面人而去,而焦浩空也随之跟上。 却不知,在他们离开之后,温悦汐悄悄拉了拉段蔚予的衣袖,目光里透露出些许的担忧,段蔚予则是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别担心,已经有人跟上了。” 温悦汐知道他口中指的‘有人’是指他的那些暗卫,而段蔚予也知道,温悦汐担心的并不是那个被掳走的青楼女子,而是段映湛。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所有人都是慌乱了起来,岸上的人也是议论纷纷,这时一个老鸨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对段蔚予他们谄媚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几位受惊了,不如请几位先到后面去坐,等……” 段蔚予却是径直不耐地打断了那老鸨的话,道:“不必了,我们这就离开。” 那老鸨闻言立刻就急声道:“难道几位不等你们的朋友了吗?” “我们回去等也是一样的,只怕是……”段蔚予刻意顿了一下,“一时半刻也是回不来。” 那老鸨被段蔚予这样的话还是眼神给震慑住,心中暗暗道:这男人的眼神可真凌厉,仿佛把自己整个人给看透了一样,他该不会真的看出了些什么吧? 段蔚予却没有打算继续在这里跟她说废话,当下就抱起温悦汐,使了轻功飞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许宓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她也听得出蔚王方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自己得问问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干脆把段映湛的外衣系在自己的脖子上,难看是够难看的,但是也比露着好。 许宓都离开了,冯飞昂自然没有再继续留下去的道理,所以也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许宓在追上了段蔚予和温悦汐之后,略有些紧张地问道:“我们就这样不管他们了?” “担心什么?”温悦汐道:“有段映湛和焦浩空两个人在,难道还能对付不了一个采花大盗吗?” 许宓一想也是,他们两个的功夫都是不错,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更别说是他们两个联起手来。 听温悦汐这样一说,许宓也就不再担心了,于是就拉着温悦汐的手道:“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就赶快回去飞云山庄吧,我穿着这衣服实在是浑身不对劲。” “就这么回飞云山庄,你放心?” “不是你让我放心的吗?”一个小飞贼,难道段映湛和焦浩空两个人还对付不了吗? “我是让你放心段映湛,可是没说可以放心那个蝶香。”温悦汐眸光深深地看着许宓。 而许宓则是摆了摆手道:“这个也不用担心,有段映湛和焦浩空在,那位蝶香姑娘肯定会没事的。” 温悦汐他们到底还是没有立刻回飞云山庄,而是先去成衣铺给许宓买了衣服,若是她就这个样子回去飞云山庄,那可真是不太好,且不说许庄主知道了会如何发脾气,就说现在那飞云山庄里住满了武林各派人士,所谓人言可畏,还是能避则避吧。 许宓重新换了衣服之后,他们四人这才回去了飞云山庄,而冯飞昂觉得方才自己似乎扳回了一成,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护住了宓儿,而那位世子殿下却是去救别的女子去了。 本来许宓对这件事还没什么感觉,只担心着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但是等见到焦浩空已经回到飞云山庄的时候,一颗心顿时往下沉了去。 “焦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段映湛呢?”就连许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些急切。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轻功很厉害,我根本就追不上,没多少时候就跟丢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世子殿下还没有回来吗?那他可能已经追上那个蒙面上了吧。” 许宓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心慌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好像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温悦汐见许宓这个样子,正要上前提醒两句,却是被段蔚予给拦住,温悦汐有些奇怪地看着段蔚予,段蔚予则是朝着她摇了摇头,温悦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没有对许宓说出口。 各自回了房间之后,许宓就越发心神不宁起来,时不时还朝着窗外看上一眼。 一旁伺候她的婢女见了,不由开口道:“小姐是等什么人吗?” 许宓赶紧道:“没,没等谁。”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太阳都落山了,可是段映湛还是没有回来,许宓当真是有些着急了,想了又想,她这才站起身来去找温悦汐去了。 进到房间里,看到温悦汐和段蔚予都是一脸淡定的样子,许宓心中更加不解,好歹是段映湛啊,都已经这时候了,他还没回来,悦汐和蔚王殿下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这天都要黑了,段映湛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啊?” 段蔚予闻言摇了摇头,“放心吧,没事。我忘了告诉你,当时映湛去追那个蒙面人的时候,我也让我的暗卫跟上去了,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两个人都没事了。映湛把那个叫什么蝶香的姑娘从那个采花贼的手里救了出来,之后就送她回了那天香楼,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没回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自己白白担心了这么久是吗?就在自己担心他的这功夫,他正在天香楼里跟那个叫什么蝶香的在一起? 许宓的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温悦汐适时开口道:“如果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的话,你去天香楼看看不就行了,那个蝶香姑娘借给你的衣服你不是还没有还给她呢吗?去还衣服也是理所当然的,反正早晚都要还。” 许宓听到温悦汐这样说,心中一动,是啊,自己可以借口去送衣服看看段映湛为什么还留在那天香楼中。但是转念一想,又是愤愤道,我为什么要在乎他去了天香楼这件事啊?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见许宓一脸愤慨地走了出去,温悦汐看向身旁的段蔚予,“这样做真的好吗?” “你看他们两个这样你不别扭吗?是得有人在他们身后推一把,这个蝶香撞上来的正是时候。” 事实上,温悦汐和段蔚予早就看出了那蝶香姑娘的不对,尤其是看到之后那老鸨对他们的殷勤姿态,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第399章 虽然那蝶香姑娘故意隐藏了,但是她看向段蔚予的次数却是不少,虽然没有旁的她的姐妹那样赤裸,但是很显然,她是想要得到段蔚予的青睐的。而且不知道她究竟是故意还是真的是凑巧,她以面纱遮面跳的那支舞,跟自己当初刚回到段蔚予的身边时跳的那支,竟然出奇地相似。 更奇怪的是,那个老鸨的态度,当时她的花魁姑娘,她的摇钱树被一个蒙面人给掳走了,可是她却好似全然不在意,还能笑着去招呼他们。不对,准确地来说,是招呼段蔚予,她的一切殷勤都是冲着段蔚予来的,而他们几个旁的人不过时候顺带。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知道段蔚予在他们几个人中身份地位是最高的,仅仅是从外表来判断的吗?温悦汐想,应该不是这样。 “你觉得她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温悦汐好奇地看着段蔚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许,从我们刚出现的时候。只是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判断我们的身份的。”那支舞如果不是凑巧的话,那就说明,她在许宓了落水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并且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至少是自己的身份。 而事实上,段蔚予真正察觉出,自己有可能被人识出身份了,是在他们被安排在最好的观赏位置时。因为,纵然那蝶香姑娘是那间青楼的花魁,她应该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做出这样的安排,而且被特殊安排的只有他们六个人,想让老鸨同意的话,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或者是,有足够的理由让那个老鸨相信他们身份特殊,这一点光凭衣着穿戴是不足够的。这也就是,当时为什么他跟温悦汐两个会对视一眼的原因,他们都是想到了这一点,想到了这个蝶香可能是另有所图,方才不过是故意接近他们。 而且,在那蝶香姑娘被掳走之后,那老鸨出来见他们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他们的身份,这很不符合常理,除非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不必再问。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所以段蔚予才悄悄给自己的暗卫做了手势,让他们跟上段映湛,因为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如同他跟悦汐猜想的那样,那这突如其来的蒙面人也必有蹊跷,只怕有什么阴谋在里面,让暗卫跟上去也能放心一些。 结果,不出段蔚予所料,这件事果真是有阴谋的。不过,这个阴谋显然是不能得逞的,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们来小小利用一下。 此时的段映湛的确是在天香楼里,而且是在那蝶香姑娘的房间里,他不是不想走,只是不明白蔚皇叔让暗卫传达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想赢回许宓的心,就暂时守着蝶香,等着她来找你? 守着蝶香,跟赢回许宓的心有什么关系?段映湛坐在这里有些局促不安,而此时那蝶香正被她的婢女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段映湛只扫了一眼,便果断移开了目光,也不知这位蝶香姑娘是不是习惯了,她难道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襟已经散开了吗?她的婢女也不提醒她一下。 段映湛心中有些烦躁,真不知道皇叔是什么意思,不过眼看着天色都晚了,自己若是再在这里呆下去就真的说不清楚了。耳边听得楼下已经是人声鼎沸,因为今儿个白日里弄的那一番架势,今晚这天香楼的生意很是不错。 白天那些人还以为自己是赚了便宜,不用花银子就能看到天香楼里的姑娘,其实人家就是用这个来馋你呢,见着第一回就想见第二回,心中痒痒,就像做坏事了。 不过对于这百花楼,段映湛却是看不上眼的,之前的京城的时候,跟那些个京城子弟玩玩闹闹的,也一起去过青楼,不过他们去的那些青楼可比这雅致多了,那里的姑娘也是能弹会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娇贵。这厢一对比,就连这位花魁姑娘,也是太艳俗了些。 段映湛之前在京城的时候,都没有碰过那些胜过千金小姐的青楼女子,更不会对这个蝶香动什么心思了。不过这个蝶香不仅才貌不过关,显然也欠缺了看眼色的本领。 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就可以看出段映湛此时已经在忍耐了,如果不是皇叔让暗卫传来的那明明奇妙的话,他才不会在这里停留那么久呢。 段映湛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定,算了,不管皇叔是什么意思,自己都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于是段映湛当下就站起身来。 一见着段映湛起身,那蝶香姑娘就语带哀婉地道:“公子是要走了吗?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奴家实在是害怕得很,若是那个人再回来……公子能再多陪蝶香一会儿吗?” 段映湛纵然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这蝶香姑娘的意思,而且他早就看出来了,这蝶香似乎有意要将自己留下,还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悻悻可怜之态。 说实话,他都想要开口劝她别再装了,她这是白费功夫,对自己没用的,但是一想到,人家今天白日里毕竟借了一副给宓儿,算是帮过他们,自己这般直接说出来,未免上了她的颜面,而且今日的事情,她的确是受惊了。一想到这里,段映湛也便是作罢了。 不过他可真的没有心情再陪她在这里耗下去了,于是就对那蝶香姑娘道:“姑娘,你听听看,这里人声鼎沸的,不会有事的,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我这就要回去了。” 那蝶香见段映湛去意坚定,心中一横,便是从床上起身,径直拦在段映湛的面前,“公子,请留步。蝶香今日被歹人掳走,差点被侮辱,全靠公子相救,蝶香愿做牛做马回报公子的恩情,只求公子能留蝶香在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跪在了段映湛的面前,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定是柔弱如娇花,而那高耸的风景也定是能被眼前的男子收入眼底,她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姿态面对男子,更能让衙门动心。 但是她这样的姿色的女子,在段映湛的面前,却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的。此时听到她这样说,段映湛已经是心生厌烦,他已经猜到这女子在打什么主意了。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回报就不必了,我身边不缺奴婢。” 奴婢?跪在地上的蝶香闻言不由心中暗恨,我做这一切可不是为了做一个奴婢而已,至少也要是妾室才行啊。 不过,更奇怪的是,既然他对自己没什么心思,那为什么还要在自己的房里留这么长时间?干坐着玩儿啊? 可是段映湛不会等她想清楚,自己就已经动身往外走了,那蝶香见状,只能孤注一掷,整个人上前扑到他的身上,伸手从他的后背揽了过来。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事情就是这么巧,偏偏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还是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急急赶来的许宓。 “姑娘,这位小姐说……”那带着许宓进来的婢女看到这状况也是一惊,立刻知道自己来错时候了,方才不是说这公子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在这里坐着吗?她还以为这时候带人过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呢? 段映湛当下也是懵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那蝶香姑娘还在抱着自己呢,立刻就冲着许宓解释道:“宓儿,你听说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许宓当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怒火,简直要把所有人的一切都给烧毁,拿在手里原本要还给那蝶香姑娘的衣服,此时一下子砸在了段映湛的身上。 “好你个段映湛,我还说,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呢?原来是在这里温存呢?倒是我自己蠢,白替你担心了,我怎么就这么傻啊?” 段映湛一下子甩开那蝶香的手,对许宓道:“你听我说,我可以发誓,我一直都只是坐在这里,什么事都没做。” 许宓却是指着那蝶香道:“你这叫什么事儿都没做?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你再看看你们……” 那蝶香原本就是要勾引段映湛的,所以衣服故意弄得松松垮垮,裸露出大片的肌肤,可是她没有料到,段映湛对她这一招并不怎么感兴趣,此时倒是叫许宓误会了。 不过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倒好像是人家正室找过来了,可是自己白日里明明试探过了,这个女子还没有成亲,所以说,他们两个是一对有情人,却还没成亲? 既然没成亲,在这里摆什么正室的架子? 蝶香当即就委委屈屈地开口道:“姑娘,你别怪这位公子,是我太害怕了,让他留下来陪我的,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这个姿态太叫人误会了,越是说什么事都没发生,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许宓看到她这个娇娇弱弱的样子,心中的火烧得更旺了一些,段映湛,好你个段映湛。 当下,二话不说,许宓就冲着段映湛挥出拳头来,段映湛没有预料到许宓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当下也就堪堪抵挡起来。 许宓的功夫自然是比不上段映湛的,所以段映湛应付得不算狼狈,在应付着许宓的招数的同时,他还有闲心在这里瞎想,此时他有些明白皇叔为什么要让暗卫给自己带那样一句话了。 这几日宓儿对自己都是不冷不淡的,自己想要说什么,都是被她岔过去,那天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她还是在故意回避自己。 而这一次,自己从来没有见宓儿发过这么大的火,很显然对于自己跟这个蝶香共处一室的事情,她显然是被惹恼了,至于这恼火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吃醋了。 这么一想,段映湛的心里又是高兴起来,应付起许宓更是跟她玩耍一般,他既要应付许宓这凶狠的攻势,又要小心不要伤着她,虽然吃力些,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 而此时一心生气的许宓看到段映湛还在笑,心里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我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 “宓儿,你吃醋了是吧?” “胡说八道,谁吃醋了?” “别不承认了,宓儿,我从来没见你发过这么大的火儿。真的,宓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什么都没做,不信的话,等回去之后,你可以问问悦汐。” 第400章 不甘(一更) 羞怒之下的许宓招招拼尽全力,段映湛见状,不欲再跟许宓纠缠,再这样打下去,不是伤着她就是伤着自己,只见段映湛脚步快移转到许宓的背后钳制住她的胳膊,看起来好似把许宓整个人给搂入了怀中一般。 许宓挣扎了一下,却是动弹不得,她跟段映湛力量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 “看吧,虽然此刻我们两个也抱在一起了,但事实上我们什么都没做。” “哼,你这是狡辩。”虽然许宓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的气到底也是消了一些,看在他这么着急跟自己解释的份儿上,且听听看他怎么说好了。 “你先放开我。”直到这时候,许宓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两个这般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 “那你可不许再跟我动手了。”段映湛的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好,我不动手就是。” 段映湛这才缓缓放开许宓的手。 而此时的那蝶香姑娘眸中已经流露出愤然不甘之色,纵然她再怎么愚笨,也不会看不出眼前这两人的关系,那位姑娘显然是在吃醋,而这位救了自己的湛公子一直都是在迁就着那姑娘。难怪无论自己怎么做,这位湛公子都不为所动,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既然如此,那之前他为何抛下这姑娘来救自己,自己原本期盼的人分明也不是他。 但是事到如今,除了他之外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心中暗暗思索着,那蝶香姑娘却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并没有出声。 不过,虽然段映湛没有在注意她,可是许宓却是在意得很,她只觉得奇怪,这蝶香的脸上分明闪过了不甘的神色,可是眨眼之间却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了。 段映湛见许宓盯着蝶香看,想要开口对她解释,自己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皇叔的交代,但是碍于这里还有其他人又不能跟宓儿明说,他想了想便是对许宓道:“我们还是先回去,边走边说。” 许宓闻言,冷笑一声,“回去?你舍得回去吗?” 段映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起许宓的手就往外走,但是眉眼之间又分明是藏着喜悦之色的。 “喂,干什么这么急着走啊?话都还没说清楚呢?……”许宓的声音消失在门外,他们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百花楼。留下那蝶香和她的婢女仍是静默地站在原地,那婢女悄悄打量了一眼自家姑娘的神色,然后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那件衣裳给捡起来,这衣裳正是今日蝶香借给许宓穿的那件,而方才许宓气极之下却是把它扔在了段映湛的身上,他们二人打斗的时候,这衣服已经被踩上了好几个脚印,看起来破烂不堪。 看到自己的婢女这般动作,蝶香不由皱眉怒声道:“还捡什么捡?扔了去?” “是。” 那婢女拿着衣服走出房间,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能接着扔衣服的借口出来避避,要说她们家这位姑娘,可是百花楼的头牌,平日里对其他姑娘都是颐指气使的,哪里受过今日这般冷落,任凭她如何施展自己的魅力,那位公子连目光都吝于给自家姑娘一个,对自家姑娘来说,这可不啻于侮辱了。就更别说,那位公子对后来闯进来的这位姑娘百般忍让,好言相劝,那副急着解释自己清白的模样简直十足惧内的样子。 不过,那位公子应该没有成亲吧?而且自家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就算他真的成亲了,自家姑娘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婢女这般想着,便是拿了衣服去扔掉,一路上却是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也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方才那一番打斗怎么可能没人听到,这里的姑娘一个个也是相互攀比的,得知了方才的事情,此时正是奚落自家姑娘呢。 其实,她倒是希望自家姑娘能够攀上那位公子呢。以她对自家姑娘的了解,若不是足够身份,并且家产丰厚的人,是不足以让自家姑娘费如此心思的。而且,今天白日里看老鸨对那几人的态度,显然是知道他们身份不同一般。若是自家姑娘能够跟了那位公子,说不定也会带自己走,到时候自己就能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未尝不好。 而此时正被人惦记着的段映湛,却还是苦口婆心地跟许宓解释,“真的,我没有骗你,就是皇叔让我呆在那里暂时不要回去的。”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两人都没有骑马,却也不显着急,径自悠然地走在回去飞云山庄的路上。 听闻段映湛此言,许宓轻哼一声,“蔚王殿下为什么要让你呆在青楼里?这可不像是蔚王殿下的作风,再说了,你们是叔侄俩,自然可以串通好了来骗我。” “皇叔为什么要让我呆在那里不许我回去飞云山庄,一开始我也搞不懂,不过他让暗卫告诉我说,如果想知道你对我的心意的话,就照着他说的做。你知道,皇叔做事一向很有分寸的,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很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所以我就听从了皇叔的话,在那百花楼里呆着,一直等着你来。”说到这里,段映湛的语气又是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抱怨,“不过,你来得也太晚了吧?我看着天都要黑了,实在是等不下去,正要离开呢,你就进来了。当然,我很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你进来时看到的情形。我当时正打算离开,我都快走到门口了,那个叫蝶香的,突然就上来抱住了我,就在这时候,门就被人推开了,你就出现在门口,就是这么凑巧。”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一直都是那个蝶香在引诱你,而你却做了柳下惠是吗?” “可以这样说。” 知道段映湛是不会撒这样的谎的,所以许宓此时心中松快了许多,口中却还是道:“空口无凭,任你自己怎么说就是了。”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想当初我在京城的时候,见过的那些青楼女子哪一个不必这个蝶香长得漂亮,又多才多艺,小爷我不也没……” 话还没说完,段映湛突然就意识到不对劲,身旁那许宓的眼神就像是冷刀子一般飕飕地就往自己的身上扎,段映湛顿时住了口。 “世子殿下可真是见多识广啊,什么样的绝色女子没见过啊。” “我不是这意思……等一下,”段映湛突然反应过来,话题似乎跑偏了吧,他轻咳了一下,这才接着方才的话对许宓道:“你真的不明白皇叔让我留在那里的意思吗?他可是指明了,让我等着你来找我。”初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但是等到宓儿跟自己动手的时候,他就完全明白皇叔的意思了。 夜幕降临,段映湛已经看不清许宓脸上的表情,但是不论如何,这些话现在说是最好的时机了,之前自己跟宓儿在一起的时候,旁边总是有其他人,要么,就是宓儿刻意在回避自己,所以这次机会自己是怎么都不能错过的。 “宓儿,其实这次我之所以会决定来找你,就是我心里已经想明白了,有了答案。宓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话来得太突然,竟是吓了许宓一跳,尽管这样昏暗的暮色当中,段映湛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许宓眼中的惊讶之色。 “我是认真的。其实自从来到飞云山庄之后,这话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我们的旁边总是有其他人,纵然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也总是喜欢避着我。我想,皇叔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为了想给我和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让我可以对你说出这些话。” 段映湛的感觉没有错,自从他来到飞云山庄之后,许宓的确是在故意躲着他,其实她也在鄙视自己,正如悦汐所说,如果自己真的不喜欢段映湛来的话,就不会在信上特意嘱咐悦汐这句话了,自己在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他来看自己的。这也是有一个较劲在里头,因为她听说了他跟那位羽阳郡主的事情,可耻地想要比较一下在他的心里,自己跟那位羽阳郡主,究竟谁比较重要。 事实上,他的确来了,而且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出了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可是真的到了这时候,她自己却害怕了,因为她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他们两个究竟为什么会解除婚约。 许宓的情绪的翻涌被隐藏了在了昏暗之中,让段映湛无法窥见,他只是见许宓良久沉默,一句回应也没有,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和焦急,“宓儿,你心里真的没有我吗?那为什么方才看到那蝶香抱着我的时候,你会那样生气?宓儿,你吃醋了。”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是,自己是吃醋了,许宓在心中暗暗道,当时她一看到那个情形,立刻就失去了理智,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一腔怒火要往外发,她承认,一旦想到段映湛有可能跟那个叫蝶香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她就气地想要把他给揍扁,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可是他已经不是自己的未婚夫了,就算他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当初他们两个的婚约也只是临时凑数,作假的,如果他跟自己说他喜欢上了那个蝶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当初他们就已经说好了,如果对方有了喜欢的人的话,那他们的婚约就要作罢。 所以说,自己干什么要像一个妒妇一样,对他大发雷霆,还对他动手,简直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反应,许宓就觉得无地自容。 嘴上却恶狠狠地反驳道:“我没有。”吃醋这种事情实在是有失风度,自己怎么会承认呢?虽然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的确是吃醋了,但是嘴上却万万不能承认的。 “宓儿,这个时候,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好吗?我方才说的话,你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什么话?”许宓故意装傻,其实她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 “宓儿,你是故意再让我说一遍吗?那好,宓儿,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成亲如何?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吗?我这样说,你还搞不明白吗?” 段映湛这般一口气地说完,不知怎么地,许宓却是缓缓笑了。 昏暗的天色之中,段映湛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宓儿,你方才是笑了对吧?你看,其实你一点都不讨厌我,你喜欢我。那个冯飞昂唤你‘宓儿’,你就气得要死,而我这样唤你,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你方才看到我跟那个蝶香在一起,你又气得要死,其实你……” “段映湛,”许宓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段映湛被她这么一唤,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因为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严肃,立刻停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两个太不相配了,这难道不是当初我们非解除婚约不可的原因吗?”他的父王和母妃都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做不了他们庆王府将来的女主人,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跨不过去的。 “宓儿,我不会毫无准备地就来找你的。我既然来找你,就说明我已经把这些都想清楚了。”是啊,正如悦汐所说,启辰国二皇子和蔺玉公主之间的障碍不必自己和宓儿之间的多吗?他们尚且能想出办法化解这些障碍,自己和宓儿为什么不能呢? “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们搬出庆王府,到京城郊外去住。到时候在郊外买一处别院,若是你都不喜欢的话,我们自己干脆自己建一个别院,建成什么样子随你喜欢。郊外要比京城里要安静多了,也没有那些复杂的关系,我既可以随时回京城帮我父王处理杂事,又可以不让你陷入那些繁杂的关系里。这样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可是你父王和母妃会同意吗?”庆王府的继承人却不住在庆王府。 “这个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们同意的。除非他们愿意他们的儿子一辈子不娶妻,庆王府后继无人,那我也没有办法了。说实话,其实现下这状况也差不多了,我几乎把整个京城的千金小姐们都得罪光了,要不然,我父王和母妃也不会想着找那个羽阳郡主来。” 许宓听了之后,仍是继续闷头往前走,久久都没有说话,段映湛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开口催,就这么跟许宓并肩走着,暗暗揣摩着她现在是什么心思。 过了良久之后,许宓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口对段映湛道:“你让我想一想吧。” “要想多久?” 不等许宓开口,段映湛就道:“那就一个晚上吧,明天一早就告诉我你的答案如何?其实也不用想太多,有的事情就是很简单的,跟着自己的心走就是了。” 许宓闻言,不由含笑道:“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心里的答案是偏向哪一边的?” 听到许宓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段映湛心中就放松下来了,宓儿笑了,就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而且还是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我就是知道。” “瞧你那嘚瑟的样子。行,你自己在这里慢慢嘚瑟吧,我先走一步了。”说着,许宓便是足尖点地,径直跃上旁边的树枝,使了轻功飞身而去。 而段映湛见状笑了笑,也是随后跟上。 二人回到飞云山庄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吃罢饭了,听到下人禀报说小姐和那庆王世子一起回来的,许庄主便是命自己的二儿子去找了自己的女儿过来。 第401章 找上门(二更) 许宓知道自己坏了家里的规矩,方才急着去百花楼找段映湛,没有跟自己的家人一起吃晚饭。所以刚一走进自己父母的卧室,许宓立刻就朝着自己的父母认错道:“宓儿知错了,请爹和娘放过宓儿这一次吧。”神态里也带着女儿家的娇憨。 许庄主不由瞪视自己的女儿一眼,可那里面显然是没有多少怒意的,见到自己父亲脸上的神情也并没有多严厉,许宓心里也就放松了很多,立刻坐到自己父母的身边,讨好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宓是飞云山庄唯一的小姐,庄内上上下下都是宠着她,许庄主也不愿意对她太严厉,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宓儿,现在比不得平常,你爱怎么胡闹,爹都可以由着你,现在这飞云山庄里上上下下住了多少武林同道。你自己也要收敛一点,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若是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也不太好,你知道吗?” 许庄主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中带着几分慎重。而坐在一旁的许夫人也是低声道:“你爹说得对,如今你这一举一动都被旁人看在眼中,不可不谨慎。那庆王世子原是你的未婚夫,如今你与他已经解除婚约,风言风语好是传了一阵,现如今好不容易歇了,你又跟他如此过从亲密,你让旁人会如何猜测?” 许夫人的语气里难掩担忧,自己的三个儿子,她是全然不操心的,让她操心的只有这一个女儿。要说这飞云山庄的小姐,倒也不愁嫁,只是之前已经跟人定过亲,现在又是跟庆王世子如此过从亲密,难免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将来若是宓儿嫁了人,万一婆家介意这个呢?她不得不替自己的女儿担心。 许宓此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满不在乎地道:“管旁人如何猜测,我坦坦荡荡就行了。”可是,自己也不算是坦坦荡荡吧?想起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段映湛跟自己说的话,嗯,那些人说不定还真猜对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听不懂呢?你年岁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以后着想了,你的名声可是关系到以后你婆家对你的态度,知道吗?” 许夫人还要劝诫自己的女儿,却听得许庄主不耐地道:“你也不用跟她说这么多废话了,反正意思就是,你以后不要再跟庆王世子有什么来往了。” 许宓心道:这个嘛,只怕是不行了。 但是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跟自己的父母说比较好,于是也假装乖巧地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 “还有,接下来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乱走了。尤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更是不要去。”说到这里,许庄主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自己女儿的脑袋,“你啊,就这几天的功夫都憋不住吗?被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我知道了,一直到哥哥成亲之前,我肯定不再出去乱跑了。” 许庄主听到许宓这般语气坚定的答应了,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意来,“嗯,老老实实在山庄里呆两天吧。最近我们山庄的事情也是够多了,你这丫头可别再跟我添麻烦了。” “瞧父亲这话说的,倒好像我是专门给你们找麻烦的似的。” “难道不是吗?”许庄主和许夫人不由相视一笑。 许宓佯装生气道:“算了,不跟我们说了,我要去吃东西了,饿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 出了自己父母的房间之后,许宓不由有些心虚,若是按自己父母的意思,肯定不让自己跟段映湛在一起,真是一团糟啊。 许宓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匆吃了些东西,这就赶紧去找了温悦汐,没有办法,现在她唯一能说这件事的人就只有悦汐了。 对于许宓和段映湛在青楼里发生的事情,温悦汐都已经知道了,此刻见着许宓面带苦恼地来找自己,温悦汐心中有了计量,便是把段蔚予打发去找了段映湛,这女孩子的私房话自然不能让男人听着的。 “怎么着?映湛向你坦白心意了?” 看她这眼带桃花的样子,温悦汐也是猜出来了。 许宓不由嗔怪地看了温悦汐一眼,“我没有要跟你说这个,我是来问你,蔚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真到了温悦汐面前,许宓却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看你们两个都别别扭扭的,所以想在你们背后推一把呗。” “蔚王殿下还真放心,难道他就真到不怕段映湛跟那个蝶香……” “你不相信段映湛?他平时再怎么胡闹,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是洁身自好的,你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人。” 细密想起在回来的路上段映湛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他不是那种人,他都亲口跟我说了,那个蝶香比起他在京城里见到的那些青楼女子可差了远了,他当然是看不上。” 温悦汐闻言含笑戳了戳许宓的脸颊,“宓儿啊,你就嘴硬吧。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段映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现在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我谈论段映湛的品性问题的,说吧,你究竟在苦恼什么,或者,我该这样问,段映湛究竟想出了怎么样的解决办法?” “悦汐,话说,”许宓研判地看着温悦汐,“你懂读心术吗?” “什么?”温悦汐好笑道。 “你怎么猜得出段映湛跟我说了些什么?” 因为在离开京城之前,自己就已经跟段映湛说过了,有的事情,既然有困难,那就要去解决困难,而不是去逃避,正如溥承蕴和蔺玉一样,他们之间的困恼要比段映湛和宓儿来得多得多,而他们正在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肯定也有办法,那就要靠他们两个自己去想了。 “其实,他跟我说,等我们成亲之后,可以搬出庆王妃,去京城郊外住下,买下一间别院,或是自己建一间别院。” 温悦汐闻言含笑点头,“这很好啊。” 这就是当初自己为什么跟段映湛说,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去帮他想,而要他自己去想。因为他如果要娶宓儿的话,势必要跟他的父王和母妃有一番冲突,而自己身为一个局外人,是没有立场去给他想办法,让他去跟自己的父王和母妃对峙的,这是她作为一个外人没有办法插手的,一切都要段映湛自己来决定,因为那是他的父母。 许宓抬眸看着温悦汐,“悦汐,你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吗?” 温悦汐点头,轻轻握住许宓的手,“你这知道你们两个现在的状况,如果想平平静静地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当然,我相信在娶你之前,段映湛肯定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庆王和庆王妃并非是刻薄寡情之人,等他们慢慢接受了这件事也就好了。关键是你,宓儿,你有信心熬过最初的几年吗?也许庆王和庆王妃会对你冷眼以待,虽然你会跟段映湛一起住在郊外,但有的时候也避不了要见面的。而且,平常的一些宴会,你可以不出现,但是宫宴却是一点要出席的,不然就是大不敬,这一点你也要有心里准备。所以的这一切,你都要想好,知道吗?” “我知道,其实从回来的一路上,还是方才在房里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悦汐,其实我想我能做到的。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不应该只有段映湛一个人在努力。” 听到许宓这样说,再看她眼底的坚定之色,温悦汐就知道,宓儿的心里想必已经有答案了,而这个答案,她想,应该会让段映湛心里很高兴。 如此一想,温悦汐面上也不由浮起几分笑容,毕竟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宓儿跟段映湛挺相配的。 “其实这些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不是还有我呢吗?宫宴什么的,也不用怕。” 正是因为想到还有悦汐,所以自己心里才有了底气,要不然自己还真是有些不敢决定。 温悦汐含笑看着许宓,其实她也不是来询问自己的意见的,宓儿在进来之前,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她是来让自己说些什么好让她安心的。 见许宓低头含笑出神的样子,温悦汐想了什么,不由轻咳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我听说某人在百花楼里大动肝火,还跟世子殿下打了一架,这醋意烧得可真是旺。” 许宓闻言,顿时诧异地看向温悦汐,“这事你怎么知道?”不对,她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在百花楼里刚见到段映湛的时候,他就跟自己说,等回去之后,蔚皇叔和悦汐自可以帮他作证,当时自己心中就道:怎么帮你作证,他们两个又都不在场,可是现在听悦汐这样说,她虽然不在场,可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 许宓离开温悦汐的房间,刚走出去没多久,段映湛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来,吓了许宓一大跳,不由拿眼睛瞪他,“干什么啊?要吓死人啊,这三更半夜的。”此时的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山庄里有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不是,我是来提醒你一声,明天别忘了给我答案,你答应过的。”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已经心知肚明许宓的答案会是什么了。 许宓暗暗嗔了段映湛一眼,什么都没说,兀自抬脚继续朝前走,段映湛倒是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并没有跟上,不过许宓知道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背影,一颗心不由跳快了几分。 这一夜,二人都有些激动,一心期盼着明天的到来,所以都有些睡不着觉。许宓前半夜精神奕奕,脑袋里许多想法一一闪过,一直到了后半夜,到底是累了,慢慢就有了困意,这才缓缓合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嘴角都带着笑意,可是这个美梦却是被婢女的声音给打破了,许宓还有些懊恼,就不能再晚会儿出现吗? 不过意识很快就清醒过来,她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宓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自己睡了这么久吗? “怎么了?”许宓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自己身旁那婢女。 “小姐……” 可是那婢女却是犹豫地看了许宓一眼,又是低下头去,仿佛有什么话不敢说出口一样,许宓倒是奇怪了,有什么话还需要这样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说,你这样搞得我又是好奇了。” 那婢女咽了一下唾沫,这才道:“有个女子在外面,说是找世子殿下。” “女子?”许宓皱眉,“什么女子?” “是一个青楼女子,叫什么……”那婢女认真想要想起那青楼女子的名字,可是还没等她想起来,许宓就接口道:“叫蝶香对吧?那个青楼女子?” “对,就是这个名字。”那婢女顿时就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许宓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自己的婢女,“知道这个蝶香是来做什么的吗?” 奇怪哦,小姐听了这个消息怎么会这么冷静?据她观察,小姐虽然已经跟庆王世子解除婚约了,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很不一般,要说小姐的心里完全没有了庆王世子,自己可是一点都不相信。既然如此的话,那依小姐的性子,此时听到有一个青楼女子来找世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这么冷静? 虽然心中觉得奇怪,那蝶香还是把自己听到的跟自家小姐说了,“奴婢听外面的人传言说,这个青楼女子是来找世子殿下,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而且这青楼女子还口口声声地说……” 许宓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婢女,“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赶紧说,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昨天世子殿下已经跟她……有了肌肤之亲。” 那婢女说完之后,只见得自家小姐的脸上一片冰冷,心中暗想,小姐这副表情,那就预示着有人要倒大霉了,却不知这个倒霉的人究竟会是世子殿下,还是那个青楼女子,抑或是指他们两个。 许宓很快穿好了衣服,带着自己的婢女就往花厅的方向走,许宓到达花厅的时候,花厅外面已经围了一群下人,所有人都在朝里面看,竟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来了。那婢女见状,重重咳嗽了一声,这才开口道:“还不快让开,小姐来了。” 那些人一听是小姐来了,立刻都是扭头来看,这件事毕竟小姐也是牵扯其中啊,虽说小姐已经跟那庆王世子解除婚约了,但好歹曾经是世子殿下的未婚妻不是吗? 这个时候,厅内的人也是朝着外面看,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那婢女的话,不多时之后,许宓便是带着自己的婢女进到了花厅之中,一眼便是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蝶香,此时她正是背对着门口,许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可以想见,定然是楚楚可怜的。 她这才朝着站在那里的段映湛看了一眼,只见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见着自己看过来,脸上才露出委屈无奈的表情,许宓不由瞪他一眼。 段映湛心中暗叫不好,本来今天是想得到宓儿的答案的,而且他笃定会是好的答案,但是现在,他却不那么肯定了。皇叔啊皇叔,虽然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却也后患无穷啊。 第402章 前因(一更) 但见许宓瞪了一眼段映湛之后,便是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这一幕落在许庄主的眼中,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担忧来。看自己女儿这反应似乎对庆王世子还没有放下啊,不然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而且昨天又跟庆王世子一起那么晚回来……许庄主这么想着,不由又是看向站在那里的段映湛,以前他虽然不赞同自己女儿嫁给这位庆王世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庆王世子这个人有什么不满,主要是因为他们两家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相距千里。 而此时,他对这个庆王世子却是有些失望了,不仅跟青楼女子纠缠在一起,而且还闹到了这里来,叫自己颜面上也是过不去。他的目光又是在温悦汐和段蔚予的身上扫过,心中暗暗道:这三位倒不如不来,这样的话,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了,眼看着明日就是自己大儿子娶妻的日子了,竟又是闹出这么一桩事情。 跪在地上的蝶香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进来的许宓,但是方才那婢女的话她也听见了,知道是这飞云山庄的唯一的小姐许宓进来了,说不紧张那肯定是谎话,但是自己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纵然是飞云山庄的小姐又如何,她又不是那位湛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是许宓却是径直走到那蝶香的面前,极平淡地开口道:“蝶香姑娘,不知你来这里是所为何事,衣服我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 “许小姐,蝶香今日过来不是为了衣服的事情,蝶香是……来找湛公子的。”说着这话,蝶香抬起头来看向段映湛,一双眼睛柔波流转,情愫缠绵。 “找他?你找他何事?” 听到许宓这样问,许庄主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沉声开口道:“宓儿,这不关你的事情,退到一边去。”她都已经跟庆王世子解除婚约了,还在这里瞎掺和什么?平白地让外人看笑话。 事实上,这个时候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下人已经是议论纷纷了,他们家小姐这语气……好似庆王世子归她罩着似的。 段映湛听了许宓的话,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神色,然后便是松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许宓的身边道:“你别瞪我,我可真是冤枉死了,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比谁都清楚。我跟这蝶香姑娘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倒是粘上了我。” 那蝶香闻言,立刻就带泫然欲泣地道:“公子,您昨晚在蝶香的房里一直待到了晚上,怎么能如此否认昨日与蝶香……”她刻意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听到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青楼女子共处一室呆了那么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很容易猜得出了。 段映湛真是无语了,这蝶香是铁了心非要跟自己扯上关系了,语气顿时也变得不好,“昨天是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真是多余救你,当初我就不应该出手,惹来这一身骚。”当时自己还不知道这个蝶香是别有用心,那个时候情况紧急,而且悦汐和宓儿都有人护着,自己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从自己眼前被歹人给掳走吗?而且这个女子才刚刚帮过宓儿,所以当时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就追了上去。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蒙面人的轻功的确是很不错,但是真打起来就不是对手了,本以为把那位蝶香姑娘救下之后就没事了,谁知道皇叔又让暗卫给自己传递了那样的口信,结果犹犹豫豫地也便是跟那蝶香一起呆了那么许久。只是他没有想到这蝶香的脸皮这么厚,竟是跑到飞云山庄来说这些莫须有的事情。 那蝶香闻言,不由大受打击,“公子,可是你昨天在床上的时候,分明对我说你会带我走,对我负责的……怎么……”她的目光转而哀戚,缓缓爬到段映湛的脚下,“蝶香不奢求名分,哪怕是为奴为婢,蝶香只想跟在公子的身边就够了。” 蝶香的话音还未落下,许宓就已经淡淡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讽刺之意,“负责?蝶香姑娘,你若真想有男人对你负责,只怕也还轮不上他吧?你以前的那些恩客中,想对你负责的只怕不再少数,你为何偏偏纠缠这个人呢?搞得好像贞洁烈女似的,别说他跟你没发生什么,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给你些银子也就是了,这不正是你们开门做生意的规矩吗?难道你们百花楼的女子,都要缠着你们的恩客对你们负责吗?” 许宓这番话说得可是非常犀利,一点情面都没留,跪在段映湛脚边的那位蝶香姑娘一下子就白了脸,手指暗暗收紧,指甲都陷进了掌心之中。她本以为这位许小姐会看在昨日自己帮过她的份儿上对自己留几分面子,没有想到她竟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帮过她的恩情,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不堪尽数说出口,这无异于当众扇自己巴掌。 但此时为着博人同情,自己也就只能暂且忍了,只有装柔弱才能博得众人的同情,“可是,公子,你答应过我的啊,你分明与我承诺了,我已经拿了我全部的银两给自己赎了身,公子,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求求公子了,哪怕是让我做你的奴婢也好,就让我跟着公子吧。”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情真意切,楚楚可怜,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苦苦哀求,任是谁只怕也会心软的,众人心中对这位蝶香姑娘都是有些同情了。所以说,这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根本不能当真的。 “真是奇了怪了,你身为百花楼的花魁,恩客无数,想把你带回去做小妾的只怕也是不少,你怎么就偏偏非他不可呢?”许宓低身下去看着那蝶香姑娘,目光流露出不屑。 “那是因为,这位湛公子救了我的性命。” “这么说,你是为了报恩?可是你分明也看到了,你的恩公并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站在一旁的段映湛听闻许宓这样说立刻点头,以证实许宓说的确实是他心中所想,而且还不忘了对许宓道:“话是这样说,可我真的没有跟她发生什么,她完全都是在撒谎。” 许宓又是瞪了段映湛一眼,“你先闭嘴行不行?” 段映湛闻言立刻就闭上嘴巴,不再吭声了。 看他们两个这般默契亲密,蝶香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只能低下头去掩盖自己眼睛里的愤恨。 却听得许宓继续道:“由我来替你说吧,你根本也不是为了你口中的报恩。你就是看上这个男人了,他嘛,长得也不错,品行也不差,还有一条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那就是他的身份。你这样的女子,终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你当然要赶紧替自己找一个安身之所,而就在这时候,你碰上了这位世子殿下,这样的机会,你这一辈子大约也只有这一次了,所以你无论如何,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抓住这位世子殿下,以保自己的后半生能锦衣玉食。蝶香姑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而此时那蝶香姑娘却只是惊讶地看着段映湛,口中话都说不好了,“你……你是……世子殿下?”她这般模样,好像是才知道段映湛的身份似的。 她这样的反应却是把许宓给逗笑了,“得了吧,别搞得你好像才刚刚知道他是庆王世子,那场歹人把你从台上掳走的戏码,不正是你自己安排的吗?当然,你一开始的目标也许并不是庆王世子,其实是蔚王殿下对吧?”要不是昨天晚上悦汐已经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自己说了,那自己只怕还真的会相信这蝶香的话,以为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段映湛的身份。 “我当然不是,什么庆王世子,蔚王殿下,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那蝶香自然是矢口否认,她如果这个时候承认了,就更没有人会同情自己了,她之所以会选择今天来,就是因为知道现下的飞云山庄里聚集了武林各门派的掌门人,他们都是来参加飞云山庄大公子的成婚大礼的,而明日就是那许大公子的婚礼了。自己若是在明日闹,他们肯定是不许,他们不可能让自己影响了婚礼。而明日之后,这些宾客们就都要相继离开了,所以只有今日来这里,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些江湖中人嘴上总是讲什么江湖侠义,他们总会同情自己一个弱女子的,所以她才会想着把这件事闹大,从进了这飞云山庄的大门开始,她就没有打算低调。 可是现在这事情好像在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这许宓的话似乎暗含着什么意思,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听得蝶香矢口否认,许宓不仅没有失望,脸上还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一副好好戏的姿态,“所以说,你是直到方才听我说了才知道庆王世子的身份的是吗?也就是说你也不认得蔚王和蔚王妃了?” “我……”蝶香姑娘的心里开始打鼓,为什么她会这么问,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不可能啊?当初应该没有人认出自己才对。 “蝶香姑娘,你说谎的本事还真是高明。”说完这话,许宓转而看向段蔚予,“蔚王殿下,你的人把证人带过来需要多久?” “我想,差不多应该到了,不如派个人去山庄门口等一下吧。”这毕竟是飞云山庄,看在许宓的面子上,也不能硬闯进来,还是得有山庄里下人迎一下。 听到段蔚予这样说,许宓便是对自己的婢女耳语了几句,那婢女听了之后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蝶香此时真是满心的忐忑,不知道她口中的‘证人’指的是谁,对于他们的真实身份,自己可是谁都没告诉,对于老鸨,自己也只是暗示她,这几人的身份不低,却并未把他们的真正身份告诉她。一来,是不想被他们事后查到。二来,也是不想百花楼里的其他姑娘听说了,来跟自己抢。既然如此,这位许小姐哭口中说的‘证人’又是指谁呢? 蝶香神情的变化看在温悦汐的眼中,心中暗自好笑,这个时候她若是识趣地离开,那她的结局还能好一些。 许庄主也是被许宓这番话给弄迷糊了,“宓儿,你究竟要做什么?”什么证人? “爹,这女子跑到我们飞云山庄,满口谎话,你且看我怎么拆穿她。”说着,许宓又是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蝶香,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戚戚然,明显有些紧张了。 而许宓这是径直坐了下来,“趁着证人赶来的这工夫,我们把事情给捋一捋吧。蝶香姑娘,在你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该知道,你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的。不如,我来给你讲一讲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你看我讲得对不对。” “昨天呢,我跟蔚王和蔚王妃,还有庆王世子几个人一起去了护城河那里,因为那里有一场表演,正是你们百花楼办的。当时呢,我被人群给挤下了水,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正想着回镇上去买件干净的衣服给换上,这个时候蝶香姑娘你就出现了。还好心的地要借给我衣服穿,我那个时候就想,这位姑娘真是心好。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大错特错。”许宓伸手抬起那蝶香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道:“其实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认出了蔚王妃是吧?” “不,我没有,我当时就只是见有人落水了,好心而已,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蔚王妃。” “到了这时候了,你还要说谎吗?难道你不知道官府要是想要查一个人其实跟简单吗?尤其是你这样的人。”说到这里,许宓却是看向段蔚予和温悦汐,“我毕竟不是官府中人,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你们两个来说比较合适。” 温悦汐闻言含笑道:“还是我来说吧,毕竟这件事跟我实在有着莫大的关系。” 温悦汐说着,已经走到了那蝶香姑娘的面前,道:“其实你先认出来的是我对吧?然后才依次推测出了蔚王和世子的身份。当时你特意在台前给我们安排了绝佳的位置,并且没有被那百花楼的老鸨拒绝,我就想着,若只是因为你是花魁的话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后来那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就更加深了我和蔚王殿下的怀疑,所以当时……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当时跟上去抓那蒙面上的不止有庆王世子和焦公子,还有蔚王殿下的暗卫,所以,那个蒙面人此时在哪里呢?” 温悦汐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道:“好了,先不管那个蒙面人了,反正一会儿就要见到了。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吧?正因为我和蔚王殿下都怀疑你,所以才会让官府的人去查了你的底细,结果……你之前曾经被一个男人豢养过对吧?就在那个院子里,而你第一次见到我也是在那个院子里。” 蝶香此时已经面如死灰,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自己完了,他们口中的证人就是那个蒙面人,而自己的底细也已经被他们查得一清二楚。自己真是太蠢了,怎么会想着去惹上他们这样一帮人呢?可是庆王世子这个身份太诱人了,而且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 诚然,自己一开始的目标的确不是庆王世子,而是蔚王殿下,但是无奈蔚王殿下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追上来就只有庆王世子和另外一个男人,不过有一点,她没有说谎,她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是庆王世子,她只是觉得能跟蔚王殿下走在一起的,想必身份也极是不凡。 第403章 揭穿(二更) 她之所以第一眼看到蔚王殿下,完全是因为他的相貌和气度,站在人群中那样卓尔不群。那个时候她本来是要赶着去后台的,结果被那个男人吸引了目光,一下子就停住了,结果她发现那个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想起来了,当年她是见过这个女子的,不过当时她身上穿的是男装,小小的身量,眉眼清俊。 当时她就产生了危机感,在这个院子里,自己只怕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不过看得出来,这个漂亮的少年是被孙公子强掳来的,当然,在这个院子里,被强掳来的不止他一个,而自己跟她们不同,自己是自愿跟在孙公子身边的。被孙公子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姑娘非要哭哭闹闹,寻死觅活。不过是让男人快活而已,又不费什么,只要这样,就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反正她自己是挺乐意的,她自小家里穷,兄弟姐妹却很多,本来是要被卖去青楼的,却提前被孙公子看上了,就接到这院子里来。 住进来之后,她才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锦衣玉食,所以她根本不认为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她唯一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讨孙公子的欢心,以免他厌烦了自己,把自己给赶出去。 她在这院子里住了也有近一年了,这一年里,她看过许多女子被强掳进来,哭得黑天黑地的。有的女子,慢慢也就接受了,跟她一样想方设法讨孙公子的欢心,不能接受的呢,就都自尽死了。又不断地有新的姑娘进来,总之这里从来是不缺热闹的。 只是那个少年却是特别,这是孙公子第一次掳了一个男子进来,当时蝶香还想着,这孙公子是不是玩女人玩儿腻了,所以想换换口味。但是,她猜测着,这个少年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少年倒是平静的,没哭也没闹。 结果,很快,她便知道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女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身份尊贵到足以给孙公子,甚至他的父亲,府尹大人带来灭顶之灾。 她成了这个院子里许多女子的救星,她们终究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自己讨厌她,憎恶她。因为她毁了自己的好日子,自己离开这院子,就无家可归了。 无奈之下,她就只能去了青楼,在青楼里的日子,可比在那院子里艰难过了,以前她只用伺候好一个孙公子就行了,可是现在她要讨好各色的客人,这让她想念以前在院子里的日子。 而她也从旁人的口中断断续续听说了一些事情,说是蔚王殿下听闻升平郡主被府尹大人的公子给绑了,连夜赶了过来,亲自去了监牢审问。结果,蔚王殿下从监牢里出来之后,那孙公子就死了。大家都猜测,孙公子是被蔚王殿下给杀死的,还有人说,孙公子死状恐怖,蔚王殿下是下了狠手。 当时她就想,这升平郡主的命可真好,出身高,还有身份更高的人护着她,上天就是真不公平,自己唯一的栖身之地都被她给毁了。 但是这种怨愤随着她在百花楼里费尽心机挣扎求生而被慢慢淡化,那个时候的她绝想不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那位升平郡主。 所以,就在她认出那女子就是当年自己在院子里见过的那个‘少年’,她就立刻明白,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子肯定是蔚王殿下无疑了。而能跟蔚王殿下站在一起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也不低,这几个男人无论自己攀上哪一个,那自己的后半辈子都不用操心了。 当然,她的目标首先还是蔚王殿下的,因为她相信,这四个男子中,没有人比他的身份更高了,而且显然也数他长得最好看。 所以当她看到那个女子浑身湿透了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她的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赶紧上前去表示愿意借给她衣服。 也就是在那短短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想到了主意。只是她本来是想吸引蔚王殿下的注意的,可是蔚王殿下却显然对自己并不敢兴趣,直到自己安排的那个蒙面上把自己掳走,自己终于彻底对蔚王殿下失望,这个蔚王殿下自己显然是搭不上了。 好在,还有两个男子跟了上来,最终她选定了段映湛,因为她看得出来比起另外两个男人,他跟蔚王殿下的关系显然更亲近一些,他的地位应该比另外那两个男人高的。 所以事实上,那个时候这位蝶香姑娘是真的不知道段蔚予的真实身份,不过她是笃定段映湛的身份地位不低的。 一直到许宓来百花楼找段映湛,她这才猜出了段映湛的身份,当下心中一喜,原来这男子竟是庆王世子,所以将来他也会继承王府,成为一个王爷,那自己就更不能松手了。 只是,在昨天那样的情况下,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哀求都没用,只有今天来飞云山庄把事情闹大。 他毕竟是皇室中人,皇室最注重的是脸面,就算为着皇家的面子,他就不能这么轻易打发了自己。等到自己真的成了他的人,自然有办法叫他喜欢上自己。 可是没有想到,一切却都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他们竟早就知道了是自己计划了这一切,现在自己还能怎么办? 蝶香一时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出了。 但是她这一沉默,无异于默认了温悦汐的话,旁观的众人一阵啧啧之声,这青楼女子想盘高枝儿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司空见惯了,只是能使出这般手腕,这个蝶香姑娘可真是有些吓人了。 “蝶香姑娘,你说我说得对吗?”温悦汐含笑问她。 “不,我当初的确是被孙公子囚在那院子里,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蔚王妃你啊,我真的不知道。”蝶香只能做垂死挣扎。 温悦汐却不理会她,径直道:“当然,你说的谎话还不止这一处,你说你跟庆王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可是……昨天蔚王殿下的暗卫一直注意着你们二人的动静,事实上,庆王世子只是把你送回百花楼,根本没有动你一个指头。这一点,伺候你的婢女也可以证明,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把她找来。” 温悦汐正说着,便是见着有人拨开外面为围观的人群朝这里走了过来,她嘴角缓缓浮起意思笑意,“好了,现在其中一个证人已经到了。” 许宓顺着温悦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段蔚予的一个侍卫正带着一个男人走过来,而这个男人,不用说,肯定就是蝶香雇来,帮她做那一场戏的人。 “王爷,属下已经把人给带来。” 段蔚予这才走到那男人的身边,同时招来那焦浩空和冯飞昂,“昨天你们两个也在场,应该还认得出他吧?” 两人相继点头,“认得出,他就是昨天掳走了这蝶香姑娘的人。”虽然当时他是蒙着脸的,但是到底还有额头和眼睛露了出来,习武之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段蔚予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那男人,“认识这女子吗?” “认识,百花楼的蝶香姑娘。” “是你昨天在台上把她给掳走的对吧?” “是。” “你知道这是触犯律法的吧?” “可是,小的不是故意的,是这蝶香姑娘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帮她做一场戏,是她指使我把她给掳走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她给了小的银子,小的帮她做事。” 这个男人也自觉倒霉,本来还以为遇上一桩好事了呢。这位蝶香姑娘当初跟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还以为她是脑子坏了,不过她跟自己说,这是为了在那个男人面前做一场戏,让他来一英雄救美的戏码。她还跟自己保证,到时候她会帮自己脱身,绝不叫自己有一点损失。 自己当时听了,只觉得是一笔好买卖,是她自己要假装被掳的,可不关自己的事情。而且这么多的银子,的确是很大的诱惑,所以当时自己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希望被她诱惑的男人知道真相,她肯定会帮自己隐瞒的,自己根本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可是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自己以为一切都圆满结束,正打算拿着这蝶香姑娘给的银子去逍遥的时候,却发现身后还有另外的人在跟着自己。他自恃轻功很好,结果那人的轻功却比自己还要出色,很快就被那人给抓住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竟然惹上了蔚王殿下,现在只能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只求自保了,反正银子自己还没花,可以当做证据。 只是,原本以为是一桩只赚不赔的好事,现在却变成了天大的祸事,真是悔不当初。 “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蝶香姑娘的?”段蔚予又是开口问道。 “小的跟天香楼有一些来往,跟这位蝶香姑娘见过几面。” 跟天香楼有一些来往?温悦汐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在这青楼并不罕见,有的青楼为了找到一些容貌出色的女子,总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然容貌出色的女子未必就愿意入青楼,那么就需要像这个男人的一些人为他们办事了。 所以,温悦汐对这个男人也是厌恶得很,虽说这次掳人的事情是蝶香自己授意,但是在这之前,这男人做的坏事想必也是不少。 问完那男人之后,段蔚予转向许庄主,道:“许庄主,今日之事真是让庄主看笑话了,打扰了山庄的宁静,亦非本王所愿。本王这就把这两人带去交给官府,不知许庄主可有意见?” “蔚王殿下随意,这本就不是飞云山庄该管之事。” 其实这件事本来就该交给官府,只是温悦汐料想,那蝶香姑娘好生费了这一番功夫,想必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所以就暂时按兵不动,结果第二天她就早上门来了。 正好那个昨天就被拿下的证人就能派上用场了。 眼看着段蔚予的侍卫要把蝶香和那个男人带走,段映湛上前一步对那蝶香姑娘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断不可能跟你有什么。” 第404章 相继求娶(一更) 段映湛的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不禁往许宓身上看,他们都不瞎不聋,方才这二人一言一语都昭示着他们之间亲密的关系。 那蝶香自然也是朝着许宓看去,而许宓则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蝶香知道自己完了,得罪了庆王世子,还有蔚王和蔚王妃,自己哪里还有活头?但是她不甘心,难道是自己愿意这样的吗?这全都要怪老天爷。看看那蔚王妃,还有这位飞云山庄的大小姐,她们从来都是那样高傲地站着,可以轻易地得到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而自己却只能这样卑微,是因为自己真的不如她们吗?不是!是因为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她们一出生就是身份尊贵的千金大小姐,而自己却出生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农户之中,若让她们跟自己换一下出身,她们难道就不想费尽全部的心思去攀上一个能让自己终身衣食无忧的男人吗? 那个时候,她们还能这样居高临下的,用这样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吗?不甘心啊,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蝶香和那个男人都被带走了,这场闹剧总算是落幕,但是关于这场闹剧的议论之声却并没有停下,而这些议论全都是关于许宓和段映湛的。 段映湛原本是想单独跟许宓说两句话的,可是许庄主却先于他来了口,“宓儿,你随爹来,爹有话要跟你说。” 许庄主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而段映湛也有些猜到许庄主究竟要跟许宓说什么了,便是朝着许庄主开口道:“不知庄主可否让我同去,我也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跟庄主说。” 许庄主看着段映湛犹豫了一下,这才朝着他点头道:“好,那世子殿下便一起来吧。” 有世子殿下在场也好,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 看着段映湛跟许庄主和许宓一起离开,温悦汐语带叹息地道:“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不过从许家人对映湛的态度来看,只怕是不容乐观。 这厢段映湛随着许庄主一起去了他的书房,进去之后,只见那许庄主转身对许宓道:“把门关上。” 许宓闻言抬眸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这才转身去把房门给关上,之后才听得许庄主开口对段映湛道:“世子殿下请坐吧。” 段映湛却是拱手道:“我还是不坐了吧,接下来的话,我还是站着说比较好。”面前的这个毕竟是自己将来的老丈人,难免有些紧张啊,还是站着比较舒服。 许庄主已经预感到段映湛要说什么,于是就提前开口道:“如果世子殿下不介意的话,老夫现在世子开口之前,先说几句。” “庄主请说。” “老夫希望世子殿下今后不要再跟小女见面了,这是为着小女的名声着想,小女将来毕竟还是要嫁人的,如果一再跟世子你拉扯不清,那将来就算她嫁了人,也会被婆家猜疑。就如同今日之事,已经引起众人的议论纷纷,对小女的名声是极不好的,希望世子殿下能够体谅。” “庄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要跟庄主说的是,我想请求庄主您把宓儿嫁给我。” “你说什么?!”许庄主面露惊讶之色。虽然他看出自己女儿和庆王世子似乎还有些藕断丝连,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之间还会有成亲的可能,之前说要解除婚约的,不也是他们两个吗? “我想娶宓儿为妻。”段映湛斩钉截铁地道。 太子殿下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再怎么后悔都没用,所以他不想再拖下去了,这件事尽快定下来,自己才能安心。 许庄主在愣怔了半晌之后,不由看向自己的女儿,宓儿竟然只是沉默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许庄主对自己的女儿这般了解,怎么会看不出许宓的态度呢?若是她不愿意的话,此时早就开口反驳了,见自己的女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庆王世子的身旁,许庄主心中明白,有关于这件事,他们两个肯定已经商量过了,而且宓儿是愿意的,这可是麻烦了…… 半晌之后,许宓和段映湛一起走出书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那般静静地并肩走着,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段映湛才转头看向许宓,轻声开口道:“我知道你父母对我肯定有许多不满,他们那里你就帮着说服一下吧,啊。” 许宓连看都没有看他,径直道:“我凭什么要帮着说服啊?我又没说要嫁给你。” 段映湛闻言含笑道:“那方才在书房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你父亲说你不愿意?”宓儿从头至尾可都没有说一个‘不’字。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答应你的,所以我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段映湛此时却是停下脚步,伸手拉住许宓的手腕,道:“宓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就不要说一些违心的话了好吗?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的,你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宓低头看着段映湛握在自己腕间的手,终于不要意思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们的婚约从一开始只是一场两全其美的交易,但是后来自己的确是慢慢对段映湛产生了好感,若不是之前除了冯飞昂的事情…… 但是,现在也不晚,既然他愿意为了自己而努力的话,那自己同样也可以。 段映湛见着许宓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兴奋之下,便是不由想去把许宓抱入怀中,却是被许宓一掌隔开,脸红着警告他道:“你不想活了?这里可是飞云山庄。”若是让自己父亲看到他这样,那可就不会管他是不是庆王世子了,肯定要好好把他收拾一番的。 段映湛语气无奈,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好吧,我的命也真是够惨的了,不仅有一个武功高强的老丈人,还有三个护妹狂魔小舅子,我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那你可以反悔啊,又不是一定要娶我。”许宓轻哼一声。 “我可不会反悔,好不容易才让你点头同意的,纵然摆在前面的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不能退缩啊。” 许宓用胳膊肘拐了段映湛一下,“我的家人有那么可怕吗?尽胡说。” “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他们都是因为太在乎你了,这样很好,真的。” 许宓突然抬眸看着段映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不用太担心,我父母这里,我会说服他们的。” “好,我们一起努力,我来说服父王母妃,你来说服岳父岳母。” 许宓闻言,一掌拍在段映湛的肩膀上,“瞎叫什么,谁是你岳父岳母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那一捺都已经呼之欲出了。”反正他是已经做好了跟自己父王母妃死磕到底的打算。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方才我爹的话你也听见了,在他们决定好之前,不许我们两个来往亲密,赶紧走吧。”许宓说着,还伸手推了段映湛一下。 段映湛无奈,值得先走,谁让自己为了博得自己未来老丈人的好感,方才答应了他呢。 段映湛离开之后,许宓想了想,便是朝着自己哥哥的住处去了,既然父亲那里不太好说服的话,那就先从三个哥哥开始下手好了。 看到段映湛一个人回来,温悦汐立刻好奇地上前问道:“怎么样?许庄主是什么态度?”不用猜也知道段映湛要跟许庄主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说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温悦汐闻言微微点头,“是得好好考虑一下,你这个老丈人对你似乎不太满意啊,偏偏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 说到这个,段映湛朝着站在温悦汐身边的段蔚予,拱手道:“这次的事情,多谢皇叔出手相助了。” 若不是皇叔让人给自己传话,自己跟宓儿只怕还在别扭着呢。 “小事而已。”自己不过是在他们的身后推了一把而已,也是这个蝶香出现得及时。 虽然段蔚予这样说,但是段映湛知道,蔚皇叔是一个不会多管闲事的人,对于不相关的人更是冷漠至极,他能帮忙这样的事情,已经算是极少见了。 有关于这一点,温悦汐也是很好奇,所以在昨天晚上,她就已经问过他了,“蔚王殿下,你可不像是那种会想办法撮合别人的那种人。” “嗯……我觉得你好像希望他们两个能成亲。”所以自己在后面推一把,也未尝不可。 眼看着明日就是飞云山庄大公子的成亲之日了,许庄主虽然有些烦恼许宓和段映湛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件事了,只好暂时把他们两个的事情抛在脑后,等自己大儿子顺利娶妻之后再来好好处理这件事。 飞云山庄大公子娶妻,场面自然是非同一般的热闹,所以大家一时也都忘记了许宓和段映湛的事情,注意力只放在新郎和新娘的身上了。 虽说这次温悦汐他们的到来让许庄主头疼不已,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这场婚礼有他们三个皇室中人出席,自然显得十分有面子,给这场婚礼也是增色不少。 但是有一人却心事重重,此人就是冯飞昂,他不傻,自然看得出自从那日之后,许宓和段映湛二人之间气氛的变化。他越想越不安,便是催促着自己的父亲赶紧跟许庄主开口。 是的,他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来见许宓一面那么简单,他是想上门来提亲的,为了这个他求了自己父亲好久。只是他在来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庆王世子竟然也来了。 “父亲,如今婚礼也结束了,也该是时候跟许庄主提这件事了吧?”冯飞昂看着自己那满身酒气的父亲,语气有些焦急,他感觉若是再等一下去的话,又会迟了那段映湛一步。 冯掌门此时的确是有些醉意,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平常也是很难聚在一起,这次飞云山庄的大公子成亲,各门各派几乎都来人了,他也是好久没有喝得这样畅快了。只是听到自己儿子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他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只是之前他打伤了庆王世子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多久,不仅是庆王府,就连飞云山庄对这件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释怀。 本来这次他并不打算带自己儿子来飞云山庄的,但是耐不住他那般恳求自己,对于这个从小就不再自己身边的儿子,冯掌门不忍心,也就只好答应了,只是提亲这件事……他现在还是有些犹豫的,许庄主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并不怎么亲厚,就算提出来,只怕也会被拒绝啊。而且他看得出,这许宓对自己儿子是半点心思也没有的,却对她之前的那个未婚夫庆王世子好像还有些藕断丝连,在这种情况下,他真是不愿意开口提这个亲。 所以此时面对自己儿子的催促,冯掌门也只是闭着眼睛,口齿不清地道:“都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冯飞昂见自己的父亲醉成这个样子,心知此时再说什么,他只怕也听不见去,便只有郁郁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这一夜注定是辗转难眠了。 这繁杂的婚礼刚刚过去,许庄主还没有来得及歇一口气,另一桩令人头疼的事情便又是找了上来,怎么偏偏都赶到这个时候?宓儿和庆王世子的事情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冯掌门又是开口来替他的儿子冯飞昂提亲。 不过,这一次许庄主头疼的却不是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如何体面地回绝这桩婚事的问题。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冯飞昂,虽然他对宓儿好像的确是真心,但是做法未免太过激烈,而且很没有脑子,这个冯飞昂武功是极高,但是却很冲动。况且,宓儿这般讨厌冯飞昂,只怕很难改变她对冯飞昂的看法了。 所以许庄主根本不用考虑,他肯定是要回绝的,但怎么回绝不伤面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许庄主斟酌了一下,才对那冯掌门道:“承蒙冯兄看得起小女,只是小女才刚刚解除婚约没多久,暂时还不宜再考虑婚事,所以……” 这话就是委婉的拒绝了,冯掌门一听这话自然就明白许庄主是什么意思了,他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况且他也不希望这门婚事能成,不仅会招来别人的非议不说,只怕还会得罪庆王府,如今被许庄主给拒绝了,他倒是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便只有去安抚自己的儿子了。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这些宾客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而冯飞昂此时正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地踱步,手心不断地冒汗。 耳朵听得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他赶紧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这脚步声,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没错。 “怎么样?”不待自己的父亲走近,冯飞昂就焦急地开口问道。 冯掌门冲着他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到了房间里,这才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道:“这件事以后就别再提了。” “许庄主……拒绝了?” 冯掌门点了点头,“所以,你也该死心了。飞昂,你放心,以后爹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对不比许宓差的。” “为什么?许庄主是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吗?”冯飞昂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以为在徐庄主的心里,自己会比那个庆王世子更合适做他的女婿。 第405章 做道士(二更) 冯掌门有些气恼,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非要盯着这许宓不可呢?“大丈夫何患无妻?这许小姐的心明显不在你身上,你何必上赶着去给人家糟践?” 何止是不在飞昂的身上,那许宓分明是讨厌自己儿子的,难道飞昂自己看不出来。 冯飞昂闻言沉默不语,这是自他从外公那里回来之后,父亲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就连之前自己出手伤了庆王世子那次,父亲都没有这般生气,所以他一时也就没有开口。 见自己儿子低头不言语,冯掌门这才略缓和了语气道:“你求我的事情,我也帮你办到了,只是人家许庄主并没有要把女儿嫁给你的意思,这件事也就算了吧。等回去之后,爹自会帮你选一门婚事的,保证不必许宓差,所以许宓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自己这儿子也是死脑筋,不过是因为小时候的几句戏言,他就放在心上了,天底下有这样傻的人吗? “好了,你也回房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今天就走。”自己也没有脸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开口提亲还被拒绝。 冯飞昂听了之后,也只是沉默地走了出去,只是他并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去找了许宓。 许宓这两天的心情很不错,虽然父亲没有答应自己和段映湛的事情,但是她肯定自己能说服父亲,谁让自己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呢。所以,让父亲开口答应只是早晚的问题。另外呢,自己终于有了嫂子了,她自然也是心情不错。 只是在看到冯飞昂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是不由收敛了起来。 “你还是决定跟了那庆王世子了吗?” 冯飞昂一走到跟前就直接这样问出口,许宓一时有些愣住了,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不过虽然不明白他这突然是怎么了?但是这样质问的语气,让她有些不快,“跟你有关系吗?”她的语气也是非常不善。 “庆王府不适合你。” “我都说了,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少管闲事。”他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来干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婚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宓儿,你会后悔的。”冯飞昂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痛心疾首。 可是许宓却是不为所动,她相信她跟段映湛两个人能找到最终的折中之法,但是这话却是不必跟面前的这个人说明白的。 “我都说了,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有别的话说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自己真是懒得跟着这个神经病纠缠。 “我会等你的,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许宓径直往前走,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有片刻的停留。 而身后犹自传来冯飞昂的喃喃声,“最终,你才会知道究竟谁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许宓却是皱着眉头快步离去,只想尽快摆脱冯飞昂,她并不认为这个冯飞昂喜欢的是现在的自己,他了解长大之后的自己吗?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始终还停留在小时候,他这种喜欢是让人害怕的。 “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 许宓闻声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己的二哥,便是轻声唤道:“二哥。” 许成航走到许宓的面前,抬手按在她的眉心,“皱着眉头做什么?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那个冯飞昂呗,经过前几日,我还以为他已经好了呢,结果这又是犯病了。” 许成航闻言,抿了一下嘴角,这才对许宓道:“说冯飞昂,我刚刚看到冯掌门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 “嗯?冯掌门找父亲有什么事吗?” 许成航笑着摸了摸自己妹妹的脑袋,“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估计是跟父亲告别呢。”就算冯掌门开口替自己儿子提亲,父亲也肯定不会答应的,宓儿有多讨厌那个冯飞昂,自己的父亲也是清楚得很。 冯飞昂到底也没有在飞云山庄多留,当天就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起离开了,这让许宓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是,眼看着悦汐和段映湛他们也要走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段映湛倒是想在这里多留些时候呢,但是许庄主却是不愿意的,而且人家山庄里进了新媳,他们这些外人也的确不好多久。 但是在离开之前,段映湛还是郑重的对许庄主道:“庄主,我之前说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庄主能够应允。” “我会好好考虑的。” 段映湛朝着许庄主拱了拱手道:“我之后会再来拜访庄主的。”等自己说服了父王和母妃之后,自己定然会再来的,那个时候就会是正式的提亲了。 许宓把温悦汐和段映湛他们送出山庄的大门,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温悦汐含笑对许宓和段映湛二人道:“我们先上马车,你们两个好好告个别吧,也不用太长,估计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温悦汐这般调侃之后,也便是跟段蔚予一起上了马车。 温悦汐手指挑开帘子朝着许宓和段映湛看了一眼,一边问身旁的段蔚予道:“你说庆王和庆王妃知道段映湛是来了这里了吗?” “就算是猜也猜到了。” “希望段映湛回去之后,不会被修理得太狠。” 段蔚予闻言轻笑,“嗯?我怎么听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有吗?没有吧?”温悦汐笑着道。 庆王和庆王妃自然是知道段映湛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这并不难查,蔚王和蔚王妃同时不在京城,他肯定是跟他们在一起。而只要去蔚王府一打听就知道了,蔚王和蔚王妃是去飞云山庄。 对于段映湛连个招呼都不打,突然就离家出走,去了飞云山庄的事情,庆王和庆王妃自然是生气,但是他们也不至于派人去飞云山庄把段映湛给捉回来,这实在是有失风度,只有憋着气等段映湛从飞云山庄回来。 段映湛也知道自己这次回去,少不了被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责骂一顿,但是心情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了,肯定能让他们松口答应。温悦汐直跟段蔚予调侃说,段映湛傻了,这一天到晚的,嘴都没有合上过。 庆王和庆王妃按捺着怒气等着自己的儿子回来,本以为段映湛多少会因为擅自离家出走的事情感到愧疚,没有想到自己那儿子是满面笑容地回来的,这就让庆王和庆王妃更生气了。 “你看起来倒是挺高兴,你知道我跟你母妃有多担心吗?一声不吭就离开,你真是翅膀硬了。” 段映湛依旧笑着道:“父王、母妃,我去了哪里,你们还能不知道吗?” “瞧你这嬉皮笑脸的样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明明跟那许宓解除婚约了,你还去出席人家大哥的婚礼,你不嫌尴尬吗?” “哎呀,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婚礼,而去的飞云山庄,我是想跟宓儿重归于好来着。” “段映湛!”庆王怒声道。 段映湛见状立刻伸手阻止自己的父王发火,“您先别着急啊,听我说完,我的确是去找宓儿重归于好的。不过,人家父亲没同意,您大可放心。” 可是听到段映湛这样说,庆王就更生气了,“自取其辱!”自己跑去求和也就算了,还被人家给拒绝了,还是庆王府的世子呢,庆王府的脸面都要被他给丢光了。 庆王妃赶紧上前安抚自己的夫君,同时还不忘瞪自己的儿子一眼,真是不让人省心。自己找来那羽阳郡主,本来就是为了让映湛跟她好好相处的,结果倒好,他不吭一声地就消失了,让自己对羽阳郡主没法交代,还好人家羽阳郡主有度量,终究是没说什么。 不过,不对啊,“既然被人家拒绝了,你还那么高兴做什么?” “我高兴,是因为我想通了。父王、母妃,我想去修道。” “你想去……什么?”庆王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庆王妃一只手停在自己夫君的后背上竟是忘了落下,也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说我想去修道,做道士。” “你疯了不成?”看映湛这样子,还真像是疯了。 段映湛却是认真地道:“我这回来的一路上都想明白了,人这一生,很多想要的都得不到,不想要的,又被强塞进来,这样太难受了。还不如远离俗世,修身养性地好,什么都不用烦恼了,很适合我。我知道父王和母妃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但是我意已决,我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去城外的道观去,你们也都不用劝我了。” 庆王愣愣地看了段映湛半晌,终于咬牙切齿道:“你敢!” 他们庆王府的世子要去做道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王,我劝您平时也注意点修身养性吧,这样动气对身体可是大有害处。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先回房休息了。” 眼睁睁看着段映湛转身离开,庆王妃犹豫地拉了拉自己夫君的衣袖,“王爷,映湛究竟是在跟我们玩笑,还是……说真的啊?” 庆王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地缓过劲儿来了,这才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压下心中的怒火,这才开口道:“这小子八成是吓唬我们,你没有听出他方才话里的意思吗?他想要的是许宓,我们不同意。他不想要羽阳郡主,我们却硬塞给他,这是再逼我们让步呢。臭小子,以为用这一招就能威胁到我吗?想得美。” “来人!” 庆王这就开口唤来了一个侍卫,对他道:“赶紧派几个人牢牢守在世子的门口,不许他出房间一步,知道吗?” “是,属下知道了。” 可是这一次却跟以前不一样,庆王安排的几个侍卫却愣是没有看住段映湛,第二天,段映湛收拾了几件行李就离开了庆王府,径直朝着郊外的青元观去了。 这下可是气坏了庆王和庆王妃,本来以为他只是威胁他们,没有想到他竟会做到如此地步,竟真的跑到道观里去了。这道观毕竟是出家人的地方,他们又不好进去动手拿人,庆王真是又气又恼。 庆王妃却是真的着急了,“王爷,这可怎么办?映湛他不会真的打算做道士了吧?” 庆王冷哼一声,“你看他吓唬人呢,他若有心出家,为什么不做和尚,偏偏要去做道士?还是为了留住头发能够随时还俗?他这就是装腔作势吓唬我们罢了,难道你真的要答应他跟那飞云山庄许宓的事情?” 庆王妃不吭声,庆王却是愤愤道:“你看着吧,他若是知道他对我们的危险一点儿用都没有,自己就会乖乖地回来了。” 结果,庆王故意晾着段映湛,而段映湛就真的这么在青元观里住下了,一身道袍穿在身上倒也是有模有样的。而且他这道士做得可谓是名声大噪,一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庆王府的世子去青元观做道士了,这青元观也因此而烟火旺盛,比之前可热闹多了。 温悦汐也是回京之后才知道段映湛竟是想出这么个法子里,不由觉得好笑,不过这法子也不错,还能避免了跟那羽阳郡主纠缠不清,只是庆王和庆王妃目前的态度,只怕段映湛的计划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啊。 因为许久都没有进宫向太后请过安了,若是再不去,只怕要惹人闲话,于是,这日温悦汐也便是跟段蔚予一起进宫去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就算是在宫里,也免不了听到有关于段映湛做道士的议论。 温悦汐心想,这回段映湛可是大出风头了,整个京城没有人能盖过他。 温悦汐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正好太子妃也在,就连皇后也忍不住向温悦汐打听段映湛住到道观里做道士的事情,温悦汐自然推脱说她也不是很清楚。要知道,这羽阳郡主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招来的,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段映湛这样做正是因为不想娶羽阳郡主,那皇后娘娘还能不生气?所以温悦汐也只有含糊应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宫女通禀说,太医已经到了。 温悦汐闻言,顿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了,不管这太医是来给皇后娘娘诊脉,还是给太子妃诊脉,有自己在场只怕都是不好。可是来都来了,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起身告辞,那就更加不妥了,所以也只有继续坐着了。 片刻之后,那太医便是被宫女领了进来,皇后示意他给太子妃诊脉,一边对温悦汐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太医给太子妃调理调理身子。” 温悦汐含笑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太医收回手之后,皇后才是问道:“太子妃的身子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妃的身体无恙,一切都很好。那……”皇后下意识看了温悦汐一眼,这才问那太医道:“这阵子服的汤药有效果吗?” “是有效果的。” “那以太医的意思,太子妃年前能怀上身孕吗?” 温悦汐闻言心中略有些诧异,这样的话,皇后竟然毫不避讳地当着自己的面问出口吗?不过转念想了想,也是,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皇后盼着自己的孙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下官不敢确定,这还要看太子妃的机缘,不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皇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是对温悦汐道:“不如也让太医给蔚王妃瞧瞧吧。” 温悦汐闻言一怔,下意识握了一下掌心,口中却是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不过还是不必了,我自己本也是大夫,就不劳烦太医了。” 第406章 火上浇油(一更) 皇后本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她哪里来的多余的精力去理会温悦汐的身体,不过是凑巧,温悦汐此时恰在这里罢了。 待那太医退下之后,皇后先是看了太子妃一眼,继而却是对温悦汐道:“蔚王妃与蔚王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这事还是多放在心上些,毕竟蔚王的年岁也不小了。” 而温悦汐闻言却只是微微低着头,没有言语。而在皇后看来,她这不过害羞罢了,所以也就揭过不提。 不过温悦汐心里却很明白,皇后娘娘这番话明面上是对自己说的,但实际上,却是说给坐在旁边的太子妃听的,皇后娘娘才没有心思去管自己和段蔚予有没有子嗣呢。 所以说,后宫里的女子真是太无聊了,每天除了勾心斗角,就剩下生孩子了。 太子妃坐在一旁亦是微微低着头,脸上神色恭谨中带着些许的畏惧,眸底却是藏着深深的失落和担忧。 温悦汐起身告辞的时候,太子妃亦是跟了她一起。 二人一起走出皇后的寝宫,却见太子妃屏退了自己身后的宫女,低声对温悦汐道:“蔚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看她这神色,好似要说的并非是一般的事情,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支走……温悦汐倒是很好奇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了。于是,温悦汐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二人走到无人之处,太子妃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旁边没有人,这才看向温悦汐,面上神色似乎有些难为情,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我知晓蔚王妃你医术高明,不知可有……可有……” 见太子妃犹豫了半晌都说不出来,温悦汐声音柔和地道:“太子妃但说无妨。” 太子妃终于捏着帕子下定了决心,道:“可有让女子能怀上身孕的方子?” 温悦汐知道既然太子妃能下定决心跟自己开口,就表明她这个期望已经很迫切了,不然的话,以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她问自己这样的事情,只能更尴尬。 “能让我先给太子妃把一下脉吗?” “当然。”太子妃赶忙伸出手来,递到温悦汐的面前。 “太子妃的脉象没什么异常,身体也不错,不难怀上孩子的,太子妃不必太过担心。”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那种能让女子……一下就能怀上身孕的方子?我听说这种方子以前是有的。”太子妃期盼地看着温悦汐,温悦汐看得出她眼中的迫切,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温悦汐还是不得不开口对她道:“我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太子妃说的那种方子,至少我是没有听说过的。” “果真没有吗?”太子妃仍旧不死心地问道。 温悦汐摇了摇头。 太子妃脸上失落、担忧的神色便越发深刻了几分,温悦汐开口安慰她道:“其实太子妃真的不必太过忧心,你与太子殿下都是身强体健,孩子迟早都会有的,不必急在一时,要放宽心才好。” “我知道了,多谢蔚王妃。”太子妃抬眸看向温悦汐,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容,看起来十分牵强。 “那……如果,太子妃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温悦汐这就要转身离去,太子妃却又是开了口,“蔚王妃,也许是我多嘴了,但是,蔚王殿下的年岁毕竟也不小了,蔚王妃也是该时候想想这件事了,女人终究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能安心。” 温悦汐闻言只是淡淡地道:“多谢太子妃关心,那我就先告辞了。” 太子妃看着温悦汐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的确,让她在温悦汐的面前问出那样的话的确很难堪,但是她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皇后娘娘一直在催着自己,时常找太医给自己诊脉,汤药也是喝了不少,只一心期盼着自己的肚子能尽快传来好消息。其实她自己心里何尝不急呢?尤其皇后娘娘又这样在后面整日催着。 可是,纵然喝再多的药有什么用?太子殿下并不喜欢亲近自己。以前是用自己大病初愈,身子虚做借口,可是自己的身子早就好起来了,他还是不肯亲近自己。所以,她才会向蔚王妃开口问那种一次就能怀孕的方子,因为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机会。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愚蠢了,如果真的有这种方子,为什么蔚王妃嫁给蔚王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也没有一点动静呢?如果她有了孩子,太子殿下是不是就能彻底放下她了? 坐上回宫的马车,温悦汐比平日沉默了些,似乎有心事的模样,段蔚予心中暗想,难道是因为方才在皇后那里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温悦汐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段蔚予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皇后问起了段映湛的事情,我就想着,这段映湛进了青元观也有十来日了,庆王府那里却好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怕段映湛这法子不管用啊。我觉得庆王和庆王妃大概是已经猜到,这是段映湛在逼迫他们答应他跟宓儿婚事的法子了。” “所以,现在就看他们谁能坚持得更久了。” 温悦汐闻言笑道,“段映湛这家伙,最是静不下来,让他在道观里修身养性,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折磨了。”心静不下来,何谈修道呢? 马车在蔚王府门前停下,段蔚予和温悦汐刚下了马车,就见得门口的侍卫上前禀报道:“庆王和庆王妃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段蔚予和温悦汐心里都很清楚,这庆王和庆王妃来这里找他们,无非是为了段映湛的事情。 温悦汐跟段蔚予一起走进王府,一边转头看向段蔚予,“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宓儿是我的朋友,这庆王和庆王妃看到我,心里只怕会气不顺吧?” 段蔚予含笑道:“他们今日是来求你的,断不敢给你眼色看。” 温悦汐也是笑了笑,便是跟着段蔚予一起走入了前厅之中。 庆王和庆王妃的确是等候多时了,府里的侍女已经给他们二人续了好几次茶了,如今终于看到段蔚予和温悦汐一起进来,二人这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 段蔚予连忙请二位坐下,这才开口道:“我和悦汐进宫去了,竟不知王兄和王嫂在府里等着,失礼了。” 庆王抬手道,“是我们没有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就来了,怨不得你们。其实,我们这一趟过来……是为了映湛的事情。”庆王也没有跟他们二人兜圈子,径直开门见山都道。 段蔚予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是平日里千年不变的表情,“是,映湛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当初在从飞云山庄回来的路上,我就听映湛含含糊糊地提起要做道士的事情,我当时只以为他那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没有想到他竟真的这样去做了,我当时听了也是很震惊。” 这话自然是假的,段映湛一路上压根儿没有提过这件事,就连段蔚予和温悦汐都不知道他打算用这一招来逼自己的父母答应他跟许宓的婚事,所以一开始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的确是有些惊讶。 段蔚予这话的真真假假却是叫庆王和庆王妃吃不准,不过不管是真是假,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此来,其实是想让你帮着劝一劝映湛,映湛想来跟你这个皇叔亲厚,我想着,若是你的话,他肯定是愿意听的。我倒是不介意他胡闹,只是这未免丢了皇家的脸面,前几日皇上把我叫去宫里,特意提到了这件事,若是映湛再怎么闹下去,我只怕……” 庆王和庆王妃也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们之前也找太子殿下去那青元观劝过映湛,可是太子也没能劝说动映湛,看起来,能说动映湛的,也只有蔚王和蔚王妃了。只是这蔚王妃却是那许宓的好友,在这件事上,她难免会向着许宓,这是庆王和庆王妃担忧的地方。 不过,现在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先把映湛给弄回来再说,再怎么闹下去,这消息只怕就要传遍整个昊黎了。 “既然王兄都开口了,那我自然会经历去劝的,只是结果如何我却是没把握。” “你告诉他,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来好好商量,没有必要搞得这样满城风雨的。” 段蔚予很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王兄你自己去跟他说比较好,但是段蔚予终究什么也没说,只答应了庆王和庆王妃会尽力一试。 送走庆王和庆王妃之后,温悦汐轻叹了一口气道:“这庆王和庆王妃都一起亲自上门了,也是够有诚意的。得了,我们就去那青元观看看段映湛去吧,自打从飞云山庄回来之后,我们也再没有见过他了,听听看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而且她也非常想看看这段映湛做道士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 目光所及之处,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青元观’三个字,只是面前依旧是人头攒动。 段蔚予小心地把温悦汐护在身侧,免得被旁边的人给挤到。温悦汐不由好笑道:“你说这京城附近的其他几间道观该有多懊恼啊,想着,怎么这庆王世子偏偏就选中了这青元观呢?要是选中了自家该多好。” 一个段映湛,便是让这青元观的香火鼎盛成这般,这都已经十几日过去了,人们的热情竟还是丝毫不减,若是照这样下去,这青元观只怕很快就要翻修扩建了。 段蔚予和温悦汐走向观中的一个道士,正待开口问段映湛在哪里,却被一个女子抢了先,“请问在哪里能见到庆王世子?” 只见那道士瞥了一眼女子,不耐烦地道:“不知道,没见过。” 温悦汐四面看了一下,除了这位道士外,这里的其他几位道士也都是被人围着追问庆王世子的下落,看来这道士的确是被问烦了。 温悦汐拉了拉段蔚予的衣袖道:“这里人多,我们还是不要问了,径直去后面找找看吧。” 段蔚予点了点头,便是带着温悦汐去了这道观的后院。 只是越往后面走,人越多,看来这些人也都是冲着段映湛来的,知道他肯定是住在后院里的。 正因为如此,这青元观才安排了这么多把守在后院的入口,不许外人进入。 “跟我来。”段蔚予见状带着温悦汐绕开人群,抱着温悦汐径直使了轻功落入后院之中。 看到这凭空出现在后院里的两人,原本正在洒扫的一个道人被吓得不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庆王世子在哪里?”段蔚予开口问道。 那道人此时才稍稍回过神来,看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不像是普通人,心中暗自想着这二人是不是跟那庆王世子有什么关系,但是道长说了,现下这庆王世子对他们青元观来说太重要了,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也不能让他有任何的不满。那庆王世子是不愿意见外人的,但面前的这二人看起来又似乎不能得罪,他在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然后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来找庆王世子做什么?” 段蔚予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后才应道:“他父母请我们来劝他。” 庆王世子的父母?那不就是庆王和庆王妃吗?这两个人?等一下……他好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了,那道人脸上的表情比方才看到他们二人凭空出现在院中还要惊讶。 “段映湛在哪里?”段蔚予实在没有闲心陪着这个道士在这里浪费时间。 “在……那儿,从这里往后走,左拐,最后一间房就是庆王世子的住处,他此时应该就在那里。” 温悦汐闻言不由含笑道:“真是稀奇,段映湛竟然还能在房间里呆得住,难不成这十几日他一直都在房间里呆着?” “不是,今日是因为有客人来访,所以世子此时才会呆在房里。”这十几日,虽然庆王世子给他们这青元观带来了鼎盛的香火,但是也给他们找了不少的麻烦,整日都闲不住,现在是因为有客人来了才会少有的安静。 这下倒轮到温悦汐惊讶了,“有客人?什么人?” “是一个女子,具体是谁,那就不清楚了。” 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朝着那道士指的方向走去,左拐走到最后一间房的门口,刚停住正要敲门,里面就传来了段映湛的声音,“谁?” “是我。” 话音落下,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片刻之后,段映湛打开了房门,不过神情似乎有些……纠结,温悦汐正是奇怪,目光不由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正是跟一双眼睛对上,这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羽阳郡主。 羽阳郡主来这里找段映湛,这实在是出乎温悦汐的预料,因为在温悦汐的印象中,这位羽阳郡主不是那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段映湛为什么会住到道观里吗? “见过蔚王、蔚王妃。”那羽阳郡主上前跟温悦汐和段蔚予见了礼,而温悦汐也是回了一礼,再抬眸时见这羽阳郡主的眉心也是有着折痕,心中不由暗暗猜测着,也不知这二人方才究竟在说些什么。 段映湛并没有开口跟温悦汐和段蔚予说这羽阳郡主是来做什么的,只是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这个时候过来,让我猜猜看,也是被我父王和母妃拉来做说客的吧?” 也?这么说来,这羽阳郡主也是?不过庆王和庆王妃找她来劝说段映湛,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第407章 先让步(二更) “既然蔚王和蔚王妃来了,那羽阳就先告辞了。”只听得羽阳郡主语气生硬地道。 说完也不待段映湛和温悦汐他们应声,便是径直快步走了出去,倒是叫温悦汐一脸莫名。 “她怎么了?你们两个说了些什么?”温悦汐看着羽阳郡主快步离开的背影,有些纳闷地看着段映湛。 段映湛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但是片刻之间,温悦汐却已经猜到了,这羽阳郡主如此冷傲,她能主动来找段映湛,就证明在她的心里,段映湛已经占据了一些位置。今日她来找段映湛,只怕并不仅仅是为了说服他离开道观回庆王府去。 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温悦汐自然不好多问,便是转而道:“怎么样,这做道士的滋味儿如何?”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段映湛,他的身上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道袍,但是一举一动,丝毫没有一点道士的样子。 听到温悦汐这样问,段映湛立刻叫苦不迭,“别提了,我之所以来道观修行,就是因为知道他们并不戒酒肉,谁知道我来了这将近半个月了,却一点肉沫都没见到,更别说是酒了。” 温悦汐横他一眼,“你以为道士都能随意地喝酒吃肉呢?他们讲究素食,肉是浊物,虽然不禁,但是平日里也是少吃的。” “别提了,你看我这脸色,光吃素食,吃得脸色都变青了。” 段蔚予看着他,道:“那正好,你父王和母妃正托我来劝你回去呢,不想吃素,那就赶紧回去吧。” 段映湛却是径直盘腿在床上坐下,“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吗?我哪里是真的要做道士,不过是吓唬一下我父王和母妃罢了,这样他们就更容易答应我跟宓儿的婚事。显而易见,他们并不想要一个做道士的儿子。” 温悦汐兀自在房间里的那张木椅上坐下,看着段映湛道:“那这半个月也过去了,你这决心表的也差不多了,可是,你还没有跟你父王和母妃说你的诉求啊?你不说,他们怎么能答应你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心里有个谱,等之后我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们才更容易答应。” “行啊你,段映湛,憋得够严实的,我们这一路上从飞云山庄回来,你竟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映湛嘿嘿一笑,“怎么样?听到我要出家做道士的事情,是不是很震惊?” “并没有,你这举动背后的深意很显而易见好吗?你以为你父王和母妃看不出来呢?他们为什么一直晾着你,你不知道啊?”若庆王和庆王妃不知道段映湛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早就来找段映湛了,很显然庆王和庆王妃现在正跟段映湛比谁能坐得住。 “我知道,他们认为我这是在威胁他们,我还真就是在威胁他们了,只要他们不介意我一直在这道观里住下去,那就随他们意了。” 温悦汐闻言,含笑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段蔚予,“我看这庆王和庆王妃交给我们的事情,我们是办不到了,我们也别在这里浪费唇舌了,走吧,回去了。” 说着,温悦汐站起身来就要走,却听得段映湛道:“哎哎,先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坐会儿再走。”段映湛在这道观之中住了将近半个月了,日子算是一天天地熬过来的,日子实在是无聊透顶,如今段蔚予和温悦汐好不容易过来,能有人陪他说说话,哪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走。 见到段映湛这样,温悦汐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这才道:“就你这样沉不住气,我真是担忧你还能坚持多久。” “小看我了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我下定决心做这件事,那就不会做不成。” 段蔚予和温悦汐到底也没有陪段映湛聊多久,便是起身要走了,段映湛依依不舍地把他们二人送出房门口,“别忘了,时常过来看看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是太无聊了。 温悦汐只觉得他这一脸的可怜相很像是某种汪汪叫的动物,于是不禁笑着道:“那要不要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跟骨头啊?” “温悦汐!”段映湛咬牙切齿道。 段蔚予和温悦汐回去之后,自然是告诉庆王和庆王妃,他们劝不动段映湛,如果想要段映湛回来的话,他们最好亲自过去看看。 但是庆王和庆王妃知道段映湛究竟要做什么,所以他们也不肯轻易妥协,两边就这样僵持着,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庆王和庆王妃也没有去青元观里见段映湛。 而为了避嫌,段蔚予和温悦汐也很少去道观里见段映湛,只是从许宓写来的信里,知道了这件事已经传到许宓的耳中了,字里行间多少透露出了些担心。 温悦汐却觉得这次段映湛的胜算很大,他并不是那中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就肯定要达到目的为止,所以温悦汐已经预料到,这次对峙,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段映湛,毕竟哪对父母能够赢过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现在,还需要段映湛继续坚持。 在这样的日子里,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而段映湛在那青元观里也呆了一个多月了,被召进京城的羽阳郡主也至今没有离开京城,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最终谁会让步。 温悦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冷风呼啸,那干枯的树枝被狂风吹得在空中乱颤,好似随时都会折断一般,天空阴沉着,分明是上午,却好似傍晚一般。 昨晚问起段映湛,有关于启辰国那边的事情,据他所说,溥承蕴自从回去启辰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依旧做他的闲散七皇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半年之约,说短不短,可也实在算不上是长,温悦汐不知道溥承蕴究竟是已经有了计划,还是毫无头绪。半年的事情,他真的能做到承诺的事情吗?要知道,摆在他眼前的困难可不止是一两个那么简单。 温悦汐不得不替自己的朋友担心,如果溥承蕴无法完成半年之约,或者他根本就中途放弃了,那对蔺玉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对比段映湛和许宓来说,温悦汐更担心的自然是溥承蕴和蔺玉。 正如温悦汐预料的那般,在段映湛和他的父王母妃之间,先退让的果真是庆王和庆王妃。 就在这个冷风呼啸的阴沉天气里,庆王和庆王妃终于来到了青元观,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一次映湛是铁了心的,再这样耗下去,毫无意义,映湛绝不会主动回去庆王府,那便只有他们来找他了。 而段映湛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见到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之后,他要怎么开口说话,该以什么语气、什么样的神情…… “外面如此狂风呼啸,二位施主一路辛苦了,快请坐。”段映湛也果真像模像样地做出一个道士的派头来。虽然他并不真的道士,但是这些日子在这道观里见得多了,也自然学会了一些,如此假模假式地做起样子,倒也是十分相像。 听到自己的儿子称呼自己为‘施主’,庆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行了,别在这里装样子了,说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段映湛原本是想要了一套说辞的,但此时,他却突然间改了主意,突然跪在了自己父王和母妃的面前,诚恳地道:“儿臣没有别的所求,只想娶宓儿为妻,还请父王和母妃准许。” 这个是庆王和庆王妃在来见他之前就已经料到的了,所以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并不很意外。 “你这样想,可是许宓呢?她同意吗?当初解除婚约,她是点头同意了的,这难道不正是说明她并不像嫁给你吗?” “宓儿那里,自有我去想办法,只希望父王和母妃能够先答应我,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儿子,你心里也很清楚的啊,许宓她并不适合我们庆王府,她根本就不适合嫁入皇室,这并不是身份的问题,而是……格格不入,你懂吗?” 段映湛心想说,那个羽阳郡主跟京城里的这些人也都是格格不入了,您倒是不说,但是今日这个机会,他也不愿意说这样的话来惹怒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于是只按下不提。 “所以,我已经想了一个法子,我跟宓儿成亲之后,会搬出庆王府。不过请父王和母妃放心,我们并不搬到远处去,只在京城郊外寻一处宅子住下,并不耽搁什么。” “映湛,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搬出庆王府?他可是庆王府唯一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了,而他却要搬出庆王府,到别处去住,这岂不是叫旁人看笑话。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父王和母妃不喜欢宓儿,而我又放不下宓儿,那将来就只能分开住了,这样无论是对父王还是母妃,抑或是宓儿都只有好处。” 庆王和庆王妃料想到段映湛肯定会跟他们提起跟那许宓的婚事,可是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竟然有了要搬出庆王府去住的主意,这让他们大为意外,根本不能接受。 “古往今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身为庆王府的世子,成亲了,却要搬出王府去住,你让旁人看了怎么想?还以为我跟你父王故意欺负你媳妇呢。” 段映湛却是道:“说不上欺负,但你们也的确不喜欢她。将来我娶了宓儿之后,你们肯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既然住在一起,大家都不开心,那索性分开住好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庆王暗暗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没有办法了,你们不同意我娶宓儿,但我又只想娶宓儿,肯定是看不上其他女子了,那我一辈子注定是孤苦无依,还不如提前修行,我就只要在这道观里一直住下去了。” 庆王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指着段映湛道:“臭小子,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竟然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 段映湛却是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父亲的眼睛,“父王和母妃定然以为我是在胡闹,是在威胁你们,不过,我说的都是真话,任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娶不到宓儿的话,我宁愿在这道观里一辈子修行,真的。” 庆王妃心中一寒,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映湛这般神情,并不是在说谎。 第408章 保密(一更) 庆王却是不管这许多,径直拽起段映湛的衣领,带着怒气道:“先回府再说。” 可是段映湛却哪里肯跟庆王走,直到他们开口答应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青元观的。只见旋身挣脱了庆王的手,兀自向后退了几步,“如果父王和母妃还是不同意的话,那映湛只有继续在这道观里住下去了。” 庆王还要再说什么,却是被庆王妃给拦住,只听得庆王妃低声对自己的夫君道:“王爷,我们到隔壁房间单独说两句吧。” 段映湛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喜,母妃这么说肯定是要劝父王的意思了,看来母妃在心里已经同意了这件事。 庆王又是深深看了段映湛一眼,这才跟庆王妃一起走了出去。 因为段映湛不喜人打扰,所以他隔壁的这几间房都被腾出来了,没有人住,庆王和庆王妃正好可以进去单独说会儿话。 “你要跟我说什么?”庆王也已经猜到她这是要劝自己了。 “映湛这次是认真的,王爷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同意他和许宓的亲事?” 庆王妃不说话,无异于是默认了。 这样的沉默在外面狂风呼啸的映衬下越发让人感到几分压抑,片刻之后,庆王妃才开了口,“我们儿子的性子,王爷您也了解,他一旦下定了决心,肯定是不管不顾的。”这也就是他们一直不敢擅自给映湛定下亲事的原因,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而这一次,映湛也是下了决心的,庆王妃觉得就算再耗下去,情况也不会有所转变,映湛也不会回心转意,倒不如早些答应了他,甚至再把事情闹大。 “可……这太荒唐了,之前映湛和那许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却又要再次定亲吗?这要惹来多少议论?而且,许宓她是江湖中人,跟我们实在是格格不入。”当初之所以让他们两个定亲是万不得已了,但是后来他们二人主动商量好了要解除婚约,而且还是飞云山庄那边先提出来的,他们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又要重蹈覆辙吗? “而且,若是我们庆王府重新给许宓下聘,外人会怎么看?好像我们庆王府非许宓不可了,倒显得我们上赶着。” 庆王妃无奈道:“我也不看好映湛和许宓,但是现在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王爷觉得继续耗下去,可以让映湛改变心意的话,我也不会有二话,只是这可能吗?” 他们对自己的儿子都太了解了,这一次,映湛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而段映湛在隔壁的房间里等得也有着急,他知道此时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肯定在商量自己和宓儿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 过了许久之后,庆王和庆王妃终于回到段映湛所在房间,而段映湛微微低着头,尽量遮掩住自己那期盼的目光,庆王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轻叹一口气道:“我跟你母妃商量过了,同意你跟许宓的婚事。” 段映湛此时再怎么掩饰,那嘴角的笑意却也明显泄露了他的心思。 庆王狠狠瞪他一眼,“你要知道这么做会让庆王府陷入什么样的非议之中,我可是豁了我这张脸,以及我们整个庆王府的脸面来成全你。” “是,儿子知道,多谢父王,多谢母妃。” 虽然心中仍旧有些不满,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也就不会再去后悔,所以对段映湛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放轻松了些,“不过,搬出庆王府的事情万万不能,这太不像样子了,我跟你母妃绝不会答应的。” “那可不行。”段映湛这厢刚高兴起来,又是听得自己父王这样的话,不由下意识反驳道。 庆王原本强压下去的怒气,此时又是窜了上来,“你别太过分了,我跟你母妃能同意让你娶那许宓,就已经是退了一万步了,你竟然连这一小步都不退吗?” 自己都已经答应他跟许宓的婚事,他还非要搬出庆王府去住,这要置自己和他母妃的脸面于何地?庆王府唯一的世子却住在外面,岂不是让人家笑掉大牙吗? 段映湛看得出自己的父亲是真生气了,那椅子的扶手都快被他给掰下一块了,只是这件事自己也不能让步,既然自己答应过宓儿了,就一定要做到。 “最起码,我们新婚的前几个月让我们住在外面。父王,我知道您跟母妃是忍着怒气答应我跟宓儿的婚事的,你们对她还有很多的偏见。所以在你们彻底了解她之前,我不希望你们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希望你们彼此都是有一个慢慢的了解,等到那时候,我们再搬回庆王府跟你们住在一起。” 但是此时段映湛说这话更像一个说辞,庆王心中暗想,如果真的答应让他们新婚之期搬出去住,只怕他们根本就不会再搬回来了。 “映湛,你的要求太过了。若是你不住在庆王府,算什么庆王世子?你既不是庆王世子,那跟一个陌生的道士有什么区别?若你坚持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有一个出家的儿子,总比有一个有家不回的儿子要好。如果你非要如此,那你便在这里做道士好了。”庆王沉声道。 段映湛闻言不慌不忙地道:“这两者自然是不一样的,就算我住在京城郊外,每日还是可以回京来帮父亲处理王府事务,只是我是个出家的道士,这些俗务,我都是不会再理会的了。不过,父亲若是坚持不答应的话,那我也只有听父亲的话,这辈子只做个道士罢了。” 庆王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狠狠瞪了段映湛一眼之后,立时拂袖离去,庆王妃见状,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样,“你怎么这么犟啊?”说完这话之后,便也是起身快步跟上了自己夫君。 自这天之后,庆王和庆王妃就再也没有去青元观看到段映湛了。 而段映湛倒也沉得住气,就这么一直在道观里住着。 这日子一日冷过一日,眼看着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庆王和庆王妃丝毫没有要点头的意思,而那羽阳郡主却是在这期间离开了京城。 温悦汐想,自己和段蔚予去道观里看段映湛的那日,他一定是跟那羽阳郡主说了什么,羽阳郡主这时候离开,也定然是死心了。 “姐姐,”旁边传开一女孩子的声音,不急不缓,低着沉稳之气。 温悦汐转头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孩儿,嘴角漾开一丝笑意,“功课结束了?” 女孩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香儿呢?” “廖掌柜昨日布置下的功课,她背不出来,廖掌柜要罚她抄写。” 正说着,那廖掌柜便是走了过来,温悦汐含笑道:“廖掌柜辛苦了,其实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今后你就不用再抽时间来教她们两个功课了,我会给她们请一个夫子来,也省得让你领一份的工钱,做两份儿活儿。” “王妃言重了,不过是抽些时间教她们二人认字而已,也不费什么功夫。” 这站在温悦汐身边的女孩儿正是当初她从西域带回来的慕果,因为担心她总是不与人接触,所以就试着安排她在细雨堂里跟着学抓药。掌柜的见她聪慧好学,也便时常提点,一开始只是偶尔提点一两句,后来竟是专门抽出闲暇的时间里教慕果念书。 后来香儿听说了这件事,也便闹着要跟着慕果一起学,温悦汐想着,香儿性子活泼,让她跟慕果多相处些也好,说不定能让慕果慢慢忘掉之前在西域的那些事情,所以也就答应让慕果每日来跟慕果一起念书。 如今慕果也搬去了平晏侯府去住,她们两个倒是每日都在一起了。 不过香儿没有慕果的性子稳,这会儿又被留下来罚抄书了。 廖掌柜离开之后,慕果放低了声音对温悦汐道:“其实姐姐没有必要专门请先生来的。” 温悦汐则是含笑看着她,“你不喜欢念书?” 慕果摇了摇头。 “廖掌柜要忙着铺子的事情,每日只能抽出这么一点时间来教你们两个,而且还要分心,肯定不如专门找一个先生来教你们的好。”温悦汐抬手摸了摸慕果的头发,“而且我当初之所以让你来这里,也不是真的为了让你在这里帮忙的。” 慕果点了点头,她知道,当初她来的时候,跟谁都不说话,到了现在,她已经很这里的所有人都熟悉了,“我喜欢这里。” “当然,你以后也可以经常过来,不过,”温悦汐笑着道:“要在没有功课的时候。” 温悦汐在细雨堂里待到傍晚,又是把慕果和香儿送回了平晏侯府,这才坐了马车回去蔚王府。 绿弗接过温悦汐解下的披风,转身去放好,这厢段蔚予已经书房那边走了过来。 “今日这么晚回来,药铺里很忙?” “我刚回了侯府一趟,跟翟叔叔商量了一些事情。” 段蔚予握住温悦汐,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凉意传到手心里,段蔚予微微蹙了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握着温悦汐的手,拉她在榻上坐下,“你不在府里的时候,太子妃派了人过来。” “太子妃?”温悦汐有些不解地看着段蔚予。 “来的人并不是宫里的太监,而是许家的下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派人来找了你。”有关于这一点,段蔚予也觉得很奇怪。 “她找我干什么?”难道还是为了怀孕的方子的事情?可这都过去了好久了,而且自己也明确告诉她了,自己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样的药方。 “来人不愿意透露,说是太子妃有紧要的事情要找你密谈,最好是立刻就能去,为了等到你,那人还在这里呆了许久,只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你还没回来,他这才走了。看那样子,应该是挺着急的事情。”后来他之所以不等了,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时候再进宫去,肯定会让人看出不寻常来,这才放弃了。 温悦汐暗暗思忖了一番,“跟你都不能说实情,看来这件事是怪神秘的。只是眼看着天都黑了,我这时候进宫也不妥了,只能等到明日了。” 若非重要的事情,这太子妃应该也不会主动来找自己吧,温悦汐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什么样的事情还搞得这样神秘,连段蔚予都不能告诉。 安睡了一夜之后,温悦汐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 进了宫门之后,温悦汐一路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正是走着,却见前面云香鬓影的,不由抬眸看去,却见几个宫娥簇拥着一位嫔妃打扮的女子朝着左边的方向走去。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温悦汐还是被那隐约可见的面容惊艳了一下,心中不由暗暗诧异,宫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美人儿了? 温悦汐正要走近一看,但是那女子已经被宫人簇拥着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若是搁在平时,温悦汐肯定忍不住好奇要上前打探一番了,不过今日进宫是为了见太子妃,而且她似乎挺着急要见自己的,温悦汐也就不好耽搁了。 一路走到东宫,东宫里的下人见了是温悦汐,立刻就将温悦汐引到了寝殿之中。 “太子殿下,蔚王妃来了。” “快请她进来。” 原来太子也在,温悦汐更觉奇怪,言诗云要找自己,还会刻意让段怀瑾在场吗?心中这样想着,人已经随着那宫女走进了内殿。 刚踏入内殿,温悦汐就不由微微皱着眉头,这殿内熏香的味道好重。 “你先下去吧。”待温悦汐进来之后,太子便吩咐那宫女退了下去。 而温悦汐一看这情况就明白了,这太子妃是来找自己看病的,此时太子妃正躺在床上,而段怀瑾则是在她的床边站着,神情有些严肃。 不过这就更奇怪了,太子妃生病了,自可以找太医来瞧,为什么非要自己过来看?还是说,太子妃的病不能让太医来瞧? 但愿自己不会惹上一桩麻烦事。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连嘴唇都泛白,如果不是知道太子妃整日呆在深宫里,温悦汐都怀疑她是不是受了伤,导致失血过多。 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给太子妃诊脉,反正他们找自己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是温悦汐这话问完之后,却没有人回答温悦汐的话,温悦汐不由奇怪地看向他们二人,“不知谁能跟我说一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我……”太子妃刚说了一个字就咬住了下唇。 温悦汐心道: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而这个时候,段怀瑾却是轻咳了一声,脸上似乎有些尴尬之色,随后道:“我先出去一下。” 这两个人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温悦汐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这太子妃得的是不能当着男人说的病? “现在太子妃可以说了吗?”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血腥气,难道自己见太子妃这样子太像失血过多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我……”太子妃依旧是说不出口,只不过这次跟方才不一样,方才是不好意思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方便说吗?” “不是,在我说之前,蔚王妃能答应我件事吗?” “你说。”温悦汐就知道,这种秘密的事情只有风险的。 “能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温悦汐听到这话并不感到意外,若不是因为想要保密,太子妃也不会舍近求远,不找太医,而非要找自己过来了吧? 第409章 无法挽回的伤害(二更) 听到太子妃这样说,温悦汐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斟酌了一下,才道:“这要看太子妃要我保密的是什么事情,当然,如果太子妃信不过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这要看她要自己帮她保密的这件事,究竟有没有足以让自己帮她承担风险的必要。 太子妃定定看了看温悦汐,这才开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温悦汐,却原来,太子妃为了怀上孩子竟偷偷地让自己娘家的人帮她去找了一个偏方来吃,据说是很灵验,可是才刚刚吃了两副,腹部就开始不舒服。 “本来我以为只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结果那天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身下的被褥上有血,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我的月事刚刚过去没多久。起初我想着,是不是因为那副药见效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只是月事提前了。可是……这情况已经差不多有十天了,而且越来越严重,我害怕极了,不敢去找太医,想来想去,就只有找蔚王妃你进宫来帮我瞧瞧了。” 她自然是不敢找太医的,她害怕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宫里的其他人肯定会嘲笑自己的,为了怀上孩子,竟然病急乱投医,孩子没怀上,却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更害怕,皇后娘娘知道之后,对自己愈发失望。 自己正是因为受不了皇后娘娘的眼神,迫于压力,这才让自己的娘家人帮自己在宫外寻找偏方,又不敢让旁人知道,只好吩咐自己的替身宫女,每日偷偷摸摸地在厨房煎药,谁能料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医肯定是不能找的,一定会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去,最好的办法是自己能出宫去,让娘家人帮自己找个可靠的大夫看看。可是自己又没有足够的理由出宫,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蔚王妃了,旁人知道她进宫来找自己,也不会瞎猜什么。但是她跟温悦汐之间尴尬的关系,让她一再犹豫,一直到昨天,她的情况突然严重起来,再相瞒已经是瞒不住了,这才赶紧让人给自己的家人捎信,让他们去找蔚王妃进宫来。 “所以这件事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不必对他保密吧?” 太子妃微微点头,“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 温悦汐心中暗想,他要是不知道就太奇怪了,他们两个是夫妻,每天晚上在一个床上睡觉,太子妃这般异常,段怀瑾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是奇怪,太子妃犹豫不决,难道段怀瑾也优柔寡断吗?这样的事情该早点找大夫来看才行啊。 温悦汐无奈,只能先静下心来给太子妃诊脉。 这一次温悦汐的手在太子妃的手腕上停留的时间很长,这让太子妃一颗心高高悬在嗓子眼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悦汐,似乎不敢错过温悦汐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终于,温悦汐把自己的手从太子妃的手腕上收了回来,表情相较方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太子妃则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如何?我不会死吧?”若是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自己会死,不知道蔚王妃究竟有没有办法能治好自己。 “放心,太子妃现下的情况并无性命之忧,不过若是再晚上一两天的就说不定了。所以,太子妃以后还是要谨慎吃药,若这次再严重些,那真的就性命不保了。” 听温悦汐这样说,太子妃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温悦汐话里的意思,她已经听出来的,自己这病她是能治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明明自己因为太子殿下的关系,并不喜欢蔚王妃,甚至有些下意识地排斥她。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就笃定唯一能救自己的就只有蔚王府了,自己似乎一点儿都不怀疑,她会把自己的事情泄露给别人。 “多谢蔚王妃。”这般说罢之后,太子妃竟是鼻子一酸流下泪来,而且有越来越受不住的趋势。 温悦汐见她如此,也没有开口劝解,她知道太子妃只是需要宣泄一下,皇后娘娘大约逼她逼得太紧了,才致于让她如此急迫地想要寻求所谓的偏方,差一点就让自己丢掉了性命。 而此时等在外面的段怀瑾,见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许久,想着该说的话,言诗云应该都已经跟温悦汐说完了,这才转身进到内殿之中。只是在踏进来的那一刹,言诗云正靠在床头哭,而温悦汐则是低头认真在纸上写着什么,段怀瑾猜测那应该是她写的应该是药方。 可是,言诗云这情况,能在太医院里抓药吗?他自己倒是不在乎,可是言诗云自己却是在乎得很。 待段怀瑾上前一看,却发现温悦汐在纸上写下的并不是药方,而是一些……段怀瑾看到那一行上头写着,切忌房事,面上一红,赶紧移开了目光。 见着段怀瑾已经进来的,言诗云也便是渐渐止住了哭泣,而温悦汐则是把写好的那张纸递到段怀瑾的面前,“这是我写下的,在这段时间里你们要注意的事情,如果有信得过的宫女的话,最好也让她看看,方便照顾太子妃。既然这件事你们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的话,那抓药肯定也不能在太医院抓了,所以药方我就不写了。我回去之后会准备好药材,让蔚王下午进宫的时候,连带着药方一同交给你们,太子妃的情况虽然不轻,但是如果按时服药的话,很快也就能好了。” “多谢。”段怀瑾接过温悦汐递过来的那张纸,郑重地道。 温悦汐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是来给太子妃看病的,所以药箱什么的都没带,又不能去太医院借东西,所以此时的温悦汐根本没有办法给太子妃医治,所以温悦汐也就没有多留。 “我送你出去。”段怀瑾道。 若是换了往常,温悦汐肯定会说,不必了,可是这次她却没有说,因为她的确是有话要跟段怀瑾说,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话。 一脚踏出内殿,那股浓郁的熏香顿时消散了许多,温悦汐这才感觉自己好似缓过了一口气来。以熏香遮血腥之气,应该也是他们的无奈之举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发现太子妃的状况的?” 段怀瑾闻得温悦汐这语气里似乎有严厉之意,心中暗暗纳闷,却仍是诚实应道:“昨天午后。” “昨天?!”温悦汐惊讶地看着段怀瑾,眼睛里流露出十分费解的神色。 “是啊,昨天,怎么了?” 温悦汐愣了片刻之后,才是回过身来,微微摇头道:“没什么。”太子妃说她这情况已经有近十日了,近十日来,段怀瑾日日躺在太言诗云的身侧,竟从来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吗?血腥味儿都闻不到吗?段怀瑾可是习武之人啊,对血腥味儿不是应该更敏感吗? 还是说,其实他们两个根本就…… 温悦汐暗暗压下这个心思,这不关她的事,她只管医治,别的事情她也就不多加揣测了。 “其实方才在太子妃的面前我说了谎,我虽然能救回她的命,但是她的病我却并不能完全治得好。我方才在里面的时候也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太子妃,但是我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现在换做我是太子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再听到这样消息,我肯定会崩溃的,说不定会选择……去死。”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怀瑾心中一惊,她这话里的意思是,如果方才她在内殿里照实说的话,言诗云听了之后可能会不想活了是吗?什么样的后果会这样严重? “你说。”段怀瑾定了定神,对温悦汐道。 “太子妃有可能无法怀上身孕了。”这样的话,她怎么忍心在太子妃的面前说,她之所以弄成现在这样,就是为了怀上孩子,而现在你要是告诉她,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怀上孩子了,那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结果,自然也在段怀瑾的预料之外,惊讶是有的,但是别的什么,却很淡,因为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要孩子,虽然母后一再地暗示、催促,自己都无动于衷,只是想到言诗云为了怀上孩子搞成这样,他自己心里也有些难受,或许他应该事先跟言诗云说清楚。可是,谁能想到她竟然会铤而走险,去相信什么所谓的偏方。 “所以我方才才会问太子殿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太子妃的异常的,如果能早点发现就好了,她正是因为拖得太久,所以才……无法挽救。如果再拖上个一两日,别说是怀上孩子,就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所以,如果太子殿下为着太子妃着想的话,还是跟皇后娘娘说一下,不要把她逼得太紧了。我上次进宫的时候,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就听到皇后娘娘一直在跟太子妃说怀孕的事情,后来,太子妃又找我问偏方的事情,我自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方子,所以太子妃的压力肯定太大了。这一次,她能挺过去,就是不知道下一次。” 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就此放过太子妃的,肯定还会在她的面前不断提起孩子的事情,若是太子妃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怀孕,那……温悦汐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了,所以说未来的皇后娘娘也不是好做的。 “我知道了,我之后肯定会跟母后说这件事的。多谢你能来替太子妃医治,也多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段怀瑾稍顿了一下,这才略带着些自嘲的口吻问温悦汐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夫君做的实在是太差劲了。” 温悦汐却是沉默着,这种事情她不好说什么的。 “走吧,我送你出去。” “还是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你还是好好看着太子妃吧。” 温悦汐离开之后,段怀瑾回到内殿之中,言诗云半倚在床上,不敢看段怀瑾的眼睛,她知道这次自己酿成了大祸,若是这件事被宫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不仅是自己,就连太子殿下都要被人嘲笑。这次是自己拖累太子殿下了。 “不用太担心,蔚王妃说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孩子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我会去跟母后说,是我不想要孩子。你也暂时别想这件事了,好好养身子才是重要的。” 段怀瑾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听起来似乎有几分柔情,可是言诗云却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其实,”言诗云抬眸看着段怀瑾,眼睛有些红红的,“我这么做,并不止是因为是受到母后的压力。” 第410章 西域美人(一更) 她是真的特别想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所以才会拉下面子去找蔚王妃询问药方,她不是不知道很多偏方都是不可信的,但是拿到娘家人送进来的方子时,还是如获珍宝。她想,自己之所以会这样迫切,大约是因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太子殿下真心喜爱的女子,所以才会想要用孩子来紧密跟殿下的关系。 段怀瑾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诚然,言诗云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并非无动于衷,他是有那么些懊恼,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言诗云这么执着地想要孩子,或许他之前能找她好好聊一聊,又或者找自己的母后好好聊一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见言诗云盯着自己看,段怀瑾知道她是在期盼什么,但是自己却分明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于是难得地以开玩笑的口吻道:“我们才刚成亲多久?孩子的事情实在不必着急。你看,父皇新进又宠爱上了一个异域女子,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要再添一个弟弟了,若是我们的孩子先出生,到时候辈分可就有些尴尬了。” 段怀瑾在言诗云的面前,向来是一个严肃、没多少亲近感的夫君,从来不跟她开玩笑,这是第一次,要换了以前,言诗云肯定要高兴坏了。但是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因为太子殿下分明是在借这个玩笑回避自己方才的话。 相反,听到段怀瑾说这样的玩笑话,她心里反而有一种难过的感觉,就如同皇上会宠爱不同的嫔妃一样,将来太子殿下也会喜欢上更多的、不同的女子,到那个时候,太子殿下的心里还会有哪怕一点自己的位置吗? 想到这里,言诗云脸上不由露出苦笑,别说是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现在,太子殿下的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吗? 真是好奇得很哪,如果当初升平郡主没有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约,最后嫁给太子殿下的是升平郡主,将来会坐上皇后之位的人是她,那升平郡主最后会不会也只能成为皇后而已,而再不会是被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所以说,升平郡主是个幸运的人,而自己却因此而变得不幸,本来自己对太子只有仰慕之情。像太子殿下这样的男子,仰慕他的女子不会在少数,自己跟其他那些仰慕他的女子一样,只是远远地看着他,默默地埋藏在心底,并未真切地想过会跟他如何。 这样仰慕之情,是不影响她愿意嫁给别的男人的。她能想象得到,自己今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青年才俊,有前途,以自己这样的家世,家里人肯定会给安排好的。 而升平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婚约解除之后,皇后选中的太子妃的人选竟然是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自然是非常兴奋,那是她仰慕的男子啊,如今自己要成为他的妻了。 一直到嫁给太子殿下之后,她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以前她对太子殿下仅仅是仰慕而已,她并不期待他能回应自己,而现在他是自己的夫君了,她开始渴望他回应自己的感情,甚至开始在心里埋怨,她比以前更加不快乐了。 她多希望自己能像皇后那样,只求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感情什么的,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随便皇上宠爱哪个妃子,皇后娘娘在意的都只是这个妃子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对于皇上对那个妃子到底有多喜欢,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也许,终有一天,自己的心也能百炼成钢,做到皇后娘娘这般,可是很明显,现下自己还做不到。 温悦汐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蔚王府,而是先去了细雨堂,自己亲自抓了几副药,这才回了蔚王府。 书房的房门被人推开,正坐在书桌后回复书信的段蔚予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并未抬头,他听得出这是温悦汐的脚步声。 一直到最后一个字收了笔,段蔚予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温悦汐,见她正把手里提着的几副药搁在旁边的矮几上,略带着些诧异地道:“这药?” “是给太子妃准备的。我正要跟你说,下午的时候你寻个由头进宫一趟吧。” “太子妃病了?”如果真的是病了,那看来应该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病症,不然也不至于这样遮遮掩掩的了。 温悦汐这才把言诗云的事情讲给了段蔚予听,段蔚予听罢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下午会把药带进宫交给太子妃。对于这种事情,他倒是见怪不怪了,宫里的那些女人为了怀上龙种,什么样的法子都敢试,出了事也不是没有。这言诗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今天进宫的时候,看到一个不怎么眼熟的女子,看她身边跟着的那些宫人的架势,应该是后宫里的一个嫔妃,我就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就觉得这女子的长相不俗。是宫里新进的嫔妃吗?”温悦汐心中想着,应该不可能是之前就已经进宫的妃子,不然自己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那女子还长得那样漂亮。 听温悦汐这么一说,段蔚予就知道她指的是谁了,“你说的应该是莹妃,她的确是被皇上刚收入宫中的女子。” “莹妃?刚进宫就是妃位了?”温悦汐倒茶的手就这么顿住了,讶然地看着段蔚予。 段蔚予轻轻点头,“皇上对这个莹妃很是喜爱,以入宫便封了莹妃,而举荐这个莹妃的韩大人也被连升了两级。”对于这件事,段蔚予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妥,不过皇上的旨意都已经下了,也是再难收回了。 “连升两级?!”开玩笑吧? 然而段蔚予的表情告诉温悦汐,他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温悦汐喝了一口茶水压惊,这才略缓过了些神来,“这莹妃可是好大的威力啊,竟然能让皇上这般……鬼迷心窍。”自己当时真该追上看看,那个女子究竟长得如何模样,能让皇上这般破例,不但直接封了她妃位,而且还把那个举荐了他的官员连升两级!皇上在她的心里算得上是一个明君,虽然偶尔特别宠爱一个妃子,可是也绝不会因此而乱了朝堂秩序。而这次,竟然连升了那举荐的官员两级,这可太不像皇上做出来的事情了。 段蔚予在温悦汐的身边坐下,“就是前两天的事情,我刚得知的时候,也很震惊,这并不像是皇兄一贯的作风。也许,那个莹妃真的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其实现下,皇宫里的人对这件事都是议论纷纷的,主要是今日温悦汐并未在皇宫里呆多久,而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有他们要担心的事情,也没闲心跟她说这些,不然她肯定能听人提起这件事,这件事在皇宫之中实在是太轰动了。 “难怪呢,我今天只是远远看了那么一眼,就觉得这女子长得可真好看,只不过没有机会上前去细看。”说着,温悦汐就是看向段蔚予,“你见过那位莹妃?” 段蔚予摇头,“我这几日都未有进过宫,自然没有见过。” “唉,真是可惜了,我今日应该跟上去看一眼的,不过就算隔着那么些距离,还是依稀可以看出一个美人儿。” 段蔚予含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正因为有了好奇心,所以温悦汐格外注意起这位莹妃的消息来,前些日子这消息还没有传开,所以百姓们并不知晓,如今传开了,这小道消息也就多了起来。 据说,这莹妃是个从西域过来的,容颜漂亮得不似凡人。又因她肌肤白皙胜雪,所以皇上才特意取了‘莹’这个字做她的封号,有晶莹如雪之意。 不过美女的背后,却难免要背负些骂名的,又因为这次皇上破例连升了那官员两级,并且直接封那女子为妃,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后宫都大大破了例,自然引来许多人的不满,坊间把这位莹妃传的很是不堪,狐媚祸主一类的话层出不穷。 听了这些传言之后,温悦汐对这位莹妃的好奇心就越发重了起来,一心想要看看这莹妃究竟美成什么样子,能让一向公正谨慎的皇帝如此破例。 在心中暗暗估摸着,太子妃这药应该是吃完了,她就是又抓了几服药,准备进宫带给太子妃,再找机会看看那个莹妃的真容。 拿药给太子妃,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好在现在天气冷,温悦汐便是把药藏在披风里,断没有人敢去检查蔚王妃的披风的。 温悦汐让段蔚予带进宫的药,太子妃言诗云已经吃了好几天了,现在情况也好了很多,血止住了,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跟温悦汐说话的时候也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温悦汐又给她把了脉,只说她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再把这几副药吃完,就不用再吃药了。 聊完这些,温悦汐才跟太子妃问起那莹妃的事情,太子妃提起这莹妃脸上也露出些微不赞同的神色。 “自打这莹妃进宫之后,宫里从没断了议论。”只是这莹妃刚进宫的时候,自己的身子已然不好,所以也就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这两天身子好了,才从各处听来了一些消息。皇上对这莹妃的宠爱可是比之前对臻贵妃的宠爱还要更深甚,这莹妃刚刚进宫没几日,皇上赏赐的东西已经数不胜数。 那莹妃说没有胃口,皇上就让人找了从西域来的厨子,独独帮她一人做菜。又说莹妃不爱见人,不爱说话,所以连太后和皇后那里的每日请安都不必了,这等待遇,就连当初受宠多年的臻贵妃都不曾有过。 “我昨日去了母后那里请安,母后对这莹妃的所作所为也是大为光火。就算是皇上这样说了,若那莹妃是个识礼的,也不该就这么答应了啊。连太后和皇后,她都不必请安,这后宫何谈秩序?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颜面又往哪里放?皇上这次真的是……” 隔墙有耳,太子妃自然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温悦汐却是不做评价,只是淡淡道:“或许,皇上也只是一时新鲜,当初那个蕙美人不就是这样吗?也是深受皇上宠爱,可后来不还是……”下场凄惨,现在越是受到皇上的宠爱,等之后不再受宠的时候,日子就更加难过。 太子妃却是叹了一口气,略有些忧心地道:“可是这次就不一定了,你应该还没见过那个莹妃吧?她是那种可以令旁的女子不自觉地自惭形秽的那种人,我觉得皇上这次并非只是一时新鲜。”就算皇上只是看中她的容貌,那单凭她的容貌,最近几年内,她都不会失宠,就连自己一个女人都觉得那莹妃实在是太美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她。” 太子妃闻言却是轻轻摇头,“这个莹妃性子古怪地很,她不喜欢出门去见别人,别人若是去拜访她,她也会称病不见。她进宫以来,我也只见过她一次,就是之前皇上为了迎她入宫,特意把宫里的这些人都召集起来,办了一次小的宫宴,之后我就再没有机会见过她了。” 而宫里的大多数也都只见过她这一次,除非她自己愿意出来,不然旁人是不能见到她的。 温悦汐闻言,不免语带惋惜地道:“看来我是没这个运气见见那莹妃娘娘了。”不过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有关于这个莹妃娘娘,自己一直都只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真是越相见,越见不着。 温悦汐刚走出东宫的大门,就听得后面有动静,似乎有人跟了上来,温悦汐下意识转头一看,却原来是段怀瑾。 “太子妃的情况怎么样了?”段怀瑾上前径直开口问温悦汐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把我拿来的这几副药吃完就没事了。” “麻烦你了,还有上次中毒的事情也是。” “举手之劳而已,太子殿下不必挂在心上。” “这就要出宫了吗?” 温悦汐摇摇头,“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 “一起走吧,正好我要去御书房。”有一小段的路是相同的。 这样的话是不好拒绝的,温悦汐也就没有吭声。 两人这般并肩走着,温悦汐的心思还在那位莹妃娘娘的身上,而段怀瑾心中却暗生感慨,好像他跟温悦汐就是这样,一起同走了一段路,然后分开…… “映湛,这次是下了决心了吧?非要娶许小姐不可。”段怀瑾突然开口道。 温悦汐收回心思,淡声应道:“应该是吧。” “这都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庆王和庆王妃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会开口答应。” “太子殿下这么肯定庆王和庆王妃会答应吗?” 段怀瑾淡淡笑了笑,“他们这样两厢对峙着,总有一边会先答应的吧?我了解映湛,他肯定会坚持到底的,那退让的只有是庆王和庆王妃了。” “如果他们宁愿让段映湛做道士呢?” “这不可能。狠话是狠话,但是做得到做不到就另说了。”在自己儿子出家做道士,和答应映湛和许姑娘的婚事之间,他们肯定会选择后者的。 两人走到分岔路正要分开,却见得前面有人正朝着这里缓缓而来,温悦汐抬眸一看,这不就是那天自己进宫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子吗?那个最近在皇宫里备受议论的莹妃…… 第411章 出道观(二更) 跟上次一样,这一次她的身后依旧跟着许多宫人,排场很大。温悦汐心中暗道:难怪宫里的这些人都不喜欢她,这样的排场,难免给人一种嚣张的感觉。就连当初备受皇帝宠爱的臻贵妃都没有弄出这样大的排场来,也不知是这位莹妃娘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还是如何,她这样做分明是要到处树敌的意思。 不过随着那莹妃的越走越近,温悦汐算是明白太子妃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这莹妃的确是美极了,她的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修饰,依旧美得让人惊艳,这样的一张脸根本用不着任何胭脂水粉。 而此时那莹妃也在看着温悦汐,准确地来说,并不是在看,而是在打量。 “见过太子殿下。” 这莹妃显然是不懂得宫中的礼数的,温悦汐看到,是站在莹妃身边的那个宫女提醒了莹妃,她这才给段怀瑾行了礼。 而段怀瑾见状也朝着那莹妃拱手道:“莹妃娘娘。” 温悦汐亦是朝着那莹妃行礼道:“见过莹妃娘娘。” “你就是蔚王妃?”那莹妃娘娘突然问道。 “是。”很显然,方才这位莹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提醒了她,自己的身份。 “听说你去过西域,还从西域带回来一个孩子,是吗?” “的确如此。” “真好,我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除了那个厨子之外,就再也没有遇见一个从西域来的人。蔚王妃现下有空吗?我想跟蔚王妃说会儿话,可以吗?” 温悦汐闻言,心中暗道:这个莹妃也没有像太妃口中说的那般难以相处啊,说话还挺客气的。 “我现在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如果莹妃娘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稍后再跟您好好聊一下。” “那太好了,我在我的寝宫等着你。” 那莹妃娘娘说完之后,便是告辞离去了,温悦汐正要继续往皇后那里走,身边却传来了段怀瑾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不要跟这个莹妃走得太近。你知道,在宫里的人都讨厌她的情况下,你若是跟她太亲近,别人也会对你颇有微词。你知道,宫里的这些人嘴巴有多毒。” “她们会说我见这莹妃得势,所以谄媚巴结?”温悦汐含笑道:“我才不会在乎这些。” 她现在正是对这个莹妃好奇,而她正好邀自己跟她好好聊一聊,自己怎么可能不答应呢?管旁人怎么说,反正自己又不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消息一向传得极快,而且尤其是关于这莹妃的消息,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她,所以在温悦汐还未到达皇后的寝宫之前,她与莹妃有过片刻交谈,并且被莹妃邀请去她宫里坐坐的事情,就已经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所以等到温悦汐进了皇后寝宫的时候,皇后对她的态度显然比之前还要冷淡。 温悦汐本来到皇后这里来请安,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皇后的态度,她倒是不怎么在乎,没坐一会儿,也就起身离开了。 抱着对那莹妃的好奇心,温悦汐到底还是去了那莹妃娘娘的寝宫。 进到这寝宫之中,温悦汐才真切地了解到为什么宫里的那嫔妃会对这位莹妃娘娘那般不满了,这寝宫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可见皇上对这位莹妃娘娘的宠爱到了何种程度。 宫女把茶水放在温悦汐的手边,温悦汐端起茶盏,轻轻嗅了一下,这茶叶也是宫中进贡的顶级茶叶了,之前皇上赏过段映湛一些,所以这味道她也是熟悉。 见温悦汐轻嗅着这茶香,那莹妃道:“皇上说这些最上等的好茶,可是我却不懂,我也不喜欢喝茶。怎么样,你喜欢吗?” 温悦汐轻轻点了点头,“的确是好茶。”而她的心中却感觉有些奇怪,这莹妃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亲近之意,可是她的神情却依旧是冷淡的。 “能跟我说说,你之前去了西域的事情吗?你是因为什么要去的?” 这话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可是温悦汐在这莹妃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好奇之色,还是说其实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温悦汐有些搞不懂了。 温悦汐当然是不可能跟这莹妃说真话的,所以也只是真真假假地说了一些在西域的见闻,不过看莹妃现下的神情,倒仿佛真的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 而在这过程中,大多是温悦汐在说,只有在温悦汐停下来的时候,那莹妃才适时开口相问,似乎要引得温悦汐继续往下说。 温悦汐觉得有些无聊,她根本不是在跟这莹妃聊天,而是单纯地自己在说。所以,没有多一会儿,温悦汐便是找借口起身告辞了。 那莹妃倒是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口,并且握着她的手道:“真希望能见见你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我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美人蹙眉,是极惹人心怜的,温悦汐有些理解皇上为何会独独对这女子破例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也是抵挡不住啊。 总之,温悦汐这一趟却是有些失望的,这莹妃既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姬,也不是什么成长在雪山之巅凡人难以窥见的雪莲。当然,她的容颜的确是非常美,只是温悦汐却没有再一次跟她一起聊天的欲望。 所以,自这次之后,温悦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见过这位莹妃娘娘。而一开始,人们对于温悦汐的议论,也随着她跟那莹妃娘娘再没有交集而渐渐平息下来。 就在这段时间里,段映湛那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庆王和庆王妃终于还是答应了段映湛的要求,允他跟许宓成亲之后,搬出庆王府,去京城郊外居住。 至此,段映湛在青元观的道士生涯终于宣告结束。 在从青元观出来的当天,段映湛就亟不可待地跑去了蔚王府。 “绿弗,你赶紧的,吩咐府里的厨子帮我做几道菜来,要带肉的,鸡鸭鹅什么的,有什么就赶紧先做什么。先上几道来,让我解解馋先。” 绿弗先是看了温悦汐一眼,见她朝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绿弗这才去吩咐厨房,而温悦汐则坐下来,踢了一下段映湛的腿道:“你个庆王府的世子来我们蔚王府摆什么架子,还一上来就吩咐绿弗去帮你准备吃的,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吧?” “行了,你先别跟我说这些了,我现在急需要吃到肉,你都不知道,我在道观里这几个月除了吃素还是吃素,我都觉得我快成仙了。” 温悦汐淡淡瞥了他一眼,“放心,你再吃几年的素,也成不了仙。” 没多一会儿,侍女们便是把厨房里先做好的几道菜端了上来,果真全都是荤菜,段映湛被馋得紧,已经顾不上吃相了。 温悦汐见着他这吃相,不由咋舌,“至于吗你?不就是几个月没吃到肉吗?” “换你你试试。”段映湛哀怨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笑着道:“行了,我会把你这艰苦卓绝的斗争写在信里寄给宓儿的。” “不用你写,”段映湛笑着道:“我很快就要去飞云山庄提亲了,到时候我自己跟她说。” “这么快?”温悦汐的确有些惊讶。 “还快?为了这个,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别说,段映湛还真瘦了不少。不过,若不是这样,想必庆王和庆王妃也不会心软。 “你没先回庆王府吗?”温悦汐奇怪地问道。 “当然回了,我先跟我父王母妃一起回了庆王府,然后才来的这里。” “既然如此,那你干什么不在家里吃啊,难不成你们庆王府的厨子还做不了几道荤菜吗?偏要跑到这里来吃。” “这你就不懂了吧,做戏要做全套,现在我跟宓儿还没成亲呢。我在家里若是这般馋得要吃肉,我父王和母妃还不得看出来我是硬撑着的啊,要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在蔚王府里就不一样了,自己再怎么狼吞虎咽,父王和母妃也看不到,这样他们就真的以为就算自己真的在道观里住个一年两年的都没问题。若是他们识出自己不过是在硬撑,再反悔了可怎么办? “皇叔呢?”段映湛一边吃着,一边抽空问道。 “去皇宫了。” “你的心可真大。”段映湛的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在啃,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温悦汐也没怎么听清楚,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心可真大,宫里现在进去了那样一个绝世美人儿,你竟然也还敢让皇叔进宫去,你就不怕皇叔的魂儿也被勾走了?” “没想到啊,段映湛,你消息还挺灵通的,你不是一直在道观里住着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拜托,道观又不是与世隔绝的地方,这样大的消息,整个京城都在传,就算是在道观里,我也还是能听说的好不好。”其实当时他在道观里听说的时候,就好奇极了,不知道这位莹妃究竟长成什么模样,能让皇上这般破例,只是再怎么好奇,他也不能回来看看,只有强忍着了。 如今倒是好了,明日自己就能进宫去瞧个究竟了。 “我不担心,你倒是先担心起来了。如果那莹妃真的能把段蔚予的心给勾走,那就证明我温悦汐识人不清,能被别的女人抢走的男人,我还留恋他做什么,当然是踢了他,我另外再找一个了。” 段映湛听闻温悦汐这般惊世骇俗的话先是惊愕了半晌,继而朝着温悦汐伸出大拇指来,“行,你真行。” 天底下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大概也只有她一人了。 却是不巧,这话刚刚好被刚走进来的段蔚予给听到。 “悦汐可真是绝情。” 听闻段蔚予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温悦汐抬眸看他,“我可不是绝情,我这叫壮士断腕,你既无情我便休,都变了心的人了有什么好留恋的。人心是这世上最挽不回的东西,何必委屈自己强求。”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 温悦汐立刻摆手,“这可是段映湛先挑起的,怨不得我,是他先提到这个事情的。” 段映湛一口鱼肉还没咽下去,见着段蔚予的目光看过来,便是赶紧堆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皇叔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变心呢?别说是一个绝世美人了,就是天仙下凡,有了悦汐,皇叔你也绝对会不动如山的。” 段蔚予笑着摇了摇头,这才严肃了语气道:“你们两个也注意一些,这样的话以后就算在府里也不要随便说。” 第412章 昏君(一更) 这样的玩笑是不能随便乱开的,皇上这次对那个莹妃明显很不一样,段蔚予想,这一次,皇上应该是用了心的。以前皇上宠爱了臻贵妃那么多年,却是跟现下对那莹妃是大不相同的,只是一国之君若是对后宫里的一个嫔妃用了心,却不知是福是祸。 见段蔚予神色之间似乎浮现了隐约的忧虑之色,温悦汐心中也是沉了一下,能让段蔚予脸上浮现这等神色的事情可是不多。 段映湛吃饱喝足之后,径直说要借段蔚予的书房一用,却原来是要给许宓写信。 写好之后段映湛取来主桌上放置着的一个信封收好,这才对抬起头来对温悦汐道:“这封信就拜托你帮我寄出去了,你也知道,我父王和母妃刚刚让步,我不方便给宓儿寄信,只好由你代劳了。” 父王和母妃虽然说是答应了自己要求,但说到底也是被迫答应的,心里难免还有些怒气,所以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为好。 “你使唤人还使唤得挺顺手,又是让我们蔚王府的厨子给你做吃的,又是让我帮你寄信的,要不要再使唤你蔚皇叔做点儿什么事情啊。”温悦汐这般调侃道。 段映湛连忙摆手,“这我可不敢。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要求蔚皇叔帮忙。” 温悦汐闻言含笑看向段蔚予,“瞧,主意也打到你身上来了。” 段蔚予看着温悦汐,嘴角勾起一丝笑痕,然后才是看向段映湛,“说吧,要求我什么事儿?” “就是……去飞云山庄提亲的时候,皇叔您能不能跟着一起啊?” 不等段蔚予开口,温悦汐就纳闷地看向段映湛,“为什么要他跟着一起,你父王和母妃不准备去吗?”难道是庆王和庆王妃还在生气,不肯去?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不是,”段映湛连忙解释道:“我父王和母妃自然会去的,只是……”段映湛不好意思地道:“你们也知道我是怎么让他们答应的,所以我怕他们心里还堵着气,而且宓儿的父母对我们的婚事也不怎么看好,我是怕到时候他们再一言不合……所以就想让皇叔也跟着一起去,见势不好的话,还能镇一下场面。” “没想到你想得还挺周到的。”倒是不排除有可能会出现段映湛说的这种情况。 说罢,温悦汐拉了拉段蔚予的衣袖,“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好歹之前也算是你把他们二人重新撮合在一起的,你就好人做到底,护着他们把婚事顺利地谈下来吧。” 段蔚予拉下温悦汐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段映湛闻言连忙冲着温悦汐拱手道:“多谢蔚王府了。” 段蔚予见状含笑看着段映湛,“帮你做事的人是我,你不谢我,反倒谢她?” “皇叔,您方才不也说了吗?之所以会答应这件事,是因为蔚王妃开了口,那我要谢的人自然是蔚王妃了。” 有了段蔚予的亲口应允,段映湛顿时轻松了许多,有皇叔在场,保证不会把事情弄砸的。 段映湛自道观回王府一月之后,便是出发朝着余尧而去,不久之后,庆王和庆王妃带着世子去飞云山庄提亲的消息便是传开了来。 而温悦汐是在京城里听到这个消息的,虽然段蔚予随着一起去了飞云山庄,但是温悦汐却没有跟着一起去。考虑到自己是宓儿的好友,但是在辈分上来说,却又是段映湛的长辈,若是去了,却是有些尴尬,所以也就没有随着一起去。 连着几日来都是阴冷冷的天气,冬日已经悄悄来临,寒风也变得跟刀子一样刺骨。在这样的天气里,温悦汐倒果真舍不得离开燃着暖炉的房间到外面去了。 只是此时坐在暖意熏染的房间里的温悦汐,表情却并不怎么轻松,绿弗端了厨房刚做好的燕窝粥放在温悦汐的手边,见着温悦汐正捏着手中的一封信发呆,心中不由暗暗猜测着:这封信是从启辰送来的,信上的笔迹是出自妙毒夫人之手,看郡主这表情,难道是妙毒夫人那里出了什么事儿? “郡主,粥好了。” 见温悦汐犹自愣神,绿弗不由开口轻唤了她一声。 温悦汐这时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信放下,这才端起了燕窝粥,只是仍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刚喝了两口,她又是抬起头来看向绿弗,“绿弗,你找人去醉音楼传个话,只要有关于最近启辰七皇子的消息都拿给我,我想要看一下。” 启辰七皇子?这信不是妙毒夫人送来的吗?难道信上写的是有关启辰七皇子的事情? 不过,绿弗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之后,便是找人去了醉音楼一趟。 结果没多久,醉音楼就把温悦汐要的消息给送过来了,温悦汐逐一看过,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看得一旁的绿弗不由担心起来,“郡主,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启辰七皇子正式进入夺位之争了。” “啊?!可是他不是跟蔺玉公主……” 温悦汐却不再说话,是啊,他已经跟蔺玉定好了半年之约,他明知道蔺玉为什么要逃避他,他还要去争皇位?温悦汐不知道他这究竟是另有打算,还是来真的。毕竟她认识这溥承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她不敢肯定,这溥承蕴究竟会不会真的被皇位给吸引了。皇位,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就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纵然再清心寡欲的人,一旦靠近那个位置,也不能十分肯定自己就不会受到犹豫。 所以这溥承蕴究竟是另有计划,还是他已经放弃了跟蔺玉的约定,打算走那一条他的父皇为他铺好的道路,还未可知。 而且这还不是最让温悦汐担心的,最让她担心的是,醉音楼传来的消息,启辰的皇帝似乎有意要为溥承蕴赐婚了,人选是启辰护国大将军的孙女,这明显是在替溥承蕴笼络人心啊,溥承蕴一旦娶了这位护国大将军的孙女,那他的手里就等于掌握了一部分的兵权。 若是这消息传到蔺玉的耳中,却不知她会如何地难受。 温悦汐把这些消息一一看完,这才喃喃道:“今年的冬天却是比去年更要冷上一些。” 不过昊黎的百姓倒是不怎么关心启辰的消息,他们甚至连启辰有几个皇子都搞不清楚,自然更不关心,现在哪个皇子跟哪个皇子争得正酣。所以,除了特别关心这件事的温悦汐之外,京中就根本没有在乎这件事的人,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消息不会传到蔺玉的耳中去。 温悦汐倒也写了几封信给蔺玉,在信中她故意试探了一下,事实证明,蔺玉的确是不知道这件事,温悦汐也没有跟她说这些。她想要先搞清楚,溥承蕴究竟要做什么,是有难言之隐,还是真的已经放弃了跟蔺玉的那半年之约。 而另一边段映湛的事情则很顺利,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无论是庆王还是庆王妃,抑或是许庄主和许夫人,都没有再为难他跟许宓两个的婚事。 不过又是引发了一阵旁人的议论就是了,毕竟解除婚约之后,又再提亲这样的事情可是太少见了,而且还是发生在皇室和江湖名门之间,就更加引人注目了。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桩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 回京之后,段映湛就开始忙活着在郊外买一间别院的事情,虽然庆王和庆王妃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已经答应过了,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在段蔚予回来的当天,温悦汐就把溥承蕴的事情跟他说了,段蔚予听完之后,略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或许这只是溥承蕴的一种策略,可能他是在计划着什么。” “我也有这样的怀疑,只是万一,他要是真的改变了主意,想要坐上那个皇位呢?”人心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不知道溥承蕴究竟会不会真的而被皇位诱惑。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继承皇位的事情,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离那个位置太远了,就算他努力了也达不到,所以他干脆就不去想。可是现在的事实上,他才是最接近皇位的那一个,因为他有启辰皇帝的支持,这比什么都有用。所以,很难说溥承蕴究竟有没有背弃跟蔺玉的约定。 “你想怎么做?” 温悦汐摇头,“我不知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就先什么都不做。半年之约不是还没到吗?而且溥承蕴也没有真的娶别的女子,我们先静观其变好了。如果溥承蕴真的有别的计划,我们这时候若是做了什么,只怕会打乱他的计划,且先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吧。” 他不了解溥承蕴,但是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他觉得先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办法。 温悦汐点了点头,同意了段蔚予的想法。既然溥承蕴和蔺玉两个定下了半年之约,那他们就不要插手了吧,不过若是溥承蕴真的娶了别的女人,那这半年之约就等于是彻底废了。 在温悦汐隐隐约约的担忧之中,整个京城却是慢慢热闹起来,每个人都开始期待这十一月的一件大事。 “今年皇上会去吗?”温悦汐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抬眸看向伏在案前的段蔚予。 听到这话,段蔚予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向温悦汐,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刚刚得到消息,皇上今年会出席。” 温悦汐不知道段蔚予眸中的这一丝忧虑是从何而来,却不免想起去年那时的情景,自己为了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所以费了好的功夫,才能在那个场合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他们时隔三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啊,还好,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 “去年那个时候,皇上好像是因为感染了风寒才没有出现的对吧?”这可是昊黎一年一度的盛世,如非特殊情况,皇上都会亲自到场,不过去年是因为皇帝缠绵病榻许久,都不见好转,太医叮嘱不能着凉,皇上这才没有出席,不过各个王爷却都是悉数到场,其隆重程度可见一斑。 “今年皇上的身体亦是不佳,已经病了有一阵儿了,太医本不希望皇上出去受风的,但是皇上却坚持要去,而且还要带着皇后和几位嫔妃一起出席。” “嗯?我记得,去年好像只有你们这些王爷,没有出现女眷啊。” “照规矩来说,是不允许出现女眷的。” 虽然对于这个规矩,温悦汐不以为然,但是仍是不由好奇道:“既然是这样的规矩,但今年为什么……”话说到这里,她心里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想,“难道是为了那个莹妃?”最近皇上最宠爱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段蔚予微微点头,“皇上特别点明要带上莹妃。其实说到底,皇后她们也只是陪衬罢了,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莹妃。” “皇上对这个莹妃还真是宠爱得很,为了她连千百年的规矩都可以随意更改。”而且那个日子对于昊黎还是如此地重要,可以预见,这个决定一定会受到文武百官,已经百姓们的反对和议论。 但是这些全都没用,那些大臣们有关于这件事上奏的折子,全都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皇帝只当是没看到。而百姓们的议论,皇帝也置之不理,再说了,他身在皇宫之中,也听不到这些议论。 今年布置这大典的事情又是落在了庆王的头上,为此温悦汐也知道了一些内幕,为了让那位莹妃能好好地观赏大典,所有布置竟都要迎合那莹妃的喜好。 段映湛不免跟温悦汐诉苦,“这哪里是要给皇帝和天下百姓看的,这分明就是给那莹妃一个人看的,这是我们昊黎的盛典,是为了纪念我们昊黎的开国之日,跟她一个西域人有什么关系。我看皇上真是昏了头的,再这样下去,不知道皇上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皇上现在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大变样,完全变成了一个……昏君。”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说出最后两个字是非常不妥的,但是心中憋着的那股子怒气,还是让段映湛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温悦汐却是无言,其实她也觉得皇上这样做的确是有些太过了,只是那次她进宫见到莹妃的时候,又觉得她并不像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其实这些都是皇帝一厢情愿的吧?不过那个莹妃也没有拒绝不是吗?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这样,迟早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温悦汐正待开口,段映湛却是摇了摇头,“算了,我有什么好抱怨的,皇上又不是我爹,最惨的是太子殿下,敢怒不敢言啊,整日里在皇宫里呆着,所有事情都看得清楚,偏偏什么都不敢说。悦汐,我跟你说,你知道皇上的病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好吗?太医对外只说是感染了风寒,你想想看,什么样的风寒,能让人病这么久还不见好……” “怎么?你是知道什么内幕?”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我昨个儿进宫,太子跟我说了,什么风寒,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为免让皇帝难堪。其实皇上之所以体虚乏力,整日病怏怏的,不过是因为纵欲过度,虚耗了太多精力。这样的话,对外自然不好说,所以就用了感染风寒这样一个借口。”段映湛愤愤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莹妃。” 第413章 帮忙劝诫(二更) 温悦汐惊讶,“这是太子亲口跟你说的?”段怀瑾向来谨慎,怎么会对段映湛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看来段怀瑾也是忍无可忍了。 “自然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不过他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宫里的人谁还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忌惮着皇上,谁也不敢说破罢了,其实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你想想看,皇上怎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自然跟年轻小伙子不同,夜夜睡在那莹妃的床上,能不耗费精力吗?反正,太子跟我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无奈和愤然,他也是无可奈何。” 段映湛想起当时太子跟自己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心里不免也生出了一些同情,他能把这样的话跟自己说出口,可见他的心里有多愤怒了,可是那是他的父皇,又是皇上,他作为一个儿子,一个太子又能说什么。而且太医都已经劝过皇上了,可是皇上愣是不听,他再说什么的话,岂不是更加惹恼皇上。 “这个莹妃真有这么大的魅力?我以前觉得皇上并不像是一个会耽于美色的人啊。”温悦汐一向认为这个皇帝还算是个明君,虽然对后宫里的嫔妃时有偏宠,但那也只是陷于后宫,却不曾想他为了这莹妃,竟然如此破例。 “反正,我觉得皇上是变了。悦汐,”段映湛转头看向温悦汐,“你说,那个莹妃是不是给皇上施什么妖术了?皇上原本不是那样一个人啊。” 当天,段蔚予从外面回来之后,温悦汐也问了他有关于段映湛说的事情,而段蔚予也证实了段映湛说的话,“的确如此,我亲自问过太医了,皇上的身体之所以如此虚弱,的确是因为……纵欲过度。太医也劝谏过皇上了,可皇上一改置之不理,还差点要杀了那太医,后来那些太医也不敢再在皇上的面前说实话了,只有用药给皇上补着身子,只是这终究不是办法。” “那皇后呢?她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吧,既然皇上那里说不通,就找那个莹妃去说啊,她也总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日渐衰弱吧。”但是这话说出来,温悦汐心里也没底,或许这个莹妃巴不得皇帝死呢? 段蔚予无奈摇头,“可是皇上下令,除非是莹妃自己愿意,否则谁也别想进去莹妃的寝宫见她,就连太后和皇后都不能,更准许莹妃可以不用去向太后和皇后晨昏定省,她进宫这么久了,太后和皇后总共也没见过她几面。” 温悦汐自嘲道:“那我还算幸运,竟也能有幸见上她一面。” 温悦汐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乌鸦嘴,她今日刚这么说罢,第二日一早,就被皇后派来的人给请进了宫里去。 因为之前的一些恩恩怨怨,皇后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温悦汐,所以就算温悦汐平时进宫请安,她不会跟她聊多久,大都是温悦汐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所以温悦汐想着,这次皇后召自己进宫想必不会出自于单纯地想要跟自己说说话。 段蔚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便也是跟着温悦汐一起进了皇宫。 皇后的寝宫之后,太子段怀瑾和太子妃言诗云都在场,温悦汐一看这情形,心知皇后要跟自己说的这事情想必是不小,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要在这里作陪。 只是段蔚予的出现好像是皇后的意料之外,她跟温悦汐和段蔚予二人略寒暄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缓缓道出请温悦汐来的目的,“近日里,皇上为了莹妃做的那些荒唐事,蔚王和蔚王妃应该也已经听说了。其他的倒也罢了,就是皇上的身体,实在是让本宫心里难受得很,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蔚王,你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对你又是一向器重,如今看着皇上的身体这样日渐衰弱下去,你心里想必也是不好受。而皇上的身体为什么至于衰弱到如此地步,蔚王和蔚王妃的心里想必也很清楚,其实本宫这次请蔚王妃来,就是为着这件事。” 皇后的言辞相当恳切,温悦汐从未听皇后用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姿态算是放得很低了。 “皇后娘娘请明示。”应该不是让自己替皇上诊脉吧?这些太医都能做,没有必要叫自己来,可是除了这个,自己还能帮她什么? “本宫想请蔚王妃去见见那莹妃。” 皇后这话的确是出乎温悦汐的意料之外,“可是……莹妃不是不见旁人的吗?” “就是因为莹妃不见旁人,所以本宫才会请蔚王妃你来帮这个忙,你是唯一一个莹妃主动邀请过的人,所以本宫想着,她对你应该不会太过排斥,如果是你想要见她的话,或许她会让你进去的。” 如果不是想不到别的法子,皇后也不想开口请求温悦汐这样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她这个皇后也是丢脸。 温悦汐略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可是皇后要我见莹妃……是为了什么呢?要我跟她说什么?” “请蔚王妃跟莹妃说一下,让她帮着劝一劝皇上,不要再过于耽于……房事,保重身体要紧。”虽然这样的话说起来是有些难为情,但是这蔚王妃也是嫁了人的女子,也没什么可回避的。 温悦汐想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尽力一试,如果莹妃娘娘肯见我的话。” 如果自己可以说服那个莹妃的话,自己自然也很愿意,她看得出这些日子,段蔚予为了这件事也很是担忧。皇上是他的兄长,这么多年来对他一直挺信任的,又很器重,在他的心里,皇上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兄长,能担起一国之责的明君,而这一切却因为那个莹妃而一点点改变了。 为了段蔚予,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看到温悦汐点头答应,皇后面上终于浮现了笑容,不过这笑容也只是维持了一刹那,她也不确定那个莹妃究竟会不会见温悦汐,如果她不肯见温悦汐的话,他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吩咐太子妃送温悦汐去到莹妃那里,温悦汐便是和言诗云一起走出了皇后的寝宫。 “上次多谢你帮我治病。”太子妃一边陪温悦汐走着,一边开口道。 温悦汐含笑道:“你之前已经谢过我了。” “谢再多次也不过分,你救了我不止一次,上次中毒的事情也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死了。说起来也是我自己蠢,不然的话哪至于……” 温悦汐想到这言诗云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心中也有些同情她,如果她没有胡乱找什么偏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你跟蔚王殿下也成亲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着急吗?” 温悦汐正兀自出神,一时没有听清言诗云的话,下意识地道:“什么?” “我说,蔚王妃你就不着急吗?孩子的事情,毕竟蔚王的年纪不小了。”虽然蔚王妃年纪还很轻,但是蔚王却迟迟没有成婚,如今这年纪,照这旁的男子,应该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 温悦汐摇头,“我不着急啊,而且蔚王的年纪也不大,只有二十几而已,孩子的事情还不必着急,不影响的。” 言诗云不理解温悦汐的说话,蔚王的年纪不大吗?不过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想了想又道:“说的也是,男人年纪大一些,也能有孩子的。比如皇上现在,其实母后一直很担心,若是这莹妃怀了皇上的孩子,只怕会……”接下来的话,她却是不敢说了。 皇后的心焦并不单单在于皇上对于莹妃的专宠,之前皇上对臻贵妃也是专宠,可是她并没有现在这般担心,而现在她却是非常强烈地担心,尤其担心那莹妃会生下皇上的孩子。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皇上为了那莹妃什么都肯做,竟然连祖宗留下的规矩都能打破。这一年一度的庆典是从开国皇帝时就传下来的,从来没有后宫女子出席的前例,就为了能让那莹妃看一下这庆典,皇上就不惜打破了这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对于这莹妃,皇上简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简直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皇后毛骨悚然,那莹妃现下就已经受宠如此,若是她一旦诞下皇上的子嗣呢?若只是个公主那还好,可若是一个皇子呢? 皇上会不会把太子的位置都从怀瑾的手里拿过来,给那莹妃的孩子?这是非常有可能的,皇上为了这个莹妃,简直不管不顾了,大臣的奏折,他全然无视,百姓们的非议,他也充耳不闻,就一心要讨好那个莹妃,皇后丝毫不怀疑,若是那莹妃诞下皇子,皇上会收回怀瑾的太子之位。 听到太子妃这样说,其实温悦汐已经能猜到了皇后真正担心的地方。不过她也觉得皇后的担心并非是多余,当然这得是在皇上还活着的前提下,照皇上现在这状态,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呢。 眼看着前面就是那莹妃的寝宫了,太子妃却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温悦汐道:“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再往前走,若是被她宫里的人看到了,以为你是母后派来的,只怕就不愿意见你了。” 温悦汐朝着太子妃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朝着那莹妃的寝宫而去。 看着温悦汐一步一步朝前走的背影,言诗云心中暗暗道:母后之前说,孩子就是一个女子能够傍身的东西,她也觉得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的话,就算莹妃也怀上了皇上的孩子,那皇上想必也不会动撤太子的心思。 可是蔚王妃显然并不这样认为,她对孩子的事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也是,蔚王如此在乎她,几乎是捧在手心里呵宠着,她何须要凭孩子来傍身,她跟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而这厢,温悦汐已经来到了莹妃寝宫的门外,门口的宫女认得是蔚王妃,赶紧上前请安,“奴婢见过蔚王妃,给蔚王妃请安。” “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我有事情想见莹妃娘娘。” 那两个宫女先是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这才应声道:“那请蔚王妃在此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不怪她们愣神,因为她们这里已经有许久都来人要见莹妃娘娘了。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嫔妃们也来找过莹妃娘娘,可是莹妃娘娘通通说不见,全给打发了,久而久之,也就再没人来了。 第414章 深藏不露的莹妃(一更) 温悦汐并没有等多久,那宫女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轻松儿的笑意,“娘娘请王妃里面说话。” 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承受冷眼了,以前那些来见莹妃娘娘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娘娘给拒绝了,这莹妃娘娘拒绝得倒是干脆,可是苦了自己,那些主子被拒绝了心中自然有气,见不着莹妃娘娘,又不能朝着莹妃娘娘发火,就只能拿她们这些宫女来撒气了。 好在这一回,莹妃娘娘终于点了头,要不然自己又要被拿来撒气了。 温悦汐跟着那宫女进到莹妃的寝殿之中,四下里暗暗打量了一下,看来距离上次自己来过之后,这里又添置了不少好东西,皇上果真是费尽了心思要讨这位莹妃娘娘的关心。 “莹妃娘娘。”温悦汐朝着她见了礼。 那莹妃见着温悦汐进来,起身含笑朝她走了过来,“自从上次之后,蔚王妃可是许久没来了。” 温悦汐闻言只是笑了笑,道:“这阵子有些忙,莹妃娘娘可还好?” 在说正题之前,总是要先寒暄几句的,而且温悦汐也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其实我这次是跟王爷一起来的,最近皇上的身子越发不好了,王爷也很是担忧,所以进宫来看看。”说着这话的时候,温悦汐不由得去注意那莹妃脸上的神色,可是她对这件事似乎无动于衷,一点儿都不关心的样子。 看来这位莹妃娘娘并没有怎么把皇帝放在心上啊,或许这就是她最吸引皇帝的地方?皇帝一直过惯了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日子,如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把他不当一回事儿的女子,他自然感觉新鲜,当作宝贝一样? “是啊,最近皇上的身子的确是虚弱了些。”漠不关心的语气。 “如今皇上最是宠爱莹妃娘娘您,您也该劝着他些,凡事都不要太过劳累,有些事情也该节制些,皇上毕竟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了,精力总是有限的。这合宫的嫔妃们都还要仰仗着皇上,皇上若是出了差错,只怕莹妃娘娘您也是不好过啊。” 温悦汐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若是这莹妃不是太笨的话,不至于听不懂的。为了她自己的着想,她也不能让皇上出事,若是皇上出了事,她还能在这宫里安安生生的吗?这宫里的嫔妃哪个不讨厌她?有的只怕恨不得她去死呢。 可是那莹妃好似真的没有听懂温悦汐的话似的,兀自道:“太医每日都来这里给皇上诊脉的,汤药也是一碗一碗地喝,我讨厌那汤药的味道。可太医说我的身体也不好,给我也开了方子,让我喝那味道难闻,又很苦的汤药。”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抱怨。 温悦汐闻言却是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自己跟她说皇上的事情,她却并不接茬,是真的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故意不解自己的话? 温悦汐这样这般在心中暗自思忖着的时候,坐在的那里的莹妃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阳光洒进来,笼了她一身,莹妃就那么站在光晕之中,越发美地让人一不开眼。 而此时,那莹妃却是低头看向窗台上放着的一盆山茶花,凝润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柔嫩的花瓣,莹妃转头看向温悦汐,“怎么样?这花开得很漂亮吧?” 所以,这个莹妃真的一点都不关心皇上的死活,自己分明在跟她谈论皇上的身体状况,她却突然跟自己说起这花来。这样说起来,这个莹妃还真不是一般人,换了一般女子,被一国之君这样宠着,早就沦陷了。那可是拥有这万里江山的男人啊,而且那男人长得也不错,纵然是到了这个年纪,也还有另一番这个年纪男人的魅力。 而这个莹妃却丝毫不为所动,温悦汐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说着这话,莹妃已经把那盆山茶花端到了温悦汐的面前,随着那盆山茶花被摆在自己的面前,温悦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而这个味道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那莹妃见温悦汐紧紧盯着自己的那盆山茶花看,嘴角勾起笑意,看着温悦汐道:“蔚王妃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盆山茶花比旁的开得要好看得多?”说着这话,那莹妃突然凑近了温悦汐,着实吓了温悦汐一跳,只见那莹妃凑到她的耳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告诉蔚王妃你一个秘密,其实太医给我开的那些药我都没喝,全都倒在这花盆里了。” 温悦汐心中猛地一跳,愣愣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莹妃,只见她的脸上仍旧噙着一抹淡笑,仿佛放在自己说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话。 “所以,我觉得这盆山茶花之所以会长这么好,就是因为如此,那赵太医说给我开的药都是滋补的,如今倒是都滋补给这盆花了。” 看着莹妃脸上的这笑,温悦汐却只觉自己身上有些发寒,而且这种寒意一直通到自己的心底。 片刻之后,温悦汐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对那莹妃道:“既然不想喝,为什么不直接跟皇上说,这般偷偷倒掉,岂不是太浪费了吗?” 只听得莹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上不许我不喝,说这是太医给我开的补身子的药,对我是十分有益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偷偷倒掉了。” “所以,莹妃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你不想喝这药?” 莹妃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温悦汐,问她道:“你希望我跟皇上说吗?” 温悦汐下意识了握紧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面上却无丝毫情绪的波动,只是语气平静地道:“这是莹妃娘娘的事情,自然由莹妃娘娘自己做主。” “嗯,我是得好好想想。” 话说到这里,温悦汐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很快便是起身告辞。 那莹妃似乎还有些不舍,“蔚王妃这就要走了吗?都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语气软软的,有些撒娇的意味,可是听在温悦汐的耳中,只觉一阵冰寒,“下次找机会再好好跟莹妃娘娘聊天,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我送蔚王妃。” “不必了,娘娘请留步。” “无妨,左右我也闲得无事,走吧,我送你出去。” 那莹妃一直把温悦汐送出了她寝宫的大门,一时引来经过的那些宫人的注视,她们怎么能不惊讶呢?在这皇宫里头,除了皇上,谁还进过这莹妃娘娘的寝宫呢? 听说,上一次就是莹妃娘娘亲自邀请了蔚王妃去她的寝宫,这一次莹妃娘娘又亲自送了蔚王妃出来,这亲热劲儿,只怕皇上在莹妃娘娘面前也没这待遇。 那些宫人只觉得温悦汐幸运,就连一向不怎么理人的莹妃都喜欢她,可是她们却不知道此时的温悦汐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温悦汐离开这莹妃的寝宫,一直到走出很远之后,估摸着那莹妃已经看不见自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略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去见皇后娘娘,也没有去找段蔚予,而是直接去了太医院。 “赵太医在吗?”温悦汐进到太医院,不等守在外面的药童给她请安,就径直开口问道。 “在,蔚王妃要见赵太医吗?小的这就带蔚王妃进去。”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他吧。” 温悦汐进到里间,径直找到赵太医,那赵太医见是温悦汐,便是连忙朝她行礼,“见过蔚王妃。” “赵太医,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当然,王妃请随我来。” 赵太医见温悦汐表情慎重,心中不由也有些紧张,暗暗猜测着蔚王妃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温悦汐引到太医院的一间雅室之中,“王妃是有什么事情吗?” 温悦汐先是打量了一下这雅室,继而放轻了声音问那赵太医道:“在这里说话会被旁的人听见吗?” 赵太医一听这话,便知晓温悦汐要跟他说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于是朝着温悦汐道:“王妃先在此稍后。” 温悦汐点了点头,那赵太医又是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是走了回来,对温悦汐道:“我已经吩咐了人在外面守着,不会让人靠近的,王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方才莹妃娘娘那里回来,我听她说,赵太医你给她开了补身的药?” 温悦汐的眼神犀利,像是要把赵太医给看透一般,赵太医心中忐忑,下意识地避开温悦汐的目光,稍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是,莹妃娘娘的方子是我给她开的。” “那根本不是补身的药。”温悦汐的声音压的很低,语气却很笃定。 知道自己被识破了,赵太医反而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再狡辩也没什么用了,于是点了点头,道:“那的确不是补身的药。”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赵太医摇头,“没有谁,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旁人无关。” “撒谎,你与那莹妃娘娘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给她用那种药?就算你跟她有仇,你何不直接下毒药算了?” 可是赵太医却很坚持,“没有人指使我,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只是不想让那个莹妃乱了我们整个昊黎,所以才这样做了。我在做下这事情的事情,就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如果蔚王妃您想要告发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温悦汐抬眸看着那赵太医,“如果我想告发你的话,就不会刚从莹妃那里一出来就过来找你了。”正是因为她不想让赵太医惹祸上身,所以才赶紧跑来这里跟他说这件事。之前因为太子妃中毒的事情,她跟这位赵太医也有一些交情,不想他因此而获罪,甚至丢掉幸运,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来跟他说这件事。 赵太医闻言沉默,“我知道蔚王妃您心善,可是这件事我不得不做,这也是为了我们整个昊黎着想。若是那莹妃顺利生下了皇上的孩子,若那孩子是个皇子……蔚王妃,您想想会发生什么事情?纵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以皇上对那莹妃娘娘的宠爱程度,他毫不怀疑,万一那莹妃诞下皇子,皇上就会改换太子人选,让那莹妃的儿子做太子。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皇上了,他已经鬼迷心窍了。而自己作为一个太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那莹妃生不出孩子来。 温悦汐定定地看着赵太医,“是皇后让你这样做的对不对?” 赵太医还是摇头,“不,是我自己想要这样做。” “不对,你既然这样做了,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推了你一把,方才的那些话也是皇后跟你说的是不是?”就在自己去见莹妃之前,太子妃也跟自己说了差不多类似这样的话,而这话就是皇后娘娘跟她说的。她想若是仅凭赵太医一个人是不敢做,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的,他的背后肯定还有别人的,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后娘娘,只有她才最迫切地希望莹妃永远生不出孩子来,她得为她的儿子太子殿下做打算。 见赵太医不吭声,温悦汐这才接着道:“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停下来,我跟你说,莹妃根本就没有喝那汤药,她把每天的汤药都浇在了花盆之中。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吗?是她亲自把那盆山茶花端到我面前的,赵太医,莹妃或许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猜测着,或者她已经知道那药里的秘密了,所以才会把那药浇在花盆之中。” 赵太医心中一颤,震惊地看着温悦汐,“不会吧,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为什么却一声不吭,她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皇上,那……”那自己的性命就不保了。 “这也正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她当时把那盆花端到我的面前并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多想了也说不定。总之,你赶紧把药方给换了,就算你再继续用这个方子,她也不会喝的,万一被皇上知道了……”不用自己说,他也知道他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赵太医听了温悦汐的话,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个莹妃真的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的话,那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多谢蔚王妃救命之恩。”那赵太医说着,就要朝着温悦汐跪下来,却是被温悦汐给阻止。 只见温悦汐虚扶起那赵太医,沉声问道:“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是了,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是皇后娘娘让你这样做的吗?” 赵太医沉吟了片刻,终究朝着温悦汐点了点头,随即又是解释道:“虽然一开始是皇后娘娘吩咐我这样做的,不过我觉得皇后娘娘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将来的国君接受教导,文韬武略样样都是上乘,担得起将来的皇位。也正是因为我们昊黎早早就确立了太子,所以才没有发生像是启辰那样的夺位之争,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可是万一这莹妃娘娘要是生下了龙子,蔚王妃,以您的推测,皇上会不会重新考虑太子的人选?到那个时候,我们昊黎就真的要大乱了。所以,虽然一开始是皇后娘娘找到了我,让我来做这件事,但是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就算真的出了事,我也不会后悔。” 第415章 出事(二更) 从太医院出来之后,温悦汐这才朝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皇后娘娘,蔚王妃回来了。” 一听这话,皇后立刻道:“赶紧请她进来。” 一旁坐着的段蔚予亦是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不多时,温悦汐便是跟着那宫女一起走了进来,那宫女识趣的退下之后,皇后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温悦汐道:“怎么样?莹妃怎么说?” 温悦汐摇了摇头,“她……我觉得她似乎并不在乎皇上的身体,她一直在跟我装糊涂,故意岔开我的话。而且,我觉得这个莹妃……很危险。” 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段蔚予的,方才在莹妃的寝宫之中面对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对那个莹妃真的产生了害怕的感觉。 “什么意思?”皇后皱眉追问道。 “她明明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却故意装作听不懂,我分明是在跟她说皇上的身体,她却突然跟我说起她养的山茶花,我觉得她是知道我要跟她说什么的,而她不想跟我谈,所以就故意岔开。而且,她岔开的还另有深意,让我觉得这个莹妃实在是一个非常不简单的人。” “此话何意?”什么叫另有深意?是什么让蔚王妃觉得这个莹妃不简单,应该不止是单单岔开她的话这样而已。 “皇后娘娘应该很清楚赵太医给莹妃娘娘开的是什么药吧,那些药莹妃一口都没喝,全都倒在了那花盆里。我几乎可以肯定,莹妃是故意把那盆山茶花端到我面前来的,她知道我懂得医术,或许她也知道是皇后娘娘让我去找她的,所以我说,这个莹妃很危险。”她并不是一个漂亮的花盆而已,也不是有颜无脑,她故意让自己知道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利用自己来告诫皇后,还是希望自己能站在她那一边,帮她做些什么,比如帮她把这件事揭发出来。 温悦汐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个莹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皇后听了温悦汐的话之后,顿时变了脸色,她的震惊是双重的,她没有想到温悦汐知道了自己让赵太医给莹妃开药的事情,更没有想到那莹妃根本一直都没有喝那药,而且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呢?既然她知道那药有问题,为什么不去告诉皇上呢?反而一直把药偷偷倒掉,这不就是在帮自己毁灭证据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药?”段怀瑾看着自己母后的神色,知道这件事一定跟她有关,难道母后已经对莹妃下手了? 皇后没有吭声,温悦汐更不可能代她回答,所以一时间大家都是沉默了。 段怀瑾却是紧紧盯着皇后,“母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药?赵太医究竟给莹妃开了什么药?” 皇后终于看向段怀瑾,开口回答了他,“是能让莹妃无法怀孕的药,不过很可惜,她没喝。” “母后……” “怀瑾,我不得不这样做,至于理由,你心里也很清楚。”她不能让那个莹妃生下皇子来威胁自己儿子的地位,太子的位置是怀瑾的,这从一开始就是定好了的。 “我不仅仅是为了我或者是为了你。”皇后沉声道,“你们都很清楚,这莹妃进宫才多长时间,皇上对她的纵容已经引起了朝臣以及百姓们的无数非议,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以皇上现下夜夜在莹妃宫中留宿的情形,莹妃怀上龙种是早晚的事情,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皇子,怀瑾,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预料不到吗?这不仅关系到你,还关系到朝臣和天下百姓的命运啊,本宫不能不早作打算。” 她承认她的确是有私心,但是他们也不能不承认,自己这样做于社稷稳固也是很有必要的,皇上已经被那女子迷了心窍,怀瑾才是昊黎的希望,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原本她是恨不得直接要了那莹妃的性命的,但是如果莹妃死了,皇上定然会极力彻查真相,到那时定然是雷霆震怒,自己这个皇后只怕也是性命难保,万一要是连累了怀瑾,那就更麻烦了,所以她只是让赵太医给那莹妃开了让她不能怀上孩子的方子,这样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现在蔚王妃却告诉自己,那莹妃早就发现了,而且一直都没有喝那药,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可就太小看这个莹妃了。她又不告发自己,这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段怀瑾的心中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母后,事实上,他现在也恨不得杀了那个莹妃,不过,“蔚王妃确定那莹妃是知道药里的秘密的吗?”这点让人匪夷所思,如果她知道那是什么药,为什么一直都不吭声? 温悦汐点头,“虽然她当时状似无意地跟我扯到那山茶花上,不过我觉得她就是故意让我发现那山茶花里秘密,也许,她是想通过我让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是想不通。总之,她给我的感觉……非常不简单。”而且,当时她虽然笑着,但是眼神中却透露着某种让人如坠冰窖的寒意,看来之前是自己小瞧了这个莹妃,她才不是一个无聊的人,她太神秘了。 “而且,当我跟她说起皇上的身体状况,并且让她劝一劝皇上的时候,她的态度是漠不关心的,好像……好像皇上的生死,她并不在乎一样。” 皇后冷哼一声,“她自然不在乎,她不过是狐媚着皇上,让皇上宠着她罢了,她怎么可能真心在乎皇上?也只有皇上那么鬼迷心窍。” 看来皇后真的是气坏了,这样不该说出口的话就当着段蔚予和温悦汐的面说了出来。不过她也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她看得出来段蔚予对于皇上独宠莹妃这件事,也很是忧心,可以说,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不止是他们,现在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哪一个不是对这莹妃颇有微词,不过却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总之,皇后娘娘拜托我的事情,我是办不到了,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段怀瑾亲自送了段蔚予和温悦汐出去,眼看着前面就是寝宫的大门了,段蔚予停下脚步,对段怀瑾道:“太子留步吧,不用再往前送了。还有,太子还要多劝一劝皇后,在弄清楚这个莹妃的目的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也许她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危险。” 如果事实真的如悦汐猜测的那样,那莹妃之所以缄口不言,想必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是,我会劝说母后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段蔚予正要携着温悦汐一起离开,太子却又突然开口问道:“这莹妃会不会跟之前的臻贵妃一样,用了什么特殊的香料,才让父皇……难以自拔?” 之前臻贵妃不就是用了启辰二皇子给她的香料吗?也许这个莹妃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段,不然如何解释父皇突然之间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他都变得不像是自己原来的父皇了,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温悦汐轻声道:“这个可能我也想过,所以我今日见到那莹妃寝殿里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没有闻到有什么特殊的香味儿,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当然,极有可能是我疏忽了,毕竟寝殿那么大,我不可能仔仔细细都检查过,而且有些药物是闻不出来的。” 段怀瑾轻轻点了点头,是啊,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这样,那莹妃又怎么会轻易让别人发现呢?如果能抓到这莹妃的身把柄就好了,可是这莹妃平日里根本就不出门,别说是抓到她的把柄了,连见她一面都很难。 段蔚予和温悦汐离开皇宫之后,坐上马车回蔚王府,马车之上,温悦汐略显深沉地对段蔚予道:“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个莹妃太难琢磨了,我担心……你说皇上身体越发虚弱是不是她造成的。不对,这的确是造成的,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她故意造成的?”皇上不是个毛头小子了,知道床笫之事应该有节制,可是他的身体却越发虚弱,如此纵欲过度,难道仅仅是因为不能自持? “我之前让人去查过这莹妃的身份,她是被人从西域买过来,几经转手才到了那韩大人的手里,又被韩大人进献给了皇上,这么看来,倒不像是故意冲着皇上来的,因为中间转手的这几个人互相都不认识,如果是冲着皇上来的,谁能保证最后一定会被送到皇上的面前呢?”段蔚予说着,又是略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或许就有人能恰好做到这般地步,有关于这莹妃的来历,还是得继续在西域查查清楚。” 温悦汐的手指拂过自己衣袖上的流纹,低声道:“反正那个莹妃看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她的眼神,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挺瘆人的。” 其实她也想过,莹妃这般故意让自己知道她把药给倒了,而没有告发赵太医,是不是真的出于善意。但是温悦汐想起当时她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她就立刻打消了这种想法。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莹妃绝对是来者不善,只不过她现在还像是一团迷雾,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她的真实面目。 这天之后,宫里倒是没什么消息,风平浪静的,温悦汐想,赵太医给莹妃开的那药已经已经停了,只是这莹妃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们所有人都还是搞不清楚。 而段蔚予派人去西域查那莹妃的底细,至今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但是不管莹妃的底细如何,皇上还是决定要带她出席这昊黎一年一度的大典了。 不过,皇上可以破了规矩带皇后和自己的爱妃出席,其他王爷却是不能带自己的王妃的,所以尽管温悦汐也想去看看这大典的盛况,但是却不能跟段蔚予一起,他是要跟其他王爷一起陪着皇上坐在看台上的,她是不能出现的。 段蔚予知道她不会错过这看热闹的机会,所以提前在附近的酒楼给她定了个位置。 这一年一度的大典,由皇家筹办,每年都是盛况空前,而今年尤甚,其原因自然是皇上首次打破祖宗规矩,带着自己的皇后和嫔妃出席,更让人好奇的是,皇上要带着出席的这嫔妃可是最近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莹妃,那个传闻中美貌无双的、令皇上沉迷难以自拔的女子,他们也都很好奇,这个得到皇上无上宠爱的女子究竟长成如何模样。 正因为今年前来围观的人特别多,大家为了看一下那个传闻中的莹妃娘娘,简直是拼了,好多人半夜就来这里占位置了,希望能更清楚地看到那莹妃娘娘究竟长成何等模样。 所以,温悦汐才要特别艰难地越过人群来到之前预定好了的这间酒楼,进到雅间之后,温悦汐这才靠在椅子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绿弗已经点好了茶点,走回到温悦汐的身边,她也是不由朝着下面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人头只看得人眼晕,“今年来观看大典的人似乎特别多。” 温悦汐点了点头,“是比去年多了很多。”嘴角浮起意思笑意,不由想起了去年时的情形。 正在这时,下面响起一阵欢呼之声,温悦汐朝下面一看,却原来是皇上和那些王爷已经到了,从温悦汐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皇上的身边带着两个女子,一个是皇后娘娘,而这另外一个就是那莹妃娘娘。 不过那些想要一窥莹妃娘娘的容颜的人怕是要失望了,因为这莹妃出现的时候头上是带着帷帽的,根本看不清容颜,而且紧接着就被皇上给带到后面的隔间里去了。 这是皇上特别吩咐的,给皇后娘娘和莹妃准备的隔间,段映湛还曾经跟自己抱怨过,说皇上既然想让那莹妃出席,就不要怕她被旁人看,还要特意在旁边准备个隔间做什么。 看着皇上带着皇后和莹妃进去了隔间,而其他王爷已经依次坐下,温悦汐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了段蔚予的身上,而段蔚予似有感应一般,此时也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温悦汐还是觉得他肯定看到了自己,不由起身站到了窗边。 而另外一边的段蔚予的确是看到了温悦汐,这个距离虽然看不太清,但是能认出那就是她。 回想起去年这时的情景,段蔚予的脸上不由浮起一笑,那丫头可真是大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跳了一舞,还亲了自己…… 这个时候大典还没有开始,段映湛坐不住,正要过来找段蔚予说话,却只见得段蔚予抬眸盯着某一处在看,他也顺着段蔚予看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子就知道段蔚予在看什么了,不由含笑轻声道:“蔚皇叔,这是在看什么呢?” 段蔚予闻言收回目光,倒也没有避讳什么,径直对段映湛道:“悦汐在那上头。” 段映湛又是朝着方才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太清,但是隐约可见是一个女子,想来定是温悦汐了。 “我就知道这样的热闹,她肯定不会错过的。” 二人正在这里说着,却突然听得隔间背后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顿时划破了周围的热闹之声,让人心头不由浮上一种心悸的感觉,这绝对是一种不好的预示…… 第416章 皇帝杀人(一更) 坐在酒楼雅间里的温悦汐看到这情况亦是一头雾水,原本正在朝着自己这里看的段蔚予和段映湛突然转头朝着皇上和皇后他们呆的隔间方向,不止是他们两个,其他几位王爷也是几乎同时看向那隔间。肯定是隔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温悦汐想着,但是她现在却是一无所知。 而此时眼看着段蔚予和其他几位王爷已经起身朝着隔间走去,而人群也是越发喧闹起来,很显然大家也都猜测着在隔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半天,那几位王爷仍旧没有从隔间里出来,而下面的围观众人的议论越发热闹起来,温悦汐坐在酒楼的雅间之中,只能听得下面的嗡嗡之声,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郡主,不如我找楼下的小厮问问?”他们这里距离看台不远,如果有消息的话,楼下的小厮应该已经知道了。 温悦汐点了点头,绿弗便是出了雅间,去到了楼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是重新回到了雅间之中,相较她方才下去的时候,面上的疑惑之色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打听到什么了吗?” “听楼下的议论,好像是皇上所在的隔间里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却不知这尖叫之声究竟是出自皇后之口还是莹妃之口,能打听到的就这么多了。”显然此时身在隔间之中的王爷知道得更多,隔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却是无从窥探的。 温悦汐闻言只是朝着看台的方向看去,没有说什么,此时目光所及之处,那些禁卫军正在努力地维持秩序,生恐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再往看台靠近,而看台下的人们一个个都是交头接耳,显然对那声尖叫充满了兴趣,至于在那隔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在隔间里的人才知道了。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可以猜测到,事情有些复杂,因为这几个王爷已经进到隔间了好一会儿了,若非是非常棘手的事情,他们绝不会任由底下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而不露面。难道方才的那声尖叫……是皇后或者莹妃出事了?温悦汐盯着看台上那些空空如也的座位,心中暗自猜测着各种可能。 而就在温悦汐想得正式入神的时候,那几个王爷又是从隔间之中鱼贯而出,段蔚予走在最后,隔着这些距离,温悦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无从去猜测什么。 各位王爷相继落座之后,这庆典便是正式开始了,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温悦汐都怀疑那一声尖叫究竟是不是谣传了。 正是因为出了这样一个插曲,温悦汐连台上那些精彩的表演都没有认真看,一门心思猜测着那声音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又是一阵几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这才把温悦汐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朝着台上看去,却原来是皇帝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她知道,一旦皇帝现身就代表这庆典已经进入了尾声。 底下百姓们的注意力全在皇帝的身上,而温悦汐的目光却依旧定格在处隔间,皇帝现身了,皇后和那莹妃呢? 温悦汐猜测着那一声尖叫或许是昭示着她们中的一个出事了,然而事实证明,温悦汐的这个猜测是错误的,因为皇上离开的时候,皇后娘娘和莹妃亦是陪同在左右,跟来时一样。 这就奇怪了,她们两个都没有出事,那方才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儿?而且段蔚予他们几个王爷还在隔间里呆那么久,不可能没出事。 “走,我们回去。”温悦汐立刻起身道。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从段蔚予的口中问出事实真相了,原本她是打算在这酒楼之中吃罢饭再回去蔚王府的,因为前来围观的百姓那么多,这个时候路上肯定很拥挤,等到一顿饭吃完,也就差不多了,可是现在这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安安静静地吃饭了,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是……事故。 温悦汐虽然急迫地回到了蔚王府,可是段蔚予却久久都没有回来,这就更加证实了温悦汐的猜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等着段蔚予回来询问他事实真相的温悦汐,先等来的却是段映湛。 温悦汐见了段映湛,也没有多余的话,张口就问道:“隔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段映湛也在,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就知道你肯定好奇,所以我不顾我父王的警告就过来找你了,蔚皇叔还在宫里没回来吧?” “明知故问。快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家伙是故意吊自己胃口是不是? 虽然知道这里是蔚王府,守卫严密得很,段映湛提起这件事还是不由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皇上杀了一个奉茶的下人,在隔间里。” 温悦汐听了段映湛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杀了人? “怎么回事儿?”她已经想过无数个可能了,就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情况,皇上竟然杀了人,在这样的大典上? 但此时温悦汐虽然觉得这事情很让人震惊,但是她已经相信了,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段蔚予他们几个王爷不可能在隔间里呆了那么久,甚至都耽误了庆典开始的时间。 “因为那个人在进去奉茶的时候,莹妃冲他笑了一下,所以,皇上就……取过身后侍卫手中的剑杀了他。” 温悦汐猜测了许久的事实,就被段映湛这般简简单单地说完了,但是却丝毫不减温悦汐听到这事实之后的震撼,就因为这样随便的理由,皇上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杀了,而且还是在那样重要的庆典之上、在那么多百姓的围观之下。这皇上真的是被迷了心智了,难道他都不想想后果的吗? 过了半晌之后,温悦汐才反应过来,带着轻叹道:“这也太……草率了,这事情若是传开的话,又是一阵轩然大波,皇上难道都不想想后果吗?”就因为莹妃朝那个人笑了一下,皇上就把人给杀了,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会招来谴责,无论是朝臣们的,还是昊黎百姓的。 “谁说不是呢,”段映湛的脸上浮现愤然之色,“而且这人还是我们庆王府的下人。” 自从庆典交到父王手上去办,每年的这个时候,父王都是抽调庆王府的人手,其实也就帮皇上和几位王爷端茶倒水而已,今年依旧跟往年一样,可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偏偏那人进去隔间里奉茶的时候,莹妃就是冲着他笑了,皇上一怒之下就把那下人给杀了。一切都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等到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他们应该正忙着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吧。”温悦汐语气中带着嘲讽,“若是事情传开了,这皇上只怕要被天下人非议了,尤其昊黎的百姓更是心凉。” 正如之前段映湛所说,皇上越来越像是一个昏君了,那人不过是奉茶,又有什么错,只是因为莹妃朝他笑了一下,他就要去死吗? 段映湛听出了温悦汐话里的嘲讽之意,不过也没说什么,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对皇上此举非议呢? “他们是想要隐瞒,今日蔚皇叔和我父王他们在隔间里呆那么久就是商讨要怎么要不动声色地把那尸体弄出去,并且把在场的血迹清理干净而不被在场的百姓们发现。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瞒得住?”段映湛略停顿了一下,这才看着温悦汐道:“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地悄悄处理了,但是事情还是传开了,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这消息传开了,皇上在隔间里杀了人的事情此时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根本瞒无可瞒。” 说这些话的时候,段映湛的心里有一种痛快的感觉,管他什么朝局不稳呢,这个皇上是该好好听听百姓们的怨言了,他现在为了那个莹妃已经尽失民心了,这一次肯定能给皇上一个教训。若是皇上因此而洗心革面,不再沉迷于那莹妃,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温悦汐闻言沉默,所以段蔚予久久不回,肯定是在皇宫里商讨如何应付目前的局面,说实话,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带头揭竿而起要造反,温悦汐都不会觉得太奇怪。因为皇上这行为无异于是草菅人命了,而且还是如此公然的,这不是漠视自己子民的性命吗?谁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这样的国君手上? “所以说,一开始皇上就不该带那莹妃出来,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虽然于祖宗礼法不合,皇上却还偏偏要坚持带莹妃出席,为了不让旁的人看到莹妃的面容,又让父王弄了一个隔间出来,本以为这就已经折腾够了,谁知道还闹出人命来。据说皇上当时一句话都没说,看到莹妃冲着那个奉茶的下人笑了一下,立刻就取了身后侍卫的长剑,一下子刺进了那下人的胸口,当场毙命,血流了一地。 “不过就是莹妃冲着那人笑了一下而已,难道就要把那人给杀了,这么说来,莹妃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冲着别人笑,她对谁笑就杀谁?”段映湛难掩气氛,语气很冲,说完这些之后,语气才略略放松了一些,接着道:“不过,仔细想一下,这莹妃好像真的没有对谁笑过,别说是笑了,有几个人能见到她的面呢?” 温悦汐转头看向段蔚予,十分镇定地道:“她对我笑过,还不止一次。” 说完,温悦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看来我得保护好这个秘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是不是也要把我给杀了?” 段映湛闻言,略静默了片刻,然后看着温悦汐道:“你跟那个莹妃的关系很好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糟了,自己真的是非常讨厌那个莹妃,巴不得她赶紧消失了才好。 温悦汐闻言一笑,“怎么可能?” 段映湛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她的关系不错,之前有一些传闻,说她对你挺特殊的。” 其实,这一点也是温悦汐很奇怪的,她可以肯定,那个莹妃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上次自己受皇后的拜托去找她,她给自己的感觉……深不可测。温悦汐猜测着,这莹妃肯定是另有目的,而且她的目的让温悦汐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么一想,温悦汐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所以说,当时的那声尖叫,是出自莹妃之口吗?” 段映湛点头,“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温悦汐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虽然有些不可能,但是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吓人了…… 见温悦汐只愣愣地盯着地面,不再继续往下说,似乎在出神想什么的样子,段映湛一时也就没有开口打扰。 只是时间过去了许久,温悦汐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而且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神情越发严峻,让段映湛心中也是不由有些紧张,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唤一下温悦汐, 但是在他即将要开口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却正是刚从皇宫里回来的段蔚予。 “皇叔,皇上怎么说?”段映湛立刻开口问段蔚予道。 段蔚予摇了摇头,“还能怎么说,多抚恤家人,尽量把这件事压下去。” “可是现在已经压不下去了,皇上杀了人的事情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怨声载道,说皇上完全不把百姓们的性命放在眼里,想杀谁就杀谁,视人命为儿戏。”当然这其中,也有许多是骂那莹妃的,但是对段映湛而言,这件事错得最离谱的是皇上,虽然他也非常之不喜欢莹妃。 段蔚予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一贯自信淡然的神色,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只有尽量控制流言了。” “要我说,就别控制了,再控制还能怎么样?皇上本来就做错了,还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狗屁,皇上杀了人,能有什么事儿?该宠着那个莹妃,还是宠着。” 段蔚予听到段映湛这样说,抬起手来轻轻拍在段映湛的肩膀上,“映湛,谨言慎行,虽然这里是蔚王府,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谁也不能保证,你说的话绝对不会被传出去,所以这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传出去就传出去好了,我说的是事实,如果皇上真的要把我怎么着,那我也没有办法,随他去好了。也就是我,说说就罢了,现在皇上伤的可是整个昊黎的百姓的心,一个皇帝失去了蔚威望,失去了民心,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皇帝吗?” 反正现在的皇上已经被那莹妃完全被迷住了,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造反,说不定会得到百姓们的支持。如果皇上实在沉迷美色,不能好好地处理朝政了,那倒不如退位,好好地跟他的莹妃腻歪去,让太子殿下来处理朝政,他只管做他的太上皇去好了。这不管是对他,对整个昊黎,还是对太子,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这都只是妄想罢了,皇上根本不可能主动退位,他现在已经彻底昏了头了。 “我在想,这一次是不是又是那个莹妃故意的。”温悦汐突然沉声开口道。 自从上次见过她之后,温悦汐心中那股感觉一直都挥之不去,那个莹妃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她暗暗地在操控着她的计划,没有人知道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第417章 劝谏失败(二更) “什么?”温悦汐这突然的开口让段映湛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她问道。 “莹妃对奉茶的那个下人的笑,你们想,会不会是故意的。自从上次我去到她的寝宫里见过她之后,我就一直觉得这位莹妃娘娘好似在默默地看着所有事情的发生,或者是在引导着事情的发生。我只是在做一种假设,她足够了解皇上,知道皇上对她的占有欲,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一旦自己对别的男人笑,皇上会有什么样过激的反应,所以她故意对那个奉茶的下人笑了,她的目的就是要让皇上动手杀了那个人。” 温悦汐的话在段蔚予和段映湛的心中敲下重锤,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这一切可就太糟糕了,因为接下来肯定还有会更糟糕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段蔚予看着温悦汐,“这个莹妃在一步步把皇上变成昏君?” “我是这样怀疑的,莹妃给我的感觉是……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纵然是在后宫里浸润了这么多年的皇后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试想一下,如果莹妃的目的就是毁了昊黎的皇帝,那……” 段映湛立刻接口道:“那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现在只要涉及这莹妃的事情,皇上的表现就完全是一个昏君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更严重。” “我曾经想过,那个莹妃是不是对皇上下了什么蛊,或者用了什么奇药,但是看皇上提起她的神情,我又觉得……”段蔚予皱眉,而温悦汐和段映湛都是盯着他看,想要听到他的后半句。 片刻之后,段蔚予抬起头来,这才接着道:“我觉得皇上对莹妃是动了真情。”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后宫佳丽无数的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却对一个女子动了真情,这样的话说出来估计也没多少人信,但是自他懂事以来,从来没有在皇兄的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皇兄每次提起莹妃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会很不一样,而这种神情他又是多么熟悉,他想,自己的皇兄的确是真心喜欢上那个莹妃了。 温悦汐听了这话,心中难免惊讶,但是她相信段蔚予的判断,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的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莹妃可就太厉害了,能让一个阅尽人间美色的皇帝对她动了真心,这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段映湛这时沉声开口道:“可若是她是抱着毁了昊黎的心思才接近皇上的,那可就是我们整个昊黎的大不幸了。” 对于段映湛这话,段蔚予是赞同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昊黎可就……“映湛,走,我送你回庆王府。” 段映湛听到段蔚予突然这样说,不由诧异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我有事要跟你父王商量一下。” 温悦汐好奇地问道:“商量什么?” “既然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好的话,索性说服皇上暂时放下政务,好好将养身体地好,行宫那里开阔又清净,我想,用来养病的话应该正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之前皇上对那莹妃的宠爱,大家就已经议论纷纷,现在皇上又因为莹妃而杀了一个人,这事情传开是早晚的事情,根本就堵不住悠悠众口。为了避免有心之人,借这个机会要煽动民心,举不轨之事,索性让皇上暂时退居养病。正好,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有帮着皇上处理政事,而且帮着皇上看奏折也有一段时间里,把政事交到他手上名正言顺。这样的话,又能让百姓们心安,且等这件事慢慢过去,百姓们渐渐淡忘,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只是皇上显然不会轻易答应,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段映湛立刻就明白了段蔚予的意思,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道:“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如果这个时候皇上能暂时退避,自然是好事,而且为了那莹妃他也搞出不少事情出来了,也该歇一歇了。 段蔚予这么一走,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他进到房间的时候,温悦汐已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只见段蔚予轻手轻脚地走在温悦汐的身边,烛光在她的脸上映下一片暖黄的光晕,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她的睡容恬淡安静,段蔚予忍不住想要用手摸一下她的脸颊,可又迅速意识到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手还是凉的,所以伸出去的手转了个方向,把温悦汐手里的那本书抽了出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正要把她抱到床上去谁,手臂刚刚碰到温悦汐的身子,她就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水意朦胧的,映着段蔚予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下,看着段蔚予道:“你回来了?” “天气越发冷了,怎么能在软榻上睡,要是困了,就到床上去睡,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本来是想靠在这里边看书边等你的,可是谁知道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温悦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段蔚予的衣袖,想要靠在他的身上,段蔚予却是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衣服都是凉的。” 可是温悦汐还是靠了上去,含笑道:“没关系。” 段蔚予喜欢她这样对自己的依赖,所以也只是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吃过饭了吗?” 温悦汐摇摇头,“还没有。本来想等你一起吃的,谁知道就这么睡着了。” “绿弗呢?怎么不在这里?” “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反正我这里也没事。” 段蔚予笑了笑,“好了,我去让人传膳。” 温悦汐这才放开段蔚予的胳膊,看着段蔚予走出房间,吩咐人去厨房传膳。 厨房见主人都还没用膳,一直都在准备着,这厢说传膳,饭菜很快就是端上了桌。 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人,一边吃着饭,自然难免又是提起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温悦汐好奇的是,段蔚予的想法究竟能不能实现,“你说服了庆王了吗?他答应跟你一起劝皇上?” 段蔚予点头,“不止是他,其他几位王爷也已经答应了。”若只是说服庆王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晚回来了,除了这几位王爷之后,还有朝中有地位的几位大臣,自己也要去说服。 “事情很顺利,你也知道,现在朝中上上下下,对皇上偏宠莹妃这件事不满的,不在少数,或许说极少数的人才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所以,并不难说服他们。真正难的是,皇上未必会答应。” “更难的是,如果那个莹妃是故意的,她肯定会阻止皇上养病这件事。事实上,我一直觉得皇上不听太医劝告这件事,是不是跟那莹妃也有关系,皇上又不是个傻子,太医的话是对他好,他不会不知道,可还是一意孤行,难道不是因为被人给怂恿蛊惑了吗?” 虽然温悦汐很不喜欢‘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但是自从这莹妃出现之后,皇上做的每一件荒唐事情都跟她有关,而且匪夷所思,再加上上次自己见她的时候,她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温悦汐觉得这个莹妃绝对在操控着什么,她能让皇上如此偏宠于她,凭的可不仅仅是那出色的容貌而已。 段蔚予闻言轻声道:“不管怎么样,只能先试一试了,现下这是平息百姓们怒火唯一的法子。” 温悦汐明白,这叫暂避分风头。 “其实,我想知道的是,这次皇上要带着那莹妃出席大典,究竟是皇上自己的意思,还是莹妃的意思。”如果是莹妃主动提出的话,那自己对她的怀疑就只能更深了,也许今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她事先计划好的,就是要让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段蔚予明白温悦汐话里的意思,可却是摇了摇头,“皇上说是他要带嫔妃出席,但是你知道,皇上现在说的话已经不可信了。也许他这样说,只是为了保护莹妃,而事实究竟如何,恐怕就只要皇上和莹妃两个人知道了。” 温悦汐微微点头,“希望你们能够成功。” 如果皇上能答应去行宫养病一段时间,并且把政事都交给太子的话,最起码这一阵子能风平浪静了。 可是有些事情,偏偏就是事与愿违,段蔚予他们跟皇上提了这件事之后,皇上不仅没有答应,反而还把他们所有人都斥责了一顿,发了好大一顿火。温悦汐听闻之后,顿时有些后怕,如果段蔚予没有联合其他王爷和大臣,而是他自己一人去劝皇上养病的话,说不定皇上会治他的罪。 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出,段蔚予真的是着急了,以前的他除非是皇上亲自开口,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过问朝堂上的事情了,这次却主动联合其他王爷和大臣劝谏皇上。可以想见,他心中已经十分担忧了。 但是纵然他再怎么担忧,皇上却还是没有答应,这件事以皇上的大怒斥责而落幕。皇上还撂下话说,谁要是再提起此事,就绝不轻饶,也就没有人敢再提起这件事了。 而皇上因为莹妃杀了人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昊黎,甚至启辰的百姓都有所耳闻。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杀了人,难道还能治他的罪吗?民间议论纷纷,他亦是充耳不闻。最大的改变是,皇上再不找段蔚予商量政事了,事实上,自从那次之后,段蔚予除了给太后请安之外,去皇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而朝堂之上,也是笼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再没有人敢上奏有关莹妃的事情,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仿佛之前皇上杀人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段蔚予劝谏皇上失败,心中自然是有些失落懊恼,但是对于目前的清闲他很是满意。转头看向坐在那里正在对着账本盘账的温悦汐,段蔚予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股温柔之意,这是这一年要过去了,她的身量好像根本没有长多少。 正在盘账的温悦汐感受到段蔚予的目光,不由抬起头来看向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发现我最近越长越美了?” 段蔚予闻言嘴角不由溢出一丝笑痕,这样的话,也只有他的悦汐能说得出来。 温悦汐以手托腮,含笑等着段蔚予的回应,却见段蔚予径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温悦汐略有些奇怪地看着段蔚予,而此时段蔚予已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第418章 除夕宫宴(一更) 其实原本段蔚予只是想要亲亲她,实在是方才她那副样子实在是乖巧又撩人,他本并没有想做其他的事情,但是耐不住她那一双小爪子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摸来摸去,渐渐摸出一簇火来。 段蔚予强迫自己拉开一些距离,目光灼热地看着温悦汐,偏偏面前的女子还这样一副装无辜的样子看着他,段蔚予的声音比之平常暗哑低沉了几分,“我有些理解皇上了。” 话音落下,温悦汐已经重新落入了段蔚予的怀中…… …… 段蔚予这厢逍遥自在,朝堂和后宫却笼在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之中,尤其是皇后娘娘,心中的担忧一日胜过一日,因为那莹妃受宠的日子越久,怀上龙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段怀瑾每日去皇后的宫中晨昏定省,见着自己的母后始终都是忧心难解的样子,心中亦是不怎么好受。其实后宫争宠的事情,他本不放在心上,无论那些嫔妃怎么争,这皇后的位置始终是自己母后的,以往这么多年,段怀瑾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可是现在他却并不如以前那般笃定了。父皇为了那个莹妃做的出格事还少吗?若是父皇这个时候提出要让那个莹妃做这后宫之住,自己根本不会太惊讶。 “怀瑾,你之前让母后不要太逼着诗云怀孩子的事情,母后也答应你了,自从你跟母后说过这件事之后,母后的确是没有再跟诗云提过孩子的事情吧?” 皇后说着,便是看向坐在一旁的言诗云,言诗云闻言立刻道:“是的。” 只听得皇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是眼下这情形,不提这件事能行吗?你父皇夜夜宿在莹妃那里,那莹妃怀上孩子是迟早的事情,或许这时候根本就已经怀上了。到时候她要是生下皇子,我们再来打算就已经晚了。要赶快让诗云怀上孩子才行,你身为太子,又有了子嗣,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轻易动废太子的念头。就算皇上真的起了这念头,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段怀瑾闻言不由微微皱眉,太子妃今后不可能再怀上孩子的事情,他当然没有跟自己的母后说,这件事除了温悦汐和自己,应该没有旁的人知道了,不对,也许蔚皇叔也知道了。不过蔚皇叔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不会往外说的。 所以面对着皇后的这番话,段怀瑾只是沉声道:“父皇若是想要废了我的话,就算我有了子嗣也没用,一样照废不误。父皇现在的架势谁能拦得住?就连一向为父皇所信任的蔚皇叔,前阵子都因劝谏父皇养病的事情而被父皇冷落,久未进宫,父皇完全不会顾虑其他了。” “但……最起码有个子嗣的话,能好一点啊,皇上最起码会多一些顾虑。” 其实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那个莹妃去死,她若是死了,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但是纵然她身为皇后,是这一宫之主,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且不说那莹妃的寝宫被皇上安排得生人勿进,就算能进去,她也得好好想一想这后果。 莹妃正是受宠,若是她在这个时候死了,皇上很容易就会想到自己的身上,而且依照皇上对这莹妃的宠爱程度,若是皇上真的查出是自己害死了莹妃,别说是皇后的位置,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正因为考虑到这样严重的后果,所以纵然自己能借由赵太医给那莹妃下药,却也只是下了能让她无法怀孕的药,而并非毒药。 事实证明,自己的顾虑是对的,若是当时自己让赵太医给莹妃下的是毒药,那莹妃就绝不会只是把药倒掉那么简单了,光是想到这个,皇后就是一身的冷汗。 “孩子的事情,我们会尽力的,只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看天命,越是强求越是不行,所以母后您也放宽心,不要太着急。” 皇后听到段怀瑾这样说,虽然心有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前阵子,太子妃为了这件事,搞成那般憔悴虚弱的样子自己也看到了,太子这样说,想必是为她着想,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好,自己心里也是高兴,只是这孩子的事情,她也不能不忧心啊,希望上天有眼,让太子妃赶在那莹妃之前怀上孩子吧。 段怀瑾和言诗云一起出了皇后的寝宫,言诗云不由偷偷去打量身旁的段怀瑾,他方才跟皇后娘娘说,会尽力的,其实……都只是在皇后娘娘面前的托辞吧。 注意到言诗云偷偷的打量,段怀瑾侧头看向她,言诗云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 只听得段怀瑾开口对她道:“方才母后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上次之后,你的身子大有损伤,还得好好将养才行,现在不着急孩子的事情。而且,蔚王妃也说了,越是心中着急,就越会有影响,所以放轻松就好。” 言诗云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由暗自猜测,其实太子殿下是松了一口气吧,就算自己身体好好的时候,他也不喜欢跟自己有肌肤之亲。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太医院,问一下父皇的病情。”段怀瑾突然驻足道。 言诗云便是朝着段怀瑾行了一礼,目送段怀瑾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坐在一起都是愁眉不展,原本是要商量怎给皇上用药的,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太子殿下来了。”外面一个药童进来,朝这几位太医通禀道。 几位太医听闻这话,立刻就站起身来,垂首恭身,不多时之后,段怀瑾便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太子殿下。” “几位太医免礼,快坐吧。” 这几位太医方才重新坐了下来,而段怀瑾也是与他们同坐,目光在这几位太医的脸上扫过一遍,然后才开口道:“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来问问父皇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我看着父王的脸色怎么似乎越来越差了?” 几个太医一听这话,顿时面面相觑,然后那赵太医才站起身来,对着段怀瑾拱手道:“皇上龙体有恙,下官等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有罪。” 段怀瑾连忙示意赵太医坐下,“几位太医不用太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要知道父皇的身体究竟……”段怀瑾压低了声音道:“还能不能好起来?” 几位太医一听这话,脸上也不由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只听得段怀瑾又道:“这里没有旁人,几位太医可说实话。”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的身体本没有大碍,无非是……虚耗了精力,只要歇一歇,好好调养一下也就好了。可是下官等几人也劝过皇上,让皇上先不要宠幸后宫嫔妃,养一段身体再说。可是皇上却……”赵太医深深叹了一口气,“下官今晨刚给皇上请过脉,不像是有收敛的迹象,如此再虚耗下去,皇上的身体只怕……” 如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别说是太医,无论什么人都能看得出来,偏皇上还不听劝,纵然他们有再高明的医术,也无计可施啊。 “所以,若是父皇再继续这样下去,病是不能好了,恐怕还会……”段怀瑾停了一下,才接着道:“对吗?” 段怀瑾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在场的那些太医没有一个吭声,不过这也算是默认了段怀瑾的话。 半晌之后,赵太医轻咳了一声,道:“目前我们就只能先拿药给皇上补着,但是照皇上这般下去,情况只能越来越严重,如今皇上的情形,端茶杯这样的动作已经有些吃力了,今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他们都不懂这莹妃究竟是什么心思,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啊,皇上若是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皇上死了,她就没有了庇护,她也就必死无疑了,难道这莹妃至于蠢笨到这样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吗? 还有皇上也是,分明是那样睿智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样昏庸了,这情况明摆着,那莹妃根本就不在意他啊,不然不会任由他这般损耗自己的身体,真不知道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为美色所迷,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该清醒一些了吧? 段怀瑾从太医院出来之后,心情越发沉重,他自然也恼恨自己的父皇,为什么要这般荒唐,但是再怎么样,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父皇就这么病死了,而且还是在这种状况下。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所有跟莹妃有关的事情,一概不能说,父皇只要听见就要发火。就连蔚皇叔的话都没用,父皇也显然不会对自己例外,要是因此引来父皇的猜疑,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段怀瑾抬头看着头顶上这黑压压的天空,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几分。 好在自从那次庆典之后,无论是皇上还是莹妃都老实了很多,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莹妃依旧是整日呆在她的寝宫之中,谁也不见,偶尔出来到御花园里走走,也都是被太监和宫女把守着,其他人根本不能得见。 所有人都期待着莹妃失宠的那一天,这么一日熬过一日,这一年也是要过去了。 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气氛到底是冲淡了前些日子百姓们对皇上杀了无辜之人的议论,这让段怀瑾和朝臣们都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就要到除夕了,蔚王府的年货也是置办得差不多了,温悦汐倚在门前,看着蔚王府的下人们把那些红色的纱灯一个个挂上,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喜悦之意啊,是啊,过新年总是让人开心的。整个京城都是一片新年临近的祥和热闹,之前那种压抑的气氛散去了不少。 温悦汐正看得出神,却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她仰头一看,只见空中正是飘下絮絮的雪花,顿时欢喜地朝着里面喊道:“下雪了。” 说着,也不理会房间里面人有没有回应,兀自跑到了庭院之中,而此时段蔚予已经拿着手炉走了出去,见着温悦汐正站在院中,那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她如墨的发上,格外地显眼,段蔚予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只见他走近温悦汐,把手中端着的手炉递给她,“小心一点,别冻着了。” 温悦汐接过手炉,热度立刻就传到了手心之中,她正待要抬头跟温悦汐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里快步走过来。 “大冷天的,你们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段映湛纳闷道。 “你没看到下雪了吗?”温悦汐横了他一眼,之后又是笑着道:“下雪总是能让开心的。”说着,又是看向段映湛,“看你这满脸笑容的样子,你也挺开心的,不过肯定不是因为下雪。” 段映湛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一些,他走到温悦汐和段蔚予的面前,笑着道:“我自然不是因为下雪才开心的,那你猜猜我是因为什么?” “因为……”温悦汐的琉璃般的眼珠子转了转,“因为郊外的宅子搞定了?” “真没意思,每次都被你猜中。” “是你太笨了好不好?最近能让你如此高兴的事情,也只有这一桩了好不好?能有多难猜?” 段蔚予此时则是帮着温悦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轻声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段映湛的确是刚从郊外回来,为的就是宅子的事情,宅子买下了,他也踏实了不少。 “如果这时候宓儿能在就好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段映湛这般说完之后,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赶紧转移开话题,“我昨日进宫了,听太子跟我说,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话音落下,他又是懊恼,这个时候说这个似乎也不合适。 果然,段映湛说完之后,温悦汐和段蔚予脸上的神情都是立刻变得深沉了一些。 段蔚予在温悦汐的旁边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个莹妃在西域的底细我已经查到了,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因为长得漂亮,被一个富商给买走,然后送给了当地的一个官员,其中自然是有了一些利益的勾结。之后这个官员为了升迁,又是把她送给了自己的上级,这样几经转手,才到了那这里,被进献给皇上。” 温悦汐在一旁听了,不由奇怪道:“这倒是稀罕事了,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子,那些曾经拥有她的男人竟都没有动过她,最后完璧无暇地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不等段蔚予开口,段映湛就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在利益和美人之间,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利益的。人的欲望总是没有止境的,而这样一个美人能换来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自然是舍美人而换利益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是那样一个大美人哎,放在身边,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吧?这个莹妃竟是这么好运,辗转于男人之间,却始终没有失身?” 段映湛看着温悦汐,“所以,你想说什么,其实这个莹妃被进献给皇上的时候,已经不是完璧了?” 温悦汐摇头,“倒不是这样说,只是……我觉得这个莹妃身上总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段蔚予闻言,眸色深沉道:“也许真的是她隐藏地太深了,或许是她背后的人帮她隐藏得够深,所以我们才什么都查不出来。” 虽然心中担忧,但是却也没有旁的办法。 “不过,今年除夕宫宴,这个莹妃会出席的吧?这可是宫里的规矩,难道皇上又要为了她坏了这规矩吗?” 第419章 借镇魂石一用(二更) 这一次,皇上倒是没有为那莹妃坏了规矩,温悦汐一早就听说,今年的除夕宫宴,莹妃也会出席。这倒是难得,自打这莹妃进宫之后,鲜少露面,就算是宫里的嫔妃只怕也有人从未见过她。 到了除夕这日,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起乘了马车进宫,段蔚予跟其他王爷一起去见皇上,而温悦汐则是径直去了太后的寝宫。 进了太后的寝宫,那些请安的人已经坐了一屋,温悦汐安静地坐在一旁有些无聊,这宫里自己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蔺玉和萱妃了,如今她们离开了,自己真的是沉默是金了。 温悦汐正兀自出神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温悦汐转头去看,有些意外,却原来是太子妃。 言诗云对温悦汐的感觉有些复杂,一来,她是太子殿下的之前的未婚妻,更是太子殿下心里难以忘掉的女子,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自然是不喜欢温悦汐的。可是,这温悦汐又三番两次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并不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所以也是把温悦汐当做救命恩人来看待的。 所以见着温悦汐这般自己一人无聊地坐在一处,太子妃便是朝她走了过来,以免她一个坐着尴尬。 但其实,温悦汐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坐着有什么尴尬的,事实上,她根本不喜欢跟别人这般客套着说话。但是她也看得出太子妃是好意,所以只有心里叹息一声,却也是陪着太子妃说话。 只是两人这厢刚说了没两句,外面就有侍女来通禀说,莹妃娘娘到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都是安静了下来,大家心里各有所思,不过对于这个莹妃的出现,所有人都是抱着好奇和探究的心思的,当然在场的这些宫妃心里,还是难掩嫉妒之色。 还未见到人,却已经闻到了一阵馨香,待那莹妃缓缓走入,众人只觉满目光彩,温悦汐心想,主人家对客人往往有一句‘蓬荜生辉’的客套之言,当然大家都不会当真,但是在这莹妃的身上却可以当真,仿佛她一出现,整个殿内都亮堂了许多。 所以这些宫妃嫉妒归嫉妒,但是对于这莹妃的容貌,她们还是服气的,谁让人家天生就长了那样一张脸呢?没办法,这是上天的偏心。 只是温悦汐却觉得奇怪,这莹妃自打进宫之后,样样规矩都不守,而且还不喜见人,真不知道她今日怎么会闲情来太后这里请安。 那莹妃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太后示意她坐下,但是显然脸色并不怎么好。不过,纵然她贵为太后,是皇上的生身母亲,但是在这莹妃的问题,皇上还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对于这个莹妃,太后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示意她坐下之后,也就更旁的人说话去了,径直把这莹妃晾在一边。 那莹妃倒也不觉尴尬,反而兀自走到温悦汐和言诗云的面前,含笑道:“看来蔚王妃和太子妃的关系很不错啊。” 言诗云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在心里是鄙夷这莹妃的,自然不愿意跟她多说话。而温悦汐见状,却是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太子妃到底还是没有到火候,纵然你再怎么讨厌她,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把她压制在脚底下之前,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尤其她现在正如日中天,一句话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只见温悦汐淡淡笑着道:“莹妃娘娘今日真是格外耀眼。” 找不到话说,就夸她漂亮,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那莹妃闻言笑了笑,目光却是落在温悦汐的颈间,“蔚王妃的这个璎珞也挺好看的。”说着竟是俯身盯着看了半晌。 而她的眼神却是让温悦汐心中升起一种后背一凉的感觉,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璎珞,温悦汐堪堪勾起一抹笑意道:“莹妃谬赞了。” 事实上,她注意到莹妃并非是在看那璎珞,而是在看璎珞上的那颗镇魂珠。 难道莹妃认得出来这是什么?温悦汐心中暗暗生疑。 不过,莹妃在看过之后,却是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来,对着温悦汐和太子妃二人笑道:“真是抱歉,我得先走了。” 太子妃闻言,这才抬头看向莹妃,目光中难掩惊讶之色,这莹妃说什么,她要走了?她不是刚来了吗? 不等太子妃惊讶完,那莹妃就已经转身离去了,甚至都没有跟太后说一声,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直接就转身走了。 在场的人见这情况,脸上都是难掩惊讶的神色,这里可是太后的寝宫,而且太后还在这里坐着呢?那莹妃竟然嚣张到这个程度,连跟太后说一声都不说,直接就这么走了,这简直就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啊。 太后果真也是被气得脸都白了,在场的人一时都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太后才放松了表情,继续跟身旁的庆王妃说着什么,大家也都继续其乐融融了。 太后心里当然是生气,但是她知道纵然自己再怎么生气,自己那皇帝儿子也不会把莹妃怎么样的,自己到底是太后,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所以这一肚子的气只能就这么忍着。 等见了段蔚予之后,温悦汐把这件事跟段蔚予说了,段蔚予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道:“这莹妃最后的下场肯定会很惨的。”她几乎是得罪了所有人,除了皇上之外,所有人都觉得她死不足惜。 如果这莹妃不太笨的话,她应该能想到,现在给别人留一分余地,将来自己就会多一分余地,但是显然这个莹妃是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温悦汐原本还想把那莹妃盯着自己的璎珞看的事情告诉段蔚予,但是又怕他会担心,所以想了想,也就没有跟段蔚予说。而且还是在宫里,人多眼杂的,还是等到回去之后再跟他说好了。 段蔚予和温悦汐正是要往殿内走,后面有人出声叫住了他们,正是跟庆王和庆王妃一起过来的段映湛。 庆王见状,不由瞪视自己的儿子,“没大没小的。”蔚王怎么说,也是映湛的皇叔,搞得好像他们是同辈似的。 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自己儿子跟段蔚予走近一些,自己儿子这性子能跟在段蔚予身边受到一些熏陶也好。 段映湛走上前来,却是先跟温悦汐说了话,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人说,今天那莹妃得罪了太后?” “是有这么回事儿。” 这时候,庆王和庆王妃已经走了过来,听得段映湛这话立刻就变了脸色,赶紧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走吧,别多说了,快进去吧。” 虽然庆王对那个莹妃也很是不满,但是这里毕竟是皇宫啊,谁能料到这话会不会传出去,传到那莹妃或者是皇上的耳朵里去。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皇上和太后、皇后他们也是走进了大殿之中,温悦汐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皇帝了,她就算是进宫来请安,一般也只是见见太后和皇后。所以此时看到皇上这般虚弱的样子,心中很有些诧异,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皇上吗?此时身旁竟然得要太监搀扶,而且就算是被太监搀扶着,走得似乎也有些吃力。 光是看他这样子,只怕也是寿命不长了,难怪段蔚予会那样担心呢。 反观此时正坐在皇上身边的莹妃,却是美貌无双,熠熠生辉,就越发衬托出皇帝的老态来,难道皇上一点儿都没觉出不对劲吗?温悦汐暗暗在心中摇头。 这宫宴开始之前,皇上照例要先说几句话的,可是皇上这厢刚刚站起来,就仿佛是支撑不住一般,又是跌坐在了椅子上,坐在他身边的莹妃赶紧伸手扶住他,“皇上。”这一声唤地简直是娇软,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般冷傲的模样。 “太医,赶紧叫太医过来。”皇后亦是着急地道。 看皇上这样子,怎么又比昨日严重了这许多呢?昨天皇上还能自己好好走路呢?今天不仅要人搀扶,而且竟然连站立都不行了。 看着皇上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的样子,皇后心里难免有些难受。纵然是情爱不再,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啊,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看着他如今这虚弱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不忍。 底下的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谁能想到宫宴一开始就出现这等状况,有人难免在心中猜测,若是再这样下去,不知皇上的寿命还有多久。其实倒不如早死了好,太子也早就已经立下了,这时候皇上若是死了,正好可以让太子殿下名正言顺地打理朝政,一切就都能恢复正常了。 虽然不少人心中都是这样想,但是任是谁都不会随便说出来的,大家心里都在等,等着看皇上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很快,太医便是被招来了,那太医上前来径直给皇上把脉,而此时那莹妃正是坐在皇帝的身边,而皇上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看得底下的人一阵唏嘘,难道皇上就不明白,他现在这等状况正是这个莹妃造成的吗? 那太医正给皇上诊脉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那莹妃竟是突然朝着温悦汐的方向看过来,温悦汐接触到她的目光,心中却是突然一震,这眼神……有些凌厉,其中没有一点点的善意,温悦汐本能地往段蔚予的身边靠了靠。 感觉到温悦汐的小动作,段蔚予低头看她,同时一只手已经揽在了温悦汐的肩膀上,低声问道:“怎么了?” 就在段蔚予话音在温悦汐耳边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听到那莹妃开了口,“蔚王妃,可否借你的镇魂石一用?” 此话听在温悦汐的耳中,心中不由猛地一颤,她竟然知道镇魂石,而段蔚予放在温悦汐肩膀上的手也是猛地一紧,目光沉沉地看向那莹妃,带着几分杀意。 而其他人都不明白这莹妃是什么意思,什么镇魂石,跟蔚王妃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皇上这般宠爱莹妃,自然不会忽视她的话,听到她这样说,便是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蔚王妃脖子上戴的那个璎珞,上面嵌了一颗紫色的宝石,这并不是普通的宝石,而是镇魂石。” “镇魂石?” “据说这镇魂石若是佩戴在人身上,能让主人强身健体,免除百病的困扰,如今皇上身体这般虚弱,所以臣妾想着,或许蔚王妃的镇魂石能对皇上有用。而且,臣妾听说,这镇魂石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第420章 试毒(一更) 温悦汐的一颗心此时正如坠入寒潭一般,什么强身健体,免除百病的困扰,根本就是胡说八道,镇魂石也不能起死回生,已经死了的人就算有了镇魂石也没用。莹妃故意这样夸大镇魂石的作用,不过是为了怂恿皇帝把镇魂石从自己的身上夺走。 温悦汐终于了悟,原来自己一直疑惑,这莹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今日终于知道了,原来她要的是镇魂石。她从西域而来,自己竟然从未往镇魂石上联想过。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温悦汐的身上,带着疑惑、探究和惊异,蔚王妃璎珞上的那颗宝石竟然能起死回生?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可是莹妃又是那般言之凿凿,不像是在说谎,而蔚王妃此刻脸上的表情则有些微妙。 不过回想起来,当初蔚王妃也是大病过一场,身体虚弱,眼看着活不长久的样子,后来蔚王殿下带着蔚王妃一起去了西域,说是去西域求医,自从他们从西域回来之后,蔚王妃的病就全都好了。而这莹妃也是从西域来的,对这宝石的事情又说得这般肯定,也许并非是虚言。 而玉阶之上的皇上听闻莹妃这话,一双眼睛顿时灼灼地看向温悦汐,不,准确地来说,是在看着温悦汐璎珞上的那颗紫色宝石,脸上的欣喜之色是不加掩饰的,看得段蔚予心中却是一沉,皇上这是…… 感受到肩上一痛,温悦汐知道那是段蔚予因为心慌而下意识地用力,悄悄握住段蔚予的另外一只手,安抚着他的情绪。继而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璎珞上的那颗镇魂石,然后才抬起头来,嘴角含笑道:“是吗?原来这石头还有这样的功效,我竟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宝石是我在西域的时候,救了一个老伯,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的性命,这颗宝石是他在临死之前从怀中取出赠予我的,他说这颗宝石跟了他一生,倾注了他所有美好的祝福和祈愿,希望能佑我一生平安。” 说这话的时候,温悦汐神情、语气都是满满的怀念和悲伤,没有人怀疑她说的是谎话,不过此时正站在她身边的段蔚予却很清楚,方才悦汐说的这些没有一点是真的。 不过他瞬间就领会了温悦汐这样说的意图,一来,这镇魂石是那老伯临死之前从身上取下给悦汐的,如果这镇魂石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效,那老伯就不会死了,这是反驳了莹妃的话。 二来,悦汐说这镇魂石是那老伯出于报恩的目的而赠给了她,最重要的是还带着那老伯的祈愿,若是皇上要拿走,未免不近人情,而且违背逝者心意。 温悦汐语带伤感地说完,这才抬眸看向那莹妃,“却不知莹妃娘娘是从何处听说这宝石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效?真是匪夷所思。” 这莹妃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镇魂石的秘密?难道是跟那些人有关? “匪夷所思?这镇魂石有何功效,我想蔚王妃应该比我更清楚。不如,我们现在就来证实一下好了。” 温悦汐盯着站在皇上身边的莹妃,今日的她跟自己之前见过的她已经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不再刻意隐藏,她身上的那股阴厉劲儿此时全都显露了出来。 “太医,烦请取一瓶鹤顶红来。”只见莹妃低头看向一旁已经愣住的太医,那太医见状赶紧低下头去,想起之前那个被皇上杀掉的奉茶的小厮,后背顿时冒出冷汗来,只希望这莹妃赶快把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可是让他更害怕的是莹妃方才说出口的话,这鹤顶红乃是宫中赐死犯错的宫妃的毒药,一向被锁在太医院的密匣中,除非是皇上、皇后或是太后下了旨意,否则谁都不能随便乱动的,此时莹妃却让自己去取鹤顶红,既不知她究竟是何意,而皇上也没有发话,他却是不知该不该应声。 就在他满心忐忑的时候,皇上开了口,“照莹妃的话做,去取鹤顶红来。” 此一番又是证明了在皇上的心里,这莹妃究竟何等重要,像是鹤顶红这样的剧毒,莹妃甚至都没有说要它有何用,皇上就一口答应了,可见皇上究竟有多宠着这莹妃,简直不愿对她说一个不字。 难怪那些女子提起这莹妃来,虽然也咬牙切齿地骂她是祸水,但是语气中却也不免艳羡,能得一个男人这样宠着,言听计从,要什么给什么。不过想起来,在莹妃之前,还有一个女子曾被人这般羡慕嫉妒,那女子就是现在站在那里的蔚王妃。 蔚王殿下对蔚王妃的宠爱,众人皆知,那时候蔚王妃也曾被人说是狐狸精,但是现下跟这个莹妃娘娘一比,当真是大家冤枉了她。虽然蔚王殿下一直很宠着蔚王妃,但是这蔚王妃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不像这个莹妃娘娘,把整个昊黎都搞得一团乱。 那太医得了皇上的话,当下也就起身走出大殿,回去太医院取鹤顶红来,只是脚下却是越发沉重,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费力。以这莹妃以往的作为来看,这次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太后此时坐在一旁,脸色已经相当难看,这鹤顶红是能随便动用的东西吗?虽然各宫主子也会赐死自己宫里犯了错的宫人,但是这是私底下的事情,并不能放在台面上来。那太医院里的鹤顶红,是只有自己、皇上还有皇后才能动的东西,她一个莹妃有什么资格吩咐太医去取?偏皇上还答应了,真是荒唐。 虽然太后对莹妃此举十分不满,当时皇上既然已经开了口,她也不好说什么,不然就是让皇上下不来台。但是太后又忍不了这口气,于是带着怒容看向那莹妃,“莹妃要太医去拿鹤顶红做什么?你没见皇上这还病着呢吗?不让太医给皇上好好医治,偏还让他去拿什么鹤顶红,你这是想要皇上死,还是怎么着?” 太后的语气可谓相当严厉,怒气已经毫不掩饰,自打自己这儿子出生以来,从来都没有叫她像现在这般生气过。以前先帝在的时候,他是一个出色的皇子,从来都不教自己操心,先帝驾崩,他坐了皇位,一直也是兢兢业业,朝堂上从来都没有出过身差错,虽然偏宠了那臻贵妃多年,但是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再怎么样,都是后宫之事,皇帝无聊的消遣罢了。 可是自从这个莹妃出现之后,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了。 “太后为何要这样说,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好啊,那些太医给皇上诊治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皇上的病总也不见好。其实臣妾第一次看见蔚王妃的时候,就识出她身上戴着的那颗镇魂石了,不过那时候皇上的病还不甚严重,臣妾只是好奇蔚王妃是从哪里得到那么珍贵的东西。臣妾是因为见皇上的病一直不好,所以才这样做的,臣妾知道臣妾方才说的话难免让人无法相信,所以臣妾要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臣妾也是想让皇上快点好起来。” 这莹妃此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倒是太后语塞了,她一字一句都说是为了皇上好,可是自己真还看不出她的眼里有皇上。不过,太后下意识朝着温悦汐看了一眼,若是莹妃说的是真的,蔚王妃身上的那颗宝石若真的有那么大的功效,能让皇上好起来,那自己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这个时候皇上也是开口道:“母后,莹妃也是一片好心,母后就不要责怪她了。” 太后终究是隐忍了下去,没有再说话。 而此时温悦汐已经猜到这莹妃要做什么了,看来,今日她是非要拿走自己的镇魂石不可了,温悦汐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在等待太医取鹤顶红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是沉默着,原本应该是欢乐的除夕宴,现在却是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尴尬的气氛,却不知这莹妃究竟要那鹤顶红做什么,不过看她这架势,分明是想取走蔚王妃璎珞上的那颗紫色宝石,却不知蔚王妃心中是何想法。 段映湛此时则是紧紧皱着眉头,不由朝着温悦汐的方向看去,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担忧,那个镇魂石对温悦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之前在飞云山庄的时候,为了这镇魂石,皇叔大动干戈,而现在这莹妃明显是打上了这镇魂石的主意,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像上次那么好应付了,这次要面对的可是皇上。一旦皇上开了口,谁能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那个被莹妃指使去取鹤顶红的太医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白底青釉的小瓷瓶,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瓷瓶里装的自然就是鹤顶红。 随着那太医一步步地接近玉阶,温悦汐的心中越发着急,可是越着急,思绪就越乱,她知道莹妃要做什么,可是此时的她完全想不到应对之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莹妃从太医的手中接过那装着鹤顶红的小瓷瓶。 那莹妃接过那一小瓶的鹤顶红之后,倒了一些在自己的酒杯之中,此时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直直地看着那莹妃的动作,只见莹妃端起那杯掺了鹤顶红的酒转身却是递给自己身旁的宫女,“今日除夕之夜,喏,赐你尝尝这酒。” 莹妃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自己真的不过是赐这宫女一杯普通的酒罢了,可是所有人都是亲眼看着莹妃把那鹤顶红倒入酒杯中的,这一杯酒下去,此宫女的性命肯定是不保了。 那宫女被吓得腿都软了,一下子跪倒在莹妃的面前,“娘娘,请您饶了奴婢吧。” “放心,你死不了,难道你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有那镇魂石在,你肯定死不了的。还是说,你是要违抗我?” “奴婢……奴婢……”那宫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她还能怎么选? “莹妃,这里众目睽睽之下,你究竟要做什么?!”太后忍不住怒声道。 “臣妾是在像大家证明方才的话啊,那镇魂石的确是能保人性命的。”说着,那莹妃又是看向皇帝,“难道皇上也不相信我吗?” “朕当然相信你。” 莹妃闻言,冲着皇帝笑了一下,皇帝看着她的目光顿时也是柔情似水,虽然脸上还是苍白,但是那笑意却是十分明显的。皇上一直以来都是不苟言笑,根本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所以这一笑才格外地让人惊异。 就冲着莹妃这一笑,皇上也断不会拂了她的意思,于是看着那宫女沉声道:“朕命你喝这酒,难道你也不喝吗?” 昏君啊,昏君!段映湛在心中暗骂道。 皇上一开口,这就成了圣旨,如果自己再不喝,那就成了抗旨不遵,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那宫女再不敢说什么,只得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来接过莹妃手中的酒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那宫女被逼着喝下毒酒。 在场的人都是在心中暗暗叹息,皇上真的是被美色迷昏了头,上一次,只因着莹妃一笑,而杀了一个无辜的奉茶的小厮,今日又因为莹妃的一句话而赐了一个宫女毒酒,这样枉顾性命,还是以前的皇上吗? 见那宫女把掺了鹤顶红的毒酒喝下,莹妃方才转头看向那太医,淡淡地开口问道:“要照平常的情况,喝下这鹤顶红之后,多久会死去?” “大约一刻钟。” 太医一边应着,一边偷偷打量那宫女,方才莹妃倒入酒杯中的鹤顶红量不少,只怕连一刻钟都撑不到,心中默默为那个宫女感到哀戚,纵然什么都没做错,还是要无辜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这鹤顶红是剧毒,果然那宫女服下毒酒之后,很快就有了反应,只见她捂着腹部,滚在地上哀呼不止,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煞白,看起来很是痛苦。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不敢看这惨状,段映湛实在是忍不住,正要站起身来,却是被坐在他旁边的庆王给拉住胳膊,同时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段映湛只得愤愤作罢。 就在这时候,莹妃缓缓走下玉阶,径直走到温悦汐的面前,“不知蔚王妃可否借我你的璎珞一用?只是为了证明一下我方才说的话而已,蔚王妃应该不会介意吧?” 温悦汐心中阴郁,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自己还能说不吗?虽然心中暗自咬牙,但是温悦汐面上仍旧是平平淡淡的,径直取下自己颈间戴着的璎珞,把它交给面前的莹妃。 而事实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已经预料到了。 待莹妃回到那宫女身边的时候,她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只见莹妃把那璎珞放在那宫女的身上,所有人都好奇地朝着那宫女看去,想要看看那莹妃说的镇魂石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可是却见那宫女仍旧是一脸的痛苦,脸色苍白,没多久就昏过去了。 众人都是在心中暗道:看来莹妃还是在说谎,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神奇的东西,能起死回生? “莹妃你还要继续胡闹下去吗?”太后见那宫女似乎已经咽了气,不由怒声道。当着众人的面白白害死了这样一个宫女,传出去的话,百姓们要骂的可不止是莹妃,还有皇上啊,太后只感到一阵痛心。 那莹妃却是语带委屈地道:“太后,您先别着急啊。”说着,就是对那一旁的太医道:“还请太医来给这宫女诊一下脉,看看她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第421章 她会不会死?(二更) 听得莹妃此话仿佛另有深意,那太医心中奇怪,难道这宫女还可能活着吗?她喝下去的鹤顶红剂量那么大,而且算着时间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虽然此时大殿之中四处都燃着炭火,一片暖意融融,但是太医还是感到周身都冷飕飕的,看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不再挣扎的那宫女,太医无奈地上前去给她诊脉,但其实他在心中已经认定了这宫女已经死了,她不可能还活着。 但是在他的手摸上那宫女手腕的一瞬间,他面上露出见鬼了一般惊讶的神色,这怎么可能?她竟然还有脉搏。 “这……这怎么可能?”太医的声音都在颤抖。 莹妃则是十分笃定地道:“她还活着对不对?” 太医再三确认了那宫女的脉象,这宫女的确还活着。 “回莹妃娘娘的话,是,她的确还有脉象。”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尽管知道有皇上在场,他们不好表现出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己也是忍不住,那个宫女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们方才都是亲眼看着莹妃把那鹤顶红倒入酒杯之中,又是亲眼看着那宫女喝掉的,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作假。更何况,方才那宫女喝下毒酒之后,那般痛苦挣扎的样子,不可能是作假的。 鹤顶红如此剧毒,从喝下毒酒到现在,毒性早就发作,必死无疑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只要这镇魂石一直在她身上,她就能一直活着,这就是镇魂石的奇妙之处。”莹妃语气沉稳地道。随即又是看向温悦汐,“看来蔚王妃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宝贝,真是暴殄天物了。” 温悦汐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知道,为了这一天,这个莹妃一定是计划了很久,包括皇上的身体日渐衰弱,恐怕也在她的计划之中,而自己却全然不知危险已经向自己靠近,原来她的目标一直都是自己。 皇上看着那被镶嵌在璎珞上的紫色宝石,不由地赞叹道:“果真是好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连蔚王妃自己都不知道这石头有这样的效用。” 那莹妃闻言,暗有所思地看了温悦汐一眼,她自然知道温悦汐说的是假话,不过此时她并没有开口揭穿,亦是扯了谎对皇帝道:“之前我在西域的时候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当时见蔚王妃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身上戴着的这颗宝石,不过当时还没敢确认,后来蔚王妃又去我宫里见过一次,我仔细看了,才敢确认。” “原来如此。”皇上轻轻点头,但是那眼睛里的神色已经流露出了想要占有的意思,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谁不想要呢?尤其是坐在权利顶端的人,更怕死。 但是有些话,却不该由他说出来,所以莹妃也就‘善解人意’地对温悦汐开口道:“如今皇上身体有恙,正是需要这镇魂石,不知蔚王妃可否割爱?” 此话一出,温悦汐哪里有说‘不’的余地,除了答应没有旁的办法。温悦汐正待开口,一旁的段蔚予已经上前一步,朝着玉阶之上的皇帝拱手,声音沉冷,像是冬日檐下的冰凌一般,凌厉冰冷,“皇上,莹妃此言……” 温悦汐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开口打断段蔚予的话,“既然是为着皇上的身体,那自然没什么不可。” 段蔚予闻言侧头看向温悦汐,而温悦汐则是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听到他口中说出‘莹妃’这两个字,温悦汐的心中就是一阵紧张,现下那莹妃真是皇上的心头肉,就连太后也不敢对莹妃怎么样,之前因为劝谏皇上养病的事情,他已经在皇上面前是失了以往的地位,此时若是再开口说莹妃什么,那皇上未必不会降罪。一旦牵扯到莹妃,谁都料想不到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我就代皇上多谢蔚王妃了。” “莹妃娘娘言重了。”温悦汐平平静静地道。 莹妃又是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宫女,对一旁的太医道:“去把她弄下去解毒吧,只要还活着,你们这些太医应该还是能解毒的吧?” 那宫女很快被抬走,而皇上的状况也似乎比方才好了一些,宫宴才正式开始,可是谁还有心思去欣赏这精心准备的节目呢?就连面前的这些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方才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世上果真有那等宝物。而蔚王妃……是真的不知道吗? 只是不管她知不知道,如此宝物,被皇上给拿走了,心里到底还是会不甘心的吧?不过这莹妃的话却也让人有些怀疑,既然之前她就认出那宝石是所谓的什么镇魂石,那她之前怎么一声都不吭?这其中想必还是有什么隐情。 “可恶!”段映湛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杯咬牙切齿道。 坐在他身旁的庆王听了,立刻紧张地看了四周,见并没有人注意这里,连忙低声对自己的儿子道:“你不想活了?说话注意点。” 段映湛却不理会自己的父王,径直举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得喝着,其实他不仅是愤怒,还在发愁,没了镇魂石,悦汐可怎么办?她没了镇魂石,会死的啊! 宫宴结束,段映湛随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一起走出去,此时的他明显已经喝醉了,看得一旁的庆王眉头紧紧皱着,“非要喝那么多做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段映湛为什么会这般郁闷,他跟蔚王和蔚王妃的关系一向很好,今天那莹妃和皇上无异于公然夺走原本属于蔚王妃的东西,这行为确实有些……唉,自从这个莹妃出现之后,皇上的行为越发叫人不赞同了。 三人走出大殿没多远,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却原来是太子段怀瑾,只见段怀瑾担忧地看着段映湛,“怎么喝醉了?不如我叫个人过来扶映湛回去吧。” 庆王闻言连忙道:“不用麻烦了,他还能自己走,再说了,不还有我吗?都这个时辰了,太子殿下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今天晚上这些人谁都不会睡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让人震惊了。 庆王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得段映湛抬起头来看着段怀瑾,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恨恨地道:“你害死过她一回,现在你父皇又要来害死她,你们真是好狠,好狠……” 段怀瑾闻言皱眉,他不理解段映湛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害死谁了?难道他指的是温悦汐,可是自己并没有害死过她啊? 段怀瑾还在疑惑不解,庆王狠狠拍了一下段映湛的后脑勺,“喝醉了就开始说胡话,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完之后,又是对段怀瑾道:“这小子胡说八道,太子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先回去了,太子殿下也赶紧回去吧。” 段怀瑾目送段映湛他们走远,心中却始终忘不了方才段映湛说的那番话,‘你父皇又要来害死她’,从这句话来看,应该就是指的今天晚上的事情,这个‘她’指的肯定就是温悦汐了,可是就算那个宝石能起死回生,失去了它,温悦汐就会死吗?而且映湛还说自己害死过她一回,可是温悦汐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自己什么时候害死她呢? 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想错了,段映湛真的不过是喝醉了在说胡话而已? “太子殿下……”一声轻唤在耳边想起,段怀瑾这才收起了心思,看向从内殿里走出来的言诗云,“太子殿下要现在休息吗?” 段怀瑾摇了摇头,“我不困,你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 纵然是身在宫城之中,还是能听到外面的烟花爆竹之声啊,是啊,今天可是除夕之夜啊,千家万户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可是宫里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喜庆的宫宴却搞成了这样。 言诗云在段怀瑾的身边坐下,“我也不困。”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言诗云还是忍不住提起了之前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情,“今天的莹妃似乎格外地不一样,她看起来似乎……我也说不准,反正挺让人不舒服的。” 段怀瑾明白言诗云的意思,虽然自己见过莹妃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但是他也看得出今天的莹妃跟以往的她是不同的,今天的这一幕,他不相信真的是偶然。她是怎么知道温悦汐身上镇魂珠的事情?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吗?段怀瑾并不这样想。 言诗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个宫女还救不救得回来,那个宝石还真的有用,中了鹤顶红这样的剧毒,竟然还能活下来。不过,”言诗云略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个璎珞好像一直都戴在蔚王妃的身上,对蔚王妃应该也是挺重要的吧?”说着,话音一转,“若是真的对父皇有用,想来蔚王妃定也是舍得的。” 而此时的温悦汐正坐在回蔚王府的马车上,她的手覆在段蔚予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知道今日之事,他十分生气,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了。 “别生气,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镇魂珠先放在皇上那里也没什么,我们再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了。” 温悦汐何尝不生气,当初为了拿到镇魂珠,段蔚予几乎是拼上了性命,如今却是被那莹妃轻而易举地拿走,她是凭什么。温悦汐在心中暗暗道:不论如何,这镇魂珠,我一定会拿回来的。而莹妃,你也要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原本是热闹喜庆的除夕之夜,却是因为莹妃的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段怀瑾也是一夜没睡,段映湛在离开皇宫的时候,拽着他的衣领跟他说过的话,一直都在他的脑海中回响,怎么都忘不掉。 所以到了次日,段怀瑾便是去了庆王府,他一定要找段映湛问个明白不可,不然这件事会一直搁在他的心里。 段怀瑾去到庆王府的时候,段映湛还没有起床,昨天喝多了酒,他的脑袋仍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映湛……” 段映湛只觉得声音熟悉,可是困意却仍旧席卷着他,让他不愿起身。 “映湛,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段映湛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问吧。” “你昨天晚上离开皇宫的时候,跟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害死了谁?我父皇又要害死谁?” 原本还在昏昏沉沉的段映湛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清醒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段怀瑾,目光深沉,张了张口,却又是挫败地道:“我喝醉了酒胡说的。” “不对,纵然是醉话,也不会这样全然无凭无依,有一句话叫:酒后吐真言。映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没怎么回事儿,就是我喝醉了酒乱说的,你非要刨根究底做什么?”事实真要说起来,是有些匪夷所思,当初悦汐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是愣神了好几天。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悦汐只能更危险,说不定还会有人把她当做怪物。 “映湛,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纵然是喝醉了酒,你也不会胡说八道的。”段怀瑾盯着段映湛的眼睛,试探地问道:“你口中的‘她’指的是不是蔚王妃?” “不是,不是。”段映湛烦躁地挠了挠头,“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就是胡说的,你别再问了。” 原本段怀瑾还只是有些怀疑,但此时看段映湛的反应,他几乎是确定了,映湛根本不是酒后说胡话。 “映湛,我太了解你了。告诉我吧,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别乱猜了,我说的‘她’不是指蔚王妃,你想想啊,若我说的真的是蔚王妃,我说你害死了她,她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可是她现在不还好好地活着吗?” “因为那颗镇魂石,对不对?” 他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为什么宫宴的时候,映湛一反常态地喝了那多久,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如果他说的是事实,自己害死了温悦汐,那她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呢?镇魂石,他想到了,在宫宴上,莹妃说镇魂石可以起死回生,如果真的如此,那映湛的话就说得通了。 自己害死了温悦汐,她却得到了镇魂石,可以继续活下去。但是现在父皇又夺走了她的镇魂石,就等于是再一次害死了她。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 段映湛听到段怀瑾提起镇魂石,脸上的表情一变,随即低下头去,沉声道:“不对,那镇魂石是最近才出现在悦汐身边的,你跟悦汐早就没有关系了,怎么可能是你害死的她?你别自己瞎想。” 可是段映湛方才表情的变化被段怀瑾尽数收入眼底,自己肯定猜对了,就算不是全对,也肯定猜对了一部分。 难怪,难怪昨天晚上,蔚皇叔的语气那么茶差,难怪蔚皇叔拱手要跟父皇说什么的时候,温悦汐迅速拦住了他。蔚皇叔之所以那么生气,肯定是因为镇魂石被夺走了缘故。 段怀瑾一颗心缓缓下沉,片刻之后他才看着段映湛,目光幽沉,语气是十分地慎重,他开口道:“映湛,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你只告诉我一句实话,没了那镇魂石,她会不会死?” 第422章 她要见你(一更) 这也是他一大早就紧赶着出宫来见段映湛的最主要的原因,虽然他并不了解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但是昨天晚上映湛分明说……父皇要害死温悦汐,是不是失去了那镇魂石,她就会死。 段映湛低着头不去看段怀瑾的眼睛,这件事他答应了悦汐不能说的,越多人知道这这件事对悦汐越是不利。不过,怀瑾对悦汐……如果把实话告诉他的话,他若是能想办法帮悦汐把那镇魂石拿回来…… 段映湛低头思索,段怀瑾知道他这是在心中暗自衡量,一时也就没有开口打扰他,片刻之后,段映湛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段怀瑾,慎重地点了点头,“会,她会死。所以,怀瑾,你若是有办法的话,就帮她把那镇魂石拿回来吧。莹妃根本是在说谎,那镇魂石根本不能强身健体,对皇上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既然无用,为什么温悦汐没了它,就会死?还有,你说的我已经害死过她一次,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看悦汐肯不肯告诉你了。事实上,我告诉你这一点,已经是违背了跟悦汐的约定。” 只是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段怀瑾内心震动了,虽然在来之前,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想的答案,但是此番听到段映湛这般亲口说出来,内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段怀瑾在一旁的凳子上颓然而坐,半晌都没吭声,而段映湛也是沉默不语,酒醒之后,该烦心的事情还是躲不过。那镇魂珠关系着悦汐的性命,肯定是非要拿回来不可的,而且还不能拖太长时间,没了那镇魂珠,悦汐的身子肯定会越来越虚弱的,撑不了多少时候,这件事得尽快解决才行。 可是想要从皇上手里拿东西,那可是不容易,而且还是在皇上认为那颗镇魂珠对他十分重要的前提下。 “当初蔚皇叔和她一起去西域,就是为了找这颗镇魂石,是吗?” 段映湛略沉思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道:“所以说,这个莹妃说不定就是冲着那镇魂石来的,她是从西域来的,又对镇魂石这样了解,而且皇上病得又是这样蹊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指向那个莹妃。可是皇上却……”皇上却糊涂到竟然想不到这一点,段映湛没有把未完的话说出来,皇上毕竟是怀瑾的父亲,自己说这样的话本来就是大不敬,更何况是在太子殿下的面前。 莹妃,莹妃,说来说去,这一切的症结都还在莹妃的身上,如果这个女子能消失在世上该有多好。 段映湛不肯再告诉段怀瑾更多,段怀瑾也只有失望离开,他不是不想去蔚王妃找温悦汐问清楚的,只是走到半路却又是退却了,他自认现下自己的确是没有办法帮她把那个镇魂石拿回来。 却不知,在自己离开庆王府之后,段映湛也是立刻动身去了蔚王府。 一路而来,道路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人们,正值大年初一,大家都是忙着串门拜年,小孩子穿着新衣服在路上欢快地跑来跑去,到处都是欢欣愉悦的气氛。可是到了蔚王府,却觉气氛比往常压抑了许多。 段映湛被蔚王府的下人引着去了后院,远远地就见着,温悦汐站在窗前正摆弄着长颈瓷瓶里的几枝梅花,抬眸之间见着段映湛正往这里走,温悦汐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段映湛见她脸上这般笑意,却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难道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吗?没了镇魂石,她该怎么办?既然已经到了皇上的手里,就不可能轻易拿回来了,而且还有一个莹妃在旁边蛊惑着皇上,就更是难上加难。 进到房间之内,这才看到自己那蔚皇叔,他就坐在那张梨花木的圆桌旁看着悦汐在窗前摆弄那些花枝,脸上的表情亦是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担忧来。 其实他不知道,温悦汐和段蔚予都并非如同他们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他们不过是不想让对方担心罢了。 温悦汐把插好的花瓶搬到桌上放着,这才抬眸看向刚刚走进来的段映湛,“这大年初一的,你倒是勤快,赶着来拜年啊?只可惜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好压岁钱。” 段映湛知道这是温悦汐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他却是没这个心情,径直开口道:“我是来请罪的。” 温悦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看向段蔚予,笑着道:“真是稀罕,第一次见他这样。”说完,这才重新看向段映湛,“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昨天宫宴上我喝醉了,离开的时候,正好太子过来看我,我就……我就说了两句醉话。” 温悦汐矮身在段蔚予身边的凳子坐下,胳膊压在桌面上,含笑看着段映湛,“看来这话是跟我有关的。” 段映湛又是看了看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段蔚予,这才把事情如实道来,包括今天早上,段怀瑾去到庆王府问他的那些话。 “我知道当初你告诉我的时候,我保证了不跟别人说,只是我当时想着或许太子殿下知道了还能帮你一把,毕竟那颗这魂珠现下在皇宫之中,我们谁都没有他更容易接近,所以我才告诉他的。” 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悦汐还有些情意,或许会出手帮悦汐,如果能得太子的帮助,事情岂不是会更加容易些吗? “你不生气吧?”段映湛见温悦汐听过之火也不吭声,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悦汐这才抬头看他,笑着道:“你说都说了,我还能怎么办?”而且她明白,段映湛其实是为了自己好。 “那……镇魂珠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有什么法子吗?”他知道悦汐一向点子多,说不定现在已经有法子了。 然而这一次,温悦汐却是摇了摇头,不过神情却是轻松的,“还没有想到法子,不如世子殿下帮我想一个。” 段映湛心道:若是自己有法子,还至于这么着急吗? 段映湛没在蔚王府呆多久,庆王府就派人来叫他回去了,大年初一,总也是忙碌的,要见的人很多,段映湛也的确是在蔚王府呆不了多久。 每到这个时候,段映湛都不由在心中暗自羡慕段蔚予,蔚皇叔向来对谁都很冷淡,他的地位又摆在那里,没有人敢来打扰他,就算是大年初一,也可以躲得清闲。 段映湛离开之后,温悦汐仍旧坐在段蔚予的身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铺了锦布的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段蔚予知道这是她在认真想事情。 半晌之后,温悦汐的手指停了下来,只见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段蔚予,“虽然我极不愿用这个法子,但是如果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的话,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她倾身覆在段蔚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段蔚予的眸光闪动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好,我会吩咐人去做的。” 温悦汐起身坐进段蔚予的怀中,“因为段映湛方才说了那番话,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如果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的话,只能用这个了……”希望能想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吧。 段蔚予的手轻轻拂过温悦汐的长发,下巴抵在她的发间,轻声道:“你是担心我会介意吗?”声音停顿了一下,段蔚予继续道:“不会的,悦汐,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会离开我,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又怎么会介意这个?” 自从那日除夕宫宴之后,宫中被人谈及最多的就是那颗镇魂石,因为实在是太令人惊异的,那个喝下了鹤顶红毒酒的宫女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虽然现在的她已经跟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躺在那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跟个活死人一样。但是活死人终究还不是真正的死人,她还有脉搏,还会呼吸。虽然最终是太医把她给救活的,但是大家却都是不由自主地归功于那颗镇魂石,看来莹妃娘娘说的是真的,喝了鹤顶红还能活下来,除了是那镇魂石的功劳之外,还能是什么。 这镇魂石简直太神奇了,纵然镇魂石已经离了那宫女的身子,那宫女却还能活着,可见其功效之强了。 而自从那镇魂石到了皇上的身边之后,皇上的身体果然是日渐好转,气色一日好过一日。这让合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那莹妃的确是讨人厌,但是皇上的身体能好起来,也多亏她开口说了那镇魂石的效用,只是有些对不住蔚王妃了,这原本是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谁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这江山都是皇上的,不过是一颗宝石而已,皇上要说拿走,也没什么不对。 整个皇宫都因着皇上的身体有了好转而进入了轻松的气氛,太子妃却发现太子殿下却并未因此而感到高兴,反而一直都忧心忡忡的。 她心中不由暗想,难道是因为皇上拿走的是蔚王妃的东西,所以太子殿下不高兴吗?可是蔚王妃身体挺好的,应该用不着那个什么镇魂石吧?而且太子殿下不是一直挺担心皇上的身体的吗?如今皇上日渐好转,太子殿下应该开心才对啊。 “殿下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吃晚饭的时候,太子妃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也许他愿意跟自己说呢? 段怀瑾沉声应道:“没什么,只是朝政上的一些事情。” 段怀瑾一说,是朝政上的事情,言诗云自然再不敢多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不能多说甚至是多问一句。 事实上,段怀瑾的确是一直忧虑难解,那日从庆王府回来之后,他无数次想要去蔚王妃问清楚,可最终都是作罢,既担心温悦汐不肯跟自己说实话,更担心自己承受不了事实真相,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是在自己瞎猜。 言诗云却也有自己忧心的事情,还是孩子的事情,母后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放在明面上跟自己说,但却不断在自己面前提起莹妃,给自己施加压力。皇后当然不想让莹妃怀上皇上的孩子,自己也不想,一想到这有可能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她就更加恼恨那莹妃。 太子殿下自小就被封为太子,一直以未来国君接受教导,研习的是治国之策,若是皇上收回他的太子之位,太子殿下该会何等的伤心失落,所以她只有暗暗祈求上苍,千万不要让莹妃怀上皇上的子嗣。 而与此同时,她自然也希望自己跟太子殿下能有个孩子,皇上就算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不会轻易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而且,若是有了孩子,自己跟太子殿下就有了牢不可破的联系。皇后娘娘常跟自己说,女子还是得以子嗣傍身,这一点她深以为然。 但是,段怀瑾还是跟往常一样,虽然同床共枕,却并未真正做那夫妻之事,他说是顾念着她身体未愈,可是言诗云却有自己的猜测,只是这猜测却永远无法与外人说。 到了次日,刚下了早朝,段蔚予便是在东宫等着段怀瑾了。 听到宫人禀报说,蔚王在书房里等着要见自己,段怀瑾还是诧异了一下,自从那次蔚皇叔劝谏父皇养病失败之后,蔚皇叔已经鲜少进宫,而自打除夕宫宴之后,蔚皇叔这还是第一次进宫来,而且还是来找自己的,这让段怀瑾心中暗自起了猜测。 “蔚皇叔。”段怀瑾进到书房之中的时候,段蔚予正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不知在看些什么。 见到段怀瑾进来,段蔚予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段怀瑾,“太子下朝了?” “蔚皇叔请坐。” “不必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让你出宫去见一个人,不知太子殿下现下可有闲暇?” 段怀瑾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蔚皇叔指的是谁?” “悦汐。” 等太子妃来到书房的时候,段怀瑾已经跟着段蔚予一起离开了。 她本来是听宫人说蔚王殿下来了,想着蔚王毕竟是长辈,自己若是不露面,请个安似乎说不过去,可是等到自己来了,他们却已经走了。 “太子殿下有说去做什么吗?”蔚王也没有来多久,太子殿下又刚下朝,就算是说话也说不上几句吧?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说不上几句话就赶着出宫?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的殿下并未留下什么话。” 会是什么事情呢?言诗云不免有些担心。 段怀瑾和段蔚予一起出了皇宫,去的却并不是蔚王府的方向,亦不是平晏侯府的方向。 眼看着前面的蔚皇叔策马而去的是城门的方向,段怀瑾心中明白,这次见面应该是属于隐秘的。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段蔚予在前方带路,终于在一座青瓦粉墙的宅子门前停下。 段怀瑾亦是随后翻身下马,段蔚予转头对身后的段怀瑾道:“这是映湛刚买下不久的宅子。” 段怀瑾闻言,不由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宅子,他已经听映湛说了,成亲之后会跟那许姑娘一起住在郊外的宅子里,这件事庆王和庆王妃已经答应了。他自然明白映湛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来为了让庆王和庆王妃答应,映湛没少费功夫,不过他的功夫终究是没白费,得到了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这让他多少有些安慰,好歹映湛不会跟自己一样,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423章 请太子帮忙(二更) 段映湛买下的是现成的宅子,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有动过,不过他已经做了打算,等到过一阵子便要重新把这宅子修葺一番,之前去飞云山庄的时候,他已经问过许宓的喜好,就连图纸他都自己画好了。 段蔚予领着段怀瑾径直往宅子的深处走,拐过一道拱门,段蔚予带着他进到一处院落之中,院子西边的墙角处梅花开得正盛,点点红梅缀在枝头,霎时好看,段怀瑾心想,若是雪落时分更是绝美了。 不等段蔚予上前敲门,就有人从里面把房门给打开了,段怀瑾站在段蔚予的身后,一下子就看到了前来开门的人,却原是段映湛,段映湛朝着段怀瑾笑着道:“你来了?” 段怀瑾应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段蔚予欠身到一旁,对段怀瑾道:“你进去吧。” 段怀瑾有些奇怪地看着段蔚予,难道蔚皇叔不进去吗? 就在段怀瑾这般疑惑的时候,段映湛也是从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对段怀瑾道:“进去吧,悦汐已经在里面了。” 说完这话,段映湛便是跟段蔚予二人一起离开,走出了这院子。 段怀瑾定了定神,这才迈步跨过门槛,朝着房间里走去。房间里燃了暖炉,刚一进去,就驱散了这一路而来的寒冷,同时一股清新的茶香在房间里飘荡着,让他的一颗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知道温悦汐在这房间里,段怀瑾没有关门,所以有阵阵冷风吹进来,让房间里的暖意消散了一些。 见着段怀瑾进来,温悦汐从坐席上起身,“冒昧请太子殿下过来,希望太子殿下不会觉得太唐突。” 段怀瑾看了一眼温悦汐,又迅速把目光移开,这才道:“其实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迟早要来找你的,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温悦汐微微点头,“我知道,是为了那天映湛跟太子殿下说的那些话,我今天请太子殿下过来,也是为了此事。太子殿下,请坐。” 段怀瑾坐下之后,温悦汐亲手给他倒了茶水,段怀瑾接过轻轻啜了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几日自己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也有很多要问的,可是现下真坐到了温悦汐的面前,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温悦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间却是不饮,她稍稍斟酌了一下,这才对段怀瑾道:“映湛告诉我,你问他,若是没了那镇魂石,我会不会死。太子殿下,纵然之前我们有许多解不开的恩怨,但是太子殿下能开口关心我的生死,我还是感谢的。” 说完这话,温悦汐才端起自己手中的茶杯轻饮了一口。 而此时,段怀瑾也抬起头来看她,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其实方才他一进来看到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的脸色苍白,神情倦怠,跟之前那次她生病的时候那般相像。所以,这是因为她失去了那镇魂石吗?不过才短短数日,除夕那日的她还是神采奕奕,今日的她却已经仿若病重之人。光是看到她这般模样,其实自己就已经不需要那个答案了,那个镇魂石对她有多重要已经可以想见。 “其实我今天请太子殿下过来,并不止是要表达感谢的,我想请太子殿下帮帮我,帮我把那镇魂石拿回来。” 温悦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那样轻轻浅浅,但是这话落在段怀瑾的耳中,却是震惊地看着温悦汐,帮她把镇魂石拿回来,从父皇的手里?纵然自己是太子,也绝对办不到。 见段怀瑾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温悦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非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请太子殿下帮我这个忙。既然我找太子殿下过来了,那就已经做好准备,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太子殿下你了。” 温悦汐又是饮了一杯茶水,这才缓缓开口,“你不是问段映湛,那天宫宴结束的时候,他说的那句醉话是什么意思吗?我可以告诉你。” 段怀瑾暗暗压下心中的震惊,双目直视着温悦汐的眼睛,“他说了我杀了你,现在我父皇又来要你的命,我不明白,你还好好地活着,什么叫我杀了你一次?” “映湛并没有说话,你杀了十二岁的我。”十二岁的温悦汐已经死了。 段怀瑾眉间的折痕越发深刻了几分,“什么意思?” 十二岁,她十二岁那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而所有的一切转折都是在那次她在御花园落水之后发生的,难道她所说的就是那次在御花园里的落水? “十二岁那年,我在御花园落水之后就已经死了。不对,应该这样说,本来是要死的,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有人为我豁出性命更改了天命,所以我才得以活了下来。” 因为外面不断有冷风吹进来,所以温悦汐拢了拢自己的衣袖,微微低着头,并不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段怀瑾,兀自继续道:“是一位道长,他为了让我活下去,逆天而为,更改了我的命数,让我继续活在这世上,而他却因此离开了人世。” 说完这话,温悦汐才抬眸看向段怀瑾,见他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很用力的样子,温悦汐笑了笑,“不过这责任也不在太子殿下,到底还是天命。若不是那位道长,我肯定活不到现在的,太子殿下你不过也是天命安排下的一环而已。” 段怀瑾听过了温悦汐的话,只觉心思翻涌,“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事实就是如此,说起来,我这天命真是好不容易才保了下来,先是那位道长,之后又是蔚王。”说到这里,温悦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当初为了拿到那镇魂石,蔚王几乎是九死一生,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他差点丢掉他自己的。” 段怀瑾闻言略感奇怪地看着温悦汐,“可是你方才不是说那位道长逆天而为,改了你的命数,让你得以活下来了吗?为何还要蔚皇叔拼命去拿那颗镇魂石?” 温悦汐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那个道长豁出自己的性命却也只多延续了我三年的性命,自打我和段蔚予成亲之后,我的身体就越发虚弱,甚至我自己都有一种即将离世的预感。那个时候蔚王为我找来了很多大夫,却都不能治好我,我那个时候都已经绝望了,我觉得我必死无疑了。可是,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有人告诉我这世上有一个叫镇魂珠的东西,它就在西域,可能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那时候,我们对外只说是去西域求医问药,其实就是为了去找那颗镇魂珠,结果还真的找到了。” 段怀瑾回想了一下,当初她离开京城的时候,的确已经很虚弱,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已经跟常人无异了,如今想来,却是那镇魂珠的功劳。 “其实那镇魂珠并没有莹妃说的那样功效强大,它不能强身健体,也不能包治百病,不然那个被莹妃强行赐下鹤顶红毒酒的宫女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当时镇魂珠吊着她的一口气,让她不至于彻底死去,这才给了太医施救的时间,只是鹤顶红的毒性太强,太医并没有办法完全治好她。所谓镇魂珠,其作用不过是震住魂魄不让其离开躯体,只对将死之人有用,对其他人则无用。所以,莹妃在宫宴之上那样说,不过是想要从我的手中夺走镇魂珠罢了。而皇上病渐渐好转,也显然不是因为得到了镇魂珠,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颗镇魂珠最终会到那莹妃的手里,因为这就是她一开始的目的。” 对于温悦汐的这话,段怀瑾倒是相信,他一开始就觉得父皇生病这件事挺蹊跷的,肯定跟莹妃有关,虽然不知道莹妃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但是她肯定是控制了父皇的病情。 段怀瑾略沉吟了一下,这才看着温悦汐道:“所以你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我想请你帮我把真正的那颗镇魂珠换回来。” 段怀瑾正在疑惑之间,只见温悦汐拿起身边放着的一个小木匣子,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温悦汐缓缓打开那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一颗紫色的宝石,跟那颗镇魂石一模一样。 看到这宝石的瞬间,段怀瑾就已经彻底明白温悦汐的意思了,“你是让我用这个假的把那个真的换回来给你?” “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帮我,救我性命,悦汐定当感激不尽。”温悦汐说得很是诚恳。 一再地震惊之后,此时的段怀瑾已经麻木了,他觉得现在无论温悦汐跟自己说再怎么匪夷所思的话,自己也依然能镇定地看着她了。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吗?”是她太不小心,还是太信任自己了,纵然是这样的时刻,段怀瑾还是忍不住暗暗期盼,会是后者。 “太子殿下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不可否认,听到温悦汐语气这样肯定,他的心里是开心的。 “可是你要知道,这并不容易,而且一旦我失手的话,我们就都完了。” “我自然知道这对太子殿下来说,风险太大了,但是为此,我可以承诺太子殿下帮你除掉莹妃,她不也是你的心头大患吗?” “你有办法?”段怀瑾看着温悦汐问道。 “只要太子殿下肯出手帮忙。” 段怀瑾心中万般纠结,一时千头万绪,理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段怀瑾这般神情,温悦汐放轻了声音道:“如果太子殿下还拿不定主意的话,现在可以不必答复我,这毕竟不是件小事,太子殿下可以回去考虑几天,但是请务必在上元节之前回复。” “上元节?”段怀瑾顿时抬眸看着温悦汐,“为什么一定要在上元节前?难道在上元节的时候,你们有什么计划?” “这个……就恕我暂时不能告诉太子殿下了,你若是答应帮忙,我自然会把这些告诉你,但若是太子殿下不肯帮忙的话……” “好,我答应你。”不等温悦汐说完,段怀瑾就斩钉截铁地道。 段怀瑾这般直截了当地答应,倒是让温悦汐诧异了一下,先是愣了片刻,温悦汐才轻声问道:“太子殿下可想好了?” “想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反悔。” 温悦汐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且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请蔚王和段映湛过来,具体的细节,我们再一起商量一下。” 第424章 被识破(一更) 温悦汐刚要起身而去,段怀瑾却是突然抬头看着她,开口道:“抱歉。” 温悦汐明白这是他在为当初的袖手旁观而道歉,不管是否天意如此,十二岁的温悦汐死去,他是有很大一部分责任的。而且,如果真的如自己遇到的那个道士所言,自己前世因情怨未亡,郁郁魂魄之内,所以世世不得所爱,那这情怨显然是也郁结在这位太子殿下的身上,所以他这声道歉自己倒也承得起。 “太子殿下帮了我这一回,我们的恩怨就算是了了。”自己是因化解情怨而来,如今自己与段蔚予两情相悦,若是段怀瑾能帮自己顺利拿回那镇魂珠,让自己与段蔚予相守一世,便算是了了自己的情怨,他也算是还了他的债了。 如此说来,这一切倒好像是注定了一般,这个结是由他而结,也由他而解,从此之后,便是两不相欠了。 段怀瑾见着温悦汐站在那里发愣,心中不由暗自思忖着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而温悦汐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稍愣了一会儿之后,便是把段蔚予和段映湛带了过来,一起商议如何顺利以假换真,拿回真正的镇魂珠。 商议妥当之后,段怀瑾告辞温悦汐他们,径直回了皇宫,等回到东宫之后,段怀瑾一人坐在书房里,四周安静下来,原本被暂时压下去的各种思绪一下子全都陆续翻涌了上来。所以说,自己当时到底是害死了温悦汐是吗?若非那个道士拼上自己的性命帮她续命,温悦汐原本在十二岁那年就会因落水而死,自己虽然并不是直接把她弄下水的人,可是自己当时却也袖手旁观,没有及时救她。 当时听到她醒来的消息自己还松了一口气,真怕她会就这样死了,不管怎么说,那到底也是一条人命,自己还在心中暗自庆幸来着,如今再回想起来,可真有些讽刺。 这么看来,从她落水的那一刻起,自己跟她的缘分就已经尽了,不管是天意也好,到底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水死去,虽然她并未真正地死去。 想到这个,段怀瑾自嘲地笑了笑,不愧是温悦汐啊,她把这样的事实告诉自己,自己能不帮她吗?自己毕竟欠了她一条命啊。只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不跟自己说这些,只要她跟自己开口,自己难道会不帮她吗? 她说可以给自己考虑的时间,事实上,根本不用,无论考虑多久,他知道,自己肯定会点头答应的。尽管他心里很清楚,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风险,自己几乎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上了,甚至包括性命。 而另一边的温悦汐也在心中暗暗叹息,如果不是时间太过紧急,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也不愿意用这个法子。 不过既然把太子拉下水了,那这个计划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且不说他们几人如何,昊黎的朝堂也必将震动,因为此时牵扯到的是当朝太子,是将来昊黎的皇帝,对昊黎未来的国运甚至都是十分重要。 眼看着就是上元节了,太子妃言诗云这几日稍稍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她一直都在为太子殿下担心,看太子殿下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也跟着忧心。而近几日,太子殿下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她自然也是跟着高兴。 更让她高兴的是,今年上元节,皇上要出宫去观灯,他们这些人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的,这也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说是皇上身体渐渐恢复,不如出去逛逛京城,看看那繁华热闹的景象,心情大好之下,精神肯定也能好上许多。 皇上倒也一口答应了,只是让人心烦的是,皇上仍旧要带着那莹妃一起出宫赏灯,让人原本高兴的心情,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上一次,皇上带着那莹妃出宫出席庆典,就闹出了人命,这次不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么一想,倒是宁愿皇上不要出宫去了。 但是皇上已经把这事定下了,再无更改的可能,大家也只好接受了。 为了这事,皇后还埋怨了太子殿下一通,说他不该这样生事,明知道皇上若是出宫观灯,肯定少不了要带着莹妃的,他却偏要跟皇上提什么出宫观灯的事情,这不是是自找麻烦吗? 太子殿下也只是解释说是为了皇上好,皇后娘娘虽然仍旧心有不满,但是事情都已经定下了,她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埋怨了太子殿下几句之后也就作罢了。 因为皇上要出宫观灯,而且还是微服出宫,底下的那些人一时都是忙坏了,既然是微服,那就不可能带着打量的明晃晃的禁卫军,侍卫少了也不行,若是皇上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好? 又要找一个最佳的观灯地点,时间又是这样紧迫,可是忙坏了底下的一众人。 不过到底还是敢在上元节之前,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到了上元节这次,整个京城都是一片灯火阑珊,街道两旁也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那些财大气粗的店铺门前,更是比赛一般,陆陆续续扎起了高高的灯笼架子,虎兔猴马各形各状,招摇在店铺的门口,吸引来往的上街观灯的人们。而那些手中提着各色灯笼的看客,也不时驻足评点,比较着哪家铺子的灯笼更好看更有架势。 而在这星星点点的灯光之中,那些小孩子最是欢畅,两三结伴地提着灯笼在人群之中穿梭,还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手中的灯笼,唯恐旁边的人把自己的灯笼给碰坏了。 高楼之上,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满城的灯火通明,面上露出笑意,这是在他治理下的江山,如此热闹繁华,不免心有自豪。 纵然今日对于温悦汐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但此时她也不免被眼下这般灯光璀璨的景象所吸引。 此时皇上正与几个大臣和王爷临风而立,吟诗作赋,所以皇后和莹妃她们这些女眷便是聚在一处喝茶赏月观灯。 除了皇后之外,皇上带出宫的嫔妃就只有莹妃一个,她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个莹妃成为莹贵妃是迟早的事情,估计也就在这几日了。对于这样人,平日里免不了有上前巴结的人,只是此时这莹妃坐在皇后的身边,却根本没有人与她搭话,原因自然是这莹妃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就算有想巴结的心,却也碍于旁人的眼光不敢上去搭话。 当初举荐了莹妃的那位大人,虽然被皇上升了官,但是现下在朝中却是受尽排挤,平常同僚们的冷嘲热讽更是不绝于耳,有了他这前车之鉴,还有谁敢跟莹妃走得太近呢? 所以莹妃一人坐在那里兀自喝茶吃点心,多少有些尴尬。 没多一会儿,莹妃实在受不了干坐着无聊,便是起身往外面的围栏处走,就在她路过温悦汐身边的时候,原本背对着她坐的温悦汐却是突然站起身来,两个人就这么撞上了,温悦汐被撞了之后,先是下意识拢好自己的衣袖,这才抬眸看向跟自己撞上的人,面上惊慌的神色还未消退,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了莹妃的眼中。 见来人是莹妃,温悦汐瞳孔紧缩了一下,又是下意识拢紧自己的衣袖,这才迅速敛下脸上惊慌的神色,对莹妃施了一礼,“冲撞了莹妃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莹妃似乎因什么事情而心生迷惑一般,目光审视地看着温悦汐,面上似有些疑惑不解的神色,口中平淡地道:“无妨。” “莹妃娘娘请。” 莹妃又是深深看了一眼温悦汐,眉头微微蹙着,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兀自走出房间去。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走开多远,而是时时注意着门口,如果她方才没有看错的话,这蔚王妃藏在袖中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个紫色的东西,应该就是镇魂石。可是,不对啊,那镇魂石怎么可能又回到了她的手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真是这般想着,门口果然有一个人影闪过,正是方才跟自己撞在一起的蔚王妃,而她的身后紧紧跟着的是她的侍女,这主仆两个行色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径直朝着楼下去了。莹妃心中暗沉,也便是悄悄跟了上去。 眼看着蔚王妃主仆二人到了下面一层,那蔚王妃的侍女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并没有人注意她们便是朝着左边的暗处拐去。 莹妃见状,心目中暗道:这主仆两个肯定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她们要做什么事情自己不管,自己在意的只有那颗镇魂珠,自己要搞清楚,方才被蔚王妃藏在袖中的那颗镇魂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莹妃提着一颗心唯恐被她们给发现了。 越发接近了一些,却又不敢十分靠近,但是蔚王妃和她的婢女说话的声音,还是能清楚地传到她的耳中。 “切记,一定要把这颗假的镇魂珠亲自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中,要交给他本人的手中,千万不要让别人代传,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绿弗,你一定要万分谨慎。”莹妃分辨得出来,这是蔚王妃的声音。 “是,绿弗知道了,请王妃放心,绿弗一定不负使命,亲手把这东西交给太子殿下。只是……”那婢女似乎有些犹豫,“王妃,太子殿下真的肯帮你把真的换回来吗?” “以太子殿下的性情,既然他都已经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反悔,用人不疑,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就不该怀疑他。快去吧,别耽误了时候,太子殿下要找单独跟皇上相处的时候,才能把真的换出来,若是错过了时机,我们的计划就都白费了。为了能让皇上出宫来观灯,好制造这个机会,太子殿下可是费了不少的口舌,万万不要辜负了。” “是,绿弗这就去找太子殿下。” 又听得温悦汐细细嘱咐道:“千万收好了,别被旁人给看见。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一切都晚了。”声音里带着些急切。 “请王妃放心,绿弗定不负使命。” 莹妃赶紧藏到旁边的一道柱子后面,一颗心咚咚地响。 听到脚步声响起,应该是蔚王妃和她的婢女相继离开了,莹妃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她暗暗抚上自己的心口,眸中难掩讶异之色,这蔚王妃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想要用假的镇魂石换下真的,让太子殿下帮她拿回来。 自己万万不能让她得逞,那镇魂石只能是自己的,不能再回到蔚王妃的手上,若是没了镇魂石,那自己的下场…… 一想到这里,莹妃心急如焚,也顾不及多想,赶紧就要去见皇帝,眸中隐隐闪现愤怒和杀意。蔚王妃,你想要从我的手里抢东西,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莹妃赶紧提起裙摆,要去见皇帝。只是却是被侍卫给拦在了门外,“莹妃娘娘请恕罪,皇上正跟各位王爷和大人们吟诗作对,不许外人打扰,还请莹妃娘娘稍等片刻。” “大胆,我你们也敢拦吗?” “这……”那两个侍卫的确是为难了,这莹妃在皇上的心里是什么地位,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得罪了这位莹妃,只怕他们的项上人头也难保了,但是皇上又下了命令,他们也不能随意违背。 所以,只好对莹妃道:“请问莹妃娘娘是有什么急事吗?若真的有急事的话,卑职可以去向皇上禀报。” “你就跟皇上说我病了,头晕。” 两个侍卫见这莹妃分明好端端的样子,哪里像是病了,分明不过是想要见皇上的说辞罢了,不过他们也管不了这许多,反正这由头是莹妃娘娘想的,皇上就算是责怪也责怪不到他们的头上去,他们只管照实给皇上传话就是了。 “请莹妃娘娘在此稍等片刻,卑职这就进去向皇上禀报。” 莹妃在外面等着的这时候,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给蔚王妃还有太子殿下他们一个教训,不告诫一下他们,他们就还会贼心不死,这镇魂珠绝对不能落到旁人的手中!这么想着,莹妃不由目露凶光,吓得一旁的侍卫不由浑身一颤,心道:这莹妃长得美是美,只是看起来十分令人害怕。 不多时之后,方才那个进去禀报的侍卫就出来了,对着莹妃恭恭敬敬地道:“皇上请莹妃娘娘进去。” 莹妃闻言朝着这两个侍卫自傲一瞥,道:“看清楚了,什么样的人该拦什么样的不该拦,如果还有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们了。” 两个侍卫赶忙道:“是,莹妃娘娘教训的是,卑职知错了。” “不是说皇上正在跟各位大臣们一起吟诗作对吗?”眼看着大臣们都站在外面台上靠近栏杆的地方,这侍卫怎么把自己往里头带? “皇上正在和太子殿下在里间里谈事情。” “和太子殿下单独两个人吗?”莹妃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那侍卫吓了一跳,赶紧应道:“是,只有皇上和太子殿下两个人。” 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还挺快的,也不知道这时候太子殿下得手了没有?他找机会跟皇上单独相处不就是为了用蔚王妃给他的那颗假镇魂石换取皇上身上那颗真的吗? 只不过他们倒霉,偏偏让自己看到了,听到了。 “启禀皇上,莹妃娘娘到了。” 片刻之后,一个太监打开门从里面出来,把莹妃给迎了进去。 第425章 愿一生相伴(二更) 莹妃进去房间之后,先打量了一下站在那里的太子,见他脸上的神色诧异中夹杂着些许的慌张,莹妃心中不由有些得意,怎么样?纵然你们计划得再好,上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只能怪你们不走运了。 皇上见莹妃进来,赶紧伸手招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听说你病了?头有些晕是吗?是怎么了?偏偏今日没有带太医出来。”皇帝疼惜地拉着莹妃的手,转念一想,立刻道:“对了,朕怎么给忘了,蔚王妃是懂医术的人,不如让她来给你看看?” 皇帝果真是把这莹妃当作心尖上的人,眼睛里之中全是关切,而段怀瑾站在那里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皇上不用担心,其实臣妾没病,臣妾只是……”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继续说下去,很是为难的模样,还不忘抬眼看了一下段怀瑾。 皇上见她看向段怀瑾,心中疑惑更盛,“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在朕面前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是跟太子有关?皇上这么一想,不由皱起了眉头来。 “臣妾……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莹妃仿佛是为难极了的样子。 “但说无妨,无论什么事情,有朕帮你撑腰,不必怕。”说着,皇帝也是看向站在那里的段怀瑾,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件事跟他有关。 “臣妾方才在楼下无意间听到了蔚王妃和她侍女的对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而且这件事还……”莹妃又是看向段怀瑾,这次却不是悄悄的,而是光明正大的,“还跟太子殿下有关。” “哦?跟太子有关,是什么事情?” 这其间段怀瑾一直都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臣妾本来跟皇后娘娘她们一起坐着说话,后来臣妾觉着有些闷,便想出去透透气,结果刚好撞到了蔚王妃,臣妾看到……” “看到什么?”皇上见莹妃停下来,似乎有所顾虑的样子,便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看到蔚王妃的袖中藏着一个东西,很眼熟,就像是镇魂石。臣妾当时心中就觉得奇怪,蔚王妃的镇魂石不是已经给了皇上您了吗?她怎么还有一个?所以臣妾就悄悄跟踪了她,结果就偷听到了她跟她侍女的对话。” 如果莹妃这个时候不是太得意,而忽略了皇上的反应的话,她应该可以注意到皇上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这着实有些反常。 而莹妃犹是不自知,继续往下说,“臣妾听到蔚王妃让自己的侍女把那颗假的镇魂石交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把皇上身上那颗真的换回来……” 莹妃说完之后,这才注意到皇上根本就没有动静,不由心生疑惑,便是抬起头来看向皇帝,却见皇帝正眸色沉沉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心头一紧,赶紧低下头去。心中暗暗道:为什么皇上听了之后,不去斥责太子,反而用这样的眼神来盯着自己?做错事的不是太子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皇上的沉默之中,莹妃的内心越发忐忑起来,而段怀瑾依旧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在这样压抑的沉默之中,皇上终于开了口,声音还是如以往一般温和,这让莹妃松了一口气,“爱妃,是你误会了。” 说着,皇上把佩戴在腰间的那颗镇魂石取下来递到莹妃的手中,“你看到的应该是这个吧?” 莹妃不解了,皇上怎么都不生气的吗? 却见这时候,皇上又是从怀中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紫色宝石来,又是递到莹妃的手中,“你看这个。” 莹妃顿时凌乱了,这两个紫色宝石竟然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身上怎么会有两颗镇魂石?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莹妃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这两颗一模一样的宝石,语带诧异地道。 “这颗是假的。”说着,皇帝拿起其中的一颗紫色宝石递到莹妃的面前,并且指着那上头的一处道:“你看,这颗假的底下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你再看这颗真的,这颗真的底下是没有的。” 莹妃只觉天旋地转,所以皇上早就知道这是假的了,可为什么不斥责太子呢? “爱妃啊,你误会太子和蔚王妃了。这颗假的是朕准许让太子去找人做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这也是太子想得周到,自从宫宴之后,这镇魂石可以起死回生的事情就在民间流传开了,甚至传得神乎其神,一些宵小之辈蠢蠢欲动。也是,这样一件宝贝,天下间谁人不想要,所以太子就向朕提议,为了以防万一,不如照着这镇魂石的样子做一个假的。” 段怀瑾这时候才开了口,“至于莹妃听到的蔚王妃跟其侍女的对话,也是有原因的,这镇魂石的确是我拜托给蔚王妃,让她帮忙指点工匠去做的。原本宫里的匠人技艺应该更胜一筹,由他们来做也更合理。只是若是由宫里的匠人来做恐怕会走露消息,镇魂石有一真一假,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这件事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就提议在外面找一个工匠,这工匠只只知道要琢磨一个宝石,至于这宝石是用来干嘛的他是一概不知。” “而之所以要蔚王妃帮忙,是因为莹妃娘娘您说这镇魂石对父皇的身体有益处,所以最好不离父皇身边。可是这样一来,没有对照,那匠人就不能做到十成十地像,而蔚王妃是对这镇魂石对了解的人,所以才会请她帮忙指点那匠人如何琢磨地更像一些。而恰恰好,这假的镇魂石正是今日完工,又恰逢是上元佳节,所以想要趁着今日献给父皇,这才带了过来,并且让她的侍女帮忙交给我,让我呈给父皇。事情就是如此,自始至终,那颗真的镇魂石就没有离开过父皇一刻,也就不存在用假的换真的之说了。” “这……”莹妃面上有些难看,本来以为抓到温悦汐他们的把柄的,谁知道竟然会是这样,可是不对啊,自己分明听到那蔚王妃跟她的侍女说,用假的镇魂石把真的换回来,难道自己听错了?不,不可能的,自己肯定没听错?而且当时蔚王妃怕自己发现她袖中藏着的东西的紧张模样,还有她们主仆两个刻意避开众人的神秘,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皇上此时也是沉声道:“太子说的确是实话,那颗真的镇魂石一直都放在朕的身上,从未离身。爱妃,你大可不必怀疑。” 莹妃很想反驳,分明自己听到的不是那样,蔚王妃明明跟她的侍女说……但是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皇上都会觉得自己是在说谎,真是奇怪了,到底是太子殿下没有按照温悦汐说的做,还是…… 莹妃心中刹那明亮,她知道了,肯定是他们联合起来整自己,方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太子的脸上也闪过诧异慌张的神色,可是后来却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自己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住了,其实他不过是在等自己把话说完而已,现在的他脸上全是镇定自若,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这么推测,蔚王妃的慌乱以及她和她侍女表现出来的谨慎都是给自己看的,为的就是让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说这样一番话。 事实真相,她都已经想清楚了,但是她能跟皇上说吗?皇上现在肯定认为自己是在说谎,故意扭曲蔚王妃和她侍女的对话来诬陷蔚王妃和太子殿下,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自己再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了,而且皇上沉下来的语气和脸色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自己竟然就这么被蔚王妃和太子他们给摆了一道,让自己失了在皇上面前的信任。 在心中暗暗思量一番,莹妃暗暗忍下心中的恼恨,用委屈的语气对皇上道:“那看来是臣妾听错了,真是对不住蔚王妃和太子殿下的一番苦心了。不过,皇上……”只见莹妃依偎进皇帝的怀中,柔声道:“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好,担心皇上失去了镇魂石,身体又不好了。” 皇上伸手搂住莹妃,语气比方才柔和了许多,“朕知道了,爱妃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以后不提便罢了。” 段怀瑾低下头去,在心中冷嘲一声,父皇真是糊涂了,真假镇魂石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告诉莹妃,还告诉她如何分辨真与假,当真不怕她把真的给拿走。而且父皇方才还认定这莹妃是说了谎话,语气沉了下来,现下被她这么一撒娇,立刻就都既往不咎了,真是鬼迷心窍。 压下心中的愤怒,段怀瑾平静地开口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帮朕……谢一下蔚王妃,让你母后帮着挑选一些合适的东西赏赐给她。”说到这个,皇上到底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拿了别人的东西。 “是,儿臣知道了。” 段怀瑾躬身退出之后,眼神之中的那抹失望才流露出来,父皇已经不是之前的父皇了。 而另外一边,见皇上久久不从楼上下来,又看着身旁莹妃的位置也是空着,皇后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猜测,对身后的宫女低声道:“去看看莹妃去了哪里?” 不多时之后,那宫女便是回来了,在皇后的耳边低声道:“莹妃在皇上那里。” 皇后脸上顿时现出气恼之色,今日这般时候,她还要去黏着皇上,难怪皇上久久不下来开宴,原来是跟莹妃腻在一起。 而楼上的那些大臣们也是暗暗摇头,皇上跟莹妃单独在里面呆了许久了,所有人都在这冷风里站着,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什么时候出来。 最终还是段怀瑾去派人敲了门,向里面传话说,时辰不早了,可以开宴了,皇上这才携着那莹妃从里面走了出去。众位王爷和大臣们这才随着皇上一起到了楼下开宴。 段蔚予和几位王爷陪着皇上一起坐在主位上,而温悦汐他们这些女眷则是在里面的雅间里,中间隔着一扇门,虽然听得到谈话的声音,却是看不见人的。 温悦汐是跟太子妃坐在一起的,她也不管别的什么,兀自吃着面前的菜肴,太子妃却是低声在她的耳边道:“莹妃怎么好似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啊?” 听到太子妃这样说,温悦汐才是抬起头来朝着莹妃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得她正在看自己,那眼神可是相当不友善。 温悦汐则是笑了笑,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我们只管吃东西就是了。” 太子妃却觉得不痛快,那莹妃现在就相当于是洪水猛兽,谁沾谁倒霉,她可不想跟这个莹妃牵扯上什么关系。 差不多吃饱喝足了,有人把准备好的孔明灯拿了上来。温悦汐取了一个出了房间,站在栏杆旁,手中拿着一支笔,正在那灯面上写着什么。而绿弗就在旁边看着,看清了温悦汐在上头写了什么,嘴角不由勾起笑意来。 这时候只听得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接近这里,绿弗不由回身去看,原来是段蔚予。段蔚予朝着绿弗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绿弗笑着退开了几步。 温悦汐正要收笔,才听得身后有人开口道:“写了什么?” 说话间,段蔚予已经上前看见了温悦汐在灯面上写了什么。 愿一生相伴。 段蔚予笑了笑,接过温悦汐手中的笔,又在后面添了一行。一生相随。 两行字的字迹如此相像,若是让旁人来看,定以为这两行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温悦汐和段蔚予二人对视一笑,一起把这孔明灯放上天空,眼看着它远远飘走,却仍旧于在夜空之中闪亮。 时辰不早,皇上便是带着皇后、莹妃还有太子他们一起回宫,而段蔚予他们这些王爷和大臣们在恭送皇上他们离开之后,便是各自回府去了。 庆王和庆王妃正待要走,却见着自己儿子朝着蔚王和蔚王妃的方向去了,不由扬声道:“你干什么去?都这么晚了?” “父王、母妃,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庆王和庆王妃看着段映湛走远,只是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知道他肯定又是去找蔚王和蔚王妃了,也就任由他去了。 段映湛陪着段蔚予和温悦汐走了一段之后,这才把藏在袖中的东西递给了温悦汐,“给,这是太子在席间悄悄给我的,你拿好了。” 唯恐被旁人看见,段映湛还特意看了一下四周。 温悦汐接过那颗熟悉的宝石,对段映湛道:“多谢了。”段映湛帮自己做这件事,他也是担着风险的。 “我们之间还用说着这个?”段映湛摆了摆手,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有机会再细说。” 说着,段映湛便是挤出人群,渐渐走远了。 上元节到底是热闹,平日这时辰,人们应该都已经睡了,而此时街市上还有这么多人,到处依旧是灯火通明,温悦汐紧紧握住手中的那颗宝石,心中这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灯光之下,段蔚予和温悦汐对视,两人里嘴角不由都是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计划到底是成功了,真正的镇魂珠又是重新回到了温悦汐的身边。 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二人一路回到蔚王府,蔚王府中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廊下挂着一排的花灯,一直延伸到后院。 回到房间之后,温悦汐才把一直握在手中的那颗镇魂珠拿出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出差错。” 第426章 凶杀案(一更) 温悦汐把镇魂珠郑重地收好,这才仰头看着段蔚予道:“接下来就是把那莹妃的底给彻底挖出来的。”莹妃一个来自西域的弱质女子,她是如何知道镇魂珠的事情的?她费尽周折来到皇上的身边,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要说她的背后没有旁人,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今日之事,虽说让皇上怀疑莹妃在他的面前说了谎,但是皇上对莹妃可以说已经陷入了沉迷,这点倒是伤不了那莹妃什么。”温悦汐的语气略有些懊恼。 段蔚予的声音却是沉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对温悦汐道:“无妨,出了今日之事,她想必会越发着急起来,她一旦着急肯定会露出马脚。” 温悦汐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今日她本就是故意让莹妃听到自己跟绿弗的对话的,莹妃自然是不知为何会那么巧,她要出去的时候,偏偏就撞到了正是起身的自己。自己虽然是背对着她而坐,可是绿弗站在自己的身旁,却是能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待她快要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是绿弗悄悄拉了自己的衣袖提醒自己,自己瞧准了时机起身,正好跟她相撞,故意露出了藏在袖中的那颗镇魂珠让她瞧见。 这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已经把真的镇魂珠给换走了,这是温悦汐最担心的地方,莹妃的目的显然是冲着镇魂珠来的,她借由皇上之手把镇魂珠从自己的身边夺走,最终的目的不过还是从皇上的手里把镇魂珠给拿走。皇上这般宠爱于她,夜夜宿在她的寝宫里,她能换走镇魂珠的机会有很多,所以温悦汐担心的是莹妃是不是已经把真的镇魂珠给换走了。 而莹妃听到自己跟绿弗的对话之后,那焦急去见皇上的举动,已经告诉了温悦汐,莹妃还没有把真的镇魂珠给拿走。不过也是,莹妃身在皇宫,又不能随意出宫,就算她拿到镇魂珠也无处可藏,必须得有人接应。况且,那镇魂珠才刚到皇上身边没几日,皇上还新鲜着,这个时候贸然出手,风险太大。 所以温悦汐猜测着莹妃应该是还没有动手,不过她却不能再等下去了,且不说没了镇魂珠,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就凭着那莹妃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把镇魂珠给拿走,她就不能不抓紧时间,赶紧把镇魂珠拿回自己的身边。 今天算是在皇上和莹妃的面前做了一出戏,顺利地把镇魂珠给换了回来,当然今日之事之所以能成功大半都要归功于太子段怀瑾。 而此时的段怀瑾也已经跟言诗云一起回到了东宫,夜已深了,宫人们准备伺候二人就寝,段怀瑾却是对身后的一个宫女道:“去帮我准备一壶酒来。” 正打算就寝的言诗云听到他这话,面上不由露出讶异之色,开口道:“太子殿下要喝酒吗?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而且方才在宴席上,太子殿下应该也喝了酒的吧?自己分明闻到他的身上有酒气的。 段怀瑾则是对她道:“你先睡吧,不必管我。” “要不要……我陪殿下一起喝一杯?”这个时候喝酒,难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心事? 段怀瑾似乎没有预料到言诗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稍稍愣了一下之后,摇头道:“不必了,你睡吧。” 其实言诗云多想他点头答应,可是他的心事注定是不会跟自己说的。 段怀瑾径直让宫女把酒菜送去了书房,他想单独一个人呆一会儿。 方才在席间,自己的确是喝了酒,但却是十分谨慎的,他不敢多喝那么一点,他担心万一自己要是醉了,会不会把事情说漏嘴。 直到这时候,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知道那颗真的镇魂珠肯定已经被映湛送到了温悦汐的手中,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他想喝一杯,独自一人。 想起今晚在父皇的面前,莹妃那一副错愕的表情,自己就觉得好笑,莹妃自打进宫之后,万事都是随她心意,今日之事恐怕是第一桩让她堵心的事情吧? 她听到温悦汐跟她的侍女说,要让自己用假的镇魂石把真的给换出来,她却不知道这话是为了试探她故意让她听见的,她也不知道其实假的镇魂石有两颗,等她赶来见着父皇的时候,真的镇魂石已经被自己给换走了。 不得不说,蔚皇叔找人做的两颗假镇魂石的确是太逼真了,就那么放在父皇和莹妃二人的面前,他们谁都没有认出来,莹妃当真信了父皇的话,以为那颗真的镇魂石的确没有片刻离开过父皇。 当然,父皇也是这么相信的。然而事实上……段怀瑾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原本藏在指甲里的粉末已经洗干净了,完全不见踪迹。他不知道这种白色的药粉叫什么名字,温悦汐把东西给自己的时候只说,只要把这粉末掺入茶中一点就能让人有片刻的恍神,所以他当时借着给父皇奉茶的机会,把这药粉弹入了父皇的茶水之中,而又趁着父皇恍神的时候,自己把那真的镇魂石给迅速换走了。 父皇以为真的镇魂石已经被他放入怀中了,其实那个时候真的镇魂石已经收在自己袖中了,所以父皇给莹妃看的那两颗镇魂石都是假的。 后来在席间,映湛特意坐在了自己身边,他们二人就这样在桌底下借着衣袖的遮掩,把真的镇魂石易了手。 这其间自然是紧张惊险的,还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很是顺利。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也能彻底放松下来了,只是今日之事算是得罪了莹妃,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来报复。 段怀瑾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接莹妃的报复,可是却不见莹妃有什么行动,段怀瑾疑惑之余也就更加戒备,想着这莹妃是不是在计划什么大事来报复。 而自从上元节之后,段蔚予和温悦汐两个人就闭门不出,好似对外面的事情都不闻不问了。 段映湛则是一过了上元节便是忙活着修葺郊外的那座宅子,婚期也没多久了,他得赶紧把这宅子给弄好。 大家似乎各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而宫中也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说它不大,是因为不过是御膳房里撵出去了一个厨子,说它不小,是因为撵出去的这个厨子跟莹妃有关。只要跟莹妃扯上关系的事情,它就不能说是小。 要说,这个厨子当初也是因为莹妃而被召进宫里来的,因为他是西域人,能做得一手让莹妃吃得顺口的家乡菜。而这个厨子被赶走,也是莹妃亲自开的口,据说这厨子不知做了一道什么菜不符合莹妃的胃口,被莹妃叫去好生斥责了一顿,立刻就撵出了宫去。这不,就因为如此,皇上又是下令要给莹妃再找一个会做西域菜品的厨子,倒真是够折腾人的。 虽然这并算不上一件大事,但是毕竟是跟莹妃有关,自然也是颇受人议论,大家都说这莹妃越发恃宠而骄,之前刚进宫的时候,皇上虽然宠着她,但是她倒也老老实实的,兀自呆在自己的寝宫里不见人,虽然无视了宫中的礼数和规矩,但是好歹不祸害旁人。但是现在这莹妃是越发过分了,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刑部侍郎齐瑞弘进去内堂的时候,正见着他们尚书大人坐在那里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由开口道:“尚书大人,这是在为哪个案子犯愁呢?”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倒不是哪个案子了,还不是为了最近皇上……”说着,又是赶紧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祸从口出啊。” 刑部尚书这样一说,齐瑞弘便是明白这尚书大人究竟为什么事情而唉声叹气了,也是,这朝堂上下哪个不因皇上越发宠着那莹妃而心生不满,这可不仅仅是后宫的问题了,皇上如今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是越来越差了,尤其是年前刚杀了一个无辜的百姓,可以算是洗都洗不掉的污点了。 刑部尚书坐正了,严肃着脸色看向齐瑞弘,“来找我什么事儿?” “哦,大人这里有一份卷宗,需要大人您给落个款。”齐瑞弘把手中拿着的那份卷宗递给尚书大人。 看着尚书大人接过,认真阅看,齐瑞弘心中暗暗道:他们这尚书大人官运也真是够硬的,之前接连从这刑部里逃走了两个重犯,尚书大人这刑部尚书的位置还是坐得稳稳的,除了被皇上斥责了一番,罚了几个月的俸禄,也没有别的惩罚了。 不过,他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自己可以算是尚书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如此年纪轻轻就做了刑部侍郎,到底也惹来了不少的非议,不过尚书大人也是一力支持自己,若是真的给自己换一个顶头上司,自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但是他也暗自琢磨出些别的意味来,只怕这样轻的处罚跟蔚王殿下也不无关系。 这时候,一个侍卫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不等他站定,刑部尚书就抬起头来,看着他皱眉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侍卫方才站定,对着刑部尚书拱手,然后气喘吁吁地道:“启禀……启禀尚书大人,永安巷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发生杀人案应该去找京兆府啊,怎能越级?”刑部尚书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这才盯着那侍卫道:“难道不是普通的杀人案?” 那侍卫这才稍稍喘匀了一口气,对刑部尚书道:“具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来报案的人说是庆王世子让他过来的,还说庆王世子说让我们带几个人赶紧过去。” 庆王世子?庆王世子怎么跟杀人案扯上关系了?刑部尚书只觉得头疼,之前跟蔚王妃有关系的那桩案子让自己几乎愁白了头发,如今怎么又来了跟庆王世子有关的案子,这次不知道又要让自己受几番折磨。 但是既然庆王世子已经叫人过来报案了,他们自然也不能不理,正好见着齐瑞弘在这里,刑部尚书便是对他道:“瑞弘,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吧。” “是,属下知道了。”齐瑞弘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状况,那个前来报案的人又说的不清不楚的,他只好带着几个人先回去看看了。 带着几个属下,齐瑞弘来到永安巷,那个报案的人把他们带到巷子深处一间宅子的门前,对齐瑞弘道:“大人,就在这里面了。” 齐瑞弘盯着面前这扇紧关着的门,这里面发生了杀人案?这么安静? 不再多想,齐瑞弘一脚踢开面前的这扇门,带着自己的几个属下冲了进去,“有人吗?” 齐瑞弘戒备地看着四周,这般唤了一声,紧接着就从一旁的偏房里传来一道声音,“在这里呢。” 齐瑞弘赶紧带着人去到了偏房,进去之后,齐瑞弘见着面前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地上绑着两个人,一胖一瘦,那个瘦的男人除了被绑住之外,嘴里着一块破布。而旁边则站着几个健硕的男人,面色都是深沉,不苟言笑的模样。而坐在最中间的,齐瑞弘自然是认得,正是庆王世子。 “见过世子。”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齐瑞弘先是给段映湛行了礼,心中却是暗暗郁闷,什么杀人案,这里不都是活生生的人吗?哪里有人死了?也不知道这庆王世子是不是故意耍着他们玩儿。 段映湛似乎看出了这齐瑞弘的心思,冷笑了一声,“你们这刑部来人来得可真是够快的,若是等到你们到了,不仅人被杀了,就连凶手都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还请世子殿下恕罪,只是……听闻前来报案的人说这里是发生了凶杀案,可是现在看来……是不是世子殿下搞错了什么。”当他们刑部是什么地方啊?有事不去找京兆府,跑来刑部闹什么?就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呢? “没有死人,就代表没有发生凶杀案吗?”说着,段映湛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脸色惨白的胖子,“你看看他的脖子上,这剑若是再往下一点,他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齐瑞弘看了一眼那胖子,的确是,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痕。不过,他还是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既然这个胖子是受害人,为什么庆王世子把他也给绑了起来? “世子殿下,可能您还不太了解,这样的事情,您应该去报京兆府,我们刑部是不直接负责这样的案子的。”虽然不知道庆王世子为什么会在这个巷子里,参与进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从现场来看,既没有出人命,也没有别的重大的损失,实在说不上严重。 段映湛闻言站起身来,看着那齐瑞弘挑了一下眉头道:“哦?你的意思是不归你们管?”说着,段映湛已经走到那胖子的面前,用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侍郎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这人可是数日前被莹妃娘娘从宫里赶出来的御厨。” 齐瑞弘闻言不由惊讶了一下,这个自己倒真的是没有想到,原来这胖子竟然就是之前那个会做莹妃家乡菜的御厨吗? 不等齐瑞弘惊讶完毕,段映湛又是走到另外一个被绑起来的男人的身旁,他的身材比那个胖子看起来可健康多了,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却见段映湛猛地扯开那男人的衣襟,露出他的肩膀,齐瑞弘不解其意,段映湛对齐瑞弘道:“侍郎大人,你来看看他的后背上有什么。” 第427章 审问厨子(二更) 齐瑞弘一听段映湛这话心知必有蹊跷,便是迈步朝着那被绑着的男子走了过来,绕到他的背后一看,先是疑惑了一下,继而目光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看到齐瑞弘脸上这般表情,段映湛便是明白,这齐瑞弘已经摸着了门道。 “怎么样?侍郎大人现在还要说这件事案子不归你们刑部管吗?如果你们实在不想管的话,那我直接上报给皇上也是可以的。” 齐瑞弘知道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惹到了段映湛,便是连忙拱手对段映湛道:“是下官方才失言了,还请世子殿下见谅,如果世子殿下不介意的话,可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下官细说一番。” 段映湛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那齐瑞弘开口道:“我今天来这里呢,其实是来找这个人的。”说着,段映湛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脸色苍白的胖子,“你也知道,我过不多久呢,就要成亲了,最近正忙着准备婚礼的各项事宜。婚宴菜单的事情着实让我发愁,这成亲大事嘛,一生只有一次,我自然也想弄得与众不同一些。”说这话的时候,段映湛脸上满是笑意,齐瑞弘心道:看来这庆王世子的确挺期盼他的婚礼的。 段映湛的声音还在继续,“正好我听说宫里那个会做西域菜品的御厨被莹妃娘娘给赶出去了,我就想着,不如就让这个西域的厨师帮我在婚宴上做几道西域的菜品,多特别啊,宾客肯定也觉得很新鲜。这不,我刚打理完郊外宅子的事情,便是赶着过来找人了,谁知道这么凑巧,就碰上有人来这里杀人,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这人就死了。不过可惜,凶手还是跑掉了一个,没办法,这两人的武功太高了,我们几个都打不过他们两个,只抓住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成了漏网之鱼。” 听得段映湛说完,齐瑞弘走向那个被绑起来的眼神漠然的男子,开口道:“事情有些复杂,还请世子殿下跟下官回一趟刑部吧。” 段映湛答应得倒很是痛快,“行啊,我也想知道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齐瑞弘一手钳住那个男人的肩膀,心中也是一沉,世子殿下没有说谎,虽然这男子已经被世子殿下用绳子给绑住,但是自己一碰他还是感觉到他身上深厚的内力,以及身体蕴含的力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功高手。 段映湛便是这般跟着齐瑞弘一起出了这巷子,打算去刑部,不过刚出了巷子,段映湛便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齐瑞弘道:“对了,我看这案子牵扯应该不小,你们是不是应该早点禀报给太子或者是皇上啊?” 齐瑞弘正觉此时关联甚大,此时听到段映湛这样说,不由更加忧心,“且先回刑部,听听看尚书大人怎么说吧。”感觉这并不是他们刑部能管得了的事情啊。 齐瑞弘回去的时候,刑部尚书大人还在伏案处理公文,听着脚步声,这位尚书大人抬起头来,见是齐瑞弘回来了,便是开口问道:“什么情况?庆王世子可有损伤?” 齐瑞弘摇头。 刑部尚书大人略松了一口气,庆王世子没事,他们也就省了麻烦了。 但是齐瑞弘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刑部大人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是提了上来,“但是这件事牵连甚广,恐怕会牵扯到宫里的莹妃娘娘。” 刑部尚书闻言,神色果然一变,这个时候谁若是沾上莹妃娘娘,那谁就倒霉啊。 “怎么回事儿?”刑部尚书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身来,紧紧盯着齐瑞弘。 “虽然没有死人,但是有人受伤了,伤人者也抓到了,这事情听起来好似并不严重。但是,差点被杀死的那个人是……数日前被莹妃娘娘赶出宫的那个西域厨子,而伤人者背后有一个图腾,是西域束方国的图腾。”这个图腾他以前曾经在书上看过,是束方国勇士身上会烙印的图腾,而且能烙印上这种图腾的,一定是为束方国王室效忠的死士。 西域来的莹妃娘娘,西域的厨子,西域的死士,谁还敢说他们中间没有关联? 刑部尚书听完齐瑞弘的话之后,来回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这才抬起头看向齐瑞弘,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这件事先不要说出去,我们先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事关宫里的莹妃娘娘我们一定要谨慎。” “是,属下明白。” 齐瑞弘也明白尚书大人在顾虑什么,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事情就传出去了,若是传到莹妃娘娘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祸事呢,但凡是沾上这位莹妃娘娘,他们都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走,我们一起先去审问一下。” 在见到段映湛之前,刑部尚书听齐瑞弘转述了段映湛的话,了解了这件事的大概经过。 所以见到段映湛之后,刑部尚书立刻对他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世子殿下,保住了这厨子的一条命。” “尚书大人言重了,我也只是凑巧碰上而已,若不是我最近在操心婚礼菜品的事情,也不会想着去找他,一切都是凑巧,也算是天意如此吧。” “请问世子殿下,您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起来了吗?” 段映湛点头,“是啊,我当时也有些懵,不过看那两个人对那个胖子似乎是痛下杀手的样子,我也没多想,立刻就上前去帮忙了,当时可真是惊险,要是再晚一点,那剑再往下深几分,那个胖厨子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尚书大人,您也应该已经听说了吧?抓到的那个杀手,他的后背上有一个图腾,是西域束方国的图腾,我真好奇呢,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这么一个厨子。” 刑部尚书沉声道:“这也正是我们要审问清楚的。” 段映湛语带担忧地道:“想要问清楚,只怕是不容易啊,能在身上烙下那个图腾的,都是束方国的死士,不怕死的。对了,你们可真得防着他点儿,别什么话都没有问出来,人就先自杀了。” 齐瑞弘闻言,开口道:“请世子殿下放心,这一点我已经吩咐看守的人注意了,我们安排了人时刻近身守着他,不会给他自杀的机会的。”这一点自己也已经想到了,所以把那个杀手带回来之后,自己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侍郎大人想得周到。”段映湛笑着道。 尚书大人又是开口问段映湛,“可否请世子殿下告知,你是什么时辰到的永安巷?” …… 细细问过段映湛所有的经过之后,那刑部尚书起身对段映湛道:“世子殿下,时间也不早了,您可以先回去了,若是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会再找世子殿下的。” “这就让我走了?”段映湛略带着不满地道,“我还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连两个人为什么要杀了那个胖厨子呢,你们这就让我走了?” “还请世子殿下见谅,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我们自然也会告知世子殿下的。” 段映湛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行吧,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若是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得告诉我一声。” “一定。” 刑部尚书差了人送段映湛出去,这才带着齐瑞弘一起去审问那两个被带回来的男人,那个杀手已经被关进了牢里,既然得知他是束方国的死士,那从他的嘴里想要挖出什么,只怕是很难,只有先从这个看起来很是胆小的厨子下手了。 不过那个厨子看起来是吓坏了,被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你就是之前那个被莹妃娘娘从宫里赶出来的御厨?”先开口问的是齐瑞弘。 “是,我就是。” “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会杀你吗?”齐瑞弘再次开口问他。 那胖子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是赶紧摇头,齐瑞弘见状皱起眉头,刻意对那胖子施压,语气也比方才凌厉了几分,“到底知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那胖子最终还是选择否认。 “你知道来杀你的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那个人的后背上有束方国的图腾,他们是效忠束方国王室的死士,你逃过这一劫算你幸运,你以为你还能逃过第二次吗?虽然我不知道束方国的王室为什么要派人杀你,但是既然他们动用了死士来杀你,定然不会让你侥幸活在这世上,这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你以为你下次还有那么好运能躲得过吗?” 那胖厨子一听齐瑞弘这话,面上立刻露出惊恐之色,连忙对着齐瑞弘道:“求求大人,就让我呆在牢里吧,我哪儿都不去。只要我呆在牢里,他们就杀不了我……”说着说着,他原本激动的语气却又迅速变成了颓丧,“不对,就算我呆在牢里,我也会死的……” “为什么?”齐瑞弘赶紧追问道。 那胖厨子明显有些崩溃,“因为他们在我身上下了药,如果没有他们的解药,我必死无疑。”他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道:“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让我活,他们全都是骗我的,说我只要把东西帮他们拿出来,他们就给我解药,全都是骗我的,终究我还是要死……我不想死……” 接着,那胖厨子就好像是在胡言乱语一般。 而齐瑞弘到底是审问犯人经验丰富,已经从这胖厨子略显凌乱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那些人好像是让他帮忙拿什么东西,为了让他听话,所以强迫他吃了某种毒药,答应事成之后,就把解药给他,可是他帮他们办成了事情,等来的却不是解药,而是要他性命的人。 “听着,只要你肯配合我们说实话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找好的大夫,给你解毒。而且,那些人背信弃义,还想杀了你灭口,难道你不想报仇吗?把事实告诉我们,我们来帮你报仇。那个人现在已经被关在牢里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没有证言,我们也没有办法把他怎么样。最终,只能把他给放了。” 听到齐瑞弘说这样的话,刑部尚书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齐瑞弘有些心虚,他的确是说谎了,就算没有这个胖厨子的证言,还有庆王世子的证言,庆王世子是亲眼看着他动手的,无论如何,那个杀手都不可能逃脱刑罚。他之所以这样说谎,是想要激这个胖厨子把实话说出来,好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他有预感这个真相很不简单。 那个胖厨子差点被杀死,正是战战兢兢,此时听得齐瑞弘这样说,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是啊,他们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反正自己左右都是要死的,索性把事情都说出来,大家一起完蛋好了,谁也别想好过! “好,我说。” 听到胖厨子这样说,齐瑞弘立刻来了精神,而刑部尚书的神情也是变得严峻起来,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这个胖厨子。 “先说说,你认识前来杀你的这两个人吗?”齐瑞弘问道。 胖厨子摇摇头,“不认识,我也是方才才从大人您的口中知道,他们是束方国王室的死士。” “既然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来杀你?” “因为他们要灭口,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帮他们做的事情。” “你帮他们做什么了?”这才是关键,齐瑞弘暗暗压下心中的兴奋,故作深沉地问面前的胖厨子。 到了这个,胖厨子脸上却又显出了犹豫的神色,似乎还有什么顾虑。他知道,自己这话一旦说出来,自己就死罪难逃了。 而齐瑞弘也不打扰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那胖厨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齐瑞弘道:“他们让我帮忙把那颗紫色的宝石,也就是镇魂石从皇宫里拿出来,交给他们。我是被迫的,我真的是被迫的,他们强行给我喂了毒药,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不给我解药,我就会毒发身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此时的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已经无法去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他们已经被他的前一句话给震住了,镇魂石?就是皇上在除夕宫宴上,从蔚王妃的手里拿走的那个东西,据说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镇魂石? “你拿到了吗?”刑部尚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暗暗握紧了拳头,看着那胖厨子问道。 “我……我拿到了。” “怎么可能!”齐瑞弘惊讶,“这样重要的东西,皇上肯定是随身放着,就算皇上不随身放着,你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近皇上,连接近都接近不了,你怎么拿走那颗镇魂石?” “我当然是拿不到,自然是有人拿了偷偷交给我,再由我带出宫去。” “谁?是谁拿了交给了你?”齐瑞弘这样问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同时从西域来的,又是因为她,这厨子才得以进宫做了御厨,刚刚好数日前,又因为她被遣出宫,一切的时间都恰恰好,如果说跟那个女人没关系,才真是奇了怪了。 “是莹妃娘娘。” 虽然答案已经在预料之中,但是听到面前这个胖厨子说出口的时候,刑部尚书和齐瑞弘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抽了一口凉气。 莹妃娘娘,最受皇上宠爱的莹妃娘娘,她竟然是别人派来的细作,为的就是拿走那颗能起死回生的镇魂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得手了!可是宫里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皇上丢失了镇魂石却没有声张? 第428章 皇帝亲审(一更) “你可知晓诬陷贵妃娘娘是什么罪名?”齐瑞弘稳下心思,状似镇定自若地开口问坐在对面的胖厨子。 那胖厨子顿时愤愤地道:“我没说谎!都到了这时候了,我还有必要撒谎吗?反正我都要死了,那些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能放过,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现在这个胖厨子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左右都是死,自己凭什么帮他们遮掩?再说,当初自己之所以帮他们做这些事情,也是被他们逼迫的,自己跟他们可不是一伙儿的。 刑部尚书和齐瑞弘都是审问过无数犯人,眼前这个胖厨子显然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那一类,他的一切反应都很自然,他们相信,他方才说的是实话。 可正是因为是实话,所以这件事才更麻烦。如果那镇魂石真的是莹妃取得让他带出宫的,而且还跟西域的束方国有关联,那当初莹妃来到皇上身边的目的就不单纯了。 “所以,莹妃娘娘其实是故意赶你出宫,好让你把镇魂石带出宫去对吗?” 胖厨子点头,“是,当初就是为了让我做这个,他们才强迫我吃了毒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在宫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等到莹妃把那东西交给我,我就能出宫了。他们当初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们把东西给带出来,他们就给我解药,可是他们却言而无信,不仅不给我解药,还要杀了我。”说到这里,那胖厨子明显很气愤。 “那……镇魂石此刻在哪里?”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已经被人抢走了。” “什么人?” “就是你们抓住的那个人的同伙,他们是两个人来的,本来我以为他们只是来取走那什么镇魂石,结果我刚把东西交给他们,他们就要杀我灭口,幸好当时庆王世子进来,差那么一点我就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不过我现在也离鬼不远了,没有他们给的解药,我早晚都是死。” 只见那胖厨子抹了一把脸,面露哀戚之色。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却顾不上同情他,只觉头顶上阴云密布,如果面前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说真正的镇魂石已经被那个逃脱的人给带走了? 齐瑞弘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尚书大人,神色严峻,“大人……” 尽管齐瑞弘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这刑部尚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一个西域束方国的死士带着从皇上身边取走的镇魂石离开了,他们现在应该赶紧封闭的城门,仔细搜查,可是现在这件事能声张吗?事情牵扯到莹妃娘娘,一旦被皇上得知,事情就不知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了,而他们两个是这件案子的经手人,一旦皇上要发落,首先就会发落他们两个。 “你跟我出来一下。”刑部尚书说完便是起身走了出去。 而齐瑞弘则是转回头去,对那胖厨子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好好想想具体的细节,我等会儿再回来问你。” 那胖厨子不明就里,而此时齐瑞弘也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见着齐瑞弘出来,刑部尚书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一旦上报给皇上,那你我二人的前途就未可知了,瑞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是,属下明白。”尚书大人既然这样说,就是已经打算上报给皇上了,他跟自己说这些,不过是让自己事先有个准备而已。 刑部尚书抬手轻轻拍了拍齐瑞弘的肩膀,对他道:“你也别太担心,这件事还有我顶着。” 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不知道皇上听到这件事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了莹妃,并且对莹妃极其不利,莹妃极有可能会把这笔账算在刑部的头上,若是皇上迷途知返,不再宠信莹妃那是最好,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是对莹妃宠爱不减,那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大人,我倒是没什么,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便尽快上报给皇上吧,这个时候那杀人还有可能在城内,若是再晚了,等他出了城,那可真就是大海捞针了。” 事实上,就算这个时候封锁城门,那个杀手也极有可能已经逃掉了,从庆王世子派人来报案,自己赶过去,然后把那两个人带回刑部,这中间已经耽搁了好多时间,那另外一个死士只怕已经出城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要尽快决定封锁城门,不然事后再被追究起来,不及时做出行动,这就是他们的责任了。 刑部尚书微微垂眸,“这些事情由我来做,你继续问里面的那个人,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是。”齐瑞弘沉声应了。 刑部尚书先是派人去城门处请求封锁城门,又是赶紧进了宫,一路上,他的内心都是十分忐忑。 …… “殿下,皇上召您去御书房走一趟。” 听闻太监这声通禀,太子段怀瑾方才从书桌后抬起头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奴才不知,外面李公公正在等着呢。” 段怀瑾一听来的人是李公公,顿时站起身来,既然是李公公亲自来了,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事。 段怀瑾当下也不敢再耽搁,赶紧起身走了出去,随着那李公公一起往御书房走。 “李公公,你可是父皇是因何事要召我去御书房吗?” “奴才也不太清楚,不知是不是跟刑部尚书大人有关。不久之前,刑部尚书一脸匆忙地进宫来见皇上,还说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奴才通禀了皇上之后,皇上便是让尚书大人进去了。但是尚书大人说他要禀报的事情太过机密,所以皇上就遣了奴才出去,所以这刑部尚书究竟跟皇上禀报了什么事情,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皇上再召奴才进去的时候,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那刑部尚书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然后奴才就被皇上遣来请太子殿下您过去,其他的事情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段怀瑾闻言,轻声对那李公公道谢,“多谢李公公告知。”对父皇身边的人,到底还是客气一些好。他们的耳边风可比枕头风弱不了多少。 “奴才惶恐。” 刑部尚书?难道是有什么重大的案子吗? 段怀瑾一无所知地进到书房之中,给皇上行过礼之后,才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果真如方才李公公所言,父皇满脸的怒容,而刑部尚书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你随尚书大人去刑部走一趟,朕倒是要看看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段怀瑾心中诧异,这话里指责的意味颇重,奇怪,之前有两个重犯接连从刑部逃走,父皇对刑部尚书都没有这般生气过,如今却是因为什么事情对刑部尚书这般大发脾气? “不知父皇指的是何事?” “他说朕现在身上的镇魂石是假的,真的已经被莹妃给换走了!真是荒谬!莹妃怎么可能这么做?朕知道,你们这些迂腐的大臣们都对莹妃颇有非议,看的不朕对后宫里之中的一个嫔妃这样好,这是朕的私事,跟你们有什么想干?!” 皇上这次真的是动了气了,语气十分严厉,刑部尚书也是在心中暗叫不好,当初启辰的二皇子还有蔚王妃的叔父接连从刑部里逃走,皇上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生气。果然,一旦事情牵扯到蔚王妃,皇上就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不过,皇上派了太子来了解这件事,他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好歹太子不会糊涂。 只是太子如今也被牵扯进这件事,如果皇上坚持要护着莹妃,只怕也会连累太子殿下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段怀瑾暗暗掩饰着自己的诧异,莹妃换走了父皇的镇魂石?那颗真的镇魂石分明是自己换走的,而且,怎么刑部尚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段怀瑾一头的雾水,不过光是这般粗浅听来,这对自己倒是件好事,且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再说。 段怀瑾先是安抚了皇上,这才从刑部尚书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最终对皇上道:“父皇先别着急,儿臣定会竭尽全力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皇上闻言,朝着他们二人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去查吧。” 段怀瑾正要跟那刑部尚书一起离开,皇上却又突然叫住了他们,“朕跟你们一起去,朕倒是要听听看他们是怎么污蔑莹妃的。” 听到皇上这话,刑部尚书心中一阵高兴,其实他是很希望皇上亲自过问这件事的,自己亲耳听到,总是比听别人转述或者看卷宗更直观一些。皇上定然也能看出那个胖厨子并没有说谎,如果到时候皇上还不相信的话,只能说他是在自欺欺人了。 段怀瑾虽然心中诧异,但是既然父皇都已经开口了,那旁人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他现在倒是不在意这件事皇上是否亲自过问,他真正好奇的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皇上换上了常服带着太子一起去了刑部,而这厢里,齐瑞弘审问那胖厨子也差不多了,正待要把口供整理好,便是有人来禀报说,尚书大人要他把这胖厨子带到前堂去。 齐瑞弘是带着那胖厨子进了前堂之后,才知道皇上和太子都来了。他这厢刚要行礼,那个被绑起来的束方国的死士也被带了过来。 刑部尚书便是让那胖厨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当着皇上和太子的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皇上越往下听,脸色越发阴沉,而太子段怀瑾的心情却是越发轻松起来,在听到那胖厨子说出段映湛的时候,段怀瑾便觉得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凑巧了,又想起自己答应帮温悦汐拿回镇魂石的那日,她说会帮自己解决掉莹妃,自己当时也没多想,如今再想起来,这件事只怕是跟她有关系吧。 那胖厨子说完,皇上的脸色已经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了,皇上又是转而看向另外那个被绑起来的杀手,“他又是怎么说的?” “回皇上的话,因为他是专为束方国王室效忠的死士,所以不肯开口说话,臣等怕他咬舌自尽,所以才把他的嘴给塞上。”口中说着这话,刑部尚书已经走到那死士的身边,扯开衣领,让皇上能看清他后背上的烙印,“皇上请看。” 段怀瑾也是心惊,原本那莹妃竟然跟西域束方国的王室有关吗?所以说,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从一开始,这个莹妃接近父皇就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怕就是那个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镇魂石。束方国地处西域,而那颗镇魂石又是温悦汐从西域得到的,他们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不肯开口就想办法让他开口,这种事情还用朕教你们吗?” “是,下官明白。” 刑部尚书略思索了一下,便是对站在一旁的齐瑞弘耳语了几句,那齐瑞弘面上露出震惊之色,见着刑部尚书神情是认真的,他略怔了一下,也便下去准备了。 “接下来的场面只怕会污了皇上的眼睛,还请皇上去后堂稍等一下。” 皇帝心中明白刑部尚书这是要做什么,也便是带着太子去了后堂,一边还对刑部尚书吩咐道:“去找一个死刑犯过来,朕要验验,朕身上的镇魂石究竟是真是假。” “是。” 不多时之后,死刑犯被带来了,毒药也准备好了,结果验证,皇上身上的两颗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宝石都不是真正的镇魂石,看到这个结果之后,皇上也是颓然。 段怀瑾见状故作震惊地道:“这怎么可能?父皇身上的镇魂石不是一直没有离身的吗?怎么可能有机会让别人给取走?” 皇上闻言脸色有些灰败,自从得到这镇魂石之后,自己一直都把它放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自己的病症慢慢好起来之后,自己更是从未将它离身过。唯一有可能被人动手脚的时候,就只有自己睡着的时候,若是那个时候有人把它偷偷换走的话,自己是不会知道的。而唯一有这个机会的,就只有莹妃,自从莹妃进宫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在别的嫔妃那里歇过了。难道……真的会是莹妃吗? “太子,你觉得镇魂石真的是被莹妃给拿走的吗?” 听到皇上这样问,刑部尚书和段怀瑾心中都是一紧,而刑部尚书是提太子殿下觉得紧张,这个问题可不好答。 “这个……儿臣不敢妄言,事实如何,还有待继续查证,现在猜测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听到段怀瑾这样说,皇上终究还是没有再问别的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情颓丧了很多。 段怀瑾看着他这样子觉得很不习惯,他以前的沉稳睿智的父皇哪儿去了?父皇一直都教导自己,绝对不能向旁人泄露自己的情绪,而父皇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无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父皇的表情从来都是极细微的,叫人瞧不出什么来。可是自从这莹妃出现之后,父皇不止行为异常,情绪也波动得厉害。他甚至都怀疑,这莹妃是不是给父皇下了什么药,可以让原本的父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就在他们这厢沉默的时候,齐瑞弘从外面走了进来,“启禀皇上,那个束方国的死士愿意开口说话了。” 虽然强行逼供这种事情的确是不可行,但那是一般情况下,对待一般人,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死士,不怕死的人,想让他开口,那肯定是要用些特别的办法,如果不是得到皇上的默认,他们也不敢这样做。 第429章 故意放走(二更) 事实上,当那个死士被带到皇上面前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齐瑞弘不过是做架势吓了他一番而已。百年前,昊黎出过一个很有名的酷吏,逼供手段极其残忍,那些被他逼供的人,最后大多是为了求得痛快一死,才开口。他还把他的这些残忍血腥的逼供手段写成了一本书,每一种手段都描写地极其详细,光是在纸上看着就觉得痛苦残忍,而齐瑞弘就只是挑了其中几个手段给那死士详细描述了一下,他就已经脸色惨白,刚命人把家伙事儿一一拿上来,还没有动手,那死士就已经点头答应会把实话说出来。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求死不能,生受折磨。 刑部尚书听闻这话神情一震,下意识看向坐在上位的皇帝,皇帝这才敛下脸上颓丧的神情,开口道:“把他带过来吧。” 站在一旁的段怀瑾见状在心中暗想,其实父皇心里是不是已经倾向于相信刑部尚书的话了? 片刻之后,那个脸色发白的死士便被带了过来。 一时间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有皇上在场,皇上不开口,谁敢先说话? “你是西域束方国的死士?” “是。” “你为谁效命?朕的意思是,是谁让你来这里拿那颗镇魂石的?” “是我们国君。” “束方国的国君?”皇帝再次开口确认。 “是。” “他是怎么知道镇魂石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我们国君的命令,国君命我们来中原昊黎取那镇魂石,我们就只有照做,不必问其他。” 皇上闻言,沉默了下来,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皇上还没有开口问最重要的事情。 半晌的沉默之后,皇上终于又开了口,“你们是怎么拿到镇魂石的?这镇魂石可一直都在朕的身上。” “宫里的莹妃是我们的人,我们国君派她过来,就是为了拿到镇魂石。” 段怀瑾微微垂眸,清楚地看到自己父皇的手已经开始悄悄握紧,他知道到了这地步,父皇就算再怎么宠爱莹妃,也该是对她起疑心了。 “她原本是什么人?”皇帝的声音是紧绷着的。 “她原本是下面大臣进献给我们国君的一个美人,后来也许是因为我们国君觉得她还有更大的用途,所以就安排她来了中原,一步一步送到这昊黎的后宫之中。” “这么说来,从一开始,她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那镇魂石?” “是。” “你说谎!”皇帝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那镇魂石原本不在朕的手中,她若是只为了镇魂石,何必费尽心思来到朕的身边。” “我没有说谎,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镇魂石在蔚王妃的手中。但是蔚王妃身边时刻有高手护卫,根本没办法下手,而那蔚王又不吃女色这一套,所以才将那莹妃送入皇宫。毕竟皇上想要什么东西太容易了,不必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那镇魂石从蔚王妃的手里拿过来,而只要那镇魂石到了皇上的手中,莹妃想要拿到就是轻而易举了。” “你们如何能肯定,朕一定会……让莹妃进宫?”原本他想说的是,你们如何能肯定,朕一定会对莹妃着迷,但是这话说出来可就太讽刺了,所以他立刻就改换了说法。 “因为这个莹妃就是为皇上你准备的,还在束方国的时候,她就已经了解你的所有喜好,所有你宠爱的嫔妃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莹妃全都一一学起来,甚至穿的衣服,颜色、样式都是根据皇上你的喜好来的,这样一个专门为皇上你而准备的一个女子,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为了得到那颗镇魂石,他们国君也是费尽了心思,为了搜集这些,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精力。 他这般直接称呼皇上为‘你’实在是大不敬,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人有心思计较这个,就连皇上自己也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不敬的称呼一样,兀自坐在那里发愣。 见皇上失落地坐在那里,好似不打算再开口了,段怀瑾想了一下,接着问那人道:“那莹妃为何要任由你们摆布呢?她在这里好好做一个妃子不好吗?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何必要冒险帮你们国君做事?” “因为她跟那个厨子一样,被喂了毒药,要定时吃解药才行,如果不按照我们国君的要求去做,她就会死,所以她不敢背叛。” “那自从她出现之后,我父皇的身体就开始不好……”段怀瑾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 “对,皇上的生病自然也是在计划之中,不然怎么有理由抢了蔚王妃的镇魂石。” “这么说来,我父皇的病是有人有意而为的了?那我父皇得到镇魂石后,身体越发好转,现在没了镇魂石岂不是……”段怀瑾的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那个死士闻言轻蔑地笑了一下,“你们还真信那莹妃的鬼话?皇上身体好转当然不是因为那镇魂石,这镇魂石之所以叫镇魂石,是因为它能镇魂,镇的是将死之人的魂,对活生生的人是没用的,什么强身健体,不过是莹妃胡说罢了,就是为了让皇上从蔚王妃的手中把那镇魂石拿过来。如果真的那么有用,那个喝了毒酒的宫女,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既然对活人无用,那你们国君又为何要费尽这般心思非要得到它?” “现在用不着,将来总有用得着的那一天。” 这些段怀瑾自然早就知道了,温悦汐已经告诉过他,这镇魂石对活人是没用的,它镇的是人的魂魄,其实也就是说温悦汐她…… 虽然话说到这里,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段怀瑾还是继续问,他要让自己的父皇听得明明白白,要让他看清莹妃的真面目,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变回以前的皇上。 “既然镇魂石对我父皇没用,那父皇的身体怎么渐渐就好转起来了?之前太医想了很多办法也没用。” “这个就要问莹妃了,她既然有办法让皇上病了,也就有办法让他慢慢好起来,你们以为是那镇魂石的作用,其实一切都取决于莹妃罢了。”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我自己知道,我背叛了自己的国君,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回束方,我肯定都是活不下去了,看在我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份儿上,你们就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吧。” 这个死士肯定活不成了,但是现在还不到杀他的时候,很快这死士便是被带下去,重新关起来。 皇上就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说话,其他人也都是不敢开口,就这么沉默着,空气便是被冻着了一般,刑部尚书还有齐瑞弘连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皇上的反应。 半晌之后,一直沉默着的皇上终于有了动静,“回宫。” 撂下这两个字,皇上就离开了刑部,刑部尚书不由揣摩着皇帝的心思,皇上这样直接走了是什么意思?莹妃要不要捉拿归案,镇魂石要不要追回来,皇上都没有指示,他们该怎么做? 段怀瑾跟皇帝一起回到皇宫,眼前着前面就是御书房了,皇帝突然开口对段怀瑾道:“你先回东宫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会儿。” “是,儿臣告退。” 所以,父皇现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在知道了莹妃做下的那些事情之后,父皇却没有要去问莹妃的意思,这算什么?要直接放过莹妃?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吗? 但就算他再怎么好奇,也不能开口相问,所以只好回了自己的东宫。 眼看着天色已晚,父皇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莹妃依旧好端端地呆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段怀瑾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事情已经这般清楚了,父皇难道还要不闻不问,任由莹妃这样下去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言诗云见着段怀瑾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是开口问道:“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她略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听闻殿下今日和皇上一起出宫了一趟,我能问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段怀瑾稍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然后开口对言诗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现在事实未明,不好说出去,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千万不要跟旁人说。” 听得段怀瑾的语气这般慎重,言诗云的神情也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我绝对不会跟旁人说的。”她更加好奇会是什么事情了。 段怀瑾便是把今日在刑部发生的事情大略跟言诗云说了一下,言诗云听完之后,难掩惊讶,可是记着方才段怀瑾的警告,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道:“天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就一直觉得莹妃出现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很蹊跷,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可是你们都从皇宫里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这个时候,不该把莹妃关起来审问吗?” 段怀瑾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在担心这个,我看得出来,父皇其实已经相信了那个死士的供言,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必要说谎了。可是如果皇上真的是相信了那个死士的话,又不愿对莹妃怎么样的话,那事情就太严重了。”他已经很难估计自己的父皇会对莹妃包容到什么程度了。 “这也太危险了,放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她可以趁着皇上睡觉把皇上贴身放着的镇魂石偷走,那岂不是也随时能……刺杀皇上?”言诗云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是害怕自己发出什么惊恐之声 虽然她一直都觉得这个莹妃不对劲,但是绝对想不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那个莹妃竟然是西域束方国的国君派到皇上身边的一个细作。 但是平静下来之后,她的心里又觉得高兴一些,这样秘密的事情,太子都肯告诉自己,自己在他的心里也不是一点位置都没有的,最起码他信任自己不是吗? 正因为感念于段怀瑾的信任,所以言诗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甚至是皇后。 而次日,一直等不来皇上有所动作的段怀瑾,在满心的烦躁之中,毅然起身出了皇宫。出了皇宫之后,段怀瑾径直奔向城外,城门口那些官兵正在严加盘查来往的百姓,段怀瑾知道这是为了查找那个拿着镇魂石逃掉的死士的下落,但既然能被束方国的国君选中来做死士,想必是有些能耐的,这样的查法未必能查到他,再说,都过去一天了,想必那个死士早就已经离开京城了。 段怀瑾策马上前,露出自己的令牌,那官兵们赶紧让道,段怀瑾得意顺利地出了城门,循着上一次来的印象,段怀瑾顺利找到了段映湛在郊外买下的那座宅子。 门口没有守卫,段怀瑾径直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许多工匠正在如火如荼地修缮整所宅子。 那些工匠见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不由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找谁?” “我找……这宅子的主人。” “哦,公子他在后院呢,你一直往后走就是。” 段怀瑾一路走到后院去,果然见着正站在假山那里,指点着工匠干活儿的段映湛。 段怀瑾站在他的身后轻咳了一声,段映湛这才回过头去看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脸上浮现出笑意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找我?” “除了找你,难道我来这里还能有别的事情吗?” “行,走吧,我们去房间里说。” 进到房间里,关上房门,仍旧可以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段怀瑾见着段映湛满目的神采,含笑道:“你小子终于得偿所愿了,眼看着这婚期也近了。” 段映湛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开口对段怀瑾道:“你找到这里来,是为了问我昨天的事情的吧?” “你既然这么说,那昨天的事情肯定就不是凑巧那么简单了,是不是……她计划的?” “你如何猜到的?” “上次就是在这里,她让我帮她把镇魂石拿回来,当时她就跟我说,会帮我解决莹妃的事情,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我想,这次的事情肯定跟她有关。而映湛你,也不是恰好出现在那里的对吧?” 段映湛含笑点头,“的确不是凑巧,其实自从上元节那天之后,悦汐和蔚皇叔就觉得莹妃也许会在近期内行动,因为时间拖得久了对她自己也不利。正巧,前几日就发生了那个御厨被赶出去的事情,蔚皇叔一直在派人盯着他,发现有另外一拨人在暗中跟踪他,其实那日我是被蔚皇叔急急忙忙叫去的,毕竟需要一个证人不是吗?” “所以说,另外一个死士是你们故意放掉的?”有蔚皇叔的人盯着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让他轻易跑掉。 “聪明啊。”段映湛赞赏地看了段怀瑾一眼,“我这脑子……当时蔚皇叔的人故意放跑另外一个死士的时候我还觉得很奇怪,从刑部出来之后,我就去蔚王府问了蔚皇叔和悦汐,悦汐说,就是故意放他走的,那个死士还不知道自己的手里是个假的镇魂石,而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让皇上以为真的镇魂石已经被束方国的死士带走了,不是正好?他不会想到真的镇魂石已经回到悦汐的身边了,这件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段怀瑾闻言点头,“的确,父皇现在确实认为那个逃走的死士带走的镇魂石是真的。”他绝对不想到,在上元节的那日,自己就已经把真的镇魂石拿走了,那个死士带走的也不过是个假的。 第430章 终下决心(一更) 而那莹妃显然也没有想到父皇身上的两颗镇魂石是假的,判断真假的办法还是父皇亲口跟她说的,她自然认为上头没有划痕的那颗就是真的。 这镇魂石一旦离了昊黎,谁能说得清楚,它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的呢?那个顺利逃脱的死士拿着一颗假的镇魂石回到西域束方,最后的下场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束方国的国君自然会怀疑是不是他在路上把真的镇魂石给换掉了,或者莹妃拿出来的本来就是一个假的,束方国的国君肯定也搞不清楚事实真相,这一切便都成了一笔糊涂账。 段映湛含笑拍了拍段怀瑾的肩膀,“所以啊,你尽可放宽心,之前上元节的事情从此之后就成为永远的秘密了。”就这么让所有人都以为真的镇魂石已经被西域束方国的死士给带走了吧。 段怀瑾心中暗暗感慨,其实温悦汐打从一开始请自己帮她把真的镇魂石换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计划好后面的事情了吧?她不是那种会让别人帮她担风险的人,尤其是……关系跟她不怎么亲近的旁人。对于现在的温悦汐来说,自己可不就是旁人吗? 段映湛说完之后,却见段怀瑾神情依然紧绷,不由道:“怎么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段怀瑾摇了摇头,“虽然事实已经摆在了父皇的面前,可是自昨天父皇从刑部回宫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要再重新提起此时的意思,不过昨天晚上倒是头一回没有宿在莹妃那里。” 今日一早,宫里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毕竟自打莹妃进宫之后,父皇就一直在她的寝宫里留宿,再没去过别的嫔妃那里。有些暗地里嫉妒的嫔妃们已经按捺不住,议论着莹妃要失宠了。 段怀瑾自然也希望是这样,但是心中却是极其担忧,若是按正常地来说,父皇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去找莹妃兴师问罪了,而不是仅仅不在她的宫中留宿那么简单。 听了段怀瑾的担忧之后,段映湛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之前我去蔚王府的时候,还跟悦汐和蔚皇叔说起皇上对莹妃的态度,蔚皇叔认为,皇上八成是对那莹妃……动了真心。”说到此话,他不由顿了一下,下意识打量了一下段怀瑾的神情,现在他说的毕竟是他的父皇,谁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父亲对除了自己母亲以外的人动了真心呢? 不过段怀瑾听了这话之后,脸上只有沉思之色,倒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情,他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其实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他从小就看惯了父皇对后宫里那些嫔妃不同的态度,如今长这么大了,自然不会再去计较这个。 可是要说自己的父皇动了真心,段怀瑾还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过自己的父皇对许多嫔妃的宠爱,包括对臻贵妃,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父皇对哪个嫔妃动过真心,那些嫔妃不过是他闲暇时无聊的消遣罢了。不过此时,听映湛这般说,他不由回想了一下父皇对那莹妃的态度,事实好似真的如此,父皇对那莹妃动了真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父皇究竟会如何处置莹妃的事情呢? 知道段映湛这里正是忙着,段怀瑾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之后,也便是告辞离开了。本想着去刑部一趟,看看情况的,但是稍稍思虑之后还是作罢,事关莹妃,父皇的态度又不甚明朗,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这般想罢,段怀瑾便是直接回了皇宫。他刚一回宫,便听说蔚王和蔚王妃进宫了,心下纳闷蔚皇叔不是已经好久都没有进宫过了吗?怎么突然今日就进宫来了?难道也是为着莹妃的事情来的? 他赶紧召人来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本是皇上派人请他们进宫来的。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 “蔚王和蔚王妃来了多久了?” “刚进宫没多久,跟殿下您只是前后脚而已。” 段怀瑾正暗自思量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皇上便是派了人过来。 “太子殿下,皇上请您到太后的寝宫去一趟。” “太后的寝宫?”段怀瑾略有些诧异。 “是,皇上就是这样吩咐的。”那太监恭敬地回道。 “蔚王和蔚王妃呢?他们是已经回去了,还是……也去了太后的寝宫?” “奴才不知。” 段怀瑾心中有了猜测,也没有耽搁,立刻就急着赶去了太后的寝宫。 等他到了一看,果然,蔚皇叔和温悦汐都在这里,母后也在太后的下首坐着,如果如他预料的那样,那应该还缺一个人,一个最重要的人。 就在段怀瑾这般想着的时候,外面响起太监通禀的声音,“莹妃娘娘到!” 段怀瑾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紧张一些,也没多话,兀自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等待着莹妃的出现。 缓步走进来的莹妃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神情不若往日的悠闲镇定,一双眼睛有些飘忽,而且似乎在打量父皇的神色。 “臣妾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莹妃倒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上开口示意她起身,而太后和皇后都是不明就里,不知道皇上把这些人都叫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关键的是,昨天晚上皇上还没有在莹妃那里留宿,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起来事情似乎不小,就连已经久不进宫的蔚王和蔚王妃都被皇上派人给召进宫来了。 “莹妃,你可知晓,数日之前被你撵出皇宫的那个厨子昨日差点被人给杀了。”皇上沉眸盯着那莹妃,冷冷开了口。 这语气让那莹妃心中慌乱起来,而太后和皇后则是心生诧异,皇上从来没有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跟莹妃说过话,在面对莹妃的时候,皇上从来都是声音温柔,万般呵宠的,而且皇上以前称呼莹妃都是为‘爱妃’,皇上对莹妃的态度如此大变,一时之间还真叫人难以适应。 但是对于早已知晓内情的段蔚予、温悦汐和段怀瑾来说,皇上这般态度丝毫不让他们意外,看来皇上在经过一晚上的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摊开来讲了。 段怀瑾看着面色沉然的皇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父皇,在莹妃还没有出现时的父皇。 太后和皇后虽然疑惑皇上为何会突然提起之前那个被撵出宫的厨子,但是看皇上此刻的神情,她们也都不敢贸然插话,只等着莹妃的回答。 莹妃面带诧异地看着皇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事实上,此时她的心里已是十分慌乱,昨天皇上没有在自己那里留宿,自己就猜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直到方才皇上问自己那样的问题,这心里才是隐约猜到了一些。那些人会杀人灭口,她丝毫不意外,事实上,她早就预料到那厨子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肯定会被灭口的,他们绝不会留着他的性命。但是方才皇上说的却是‘差点被人给杀了’,也就是说,那个厨子根本没有死,这对自己可是极为不利啊。 “看你这反应,似乎并不知晓这件事。” “臣妾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莹妃除了故意装傻之外,便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厨子却是供称,你跟要杀他的那两个人很有关系。” “他胡说八道,有人要杀他,怎么会跟臣妾有关系?臣妾住在宫里,怎么可能指使人去杀他呢?他八成是被我赶出宫去,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污蔑臣妾。皇上明察,这件事跟臣妾真的没有关系。” “可是被抓住的那个束方国的死士可不是这样说的。” 莹妃听闻此言,便是被震住了,束方国派来的死士被抓住了?真是饭桶一个,既然是死士,怎么会被人轻易抓住? 太后和皇后听到这里,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她们却也听明白了一点点事情,那就是莹妃似乎跟一桩人命官司扯上了关系,而且让皇上十分生气。她们都是希望莹妃能就此失宠的,所以此刻心中都是暗喜,尤其是太后,她想着,既然皇上这般把所有人都叫到自己这里来,还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些,那肯定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莹妃的了。看来,这莹妃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话。” “不明白?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跟朕装糊涂!”皇上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怒气。 莹妃心中一颤,她从未想过皇上有一天会用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话。 “那个死士已经把什么都供出来了,包括你的来历,跟你和束方国国君的关系,朕好奇的是,既然你已经帮他们把真正的镇魂石从朕的身边拿走,并且顺利送出宫去,他们有没有把解药给你?” 莹妃抬眸看着皇帝的眼睛,此时他看自己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宠溺,那般冰冷深沉,仿佛要把自己整个人给冻住一般,这一刻,莹妃深切地感受到了绝望,皇上如此神情,想必不会再像一眼那般对待自己了。 但是她不得不在这里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皇上在说什么,臣妾真的听不明白,臣妾的确是西域束方国人士,但是却从未见过束方国君。” “是吗?你果真听不明白?那到了刑部之后,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刑部的那些人问话,可不像朕这般温和。” 这语气里已经是明显的威胁了。 说着,皇帝又是抬眸看向站在那里的段怀瑾,对他道:“怀瑾,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也很清楚,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你便细细解释一番吧,也给莹妃一些考虑的时间,让她好好想想究竟是在这里说,还是到刑部去说。” 其实皇帝内心里是不想把莹妃送去刑部的,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莹妃还有什么留恋。昨天晚上他一夜未睡,把莹妃出现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其实在这之前他心里未尝不明白这莹妃的确是有些古怪,但是,他一直把这种怀疑深深地压在心底,说起来可笑,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到了这个年纪,竟然真心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有时候看着莹妃,他觉得这个女子仿佛是上天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地契合了自己的喜好,没有一处是自己不喜欢的。宫里的嫔妃这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但是很难得有这样一个人把所有自己喜欢的优点都集中起来,她的一举一动看在自己的眼里都是赏心悦目的。 所以他格外地珍稀上天赐给自己的这个女子,给了她自己从未给过别的女子的宠爱,但是直到昨天他才知道,什么上天赐给自己的女子,这一切不过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罢了,她之所以能正中自己的喜好,是因为她已经接受过特别的训练,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她已经不是原本的她,而是一个一言一行都刻意修饰过要讨自己欢心的女子。 说来可笑,他曾经告诫过太子,身为一个一国之君,是不能对任何一个女子动真情的,那会很危险。而自从这莹妃出现之后,自己好似真的对她动了真情。 不过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成了笑话,除了让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一抹污点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的好处。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就这么被人给戏弄了,他怎么可能不愤怒? 所以,在想了一夜之后,他决定彻底割舍下自己这份显得很愚蠢的感情。 皇帝沉沉地盯着莹妃看,发觉她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而太子也很快把事情详述了一遍,太后和皇后听了之后,被震惊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她们原本只以为这莹妃目的不纯,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般处心积虑,而且还是西域束方国派来皇上身边的细作,这样一个女人呆在皇帝的身边,有无数次可以杀了皇帝的机会,这多危险!她们二人光是这般想想就觉得后怕。 待段怀瑾说完这一切之后,皇帝开口问那莹妃道:“听了太子的话之后,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莹妃沉默着不开口,皇帝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朕现在还能让你站在朕面前说话,已经是对你的开恩了,若是朕对你真的绝情,你已经被直接送到刑部去,而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朕了。这是你可以见到朕的最后一面,有什么话要说,就尽快说吧,若果真的没有,那朕即刻就派人把你送到刑部去。” 莹妃知道皇帝这话是认真的,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完了,皇上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放弃自己了。 “皇上,臣妾是被逼的,他们给臣妾下毒,如果臣妾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臣妾就要死。皇上,臣妾并非是心甘情愿来昊黎,但是到了皇上身边之后,臣妾是真的想要一辈子呆在皇上的身边的。” 这话倒是不假,皇帝对她如此宠爱,她在宫里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没有人敢得罪自己,这样的日子过惯了,她是真的不舍得离开。所以她想好了,等到那些人把解药给自己之后,自己就再也不帮他们做事了,好好呆在这里昊黎的皇宫里。 可是没成想,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束方国的死士失手,也连累了自己。 “可你最后不还是要死?”皇帝的语气凉薄,“你果真以为你能拿到他们的解药吗?他们也是如此承诺那个厨子的,可是不还是派了人去杀他。” 第431章 最后的指控(二更) 莹妃闻言颓然,她不是没有担心过,担心自己按照他们说的做了,把真正地镇魂石给他们了,他们却反悔不给自己解药。但是她没有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不帮他们拿到镇魂石,自己必死无疑,若是帮他们拿到了镇魂石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那自己自然是选择继续活下去了。 不过此时听到皇上这样说,莹妃的心里明白,解药自己肯定是拿不到了,没有他们给的解药,自己必死无疑,当初喂自己喝下毒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自己说了,这世上解药只有他们有。 温悦汐闻言看向段蔚予,这方法听起来似乎很熟悉,当初在虞山之上,他们不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来控制那些侍卫来替他们尊主以及四大家族卖命的吗?这一切应该不止是巧合而已吧? “皇上,臣妾承认,臣妾的确是被人有意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但是臣妾对皇上的心却是真的啊。” “是吗?对于你的话,朕现在却是一点儿都不信。据那死士供称,镇魂石根本就没有强身健体的效用,而朕的身体之所以虚弱,是你故意而为……”说到这个,皇帝自己也有些羞惭,他是第一次遇到与自己如此契合的女子,他是如此钟爱于她,在床笫之上也没有了节制。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也不过是她刻意所为罢了。白日里的她冷冷淡淡,对自己也不甚亲近,到了晚上,她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热情纠缠。 自己平生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子,自己又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自己给不了的,就算是在床笫之事上,自己也不愿她有任何的不满意,所以任由她一次次地纠缠。 如今知道事实之后,才越发觉得自己愚蠢又可怜,她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越来越虚弱,这样一旦她说出那镇魂石的效用,自己就会渴望把那镇魂石收归己有。而且她还专门选了一个所有人都在的场合,让蔚王妃无法拒绝,这个女子的心机比自己想象得可是要深沉得多。 皇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有羞恼,“罢了,朕实在是不愿再多说什么。”说着,皇帝又是抬眸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没有说话的段蔚予和温悦汐,“今天之所以让你们两个也过来,是因为这件事跟你们也有关系,关于那镇魂石……已经被束方国的死士给带走了,这件事……”皇帝稍停了一下,才继续道:“蔚王,你稍后随朕去御书房,我们单独聊一下这件事。” 皇帝这般说着的时候,莹妃一人跪在地上啜泣不止,她到底是个绝美的女子,这般哭起来,如同梨花一枝春带雨,让人恨不得拥在怀中好好安慰。若是换了昨天以前的皇帝,这时候肯定上前把莹妃给搂入怀中了。 但是此时的皇帝却依旧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莹妃,没有一丝一毫心软的迹象,太后和皇后见状心中都得到了安慰,看来这一次皇上是下定了决心了,莹妃哭成这个样子,皇上都没有心软的意思。 “你是什么时候从朕的身边把镇魂石给拿走的?” “我……”那莹妃正欲开口,皇上却又是沉声道:“说实话。” 莹妃面带委屈地看了一眼皇帝,这才接着开口道:“就在那个御厨被赶出去的前一天晚上,趁着皇上您睡着的时候……” “好啊……”皇帝的语气中带着狠厉,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该感谢她没有趁机杀了自己?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为了得到解药,想要活下去才这样做的,臣妾没有想过要伤害皇上。” 皇后听到她这话,再也忍不住,厉声道:“你还说自己没有伤害皇上,自从你出现之后,文武百官和百姓们因你而对皇上产生了多少非议。若你真的哪怕有一点点把皇上放在心上,你的行为都会收敛一点。不过既然你是别国派来的细作的话,你这样做也不足为奇了。” 皇后这话分明是暗指,这一切都是束方国那边授意的,莹妃是故意要败坏皇帝的名声和威望。 皇后这样说自然是有私心的,这个莹妃打从进宫开始,就一直让她堵心,有了这次机会,她怎么会轻易放过,还不趁机添油加醋一番,反正皇上现在的态度已经非常明了了,他是根本不会再相信莹妃了,不趁着这一次将这莹妃打入谷底,难道还给她机会让她得以翻身吗? 但是皇后却不知道,她这话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莹妃的确是故意的,包括年前在庆典上对那前来奉茶男人的一笑,她当时就已经猜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才去做的。 她讨厌男人,讨厌全天下的男人。她因容貌出色,而被那些男人几经转手,他们无一不是对她爱护有加,但是她也渐渐明白,自己在那些男人的眼里无非就是一个物品,他们在得到自己之后都是纠结着究竟是自己用,还是拿出去交换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纵然她现在面对的是一国之君,而且这一国之君对她还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她也无法对他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喜欢,这源于她对男人根深蒂固的厌恶,无论皇帝对她做什么,她对他也只有更加厌恶而已。 对于一个自己讨厌的男人,自己才不会在乎他的名声,她只是觉得好玩儿,是啊,一个皇帝被自己耍得这样团团转,多好玩儿啊,自己又为何要替他在意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想法呢?这是他自己愿意做的,自己又没有强逼他。 “我……”莹妃想要反驳皇后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皇后说的是对的,她也无从去反驳。 看到莹妃这般无话可说的样子,皇帝心中越发气恼,自己竟然就是被这样一个女子给戏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她,自己在史书永远会留下一抹污点,怎么擦都擦不去! 皇帝面带怒色地站起身来,莹妃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抬眸看着他,皇帝却只是扫了她一眼,继而目光落在太后和皇后的身上,“朕乏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母后和皇后你们二人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就不必再麻烦,把莹妃送去刑部了,母后你们就照后宫的规矩办吧。” 照规矩办?如果真的照规矩办的话,那这莹妃必死无疑了,可是皇上能同意吗? “皇上果真是打算要照规矩办?” 皇帝听闻太后这样说,也是明白了她的顾虑,便是沉声道:“是,母后尽管处置,不必顾虑其他。” 皇帝此话一出口,就等于是判了莹妃死刑,太后一向讨厌莹妃,怎么会放过她呢?更别说是皇后了。 莹妃显然也是明白了皇帝这是要彻底放弃她,任太后和皇后把她给处死了,心急之下,莹妃爬过去拉住皇帝的衣角,“皇上,臣妾……” 皇帝不耐烦地甩开莹妃,“不必再多纠缠。”自己被她迷惑了这么长时间,如今也该到头了,回想之前的那段时间,自己真的是被她被迷昏了头,如今该清醒过来了。 莹妃见皇上不肯心软,心中顿时升起万般怨恨,凭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莹妃满心的愤恨无处发泄,抬眼之间见着温悦汐神情自若地站在丰神俊朗的蔚王身边,同样是女人,凭什么她就能得到最好的一切?自己费尽心力,却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是你对不对?”莹妃伸手指向温悦汐,语带愤怒,“我在来之前,他们就提醒我,一定要小心你,说你心思深沉,结果,还真的被你给设计了。上元节那日,我分明听到你跟你的侍女说要用假的镇魂石换回真的,让太子殿下帮你,结果到了皇上的面前,却说是我听错了。我根本就没有听错,你在故意设计我!你根本不是心甘情愿把镇魂石交出来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复对不对?” 相比较莹妃的歇斯底里,温悦汐显得很平静,“莹妃娘娘,您这么说,可真就是冤枉我了,我最近一直呆在蔚王府中,连门都很少出,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联?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让束方国的死士替我说谎诬陷莹妃娘娘您。我理解莹妃娘娘现在肯定是急切地想要找理由为自己脱罪,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莹妃娘娘,人都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 “你!”莹妃气愤地盯着温悦汐,“是你在说谎,你……”莹妃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突然流露出得意之色,嘴角也是浮起一丝笑意,只是这一抹笑怎么看怎么怪异,“蔚王妃,你说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这话听起来多么光明磊落啊,好像你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那我请问蔚王妃你为何要喝避孕的药呢?” 对于莹妃突然对温悦汐发难的事情,在场的人脸上都有些不耐烦,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明知自己走投无路在发泄罢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从莹妃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都是惊讶地看着温悦汐。 她竟然喝避孕的药?她不想怀上蔚王的孩子?可是她跟蔚王两个不是很相爱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安静了下来,盯着温悦汐看,段蔚予此时亦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温悦汐,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就从他这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温悦汐的动作,就足以让在场的其他人知道,段蔚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温悦汐似乎想要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她顿了一下,才沉沉地看着莹妃道:“这应该不关莹妃你的事情吧?”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蔚王妃,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呢?”莹妃脸上的笑意有些疯狂,没有了皇帝的宠爱,她只有死路一条了,她现在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她承认自己嫉妒这个蔚王妃,她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她有高贵的出身,嫁给了皇帝的弟弟,而且她的夫君还是那样宠着她,跟那些男人对自己的宠爱不一样,那个蔚王看她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原本,她是想过要勾引蔚王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女人崩溃的样子,但是她还未尝试,就知道自己肯定会失败的,因为自己刻意出现在蔚王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自己,就算是偶尔无意间扫过,神情也是淡漠得很,仿佛自己跟一张桌子一个椅子一般是单纯的摆设而已。 也许是因为好胜心,所以她就更加看不惯这个蔚王妃。只是她记得自己来之前,那些人告诫自己的,千万要小心蔚王妃,所以自己虽然得知了她的秘密,却是暗暗在心中压了下来,没有跟别人说。原本是想用来做保命符的,现在看来,什么符都不管用了,那不如自己便拉她一起下水罢了。 她笑得越发得意,神情也越发扭曲,“蔚王妃还记得那天吗?你来我宫里看我,我知道,你是来帮皇后说服我劝皇上爱惜身体的。所以我故意把哪盆还带着药味儿的山茶花搬到你面前,你是懂医术的人,肯定能知道那药是什么药?所以,蔚王妃,你当时就应该想到,我也是一个略懂些医理的人,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太医在我的药里加了什么呢?而凑巧的是,我闻到你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站在温悦汐身旁的段蔚予的身上,“如果蔚王殿下不信的话,尽可以去找太医来给蔚王妃诊脉,不过也不必这样麻烦,我敢肯定蔚王妃是喝避孕的药的,而且还是经常,不然身上不会留下那样的味道。” 段蔚予没有吭声,整个大殿之中只有莹妃一个人的声音,她笑了起来,“真是奇怪啊,人家都说蔚王和蔚王妃感情甚笃,蔚王妃为何不想怀上蔚王的孩子呢?还是说,其实她的心里还在想着另外一个人,所以才不想怀上自己夫君的孩子?” 说着这话,莹妃的目光满含深意地又是落在段怀瑾的身上。 段蔚予此时冷笑一声,对着那莹妃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倒是劳莹妃娘娘你操心了,莹妃娘娘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吧,作为束方国的细作,你的确是够成功,但是最后你还是失败了。” 皇帝本想带着段蔚予一起去书房商讨镇魂石的事情,却突然听到莹妃这样说,这话若是传出去,可就太不好听了,毕竟温悦汐和太子定过亲。当下更加恼怒,斥责那莹妃道:“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真是胡言乱语都说得出来!也不必再审了,直接赐死干净。” 其实皇帝对莹妃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他就是想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就算想要了解自己跟她的事情,这毕竟是自己真正意义上喜欢过的一个女人,他也不忍心残忍地对她。 但是方才那一番,已经彻底打消了皇帝对莹妃最后的一丝怜悯,丢掉了伪装的她露出了她原本的样子,这并不是他喜欢的女子的样子,他甚至感到厌恶。 太后也是赶紧道:“来人,把她的嘴堵上,真是疯了,在这里胡言乱语。”其实太后是怕她说出更多骇人听闻的话来。 段怀瑾抬头看了看温悦汐,见她神色平静地看着那莹妃,便也是迅速低下头去,但是心中却是难以忘掉莹妃方才的话。 第432章 更爱惜性命(一更) 莹妃的嘴被堵上,不能说话的她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她的愤怒,皇帝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然后才转而看向段蔚予,道:“蔚王跟朕去一趟御书房。” 皇帝和段蔚予二人离开之后,太后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莹妃,开口道:“既然已经如此,哀家看,也不用再继续审她什么了,便取来鹤顶红让她服下吧。” 莹妃闻言彻底失魂,皇上明知道太后和皇后早就看不惯自己,他就这么把自己留下,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这也是下了决心要自己的性命了。 温悦汐知道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成了后宫之事,便是找了借口说想去后花园里看看,暂时先告退了。太后和皇后也都明白她的意思,而且在方才莹妃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温悦汐再呆在这里也是尴尬,所以她们两个都没说什么,任由温悦汐退了出去。 不多时之后,宫女便是奉了太后的懿旨,从太医院里取了鹤顶红回来,太后和皇后根本没有再给莹妃多话的时间,立刻让宫女强灌了鹤顶红到的口中,她们二人生恐皇上会突然后悔,所以都想要抓紧时间赶紧把这莹妃处死。鹤顶红此毒发作极快,没一会儿,莹妃便是躺在地上不动了。 皇后终于彻底松了心中的那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自从莹妃进宫以来,她每日都在担忧,尤其担心莹妃生下皇子,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如今莹妃终于死了,她心中的这块大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只是莹妃方才说的那话……温悦汐一直在喝避孕的药?看当时莹妃说完之后,温悦汐的反应,莹妃好像并不是在胡言乱语。难怪上次她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太医正好来给太子妃诊脉,自己就说让太医也帮她瞧瞧,可是她立刻就拒绝了,现在想来,她怕是害怕被太医诊出她在喝避孕的药吧?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看向站在一旁自己的儿子,难道真的如莹妃所说,温悦汐心里还惦念着自己的儿子?可看起来也不像啊,温悦汐跟蔚王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那她又为什么要喝避孕的药,不肯怀上蔚王的孩子?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皇后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和温悦汐不要再有什么纠缠了。 段蔚予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径直朝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而去,只是刚走出去没多远,便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方的一棵合欢树下,低着头无聊地踱步,似乎在等什么人。 段蔚予随即走上前去,而温悦汐也迅速发现了段蔚予正朝这里走过来,便是含笑迎上前去,“可以回去了吗?” 段蔚予深深看了温悦汐一眼,起初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朝着温悦汐点了点头。 从出宫一直到坐上马车,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马车上,温悦汐悄悄打量了段蔚予一眼,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生气吗?” 段蔚予这才转头看她,反问道:“我为什么生气?” 温悦汐语塞,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她倒是理直气壮地道:“回去王府之后再跟你说。” 看她这般丝毫不心虚,甚至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段蔚予不由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但是却也没开口说什么,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蔚王府。 绿弗察觉到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之间气氛的不同寻常,于是很识眼色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呆在这房间里。 听闻绿弗关上房门的声音,温悦汐这才走到段蔚予的身边坐下,语气有些无奈,“好吧,我承认,莹妃说的是真的,我的确一直在喝避孕的药。” 段蔚予没有吭声,就这么看着温悦汐,继续等待着温悦汐的下文,他知道莹妃没有说谎,当时悦汐的反应已经承认了这一点,如果她没有喝避孕的药,她会直接反驳莹妃,而不是避重就轻的说管她什么事情。 但是悦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相信,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但是乍一听到她不想怀上自己的孩子,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在段蔚予这样眼神的注视下,温悦汐只觉压力颇大,虽然段蔚予没有开口问什么,但是迫于这种眼神的压力,温悦汐也只得继续和盘托出,“我虽然一直有喝避孕的药,但是事实并不像莹妃说的那样,我对太子可没什么心思。” 听到这话,段蔚予才有了反应,伸手捏了一下温悦汐的脸,“你敢对他有心思试试。” 温悦汐闻言心中一松便是笑了,她就知道,他最了解自己,怎么可能轻易误会? 只见温悦汐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语气无奈,“你看看我这副身子啊,这小身子骨,能怀孩子吗?就算怀上了,生的时候该有多困难啊,弄不好就一命呜呼了。我可不想这么费劲巴拉才留下的性命因为生孩子就这么丢了,我若是死了,只留下一个孩子有什么用?难道让别的女人睡我的男人,还欺负我的娃啊?若是这样,我在九泉之下就只能被气得跳脚了……” 见温悦汐越说越离谱,段蔚予抬起手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胡说八道。”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我跟你说,女人生孩子都是拿命在拼啊,那是一脚已经踏进了阎罗殿了。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不懂,这十来岁的女孩子若是生孩子,那可就不是一只脚,而是半个身子都进了阎罗殿了,自己身体都还没长成呢,怎么能生孩子呢?”虽说自己这灵魂已经成熟了,但是这副身子可还只有十几岁呢,尤其这副身子在同龄人中还属于瘦弱一些的,怎么能冒险去生孩子,生孩子这种事情,最起码也要等到这身子长成了之后再说。 说着,温悦汐又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你觉得我这身子现在能生孩子吗?” 段蔚予闻言皱起眉头,温悦汐见状,心下一恼,也是伸手去捏他的脸,“你眉头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段蔚予拉下温悦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我是……在怪我自己,我竟然一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啊,悦汐的身体还未长成,怎么能承受生孩子这种事情。 温悦汐闻言心中一软,轻声道:“其实也不怪你,这里的女孩子不都是在这个年纪嫁人的吗?你想不到也在情理之中。”在这里,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十几岁的女孩子就嫁人生孩子,自己管不了别人,但是却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自己这条性命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所以自己才要愈加珍惜。 “这里的女孩子……?”悦汐的这话……倒好像她不是‘这里’的。 温悦汐闻言眸光一动,却已经靠近了段蔚予,含笑看着段蔚予道:“蔚王殿下,你今年也才刚二十多一点而已,不必这么着急做父亲,人家说男人三十一枝花,蔚王殿下现在还早着呢,等几年再做父亲也没关系的……” 段蔚予闻言失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什么男人三十一枝花,从哪里学来的话?” 温悦汐顺势坐进段蔚予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神情比方才认真了许多,“我正是因为想和你一起白头偕老,所以才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我并不是不愿怀上我们的孩子,只是我不想拿我的性命冒险。” 段蔚予轻吻温悦汐的额角,“傻丫头,你该早点跟我说的,难道你以为我会怪你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怪我,我担心的是……” “是什么?”段蔚予追问。 温悦汐凑近了了段蔚予的耳朵,段蔚予以为她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可是温悦汐并没有说任何话,而是顺着段蔚予的耳珠吻了下去,温悦汐嫁给段蔚予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怎么样做能挑起他的情欲,果然段蔚予的眼睛深处迅速燃起了一簇火苗。 温悦汐就这么窝在段蔚予的怀中,任由他修长的手指解下自己的衣衫,眼看着箭已在弦,段蔚予却是松开了温悦汐,平稳了一下呼吸之后,他帮温悦汐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温悦汐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喝一些吧。或者……”段蔚予抬眸看着温悦汐,“男人喝有用吗?” 温悦汐闻言浅浅笑了,“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他太在乎了自己了,所以为了让自己少喝药,他会忍着,但是她不想让他忍,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他。 段蔚予帮温悦汐穿好衣服,正待开口,却听到外面似乎有人朝这里走过来,果然,片刻之后,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段蔚予沉声道。 此时温悦汐已经从段蔚予的怀里跳了下来,安静地坐到一旁去了。 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谷易游。 “王爷,刚从醉音楼传来的消息,启辰二皇子死了。” 不等段蔚予开口,一旁坐着的温悦汐已然惊讶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消息从启辰传到醉音楼……大概不出七日。” “那……启辰的七皇子呢?他如今怎样了?”眼看着溥承蕴和蔺玉的半年之约已经要到了,他究竟是真的想要参与夺位之争,还是另有隐情,这个时候也该要弄清楚了。 “属下正要说这个,启辰七皇子就是在跟二皇子打斗的过程中被伤了眼睛,据说是……失明了。” “失明?!”温悦汐深深皱眉,语气难掩惊讶,怎么会这样?溥承蕴失明了? “是,醉音楼传来的消息应该没错。”因为王爷一直吩咐注意启辰七皇子那边的动静,所以醉音楼应该不会把不确切的消息传过来。 见温悦汐这般神情,段蔚予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一边接着问谷易游,“这么说来,二皇子是被七皇子杀死的了?” “是大皇子和七皇子一起动的手,他们二人一起联手杀死的二皇子。” 原本还心神不宁的温悦汐一听这话,这里抬起头来看向谷易游,“这消息确定没错吗?的确是启辰的大皇子和七皇子一起联手,把二皇子个杀了的?” “这个……应该没错吧。”被温悦汐用这般严肃认真的语气一问,谷易游自己也有些吃不准了。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启辰七皇子受伤之后,启辰的皇帝急坏了,要广招天下名医为七皇子医治眼睛。别的消息就没有了……” “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谷易游转身离开,段蔚予正要开口,却见温悦汐突然抬眸看向段蔚予,“不对,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说着,温悦汐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喃喃道:“这一切应该都只是一个局,当时听到溥承蕴要参与夺位之争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他真的跟大皇子争夺皇位,他们两个针锋相对,他们两个联手的机会应该不大吧,虽说为了对付二皇子,他们暂时放下彼此的恩怨也说得过去,但是我总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蹊跷。你说,”温悦汐看向段蔚予,“这会不会只是溥承蕴的一个计谋,为了引溥烨然现身,然后把他杀了?不然时机怎么可能那么正好?恰好在半年之约要到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段蔚予闻言轻点了一下头,“这个怀疑倒是很合理,溥烨然双目失明是绝对不可能登上帝位了,所以……” 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局?但是他们没有办法确定,除非亲自找溥承蕴确认。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蔺玉?”温悦汐有些犹豫,如果告诉蔺玉的话,她肯定要担心了,而且也不知道溥承蕴到底是已经放弃了他跟蔺玉的半年之约,还是另有打算,温悦汐现在搞不清楚溥承蕴的目的,也不敢擅自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温悦汐。 就在温悦汐犹豫不决的这些日子里,蔺玉倒是先写了信来,温悦汐看完信之后,对着站在一旁的段蔚予道:“蔺玉已经知道了。” 段蔚予倒没什么意外,蔺玉公主知道这件事是早晚的事,启辰的皇帝已经大肆招揽天下名医为溥承蕴医治眼睛,这消息传得很快的。尤其蔺玉公主肯定会特别注意启辰那边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一直不知道呢? “她怎么说?” “她说想去启辰跟溥承蕴见上一面,看看他的情况。” 这是温悦汐已经预料到的,如果蔺玉知道了溥承蕴眼睛失明的事情,一定会急着赶过去看他的,换成自己,也是一样的,这个时候肯定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打算怎么跟她回信?” 温悦汐定定地看着段蔚予,“我想陪她一起去,她一个人去启辰太危险了,蔺玉她从来没有去过远地方,而且就算她到了启辰,没了公主的身份,她也见不到溥承蕴。”她是蔺玉唯一的朋友,这个时候自己得陪着她。 …… 蔺玉公主的确有些忐忑,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远路,临走之前,外公和母亲自然是十分担忧,外公甚至提出要陪自己一起去。 外公年纪已经大了,她自然是不愿让外公跟自己一起千里奔波,但是自己又不能不去启辰,听闻他出事的消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最终,悦汐的来信解决了自己的困境,她说要跟自己一起去启辰。得知悦汐要跟自己一起去启辰,外公和母亲终于放心。 第433章 见到七皇子(二更) 把自己的外孙女送到她们约定好的地方,蔡大人见着温悦汐,方才放心地离开,有蔚王妃在,他是能完全放心的。蔚王绝不会让蔚王妃有一点点的危险,所以玉儿跟蔚王妃一起也肯定是安全的。 只是却不知七皇子究竟是何情况,其实在这之前,七皇子参与夺位之争的事情,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自己那时候是真担心,那七皇子是不是已经舍弃了跟玉儿的半年之约,去追逐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去了。一直到现在他的这个担忧还是没有解除,所以他很担心,玉儿这一去得到的会是一个被辜负的下场。 但是既然她那么坚决地要去,自己也阻止不了她什么,如果注定被辜负,那么早点得知,也就能早点把那人给忘掉,也便由着她去了。 见到蔺玉公主之后,温悦汐也没有耽搁,带上蔺玉公主一起便是上路朝着启辰的方向去了。 马车上,温悦汐握着蔺玉公主的手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太着急,我想着七皇子的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在信上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其实是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七皇子做的一个局而已,不过真正的情况还得等我们到了启辰,见了溥承蕴之后再说……” 听了温悦汐分析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蔺玉公主心中的担忧果然是减轻了一些,如果事实真的如同悦汐说的那样那就太好了,只是悦汐说的这些也只是她自己瞎猜而已,事实如何,他们谁都不好说。 “蔚王没有跟你一起吗?”蔺玉公主有些奇怪,蔚王竟然舍得让悦汐独自去启辰。 “皇上正好有件事让他去做,所以……” “抱歉,若不是因为我急着要去启辰的话……” 温悦汐打断蔺玉公主的话,“抱歉什么,两个人也不能总在一起,有的时候……距离产生美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别胜新婚。” …… 启辰,皇宫。 一个宫女迈着步子走进内殿之中,她刻意放重了脚步声,以提醒内殿之中眼睛看不见的七皇子。 但是声音却是刻意放轻了不少的,生恐会吓着他一般,“启禀七殿下,小侯爷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以前溥承蕴还没有失明的时候,司空禹来见他是不必由宫人通禀的,但是如今溥承蕴双目失明看不见了,但凡谁来见他,都必要先通过宫女的通禀,这是皇上和他母妃的意思,是怕有人趁着这机会再来害他。 司空禹走到溥承蕴的面前,看见他的眼睛依旧无神地盯着某一处,没有半分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不由觉得有些难过,他从来没有想到承蕴会有这样一天。 同时也为自己之前对他刻意的冷落感到抱歉,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自己之前就不会那样冷淡地对他了。 所以说,承蕴为什么要跟大皇子争夺皇位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他也就不会落到失明的下场了。 “承蕴,你的眼睛……怎么样了?”最近皇上有找来了几个名医为承蕴医治,也不知道这几个大夫的医术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靠在软枕上的溥承蕴笑了笑,“挺好的,就连一直生我气的你不也来看我了吗?”在自己失明之前,禹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了,如今他倒是跟以前一样,经常进宫来找自己了。 “我觉得还是找妙毒夫人来帮你看看最好,妙毒夫人对毒药最是了解,说不定她能知道二皇子对你撒的那毒粉是什么呢。”据大皇子说,当时承蕴正跟二皇子对招,也不知道二皇子突然从怀中取出什么,接着就看到那些白色的粉末自二皇子手中撒出去,直冲承蕴的面门,承蕴当时就痛呼一声睁不开眼睛。 后来,他把二皇子制服之后,立刻带了承蕴去找大夫,可是那大夫也不知道那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从那以后承蕴的眼睛便是看不见了。 光是这么看着,倒是不觉得承蕴的眼睛有什么,好端端的跟正常人的一样,但他却的确是看不见东西,只能用耳朵来听。一个本来好好的正常人,却突然看不见东西了,这种痛苦不是常人能想象的。所以司空禹也就再也顾不上跟溥承蕴斗气了,赶紧跑来看他。 只是奇怪的是,自己之前就已经提议去找妙毒夫人来给承蕴看看,承蕴却果断地拒绝了,他说他跟蔺玉公主已经恩断义绝,不想再见跟她有关的任何人。 溥承蕴听了司空禹的话还是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想去找妙毒夫人,也不想让她知道。” 司空禹当然知道溥承蕴话里的这个‘她’指的是谁,除了蔺玉公主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当时承蕴独自一人去见了蔺玉公主,她的确还活着,只是跟承蕴却是再无可能了,她想要过的是平静普通的生活,但是承蕴却注定一辈子都跟皇室脱不了关系的,所以他们两个也就…… 司空禹曾经一度怀疑,是不是就是因为承蕴觉得他跟蔺玉公主不可能了,所以才想要去争皇位。如果真的是这样,承蕴就太可怜了,失去了心爱的女子,如今又失去了……如果承蕴的眼睛一直不能好起来的话,皇位只绝对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的话,纵然皇上再什么宠爱他,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还是治好你的眼睛比较重要啊。” 溥承蕴摇了摇头,“算了,我的眼睛治不好的。” 司空禹想要开口宽慰溥承蕴,却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一时竟是愣愣地不能开口。 司空禹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廊下的婉妃娘娘,便是上前去行礼,“见过婉妃娘娘。” “小侯爷不必多礼。” “谢婉妃娘娘。” 婉妃听到他这样说,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本宫更应该多谢你,幸好还能有你陪着承蕴说说话解解闷,不然他现在这状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更加沉闷抑郁。” 大皇子是司空禹的表哥,前阵子因为承蕴正式参与夺位之争,跟大皇子屡有矛盾发生,司空禹便渐渐疏远了承蕴。如今承蕴出了事情,司空禹又是经常来看他,也实属难得了。 “娘娘言重了,我与承蕴本来就是知己好友,他现下这般状况,我自该是要陪着他的。” 婉妃叹了一口气,“你还能陪他说说话,我这个做母妃的却是……”说到这里,婉妃有些哽咽,她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只要看到自己儿子那空洞的眼神,自己就止不住地想哭,所以她根本不敢在自己儿子身边常坐,生怕自己在他面前哭出来,惹得他自己越发难过。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儿子这眼睛怕是好不了了,迄今为止,无数的大夫进宫来给儿子治眼睛,可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希望一点点落空,如今的婉妃也开始慢慢接受自己儿子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的事实了。 有时候她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是当初那个不问政事的闲散皇子就好了,他就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也就不会瞎了眼睛。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司空禹正要开口跟王妃告辞出宫去,抬眼却见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身后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般远远地看着,司空禹觉得跟在太监身后的那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极待那人走近了,司空禹也便认出了来人是谁,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妙毒夫人!” 那太监还没开口就听得司空禹这样说,不由面露诧异,而婉妃也是奇怪地看着司空禹,“小侯爷认得此人吗?”妙毒夫人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只是面前这个妇人,看起来倒是不像,传闻妙毒夫人不是长得很丑,还心狠手辣吗?眼前这个妇人看起来却是纯良无害的。 “自然认得,这位就是妙毒夫人,我以前认识的。” 那太监闻言也是诧异地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子,他只知道这女子是揭了皇榜进宫来给七皇子治眼睛的人,却不知道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妙毒夫人。 婉妃一听这话,确认了眼前的这位就是妙毒夫人,心下就是一喜,听闻妙毒夫人最是了解各种毒药,那承蕴的眼睛是不是就有救了? “见过婉妃娘娘。”妙毒夫人朝着淡淡婉妃行了礼。 “夫人里边请。” 看到妙毒夫人,司空禹也不由燃起一丝希望,如果是妙毒夫人的话,应该是有可能治好承蕴的吧? 婉妃一边迎着妙毒夫人进去,一边低声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进去向七皇子通禀。 那宫女闻言明白婉妃的意思,便是快步走进内殿之中,赶在他们进来之前,把这件事禀报给了溥承蕴。 “确实是妙毒夫人吗?”溥承蕴问道。 “是,小侯爷当时就认出来了,说他认识。” 既然禹认出来了,那就肯定是妙毒夫人了,却不知她究竟是自己愿意来的,还是受人所托,难道…… 就在他这般暗自思索的时候,有脚步声传进来,那宫女赶紧退到一边去。 妙毒夫人进去之后,先是开口道:“七皇子,许久不见了。” “是,的确是有好久了。”这声音的确是妙毒夫人的。 只见妙毒夫人上前去查看溥承蕴的眼睛,而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却是没动,溥承蕴余光扫到那女子抬起胳膊似乎是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这才注意起这个年轻女子来。方才只顾着见到妙毒夫人的惊讶和欣喜了,完全没有注意去看跟在她身后的这个年轻女子。 真是奇怪,这个女子是谁啊?妙毒夫人怎么会带她进宫来?心中虽然疑惑,但是见妙毒夫人正在认真给溥承蕴把脉,他也就没有开口问什么。 等到妙毒夫人的手从溥承蕴的手腕上移开,婉妃立刻紧张地问道:“请问夫人,我儿的眼睛……你有办法治吗?” “这个……”妙毒夫人似乎有些为难,“一时我也是说不准,我得先试一试,有没有效果,现在还说不准。” “那……要怎么试?” “我想先给七皇子施针看看。”妙毒夫人开口道。 “不会有危险吧?”婉妃有些担心。 “娘娘放心,我有分寸。” “那便有劳夫人了。”毕竟妙毒夫人盛名在外,婉妃对她还是报以极大的期望的。 妙毒夫人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针包,一边开口道:“我给病人医治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所以除了我的徒弟之外,请娘娘还有其他人都暂时先出去吧。” “夫人还有这样的规矩吗?”婉妃有些诧异,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怪癖。 妙毒夫人已经把自己的针包摊开,转身看向婉妃,“是的,这是我给病人治病的习惯。” 婉妃无奈,只好点点头,自己还指望着她能治好自己儿子的眼睛呢,此时虽然觉得她的要求有些无礼,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只好妥协了,便是对司空禹道:“那我们就先出去吧。” 司空禹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他以前也见过妙毒夫人给别人治病,根本没有这样的规矩啊,他看了一眼仍旧安静坐在那里的溥承蕴,见他没有谁什么,司空禹也就没有戳破,径直跟着婉妃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婉妃看向司空禹,“小侯爷以前不是认识这位妙毒夫人吗?她果真一直都有这样的规矩吗?” 司空禹点了点,撒谎道:“是,妙毒夫人给人治病一直都是这样的规矩。”才怪,她一定是为了支开他们才故意这样说的。 而此时内殿之中的溥承蕴开口道:“夫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他知道妙毒夫人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她特意把旁人支开,不就是为了单独跟自己说话吗? “不是我要跟你说,是她。”妙毒夫人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那个年轻女子。 溥承蕴的目光准确地落在了那年轻女子的身上,他先是疑惑了一下,继而面上露出震惊之色,定定地看着那已经红了眼的女子,“玉……”刚说了一个字他赶紧住口,她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而激动之下的溥承蕴已经顾不得其他,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那女子的身边,把她揽入怀中,虽然容貌不一样,但是这双眼睛他却认得。他敢肯定,这个女子就是蔺玉公主。 “你的眼睛……”蔺玉公主自溥承蕴的怀中抬起头来十分诧异地看着他,他从床边一直准确地走到自己的面前,并且把自己抱入怀中,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失明的人。 溥承蕴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面带轻笑,“我的眼睛没事,我是装的。” “啊?为什么要装看不见?” “因为……半年之约要到了……这件事说起来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完。我得先问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一个人来的?”多危险啊。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悦汐跟我一起。” “你担心坏了吧?我本来以为能在你知道之前解决这件事的,但还是……”溥承蕴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蔺玉公主含笑摇了摇头,“能知道你好好的,我就高兴的,不必感到抱歉。” 两个人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两个人这才意识到妙毒夫人还在看着他们,顿时两人都是红了脸,立刻分开了。 溥承蕴不好意思的轻咳一下,这才正了脸色,转身对妙毒夫人道:“多谢夫人带玉儿进宫来见我,给夫人添麻烦了。” 第434章 出宫(一更) 妙毒夫人摇摇头,“这样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七皇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难道就这样一直装失明吗?” “等到父皇彻底接受我失明的事实之后,我便会向父皇请求离开京城,去外地静养,到那时我自可称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心爱的女子,”说到这里,溥承蕴转头看向蔺玉公主,“端看玉儿喜欢住在哪里了,昊黎、启辰,或者别的地方都可以。” 蔺玉公主看着溥承蕴,神情有些惊讶,原来他竟是作了这样的计划。 却听得妙毒夫人道:“可是你们总是要成亲的,成亲的时候肯定是要回京城的吧?蔺玉公主的身份万一暴露……”七皇子要带着蔺玉公主住在外地,无非就是想要隐瞒蔺玉公主的身份,只是……能做到吗?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呆在外地,一辈子不回京城。 溥承蕴悄悄握住了蔺玉公主的手,道:“这个我也仔细想过了,在这里,见过玉儿的人就是当初去过昊黎的那几个使臣。就算我带着玉儿回京,玉儿身为我的正妃,他们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玉儿。再说,就算见到了,他们也未必敢认。”谁会相信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活在世上呢?他们只会认为是一个跟昊黎蔺玉公主长得相像的人罢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认出了,又敢说出去吗? 妙毒夫人点头,“这倒也是。”在这启辰,见过蔺玉公主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当初去到了昊黎的那几个使臣,也不可能近距离看过蔺玉公主,只能是远远地见过一面,谁又敢贸认呢? 蔺玉公主低头看着自己被溥承蕴握在掌中的手,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这一路而来,她的一颗心都是高高地悬着,不过现下回想起来,纵然是那般担惊受怕,也是值了。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跟自己的约定,并且一直在为之努力,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动呢? “看来,悦汐的猜测是对的。” 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溥承蕴笑了笑道:“哦?她又说什么了?” “她跟我说,这件事有些蹊跷,像是你故意做的一个局,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严重。”蔺玉公主抬眸含笑看着溥承蕴,“悦汐看事情总是要比我透彻一些。” 蔺玉公主的眼睛里有光芒流动,溥承蕴心中一热,不由想要去抚她的脸,但是想到这里还有妙毒夫人在,那刚刚抬起的手臂有堪堪放了下去。 妙毒夫人也是过来人,知道这二人的心情,只是,“知道你们两个有许多话想说,但是现下也没多少时间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会惹得外人的人怀疑,找机会再细说吧。” 正如妙毒夫人所说,见过了许久,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婉妃不由有些着急了,看向旁边的司空禹,“小侯爷确定这位妙毒夫人没有问题吗?” “娘娘的意思是……?” 司空禹刚把话说完,就见着方才那年轻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婉妃和司空禹道:“师父请二位进去说话。” 婉妃闻言立刻迫不及待地朝这边里面走了进去,而司空禹却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年轻女子,开口问道:“你是妙毒夫人的徒弟?”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啊。 女子低着头轻声应道:“是。” 司空禹闻言又是盯着这女子看了片刻,这才进去看了溥承蕴。 “请问夫人,我儿情况如何?”婉妃的声音带着期盼和焦急。 妙毒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没有办法了,娘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话对于婉妃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原本想着既然这位妙毒夫人盛名在外,对毒药最是了解,便是对妙毒夫人报以很大的期望,但是期望越大,失望的打击就是越重,有如此盛名的妙毒夫人都不能治好承蕴的眼睛,那承蕴的眼睛还有希望吗? 司空禹此时也顾不上对方才那年轻女子的怀疑了,听到妙毒夫人这样说,心中便是沉重起来,其实随着一个个大夫的无功而返,司空禹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承蕴这眼睛大概是治不好了。 此时又听得妙毒夫人这样说……妙毒夫人的本事他是知晓的,如果连妙毒夫人都这样说的话,那承蕴的眼睛想要治好只怕是希望渺茫了。 妙毒夫人并没有在皇宫里多留,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便是带着那年轻女子一起告辞离开了。 婉妃坐到溥承蕴的身边柔声安慰道:“没关系,天下之大,好大夫那么多,一定有别的大夫能只好你的眼睛的。” 却听得溥承蕴深深叹了一口气,“母妃,其实我知道,我这眼睛怕是治不好了。” 听到自己儿子这样说,婉妃一阵心酸,也是万般后悔,原本以为只要承蕴做了储君,将来做了皇帝,也就没有人能伤害他了,谁知道这储君的位置还没坐上,承蕴的眼睛却失明了。只是到了这时候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承蕴……” 溥承蕴只安静地坐着不再说话,婉妃心中难过,不想被自己的儿子察觉什么,便是找借口走了出去,司空禹则没有走,他想要安慰一下溥承蕴,可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好似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司空禹没有想到的是,溥承蕴先是开了口,对他道:“禹,明天你带我出宫去吧,我会跟父皇和母妃说的,他们若是问起来,就说是你想带我出宫去转转透透气,而我也答应了。” “为什么?”司空禹疑惑不解地看着溥承蕴。 溥承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最后思虑了半晌,只对司空禹道:“等明天出宫去之后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在这里不方便说。” 司空禹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承蕴都开口了,自己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他也觉得承蕴就这么一直呆在寝殿里的确很不好,他之前有想过要去劝承蕴出去走走的,但是又害怕会戳到承蕴心中的痛处,也就一直都没敢开口。 难得承蕴这般主动要求出宫走走,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司空禹离开皇宫之后,当年晚上启辰皇帝来看溥承蕴的时候,溥承蕴便是把自己想要出宫的时候当着婉妃的面跟皇帝说了,皇帝听闻之后,也很高兴,因为自从承蕴出事之后,他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寝殿之中,他一直担心承蕴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闷坏的,如今他能想通想要出去走走自然是好事。 皇帝连忙吩咐下面的人去安排,溥承蕴却是道:“我想一个人出去,不想那么多人跟着,有司空禹在我身边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现在……”皇帝没有再说下去,这样的话,他是很难出口的。 溥承蕴闻言苦笑了一下,“父皇,我现在也该学着适应看不见的日子了。” 皇帝闻言心中一滞,半晌之后方道:“就按你的意思做吧。” 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皇帝心中也是非常愧疚。他自然是非常爱这个儿子的,这是他跟自己心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爱呢?所以自这个儿子出生之后,自己对他便是非常疼爱。 但是当时的自己太忘乎所以了,正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母子的疼爱才给承蕴招来杀身之祸,幸运的是,承蕴没有死,他活下来了。而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承蕴登上皇位,只有这样,才没有人能再伤害得了他。 然而事实却是残酷的,婉妃的母族没有势力,承蕴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对于储位,他没有一点点的优势。 所以自己就只能假装疏远了他们母子,让旁人以为他们母子不构成威胁,这才得以保他们母子平安。 自己的计划一直在顺利进行,可是直到……他万万没有想到承蕴会伤了眼睛,这算是自己的报应吗? 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承蕴能够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就好了。 …… 次日一早,司空禹便是进宫来接溥承蕴,王妃仍是不放心,来来回回嘱咐了司空禹好几遍,让他好好照顾着溥承蕴,要时刻不离。 一直到司空禹和溥承蕴离开,婉妃还在远远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马车上,司空禹开口问溥承蕴,“你想去哪儿?” 溥承蕴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声问司空禹道:“这个赶车的马车夫能信得过吗?” 司空禹有些诧异溥承蕴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愣了片刻之后,仍旧点了点头,“能信得过。” “那就好。”溥承蕴接着便是报了一个地点。 司空禹脸上的表情更惊讶,“你去那里做什么?”据他所知,承蕴说的那个地方全都是住户,可不是能闲逛放松的地方。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在这过程中,溥承蕴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车帘,一动不动,而司空禹也没有怀疑什么。 虽然不太理解溥承蕴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去,但是见溥承蕴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也就没有再追问什么。 马车到了地点停下,司空禹扶着溥承蕴下了马车,他们眼前是一条很窄的巷子,马车根本就进不去。 司空禹便是吩咐马车夫在这里等着,他自己扶了溥承蕴往巷子里走。 “承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妙毒夫人吗?”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溥承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回应道:“差不多吧。” 司空禹越发觉得怪异,是就是,什么叫差不多啊? “左手边最后一间,就是这里了?”溥承蕴轻声道。 司空禹刚要上前去敲门,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转头看向溥承蕴,“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左手边最后一间?” 溥承蕴闻言笑了笑,“先敲门吧,进去之后,我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的。” 这笑容……?司空禹已经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手已经扣上了眼前的铜环,不久之后,里面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来给他们开门。 “莫小姐?你也来京城了?” 前来开门的是莫挽祯。 莫挽祯看了看站在司空禹身后的溥承蕴,便是让开了身子,让他们二人进来,“二位请进吧。” 司空禹扶着溥承蕴的胳膊跨过门槛,莫挽祯把门给关上,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溥承蕴这才转头含笑对司空禹道:“不必再扶着我了,我自己能走。” 司空禹见溥承蕴的目光准确地落在自己的脸上,心中又是一惊,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伸出手来在溥承蕴的眼前晃了晃,而溥承蕴则是含笑道:“不用试了,我能看得见。”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溥承蕴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我的眼睛没有失明,这些日子我是装的,所以那些大夫才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都没有失明,他们怎么可能治好自己呢? 司空禹一时回不过神来,在原地愣了半晌,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眼看着溥承蕴已经走远了,便是连忙跟了上去,语带气恼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一直都以为你真的看不见了呢,承蕴,你拿我当兄弟吗?” 溥承蕴这才回头去看司空禹,“禹,我自然拿你当兄弟,我也信得过你,但是在宫里眼多嘴杂,不知道怎么就会走露了风声,我计划了这么久,不想功亏一篑。禹,我并而非是因不信任才不告诉你的。” 见司空禹愣愣地不吭声,溥承蕴又是笑着道:“况且,你这个人太不会伪装自己了,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我若是告诉你我没有真的失明,你能演得那么真,骗过其他人吗?” 司空禹一拳打在溥承蕴的肩膀上,“你骗了我,到头来还在怪我?” 司空禹如此就说明他并不怪溥承蕴,所以溥承蕴心中一松,正要开口说什么,从正堂之中匆匆走出一个纤丽的身影,溥承蕴下意识回头去看,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朗了几分,“你们来了?” 见溥承蕴一身清朗地站着,含笑看向自己,蔺玉公主有些脸红,声音也是下意识放轻了些。 直到这时候溥承蕴才恍然大悟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蔺玉公主,“哦,原来你就是昨天跟妙毒夫人一起进宫的那个徒弟?我还心说妙毒夫人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徒弟,而且这徒弟的声音听着好耳熟,只是那时候我一时还没想起来是你。” 蔺玉公主笑着道:“本来没有想到会遇上你的,知道你可能会听出我的声音,所以当时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特意把声音压得低沉了一下。” 司空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溥承蕴,“我还说你为什么突然要出宫来的,原来昨天你们两个就已经见过面了。” 蔺玉公主越发不好意思了,一旁的莫挽祯见状开口道:“别站在外面了,我们进去说吧。” 四人这才进到正堂之中,他们进去的时候,温悦汐正在跟妙毒夫人说话,见着他们四个进来,温悦汐站起身来,看着溥承蕴和司空禹二人道:“好久不见了。” 司空禹有些怔然,“你也来了?” 温悦汐点了点头,含笑道:“先坐下再说吧。” 溥承蕴却是没有落座,径直朝着温悦汐拱手道:“多谢蔚王妃一路陪着玉儿过来,承蕴感激不尽。” 温悦汐含笑道:“我可不用你来谢,我这可全都是为了蔺玉,我们之间的关系自不必多说谢字。” 第435章 未来老丈人(二更) “玉儿跟你的交情我自是知晓,我这声谢却是为我自己说的。” 知道温悦汐帮过蔺玉公主良多,溥承蕴是真心感激。 待溥承蕴坐下之后,温悦汐才看着他开口问道:“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跟大皇子达成了交易对吗?”他跟大皇子联手对付二皇子,怎么可能只是凑巧而已,况且之前他们在朝中又是那般敌对的关系。 溥承蕴点头,“对,”他转头看了司空禹一眼,“我根本就没有想要跟大皇兄争夺皇位,我之所以那样做,是想让一直隐在暗处的二皇兄放松戒备,认为我跟大皇兄已经彻底对立,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地去找大皇兄联手,只要他一现身,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必须把二皇兄给解决了,不然以他对自己的仇视,伤害自己也就罢了,很有可能还会把玉儿给牵扯进来。 二皇兄逃出来之后,肯定会去找大皇兄联手的,他只要告诉大皇兄父皇想要立的储君是自己,他和大皇兄两个不过是父皇手中的棋子而已,大皇兄肯定也会恨上自己和父皇。这样好的机会,他不可能会错过的。 但是二皇兄太谨慎了,他逃出来这么久,却始终都没有现身,唯一的原因只有他还心有顾虑,毕竟他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他也拿不准他若是去找大皇兄,大皇兄究竟会选择跟他联手,还是会选择把他交给父皇。 但是自己跟玉儿有半年之约,自己不能再任由二皇兄这么拖下去了。所以当时是自己主动去找的大皇兄,把一切都跟他坦诚了,包括父皇想要立自己储君的事情。同时跟她表明,自己并不像做储君,也对皇位没有兴趣,自己要跟他联手把二皇兄抓住。 “我对大皇兄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他能在父皇的面前帮我撒一个谎。” 司空禹了然,“就是你双目失明这件事?” 溥承蕴点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药粉,我的眼睛当然没事,当时在场的只有我跟大皇兄两个,二皇兄已经死了,只要他帮我说谎的话,没有人会怀疑。” 当然,大皇兄肯定会帮自己撒谎的,这对他也有莫大的好处。自己双目失明,自然于储君之位无望,父皇就只有放弃自己,而所有皇子中,二皇兄已经死了,就只剩下大皇兄堪当大任,这个皇位注定是他的了。 二皇兄只怕到死都想不通,为什么大皇兄会跟自己联手。对他们而言重逾性命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却并没有那么重要。 司空禹又是狠狠一拳锤在了溥承蕴的肩膀上,“你把我瞒得可是够紧的,我竟然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你与大皇兄在做戏。”他们两个这戏做得挺真,害自己在中间两头为难,他们竟没有一个跟自己说破。 “这件事事关重大,只有我跟大皇兄两个人知道,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禹,抱歉。” 司空禹摆了摆手,“算了,看在如今都已经雨过天晴的份儿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溥承蕴和蔺玉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能见上面可以单独说会儿话,溥承蕴自然不想那么快走,于是几人一商量,便是让司空禹和溥承蕴一起留下吃午饭。 莫挽祯便是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出去买些菜回来,也好多做几道菜。” 温悦汐亦是跟了莫挽祯一起。 自从离开秦府,离开京城,挽祯这还是第一次再回来这个地方,心情很有些复杂。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街道,莫挽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悦汐,你还记得吗?当初就是在前面那个地方,你认出我是个女子的。” 温悦汐点了点头,若不是当时恰好自己认出了挽祯是女子,只怕师父和挽祯相认还得有一番周折。 只是,温悦汐不免有些担忧挽祯,自从她们来到这京城之后,挽祯就没有提过秦府一个字,对于过往的那些事情,她想必还是郁结于心的。其实师父原本是不想让她跟着一起来京城的,毕竟怕她触景伤情,但是挽祯却坚持要一起来。 二人正是走着,温悦汐却陡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道:“唉,那不是陈季泽吗?”就在说话之间,温悦汐眼看着陈季泽拐进了一间铺子里,并没有看到她们俩。 温悦汐说完,下意识转头去看向莫挽祯,其实她心中已有猜测,挽祯坚持要跟着一起来京城,怕也是有这位陈公子的原因。他们二人一直在通信的事情,挽祯并没有瞒着自己,只是可以看出她神情里的纠结,对于她跟陈季泽之间的关系,她显然还有很多顾虑。 莫挽祯也是惊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会在大街上就这么碰到陈季泽,虽然他并没有看到自己。 “走,我们也去看看。”说着,温悦汐就拉着莫挽祯朝着陈季泽方才进去的那间铺子而去,莫挽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悦汐,还是算了吧,这样见面怪尴尬的。” “这不叫尴尬,叫惊喜,我真是很想看看陈季泽看到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的表情。”说着,温悦汐便是继续拉着莫挽祯往前走。 莫挽祯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也有些期待跟陈季泽见面,于是也就任由温悦汐拉着自己往前走了。走到那间铺子的门前,温悦汐抬头一看,原来是间玉器行。 拉着莫挽祯进去,里面的小厮见着两位这般漂亮的女子进来,脸上立刻溢出笑容来,“二位小姐想要买什么?我们这里的玉都是上乘的。” 温悦汐扫了一眼,奇怪,陈季泽竟然不在。 那消息见温悦汐这样子也很是奇怪,这位小姐不像是来买东西倒像是来找人的。 “方才进来的那位公子呢?”温悦汐开口问那小厮道。 “您说的是……陈公子吗?”那小厮说着,目光却是在暗暗打量站在温悦汐身边的莫挽祯,心中有些纳罕,这位小姐看着倒很是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如此,那小厮便是不由多看了莫挽祯两眼,希望自己能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 莫挽祯见这小厮正在暗暗地打量自己,心中不由一紧,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她可不想被人认出来,招惹出什么麻烦。 温悦汐微微移了一步,挡在莫挽祯的身前,阻隔了那小厮探究的目光,对那小厮道:“对,就是陈公子,我看着他进来的,怎么不见人?” “陈公子是来取他之前定做的那枚玉佩的,此刻已经被我们掌柜的带到后院去取玉佩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是陈公子用来送给他未来的老丈人做寿辰贺礼的,我们掌柜的也不敢怠慢,十二分的用心呢。” 温悦汐闻言皱眉,“未来的老丈人?你是说陈季泽已经定亲了?” “这倒还没有,不过看样子也快了。陈公子现在去取的那枚玉佩,当日还是方家小姐跟他一起来定做的呢,当时小的正好也在,陈公子当时还问那方家小姐,她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呢,很想讨未来的老丈人欢心了。说起来,那两个人还真般配,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家世也匹配,真是天作之合了……” 说着说着,那小厮才注意到面前的女子似乎沉了脸色,心中暗自一想,这女子该不会是喜欢陈公子的女人吧?方才一进来就找自己问陈公子,现在听到自己这样说,立刻就不高兴起来。那小厮注意到气氛的不寻常,便是赶紧住了口,讪笑着:“瞧我这嘴,说那些不相干的做什么,二位小姐想要什么尽管看,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莫挽祯就轻扯着温悦汐的衣袖道:“我们走吧。” 温悦汐转头看着莫挽祯,“不等他出来问清楚吗?” 莫挽祯摇了摇头,“不必了。” “挽祯,你不能……” 不等温悦汐说完,莫挽祯就已经拉着温悦汐走了出去,留下那小厮站在原地,奇怪地看着她们二人走远,这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啊?莫名其妙。 那小厮挠了挠头,也就继续去擦拭摆放在柜台上的那些玉器了,擦着擦着却是走了神,对于方才那个女子他还是有些念念不忘,倒不是对她有什么念想,那两个女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他可高攀不上,只是那个女子看起来太眼熟了,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小厮一边擦一边想,一时竟是入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掌柜的已经引着陈公子从后院里走了出来。 “陈公子慢走。”那掌柜的笑着送陈季泽出去。 “掌柜的请留步,不必送了。” 说完,陈季泽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得旁边正在擦拭语气的小厮语带震惊地道:“我想起来!” 他这突然震惊的一声,吓了那掌柜的和陈季泽一跳,两个人都是朝着那小厮看去,却见他还是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掌柜的见状,不由怒斥道:“你小子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呢?不好好干活,给我在这里走神,又想扣工钱是不是?你想起什么来了?值得这样一惊一乍的?” “不是,”那小厮开口辩解道:“方才有两个姑娘进来,我看着其中一个挺面熟的,却一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不过,我方才想到,那女子似乎跟秦家少爷长得有些相似。” “秦家少爷?”那掌柜的正要说话,却听得身边站着的陈公子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姑娘呢?” 小厮见着陈季泽这样着急的样子,不由道:“原来陈公子真的认识她们吗?我还说那两个姑娘进来之后径直问小的陈公子在哪里。” 陈季泽皱眉,“你没告诉他们我在后头?” “告诉了啊,可是她们却走了。” “走了?” 小厮见陈季泽这般重视的样子,心中不由暗道: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啊?看起来那两个女子跟陈公子关系不浅啊。 “往哪里去了?”陈季泽紧接着问道。 “小的见她们两个出门之后径直往东边去了。” “她们离开多久了?”陈季泽更加心急,他猜到这小厮说的人肯定就是挽祯,不过既然她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都已经进来了,为什么不去见自己呢? 但是陈季泽现在也没有闲心去探究莫挽祯为什么急着离开,他只想快点见到莫挽祯,自己竟然不知道挽祯来京城了,她在信上根本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 “有好一阵儿了……”现在去追肯定也追不上了。 小厮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陈季泽已经快步离开了。 那掌柜的见陈季泽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陈公子认识的人?” “应……应该是吧。”那小厮赶紧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所以此时也不敢在多说什么。 “不过说起秦家的公子,已经许久都没消息了吧?外面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 陈季泽朝着东边追过去,但是温悦汐和莫挽祯早就已经走远了,哪里还能看得到她们的人影?陈季泽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想了想,便是往秦府的方向去了,挽祯回来京城,不见自己的话,应该会去见见雪妍吧? 而另外一边,温悦汐和莫挽祯一起买了菜回去,这一路上莫挽祯跟她都是有说有笑的,好像丝毫没有被方才在玉器行发生的事情所影响,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笑着实有些勉强。 这个自然是瞒不过妙毒夫人的眼睛的。 等到溥承蕴和司空禹离开之后,妙毒夫人这才拉了温悦汐单独去一旁说话,问温悦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悦汐也便是把他们在玉器行听到的话转述给了妙毒夫人,末了不由道:“其实,我觉得陈季泽倒不像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或许应该找他问清楚。” “但是挽祯不愿意是不是?” 温悦汐点头。 妙毒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挽祯这孩子从小那般长大,心里有什么期盼都是压抑着,从来不开口说自己想要什么,她不肯去质问陈季泽,倒是在意料之中。挽祯不是不喜欢陈季泽,我看得出来,只是她心里的顾虑太多了。陈季泽是尚书大人之子,在朝中崭露头角,已然炙手可热,可以想见他将来的仕途必定能平步青云。想当然,为着仕途,陈季泽是不能离开京城的。但是挽祯的状况,又不可能在京城常住,他们二人……难啊。” 莫挽祯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再加上她跟陈季泽的关系一直都不明朗,所以温悦汐和妙毒夫人都不好说什么。 而陈季泽知道莫挽着已经在京城,便急切地想要找到她,去了秦府一趟,找到秦雪妍,问她挽祯是否来找过她,秦雪妍却是一脸的疑惑,“姐姐?姐姐来京城了吗?” 看秦雪妍的反应就知道,挽祯并没有来找过她,她甚至都不知道挽祯在京城的事情。 陈季泽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只是听人说见到了一个长得跟她很像的人。” 秦雪妍点了点头,“如果姐姐来京城了,应该……会来看我的吧?”语气里却也带着点不确定。她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还愿意见自己,毕竟自己是秦家的女儿,秦家欠她太多了。 在秦雪妍这里也得不到消息,陈季泽无法可想,只得暂时先回家去,结果回家之后却得到了他想要的线索,妙毒夫人竟然也揭了皇榜进宫去给七皇子医治眼睛了! 第436章 情怯(一更) 陈季泽暗暗压下心中的激动,沉稳了语气问自己的父亲道:“那妙毒夫人怎么说?能治好七皇子的眼睛吗?” 陈尚书对自己儿子摇了摇头,“听消息说还是不行。不过也真是有些奇怪,自从七皇子眼睛失明之后就一直呆在皇宫里,听闻他连自己寝殿的门都不出。但是昨日妙毒夫人去给七殿下诊治过之后,七殿下竟然主动要求跟恭阳侯府的小侯爷一起出宫散心。依我看,七殿下大约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治不好了。” “父亲这消息是从哪里听说的?准确吗?”陈季泽不动神色地试探。 “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我也就是听旁人说了那么一嘴。” 陈季泽没有再问什么,只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是转身朝外面走去,陈尚书见状连忙唤住他,“你干什么去?”不是刚回来了吗? 陈季泽脚步未停,径直朝外面走,一边回应着自己父亲的话,“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等到陈尚书再想说什么的时候,陈季泽已经走远了。 陈季泽出了自家府邸,便是径直朝着恭阳侯府的方向去了,七殿下和小侯爷与妙毒夫人他们的关系,他虽然不甚清楚,但是多少也知道一些,七殿下突然想要出宫,肯定跟妙毒夫人少不了关系,自己无法进宫去,只能去恭阳侯府去打探一下了。 司空禹在得知溥承蕴的失明是假装的之后,连日来的担忧便是尽数消散了,恭阳侯府的下人见他完全不同前些日子那样愁眉不展,不由好奇地问道:“小侯爷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司空禹闻言不由摸了一下的脸,心中暗暗道:有那明显吗?也难怪承蕴之前不肯把真相告诉自己了,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瞒住别人。 “你小子乱打听什么,”司空禹冲着那下人摆手道:“去把上次我从宫来带回来的酒拿给我。” 那下人闻言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再不敢多问,当即跑出去给司空禹拿酒去了。 只是那下人刚刚走出去,这恭阳侯府里的另外一个下人便是走了进来,对司空禹禀报道:“小侯爷,陈尚书的儿子陈公子在外求见小侯爷。” “陈公子?”司空禹心生疑惑,陈尚书的儿子来找自己做什么?自己跟他根本就不熟,更别说是有什么交情了。 但是司空禹到底还是出去见了陈季泽,到了还未走进前厅之情,就见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站立在厅内,还不时得来回踱步,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自己虽然跟这陈季泽不熟,但是这个人他却是知道的,这陈尚书的儿子听说颇有前途,将来仕途无量啊。 这般想罢,司空禹这才迈步进入前厅,陈季泽闻声,连忙拱手行礼,“见过小侯爷。” “不必多礼,直接说你是来做什么的吧。”司空禹向来不喜欢客套的寒暄,便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不知小侯爷可知晓妙毒夫人在何处落脚?我找夫人有些私事,若是小侯爷知道的话,不知可否告知于我。” 司空禹了然,原来是来找自己问妙毒夫人的下落的,只是她们虽然没说不能把她们的住处告诉旁人,但是毕竟蔺玉公主在那里,被旁人知道的总是不好。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司空禹还是问陈季泽,“你找妙毒夫人有何事?” “我……我有一个远房亲戚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所以想让妙毒夫人帮忙看看。”挽祯的事情还是不宜被旁人知晓的。 司空禹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妙毒夫人住在哪里,至于你的那位远方亲戚,还是另外找大夫吧。” 但是陈季泽已经从司空禹的态度里看出,他明显是知道妙毒夫人他们的住处的,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而已,“我真的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到妙毒夫人,如果小侯爷有别的顾虑,那……不知可否请小侯爷帮我给妙毒夫人带个话,说我想跟她见一面,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就只说这两句就可以了,还望小侯爷能够出手帮忙。” 陈季泽态度极其恳切,而司空禹也看得出来他似乎很着急要见到妙毒夫人,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好吧,我试试看,不过妙毒夫人愿不愿意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陈季泽松了一口气,对着司空禹拱手道:“多谢小侯爷。” 陈季泽此时恨不得立刻能见到莫挽祯,但是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而且毕竟是求人,他也不能催着小侯爷立刻去见妙毒夫人,所以谢过司空禹之后,只好告辞离开了恭阳侯府。 这一晚上,陈季泽都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挽祯回来京城却不来见自己,而且那玉器行小厮说的跟秦家公子长得有些像的女子分明指的就是挽祯,她都已经看到自己进去玉器行,并且也跟进去了,为什么突然又走了? 陈季泽躺在床上轻叹了一声,这些就只有等见到了挽祯之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到了次日,司空禹果真如约去见了妙毒夫人,如实转述了陈季泽的话,妙毒夫人一听便知晓,陈季泽这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自己的女儿挽祯听的。 “我看那陈季泽挺着急的便答应帮他带个话,如果夫人不愿意见他的话,我去回绝了他便是,夫人不必为难。” 妙毒夫人摇了摇头,“这件事小侯爷就不必操心了,让我想一想,如果我最终决定跟他见面的话,会直接去陈府找他的。” 司空禹闻言面上闪过疑惑之后,终究却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司空禹离开之后,妙毒夫人这才转身去了莫挽祯的房间,刚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三个女子笑闹的声音,妙毒夫人也是不由勾起嘴角,但是这笑容却又很快隐下去。 妙毒夫人推门进来,房间里温悦汐他们三个都是朝着妙毒夫人看去,温悦汐脸上的笑意犹在,开口问妙毒夫人道:“师父,那小侯爷是来做什么的?” “他是来替人传话的。”妙毒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看向了莫挽祯,莫挽祯不解其意,娘亲为什么要看向自己,难道是跟自己有关? 妙毒夫人一边坐下,一边看着莫挽祯道:“昨天陈季泽去恭阳侯府找她,说想要见我。” 温悦汐了然,陈季泽说想要见师父,其实是想要见挽祯,看来陈季泽是已经知道她们来京城的事情了。 见自己的女儿不说话,妙毒夫人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陈季泽真正想见的人是你,挽祯,要不要见他,你自己决定吧。” 昨天挽祯从街市上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大对,想来也是跟陈季泽有关,不管怎么样,有些话还是说开比较好。 莫挽祯点了点头,“我会去见他的。”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在京城了,自己又何必再躲着他,该躲的人又不是自己。 …… “少爷,有人送来这个,说是给少爷您的。” 一个仆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陈季泽的房间,陈季泽抬头一看,见着那仆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心中便已是有了预感,赶紧起身上前,“什么人送来的?” “听门房说是一个小孩子。” 陈季泽当下从那仆人的手中接过信来,从信封之中抽出里面的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言,陈季泽看完信之后,便是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按照信上的地址,陈季泽很快就找了过来,叩响房门,前来开门的正是莫挽祯。 陈季泽见着莫挽祯,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显然有些激动,“挽祯,你来京城怎么不告诉我啊?” “先进来再说吧。”莫挽祯的冷静跟陈季泽的激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陈季泽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了莫挽祯情绪的不对劲,眼看着莫挽着已经转身进去,陈季泽也连忙跟上前去。 莫挽祯径直把陈季泽带去了堂屋之中,“坐吧。” 陈季泽坐下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莫挽祯的神色,先是试探地开口道:“伯母呢?不在吗?” 莫挽祯淡淡扫了陈季泽一眼,“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我想你来应该也不是来见我娘亲,更没有什么远亲生病。” 陈季泽听得莫挽祯这样说,先是沉默了片刻,继而道:“挽祯,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莫挽祯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你就直接说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就行了。” “挽祯,你怎么突然……”陈季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挽祯突然之间对自己这么冷淡,但是好不容易才跟挽祯见面,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于是话说到一般,他突然停住了,转而道:“昨天你看着我了是吧?你们离开之后,玉器行里的小厮跟我说了,既然都已经进了玉器行,怎么没有让人叫我呢?挽祯,你该知道,我很想见你的。” 这最后一句,陈季泽声音格外有些温柔。 但是听到陈季泽提起昨日在玉器行的事情,莫挽祯就只有更加生气了,但是她却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拈酸吃醋的女子,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哪好打扰了陈公子的好事?” 此话一出口,莫挽祯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话听起来可太酸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 虽然暗自懊恼,莫挽祯也只好故作淡定。 “打扰了我的好事?这是什么意思?”陈季泽不解。 “没什么意思,我就随口那么一说,陈公子别放在心上。” 一听莫挽祯称呼自己为‘陈公子’,陈季泽便是知道挽祯这还不是一般地跟自己闹别扭,心中暗自思索着,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挽祯呢?可是一直以来自己跟挽祯都只是通信,他确定自己并没有在信上写过什么足以惹恼她的话,这么说来,就只有可能是昨日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挽祯一开始就生自己的气,应该不至于跟着自己进了玉器行,可是在玉器行里,自己根本就没有见到挽祯啊,自己怎么会得罪她? “挽祯,你在生我的气吗?” “陈公子多想了。” “挽祯,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也该让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吧,我可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你……”莫挽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都已经有了未来老丈人了,自己再说什么,岂不是自取其辱?再说了,他从来没有跟自己承诺过什么,自己算是他的什么人呢?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这般想罢之后,淡淡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之所以没有把进京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这次进京是有一些隐秘的事情,所以不方便让旁人知晓。” 果真如此吗?陈季泽觉得她这话好像只是借口而已。 “你……你们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呆不了几天,很快就会离开了。” “这样……”陈季泽有些失落,不过随即道:“你也有许久没有回来京城了,我可以告假几日,陪着你到处逛逛,你离开了这许久,京城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变化,但是既然挽祯来京城了,自己就想多跟她相处一些时间,也就只能找这样的借口了。 “不用了,你知道的,我不方便在京城到处走动。” 陈季泽沉默了片刻,他感觉得出来挽祯对自己似乎有些生气,可是她又不愿对自己言明,她究竟为何生气,这着实让陈季泽有些头疼。 “对了,昨日我听那个小厮说,跟你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子,是谁啊?”问题肯定是出在昨天玉器行里,自己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挽祯究竟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是悦汐。” “蔚王妃?她也来这里了?” “是。” “说起来,我也该拜见一下伯母她们的,不知伯母她们现在在何处?” 既然陈季泽提出要见自己的娘亲,莫挽祯也不好拒绝,便是带着他去后院里见了妙毒夫人和温悦汐,略寒暄了几句之后,陈季泽想要问问温悦汐昨天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却一直没找着自会单独跟温悦汐说话。 一直到临走之前,妙毒夫人让挽祯去送送陈季泽,陈季泽却是道:“还是让蔚王妃送我吧,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蔚王妃。” 陈季泽这样一说,温悦汐她们三个都很是诧异,温悦汐先是看了莫挽祯一眼,这才冲着陈季泽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出去吧。” 眼看着已经走出去一些距离,莫挽祯和妙毒夫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陈季泽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温悦汐道:“昨日蔚王妃你和挽祯看着我进玉器行了对吧?” 温悦汐点头,“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见我就走了?还是说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悦汐闻言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陈季泽,“不是吧?你跟挽祯两个人方才聊了那么久,难道没有说到这个?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重点不就是昨天在玉器行里听到的那个小厮的话吗? “看来昨天在玉器行里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知道挽祯为什么会对我那么生气?我昨天根本没有见着你们啊。”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温悦汐也是无奈,看来挽祯终究还是憋在心里,连问一句都没有。 “为什么生气?我问你,你昨天去玉器行做什么去了?” 第437章 下决定(二更) “去取我订做的玉佩。”虽然不明白温悦汐为什么要这么问,但陈季泽还是老实回答。 “给谁订做的玉佩?”温悦汐继续问。 “给方老,”意识到温悦汐并不知道方老是谁,便接着解释道:“方老乃是我的恩师,对我有诸多提携,再过一阵子就是他的寿辰了,所以我订做了个玉佩给他当做贺礼。” “是恩师,不是未来老丈人?” 陈季泽诧异,“当然不是,你怎么会……”陈季泽突然停了下来,“所以挽祯就是为了这个生气?” “不然你以为呢?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单独聊了那么久,最重要的竟然一句没聊。” 陈季泽语气无奈道:“我倒是想问她为什么生我的气来着,可是挽祯却什么都不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怎么试探她她都不开口。我就想着肯定是昨天出了什么事情,正好我听挽祯说,昨天你是跟她一起的,所以才想要单独问问你。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儿……” 说着,陈季泽却是笑了,如此说来,挽祯之所以生自己的气是因为吃醋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被误会的这一下倒是还值得了。 温悦汐见着陈季泽兀自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笑着,也是有些好笑,“行了,别再在这里傻笑了,既然知道了挽祯为什么生气,还不快跟她解释去。都怪那个玉器行的小厮胡说八道,说那是你替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定做的玉佩,还说得很像那么回事儿,要不挽祯怎么会误会呢?” 陈季泽被温悦汐这般一提醒,赶紧转头要回去,但是刚走了两步,便又是转身对温悦汐拱手道:“多谢蔚王妃提醒,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我这是为了挽祯。”若不是知道陈季泽对挽祯是真心实意,自己才不会帮他。 莫挽祯正是猜测着陈季泽究竟要单独跟温悦汐说什么,就见着陈季泽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季泽先是看了莫挽祯一眼,然后又是对着一旁的妙毒夫人拱手道:“真是抱歉,伯母,我是回来跟挽祯解释一个误会的。” 妙毒夫人有些了然,便是对陈季泽道:“你们两个单独聊吧,我先出去了。” 妙毒夫人离开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陈季泽和莫挽祯两个人,莫挽祯看着陈季泽,她已经猜到陈季泽方才跟温悦汐两个聊了什么了,“坐吧。” “挽祯,我都已经听蔚王妃说了,你别误会,那个玉器行的小厮是胡说八道的。那枚玉佩是我为方老订做的,他是我恩师,对我也一直多有提携,过阵子就是他的寿辰了,那玉佩是我送给他的贺礼,他并不是我未来老丈人,那小厮根本就是随口胡说。不过,”陈季泽笑了笑,“看你能为了这件事这样生我的气,说明在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很高兴。” 听陈季泽这么一说,莫挽祯有些面热,很有些不好意思,她向来羞于表达自己的心意,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刻意地隐藏自己,久而久之好像已经成为了习惯,纵然是现在离开了秦家,她依然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她自己也知道这样或许不好,但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不过陈季泽这话却是让她难以再假装云淡风轻,他的话算是一语中的,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在意他,也不会在听到那小厮的话之后,心里那般难过和生气了。 抬眸见着陈季泽正含笑看着自己,莫挽祯越发不好意思,一时有些羞恼地道:“你高兴什么?我看那小厮倒不是全然无凭无据地胡诌,他之前还看到你跟那方家小姐一起去他们店里订做玉佩呢,那玉佩上的图案还是那方小姐定下的不是吗?” 陈季泽闻言却是笑意不减,语气柔和地解释道:“我对天发誓,那天的确是凑巧在那玉器行碰到的方小姐,她去取她的玉簪,正好看到我在那里,我们就聊了两句。我当时正为难要在玉佩上雕什么图案,就想着方小姐是方老的女儿,对他的喜好肯定很了解,所以我才询问了她的意见。我不知道那个小厮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可以发誓,我跟那位方小姐真的没什么。” 其实不必发誓,莫挽祯知道陈季泽说的都是真的,她小的时候就认识陈季泽,两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对于陈季泽的为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呢?他不会说谎骗自己的,这么一想,就更加无地自容,自己应该先弄清楚的,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小家子,一点儿都不像从前自己的自己。 “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你了,抱歉。”莫挽祯低着头道。 陈季泽见状,含笑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抬起莫挽祯的下巴,让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莫挽祯红着脸有些无措地看着陈季泽,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自己却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与他对视,而且他的眼神……好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 其实陈季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表面上看着很镇定,但其实内心里却是非常紧张,“挽祯,还记得你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我想知道,你对我是否……” 不等陈季泽的话说完,莫挽祯就向后退了一步,陈季泽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之后,他略带着丝苦笑,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没关系,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也没关系,我可以等。挽祯,我可以等你,只要最后是我,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以前她还在秦家做秦家少爷的时候,自己就喜欢她,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知道。别人都说自己跟秦家兄妹两个的关系好,没事的事情经常往秦家跑。所以旁人都猜测,自己对秦家的小姐雪妍有心思,所以才跑得这样勤。可是他们却没有发现,但凡挽祯不在秦府的日子,自己是很少去秦府的。也许他们也发现了,不过是以为自己故意避嫌,只趁着挽祯在府里的时候,才借着去看她的借口,实则却是去见雪妍的。 其实别说是他们了,那时候就连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这一点,他就只知道自己喜欢跟挽祯在一起,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心里都是高兴的。每当天气一冷,挽祯要离开京城去南方避寒的时候,自己心里就非常地失落。一直到后来,得知了挽祯是女子的身份,他才忽然明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对挽祯是什么感情。 她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盘踞了这么多年,而自己却浑然不知,他想,能让自己如此在意的女子,这辈子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了,所以不管多久,他都可以等,只要她最后选的那个人是自己。 “季泽,我们两个……我不能住在京城,你不能离开京城,这样的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难道一辈子靠书信往来吗?” 陈季泽眼睛一亮,“所以你只是担心这些才一直不答应我?”说着,陈季泽向前一步,靠近了莫挽祯一些,“挽祯,虽然我知道你是习惯使然,但是以后请你试着相信我好吗?有什么顾虑和担忧不要憋在心里,你可以跟我说,比如这件事情,如果你早点跟我说的话,我就可以早点告诉你我的打算。” “什么打算?”莫挽祯还是有些不习惯跟陈季泽靠得这样近,似乎周身都围绕着他的气息。 “我会提起调离京城,到宾阳去,事实上,我一直在推进这件事,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三个月我就能被遣调到宾阳去了。我本来是想确定了再跟你说的,但是现在,我想我应该提前告诉你这个消息,让你打消一下顾虑。” 可是莫挽祯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预料中的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季泽,我不希望你这样做。”不希望你为了我这样做。 这就是莫挽祯一直犹豫着,没有回应陈季泽的原因。季泽一直在跟自己通信,他已经无数次或明或暗地询问过自己的意思,他的明示暗示自己当然看得懂,只是她怕的就是这个。她不希望,陈季泽为了自己放弃他的仕途,再怎么说,京城才是权利中心,去外地为官怎么都敌不过留在京城的那些人,而且季泽被赋予了厚望,大家都说这位年轻才俊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离开京城,自毁前途? 陈季泽那般了解莫挽祯,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中所想呢,于是看着莫挽祯的眼睛,认真地道:“挽祯,对我来说,走上仕途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并没有多渴望。但是,你对我来说却是万万不能丢失的存在。而且,我也不喜欢在京城里氛围,勾心斗角太严重,不如到一个地方上清净,要比在京城里更放得开拳脚,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关系,你不必……” “我愿意留在京城。” 陈季泽正在说着,却是被莫挽祯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莫挽祯在说什么,或者根本不敢相信莫挽祯说了什么,在呆愣地看着莫挽祯半晌之后,陈季泽才慢慢回过神来,略有些激动地对莫挽祯道:“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愿意留在京城。”莫挽祯看着眼前陈季泽这般呆愣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轻笑。 莫挽祯平常是不习惯笑的,她从小为了假扮男孩子,就刻意得压抑自己,故意把自己装成很严肃的样子,所以陈季泽虽然认识了莫挽祯很多年,但是却很少见她笑过,此时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挽祯,我是不是会错意了?” 莫挽祯笑了笑,“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不,我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陈季泽说着已经伸出手去握住了莫挽祯的手,“挽祯,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并且为了我留在京城住对吗?” 莫挽祯越发不好意思,挣了挣自己的手,希望能从陈季泽的掌中抽出来,但是陈季泽却是不松手,“挽祯,其实你愿意嫁给我,我就很开心了,你不必为了我留在京城的。”这里有挽祯的心结,她自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自己又怎么能让她为了自己在这里久居? “我跟娘亲走了那么多地方,我也领悟了许多,其实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跟秦家的恩怨已经了解,我是莫挽祯,不是秦挽祯,如今事情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必要特意避开了。只是等到以后,只怕会有一阵儿,会备受人议论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家总是需要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过一阵儿人们也就会忘了。” 不是只有他可以为了自己妥协让步的,自己同样也可以,虽然之后会有些麻烦,但是相比较他放弃他的仕途,还是自己陪他留在京城比较合适。 说完这些之后,莫挽祯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她一直顾虑的就是这件事,但是就在方才,季泽说出那番话之后,她才心中一震,原来这个男人已经为他们两个的将来设想好了一切,甚至已经着手去做了,如果不是今天忽然一起的话,他只怕已经把事情都办妥,准备去宾阳找自己了。 这个男人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男人,他的品性,自己再清楚不过,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娶了哪个女人为妻,那个女人注定是幸运的,而这个幸运的女人竟然就是自己。 如果他可以为了自己牺牲他的仕途,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随着他一起留在京城呢?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决定,但是说出这个决定之后,她感觉自己瞬间浑身轻松。 “等一下。”陈季泽含笑看着莫挽祯,“先不说这个,方才蔚王妃还在说我们两个分不清主次,聊了半天都聊不到最重要的地方去,现在我得确认一下最重要的事情,你话里的意思,如果我没有意会错的话,你是说你愿意嫁给我的对吧?” 莫挽祯垂着眼睛不去看陈季泽,而脸颊上的那抹红晕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不说话就是默认,陈季泽看着莫挽祯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陈季泽含笑道:“我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还以为我得苦守寒窑十八年才能换来你的一回眸呢,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该准备提亲的事情了?对了,你说你什么时候回宾阳去?不如这一次我就随你一起回去好了,正式拜访一下你祖父和祖母他们,索性直接去提亲好了,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时间确实有些紧啊。” 莫挽祯有些无语,有必要这么快吗?自己刚答应,他就已经急着要去提亲了。 “你先冷静一下,提亲的事情先不着急,我们的事情我都还没有跟娘亲说呢,更别说是祖父和祖母他们了。而且,你不也得跟你父母说吗?” “对,得先跟父母说才对。”说着就是拉起了莫挽祯的手,“走。” 莫挽祯不解,“干什么去?” “跟伯母说我们的事情啊。” “哎,你等一下。” 可是陈季泽哪里肯等,他恨不得一夜之间把所有礼数都走完,直接跟挽祯成亲呢。 而此时温悦汐和妙毒夫人正在旁边的房间里说话,见着陈季泽和莫挽祯一起走进来,而且还是手拉着手,温悦汐缓缓勾起了唇角,而坐在一旁的妙毒夫人却只是淡淡扫过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神情无甚变化。 第438章 反对(一更) 当着自己娘亲的面,莫挽祯越发不好意思,赶紧把自己的手从陈季泽的掌中抽出来。 陈季泽知道莫挽祯是害羞,其实他自己也是有些紧张的,毕竟面前坐着的可是挽祯的母亲,自己将来的岳母。陈季泽定下心绪,朝着妙毒夫人拱手恭敬地道:“伯母,我与挽祯自幼相识,爱慕她已久,还请伯母能同意我和挽祯的事情。” 陈季泽说完之后,妙毒夫人半晌都没有开口,这让陈季泽渐渐紧张起来,难道伯母不喜欢自己?就连温悦汐都不由去看妙毒夫人。 这时,妙毒夫人终于看着陈季泽开了口,“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挽祯,只要挽祯喜欢,我不会有异议。” 陈季泽闻言这才放松下来,只是看着妙毒夫人脸上不辨情绪的神情,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但是妙毒夫人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让莫挽祯送了陈季泽离开之后,妙毒夫人才把莫挽祯叫到身边来。 “挽祯,你的确想好了吗?将来的事情你有想过吗?”挽祯一直没有回应陈季泽的原因她不是不清楚的。 莫挽祯轻轻点了点头,对妙毒夫人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随他一起留在京城。”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你不是……”挽祯之前一直以秦家少爷的身份在京城里生活了那多年,在这京城之中认识她的人何其多,再加上她跟秦家错综复杂的关系,挽祯能留在京城生活吗? “娘亲不用担心,我都已经想清楚了,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更重要。”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之前一直都是他在不断朝自己靠近,这一次就换自己来靠近他。 说完这话,莫挽祯却不由有些担忧地抬眸看向妙毒夫人,“娘亲是不赞同吗?” 妙毒夫人闻言轻抚着莫挽祯的头发笑了笑,“当然不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娘都支持你。陈季泽对你如何,娘也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在一起,娘很开心。只是……”妙毒夫人说到这里,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娘觉得你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你祖父他们可未必有我这般好说话。” 莫挽祯听到妙毒夫人这话也是笑了,神情中难免带着些羞涩。 陈季泽一直到回了家,这一路上他的嘴都没合拢过,进到府中,府里的下人看到了,不由心生疑惑,这少爷是遇到什么好事儿,难得能高兴成这样,真是稀奇了。 陈季泽正要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一个下人却是匆匆走了过来,对他道:“少爷,老爷说您要是回来了,就让您过去找他一趟,老爷和夫人有话要跟少爷您说。”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陈季泽心情愉悦,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只听得那下人越发好奇了,少爷这究竟是遇到什么好事儿? 陈季泽一路径直去了自己父母住的院子,房门外有侍女在候着,见他走过来,一人进去通禀,一人在外面迎着他。 沉陈季泽面带笑容地走进了自己父母的房间里,见着他们二人都在沉香塌上坐着,看这样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 “见过父亲、母亲。”陈季泽照规矩行礼。 “坐吧。” 陈季泽坐下之后,看着自己的双亲,开口问道:“不知父亲和母亲叫儿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尚书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对陈季泽道:“再过几天就是方老的寿辰了,在此之前,有件事我们想问问你的意思。” “父亲请说。”什么样的事情跟方老的寿辰有关系? “是这样的,昨日个,我偶然间遇到了方老,聊起来的时候,方老向我透露了一个意思,”说到这里,陈尚书侧头看了一下身旁坐着的自己的夫人,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是笑了一下,却是看得陈季泽一头雾水。 只见陈尚书重新把目光移到陈季泽的身上,继续道:“听方老话里的意思,方小姐对你似乎青睐有加,我跟你母亲商量了一下,不如就趁着方老寿宴的机会,把你和方小姐的婚事定下来,算是喜上加喜了。” 陈季泽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失笑,只觉无语,“父亲,您怕是不是会错了意吧?我跟方小姐平时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她怎么会对我青睐有加呢?您肯定是搞错了。” “你真当你父亲我已经老糊涂了,连别人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清?方老根本就是暗示我,让我们先开这个口,人家毕竟是姑娘家,哪里有先开口的道理。虽然话没有完全说破,但是这其中暗含的意思我能听不出来吗?” “再说了,就算方老没这个意思,我跟你母亲本也相中了方小姐做我们的儿媳妇。季泽,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在朝中也算是有了一些建树,是该到了成家的时候了,跟你一般年纪的那些人有的连孩子都已经有了,我跟你母亲觉得这个时机正好。方老是你的恩师,方小姐我们又知根知底的,你们两个这姻缘啊,不错。” 陈尚书越说越觉得满意,方小姐出身书香门第,方老又是季泽的恩师,这样的关系简直是天造地设。而且那方小姐长相、品性都不差,跟自己儿子也是般配,这门婚事他们是满意得很。 但是,陈季泽却不满意,陈季泽苦笑摇头,“且不说父亲您是不是真的会错了意,事实上,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我本来正打算跟你们说提亲的事情呢,你们就先跟我说了这个,真是叫我措手不及。” 这话一出口,陈尚书和陈夫人都是惊讶不已,陈夫人不由开口问自己的儿子,“你有喜欢的女子了?是哪家的小姐?该不会是秦雪妍吧?”自己儿子长这么大,唯一亲近过的女子就只有秦家的那位小姐了,可是自从之前那次事情之后,陈尚书和陈夫人对秦家已经有了成见,而且之前季泽也说过,他不喜欢秦雪妍的啊。 陈季泽略思索了一下,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挺复杂的,自己得好好想想要从哪里开始说,“父亲母亲还记得之前曾经给挽祯诊过脉的那个妙毒夫人吗?” 陈尚书和陈夫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是说季泽喜欢的女子吗?怎么又突然提起那位妙毒夫人了? “其实她是挽祯的亲生母亲……” 既然自己要跟挽祯成亲,这些事情就不可能再瞒着自己的父母了,所以陈季泽便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自己的父母尽数说了一遍。 陈尚书和陈夫人一开始还听得一头雾水,后来越听脸上的神情越是惊讶,怪不得当初秦家老爷和夫人要诬陷那位夫人偷东西呢,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隐情。 一直到陈季泽说完了良久,陈老爷和陈夫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太让人震惊了,没有想到挽祯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陈夫人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挽祯那孩子真是太苦了,我以前就觉着秦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未免太苛刻了些,就没见她对挽祯有过笑脸,原来挽祯竟不是她亲生的,而且她做的那些事情太残忍了,真是可怜挽祯了,这么多年女扮男装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一旁的陈尚书闻言却是沉声道:“挽祯这孩子的确是很可怜,但是婚事却不是儿戏,这太荒唐了……挽祯在我们眼里一直都是个男孩子,你让我们怎么把他看做一个女子,还要做我们的儿媳……这不成。” 成夫人闻言也道:“的确是,光想想就有些别扭。而且,挽祯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这你要是跟她成了亲,以后你们两个的日子过得该有多冷清,还是找一个温柔体贴、知冷知热姑娘的好。” 陈季泽不由微微皱眉,“那是你们没有见过现在的挽祯,若是你们见着现在的她就不会这样说了。” 陈尚书仍是摇头,“不行,这太荒唐了,整个京城里有谁不知道秦家的少爷秦挽祯啊,她突然变成一个女子,还成了我们陈家的儿媳,这以后要受到多少议论。季泽,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多想想方家小姐吧。那方家小姐好歹是出身书香世家,教养做派那都是没得说的,而且人家还钟情于你。” 陈季泽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几分,“所以父亲和母亲是嫌弃挽祯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那你们知道吗?她原本的姓是莫,宾阳莫家,她是莫家嫡出的小姐,如今已经认祖归宗了。” 宾阳莫家,陈尚书刚刚平息下去的诧异又被立刻提了上来,他怎么会不知道宾阳莫家呢?那可是他们启辰最有名望的世家,虽然如今他们莫家已经远离朝堂,但是莫家的名望却依旧不减。原来挽祯竟然是莫家的小姐,这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陈尚书在惊讶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以为我不同意你跟挽祯,是因为嫌弃她跟你门不当户不对吗?在你的眼里,你父亲就是这么势力的人吗?挽祯的经历太复杂了,而且关键的是京城里这么多人都认识她,知道她原来是秦家的少爷,我们要怎么跟人家解释?”最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自己一直看到大的男孩子竟然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是别扭。 “可是我喜欢她,我想娶她,还请父亲母亲能成全儿子。”末了,陈季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更何况当初,也是她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早就死了,也活不到现在。” 果然,陈尚书和陈夫人一听他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你们也是看着挽祯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陈尚书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我跟你母亲一时之间还决定不了,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我跟你母亲再商量商量。” 陈季泽起身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仍是慎重地对自己的父母道:“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够成全。” 陈季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方才跟自己父母的一番对话,原本高兴的心情也淡了一些,不过他之前也想到了,若是把自己喜欢挽祯的事情告诉父亲和母亲,他们肯定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会把自己和那方小姐往一起撮合,但是他也已经想好了,不管父亲和母亲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一定要跟挽祯在一起的。 陈季泽自然不会把自己父母的态度如实地告诉莫挽祯,只说他们正在商议提亲的事情,等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就会去宾阳提亲。 莫挽祯当然不相信事情会有那顺利,不过既然陈季泽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不打算拆穿。 几日之后,七皇子溥承蕴正式向皇帝提出要出宫静养,皇帝一开始没有答应,不过奈何溥承蕴坚持,而且皇帝自己也觉出溥承蕴这眼睛治好是无望了,便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原本是要派人跟着伺候他的。但是溥承蕴提出既然是静养不想让那么多人跟着,于是也就只带了贴身服侍的几个人。 虽然皇帝并不太明白为什么溥承蕴非要去宾阳静养,但是对于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要求,皇帝也不忍心拒绝,尤其他现在眼睛还看不见了,皇帝就更加不忍拂了他的意,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宾阳静养,希望能让自己儿子的心绪平稳一些,免得生出了轻生的念头。 事实上,溥承蕴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宾阳静养,只是想跟蔺玉一起呆着而已,在京城里那么多眼线,他不可能总频繁地出宫去见玉儿,远离皇宫、远离京城之后,这顾虑自然就小了些。 既然要回宾阳了,莫挽祯也是跟陈季泽道别,临别之前陈季泽还笑着跟莫挽祯说,他一定会尽快去宾阳提亲的。 莫挽祯只是笑着,没有说什么,其实他越是这般肯定的语气,就说明事情越是不顺利,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临走之前,莫挽祯想到了之前娘亲对自己说的话,不由笑了笑,对陈季泽道:“娘亲让我别忘了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岳母有什么指示? “娘亲说,让你事先有个准备,我祖父和祖母他们可不会有她这样宽容的态度对你。” 陈季泽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对着莫挽祯笑道:“为了娶到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啊。” 此时温悦汐他们都还在旁边的饿,莫挽祯赶紧收回自己的手,面颊微红地对陈季泽道:“好了,不说了,我该走了。” 尽管再怎么不舍,陈季泽还是得目送莫挽祯离开。 等莫挽祯坐上马车之后,温悦汐对她开玩笑地道:“依我看,你祖父和祖母他们定不会轻易饶了陈季泽的。” 莫家二老对于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可是宝贝得很,他们恨不得把挽祯多留在身边今年,如今挽祯却要嫁去京城,那莫家二老怎么会轻易饶过陈季泽? 离开京城之后,温悦汐他们径直往宾阳的方向去,而跟在溥承蕴身边的那几个人都算是他的亲信,对于主子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守口如瓶,所以众人都只道七皇子是离开京城去安静的地方静养了,却不知晓其实溥承蕴就只是为了多跟蔺玉公主多相处一些时间罢了。 到了宾阳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温悦汐她们便是跟着妙毒夫人一起去了她原本的家,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她跟挽祯一直住的地方。妙毒夫人却是对莫挽祯道:“你先去莫家一趟吧,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不然又是要担心的。” 第439章 意外听闻(二更) 莫挽祯听到自己母亲这样说,也便是朝着莫府去了,等她到了莫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莫府里正要传膳,突然听得下人禀报说小姐回来了,莫家二老都是很高兴,赶紧吩咐人加了碗筷,又是吩咐厨房多做了两道莫挽祯爱吃的菜。 莫挽祯一进去便是被莫家二老给招到了身边坐下,老夫人一边给莫挽祯夹菜一边道:“瞧这一趟回来,人都瘦了许多,多吃点。” 莫挽祯含笑应着便是夹了菜来吃,她从小生活在秦府,母亲苛刻,连个好脸都不肯给她,父亲对他要求又高,所以莫挽祯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之前,一直都没怎么感受过真正的亲情,所以她才会更加珍惜现在。 而莫家二老何尝不是珍惜万分呢,当时知道莫挽祯和其母亲要留在宾阳久住,莫家二老高兴得几天都没睡着觉。前阵子听莫挽祯说要跟着她娘亲出去一阵儿,莫家二老还一阵担心,担心她们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呢,莫挽祯她们母女离开的这些日子,莫家二老一直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所以,一旁坐着的莫夫人不由含笑打趣道:“这下可好了,挽祯回来,父亲和母亲总算是安心吃顿饭了。你说,这挽祯还是嫁出去了,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一听立刻笑着道:“挽祯还小呢,再多留在我们身边一些时日也无妨。要我说,这宾阳的年轻才俊也是不少,挽祯也不必嫁那么远。”说着,老夫人想起当年之事,心中不由一沉,便是赶紧继续道:“当然了,得要我们挽祯自己喜欢才行。” 莫挽祯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婚事,一下子想到陈季泽说要来提亲的事情,便是不由涨红了脸。 老爷子见状亦是笑着道:“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挽祯要害羞了,赶紧吃饭吧。” 莫挽祯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把她跟陈季泽的事情说出来,吃罢晚饭之后,天都已经黑透了,挽祯便是留在了莫家。 到了第二天,莫挽祯才回去自己母亲那里。 “为何不多住几日?这么些日子不见你,他们肯定希望你能多住几日的。”妙毒夫人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夹在中间为难,而且,到时候挽祯也说了,她会随陈季泽留在京城,也就是说等到挽祯跟陈季泽成亲之后,挽祯就会离开宾阳了。自己孤身一人在哪里都无所谓,自然可以跟着女儿一起去京城,莫家家大业大,自然不可随意迁居。趁着挽祯还未离开,也该让他们多相处一些。 莫挽祯含笑道:“这不是悦汐她们在这里吗?过一阵儿她们就走了,我想多陪陪她们。”说着莫挽祯却只看到温悦汐,不由问道:“蔺玉呢?” 温悦汐笑着答道:“还能去哪儿了?” 莫挽祯立刻会意,也是笑了笑。 虽然在这宾阳已经事先准备好了溥承蕴的住处,但是他跟蔺玉公主两个人毕竟还没有成亲,不好住在一起,所以蔺玉公主昨晚还是跟温悦汐一起住在了妙毒夫人的家里,今天一早才去找了溥承蕴。 而另一厢里,莫家长孙莫景云此时已经朝着自己铺子去。莫家自从远离朝堂之后,便做起了生意,这么多年下来,财富也是相当可观。这间布坊只是莫家众多铺子中的其中一间,但是这一大早的就已经来了很多客人。 但见一个穿着不俗的女子带着自己的侍女上前问铺子里的小厮,“没有更好的料子了吗?我看了这许多都不太喜欢,有没有花样新颖一点的?” 那小厮刚招呼完一个客人,听到这位小姐这样说,想了想,正要摇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对那女子道:“小姐您先稍等,我去给您拿去。” 待到那女子点头,小厮便是快步朝着后院跑去。不多时之后又是快步走了回来,手里抱着两匹布料,一匹是鲜亮的颜色,而另外一匹则要暗沉一些。 那位小姐上前伸手去摸那布料,只觉轻软似云,连忙指着颜色鲜亮的那匹布料道:“这匹我要了。” 这时候刚刚送走一位客人的掌柜转身正好看到这情形,连忙道:“这两匹布是不卖的。”说着,已经朝着那位小姐走了过来,口中道:“真是抱歉,这位小姐,这两匹布已经被别人订下了,您再看看别的吧。” 那位小姐脸上很有些不情愿,“可是我看了半天了,只看上了这匹布。这布是谁定下的,她什么时候来取?我可以多出些银子从她手里买下来的。”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匹布。 “这个……”掌柜的脸上很是为难,正要开口劝说,只听得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两匹布是我定下的,我是要送人的,所以这位小姐,真是抱歉了。” “少爷。”那掌柜的见莫景云来了,连忙朝着他拱了拱手。 那位小姐一见着莫景云瞬间红了脸,这男子长得好英俊啊。 “没……没关系。” 莫景云朝着那位小姐歉意地点了点头,礼貌儿周到,便是带着掌柜一起去了后面的柜台处,那掌柜的正是给莫景云翻看账本,方才那位小姐便是不动神色地慢慢靠了过来。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但是那眼睛却是不住地往莫景云的身上瞟,莫景云已经习惯了,只做不理。 虽然并没有往那位小姐的方向去看,但是莫景云的耳力却是极佳,再加上那女子跟她的侍女离得莫景云很近,所以听到了那侍女小声说的话,“小姐,我看这位公子比起陈尚书的公子也不差啊。” 陈尚书的公子?若不是因为听到这个,莫景云才不会去理会她们主仆在说什么,但是此时莫景云虽然一边在听着掌柜的跟他报账,一边却是不由注意着她们主仆的谈话。 “陈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他那样的人物跟方家小姐的确是极般配的。”女子的语气里未免带着些遗憾和丝丝的羡慕。 莫景云眉头一皱,迈开步子走到方才那女子的面前,掌柜的见着东家少爷突然就走了,不由诧异地抬头看去。 那女子见着莫景云突然朝自己走了过来也很是意外,却也是露出了娇羞之色,只是莫景云开口问她的却是:“这位小姐方才说陈尚书的公子和方家小姐……是真的吗?” “啊?”那女子显然没有预料到莫景云走到她面前来,是为了问她这个,一时愣住了。 但是莫景云却是静静等着她的回答,神情之中似乎带着些不悦,不过这不悦却并不是冲着面前这位小姐的。 那女子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点头应道:“是真的啊,之前方老寿宴的时候我跟我母亲一起去了,我是亲耳听到方夫人这样说的,说他们家女儿跟陈公子的好事将近了。” 却原来这女子是方家的远亲,这次方老寿宴,她跟自己的父母一起特意赶去了京城给方老贺寿,他们这是在回家的路上刚好经过宾阳,所以在这里歇歇脚。 “多谢小姐告知。”莫景云说完,便是转身对身后的掌柜的,“这位小姐若是选中了什么布料,尽管拿给她就是,不必收银子。” 那掌柜的闻言连忙应了。 那位小姐却是脸红了,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怎么好意思?” “小姐不必客气。” 说完之后,莫景云便是拿上那两匹布径直离开了,方才的那位小姐直痴痴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他走远,这样一位英俊的男子。又这般有教养…… 等到莫景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女子的视线之中,女子才不免有些惋惜地收回目光,那掌柜的已经走到女子的身边,含笑道:“既然我们少爷已经吩咐了,那小姐您就尽管挑吧。” “他是你们家少爷啊?”女子想问他娶妻了没有,但是这话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问出口,便是拐了个弯儿问道:“那两匹布是你们家少爷要的啊?那布是要送给谁的?”肯定是送给女子的,难道他已经娶妻或者有心上人了? “哦,那两匹布啊,是我们少爷特意留下来送给我们小姐和二夫人的。” “原来是送给你们家小姐的啊。”女子松了一口气,那不是他的妹妹就是他的姐姐了。 这掌柜的每天迎来送往的,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女子的心思呢,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像这位姑娘这样对自家少爷动心思的女子可是不少,但是没一个入得自家少爷的眼的。不过他们少爷绝对是好哥哥,这不,铺子里刚要进新布的时候,少爷就吩咐了,要留两匹最好的,给小姐和二夫人送去。 那侍女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心思,知道自家小姐问不出口,便是自己开口问那掌柜道:“你家少爷娶妻了没有啊?” 掌柜的摇头,“还没有。” “那未婚妻呢?有吗?” 掌柜的还是摇头,“没有。” 就在这时候,一旁一直听着的一位妇人笑着对那位小姐道:“这位莫家少爷身份地位放在那里,一般姑娘家可不敢肖想。” 莫家少爷?莫家?那位小姐猛然一怔,宾阳莫家,原来他是莫家的少爷,那这位公子的身份可比陈尚书的公子还要高一些,那陈公子自己已是高攀不上,这位莫少爷就更加无望了。 满心失落之下,只得暗叹一口气,对自己的侍女道:“我们走吧。” “小姐,布料不要了吗?”那掌柜的询问道。 “不要了。”要了做什么,这样出色的男子,见了一面之后肯定是很难忘掉的。自己要是拿了他铺子里的布回去,日后见了肯定时时想着的,倒不如索性不要。 眼看着那位小姐快步离开了铺子,那掌柜的不由摇了摇头,看来又多了一位失意人啊。随即便是转身去教训方才那个小厮了,“那是少爷特意要留下的布,你还敢拿给客人,要是我当时没有及时看见,让你给卖出去了,要如何跟少爷交代?” “我这不是……不知道吗?”小厮委屈地道。他是真不知道那两匹布是少爷指定要留下的,只是昨天偶然看见了那么一眼,方才那位小姐那样一问,自己就想起来了,赶紧去拿过来,自己哪里知道那是少爷特意留下给小姐和二夫人的啊。 却说莫景云离开了自家铺子之后,拿着那两匹布径直去了妙毒夫人那里,妙毒夫人正在院子里晒药,而温悦汐和莫挽祯坐在一处闲聊着,听到叩门声,莫挽祯赶紧起身去开门。 见是莫景云,莫挽祯笑了笑,唤了声,“哥哥。” 莫景云也是冲着她笑了笑,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打量。 莫挽祯将莫景云让入门内,妙毒夫人见着莫景云来了,也是站起身来,“景云来了?” “我来给您和景云送两匹布来,是铺子里刚进的新布。”说着,又是看到温悦汐也在这里,便也是跟她打了招呼。 莫景云陪着她们说了会儿话,便是找机会把莫挽祯拉到一旁,谨慎地开口问她,“挽祯,你……没事吧?” 莫挽祯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你跟……陈季泽……”莫景云开口之时显然有些犹豫。 莫挽祯听他这样说,不由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我当然不可能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了,你认为我会任由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家伙经常给我妹妹写信吗?所以我特意去查了,那些信都是从京城送过来的,而你的回信也是送往京城的陈府。”说着这话,莫景云却有些紧张地看着莫挽祯,“我并不是故意要刺探你的隐私,我只是不想让未知的事情伤害到你。”莫景云苦笑道:“请谅解一个还不知道怎么去做好一个哥哥,又胆战心惊想要事无巨细保护自己妹妹的人。” 莫景云正是因为知道莫挽祯之前在京城里的那些恩恩怨怨,所以才会对经常从京城而来的信感到戒备,这才特意让人去查了这些信的来历,然后得知了写信的人是陈尚书的公子,便也随之猜测出了莫挽祯和陈季泽的关系。 所以他方才在听到陈季泽和那什么方小姐的事情才会这般着急。挽祯这次随着她母亲一起离开宾阳,说是跟自己的母亲一起去给医治一个病人,其实他知道,她们母女两个去了京城。既然她们去了京城,那挽祯对于陈季泽和那位方小姐的事情难道就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是说挽祯不过是强颜欢笑而已?他得弄清楚这一点。 如果那个陈季泽胆敢伤害自己的妹妹,那就别怪自己出手对付他了。 莫挽祯此时却是满心的惊讶,“这件事除了你之外,祖父和祖母他们知道吗?” 莫景云闻言摇头,“我想既然你不想让他们知道,肯定是有你的顾虑,所以我谁都没说。但是挽祯,有些事情你不必自己一个人扛着。” 莫挽祯不解,“什么意思?” 看莫挽祯这般反应,莫景云知道她大概是还不知道陈季泽和方家小姐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越瞒下去,对挽祯的伤害就越大,天下之间比陈季泽出色的男人多了去了,挽祯是莫家嫡出的小姐,难道还怕找不到一个比陈季泽更好的吗? 所以莫景云并没有打算瞒着莫挽祯,便是把自己之前在自家铺子里听到的话跟莫挽祯转述了。 第440章 提亲(一更) 莫挽祯听完莫景云的话,只是垂眸沉默着,心情显然是被影响了到了。看到莫挽祯这般反应,莫景云明白那陈季泽在自己妹妹的心里只怕分量还不低。 只是这种事情长痛不如短痛,挽祯早点抽身也能少受些伤害。枉自己还以为那个陈季泽是个不错的男人,自己之前曾经派人仔细调查过他,方方面面都还不错,谁知道他竟会背着自己的妹妹跟别的女子有暧昧,如今竟是婚事都已经提出来了。 见莫挽祯久久不说话,莫景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哥哥以后一定帮你找一个比那陈季泽好千百倍的,叫他只有后悔的份儿。” 莫挽祯听到莫景云出言安慰,微微摇了摇头,“其实我想着那个姑娘可能是误会了,我知道他和方家小姐的事情,他们两个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这一点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已经跟我解释过了。” 但是莫挽祯的语气并不怎么确定,带着些心虚的意味。她不是不相信陈季泽的话,而是女人在听到这种事情之后,若非是十分强大自信,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疑心和不悦。而且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旁人把陈季泽和方家小姐牵扯到一起,更何况,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陈尚书和陈夫人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自己和他们儿子在一起的事实。 莫景云略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件事的真假我会让人去打听一下。不管怎么样,挽祯,你不需要委曲求全,你是莫家小姐,是我莫景云的妹妹,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必低头。”如果这件事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陈季泽跟自己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不好好整治他一下,自己就不姓莫! 莫挽祯闻言心中暖暖的,轻笑点了点头,“我知道。” 跟莫挽祯谈了这件事之后,莫景云也没有多呆,便是告辞离开了。 而这件事她并没有跟自己的娘亲和温悦汐说,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想让她们替自己担心,而且她心里觉得那个姑娘应该是误会了。 又是在这宾阳呆了几日,这天晚上吃罢饭之后,蔺玉公主来到温悦汐的房间,温悦汐刚刚洗过澡,径自坐在窗前擦拭头发,蔺玉公主进来之后,微微摇了摇头,上前帮她把窗子给关上,“虽然天气暖和了些,但是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的,你又刚刚沐浴过看,头发还湿着,怎么能在这里吹风,小心得了风寒。” 温悦汐含笑道:“哪里就有那般娇气。” 蔺玉公主亦是笑着道:“你若是等了风寒,蔚王殿下岂不心疼,怕是要怪我把你给拐走了。” 蔺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温悦汐手中的素巾帮她擦起头发来,“悦汐,多谢你陪着我千里迢迢地到启辰来,先是去了京城,现在又来到这里,若没有你跟我一起,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温悦汐失笑,“突然这么慎重做什么,这般严肃的氛围我真不习惯。” 蔺玉公主闻言也是笑了,“算了,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倒显得生分。我来是要跟你说,我打算回去了。” “回昊黎?” 蔺玉公主点头。 “这么快?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也没有跟溥承蕴相处多久,这么快就要回去吗?” 蔺玉公主当然是想多跟溥承蕴多呆一些日子,但是若是这么再呆下去,只怕蔚王殿下就要有意见了,当初悦汐就是为了陪自己来的,如今已经浪费了她不少时日了。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决定带着娘亲和外祖父搬到这里来住,相比较呆在昊黎,还是呆在启辰这里比较妥当一些。这里认识我们的人更少,而且承蕴说了,他会向皇上请求在这里长住下去,远离京城的话,被人认出的风险就更加小了一些。再说,挽祯和妙毒夫人她们也都住在这里,我也不至于太孤单,相互还能走动照应一下。” 这也是之前承蕴选择到这里静养最重要的原因,好歹异国他乡,还有自己熟识的人,让自己不至于太陌生。 温悦汐闻言点了点头,“看来你们两个是把以后都设想好了,这样也好,你跟师父和挽祯他们住在一个地方,我也能放心一些。” 温悦汐和蔺玉公主本来都已经准备好要跟妙毒夫人她们告辞,离开启辰回昊黎去了,却是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而暂时搁置了行程。 这个人就是从京城而来的陈季泽,而他却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他的双亲。 当天下午,挽祯前去开门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外的陈季泽和他的父母,当下愣了半晌,直到陈季泽含笑开口提醒,挽祯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请他们进来。 待见到妙毒夫人之后,陈尚书和其夫人便是直接道明了来意,他们是来提亲的。事实上,挽祯看到陈尚书和陈夫人的时候,就猜到他们的来意的。毕竟在她离开京城的时候,陈季泽就说过要来宾阳提亲,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来得这么快,她知道让陈尚书和陈夫人接受自己是个女子的事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自己还要做他们的儿媳呢? 所以她现在也是有些懵,反而妙毒夫人反应得很淡定,听到陈季泽的父母这样说之后,妙毒夫人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不过我挺喜欢季泽这孩子的,所以这桩婚事我不反对。但是挽祯毕竟是莫家的骨肉,我看,这件事还是得跟莫家二老商量一下。” “这是自然,我们本来就是打算先见过夫人您,再去拜访莫家二老。” 这是陈季泽特意嘱咐自己的父母的,因为对于挽祯来说,她的母亲比莫家的人要重要一些,所以才会先来拜访妙毒夫人。 挽祯也是猜到陈季泽的心思,所以也越发觉得他这般考虑很让自己窝心,她的确是希望母亲先得知这件事,而不是在他们去过莫家之后,再来拜访自己的母亲。 听到妙毒夫人并没有开口反对自己和挽祯的婚事,陈季泽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面对未来的岳母,他的心里还是很有些紧张的,更何况如今他是来求娶人家的女儿的,自然更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 陈季泽却还没意识到,真正的为难还没开始呢。 妙毒夫人这边答应得痛快,陈尚书和陈夫人也很是高兴,跟妙毒夫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便是起身告辞,说要往莫府去。妙毒夫人把他们送出门口,却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陈季泽临走之前不由看了莫挽着一眼,对她缓缓一笑,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是这时机又不方便,到底还是没能跟莫挽祯单独说上一句话,便是跟着自己的父母一起朝着莫府的方向去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妙毒夫人含笑对自己的女儿道:“你赶紧去莫府一趟吧,莫家的人可没有你娘我这么好说话,不定怎么为难他呢。” 莫挽祯本来就有些担心,此时听得妙毒夫人这样说,脸上不由一红,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离开这里朝着莫府的方向去了。 只是陈季泽他们到底比莫挽祯行得快,先一步到了莫府。 莫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正在后院里一边侍弄着花草,一边闲聊,却是见着自己儿媳快步朝着这里走过来,看她这脚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回禀父亲、母亲,有人上门来提亲。” 莫老爷子闻言继续低下头去侍弄自己面前的那盆花,口中不在乎地道:“景云不是说了吗?他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你们不也都已经答应他了吗?既然有人来提亲,你们该去问景云的意思啊。” 莫家长孙莫景云算是宾阳,不,应该是整个启辰都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家世摆在这里,形貌、才能、品性都是没得说。打从三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地一直都有人来提亲,虽说由女方先来提亲面子有些过不去,但是人家莫景云的条件摆在这里,哪家的姑娘不想捷足先登啊。但是奈何,对于这些上门来提亲的,莫景云一律都给回绝了,还跟自己的父母说,他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究竟娶什么样的女子,他自己说了算。 莫家的人也都知道,莫景云是个什么脾性,他既然已经说出这话,不管他们答不答应,他都不会妥协的。所以莫老爷和莫夫人也就答应了他,虽然也有些急着想要抱孙子,但是知道自己儿子不受人勉强,也就任由他去了。 可是这次上门来的人,却并不是向自己儿子提亲的,而是……“不是,这次的来人是向挽祯提亲的。” 老爷子闻言诧异之下,握着花剪的手不由用力,顿时把一枝正待盛开的花苞给剪了下来,可也顾不上这些,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媳,“你说什么?” “是来向挽祯提亲的。”莫夫人何尝更不知晓自己公公婆婆的心思,挽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孙女,本想多留在身边一些时日,并没有打算把她这么早嫁出去,所以此时听到有人来向挽祯提亲,这心中的滋味儿可想而知了。 而且,公公婆婆一直都希望挽祯并不嫁去远处,最好就还是嫁在宾阳,这样也就不用离开他们身边了,可是这次前来提亲的人偏偏还是从京城来的,这情况可不太妙。 “是哪家的人来提亲?”老夫人也是愣了半晌之后,方才想起来问这个。 “是朝中陈尚书的儿子,陈季泽。” 而此时陪着陈季泽和他父母在前厅里坐着的,正是莫景云和他的父亲,对于这个陈季泽,莫景云是有一些了解了,自从知道这位陈公子跟自己的妹妹经常有书信来往之后,他就派人去仔细查过他,不过这倒是他的确亲眼见到这位陈公子,看起来倒是沉稳大气的一个男人。他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一般男人,挽祯可看不上,只是…… “说起来真是稀奇了,我前不久还听到一个从京城回来的人说,陈公子跟京城里方家小姐似乎婚期将至了,如今又是来向我妹妹提亲,真是叫我看不懂了。” 莫景云此言一出,莫老爷面上表情瞬间就有了变化,原本还和善的神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相信自己儿子不会随口胡说,如果这位陈公子的确跟其他女子有牵扯,却又来求娶挽祯,那这人品就是万万不行的。 自己弟弟就只留下这一个女儿,自己这个做大伯的,自然要为她的婚事严格把关,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自己可不能让自己侄女的下半生不幸。 听到莫景云这话,陈尚书和其夫人脸上都是有些尴尬,不过也是立刻解释道:“这真的是误会,我们季泽跟方家小姐并没有什么牵扯,若是果真有牵扯,我们也就不会上莫府来提亲了。” 说起来的确是非常尴尬,方老在跟陈尚书暗示了陈季泽和方家小姐的婚事之后,陈尚书并没有给出答复,毕竟知道自己儿子有了想娶的人,虽然当时他们还没有答应,但是也不会强迫自己的儿子。一直到了方老寿宴那日,陈尚书和陈夫人也已经商量好了,他们同意自己儿子和挽祯的婚事,毕竟他们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跟自己喜欢的女子过一辈子,说到底最后陪着自己儿子的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们。 他们本来是想等到方老的寿宴之后再跟方老说清楚,没有必要在人家过寿宴的时候给人家添堵,谁知道方家夫人似乎已经笃定了这桩婚事肯定能成,竟是在后院跟那些女眷闲聊的时候,把这桩婚事说了出来,而且还说得那样言之凿凿。 当时陈尚书和陈夫人都不在场,后来消息传开了,他们也才知道。只是当时也不好说什么,有人来问,只说是误会,等到寿宴结束之后,他们便是把话跟方老说清楚了。 方老是个豁达开明的人,知道不可勉强,当时也没说什么,不过方夫人似乎有些激动。 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莫家的人竟然也知道,如今这般说出来,的确很有些尴尬,而这件事一句两句话的又解释不清楚。 而陈季泽担心莫家的人会误会,斟酌了一下之后,开口道:“方老是我的恩师,他本来是想撮合我跟方小姐,但是奈何我们对彼此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也就没有成,不知道谁误会了这件事,就把消息给传出去了,实在是以讹传讹,我与方小姐的确是没有什么。” 这一点莫景云是相信的,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他立刻就让人打听了,从打听出的消息来看,陈季泽和方家小姐的确是没什么,一切不过都是谣传。 但是他方才那样说也的确是故意的,他们挽祯看中的男人,怎么能与旁的女子牵扯不清?虽说他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跟那位方家小姐的事情在京城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他跟自己妹妹的婚事成了,势必也要把挽祯扯进这流言之中。 倒时候那些人不知道又会怎么编排自己的妹妹,光是这么想想,莫景云就觉得不爽,挽祯凭什么要因为他跟别的女子的绯闻,忍受别人的非议? 陈季泽说完,莫老爷正要开口,莫夫人便是陪着老爷子和老夫人走了进来,在场的人连忙起身相迎。 第441章 威胁(二更) 纵然陈尚书在朝中地位颇高,但是到了这莫家老爷子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地起身见礼,这莫家在启辰是什么地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老爷子和老夫人客客气气地请陈尚书他们坐下,面上表情却有些纠结,抬眼之间,二老都是暗暗打量着坐在那里的陈季泽,嗯,年轻人长得倒是挺精神的,看着也是一派正气,只是……他们家挽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被娶走的。 “尚书大人远道而来,真是有失远迎。”老爷子客气地开口,面上带着笑意却是浅浅淡淡的。 虽然这话是对陈尚书说的,但是老爷子的眼睛还是似有若无地朝陈季泽的身上瞥去。 陈季泽知道他们都在暗暗打量自己,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境况下,陈季泽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忐忑,不知道莫家的人对自己究竟中不中意。 莫家老爷子和陈尚书略寒暄了两句,这才转入正题之上,只听得陈尚书开口对莫家老爷子道:“其实我们这次来呢,是来向莫小姐提亲的。” “哦,是这样。”莫家老爷子淡淡应着,态度不甚明朗。 “犬子季泽和挽祯从小一起长大,对挽祯情有独钟,还希望莫老能玉成此事。” 听到陈尚书说陈季泽和挽祯是一起长大的,莫老爷子却是皱了一下眉头。挽祯之前的事情,他们自然都是知晓的,所以他们莫家对之前挽祯在京城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感。而且他们也不希望挽祯再回去京城,那个地方只能勾起她伤心的回忆。 “这个……”老爷子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答复道:“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这件事我们还是得问问挽祯的意思,挽祯是我们莫家的掌上明珠,在婚姻大事上,我们可不想让她有一点点的委屈。” 其实莫老爷子这话也是向陈家人表明了自己以及整个莫家的态度,若万一这门婚事真的成了,那陈家人晓得挽祯在莫家的地位,也不敢欺负于她,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孙女面对一对整天刁难她,在她面前耍威风的公公婆婆。 陈尚书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他已经从自己儿子口中知道了挽祯是莫家失而复得的孙女,莫家老爷子把挽祯看得如此之重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听得莫老爷子说要问挽祯的意思,心中知道他们是打算再商量一下,也就没有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等到陈季泽和他父母都离开之后,莫老爷子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就有人上门来提亲了。”他还舍不得把孙女嫁出去啊。 莫老夫人也是语带犹豫地道:“还是先问问挽祯的意思吧,既然她跟这位陈公子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定然也是有些交情,先看看挽祯是什么意思。” 莫老爷子点了点头,经过自己二儿子的事情之后,他如今便不会横加干涉小辈的私事了,所以纵然他非常不情愿让自己的孙女这么快就嫁人,而且还要嫁到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去,但他也没有当下就回绝陈尚书,而是想到要先问问挽祯的意思。 “景云啊,你也让人去打听一下这个陈公子的事情,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孙儿知道了。”其实哪里还用得着再特意去查,在这之前,他已经把这陈季泽给查了个底儿掉,说实话,这陈季泽除了跟秦家的女儿和方家小姐有一些传闻之外,他本人还是十分出色的,年纪轻轻在朝中就已经是炙手可热,靠的可不是他父亲在朝中的地位。 不过这些话,他现下是不能如实对祖父祖母他们说的,之前自己对陈季泽的调查都是秘密的,若是让祖父和祖母知道自己早就清楚陈季泽和挽祯的来往,却不告诉他们,自己又是要被好一顿念了。而且,他也不确定挽祯是不是愿意让祖父他们知道这些。 吩咐了莫景云这件事之后,莫家老爷子便是站起身来要回去后院,只是刚刚走进后院,就听得侍女禀报说,小姐回来了。 “挽祯来了?她是什么时候到的?”那陈尚书带着他儿子来提亲的事情,挽祯是已经知道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 莫老爷子和老夫人他们便立刻去见了莫挽祯。 莫挽祯知道陈季泽和他的父母已经离开了,她此次来就是要把她跟陈季泽的事情说清楚的,这样祖父和祖母才好答应自己和他的婚事。 其实她之前就想说出来的,只是一方面她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担心陈季泽不能说服他的父母前来提亲。 “挽祯。”还未进门,就听到老夫人含笑轻唤的声音,莫挽祯赶紧起身迎上前去,伸手扶住莫老夫人的手臂。 待莫老爷子和老夫人坐下之后,这才开口对莫挽祯道:“你来得也是正好,方才……有人来向你提亲。” 老夫人说完这话,便是观察起挽祯的表情,但见她脸上含羞带怯,却并无任何反感拒绝的意思,老夫人心中便已经有了预感。 如她所料,莫挽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跟那位陈公子……我听他父亲说,你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 “是,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莫挽着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老爷子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苦涩,看来孙女留在他们身边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那你对那位陈公子……?”莫老夫人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其中的意味莫挽祯自然是了解的。 只见着莫挽祯无声地点了点头,莫老爷子和老夫人两人都是愣怔住了。 看来挽祯和那为陈公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你希望那位陈公子,我跟你祖父也乐于成全你们,只是在这之前,我们得了解一下这位陈公子。”老夫人说着,便是伸手去抚摸着莫挽祯的头发道:“我们得知道把你交给了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得知道他能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后半生。” 莫挽祯微微点头,“挽祯明白。” …… 陈季泽和他的父母是在一间客栈里住下的,这天晚上陈季泽在客栈的客房之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莫家人的态度不甚明朗,不知道莫家二老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印象。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是要把他们孙女从他们身边带走的人,他们对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到了第二天,陈季泽正打算去妙毒夫人那里再去拜访一下,可是却有人先来拜访了他,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似乎不怎么友善的男子,陈季泽暗暗有些头疼,莫家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啊。 “可以出去谈一谈吗?” “当然可以。” 莫景云带着陈季泽离开客栈去了一间酒楼,莫景云一进到雅间里就先叫了一壶酒,径直给陈季泽倒上一杯,“陈公子,对你,我可以一点儿都不陌生。” 莫景云这样一句话果真是叫陈季泽愣住了,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看着莫景云道:“哦?愿闻其详。” “挽祯是我们莫家失而复得的小姐,全家上下都把她当作宝贝一样看待。对于与她通信频繁的男子,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会放心地不理会,所以我就派人去查了你。” “希望结果是让莫公子满意的。” 莫景云跟陈季泽碰了一杯,笑着道:“若是我不满意,你以为你还能继续跟挽祯通信吗?”正因为知道这个陈季泽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带坏挽祯,所以他才一直隐瞒了这件事,对谁都没有说,也没有让挽祯知道。 “但是,陈公子,作为一个朋友,我是满意的,但是要作为我妹妹的未来的夫君……说实话,你并不能让我非常满意。” “还请莫公子明示。” “你之前就曾与秦家小姐纠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所有人都猜测你跟秦家小姐秦雪妍早晚会成亲的对吧?” “可那只是旁人的胡乱猜测而已,我与雪妍并无男女之情。”的确,曾经一度,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与雪妍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自己的父母也有意要将向秦家提亲,但那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要跟雪妍怎么样过。 莫景云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你这话说得不准确,你对秦雪妍或许没有男女之情,但是秦雪妍对你呢?你敢说她对你的确没有男女之情吗?” 陈季泽闻言脸上有些尴尬,的确,雪妍确实对自己……“但是我们都已经说清楚了,挽祯也知道的。”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秦雪妍在挽祯的心里有多重要。要不是因为她,你以为秦家人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生生地在京城里呆着吗?挽祯现在远离京城,远离秦雪妍,可以暂时忽略这些事情。但是一旦你们成亲了,她要住在京城,如果秦雪妍果真对你彻底忘情了,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是呢?如果秦雪妍对你余情未了呢?要知道秦雪妍对你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十多年的感情,真的能那么痛快地就放掉吗?挽祯又是这样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她又那么在乎秦雪妍……” 莫景云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挽祯之前这十多年过得太苦了,我们都希望她以后能永远快乐,可是若是这种情况出现,她能快乐吗?” 只见莫景云放下酒杯,看着陈季泽道:“更关键的是,她回京之后,要怎么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如何向众人解释,她与秦家少爷长得一模一样?” 陈季泽的手指悄悄握紧了酒杯,“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所以,我决定要离开京城,跟挽祯一起定居在宾阳。” 莫景云闻言眉头一挑,“你父母同意吗?”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若是不同意的话,也就不会来这里提亲了。” 莫景云脸上这才露出了些笑意,跟陈季泽碰了碰杯子,“昨天,你跟你父母离开之后,我祖父让我去查一下你的事情。恭喜你陈公子,我想你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我祖父的答复。” ‘恭喜’二字已经说明了一切,陈季泽朝着莫景云拱手道:“多谢。” “不必谢我,若不是挽祯自己点头的话,你以为我祖父和祖母会答应把挽祯嫁给你吗?他们现在可舍不得让挽祯离开他们的身边。只是经过二叔的事情之后,他们是不会再……”说到这里,莫景云突然停住了,朝着陈季泽摆了摆手,“不说了,总之,以后要好好对待挽祯,她以前受了很多苦,你要对她好。不然的话,就算倾尽整个莫家,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明显是威胁的话听在陈季泽的耳中,却是使他笑了笑,莫景云沉眸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以前挽祯过得很不幸,现在能有这些护着她的家人,纵然我现在被你这么威胁着,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跟莫景云道别之后,陈季泽这才去了妙毒夫人那里,有机会跟莫挽祯单独见面。 “你家里人,对我……是什么印象?他们跟你说了吗?”陈季泽还是挺在意这一点的,他希望莫家人不要认为是挽祯看走了眼。 莫挽祯轻笑着摇了摇头,“祖父和祖母没有说什么,倒是大伯母跟我说,你这个人看起来挺正派的,态度也落落大方,她对你的印象很不错。” “唉,”陈季泽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你祖父和你祖母不会太讨厌我。” “怎么会?祖父说了,等让人……”说到这里,莫挽祯却是突然停住了,有些犹豫地看着陈季泽道:“我祖父不了解你的底细,不太放心,所以让人去查了你的事情,你会介意吗?” 陈季泽摇头,“我又没什么不干净的事情,自然不怕被人查。而且,”陈季泽笑了笑,“你哥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我哥哥去找你了?”莫挽祯有些惊讶。 陈季泽点头,“他是来威胁我的,说我以后要是对你不好,他就算倾尽整个莫家也不会让我好过。” 莫挽祯闻言眼睛里涌出了些雾气,她以前很少有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 见着莫挽祯似乎红了眼眶,陈季泽故意开玩笑似地道:“如果他不是你亲哥哥的话,我真要吃醋了。” 因为现在陈季泽来提亲正是敏感的时候,所以陈季泽也就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莫挽祯送了陈季泽离开,刚回去后院,正在和蔺玉公主说话的温悦汐抬眸一看,见着莫挽祯红了眼眶,再一看她的表情又似乎不像是难过。 待到莫挽祯走近,温悦汐含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哭了呢?这个时候,那陈季泽竟然敢惹你哭,媳妇还要不要娶了?” 莫挽祯被温悦汐的话给逗笑,无奈地看了温悦汐一眼,“你就知道拿我打趣。我这是感动的。” 听得莫挽祯解释之后,温悦汐轻叹了一口气,笑着道:“有一个护着自己的哥哥真好啊。不过,陈公子应该挺有压力的,有莫景云这样一个出色的大舅子。” 莫挽祯闻言只笑着没有说话,她现在过得真的很幸福,以前的那些事情,她已经不想再去回想。 “看样子,你的婚事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我跟蔺玉也要离开了。” “这么快?七皇子舍得吗?” 蔺玉公主闻言面上有些羞涩,温悦汐看了蔺玉公主一眼,笑着道:“这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长久地在一起啊,以后蔺玉就要在这宾阳长住了。” 第442章 救救我父亲 温悦汐和蔺玉公主离开的这天,溥承蕴和挽祯他们一起把她们二人送出了城门外,对于溥承蕴和蔺玉公主来说,短短时日的相聚,又要分离实在有些不舍,不过蔺玉公主也不好意思跟溥承蕴说什么,道别之后,便是随着温悦汐一起上了马车。 一直到马车走远,温悦汐见着蔺玉公主还在撩着窗帘往外看,嘴角不由缓缓勾起一丝笑意,相爱的人啊……说起来,自己离开了这许久,何尝不想早点见到段蔚予呢? 不同于来时紧张的心情,回去的这一路上,温悦汐和蔺玉公主心情都是不错,她们二人如今已经很难得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光了,所以也越发珍惜起来。 很快,她们就离开了启辰的境地,进入到昊黎。 连日来的赶路让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二人都有些疲倦,所以这天中午在一个镇上歇脚,吃罢午饭之后,温悦汐便是提议在这里歇一个下午,正好这地方风景不错,正好可一饱眼福。 二人在客栈之中小憩了片刻,从店里小厮那里听说,这地方有一大片桃林,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景色美极了,不少人都去那里踏青。 温悦汐闻言心动,便是带上蔺玉公主一起去往那小厮说的桃林。 果然,正如那小厮所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盛开的桃花,绯霞粉雾一般,美得不似人间。 而这片桃林之中亦是穿梭着不少前来踏青赏花之人,一派欣欣之象。 在桃林之中逛了一会儿,温悦汐和蔺玉公主看到前方有一处四角凉亭,便是走了进去,二人正是闲聊,却见得一个身穿竹青长衫的年轻男子朝着她们二人走了过来。 只见那年轻男子一派书生文气,朝着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二人拱手揖礼,“二位小姐,冒昧了,小生此来是想问问二位小姐可有闲暇,我们……”说着,他朝身后看了一眼,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也是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小溪边有几个年轻的男女女,此时也正朝着他们这里看过来。 温悦汐不解其意,只听得那男子继续道:“我们几个想玩儿飞花令,但是人太少了,便也少了乐趣,不知二位小姐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不等温悦汐和蔺玉公主开口,便听得有一道声音传来,“飞花令何须在乎人多人少呢?” 这熟悉的声音让温悦汐心头一震,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她非常想要见到的人。 温悦汐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迅速起身朝着那俊朗的男人飞奔而去,而段蔚予则稳稳接住扑入自己怀中人儿,许久不见,他也的确是想她了,直到这小女子入怀,他的一颗心才仿佛有了着落。 “你怎么在这里?”温悦汐的手环抱着段蔚予的药,抬眸惊喜地看着他。 “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来了。”段蔚予嘴角含着轻笑低头看着怀中的温悦汐。 他们二人现下这情况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些女子更是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去看。 蔺玉公主唯恐旁人误会了他们两个,无视了仍旧站在那里的年轻书生,起身朝着温悦汐和段蔚予二人走去,口中道:“好了,知道你们夫妻两个久别重逢,好歹先理会我一下行不行?” 蔺玉公主故意拔高了些声音,向旁观的那些人明示了温悦汐和段蔚予夫妻的关系,众人这才含笑走开,原来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俩,虽然大庭广众之下,这举止的确是太亲密了些,但也可以体谅。况且,这般夫妻两个容貌都是如此出色,众人在心中也都宽容了许多,人们总是容易原谅长得好看的人。 而方才那位前来搭讪的年轻书生也是讪讪地走开了,其实从一开始这两个女子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们,这两个女子不仅容貌出众,而且行为举止看起来都像是极有教养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尤其是那个穿浅绿色春衫的女子,那一笑分明勾人心弦,几个同伴看出自己的心思,便怂恿自己上前,本想结识一下,谁知道……原来她已经嫁人了,而且那男人让同样身为男人的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段蔚予的到来让温悦汐欣悦不已,一直到回到客栈之后,温悦汐还有些恍神,他就好像从天而降一般突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到了当天晚上,温悦汐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小别胜新婚,第二天一早醒来,只觉浑身腰酸背痛,一双脚落在地上,都是虚浮无力的。 好在蔺玉公主仍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不然肯定能看出温悦汐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不想引人怀疑,所以温悦汐和段蔚予并没有把蔺玉公主给送回家,而是分道而走,段蔚予派人护送了蔺玉公主,而他和温悦汐则是朝着京城而去。 有了段蔚予赶过来,温悦汐也并不急着赶回京城,一路上都是悠悠闲闲地赶路,所以在他们到达京城之前,蔺玉公主便已经回到了家中。 蔡大人和萱妃本来听说溥承蕴出事之后就已经十分担忧,蔺玉公主离开之后,他们的担忧便又是多增加了几分。如今见着蔺玉公主回来,又看她脸上神色轻松,便也是放松了心情,心中想着,七皇子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否则玉儿的脸上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蔺玉公主知道自己母亲和外祖父一直在担忧这件事,所以也没敢耽搁,刚回到家里,歇了口气,便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们都说了一遍。 在得知七皇子的失明是伪装的之后,蔡大人和萱妃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还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我想,我们一起搬到启辰去吧,承蕴说,一切他都会打点好的。而且,在启辰的话,那里更没有什么人认识我们,比这里要更稳妥一些。” 萱妃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一时没有说话,蔡大人见状先是开了口,“我倒是意见,对我而言,住在哪里都行。” 听到自己父亲这样说,萱妃也是点了点头,“我也是,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其实方才她的犹豫,并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担忧自己的父亲住惯了这里,不习惯搬离。在听到自己的父亲说不介意之后,她自然也没有异议。 听到他们这样说,蔺玉公主反而越发有些愧疚,母亲和外祖父都已经习惯了住在这里,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这里结识了不少人,一切都已经有条不紊。现在却因为自己,而让他们离开他们已经熟悉了的地方,他们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吧。 没有比母亲更了解自己女儿的人了,看到蔺玉的脸上微微变了神情,萱妃也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便是握住蔺玉的手,语气轻松地开口道:“你知道的,对于我们而言,再没有什么比你的幸福更重要。只要你能幸福,只要我们三个还在一起,住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而且,七皇子对你是真的不错,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我跟你外祖父都没有什么好说的,若是你错过了他,那我和你外祖父才真的会替你感到惋惜呢。” 蔺玉公主到底也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对于自己母亲话里的意思她很是明白,所以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 既然要离开,铺子肯定是要盘出去的,而蔡大人和萱妃本来是在学堂教孩子的,如今也都是要辞了。 他们这一番动作自然引来左邻右舍的询问,蔺玉公主只说,他们要搬离这里了,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就在蔺玉公主忙着处理铺子的时候,那齐公子匆匆跑来找她,春日的暖阳下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气儿还没喘匀,就张口问蔺玉公主道:“听说你们要搬走了?” 蔺玉淡淡扫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却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他之前看到自己和承蕴牵手,就已经死心了,那段时间,他对自己的确是有些回避。不过后来,他又好似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事情一样,还跟以前一样跟自己相处。 而以前是因为她自己迟钝,不太明白这些,但是自从溥承蕴跟她点明了那齐公子的意图之后,她也就刻意回避起齐公子了。 如今他这般跑着来问自己,蔺玉公主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语气认真地道:“我这次离开是去找他,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估计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告诉他自己要成亲了,他也就能彻底放弃了吧。 齐公子闻言愣了一下,继而苦笑着开口:“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她跟那位溥公子已经没戏了,毕竟自从那位溥公子离开,已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一面。那位溥公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如果不是自己亲眼见过他,还会以为那位溥公子只是她拿来搪塞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承认,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放弃了,想着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她对自己无意,而且已经有了心上人,自己又何必自找没趣。 可是后来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见过的这么多的千金小姐里,只有她最让自己动心。后来,他见那位溥公子再也没有出现过,心中暗自想着,大约那位溥公子已经放弃了她。 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今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纵然现在她不喜欢自己,但是日久生情这种事情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好,却也绝口不提那位溥公子的事情。 本来以为这都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位溥公子还没有现身,以后肯定也不会再出现了,谁知道如今竟然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她竟然要去跟那个人成亲了,而且收拾得这样干干净净,铺子盘了出去,她的家人也要跟她一起走。看来,她对这个地方是一点留恋也没有。 见齐公子不再说下去,蔺玉公主客气地开口道:“这段时间还要多谢齐公子的照顾,实在感激不尽。” “我……”他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有说的机会了,“真的不能留下吗?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蔺玉公主虽然知道齐公子对自己的心意,但是却也没有料到他果真会这样说出来,所以一时有些惊讶,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只听得那齐公子继续道:“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又害怕你拒绝我,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说。可是如今……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 齐公子到底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在这里,有无数爱慕他的女子,所以能让齐公子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见得蔺玉在他心里的位置的确是很重。 但是蔺玉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与他早已订婚,我不可能再答应嫁给你。”她相信,自己和承蕴的缘分一开始上天就已经定好了。 齐公子闻言苦笑,“你真的一点都没有犹豫,哪怕有一点点犹豫,我都不会放你走……” 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有这么牢靠吗?半年时间不见面,彼此却还坚定着,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输了。 齐公子失魂落魄地离开,蔺玉见状只是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缘分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除了承蕴之外,自己看不到任何旁的男人的好,希望自己离开之后,齐公子能彻底把自己放下。 而另外一边的温悦汐和段蔚予一路上悠闲赏景,也终于是回到了京城。 马车驶进京城,气氛离开就热闹起来,耳边闻得外面的嘈杂之声,温悦汐含笑道:“到底还是京城热闹啊。” 段蔚予闻言只是轻轻揉了揉温悦汐的脑袋没有说话,眼看着马车就要到了蔚王府的门口了,外面却是传来马车夫犹犹豫豫的声音,“王爷,王妃……” “怎么了?”段蔚予开口问道。 “王府的门口好像站着一个女子……” 段蔚予闻言不由掀开窗帘去看,而温悦汐也是凑过去看了一眼,那里还真站着一个女子,虽然隔得这些距离,看得并不甚清楚,但是隐约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段蔚予的眼里到底比温悦汐强上一些,他把帘子放下之后,对温悦汐道:“是温珺雅。” “温珺雅?!”温悦汐有些诧异,她怎么会回来? 待到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段蔚予抱着温悦汐下了马车,不等温悦汐站稳,女子就已经迎了上来,眼前的人不是温珺雅又是谁呢? 温悦汐也不开口,就这么沉眸看着温珺雅,眼前的温珺雅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神采,只见她脸色蜡黄,顾身形消瘦,眼睛里露出哀戚之色,全然不是当初那个美丽温婉的妙龄少女,虽然当初她的温婉良善也是装出来的,但是现在她似乎已经没有装的力气了。 温珺雅见着温悦汐并不开口,悄悄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段蔚予,才恳切地开口道:“悦汐,你救救我父亲吧。” “他要死了?”温悦汐的声音不带温度。 温珺雅心中一滞,从温悦汐的态度里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是她却不能放弃,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如果连父亲也去了,自己真的就无依无靠了。 “父亲他被抓进刑部大牢了。” 对于这个消息,段蔚予和温悦汐都不感到奇怪,当初他们放温韦良走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题外话------ 这两天都是一更哈,后天(6号)大结局,之后会写几篇番外。 第443章 出宫见温珺雅 “那你来求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该去求刑部尚书才对。”温珺雅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帮她吗? 温珺雅看到温悦汐这般态度,心中已是一凉,抬眼又是看向站在一旁的段蔚予,“你们当初答应过我爹的,只要告诉你们那个道士的下落,你们就放过我们的。” 段蔚予冷冷道:“我并没有食言,当初你们父女两个的确是安然离开了不是吗?我可没有答应派人时刻保护着你们,既然被抓住了,也只能怪你们不小心。” 从刑部大牢中逃出去的重犯,通缉令早就下达到每一个郡县了,温韦良被抓回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温珺雅无言以对,她承认段蔚予说的这些并不算强词夺理,但是她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以前跟父亲交好的那些人,如今都是对自己避而不见,除了能来求温悦汐,她想不到还有别的法子。 只见温珺雅上前抓住温悦汐的衣袖,哀声求道:“最后一些,我求你,只要你能救我父亲出来,我们父女二人以后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行吗?” 温悦汐嫌恶地把自己的衣袖从温珺雅的手中抽出来,冷冷道:“刑部已经定罪,我们谁都不好插手。”说着,温悦汐嘲讽地看着温珺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你们一家三口给我下药,也不至于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你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我会答应帮你救你父亲吗?恕我直言,你这行为实在是……自取其辱。” 温悦汐说完这话,也不再理会温珺雅,迈开步子,越过温珺雅,便是往蔚王府门内走去。 身后却是传来温珺雅歇斯底里的声音,“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弃他亲弟弟于不顾,他会怨你的,你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你父亲?” 温悦汐闻言停下脚步,温珺雅以为自己说的话生效了,正要上前,却是看到温悦汐嘴角嘲讽的冷笑,“你这话应该跟你父亲去说才对吧,眼看着他就是被处死了,你且问问他,九泉之下,他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父亲,他的亲哥哥!” 说完这话之后,温悦汐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跟段蔚予一起走进王府之中,温珺雅再想追上去,已经被蔚王府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温珺雅站在蔚王府的门前久久失神,之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下场,那个时候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唯一碍眼的只有温悦汐,她那样一个又疯又傻的人,白白占着一个郡主的名头,却连自己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要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讨厌她,而对自己却格外关注呢?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和温悦汐之间,最后下场凄惨的会是自己,母亲已经去了,如今父亲又……父亲之前就被关进了天牢之中,定的是重罪,虽不至死,但一辈子也只能在牢里度过了,若非是有那个契机,父亲此时还会在牢里,虽然不得自由,好歹还是个活人。可是这一次被抓回来,因为逃狱之事,父亲肯定是要被处以死刑的。 所以她才会着急着来求温悦汐,只是王府的下人告诉她,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府里,归期不知,原本她已经不抱希望了,段蔚予和温悦汐又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刹那的希望之后,得到的是更深切的失望。 看温悦汐的态度,她是铁了心了不会出手帮忙救出自己的父亲,可是除了她之外,自己还能去求谁呢?京城里这些稍微能说得上话的人,现在都怕引火烧身,波及到自己,甚至连见自己都不肯见,更不要说听自己的恳求,帮忙救出父亲了。 温珺雅如今的境地,真的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不,或许,还有一个人自己能去求一下…… 而原本心情很好的温悦汐在见过温珺雅之后,心里也有些堵的慌。见得温悦汐这样,段蔚予便挑了一件她喜欢听的事情,告诉她道:“映湛在郊外的那座宅子已经修葺一新了,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听到这话,温悦汐笑了笑,“说起来,段映湛和宓儿的婚期也将近了。春天啊,可真是一个好时节。” 说起段映湛,这天傍晚的时候,段映湛还真就过来了,温悦汐跟他开玩笑道:“你来得还真是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 段映湛笑着道:“我这掐指一算,便知道你们已经回来了,所以就找过来了。” 这次还是玩笑话,他只是推算着路程,想着他们二人也该回来了,本想着过来看看,谁知道他们竟真的到府里了。 笑闹了两句之后,段映湛严肃了神色,道:“你们知不知道,温大人已经被抓回刑部了。” 温悦汐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听到温悦汐这样说,段映湛不免有些惊讶,“你不是刚回到京城吗?”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刚在门口下了马车,温珺雅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她是来替自己的父亲求情的?”段映湛问道。 其实都不用开口问,答案是肯定的。 温悦汐把茶杯握在掌心之中,轻轻转着,道:“她来找我,肯定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但凡有一点点其他的可能,她都不会来找我。” 段映湛点头,“这个倒是真的,现在这个情况,谁还敢沾惹上他们父女啊,一个个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说罢,段映湛摆了摆手,“算了,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你这次去启辰……是为了那七皇子失明的事情吧?不过看你这心情还不错,事情应该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糟糕吧?” 温悦汐微微点头,“的确,这趟去启辰……”她笑了笑,“收获不小。” 段映湛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感兴趣道:“快,跟我说说。” …… 自从莹妃死了之后,皇宫里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是皇帝却再不复从前。段怀瑾心中暗暗想着,也许蔚皇叔的话是对的,父皇对那个莹妃是真的动了心了。只可惜,一直到死,莹妃都没有把父皇放在心上哪怕丝毫,自从她出现之后,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伤害父皇。 经受这一遭打击,皇帝显然受挫颇深,就在前些日子,竟然自己提出要去行宫休养,把所有的政事都交由太子段怀瑾暂理。所以段怀瑾一下子就忙了起来,就连皇后和太子妃也很少能见到他,就算能见面也时间也都不长。 所以,当五皇子还未靠近东宫书房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拦了下来。 “还请五皇子恕罪,太子殿下吩咐了,如非实在要紧之事,不想被人打扰。” 那五皇子朝着书房里看了一眼,又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为难面前的这个太监,只把手中的信递给那太监,道:“这是有人托我帮忙交给皇兄的,十分重要,”五皇子刻意强调道:“记住,一定要交给皇兄。” 那太监连忙接过那封信,轻声应了,五皇子也就转身离开了。 太监看了看手中的信,自是有些好奇,但是他们这些人在宫里生存,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纵然心中再怎么好奇,这封信也不能打开丝毫。 又过了许久,里面传来段怀瑾的声音,原来是唤他进去添茶。原本这太监是应该随侍在段怀瑾身边的,但是段怀瑾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奏折,所以就打发他们走出去了,等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再叫他们进来。 那太监不敢耽搁,赶紧走进了书房去帮段怀瑾添茶,进去之后看见太子殿下正站在窗前远眺,看来太子殿下这是批折子累了,正在休息呢。 太监立刻想到自己怀里的那封信,便是默默取出怀中的信,上前去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方才五殿下来过来了,让奴才把这封信务必交给太子殿下,说是很重要。” 段怀瑾伸手接过那封信,拆开了来看,那太监见状赶紧低下头去,不敢抬头窥视丝毫,亦是看不见段怀瑾脸上的表情。 仿佛很久之后,段怀瑾才开口对他道:“行了,你出去吧。” 那太监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依言躬身而退,心中暗暗想着,那封信肯定不是五皇子写给太子殿下的,五皇子要是有什么话跟太子殿下说,直接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说就是了,何必还要写出一封信来? 这般想罢之后,那太监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反正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瞎琢磨。 心中又是暗自想着,这次进去添茶之后,太子殿下又要好久不叫自己进去,倒是可以坐在这里偷会儿懒。 只是他刚刚坐下没多久,书房的门竟然打开了,只见太子殿下从里面走了出来,太监心中一惊,赶紧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生怕太子殿下会责怪自己,正要出口解释,可是却见太子殿下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着东宫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太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快步跟上,开口问段怀瑾道:“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还这般着急的样子,联想起来,起来似乎跟五皇子的那封信有关。 “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出宫去了。” “是,奴才知道了。”那太监一边应着,一边停下了脚步,看着段怀瑾渐渐走远。 奇怪了,自从皇上去行宫休养,把朝政之事都交给太子殿下打理之后,太子殿下已经久未出宫,怎么现在却这般着急的样子……五皇子让自己转交的那封信上,却不知究竟写了什么重要的内容,能让太子殿下着急成这样。 段怀瑾出宫之后,策马朝着城东疾驰而去,眼看着到了闹市,这才放缓了速度,直到他在一间客栈的门前停下。 进到客栈里,小厮立刻就殷勤的上来询问,“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啊?” “我来找人。”段怀瑾沉声道。 “请问这位客官,你找的客人住在……” 不等那小厮说完,段怀瑾径自截断了他的话,“你不用麻烦了,我知道她住在几号房,我自己上去找她。” 段怀瑾说完之后,也不待那小厮反应,立刻就朝着楼上的客房去了。 找到信上指明的房间,段怀瑾站定之后,略犹豫了一下,这才抬手敲门。 片刻之后,吱嘎声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段怀瑾的面前,只是眉眼轮廓依旧熟悉,神情姿态已经是大不相同。 眼前的女子再不是他印象当中那个温婉柔和的少女,虽然她仍年纪轻轻,但看起来却已是憔悴苍老,可见她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并不算好。 段怀瑾不知道,纵然如此,已经是温珺雅刻意打扮过了。不管当初她对段怀瑾的感情里掺杂了多少不纯粹的欲望,但他仍是她少女情怀里喜欢的唯一少年。 所以,纵然到了如此落魄的境地,她也想以自己最好的姿态出现在段怀瑾的面前。 但是在看清楚段怀瑾看她时的眼神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忙忙碌碌打扮了半晌,终究是徒劳了。 温珺雅敛下自己神情中的失望让段怀瑾进入房间,随即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珺雅请段怀瑾坐下,一边伸手给他倒茶,却听得段怀瑾沉声道:“不必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温珺雅闻言倒茶的手滞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把倒好的茶递到了段怀瑾的面前,“既然已经来了,何必那么着急呢?殿下与我自幼相识,感情一直不错,殿下不是还说过,如果当初跟你定亲的事我就好了吗?我们这样的感情,难道就不知道殿下在这里多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吗?” 段怀瑾不耐,“温珺雅,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在这里闲聊,有什么话就直说,如果没话可说,我现在立刻就走。” 温珺雅闻言一笑,语气里带着讽刺,“太子殿下,瞧瞧你现在对我说话的语气,多像当初你对温悦汐说话时的样子啊。”她的话说得尖锐,仿佛想要把段怀瑾给刺痛一般,但是眼睛里却不由露出一抹苦涩,怎么藏也藏不住。 听到温珺雅这样说,段怀瑾心中一阵刺痛,再不去看温珺雅,起身就要走。 温珺雅见状,连忙开口道:“既然看了我的信来了,太子殿下就这么走吗?”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温珺雅简直心如刀绞,她知道若是凭着自己,太子殿下怎么会肯出宫来见自己?所以自己借的是温悦汐的名头。 在温悦汐拒绝当自己救父亲之后,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了,如今皇上在行宫养病,朝中一切大小事宜,皆由太子殿下掌管。如果太子殿下肯开口,刑部怎么可能敢不放人? 只不过,她现在的状况当然不可能进宫去,好在她知道五皇子经常喜欢出宫,也知道他出宫之后经常会去的地方,所以就在那里守着,果然见到了五皇子。 说起来,自己之前因为温悦汐是郡主的关系,经常跟她一起进宫,跟那些皇子们也都熟悉了,五皇子又是个心软的人,所以自己求他,他也就答应了,帮自己带一封信给太子殿下。 而温珺雅确信,只要自己的那封信能顺利到达太子殿下的手中,太子殿下就一定会出宫来见自己的,因为自己在信中提到的是有关于温悦汐的事情。 多么可悲啊,曾经自己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如今却又靠着温悦汐的由头,才能让他出宫来见自己。 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有信心,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太子殿下会愿意答应帮自己救出父亲的,因为自己要跟他交换的东西,肯定是他想要的。 ------题外话------ 明天放结局。 大结局 正如温珺雅所预料的那样,段怀瑾在听到她这话之后立刻停下了脚步,见此,温珺雅的嘴边浮起一笑,讽刺意味十足,却不知究竟是在讽刺段怀瑾,还是讽刺她自己。 段怀瑾转过身来看向温珺雅,眉头微蹙,眸光深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帮我救出我的父亲。”温珺雅抬眸看着段怀瑾,眼中神色却比方才平静了许多。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父亲犯下的是什么罪,你心里比我清楚,不可能逃脱的。” “若我拿温悦汐的东西跟太子殿下做交换呢?” 段怀瑾闻言只是看着温珺雅,一言不发,他在等,等温珺雅继续说下去。 而温珺雅也不说话,把自己的目光从段怀瑾身上移开,兀自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她也在等,等段怀瑾先开口相问。 两个人就好似较劲一般,谁都不愿先开口,在相对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段怀瑾先开了口,“你父亲之前就已经是重罪,一辈子不能离开大牢,可他偏偏又大胆逃狱,这次是死罪难逃,谁也救不了他。” 听到段怀瑾这样说,温珺雅不由心中悲愤,带着怒气开口道:“可我父亲之所以能逃狱成功,全是因为蔚王和温悦汐的相助,为什么到头来受到惩罚的只有我父亲一个人?蔚王和温悦汐不也该受到严惩吗?” 之前段怀瑾就已经怀疑温韦良的越狱跟段蔚予和温悦汐有关,如今算是从温珺雅的口中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这只是你父亲一个人的说辞而已,他与蔚王和蔚王妃的恩怨,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他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陷害蔚王和蔚王妃而已,谁会相信你父亲的话呢?” “可是太子殿下你相信对不对?”如果他不相信的话,就不会是这般反应了。 段怀瑾不置可否,“总之,你要我帮的忙,我是帮不上了。” 温珺雅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转瞬即逝,但是段怀瑾却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心中有些疑惑,也有些着恼。 而温珺雅已经开了口,道:“我这里有一本手札,是温悦汐的,”说到此处,她抬眸看向段怀瑾,加重了语气道:“是她十二岁之前的手札,那个时候她心里的人还全都是你,难道太子殿下就不想知道在她的手札之中,是如何提到你的吗?” 见段怀瑾沉默着不吭声,温珺雅又是道:“我已经大致看过了,她手札里的内容全部都是关于太子殿下你的,太子殿下真的不想看看吗?” 其实温珺雅现在每多说一句,又何尝不是在刺伤她自己,正因为知晓,段怀瑾对温悦汐的情意,所以她才会拿这个筹码来跟段怀瑾交换,而事实上,她对段怀瑾又何尝不是念念不忘? 而此时的太子殿下并没有果断地拒绝自己,说明他已经动了心了,温珺雅按捺着自己的心痛,没关系,只要能救出父亲,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良久之后,段怀瑾终于抬眸看向温珺雅…… …… 几日之后,温韦良给处决,人们都是暗自唏嘘,身为平晏侯的弟弟,这位温大人一度借着自己兄长的东风在朝堂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过说起来,他倒也果真可恨,这位温大人借着平晏侯的名头,不知道得到了多少好处,一家三口更是搬进了平晏侯府,却偏要毒害自己哥哥的女儿,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只是人们不免好奇,对于自己叔父这一死,蔚王妃究竟会是个什么反应,让他们失望的是,温悦汐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打从温韦良被抓回刑部之后,蔚王妃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过问,好似她已经跟自己的这个叔父完全没有了关系。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她叔父一家当初那般害她,她只怕恨不得跟他们一家没关系吧。只是却不知温韦良的那个女儿如今怎么样了,听说之前温韦良刚被抓回刑部的时候,她还四处找人想把自己的父亲给救下来,如今看来,她到底还是失败了。 当初平晏侯府里那两个千金小姐中,温珺雅才是被人看好的那一个,更是得太子殿下青睐,如今再回过头来看,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难说。 这天傍晚时分,段怀瑾从宫外回来,一进去东宫,便直接去了书房,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出来。言诗云不由心生疑惑,自从父皇去行宫休养,把政事都交给殿下打理之后,殿下一直勤勤恳恳,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怎么今日不仅出宫去了,而且还呆到这么晚才回来? 眼看着天都黑了,言诗云亲自去书房请段怀瑾出来用晚膳。 直到见到段怀瑾,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言诗云心中的疑惑更甚,只得在吃饭的时候,试探地问道:“殿下今日出宫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段怀瑾正有心事,在听到言诗云这问话之后,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应声道:“没什么。”可是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他这样说,言诗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到底也不敢多问,只是她的心里越发沉重了几分,因为她清楚的闻到了段怀瑾身上胭脂水粉的香气。她敢断定,今日太子殿下出宫去见的肯定是个女子。 二人沉默地吃罢晚饭,段怀瑾就又进了书房,因为段怀瑾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伺候,所以无人知晓他此时在书房里根本不是在看奏折。 书案上灯盏明亮,照得清手札上的每一个字,手札的封皮是浅碧色的,上面隐隐可见撒花暗纹,看起来清新雅致,这全然不像是十二岁之前的温悦汐会喜欢的样式,若不是因为手札里的字迹是自己很熟悉的,确定这些是出自温悦汐,他大概会以为这本手札不过是温珺雅拿来骗自己的。 当然,如今温悦汐的字迹已经大不一样,但是以前的她写出的字真的不好看。所以自己曾经在心中暗自嘲笑她,身为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连字都写不好,连刚学写字的小孩子都不如,而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真是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可是后来自己才明白,不是因为她不学无术,也不是因为她不用心,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她学好。 而这手札上的每一个字写的都是自己,段怀瑾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失落、后悔、满足、懊恼……?也许每一种都有吧,曾经有那样一个女孩子满心满眼的都只有自己,在她的眼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完美的,纵然自己再怎么冷落她、无视她,甚至是嘲笑她,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她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好…… “太子妃……” 宫女轻声把和衣靠在软榻上的言诗云叫醒。 言诗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只听到那宫女开口对她道:“主子,夜已深了,主子还是去床上睡吧。” 言诗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坐起身来,问那宫女道:“什么时辰了?” “快三更天了。”宫女应道。 “都这么晚了?”言诗云不由喃喃道。 打眼扫了一下殿内,言诗云问那宫女道:“太子殿下还在书房吗?” 宫女应声道:“是。” 言诗云瞬间就没有了睡意,今天太子殿下从宫外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奇怪,又是在书房里呆到现在……跟太子殿下见面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言诗云虽然非常想要知道,但她却不敢去问太子殿下,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言诗云终究是在床上安歇了。 然而,她根本就睡不着,虽然闭着眼睛,但意识仍然是清醒的,她在等,等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会回来。段怀瑾终究是一夜未归,而言诗云也一夜未睡。 到了次日,言诗云再见到段怀瑾的时候,他的眼睛微红,里面隐约可见有血丝,神情也有些憔悴的样子,看起来是一夜没睡。 言诗云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所以言诗云也不敢多问什么。 段映湛随着自己的母妃一起进宫来给太后请安,自然免不了要来找段怀瑾见上一面,只是看着段怀瑾精神不振的样子,段映湛也很是诧异,自己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两个人相识这么多年了,却很少见他这个样子。 “你有什么事情吗?”段映湛犹豫着问道。 段怀瑾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道:“哪有什么事情?只是最近太累了。你倒是春风得意,眼看着婚期就到了,折腾了这么久,你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其实这件事还要多谢你。”果然,一听段怀瑾提起这个,段映湛便忘记了自己方才要说的话,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来,张扬得有些耀眼。 看着段映湛这样的笑意,段怀瑾有些羡慕,却仍是笑着问道:“多谢我?为什么?” “当初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不要等到以后后悔,如果没有你跟我说的那番话,我想大约我还是鼓不起勇气跑去飞云山庄去找宓儿。” 段怀瑾笑着道:“那这样说来的话,我也算是你们两个的媒人了。”多好啊,映湛终于娶到了他心爱的女子,不用像自己一样,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段映湛闻言抬手搭上段怀瑾的肩膀,“行,媒人,改天你出宫去,我请你喝酒。” 段怀瑾摇了摇头,“最近可能是不行了,我要出去一趟。” 段映湛诧异,“去哪儿?”皇上如今避到行宫去休养,朝中大事全靠太子做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他在这个时候要‘出去一趟’? “出去办点事情。”段怀瑾说得含糊,明显是不愿讲明,段映湛自然也不再多问,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测着。 段怀瑾如今掌管着朝中要事,他想要出一趟远门,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走,在离开之前,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这样一来,他要离开的消息也便瞒不住任何人了。皇后听闻此事,立刻把段怀瑾叫了来,很明显皇后是不高兴的,如今皇上不在宫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太子处理,太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随随便便离开? 对于这个,段怀瑾早就想好了借口,他素来知道自己母后的秉性,晓得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来说服她。 果然,皇后听他说这一趟离开是为了重要的公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未免责怪他没有提前告诉自己,让自己虚惊一场。 但是对于了解情况的言诗云来说,段怀瑾的理由就没有那么让她信服了,她一直都知道,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很不对劲。想来想去,好像就是从温韦良温大人被处死之后,太子殿下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太子殿下这一次离开,她也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一边帮着段怀瑾收拾行李,言诗云一边在心中暗自犹豫着,眼看着行李都已经快收拾好了,言诗云终于下了决心,转头看着段怀瑾道:“如果太子殿下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跟我说一说,或许我没有办法帮太子殿下解决,但是我愿意帮殿下分担。” 言诗云是犹豫了好久,鼓足了勇气,才在段怀瑾的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段怀瑾看着言诗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情。” 言诗云终于忍不住,“其实那天殿下出宫,是去见一个女子对吧?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闻到殿下的身上有脂粉的香味。” 段怀瑾闻言略诧异了一下,继而淡声问道:“既然当时你就已经知道了,为何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开口问我呢?” 言诗云语塞,她不是不想,只是害怕一旦问出口,有些事情就无法挽回了。既然殿下跟那女子偷偷见面,就说明殿下并不想公开,若是自己问了,那女子岂不是有机会能名正言顺地呆在殿下身边吗?就算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太子殿下早晚都是要纳侧妃的,而自己的肚子一无所出,皇后娘娘正是不高兴,若是这时候太子殿下想要再纳一个女子入东宫,皇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对? 考虑到这些,她自然是不能问出口。但是现下……太子殿下却说要出宫去一段时间,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跟那个女子有关。 见言诗云不说话,段怀瑾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其实这样也好。” 言诗云疑惑地看着段怀瑾,“什么?” 段怀瑾看着言诗云,“你与母后越来越像了。”懂得不动声色,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显然,现在的言诗云跟母后比起来还差得有些远,不然的话,在憋了那么久之后,不会还把那句话问出来。 言诗云到底也没能从段怀瑾的口中问出,他这一趟出宫究竟是去做什么,到了第二天一早,段怀瑾就离开京城不知往哪里去了。 而在段怀瑾离开京城这段时间里,段映湛的婚期也是慢慢临近了,虽然庆王和庆王妃算是被迫答应了这桩婚事,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要成亲,就算之前再怎么不愿,如今已成事实,他们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解决了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他们到底还是高兴的,这婚礼筹备得也是盛大,毕竟到时候江湖中的那些门派都会来参加,他们也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 段映湛忙着自己的婚礼,自然没有时间再跟以前一样时常到蔚王府来,初开始温悦汐还暗叹,段映湛不在,耳根子果然清静了许多。但是慢慢的,竟然有些不习惯。 好在段蔚予这段时间正没事,外面又正是春光明媚,微风熏然,便时常陪着温悦汐出外游玩。 这日二人从外面回来,刚进门,谷易游就上前对段蔚予禀报说,有几封醉音楼传来的消息,还有一封驿使送来的信。 温悦汐对段蔚予的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出去了这许久,她肚子也有些饿了,别是抛下段蔚予,自己径直去了厨房找吃的。 本来温悦汐只是想找些点心什么的填填肚子,结果正好厨房里还有中午吃剩下的菜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温悦汐索性就让厨房的人帮自己热了热,径直端到段蔚予的书房去了。 看到温悦汐端着香气四溢的饭菜进了王府的书房,王府的那些下人都不由在心中暗自摇头,王爷在王妃面前果真是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之前王爷还没有娶王妃的时候,是从来不许人把饭菜端到书房去的,就算是处理的事情再急,肚子再饿,王爷都不会在书房里吃东西,但是自从王妃嫁进来之后,王爷就显然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温悦汐端着饭菜进门,笑着道:“虽然是中午的剩饭,但是王爷别嫌弃,将就着吃两口吧,你若是不吃,我可就全都吃了。” 段蔚予闻言含笑抬起头来,看着温悦汐道:“我记得中午的时候,你好像已经吃了不少吧?这就又饿了?” 温悦汐心道,这是在说我吃得多了?下意识就开口反驳,“我吃得多怎么了?我吃你家粮食啦?”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别说,自己吃的还真是他家粮食。 段蔚予看着温悦汐这般懊恼的小样子,心中只觉柔软一片,起身走上前来,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没关系,吃得多好,你夫君不才,养一只小胖猪还是可以的。” “说谁小胖猪呢?”温悦汐作势伸出手去要拧段蔚予的耳朵,只是她与段蔚予身高相差不小,踮起脚的时候,一个站不稳竟是往段蔚予身上扑去,段蔚予浅笑着伸手接住她,径直把她抱到榻上坐下。 温悦汐懊恼不已,太丢人了,连拧耳朵都够不着。再看看身边的段蔚予一派云淡风轻浅笑着的模样,越发觉得羞恼,便是抓起段蔚予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温悦汐当然没舍得用力,段蔚予揉了揉她的脑袋,含笑道:“是该多吃一些了,多长些身量。” 温悦汐仍是瞪他,段蔚予这才拿出手里的信,“好了,不跟你闹了,这是从西域来的信,上官初容写给你的。” 温悦汐正要伸手去接,段蔚予却是没有给,含笑道:“不是饿了吗?先吃东西吧,等会要凉了。” 美食当前,温悦汐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对段蔚予道:“那你来读给我听吧。” 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子能这样吩咐段蔚予做这些琐事了,偏偏被吩咐的那个人还甘之如饴。 说起来,自从温悦汐和段蔚予从西域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上官初容联系过,一来,西域距离昊黎实在是太远,不方便。二来,他们大概都不愿意想起之前的那段往事。 他们重新跟上官初容联系上,是因为之前那位莹妃的事情。莹妃虽然死了,但是皇上心里却过不去,他身为一国之君,竟就这样被人耍了,莹妃已死,但是她背后的人却还好好的活着,甚至还拿着那颗镇魂石,皇帝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就命段蔚予暗地里给那西域束方国的国君一个教训。 要说西域的那些小国,根本没有什么国力,昊黎完全可以碾压那束方。不过从昊黎到西域路程遥远不说,西域那地方地形复杂,真打起仗来可是不好打。所以皇帝虽然气愤那束方的国君戏耍了自己,还抢走了自己镇魂石,却也没有想过出兵束方,毕竟得不偿失。 但是就这么让这件事过去也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就命段蔚予私下里在束方动一些手脚,段蔚予这才想到了上官初容。 “上官初容在信上说,她已经证实了,镇魂珠的事情的确是因佟芷婧而起。”段蔚予沉声道。 这也证实了他和温悦汐二人之前的猜测,当时得知莹妃是束方国的国君派来的细作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猜测着这件事可能跟佟芷婧有关。 因为他们两个都清楚地记得,当初上官初容送他们离开的之后,正是在束方的境内看到了佟芷婧坐在束方国国君的马车上,那个时候的她显然已经是束方国国君的新宠。而且能知道镇魂珠秘密的人就只有那些,而跟束方国最有关系的就是佟芷婧。 “信上说,她买通了束方王宫内的一个下人,从那个人口中得知,佟芷婧在临死之前把镇魂珠的事情告诉了束方国的国君,并且点明镇魂珠就在你身上。” 温悦汐一边吃着菜,一边道:“这个佟芷婧还不让人安生,临死之前还要搞出这些事情来,她大概知道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我给她下的毒。所以她才会在临死之前布下这个局。束方国国君要的是她口中的镇魂珠,而她要的是让我死。”她知道,若是自己没了镇魂石,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临死之前,还要设局报复我,倒也颇符合她的作风,只可惜,她最终还是失败了,九泉之下有知,你猜她会不会气得跳脚?” 听到温悦汐这般轻快的语气,段蔚予笑了笑,随即又是敛了笑意,道:“我想她应该没有功夫去在意这些,被她害死的那些冤魂都还等着索她的性命。” 等到段蔚予把整封信都念完了,温悦汐不用疑惑的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她在信上没有提及壬潭远吗?之前的那封信上不还提到过?” 听温悦汐提起壬潭远,段蔚予倒也没有介意,反而笑着打趣道:“你怎么总是关心这些事情?” 温悦汐嘿嘿一笑,“谁还没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说着,又是含笑摇了摇头,“不对,我们蔚王殿下就没有。” 见段蔚予无奈一笑,也不理会自己,温悦汐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段蔚予,“你现在对壬潭远……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这问法好怪异,“两个男的能有什么想法?” 温悦汐‘咦’了一声,“蔚王殿下,你好不纯洁。” 段蔚予无奈捏了捏她的脸,“那也是受你影响。” 温悦汐顿时笑倒在段蔚予的怀里,“我们蔚王殿下承认自己不纯洁了?” 一边笑着,还一边趁机把自己方才拿过鸡腿的一双油乎乎的手在段蔚予的衣服上蹭来蹭去,眼睛里有得逞的笑意。 段蔚予素来有些洁癖的,但是自从落入温悦汐的魔爪之后,他的洁癖完全被治愈了,到如今,眼看着她油乎乎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蹭,也能做到不动如山。 温悦汐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顿时觉得没趣,刚要收手,却又心有不甘,眼睛骨碌一转,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灵活地滑进段蔚予的衣襟去,贴着他的肌肤嬉戏一般游走。 听得段蔚予已经呼吸不稳,温悦汐唇畔的笑意加深,倾身贴近段蔚予,凑近了他的耳边,用近乎喃喃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段蔚予擒住温悦汐乱动的手,凝视她眼睛里调皮的笑意,声音较之平常多了几分暗哑,“大胆的丫头。” 每次他总是怕会伤了她,偏偏她还要来火上浇油。 …… 太子殿下回宫了,一切都似乎恢复如常,他的脸上再没有了心事重重,依旧是以前那般持重的模样。 然而言诗云却一直担心太子究竟会不会提出要纳侧妃什么的,所以每天见着段怀瑾或者是太后的时候她都有些胆战心惊,生恐他们跟自己提起此时。 但是太子殿下回来已经将近半个月了,根本没有要纳侧妃的意思,言诗云也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她仍旧好奇,在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太子殿下究竟去了哪里?但是很显然,就算自己去问太子殿下,他也不会告诉自己的,还不如不问。 她现在倒是有一件事比这个更让自己发愁,虽然莹妃死了,母后也再没有说想让自己早点怀上孩子这种话,但是她自己却明白,身在后宫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如果没有子嗣傍身,纵然自己是太子妃,也像是两只脚踏在半空中,随时都会掉下来。 可是子嗣这种事情,光自己一个人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奇怪的是,蔚王和蔚王妃感情这么好,他们也成婚这么久了,蔚王妃的肚子竟然也没有动静,如果蔚王妃怀上孩子,那太子殿下……也会彻底死心了吧? “主子,这是尚衣局刚送来的,您试试?”进来的宫女打断了言诗云的沉思。 言诗云抬眼一看,正是前些日子,自己亲自去尚衣局挑的料子,如今已经做成了衣服,看起来端庄华丽,却也不至于太出风头,在庆王世子的婚礼上穿正是合适。 言诗云换上衣服之后,段怀瑾正好从外面进来,一旁言诗云的贴身宫女灵机一动,问段怀瑾道:“殿下,这是尚衣局刚给太子妃做好的衣服,要在庆王世子的婚礼上穿的,您看合适吗?” 段怀瑾也果真朝着言诗云看了一眼,继而点头道:“合适。” 那宫女见段怀瑾这般反应,不由有些失望,太子妃穿上这身衣服那么漂亮,太子殿下口中所出却只有‘合适’二字。 言诗云又何尝不知道那宫女的意图,只是到底是浪费她的心思了。 宫女退下之后,殿内就只剩下言诗云和段怀瑾,言诗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这身衣服让我想起我与殿下成亲的时候,那时候我可真紧张。” 段怀瑾不语,径直走到殿内的小书架旁,迅速找到了自己要的那本书,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得太子妃在他身后缓缓开了口,“太子殿下后悔吗?” 段怀瑾闻言回头看她,“后悔什么?” “后悔娶我。” 段怀瑾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那你后悔吗?嫁给我?” 言诗云闻言一怔,也没有回答。段怀瑾这才看着她缓缓道:“其实我更希望你要的是荣华富贵,那样的话,你今后一生都会过得很开心。无论是谁,但凡要嫁给我,她就已经丧失了追求夫妻情深的可能。” 所以在看过温悦汐的手札之后,他唯一庆幸的地方就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嫁给自己,她那样浓烈地爱着自己,把自己视作她的全部,如果她最终嫁给了自己,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因为自己永远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对于言诗云来说,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她想要的只是太子妃的位置,是皇后的位置,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那她这辈子将会很开心,但如果她想要的是感情,那注定会伤心。 “如果……是她呢?太子殿下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虽然言诗云没有点明,但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她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问出这句话之后,言诗云就后悔了,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合适了,她等着段怀瑾的冷脸。 但是出乎意料的,段怀瑾却笑了,但是这笑容里分明带着自嘲,“换了谁都一样,皇帝是不能对一个女子专情的,看看莹妃的下场就知道了,纵然她没有做那些坏事,纵然她贤良淑德,也不会例外,朝臣和后宫嫔妃们都容不下她,她早晚要死。” 言诗云心中一寒,久久说不出话来,而段怀瑾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她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对的。 段映湛忙碌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他的大喜之日,因为许宓的家不在京城,到客栈里迎亲也不合适,所以温悦汐就把许宓他们安排在了平晏侯府。 而温悦汐前一天晚上也宿在了侯府之中,好在有上次的教训,也不敢再跟许宓聊到很晚,早早就把她轰回房间去睡觉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温悦汐一看,这宓儿仍是一副困倦萎靡的样子,不由诧异道:“昨天晚上,你不是很早就睡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我倒是想睡呢,但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啊。一直到天快亮了,我才迷迷糊糊睡着,结果没睡一会儿,就被人叫起来梳妆了。”许宓也是满心地无奈,想睡的时候睡不着,不想睡的时候又偏困得很。 “算了,撑一下吧,一辈子就这么一天,你还不打起精神来?” 许宓倒是想撑起精神呢,可是也由不得她自己啊。 “要不?我给你扎几针?抖擞抖擞精神?” 许宓连忙摆手拒绝,“那倒不用了。” “行,那我跟你说,今日婚宴朝中上上下下所有重臣都会到场,太子和太子妃也会来观礼,你若是因为困倦出一点点差错,你想想后果吧。” 被温悦汐这么一说,许宓顿时紧张起来,困意也迅速消散不见了。对,自己可不能丢脸,庆王和庆王妃本来就不大喜欢自己,若是自己再在婚礼上出了什么差错,那自己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二人这般说着话,侍女已经帮许宓把妆给上好了,许宓看着镜中的自己,讶然道:“这是我吗?” 一旁的侍女含笑道:“许小姐底子好,只是平常不爱打扮而已。” “可是我自己看着有些别扭。”漂亮是漂亮,可是却不像自己了。 “又不是让你看的,是让你夫君看的,记得告诉我段映湛揭下喜帕时的表情,我太想知道了。” 有温悦汐的相伴,许宓在这里干坐着,倒也不算难熬。 一直到段映湛来到平晏侯府把新娘给接走,温悦汐这才朝着庆王府去了,因为段蔚予一早就来了庆王府,所以温悦汐并没有跟他一起。只是等温悦汐到的时候,庆王府里已经挤满了宾客,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想要找到段蔚予可不那么容易,庆王府的这些下人们都是忙忙碌碌的,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悦汐想着段蔚予不喜热闹,便是往人少的后院去,庆王府的后院,一般宾客可进不去,想来段蔚予应该就在那里。 只是温悦汐刚进到后院,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段怀瑾,温悦汐稍愣了一下,客气地上前与他见礼,见礼之后正待要离开,段怀瑾却叫住了她,“能借一步说话吗?” 温悦汐默然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可以。” 二人走到一处大树下,此时正值春日,绿叶盈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二人身上。 “温韦良没有死。” 段怀瑾语出惊人,温悦汐诧异地看着他,面带疑惑,这件事她的确是不知道,温韦良不是被处决了吗?怎么会还活着? 看到温悦汐这般诧异,段怀瑾开口解释道:“是温珺雅找到了我,用一样东西跟我做了交换,让我答应帮忙救出她的父亲。” 温悦汐闻言依旧沉默不语。 段怀瑾笑了笑,“你还是这样能沉得住气,你都不问问我,她用来跟我交换的是什么东西吗?” “愿闻其详。”温悦汐淡淡道。 “是你十二岁之前写的手札。” “是吗?”温悦汐也不知道那手札上究竟写了什么,不过她猜,应该都是跟这位太子殿下有关的。 “这手札跟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我并不打算还给你,我想,你连那上头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一而再地语出惊人,他这话里的意思貌似有所暗示…… 段怀瑾苦笑了一下,“之前我听那个莹妃说,你喝避孕的药,还以为你的确对我还有所留恋……” 温悦汐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当然不是,我有别的原因。” “我知道,当我从启岭回来之后,就都明白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又怎么会还喜欢着我?从始至终,你爱的人就只有蔚皇叔。” 听到段怀瑾提起启岭,温悦汐就明白了,“你去过白云观,见过无尘道长了?” 段怀瑾点头。 “这也是温珺雅告诉你的吧?” “是,她说看在我亲自送她和她父亲离开的份儿上,她最后告诉我一个秘密,就是这个。”他也是去了之后才彻底明白,为什温悦汐如此需要那颗镇魂石,没了它,她真的会死。 “没有想到无尘道长竟会告诉你这些,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能告诉我吗?” “他说,你十二岁溺亡,却因幽怨太深,凝于魂魄不散,因为这凝聚不散的情怨,你生生世世都无法得到幸福,无法与任何人相伴终生。而那位镜虚道长,逆天而为,引你异世之魄来此,以化解你魂魄之中凝聚不散的情怨。” 温悦汐十二岁死过一次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当时她请自己帮忙换取父皇的镇魂石的时候,已经跟自己说过了。当时她也的确是说有一位道长逆天而为帮她延续的性命,可是她却没有告诉他,她竟然是异世之魂,而她的魂魄因为自己,生生世世都不得幸福!这样沉重的后果,自己怎么能承担得起。 温悦汐听完段怀瑾的话之后,微微点头,“的确是这样,蔚王就是能化解我情怨之人。”也许当时镜虚道长以为解铃还需系铃人,认为能解这情怨的人是段怀瑾,所以才把自己的魂魄引于此世,但是阴差阳错,自己却喜欢上了段蔚予,这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吧? 段怀瑾心中难受,“抱歉,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当时你只是在她落水的时候袖手旁观而已,她那么爱着你,把你当做她的所有,她不在乎你一次又一次地漠视她,看轻她,可是在她临死之前,她看到的就只有你冷漠的一张脸,你就那么看着她死去,无动于衷,她爱你越深,这怨恨就越深,竟然生生世世不散。” 温悦汐说‘她’却不说‘我’,虽然她们是同一个魂魄,她是自己的前世,但是爱上的段怀瑾的却是她,而不是自己。 段怀瑾无言,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他的心情就很是沉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温悦汐落水的事情竟然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见段怀瑾不再说话,温悦汐轻叹一声,“算了,这些事情谁能解释得清楚呢?我只知道这一世,我的情怨算是解了,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了。”说着,温悦汐朝着段怀瑾行了一礼,“如果太子殿下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蔚王还在等着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当初造成这一切的人好过,包括我自己。” 爱上她,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因为自己永远爱而不得。 看着温悦汐一步步走远,段怀瑾目光悠远,那些手札里写满自己的女孩子终究再也不见了,那下一世呢?自己还会再碰到她吗? 在离开白云观之前,段怀瑾曾经问过那位无尘道长,无尘道长告诉他,这些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若是他们二人有缘,定然会再见,如果无缘,那也是无能为力。 温悦汐,我希望下一世,我们能再相遇,那个时候换我来追着你。 而温悦汐在跟段怀瑾说了那些之后,自己心里也有些难受,虽然自己不记得那些事情,但是她当时死的时候,肯定非常难受,不然怨气不会凝聚得如此深重。 温悦汐兀自低头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一下子就撞了上去,她连忙开口道歉,却是被人猝不及防弹了一下脑门儿,温悦汐连忙抬头去看,却原来是段蔚予。 只见他嘴角含笑,目光温柔,“你这丫头,走路都不知道看路的吗?我要不站在这里拦着你,你这是打算去撞墙还是怎么着啊?” 温悦汐往前一看,果然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堵墙。 “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嘛。”温悦汐语带娇嗔。 段蔚予闻言伸手拉住温悦汐的手,柔声道:“抓紧我,别迷路了?” “嗯?”温悦汐觉得段蔚予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抬眸一看,正见他往身后的方向看去,顿时有些了然,“我方才……太子殿下说有话要跟我说,所以我们聊了一会儿。” 段蔚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 “你知道?你……”温悦汐有些疑惑地看着段蔚予,“你是不是听到我们说什么了?” 段蔚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 “你怪我瞒着你吗?”当初那位无尘道长并没有跟他说自己是异世之魂这件事,他听到了之后,心里怎么想的? “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什么样的顾虑,所以才没有告诉我。不过,”段蔚予笑了笑,“你似乎有些小看我了,你以为告诉我之后,我会害怕你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知道反而更好。” “傻丫头。”说着,段蔚予低头在温悦汐额头上落下一吻,“多谢你能来。” 远处炮竹声响起,是迎亲花轿回来了,温悦汐不由嘟囔道:“怎么这么慢?我从侯府过来已经好半天了,他们才到。” 段蔚予无奈轻轻敲了一下温悦汐的额头,“能不破坏气氛吗?” 温悦汐仰起头来,闭上眼睛,“你继续。” 段蔚予低下头去,吻上温悦汐的唇,耳边闻得外面喧闹之声,而此一方天地似乎只有他们二人,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题外话------ 大结局啦,明天开始会更几篇番外。 惊弓之鸟 温珺雅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描画着自己的眉毛,镜中的她脸色红润,肌肤白皙,再不是之前那般憔悴的模样,只是眼中难掩尖酸刻薄的神色,自从父母相继出事之后,她一直都是颠沛流离,尝尽了人间冷暖,性情也变得比以前尖锐了不少。不过她到底还是善于伪装,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尖刻倒也不明显。 ‘咚咚’两声,外面有人敲门,“珺雅……” 这宅子里只住了他们父女两个人,温珺雅不用想也知道外面敲门的是谁,扬声道:“爹,进来吧。” 话音落下,温韦良推门走进自己女儿的房间。 见着温珺雅正坐在那里上妆,温韦良走上前去,看着自己女儿细致描绘的眉眼,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你嫁给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爹真是……舍不得。” “舍不得又如何?爹你难道还真能不同意他的提亲吗?”温珺雅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自己父亲这样说,语气不免越发尖锐起来。 今天是姓薛的前来提亲的日子,过了今日,自己的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她自然是看不上那个姓薛的,虽然年纪也不算大,长得却很是油腻,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娇惯得跟什么一样,而这个姓薛的又是好吃懒做,整个长成了肥头大耳的猪模样。 这样一个男人,要换了以前,温珺雅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但是,温珺雅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年一年地蹉跎,如今自己也已经到了双十之年,若是再不嫁的话,以后就更难嫁人了。 不是没有比这个姓薛的年轻英俊的男人向自己示好过,只是他们或许长得赏心悦目,但是却没有姓薛的这样有银子供自己挥霍,看看这梳妆台上精致昂贵的珠钗首饰、这上等的胭脂水粉,再说自己现在跟爹安身的这座宅子全都是姓薛的给自己置办的,这让她有一种自己还是温府千金大小姐的错觉,她不舍得放弃这些东西,所有就只能嫁给姓薛的。 温珺雅苦笑,谁能想到,自己也曾经是能近身站在太子殿下身边,并且得他青睐的女子呢?如今竟然落魄到要去嫁一个她一年连看一眼都不屑的男人。 回想头几年,倒也有那么几个如今看来很不错的男人,相貌家世各方面都不错,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像现在已经完全接受现实,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兀自沉浸在以往的时光里,那些男人自己根本看不上,毕竟自己之前还是温家小姐的时候,还住京城平晏侯府的时候,自己所见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如今接触的这些男人相比较起来,自己自然是看不上。 但是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随着自己的年龄慢慢大了,就连那些男人也慢慢远离了自己,直到这个时候,自己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温珺雅了,回过神来之后,能让自己挑拣的男人就不多了。 说起来,前一年倒是有一个男人,让自己动了嫁他的心思,可是谁想到…… 温珺雅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仿佛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温韦良听到温珺雅话里带刺,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却什么也不能说。温韦良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才能,之前之所以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那也是因为受着自己哥哥的荫庇,如今他成了逃犯,更是连面都不能露,如今他们父女两个的生活全靠着自己女儿。 尽管温珺雅话里带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女儿说得没错,就算他看不上那个姓薛的做自己的女婿,等会儿那个姓薛的上门来提亲,他也不会回绝的。 一来,他们父女两个这么长时间以来,全都是靠那些姓薛给的银子过活,若是回绝了那个姓薛的,他不仅会断了他们父女两个的银子不说,肯定也不会跟他们父女善罢甘休的,扔进去了那么多银子,结果什么都没捞着,姓薛的肯善罢甘休才怪。 这二来,珺雅的年纪的确也大了,今年都已经二十了,像她这个年纪还不嫁人的,算是少见,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会招人闲话,就更不好嫁了。 “珺雅,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你好好过吧。姓薛的虽然长得不怎么好,但是对你一直不错。”这话倒是真的,自己的女儿好歹也是在京城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行为举止、学识礼仪更是寻常女子不能比的,那个姓薛的自从认识珺雅之后,一直都把她当做宝贝一样供着,有求必应,殷勤讨好,不敢说一个不字,珺雅嫁给他之后,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温珺雅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无力,“我知道。”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又怎么样,她知道错过了这个姓薛的,自己以后未必能找得到比他更好的人。 温韦良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正要说什么,耳边好似听得有人在敲门的声音,温珺雅也听到了,不由轻声开口道:“是不是他已经到了?” 温韦良又是仔细听了听,外面的人好似很着急,门砸得很响,“大约是,我先出去看看。” 温韦良起身走出房间,往门外走去,那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想来是外面的人敲了门,他们父女两个一直没听见,所以就着急起来,门砸得越发响了。 院子这么大,他们没有听见也是正常的,当初那个姓薛的给他们父女买下这宅子的时候,也提出过,要帮他们买几个婢女。不过自从在太子的帮助下,自己再次从刑部大牢逃脱之后,他们父女两个就一直格外小心,所以就回绝了那姓薛的帮他们买婢女的打算。 所以,就算这个姓薛的来,也没有婢女通报,有的时候,他们父女两个都听不到敲门声,姓薛的都要在外面等好久。但是今天这砸门的声音,让温韦良心中有些异样,以前就算让这个姓薛的在门外等多久,他都好脾气地不会生气,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力道砸过门,今天分明是他来提亲的日子,怎么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砸门的声音咚咚响,温韦良的心中也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赶紧快步去开了门。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那个姓薛的,后面跟着一个媒人,再后面是几个仆人抬着的聘礼。 只是奇怪的是,这姓薛的脸上仿佛有着怒气,一点都不像来提亲的,倒像是来找茬儿的,温韦良见状,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熟悉的画面,这情景,以前好似见过一次…… 不等温韦良开口,那姓薛的男人就展开手中拿着的一卷纸,摊开来让温韦良看,怒声道:“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温韦良瞥了一眼,心中已是大骇,这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的人可不就是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谁能想到…… 光是看温韦良这般表情,站在那里的几个人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原来这位竟然是朝廷命犯! 温韦良赶紧反应过来,立刻把门给关上,并且把下了门栓,外面几人见状先是愣了一下,居然又是砸门,只听得那姓薛的在外面嚷道:“好啊,你们父女两个把我骗得可真惨,一个朝廷命犯的女儿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幸亏我及时知道了,不然的话岂不是跟朝廷命犯扯上关系了?我这一家老小的命还要不要了?” 姓薛的在外面大声叫嚷着,一边还在用力砸门,然而他的话,温韦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只顾着快步往后院走去,温珺雅妆扮完毕,正在往这里走,迎面见到自己父亲脚步匆匆,神色有异,不要奇怪的开口问道:“爹,怎么了?外面的人是谁?难道不是姓薛的?” 温韦良三两步走到温珺雅的身边,低声道:“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正在外面叫嚷呢,我能不能再多留了,赶紧走。” 温珺雅闻言心中也是大骇,她犹是愣着,却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给拉着进到了房间里,急急开口道:“赶紧,简单收拾些细软,若再晚了,等官府的人来了,那个时候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温珺雅闻言也不敢再耽搁,匆匆拿了些值钱的东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是跟自己的父亲一起从后门离开了。 父女二人出了宅子之后,立刻就往城门处走,走到街市上,雇了一辆马车,直往城门的方向去,到了城门口接受盘查的时候,父女两个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直到守城的侍卫放了他们的马车出城,父女两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危机已经过去了,父女两个才想起了之前十分相似的经历,也就是之前一年的事情,有一户人家的公子看上了温珺雅。那个公子比这个姓薛的要好多了,家境殷实,长得也不错,温珺雅和他已经到了商量婚事的程度,然而那一日,那个公子突然找上门来,手里也是拿着朝廷下发的通缉令,上面画着温韦良的画像。 与现在一样,那个时候他们父女两个也是匆匆逃离,逃到这里来有一次改换了姓名,才遇到这个姓薛的,本以为上一次不过是凑巧的意外,但是现在来看,这怎么可能是意外,偏偏都是在谈婚论嫁的时候,被人发现身份,他们父女两个一致想到,肯定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件事情。 而他们怀疑操纵这件事的人就是温悦汐,毕竟温悦汐跟他们父女两个的仇怨这样深。但是他们却彻底猜错了,这件事却是跟温悦汐无关…… 京城,皇宫里,段怀瑾如今已经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皇帝经过莹妃一事之后,再回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着实也有些悔恨,再加上他对莹妃是真的动了情了,莹妃死后,他的心绪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时竟是迷上了问禅解道,再不过问朝廷政事。 前些日子更是透露出想要退位做太上皇的意思,虽然这事儿还没有定下来,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如今的段怀瑾距离皇位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启禀殿下,温韦良父女如今已经在任县的一个小山庄落脚,他们二人均改换了姓名,当地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段怀瑾点了点头,“继续暗中看着,暂时先不用做什么,让他们先安定一些日子,有什么动静立刻报我。” “是,属下明白。” 那侍卫走出去之后,段怀瑾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眸中闪过幽深之色,东躲西藏,此生都如同惊弓之鸟,永远不得安宁,这是他们父女该还的债,而自己同样也是还债之人,只是这生生世世,自己如何能还得清? 想到此处,段怀瑾的心口一阵绞痛,脸色顿时煞白,额头上也是浸出冷汗来,他生生受着,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只听得们响了,外面有人进来,段怀瑾知道这是守在外面的太监进来给自己添茶。 太监一进来看到段怀瑾这般模样,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赶紧上前去,道:“殿下您没事吧?奴才这就给您传太医去……” “不……不用了……”只是段怀瑾现在实在痛得没力气了,说出的话也是轻飘飘的,那太监着急之下根本就没听见,径直跑去外面吩咐人请太医去了。 偏巧这个时候,言诗云带着自己的侍女给段怀瑾端了参汤过来,见太监急成这个模样,也是加快了脚步走过来,急声问道:“怎么了?” “太子殿下的旧疾又发作了,奴才正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呢。” 其实说是旧疾,也不过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回忆起来,好像是庆王世子成亲的那年,太子殿下才第一次犯了这毛病,当时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给太子殿下瞧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还找了精通医术的蔚王妃来给太子殿下诊了脉,蔚王妃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这毛病,后来太子殿下这病反反复复发作,太医院开了多少方子都不管用,每次太子殿下就这么生生忍过去,也真是愁人。 言诗云听闻之后,立刻脸色一变,赶紧迈步进了御书房,她见过太子殿下发病的样子,太子殿下那般能隐忍的人,却也可见其痛苦之色,可以想象,那痛楚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刻得多。 言诗云进去的时候,段怀瑾正趴在桌上忍受着一波一波不断袭来的绞痛,尽管知道有人靠近,也没有力气抬起头来,而言诗云说了什么,他也无法听进去。 不多时之后,太医便匆匆赶来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施针帮段怀瑾减轻些痛苦,可是对段怀瑾来说,这根本就没用,不过他也没有阻止。 等到绞痛停歇,段怀瑾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好先回东宫去换衣服。 言诗云一边伺候着段怀瑾穿衣,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眼看着段怀瑾穿好衣服就要回御书房去,言诗云终于开口,“母后跟我说了夏侯家小姐的事情,母后说她不同意让夏侯小姐做殿下你的侧妃。” 段怀瑾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语气淡淡道:“无妨,你就跟母后说,你已经劝过我了,但是我不听,坚持要纳夏侯菱为妻。” “太子殿下是已经决定了吗?一定要纳夏侯菱不可?” “是。”段怀瑾语气坚决。 “可……为什么?”要说太子殿下突然对那夏侯菱情根深种非她不娶,自己是不信的,且不说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见过那夏侯菱几面,就说太子殿下在提起夏侯菱时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就能看出太子殿下对那夏侯菱并没有感情。而且夏侯菱跟蔚王妃从外貌到性格,都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太子殿下究竟为什么非要纳她为侧妃,甚至不惜忤逆母后不可呢? 其实要说起来,这夏侯家小姐从家世上来说,倒也足以当得起太子侧妃这个位置,长相也不错,若不是因为她身体太差,母后也不会反对太子纳她做侧妃。听传言说,有大夫断言夏侯菱活不过这两年了,偏偏太子殿下这时候说要纳那夏侯菱做侧妃…… 停药 为什么一定要纳夏侯菱做侧妃,段怀瑾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他却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 纵然皇后不乐于让段怀瑾纳这么个侧妃,但是奈何段怀瑾自己却十分坚持,皇后最后也只好妥协了。其实她早就动了要给段怀瑾纳侧妃的心思,言诗云嫁给太子已经好多年了,但是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皇后心中自然是着急,而且太子的身边也不可能只有太子妃这样一个女子,只是每次跟太子提起纳侧妃的事情,他总是回避推脱,难得这次太子主动说要纳妾,虽然皇后大大不中意那位夏侯小姐,但到底也是点头同意了。 到了迎夏侯小姐入宫的这日,整个东宫都布置得一片喜庆,但是毕竟是纳侧妃,并非是正室,所以并没有盛大的场面。这东宫里所有的布置,都是言诗云一一吩咐的,看着东宫里的下人们把大红的灯笼挂上,言诗云暗自在心中苦笑一声,太子殿下没有说错,自己果真是越来越像皇后娘娘了,要换做自己刚嫁给太子殿下的时候,让自己来布置这些,自己早已经暗地里哭过几百场了。而现在,虽然心里也有些难受,却也很明白,这是早晚的事情,她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这个夏侯菱是个什么性子,将来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转身回到自己的寝殿之中,她的贴身侍女见她神情似乎有异,一边倒茶,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主子不必担心,老爷不是已经让人传信进来了吗?那位夏侯小姐常年卧病在床,性子软弱得很,就算进了东宫,也不敢跟主子您作对。况且……”那侍女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不是也找大夫证实了,那位夏侯小姐活不了多久了吗?” 言诗云苦笑,“就算她死了,也还会有新人进来,如果这位夏侯小姐的性子真的如同父亲信上些的那样,那我倒愿意她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也省得再来一个厉害的侧妃跟我作对。” 言诗云早就想明白了,太子殿下迟早要纳侧妃的,所以对于这样一天的到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说实在的,在她的预料中,这一天来得还要更早一些,太子殿下一直拖到今天,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侍女闻言不再吭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是普通男子还有三妻四妾呢,更别说是将来要做皇帝的太子殿下了,这世间能像蔚王那般只娶蔚王妃一人的男子有几个,不过想来这蔚王妃只怕也不能独占蔚王多久了,蔚王眼看着就要到而立之年了,跟蔚王妃成亲也好几年了,蔚王妃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虽说自家太子妃也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但是情况毕竟不一样。太子跟太子妃并不怎么亲近,两个人相敬如宾,却少了夫妻之前亲密的感觉,很多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显得很疏离。但蔚王和蔚王妃是众所周知的感情好,两个人成亲也好几年了,蔚王对待蔚王妃依旧一如当初,每当宫宴时自己瞧见了他们二人,都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却不知蔚王妃上辈子修的多少福,遇到蔚王这样一个处处完美的夫君,地位自不用说,长相也是公认的,更重要的是人家还爱妻如命。别看蔚王对旁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他看蔚王妃时的眼神……谁都看得出那里面的情意满满。 只是倒也奇怪了,两人感情这样好,成亲好几年了,蔚王妃竟然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不由引来众人的猜测,这蔚王妃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不能怀孩子吧?记得当初蔚王和蔚王妃刚成亲的时候,蔚王妃生了一场大病,蔚王妃不能生孩子该不会跟那场大病有关吧? 这种说法越传越盛,人们也都在私下里暗自猜测,估计蔚王纳妾也快了,纵然他再怎么宠爱蔚王妃,到底还是得要孩子来传宗接代的。 这不,那些肖想蔚王的女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那宫女正是兀自这般出神,耳边听得言诗云的声音传来,“你过去那边看看他们布置好了没有。” 宫女闻言应了一声,正要退去,却又听得言诗云道:“仔细查看一番,别漏了什么,给人留下话柄就不好了。” “是,奴婢知道了。” 言诗云到底也不愿亲自去查看那边的新房,虽然明知道太子纳侧妃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早就想过这一日,但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也心生退缩,那里是今夜太子殿下要宠幸别的女子的地方,她担心自己去了,会真的忍不住落泪,索性便不去了。 她到现在也宁不清楚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纳这个夏侯菱不可,皇后已然选中了几位大臣家的小姐让太子殿下自己挑选,在她看来这几位小姐比之那位夏侯菱小姐只好不差,可是太子殿下还是一个都没有看上,一定要那夏侯菱不可。 一开始她还笃定太子殿下并非是真心喜欢上了夏侯菱,可是现在她倒有几分不确定了,若非是真心喜欢,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夏侯菱不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她倒宁愿太子殿下一辈子喜欢蔚王妃,这样的话,最起码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因为无论太子殿下再怎么喜欢蔚王妃,蔚王妃也不能进宫来跟自己抢什么。但是这个夏侯菱可就说不准了,虽然外面的人都传言说这个夏侯菱活不长了,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 “主子,夜已深了,该休息了。”言诗云的贴身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小声提醒正半倚在榻上看书的言诗云。太子妃已经捧着这本书在这里看了好久了,虽然神情上不见有什么,可是今晚这样的时候,主子心里定然是极难受的。 言诗云闻言抬起头来,眼神中迷蒙之色,仿佛才从书页中抽离出来一般,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都已经这么晚了?” “是啊。”宫女小声应着,不敢多说其他。 其实言诗云捧着这本书看了这么久,她实际上根本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太子殿下已经去了新房许久,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应该已经…… 这一夜,自己注定是难眠了…… 由宫女伺候在床上躺下,言诗云却是一夜无眠,延挨到了早上,正要起身,外面有宫女禀报道:“主子,菱侧妃前来给您请安。” 言诗云闻言心中一沉,一想到昨天晚上那女子与太子殿下缠绵了一夜,她心里就控制不住地难受,暗暗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言诗云平静地开口道:“让她在外面稍等一下。” “是。” 言诗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内心里究竟是不是想给那位菱侧妃一点下马威,所以才这么慢腾腾的,虽然她明知道那位菱侧妃此时正在外面等着,但是却一点不着急地慢慢穿衣梳妆,等到一切都打理妥当之后,这才勾起笑意走出内殿。 “让妹妹久等了,我实在是惰得很,这才刚刚起床,真是惭愧。” 言诗云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女子,果真是一个病美人,娇娇弱弱地站在那里,一身肌肤仿佛冰雪砌成,好似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不过那脸颊上却有两抹红晕,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言诗云心中暗暗筑起了心防,这样一个女子纵然是身体不好,却也不可小觑,谁能断定她就不会真的夺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呢? 言诗云在说话之间也会暗暗试探着这位新晋的侧妃,这女子倒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女子,对于自己的问话她也有问必答,没有跟自己拐什么弯弯肠子,现下判断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只是但凡一个人在皇宫里住的时间长了,定然会有所改变,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想来这位菱侧妃也不会例外。 不管如何,言诗云表面上还是装得亲亲热热地跟这菱侧妃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辰到了,便是亲切地对那菱侧妃道:“这个时辰,母后也该起了,我们一起去向母后请安去吧,母后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菱侧妃轻声应了,也便是跟言诗云一起去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见了菱侧妃这副病弱的样子,心中就是不喜,对她的态度也很是冷淡。而言诗云对皇后的一举一动已经非常熟悉了,她自然也看得出皇后并不喜欢菱侧妃,所以心中暗暗欣喜,最起码若是以后自己跟这位菱侧妃有什么不愉快,皇后娘娘会站在自己这边。 “你身子不好,要好好将养身体,只有把身子养好了,也好怀上子嗣,你自己也多上心些,在这后宫之中什么都不如子嗣重要。” 原本还在暗自欣喜的言诗云听到皇后这话,那股庆幸的念头一下子全都跑没了,她不知道皇后在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暗指自己,但就算皇后没有暗指自己,这话听在她的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很显然皇后已经不对自己抱有希望了,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夏侯菱,她还是希望夏侯菱能怀上太子殿下的子嗣,若是夏侯菱真的怀上太子殿下的子嗣,皇后对她的态度会大有改变吧。而自己……言诗云暗自伤心,为什么自己总也怀上孩子呢? 太子纳妃,虽然不是正妃,但是毕竟也是东宫里的人,将来待段怀瑾登基之后,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即使只是侧妃,嫁进东宫第二日,皇室的这些女眷们也是要进宫去恭贺的,毕竟是新妇,算是介绍给大家认识。 既然皇室的女眷都要去,温悦汐自然也是免不了,一早去庆王府接了许宓,二人同乘一辆马车便是朝着皇宫去了。 见许宓仍是一脸困倦的样子,温悦汐朝她暧昧地笑了笑,许宓见状一下子就明白了温悦汐的意思,脸一红,伸手戳了一下温悦汐的肩膀,“脑袋里乱想什么呢?昨天晚上家里那个混世小魔王一直折腾着不肯洗澡,非要拉着我陪他玩儿,我是困得不行,那小家伙可有精力得很,昨晚闹到很晚才睡的,偏偏今天早上还要进宫去,太痛苦了。” 许宓一脸的苦大仇深。 “还是你好,没有孩子,一身轻松。”许宓知道温悦汐并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她自己不想生,若不是因为知晓内情,她也不会在温悦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了。 其实一开始刚嫁给段映湛的时候,悦汐就跟自己说过,不好那么早要孩子,但是自己跟她不一样,悦汐不愿生孩子,没人逼她,而自己若真的跟她一样,公公婆婆这里怎么交代? 想起当初自己生孩子的时候的确是凶险,悦汐说,等身体发育得更成熟一些再生孩子会少一些风险,想来的确是真的。 只是自己一开始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想要孩子,只想着,自己比她成亲晚自己都已经有孩子了,悦汐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不禁为她担心起来,后来忍不住试探了一下,这才从悦汐那里得知,是她自己喝了药,故意不想怀孕的,而这件事蔚王也是知晓的。自己才松了一口气,怪她没有义气,也不早告诉自己,害得自己白担心了那么久。 不过后来想想,也的确是,自己刚成亲的时候悦汐就跟自己暗示过了,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多想。 听到许宓提起孩子,温悦汐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有若有所思的意味,一时有些走神。 许宓见她愣神的样子,不由问道:“在想什么呢?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温悦汐回过神来,含笑道:“怎么没听见,你虽然嘴上在跟我抱怨你家小霸王,但我还能不了解你,嘴上埋怨,心里却高兴得很。” 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许宓跟庆王和庆王妃的关系才真正亲密起来。 宓儿跟映湛刚成亲的时候,的确是住在郊外的那座宅子,后来宓儿怀了身孕,庆王和庆王妃便不许他们再住在城外的宅子了,直接命令他们搬回了庆王府去住。庆王府就段映湛这么一根独苗,许宓怀了孩子,庆王和庆王妃自然也不会薄待她,慢慢这般相处着,他们的关系也越发好了起来,后来孩子出生,一直到现在,段映湛和许宓他们都住在庆王府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孙子的关系,爱屋及乌,庆王和庆王妃对宓儿也越发亲近起来,如今他们住在一起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许宓被温悦汐一语道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道:“说真的,你这身体……那叫什么……发育,对,发育得也差不多了吧?蔚王都这年纪了,你还不打算要孩子呢?” “他什么年纪了?不还三十不到呢吗?年华正茂呢。”温悦汐苦笑,不过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年近三十的段蔚予的确算是年纪不小了。 不打算跟许宓掰扯年纪的问题,温悦汐含笑道:“药我已经停了,顺其自然吧。” 许宓闻言亦是笑着道:“你要是再不停药,蔚王可真要被人说是老来得子了。” 二人这般开着玩笑,马车已经到了皇宫。 下了马车之后,许宓在温悦汐的耳边低声道:“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喜欢皇宫这地方,忒阴森。” 温悦汐亦是低声回道:“你这一身阳刚之气,怕什么?” 许宓笑着要去拧温悦汐的脸,温悦汐连忙躲开,二人不敢多有耽搁,整肃了一下神情便是相携进了皇宫。 请大夫 听到外面的宫女禀报说,蔚王妃和庆王世子妃到了,皇后的脸色微变了一下,倒也没有叫在场的这些人看出来,不多时,温悦汐和许宓便是一起走了进来,在场的人都是不由自主朝她们二人看去,一来,这庆王世子妃鲜少出席宫宴,能避则避,所以她每次出现的之后,大家都是忍不住格外关注一些。二来,却说这蔚王妃嫁进蔚王府也这么多年了,肚子一直没消息,却也不见她本人着急,也挺令人稀奇的,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个,还是强颜欢笑装作不在意而已。 对于温悦汐一直没有怀上段蔚予孩子的这件事,皇后亦是忧心忡忡,她当然不会关心段蔚予有没有孩子,她可没那个闲心,她在意的是当初莹妃临死之前说的那番话,她担心的是温悦汐一直没有怀上段蔚予的孩子,是因为太子……但是莹妃当时说那番话的时候,蔚王殿下也是在场的,可是事后他们夫妻两个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皇后也是有些搞不懂了。 温悦汐和许宓一起进来之后,自然先要向那位菱侧妃贺喜,温悦汐之前倒没怎么见过这位新晋的菱侧妃,不过也有所耳闻,这位夏侯家的嫡长女自打出生时起就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闺之中,很少见人,平常京中这些官家小姐们的聚会她一概不参与。这样的女子在京中这些姹紫嫣红的各家千金小姐之中,几乎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若不是因为这次忽然被太子纳了做侧妃,只怕还不会有人想起她来。 自从太子要纳她做侧妃的事情从皇宫里透露出来之后,有关于她的各种消息,便似铺天盖地一般,在整个京城流传开来,这其中最引人讨论的一条,便是有不止一个大夫断言,这位夏侯小姐的阳寿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如今她这般一看,这位菱侧妃虽然细心装扮过,但是也难掩病容,无论怎么掩饰,生病之人和常人到底还是很不一样的,不过虽然病容难掩,但是她眼睛里的光芒却是那般明亮,让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光彩。 温悦汐跟这位菱侧妃寒暄了两句之后,那菱侧妃便是指着坐在她身旁的两人道:“这是家母,这是舍妹。” “见过蔚王妃。”那妇人听得自己女儿向蔚王妃介绍自己,赶紧站了起来,同时也拉起一旁自己另外的一个女儿,示意她向温悦汐行礼。 “这是小女蓉儿,她最是钦慕蔚王妃,一直听闻蔚王妃弹得一手好琴,做梦都想像蔚王妃请教呢。今日正好得了这个机会,不知蔚王妃愿不愿意收小女这个徒儿?” 温悦汐看向那菱侧妃的妹妹,十五六岁的年纪,鹅黄色的衣裙,说不出的明丽可爱,微微低着头有几分羞怯,嘴角却是笑意盈然的。 温悦汐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这位夫人话里的意思,找自己学琴?纯属借口而已,她女儿想要学琴,难道还愁找不到好的琴师相教吗?当着这么多年的面问出口,她是笃定自己不会反驳她了是吗? 温悦汐暗自在心中冷笑一声,她这个把戏自己可没用,面上笑容越发和煦起来,含笑道:“夫人真是谬赞了,我这琴艺若是教人,那可就真的是误人子弟了,若是夏侯小姐想学,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推荐一位琴师,琴艺绝对在我之上。” 类似这样的把戏,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用了,说是跟自己学琴,其实还并不是为了借着自己接近段蔚予。看着自己这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她们这些人的心思又都开始活泛了起来。 那位夏侯夫人又要开口,似想继续对温悦汐说些什么,却被那菱侧妃给轻扯了一下衣角,柔声道:“母亲,蔚王妃如何能抽得身来教导妹妹,母亲真是说笑了。” 菱侧妃的眼睛里不由露出尴尬之色,她怎么会听不出母亲的言外之意,蔚王妃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也是听懂了,又怎么会给她们好脸色? 温悦汐闻言冲着那菱侧妃笑了笑,“无妨,你们说话吧,我去别处坐坐。” 说完之后,温悦汐便是走开了。 待温悦汐离开之后,菱侧妃小声对自己的母亲道:“您少说两句吧?难道还没有听出蔚王妃的意思吗?” 若不是自己拦着,母亲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来。一想到这里,菱侧妃心中就一阵堵得慌,自己打从娘胎里出来,身子就不好,一直卧床养病,整日与药石为伍。刚开始几年,父亲和母亲都还心疼自己,经常过来看看。后来妹妹出生,父亲和母亲的心思都转移到身体康健无病无灾的妹妹身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处于眼不见心不烦的缘故,父亲和母亲两个越来越少来自己院子里看自己。 时间长了,自己也从下人们那里听说了一些闲言碎语,心思也渐渐明了,自己这个身子,能不能撑到及笄都说不定,更不可能加入什么好人家为家里带来荣耀,但是妹妹跟自己不同,所以父亲和母亲都把希望放在妹妹的身上。 自己到底还是撑到了及笄之年,但是却少有媒人上门来提亲,是啊,哪户人家愿意娶一个病秧子的回家?可能还没娶进门几天呢,人就已经死了,还白白占了一个正妻的名头。 夏侯菱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她也不期望着能够嫁人,这是每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延挨着日子,等死罢了。可是谁能想到,皇宫里竟然传来旨意,说太子殿下要纳自己做侧妃,一开始自己还以为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父亲和母亲满脸欣喜地跟自己说这件事,让自己确定,这的确是真的,没有谁在开玩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让老天爷突然让自己交如此好运,本以为不会有人愿意娶自己,结果不但有人娶,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整个昊黎无数女子都倾慕的男人。 这要换了之前,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自从宫里的旨意下达之后,父亲和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就全变了,整日里嘘寒问暖,就连那些自己不曾谋过面的远亲都一个个跑到自己院子里恭喜自己,个个都是十分殷勤。 一开始,她是挺高兴的,这多年来自己一直过得寡淡,鲜少有人问津,突然来了这么多年人来对自己嘘寒问暖,有一种众星拱月的虚荣。不过很快,她就开始厌烦了,因为在最初的高兴过后,她开始看清那些脸上的虚假,他们不过是看自己即将嫁给太子,想要通过自己得到一些好处罢了。 尽管心中厌烦,但是她并没有命自己的侍女把那些人给拦在外面,因为她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更多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每个人对太子殿下都是交口称赞,说自己是好福气,能嫁给太子殿下。 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女儿家的矜持不允许她把这种高兴挂在脸上,所以在人前她只装得淡淡的,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就不再掩饰,听闻是太子殿下亲自跟皇后指定说要纳自己做侧妃,是太子殿下亲自选上的自己!这个认知足以让她心花怒放好久了。 如今站在这里,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还有她身边的太子妃,她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这一切并不是梦,自己真的已经是太子侧妃了。 只是母亲方才跟蔚王妃说的那些话却是让自己难堪,虽然蔚王妃并没有明说,但是在她心里恐怕已经认为自己母亲太急功近利了吧?刚把一个女儿嫁进宫,就急着将另外一个女儿嫁进蔚王府,母亲为着自己妹妹着想,却完全不顾今天对自己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日子。 也许母亲是急着在自己离世之前,借着自己太子侧妃的身份,帮自己妹妹攀个高枝儿吧,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涌起一阵苦涩,自己这身子究竟还能撑多久呢? 温悦汐和许宓躲到清净的角落里,许宓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夏侯夫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竟敢把主意打到蔚王的身上,也不看蔚王能不能看上她女儿。”虽然声音是压低着的,但是气愤的意味依旧很明显。 温悦汐没有说话,但是她知道像夏侯夫人打这样主意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嫡女送进蔚王妃做侧妃,因为他们心中认为自己嫁给段蔚予几年都无所出,定然是生不出孩子了,纵然是侧妃,将来剩下的孩子也能继承蔚王妃,做蔚王妃的主子,母凭子贵,到时自己这个正妃不知会被排挤到哪儿去了。她只能说,这些人想得未免太美好了。 “太子殿下到!” 随着外面太监的一声通禀,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片刻之后,段怀瑾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此来是来向皇后请安的,所以并没有多留,略寒暄了几句,也便是退了出去。 自段怀瑾进来之后,言诗云刻意留意了他的眼神,发现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在蔚王妃的身上停留过片刻。 太子这突然的出现,足以让众人又是对菱侧妃表达一番羡慕和恭喜,菱侧妃站在那里,脸颊的红晕越发明显,看在言诗云的眼中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个时候,言诗云倒是对温悦汐有些好奇,她嫁给蔚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难道她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是她跟自己一样只是表面上装作坦然?只是这种话就算再这么好奇,也是不能真的问出来的,未免让自己和她两个人都难堪。 果然,这些女人们稍微聊久一点,便是聊到了生孩子这件事上,虽然主意是为了预祝菱侧妃的肚子早点有好消息,但是有意无意地,也有些暗指温悦汐和言诗云。 温悦汐是真的不在意,但是言诗云却不一样了,虽然面上装作无所谓,顺其自然,但是心里早已被那些人的一言一语给刺伤了。 温悦汐和许宓也觉得无聊,没多久就找借口告辞离开了。 出了皇后的寝宫之后,温悦汐才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前蔺玉还在这里的时候,我还能找借口上她那里避一避,现在却是无处可避,这皇宫啊,还是能少来就少来。” 许宓深有同感,十分赞同地点头,“能不来就更好了。” 温悦汐先送了许宓回庆王妃,自己这才回去了蔚王府。 岐悠苑里,段蔚予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知道是温悦汐回来了,含笑起身从书房里走出来,正看到温悦汐走进苑门,温悦汐抬眸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想起今日在皇宫里的那番遭遇,不由愤愤道:“妖孽。” “什么?”段蔚予好笑地问道:“我这又是哪里惹到你了?” 温悦汐径直走到段蔚予的身前,出于意料地伸手抱住段蔚予的腰身,整个人都靠进他的怀里,段蔚予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抱着温悦汐道:“这是怎么了?方才看着我还咬牙切齿的,怎么这就投怀送抱了?” “我今天进宫的时候,见到那位菱侧妃了。” 段蔚予不吭声,知道重点不在这里,于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还见着那位菱侧妃的母亲了。” “嗯。”这是重点? “还见着那位菱侧妃的妹妹了。” “嗯。”这个应该是重点了。 “她母亲说想让她妹妹跟我学琴,还说钦慕我已久,都是鬼话,她分明是看上你做她的女婿了,让她女儿通过我多跟你接触呢。” “所以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如果她女儿想学琴的话,我可以帮她推荐一位琴师。”说着,温悦汐自段蔚予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含笑道:“我都想好了,如果她再接着纠缠的话,我就说我给她推荐的那个琴师就是你。” 段蔚予闻言莞尔,“你这是直接把你夫君给推出去啊。” “她有那个胆子找你学琴吗?若她真有那个本事能让你教她学琴,那我这个蔚王妃的位置还真就让给她坐。” 段蔚予笑了笑,他断然不可能教人学琴的,尤其是女子,当然,自己怀里的这丫头除外。 温悦汐是断定了,她们母女连对段蔚予张这个口都不敢,这些年来,段蔚予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可一点没消散,除了对像是段映湛他们几个还比较熟悉的人之外,他一贯地冷漠疏离。那些闲杂人等,别说是开口搭讪了,连靠近都不敢。 所以纵然那些蠢蠢欲动想打蔚王府侧妃主意的人并不算少,可也不敢真的有所行动,太后之前试探过段蔚予一次,被他冷言堵了人回去,也没人敢再明目张胆说什么了。 段蔚予牵着温悦汐的手进到书房,书房里还摆着昨天晚上他们两个没有下完的一局棋,二人面对而坐,打算继续下完,只是刚落下一子,温悦汐突然抬头看向段蔚予,语气中似乎有些犹豫,“其实……” 段蔚予见她停住不再往下说,便是问道:“其实什么?” 温悦汐终究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之前在棋谱上看过的一个棋局,觉得跟这个挺像的。” 现在不确定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让他空欢喜一场。 这天之后的半个月,温悦汐每日都要给自己把脉,每次都是趁着段蔚予不在的时候,绿弗好奇问过一次,温悦汐只说最近觉得身体不大好,想要看看自己是什么毛病,还特意嘱咐绿弗,她不想让段蔚予担心,所以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天温悦汐又是趁着段蔚予不在,给自己把脉,这一次却比之前把脉的时间长了好久,绿弗看得都不由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怎么样了?” 温悦汐收回自己的手,抬头看向绿弗道:“你去帮我请个大夫过来吧。” 喜脉 之前温悦汐借口说自己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的时候,绿弗就已经十分担心,见着温悦汐日日趁着段蔚予不在的时候给她自己诊脉,心中暗暗觉得若非是十分严重的毛病,王妃也不至于瞒着王爷,这些日子她一直也都是提心吊胆的,此时听到温悦汐让她去找大夫,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想开口问温悦汐为何要请大夫,但是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低低应了一声之后,便是转身出去请大夫去了。 而此时的温悦汐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有注意到绿弗的异常。 温悦汐靠在树荫下的藤椅上闭着眼睛,等待着大夫的到来,可是没有想到先等来的竟是段蔚予。 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温悦汐不必睁开眼睛,就知晓来人是谁,“你不是刚去刑部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段蔚予若无其事地道:“出了一些问题,那件案子今天办不了了。” “哦,是这样啊。”温悦汐嘴角勾起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在听到我让绿弗请了大夫过来的消息之后才赶回来的。” 被温悦汐这般点破,段蔚予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悦汐愿意坦白跟自己说出来,那这件事应该不会太严重,而且她脸上的神情也是轻松的,应该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段蔚予走到温悦汐的身边,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生病了吗?” 自己刚到刑部没多久,府里的侍卫就来禀报自己,说悦汐让绿弗去帮她出去请了大夫,他当时心下一紧,立刻就赶了回来。并非是自己太草木皆兵,实在是因为悦汐跟旁人都不同,她的身子出一点意外,自己都是要胆战心惊的。 尤其,悦汐本身就是大夫,懂得医术,若非是特殊情况,这么会去外面请大夫进来,当下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匆匆忙忙赶了回来,但是回来之后看着悦汐这般淡定从容的模样,又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温悦汐这才睁开眼睛,眸光灿然地看着段蔚予,似有些苦恼地道:“我方才给自己把脉的时候,诊出了一些问题,只是不能确定,所以想请外面的大夫再给我诊一诊,看看究竟如何。” 温悦汐话音刚落下,绿弗便引着从外面请来的大夫朝这里走了过来,段蔚予和温悦汐都是转头看向来人,那大夫上前之后,立刻给温悦汐和段蔚予二人行礼。 既然是温悦汐吩咐要找的大夫,自然医术不会太差,在京城中亦是十分有名的,温悦汐温和客气地开口对那上了年纪的大夫道:“有劳先生了。” “蔚王妃言重了。” 客气话也不多说,那大夫坐下给温悦汐诊脉,温悦汐心中已经有谱,所以此时倒是不急不躁,静静地等待着这大夫给出结果,但是一旁站着的段蔚予和绿弗都是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个给温悦汐诊脉的大夫,不过段蔚予的紧张从脸上却是看不出来了,若是有人能窥得他隐在袖中握紧的手,便可明白他并非如表面上表现得那般淡定了。 在段蔚予这种紧张的等待之中,那大夫终于收回自己的手,接着站起身来,笑着朝段蔚予拱手道:“恭喜王爷。”言罢,又是转而看向仍旧坐在藤椅上的温悦汐,“恭喜王妃,是喜脉。” 温悦汐微笑点头,“多谢。”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找这大夫过来也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 段蔚予初开始的瞬间有些发懵,他这一路赶回来,心中都紧张地想着悦汐的身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从那大夫口中听到什么坏消息,所以一直都没有往这个上头想。 待反应过来之后,只是稍稍看了温悦汐一眼,之后对绿弗吩咐道:“送大夫出去,多给一些赏银。” “是。” 那大夫闻言立刻谢了段蔚予,心中也是抑制不住地欢喜,蔚王府给的赏银肯定不少这是其一,而这其二嘛,蔚王妃嫁给蔚王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两人感情却一直不减,也不见蔚王有要纳侧妃的意思,所有人私下里都少不了议论,如今蔚王妃有喜了,消息肯定传开,而偏偏自己就是那个给蔚王妃诊出喜脉的大夫,说出来也有面子。 绿弗转身送那大夫离开,温悦汐见段蔚予一直不说话,不由含笑道:“怎么?被这消息给吓傻了?” 段蔚予闻言这才咬牙切齿地弹了一下温悦汐的脑门,“你可是把我给吓着了,我这一路赶回来,心里不知闪过多少猜测,可就是没有想到……”犹自不解气,段蔚予又是捏了一下温悦汐的鼻子,“看你这神情,你应该事先就已经知道了吧?却瞒着不告诉我?” 温悦汐听到他这样说,知道他听到自己让人去请大夫之后,肯定是想岔了,以为自己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一路从刑部赶回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呢,当下也就心有愧疚,拉着段蔚予的手轻轻晃着,声音娇软,“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自己也不确定,因为时日太短了,脉象还不明显,我担心若是自己搞错了,岂不是让你空欢喜一场,所以暂时就没有告诉你,想确定了之后再跟你说。” 其实她自从停药之后,就一直在注意着这件事,之前一直不想怀孩子,是因为这身子骨还未长成,既然停了药了,就说明她已经准备好要孩子了。所以,自打停药之后,她就一直特别注意自己月事的日子,月事迟了,她自然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但是时间太早,从脉象上并看不出什么,所以她才会每日都给自己诊脉,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结果今日,果然让她摸出脉象来,这才赶紧遣了绿弗去请大夫来确定,毕竟这不是小事,万一自己弄错了…… 听了温悦汐说完这些,段蔚予无奈轻叹一口气,“你啊。”但是语气里却是难掩宠溺,他拿她从来都没有办法。 正好这时,绿弗送了大夫回来,段蔚予转头吩咐她道:“找个人进宫,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说罢,低头看向温悦汐解释道:“这是皇室的规矩,要太医确认喜脉记录在案之后,这孩子出生之后才能入皇室玉牒。” 温悦汐撇嘴,嘟囔道:“你们皇家就是麻烦。”其实她知晓的,当初宓儿有喜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听说了有这样的规矩。 这时候绿弗已经离开去找人进宫请太医了,段蔚予抱着温悦汐在藤椅上坐下,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语气却是无奈,“你什么时候停的药?我竟然全不知晓。” 温悦汐伸手环住段蔚予的脖子,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处,柔弱无骨一般靠着他,“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但是段蔚予心中却有个疑虑,“你现在的身体真的可以吗?”以前悦汐为什么要喝避孕的药,他自然没有忘。 “放心吧,我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我说过的,我跟爱惜我的这条命。”说着,温悦汐奇怪地抬眸看向段蔚予,“哎,我说段蔚予,一般男人听到自己有孩子了,会是你现在这样的反应吗?你就没有一点点……激动?高兴?连惊吓都没有吗?” 温悦汐深深挫败了,本还想着段蔚予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己能欣赏他脸上精彩的表情呢,结果……蔚王殿下,你要不要这么淡定自若啊?连这样都惊不着你,也真是佩服。 看着温悦汐脸上这般挫败失落的神情,段蔚予无声笑了笑,“或许下次你可以再试试。” 温悦汐闻言恨恨在段蔚予脖子上咬了一口,段蔚予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悦汐,不要太暴躁,对肚子里的孩子影响不好。” “咬死你算了。” 既然已经确定是喜脉,进宫请太医只是个过场,所以进宫去请太医的下人也刻意透露了此事,太医院当值的几个太医一听,顿时都有些惊讶,这蔚王和蔚王妃成亲数年,蔚王妃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传出,大家都认为蔚王妃大约是因为之前生病损伤了身子,故而再也无法有孕了,不过这也都只是大家的猜测,毕竟蔚王妃未曾传召过太医。 但是这猜测时间久了,大家都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猜测,心中暗自都认定蔚王妃是不可能有身孕了,如今听到蔚王府来的人说蔚王妃似乎有喜了,心中自然是不免惊讶的。 虽然心中惊讶,但是大家也都按捺着没有表现在面上,一直到蔚王府的人带着其中一位太医离开之后,剩下的几个当值太医这才聚在一起,议论起这件事来。 皇宫这地方向来是藏不住什么消息的,尤其蔚王府的人并没有打算刻意隐瞒,甚至是有意张扬,所以消息便迅速传进了各宫嫔妃,自然也包括皇后的耳中。 皇后听到这消息之后,惊讶之余,瞬间想到的就是太子妃,太子妃跟蔚王妃的情况何其相似,都是成亲数年,却一无所出,如今蔚王妃的肚子竟然有了消息,那太子妃呢?太子妃一直没有孩子,这是皇后心中大憾,虽然太子如今纳了侧妃,但是那菱侧妃体弱多病,能不能怀上孩子也说不定,就算她真的能顺利剩下太子的孩子,那也不是嫡出,最好的自然是太子妃能诞下一个男孩儿。如今蔚王妃的肚子都有消息了,那是不是太子妃也还是有希望的呢? 皇后虽然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希望不大,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蔚王妃好运,太子妃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了,这么一想,心里就越发堵得慌了。 暗自想了一会儿,皇后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去东宫把太子妃和菱侧妃请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情要跟她们吩咐。” 宫女得了旨意,立刻就赶去东宫把太子妃和菱侧妃给请了过来,皇后其实并没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她们,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她们过来而已,因为她估摸着那出宫去给蔚王妃诊脉的太医也该回来了,正好利用蔚王妃怀上孩子的事情给她们两个一个刺激也好。 言诗云已经在皇宫中浸润数年,对皇后也十分了解,听她不过是在聊一些琐碎的事情,根本并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心中便是有些明白皇后为什么要把她们两个都叫过来了,蔚王府派人来进宫请太医的事情,自己已经听说了,等会儿那太医从蔚王府回来之后,肯定会先到皇后这里来回禀的,皇后不过是要自己和菱侧妃都在场而已。 “回皇后娘娘,出宫去给蔚王妃请脉的太医已经回来了,正在外面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揽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对宫女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之后,那位太医便是被宫女给引了进来,见太子妃和菱侧妃都在,那位太医心中暗暗有了琢磨,却也不敢耽搁行礼,心中暗有心思,却也已经开口见礼。 “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蔚王妃的情况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蔚王妃的确是喜脉。”他知道皇后娘娘想问的就是这个。 虽然事先已经听到消息,但那也只是传言,太医并没有证实,也有可能是误会,如今听得太医这般亲口说来,太子妃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之前这些年,每当想起自己没有子嗣的事情,她还可以拿蔚王妃来安慰自己,蔚王和蔚王妃那么恩爱,他们不也还没有孩子吗?而也正是因为蔚王妃一直没有孩子,所以自己才不会显得那么狼狈,反正她们的矛头不能指向自己一个人,蔚王妃跟自己不也一样吗? 可是现在蔚王妃有了身孕,自己就会显得格外突兀了,可以想见,从今以后,但凡是宫宴,那些人都会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同情自己怀上孩子。 不过,蔚王妃有喜的这件事,带给言诗云的却并非全是坏处,想想看,蔚王妃如今突然有喜了,是不是因为她找到了什么能助人怀孕的药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也可以? 言诗云心思动得灵活,此时已经完全无法去在意皇后到底跟那太医说了些什么,一直到太医离开,知道皇后肯定是有话要跟她和菱侧妃两个说了,言诗云这才收回心思。 “蔚王妃有喜了,值得庆贺。本宫一早就跟你们说过,女人,尤其是宫里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子嗣是你们最能依仗的东西。像那之前的臻贵妃还有莹妃,她们都是曾经深受皇上的宠爱,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子嗣,她们没有任何依傍,皇上说杀就杀,不会有丝毫犹豫。若她们有子嗣的话,情况就很可能会不一样了。就算是念着孩子的份儿上,总还会心软的,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呢?” 皇后这样说着,言诗云和菱侧妃都是低着头不说话,菱侧妃是因为害羞,而言诗云心中的情绪就复杂多了。 见她们二人都不言语,皇后轻叹一声道:“你们两个也都把子嗣的事情放在心上些,如今还没有更多的女子跟你们争,将来……怀瑾能在你们殿内留宿几时?还不趁着现在……” 皇后的意思,她们两个都听明白了,如今太子身边的女人还只有她们两个,无非是在她们两个的房里歇着,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之后,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她们能怀上子嗣的机会就更少了许多。 敲打了她们二人一番,让她们多长点心之后,皇后便是吩咐菱侧妃退下了,却是对太子妃言诗云道:“你且先留下,本宫还有话要吩咐你。” 留宿 听闻皇后此言,言诗云和夏侯菱二人都是一愣,不过片刻,夏侯菱已经神色如常地退了出去,她虽然常年卧病在床,可到底不是个笨人,皇后留下太子妃究竟要说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同时她自己的心中也不免有一种危机感,虽然皇后方才的那些话是为了敲打她们,但是却未尝没有道理,在这皇宫里最重要的不就是子嗣吗?没有子嗣傍身,就算再受宠爱也没用。 夏侯菱走出皇后的寝宫,却越发一副心事深沉的模样,自从自己嫁给太子殿下以来,殿下对自己的确很好,连伺候自己的下人都说,殿下待自己要比待太子妃好上一些。也许是因为自己身子不好的原因,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关心的确要被对太子妃多上多上一些。 因此,自己身边的那些伺候的人就都说,殿下更喜欢自己,所以对自己好。殿下对自己好,这自己是知道的,可若说殿下喜欢自己……她总觉得殿下对自己的关心好像很客气,这是喜欢吗?夏侯菱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喜欢太子殿下的,所以有的时候会忘掉身份,想要更加亲近他一些。可是殿下对自己却一直都是行止有度,好似做什么事情都在把握着一个分寸。 还是说,男人的喜欢跟女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主子,东宫在那边。” 随着身后宫女的提醒,夏侯菱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一心想着心事,竟然走错了方向。苦笑一声,夏侯菱不再纠缠方才心中所想之事,不管殿下当初为什么要坚持纳自己做侧妃,她都是心怀感激的。若不是太子殿下此举,自己只有在那个鲜少有人踏足的院子里孤独等死了,哪里会有现下的境遇?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支撑得久一点,她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要继续活下去。 而此时的言诗云坐在殿中却难免心有忐忑,她也猜得到皇后是要跟她说什么,所以才越发觉得难堪。 但是皇后在盯着言诗云看了半晌之后,却没有像她们预想之中的那样,跟言诗云重提子嗣的事情,皇后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吩咐言诗云道:“既然已经知晓蔚王妃有了身孕,那明日你便出宫去看望一下蔚王妃,辈分上来说,她也是你的长辈,到时候替本宫也祝贺一下。稍后本宫会让人把贺礼准备好,送去东宫,明日出宫的时候,你记得带上。” 言诗云稍怔了一下,这才开口应了一声。 皇后随即便是开口吩咐言诗云退下了,言诗云虽然心中不解,但是也依言退身而去。真是奇怪,皇后留自己下来,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 皇后本来要说的自然不止是这个,对于言诗云一直没有子嗣的事情,皇后一直都是耿耿于怀,毕竟言诗云是太子妃,将来怀瑾登基之后,她是要做皇后的,只有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嫡子。以前好歹还有蔚王妃一起陪衬着,可是现下蔚王妃有喜了,皇后心中自然越发着急甚至是恼怒,原本单独留下言诗云,是有火气要冲她发的。 但是在她开口之前,她却又是想通了,纵然是朝太子妃发火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自己斥责她一顿她的肚子就能有消息了吗?她跟太子已经成亲这些年了,看得出来她自己也十分希望能怀上孩子,只是现在看来……只怕是希望渺茫了,都已经好几年了,什么药都喝了,都没能怀上孩子,以后只怕也不可能了。 皇后想着,纵然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索性不开这个口了。 言诗云退出去之后,皇后身边的宫女见她脸色不太好,犹豫着上前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太医过来给皇后娘娘瞧瞧?” 皇后冲她一摆手,“不必了。”她只是心里难受,一想着这怀瑾的正妃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有子嗣,她就懊悔,早知道这样,当初自己就不选这个言诗云了。事情已然如此,若是言诗云不犯下什么大错,这个太子妃也是不好随意废的,可若是言诗云的确再也无法有孕,那怀瑾岂不是注定没有真正的嫡子?真是叫人头痛…… 不过蔚王妃有喜的消息也让她松了一口气,那莹妃临死之前说的话她可还没忘记,她一直在心里暗暗担心,将来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好在蔚王妃终于有喜了,就算是之前有什么念头,也该是断了吧。 她现在只希望言诗云能知道抓住机会,明日出宫的时候,想办法从蔚王妃的口中套出那个能让她怀上孩子的药方。 言诗云回到东宫之后,就屏退了所有人,兀自靠在内殿之中的沉香榻上发呆,蔚王妃有喜的消息带来她的冲击不小,忧喜交加,尤其明日自己要出宫去看望蔚王妃,不知道能否从她口中问得…… 以自己对蔚王妃的了解,她应该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藏私的吧?如果自己能得到药方,得以怀上太子殿下的子嗣,让她做什么都行。 过了许久之后,有宫女急急进来通禀,“主子,太子殿下朝这里来了。” 原本还在走神的言诗云一听这话,立刻从榻上站起身来,快步朝殿外走去,准备迎接段怀瑾,抬眸一看,天色都暗了,没有想到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许久。不过,今天不是太子殿下留宿菱侧妃那边的日子吗?怎么会到自己这里来? 自从菱侧妃进了东宫之后,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和菱侧妃房中留宿的时间十分规律,除了月初和月末这两日,他一定会在太子妃房中留宿之外,其他时候都是轮流在太子妃和菱侧妃房中留宿。 而昨日太子殿下是在自己这里留宿的,按照他的习惯,今天应该是在菱侧妃那里用晚膳并且留宿的,太子殿下怎么突然……? 一边想着,太子妃已经迎出了殿外,见着段怀瑾走近,正要拜服下去,却是被段怀瑾给扶住了手臂,“无须多礼,进去吧。” 嫁给了段怀瑾这些年,言诗云也已经习惯了,太子殿下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夫君,从不乱发脾气,也时常能感受到他的关怀,别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那些普通男子都未必能做到他这样对自己的妻子,只是她有的时候倒宁愿让太子殿下对自己发脾气,这样能让她感觉自己并没有被他隔绝在心门之外,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的夫君,而只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陌生人。 随着段怀瑾一起进到殿内,言诗云刚要开口,就听得段怀瑾道:“让人传膳吧,有些饿了。” 言诗云在心中暗自斟酌了一下,才谨慎地开口道:“可是今天不是殿下去菱妹妹那里的日子吗?” “无妨,我方才已经去看过她了,便在这里歇下好了。” 原来,殿下已经告知过菱侧妃了,可是为什么呢?太子殿下有什么非要今晚在自己这里留宿的原因不可吗? 言诗云一边转身吩咐宫人去传膳,一边在心中暗自揣测着段怀瑾的意思,蓦地,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坏了规矩,来自己这里留宿了。 蔚王妃有喜了这样足以引起众人议论的事情,肯定也逃不过太子殿下的耳朵,自己之前还在想,太子殿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如今看到太子殿下坚持今日要来自己这里留宿,她已经不想去探究太子殿下在听到蔚王妃有喜的消息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了。 她只知道,太子殿下之所以会坏了之前的规矩,今日要在自己宫中留宿,是顾虑着自己听到蔚王妃有喜之后的心情,他是想要留在这里,陪着自己,在今天这样足以给自己带来不小冲击的日子。 想到这里,言诗云心中有些酸酸甜甜的,她知道太子殿下从来也没有把他的一颗心系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能这样细心关怀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好奢求的呢?纵然是普通人家的夫君只怕也做不到如此。况且是自己面前这个将来要做皇帝,会有三宫六院的男人,自己也该知足了。 很快,宫人们便是把饭菜端了上来,言诗云含笑给段怀瑾布菜,段怀瑾也没有阻止。 “听闻今日母后将你跟菱侧妃二人叫去了?母后说的一些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番宽慰的话让言诗云心中又是一暖,微微点头道:“我知晓。” 段怀瑾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菜,言诗云暗暗打量了一下段怀瑾的神色,这才开口道:“母后说明日让我出宫去看望一下蔚王妃,等会儿就会差人把贺礼送来,殿下有没有什么贺礼要准备的?我明日一并带去?” 这倒不是试探,只是明日要出宫看望蔚王妃这件事,最好还是让太子知道一下比较好。 段怀瑾闻言继续吃菜,连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声应道:“贺礼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准备吧。” “好,我知道了。” 言诗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太子殿下的反应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心里有些怪怪的,本以为殿下在听到自己说这个的时候,多少会有些异样,可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真的放下了蔚王妃,就是把她在心里放得更深了些。 段怀瑾这夜到底是在言诗云这里留宿了,而不远处有一个宫女正朝着这边看,眼看着这边的灯熄了,这才转身离开。 “小姐,太子殿下真的在太子妃那里歇下了,灯都熄了。”女子的语气里带着不满和委屈。 夏侯菱看向那女子,淡淡笑着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今日殿下有特别的事情要在太子妃那里留宿,你干什么还巴巴地跑去瞧?” 她是自己在娘家时就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侍女,所以在私下里没有旁人的时候,还是习惯唤自己‘小姐’。 “话说这么说,可是小姐你多吃亏啊,昨天殿下是歇在太子妃那里的,今天本来就应该来这里。”那侍女犹自有些不平。 “好了,我告诉你太子殿下为何今日一定要在太子妃那里留宿,只是你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千万不要跟旁人说。”夏侯菱无奈地道。 那侍女闻言顿时好奇,立刻点头道:“好,奴婢绝对不说出去。” “今日太医出宫去蔚王府,诊出蔚王妃有了喜脉,触动了太子妃的伤心事,今日太子殿下是为了陪陪她,不想让她那么伤心,所以才去她那里留宿的。这是太子殿下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亲口跟我说的,他不想被旁人知道,那时候不也把你给屏退了吗?” 那侍女听完之后,才露出笑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奴婢还说,既然太子殿下都决定今晚要在太子妃那里留宿了,为何还事先来小姐这里一趟,原来是像小姐来解释的。在太子殿下的心里,还是小姐更重要一些。” 夏侯菱闻言面上一红,嗔怪地道:“胡说八道什么?” 因为现下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所以这侍女说话也没了顾忌,笑着道:“太子殿下要在太子妃那里留宿,还要事先过来跟小姐解释一下,这不是把小姐放在心里是什么?还不是怕小姐会生气?” “还说,你要是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夏侯菱虽然不让自己的侍女继续说,但是她心里却并没有着恼,反而是高兴的,其实太子殿下想去谁那里留宿就去谁那里留宿,根本不必要跟自己说,可他偏偏过来先跟自己解释了缘由,心里怎么会不感动呢? “小姐,您在府里苦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奴婢瞧着,老爷和夫人待小姐你都未必有太子殿下待小姐好。之后若是再生下孩子,就更好了。”说着,那侍女不由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妃生不出来,您肯定能生得出来。” “好了,别说了,伺候我休息吧。”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但若是自己能早点怀上殿下的孩子,自然就更好了,只是这样的话只可她们主仆两个私下里说说,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次日一早,菱侧妃收拾妥当之后,来到言诗云的殿中给她和段怀瑾二人请安,见言诗云身边的宫女正在清点贺礼,不由开口道:“姐姐这是要出宫去给蔚王妃贺喜啊?” 言诗云笑着点头,“是啊,这样的喜事,自该去恭贺一番的。” “以前听闻别人说蔚王府不许女子进入,那时就一直好奇,这蔚王府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说这话,原本也没有别的意思,段怀瑾听了之后,想了想,开口道:“进宫之后便难得出宫一次,借着这个机会,你也跟太子妃一起出去看看吧。”说着,便是转头对言诗云道:“你们两个不用着急赶回来,在外面好好逛一逛,我会吩咐好随你们一起出去的人,不必担心他们会在母后面前说什么。” 夏侯菱闻言面上一喜,她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这话,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准许自己随太子妃一起出宫。之前在夏侯府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太待见自己,自己也就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几乎从不出门,但凡是要夏侯家小姐露脸的场合,都是自己的妹妹出现,所以她也想看看市井街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言诗云听到段怀瑾这话,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会有孩子的 嘱咐了她们这些之后,段怀瑾便没有再多留,他的随侍太监见他起身,也连忙跟了出去。段怀瑾照例要先去御书房处理奏折的,只是突然想到前几日从御书房拿出来的一本书一直都没有放过去,脚步停了一瞬,接着便转身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在路过一处湖石堆起的假山处时,正巧听到两个宫女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她们声音虽轻,可到底段怀瑾是有内力在身的人,听到她们在说什么自然是不难。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和菱侧妃真好,我在宫中这么久了,以前见惯的都是皇上对各宫嫔妃们的冷淡,除了那些特别受宠的年娘外,其他的那些娘娘哪个不是偶尔才能得到皇上的一瞥,光这一瞥就足以让那些娘娘们高兴许久了。哪像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和菱侧妃都很好。” 另一宫女闻言似乎不甚赞同她的话,“那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身边只有太子妃和菱侧妃两个女人,等将来太子殿下身边的女人渐渐多了,也就分不出这么多心思来了。” “这可不见得,我觉得太子殿下和皇上不一样。之前皇上对臻贵妃还有莹妃都很宠爱,可是不像太子殿下这么……这么……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种感觉,皇上好像把臻贵妃还有莹妃她们都当作一件喜爱的物什,但是太子殿下却不一样……” 那跟在段怀瑾身边的太监也是听到了这两个宫女的对话,下意识先去看段怀瑾的脸,却见他只是径直朝前走,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二人的对话一般,在心中暗自想了想,到底也没有出声,一直跟着段怀瑾到了书房。 段怀瑾示意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取了书就出来。那本书就放在他的书案上,段怀瑾拿了就要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而看向身后的书架,目光落在书架左侧的那个莲花纹饰上。缓步上前,他的手触碰纹饰上的机关,打开书架上的一个暗格,格中放着一本手札,正是当时他答应了温珺雅的条件,从她的手里得来的。 取出那本手札,段怀瑾翻开一页,其实到如今,这手札里的内容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几乎是牢记于心。看着这本手札,段怀瑾又想起方才那两个宫女的对话。半晌之后,段怀瑾喃喃出声:悲剧不该发生第二次,我只亏欠你一个女子也就够了。 所以他会对言诗云好,会对夏侯菱好,会对将来那些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好,这样的话,等到她们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心中也不会全是怨恨吧?不至于会像她一样,情怨难解,积郁不散。 自己已经尝到教训了,不敢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他再还不起了。 收回心神,段怀瑾把那本手札重新放回暗格之中收好。这才拿着那本书转身走了出去,这一生他是还不完了,只有兢兢业业地过完这一生,下辈子再还她了。 段怀瑾离开东宫,去往御书房不久,言诗云便带着夏侯菱一起出宫去往蔚王府贺喜了。 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夏侯菱忍不住微微撩开窗帘的一角,朝着外面看去,对于外面的热闹景象,她心生向往,这般烟火气才更真实啊。她的目光中难掩好奇,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很少出自己的院子,更别说是出来逛这样热闹的街市了,纵然有机会出来,父亲和母亲也从来不会想到自己,在他们的眼中自己是个病秧子,这样的病秧子连出门都是不能的。说起来他们是怕自己身体弱受不住,其实真的不是怕麻烦吗? 在夏侯菱注意着窗外景色的同时,言诗云也在似有若无地打量她,菱侧妃虽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神情之间却并不见丝毫颓然之色,反而有几分神采奕奕,也许,她的病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言重,也说不定,她能在这个侧妃的位置做好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想让菱侧妃注意到自己在看她,所以言诗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其实就算菱侧妃活得长一些也没什么,她性子不错,甚至有些软弱可欺,自己能掌控得住她,自然好过有一个自己掌控不住的侧妃好,虽说太子殿下对她不错,但也不至于构成对自己的威胁,她坐在侧妃的位置上挺好的。 没多久,马车就接近了蔚王府,言诗云朝着前面蔚王府的门前看去,只见已经有好几辆马车停在门口,想来应该都是来上门道喜的。 言诗云不由轻笑着道:“蔚王从来不喜人到他的王府来打扰,今日这般热闹,蔚王这脾气竟然没有人把人轰走,还专门安排了人在门口迎来送往。” 夏侯菱闻言瞬间便明白了言诗云话里的意思,也是笑着道:“这等喜事,蔚王心中正是高兴,自然不会把人给轰走。”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于蔚王的种种传言,她还是听说过不少的,蔚王府之前不许女子踏入的规矩都因蔚王妃而彻底废了,蔚王又怎么会介意这些上门来恭贺蔚王妃有孕的人呢? 很快马车在蔚王府的门前停下,站在门口的谷易游见马车上下来的人是太子妃和菱侧妃的时候,赶紧迎了上去,“见过太子妃,菱侧妃。” “不必多礼。”太子妃站定,打量了一下旁边的这几辆马车,语气笑意道:“今日蔚王府可真是热闹,也算是罕见了。”除了蔚王迎娶温悦汐的那日,也只有今日这么热闹了吧? 很快便有人把太子妃和菱侧妃迎了进去,太子妃名义上是来贺喜的,但是心里到底是惦念着能怀孕的法子,所以一边走着,一边心有忐忑,难免有些出神的模样,一旁的菱侧妃见了,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开口问什么,一直跟着太子妃一起去了蔚王府的后院。 被围在中间恭贺的温悦汐听到下人禀报说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到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被这样围着恭贺,温悦汐是有些尴尬的,这下太子妃来了,大家忌讳着她没孩子,言语上总是要收敛一些的。 众人齐齐起身恭迎太子妃和太子侧妃,言诗云进来之后,径直走到温悦汐的身边,轻握住她的手,笑着道:“真是恭喜蔚王妃了,昨日听到这消息之后,我就想着出宫来看看你了,但是转念一想,总得准备好贺礼再来,所以也就今日一早过来了。” 说话间,蔚王府的下人已经把要太子妃她们带来的贺礼搬了起来,太子妃回头看了一眼,继续道:“母后不方便出宫,所以也托我带一份贺礼来,聊表心意。” “有心了,还请太子妃回宫之后,帮我对皇后娘娘道一声谢。” 说话间,温悦汐已经拉着太子妃和菱侧妃坐了下来,菱侧妃之前长久不见人,到底是有些怯生,此时看着太子妃和温悦汐坐在一处说话,心中暗暗想着,之前有十多年,这位蔚王妃都曾经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太子妃如今跟她这般亲密地坐在一起寒暄,却不知究竟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她嫁给太子殿下的时间也不长,之前那次见温悦汐是刚成为太子侧妃的次日,初为新妇的她还没想那么多,今日再见温悦汐不免想起之前她跟太子殿下的那段纠葛来,只是她心中倒没什么介意。毕竟这都是过去许多年的事情了,如今温悦汐连孩子都有了,若不是今日突然想到蔚王妃和太子殿下之前有过婚约,她倒真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不介意归不介意,但是真让自己像太子妃这样跟蔚王妃熟稔地闲聊,自己怕是做不到。 温悦汐的眼睛何等敏锐,怎么会看不出太子妃笑容下掩藏着的心事重重?她知道太子妃这时候只怕是高兴不起来,以前还有自己能帮她分担一些旁人的流言蜚语,自己嫁给段蔚予的时间,跟她嫁给太子的时间也差不多多少,两个人都是一直没有怀孕,旁人就算议论,也是不会议论她一个人,但是现如今,自己有喜了,便再没有人帮她分担那些流言蜚语,和那些不怀好意地揣测了。 在闲聊了半晌之后,言诗云终于下决定开口对温悦汐道:“我记得王妃上次进宫的时候,手中那条帕子上绣的花样很好看,一直想要问王妃借个样子好回去照样绣一条,不知道王妃可否让我看看那画样?我想自己描摹一张拿回宫去。” 她之所以会说想自己描摹,就是想让请温悦汐陪她一起了,太子妃说要描摹画样,难道还能由侍女领去不成,自然是要蔚王妃亲自带着去了。 温悦汐听她这样说,心知太子妃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了,于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说着便是站起身来,含笑对在场的其他人道:“还请各位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其他人自然是欣然点头,夏侯菱看了一眼太子妃又看了一眼温悦汐,太子妃没有让自己跟着一起前往的意思,那自己自然不好跟上去。只是坐在这多人的身边,她到底有些不自在。 温悦汐带着言诗云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吩咐绿弗去帮忙找那绣样,一边对言诗云含笑道:“太子妃且先坐着等一下吧。” 在落座之后,温悦汐心中知晓,言诗云此来的最重要的目的便来开口了。 “实不相瞒,我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蔚王妃请教。”言诗云垂眸一瞬,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温悦汐,“我与你也算熟悉了,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也知道,这些年皇后娘娘一直盼着我能剩下太子殿下的嫡子,只是我这身子却是不争气,一直都没有……我想问问蔚王妃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 言诗云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期盼的光芒,直逼进温悦汐的心里去,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给言诗云肯定的答案,可是多年前她就知晓言诗云这辈子是无法再有孩子了,但凡有一点希望,自己当初就不会在段怀瑾的面前说得那样绝对。 “太子妃,其实……你不必太过焦虑,怀孩子这种事情说不定的,就好像我之前这些年一直都没怀上,如今就有了好消息,所以,这种事情急不得,讲究的是顺其自然,心情放松了,就更容易一些。” 温悦汐这话自然是虚无地安慰,她不能告诉太子妃真相,一来,是段怀瑾的嘱托,二来,她也不想给面前这个女人这么大的打击,她如今想要孩子,若是自己真的告诉她此生都不能有她自己亲生的孩子了,她能受得了吗?只怕会出事。 但显然温悦汐安慰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言诗云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睛里期望的光芒瞬间就熄灭了,原来蔚王妃能怀上孩子,并不是找到了什么良方。顺其自然?可是自己顺其自然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上天还不垂怜自己? 言诗云坐在原地默然了半晌,终于抬眸看着温悦汐,苦笑道:“却不知我有没有蔚王妃这样好的运气。” “自然是有的。” 言诗云却觉得前路渺茫,自己能有蔚王妃的好运气吗?她自己都没有信心。 言诗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只有告辞离开,温悦汐只把她送出房门,便是转身回了房间。绿弗见状,不由道:“郡主不回去见那些前来恭贺的夫人了吗?” 温悦汐径直歪在床上,“不见!”陪那些夫人说客套话,实在是无聊,做好那些人识趣,见自己不回去,赶紧走。 绿弗见温悦汐这个样子,不由轻笑一声,正要出去找人去打发了那些夫人们,房间里却走进来一人,绿弗连忙行礼,“王爷。” 段蔚予走进去一看,温悦汐正歪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嘴角也是勾起一丝笑意,“不在花厅里陪那些夫人说话,怎么跑回卧房里来了?” 温悦汐睁开眼睛,满心郁闷地道:“要陪你去陪去,我嘴皮子磨得疼,客套话来回说,我已经没词儿了。”说到这里,温悦汐一下子坐起来,盯着段蔚予道:“你以前不是挺孤僻的吗?这蔚王府的大门关得跟铜墙铁壁一样,如今倒是什么人你都不拦了。” 段蔚予走到床边坐下,好笑地弹了一下温悦汐的脑门儿,“人家都是来贺喜的,我怎么好把人家拦在外面,都是心意。” “以前倒是没见你怎么待见别人的心意了。”温悦汐轻哼一声。 段蔚予把温悦汐揽入怀中,岔开话题道:“听闻方才太子妃单独跟你说过话?” “你都知道了还问?这蔚王府里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有,你停药还有你葵水没来,以及你日日悄悄给自己诊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好吧,这件事自己理亏,温悦汐不吭声。 只听得温悦汐轻叹一口气,软软地靠在段蔚予的怀中,“你说,是瞒着太子妃让她不知道真相,就一直这么怀着期盼走下去比较残忍,还是现在就告诉她真相,让她不再抱有期望残忍?” “你告诉她真相了吗?” 温悦汐摇头,“没有。” “没关系,她会有孩子的。”段蔚予语气笃定道。 温悦汐闻言微微点头,语气似轻叹,“是啊,她的确会有孩子的,只是不会是她亲生的。若是这样一直不告诉她真相,她就会一直期盼下去,也或许,她得到那孩子之后,会真的把那孩子当做亲生的,从此绝了心思?” 她也无法猜测出究竟会是哪一种,希望是后一种吧,这样对她对那孩子都好。 不是坏事 太子妃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孕这件事,旁人是不知晓的,就连言诗云本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很奇怪太子纳侧妃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小体弱多病的夏侯家的小姐,但是对于知晓内情的温悦汐和段蔚予来说,太子的目的并不难猜。 夏侯菱活不了多久了,这正是段怀瑾坚持要纳她做侧妃最重要的原因,只有这样,将来夏侯菱生下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地养在言诗云这个太子妃的名下,生母已死,那这个孩子就只有言诗云这一个母亲,而言诗云终生不会有子嗣,这个孩子也会成为她真正的孩子,她才会尽力护着这个孩子。如此一来,也跟亲生的没有多大区别。 温悦汐靠在段蔚予的肩膀上,喃喃道:“这个太子殿下倒还有些人情味儿,比以前强多了。”能不顾皇后的反对,如此为言诗云筹谋,也不枉言诗云嫁他一场的情分了。 段蔚予闻言眸中颜色沉了一瞬,继而低头凑近了温悦汐,一手执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语气不明地开口道:“他大约是因为你的事情受到教训了。” 这话他说得清清淡淡,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但是温悦汐多熟悉他啊,怎么会听不出他这语气里的不对劲?低头把自己的一缕长发从段蔚予的手中解救出来,温悦汐眸中含笑,仰头看向段蔚予,“早八百年前的醋,蔚王殿下还要吃吗?” “我听说太子的书房里有一本手札,藏在暗格之中,经常会拿出来看。” 温悦汐稍愣了一下,方才笑着眯起眼睛看向段蔚予,“蔚王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宫里有他安插的眼线,但是既然是段怀瑾藏在他书房暗格中的,应该是极其隐秘,不会轻易让旁人知晓才是,他竟然还能知道,可见他的眼线有多厉害了。 “我向来不喜欢处于被动的位置,尤其将来要坐上皇位的那个对你还……”话未说完,段蔚予低头吻上温悦汐的唇,轻柔地一触即离。 段蔚予的话没有继续再说才去,而温悦汐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有些事情你永远预料不到将来会如何发展,他这是在有备无患。 “王爷,前厅里又来了恭贺的客人,您看……”客人都在前厅里晾着,两个主子却都跑到卧房里来躲懒。 段蔚予闻言这才放开温悦汐,替她扶好头上有些歪斜的发簪,柔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应付那些夫人们,我便让人去打发了她们。” 温悦汐点头,“嗯,你去吧,就说我身子突然有些不好,不便再陪她们说话了。” 而此时的太子妃已经回到了花厅之中,脸色较方才离开的时候苍白了不少,神情也有些恍惚,众人都不由在心中暗自猜测,太子妃叫蔚王妃单独离开,只怕不止是为了一个绣样而已。 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人大致想一下,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太子妃和蔚王妃成亲的时间差不多,而且二人都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如今蔚王妃突然有孕,太子妃单独要跟她说话,目的还不好猜吗?肯定是询问蔚王妃怀上孩子的办法啊。 说起来,这蔚王妃一路走来也是足够幸运的,掉入御花园的湖中,不仅没死,还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甚至得到了蔚王的宠爱。虽说当时被人下毒,眼看着要没了一条性命,三年的销声匿迹,回来不久之后就嫁给了蔚王。虽然失去了太子殿下,但是得到了蔚王,也值了。 就连这次,本以为蔚王妃嫁给蔚王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孩子,想来她应该是怀不上了,毕竟之前不是中过毒,还生了一场大病,两次都差点死掉,身子比不得正常女子,孩子的事情只怕是没有希望了。谁知昨日竟然传出消息说蔚王妃有喜了,可是惊住了所有人,不少人刚一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误传,一打听才知道太医都已经诊过脉了,绝对没错,这才赶紧上门来恭贺。 只不过蔚王妃有孕了,那太子妃今后就会更尴尬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蔚王妃这样的好运,今后还能怀上孩子。不过看太子妃脸上失落的神情,想来也没从蔚王妃那里问出她想要的东西。 注意到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言诗云略收敛了一下心神,对一旁坐着明显有些拘谨的夏侯菱道:“既然已经向蔚王妃道过喜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夏侯菱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跟着太子妃一起走了出去。 见太子妃离开,蔚王妃又不见人影,其他人都有些奇怪,这蔚王妃跟太子妃一起出去的,怎么却不见回来? 这些夫人正是小声议论着,一个侍女便是缓缓走进来传话,“王妃身子突然有些不适,不能出来陪各位夫人说话了,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这几位夫人面面相觑,也便相继告辞了。 夏侯菱今早听了段怀瑾说可以晚些回宫的话之后,本来还满心期待着能跟言诗云在宫外多呆一些时候,但是看太子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也就不敢开口了。 坐在马车上,言诗云微微闭上眼睛,她不想让夏侯菱看出她的心事,但是又偏偏无法掩饰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果然就不该抱有期望,期望越强烈,失望之后得到的打击就越大。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在出宫之前,她内心里是十分渴望从蔚王妃这里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却只剩下失落了…… 二人回宫之后,言诗云让夏侯菱先回了东宫,自己则去皇后那里回话,等她从皇后那里回到东宫之后,脸色又是比之前苍白了几分,径直进了自己的寝殿,一整天都没有再出来。 到了晚上,段怀瑾回到东宫,既然昨日是在言诗云那里歇着的,那今日也便该要歇在夏侯菱这里了,所以他径直去了夏侯菱的寝殿,打算跟她一起用晚膳。 段怀瑾迈步进入夏侯菱寝殿的时候,她和她身边的那些宫女已经在候着了。迎着段怀瑾进到殿内,夏侯菱屏退了殿内所有的宫人,段怀瑾见状回身看她。 待宫人都退下之后,夏侯菱这才走到段怀瑾的身边轻声道:“殿下今日还是去姐姐那里吧,姐姐从蔚王府回来之后,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殿下今日还是多陪陪姐姐吧。” 她嘴上是这般说,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言诗云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如果说她在蔚王府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话,那在回宫的路上她也算想明白了,太子妃脸色不好,定然是为了子嗣的事情。 既然夏侯菱能想到这个,段怀瑾自然也能想到,他略静默了片刻,然后放轻了声音对夏侯菱道:“难得你这样善意体贴,这两日委屈你了。” 夏侯菱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掩饰眼中那荡开的柔情,并没有说什么。 段怀瑾走上前去,握了握她的手,道:“那今日我便去太子妃那里,你自己好好吃饭,莫忘了喝药。” 听得段怀瑾这般叮嘱,夏侯菱心中一暖,几欲落下泪来,有多少年不曾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了? 把段怀瑾送出殿外,夏侯菱却没有立刻转身走回殿内,而是站在那里目送着段怀瑾转去了太子妃那里。一旁她的贴身宫女走上前来,看着已经走远的段怀瑾,对夏侯菱低声道:“小姐,太子殿下怎么又去太子妃那里了?昨天明明已经……” “好了,别多说了,进去吧。”已经看不到段怀瑾的身影,夏侯菱这才转身走回殿内。 可是她的贴身宫女仍是有些不解,“太子殿下分明都已经来了,怎么又走了?难道太子殿下还是跟昨日一样,是来……” “别乱猜,是我让太子殿下去陪太子妃的。” “啊?为什么啊?小姐,你这不是把太子殿下往外推吗?既然太子殿下要来您这里,您又为什么要把他推到太子妃那里去呢?人家都是争宠还来不及呢,您这却是不争还推。”可分明小姐又那么喜欢太子殿下,自己又不是看不出来。 “太子妃今日从蔚王府出来之后,脸色就已经不大好,肯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回宫之后又去了皇后娘娘那里一趟,肯定又被皇后娘娘给提起此事,她心里怎么会不难受?你看看,这一整天了,都没有出来过,定然是伤心了。所以我想着,今晚便让太子殿下去陪太子妃吧,有太子殿下在,她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夏侯菱神态温婉,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同情。 “我的小姐,您就太心善了,您与太子妃同嫁一人,而太子殿下的情就那么多,给她的多了,给您的就会少一点,小姐您为太子妃着想,可太子妃会为您着想吗?太子妃可比您精明多了,您以这样的善心对她,她可未必会用这样的善心来对您。”小姐还是见得太少,心太善了,光是豪门大院里那些姨娘们的争宠就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更别说在这皇宫里了。小姐这样心善,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夏侯菱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错了,太子殿下不是个愚笨的人,他什么都看得明白,我这样不争,在他心里总是会多偏向我一分的。而且,自我嫁进来之后,太子妃对我虽然并不十分亲近,但也从来没有算计过我,将心比心,若换做我是她,我今日肯定是十分难受,希望太子殿下能陪在我身边的。” 听到夏侯菱这样说,她的贴身侍女轻叹了一口气,“您是将心比心了,可是太子妃就未必了。太子妃现下对您是还不错,但是等小姐您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呢?太子妃还能如此对您吗?太子妃最在意的不就是孩子的事情吗?” 孩子?夏侯菱闻言神情之中平添了几分暗淡,“我还有多少时间能活呢?孩子……只怕也是无望。”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如今您是太子侧妃,宫里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这么多珍贵的药材,您的身子肯定能越来越好的,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话只有我们主仆两个说说就是了,若是传到太子妃的耳朵里,就有大麻烦了,以后最好也别说了。” “是,奴婢知道了。”看来,小姐对太子妃也不是完全没有戒心的。 “去帮我把药端过来吧。”她也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久一些,能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呆得更久一些,可是自己这身子太不争气。 如果能怀上殿下的孩子,那样就算自己死了,至少能留下自己和太子殿下的血脉…… …… 自打温悦汐有喜之后,段蔚予就推拒了一切事宜,时刻陪伴在温悦汐左右,温悦汐却有些无奈,这第一次做父亲的男人是不是都大惊小怪的,他这样小心翼翼,什么都不让自己碰的模样,好像自己是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会碎了,直叫温悦汐无语。 不过段蔚予时刻陪着温悦汐倒是有一个好处,那些想趁着温悦汐怀孕,打蔚王府侧妃主意的人彻底没辙了。蔚王府进不去,相见段蔚予或是温悦汐一面更是难上加难,他们想开这个口,可是连人都见不着,怎么开口? 这日段映湛和许宓一起来蔚王府看温悦汐,如今已经五个月过去了,温悦汐的肚子也隆了起来,行动很是不便,不过她坚持每日都在院中散步,所以段映湛和许宓进到岐悠苑的时候,正看见段蔚予扶着温悦汐的胳膊陪她散步。 段映湛撞了撞许宓的肩膀,道:“当初你怀那臭小子的时候,我也是日日这样扶着你散步的。” 许宓怎么会不记得,当初自己怀孕的时候,肚子也挺得这么大,行动不便,她都不想动。但是悦汐跟自己说,不能总是这样坐着或是躺着,要多走动,这样生孩子的时候才能顺利一些。所以,那时映湛也是日日陪着自己一起散步。 温悦汐见着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由含笑道:“你们两个不过来,站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呢?在庆王府不好说,偏要跑到这里来说?” 段映湛一边拉着许宓往这里走,一边道:“说起之前宓儿有孕的时候呢,那个时候她可没你这样的好脾气。” “找死啊?”段映湛话音落下,许宓就用胳膊肘狠狠拐了他一下。 “瞧瞧,就算现在没怀孕,脾气也不好。” “段映湛!” “好好,我错了,你脾气好,你脾气最好,我瞎说的。” 温悦汐看着面前这两个冤家,不由失笑,纵然孩子都有了,他们两个还是改不了身上的孩子气,不过这倒也难得。 段蔚予则是注意到了他们两个身上穿的衣服,问道:“你们这是刚从宫里回来?” 段映湛点头,“你们还不知道这消息吧?菱侧妃有喜了。” 温悦汐摇头,她是真不知道,不由转头看向段蔚予,段蔚予亦是冲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宫里的消息他还算灵通,但是之前他就已经吩咐过了,在温悦汐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不必一一禀报给他。像是菱侧妃有喜这样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自己的手下自然不会拿来打扰自己。 温悦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言诗云,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最难熬的,不过对于她来说,这可真算不上一件坏事,虽然目前她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警告 见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都是摇头,段映湛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自打悦汐有了身孕之后,你们两个好像在这京城里隐居了似的,一概不问世事。” “有你们两个在,就算我们想隐居也隐不了。” 说话间,段蔚予已经扶着温悦汐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段映湛和许宓也熟门熟路地在石桌旁铺了锦垫子的凳子上坐下,正好此时绿弗给他们二人端了茶水过来,便径直放在了石桌上。许宓端起茶水饮了一口,然后颇有些感慨地道:“幸好我已经生下了家里的那个臭小子,若我是跟太子妃一样……”说到这里,许宓停住,面带同情地摇了摇头,“你都没有看到今日太子妃坐在一旁是什么表情,眼睛里掩盖不住地失落,但脸上偏还勉强地笑着。其实她这样还不如不笑,谁都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笑得勉强呢?” 温悦汐闻言并没有说什么,太子妃如今一时难受,将来……将来她再回过头来看今日之事,定然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皇后自然是高兴极了,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自己的儿子有子嗣了,把那菱侧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当时看着太子妃,心中就不由想着,若换了我是她这般处境,心里不知会有多难过,肯定挤不出个笑脸来,这太子妃也算是有本事,还能笑脸以对。”许宓语气感慨道。 “她到底是太子妃,将来是要做皇后,掌管整个后宫的女子,怎么会连这点都做不到,皇后可不愿意看见她耷拉着脸,纵然是挤出来的笑容,她也得笑。” 许宓闻言连连摇头,“这太子妃的位置可是不好坐。” 温悦汐淡笑着没有说话,太子妃的位置自然是不好坐的,尤其是没有子嗣的太子妃,不过言诗云在东宫做了太子妃这么多年,应该还是能沉得住气的,但愿她不会因为菱侧妃有孕,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 “主子,皇后娘娘来东宫了。” 一宫女缓步走进殿内禀报,言诗云正靠在软枕上兀自发呆,听到宫女这般禀报,离开起身要迎出去,却没有注意到那宫女欲言又止的神情。 等她走出了殿外,远远看见皇后带着身后一众宫人兀自转去了菱侧妃寝殿的方向,她稍稍愣一下,继而暗自在心中苦笑一声,自己真是太笨了。皇后娘娘如今来东宫自然是为了去看怀了身孕的菱侧妃的,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定然会派人叫自己过去她那里,而不是她自己亲自到东宫里来了。 跟在言诗云身后她的贴身宫女见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主子,既然皇后娘娘来了东宫,主子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吧。” 皇后娘娘带着这么多人来东宫,定然会想到主子肯定会知道的,纵然皇后娘娘是来看菱侧妃的,但若主子不去请个安的话,皇后难保不会怪罪主子。 被自己的贴身宫女这么一提醒,言诗云才收回了心神,微微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看看。”说完这话,便是迈步下了台阶,朝着菱侧妃寝殿的方向去了。 “皇后娘娘,太子妃来给您请安。” “嗯,让她进来吧。”皇后一边应着,一边仍旧握着夏侯菱的手。 她如今果真是把这夏侯菱当做宝贝一般看护,当初段怀瑾非要纳这夏侯菱为侧妃的时候,她是非常不愿意,但是如此,想法却是彻底变了。看来这夏侯菱注定要住进这东宫来,太子妃嫁进这东宫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可是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如今这夏侯菱刚嫁进来没多久,便有了好消息,想来这桩婚事是上天注定的。 此时皇后娘娘看着面前的夏侯菱,只觉一千个一万个顺眼了。 这时候,言诗云已经带了她的贴身宫女走了进来,先是给皇后行了礼,“见过母后。” “嗯,坐吧。” 待言诗云坐下之后,皇后才接着道:“本宫这趟过来,就是来给菱侧妃送些吃的、用的,这怀了身孕的女子,吃的用的都要仔细讲究一些。你是这东宫里的太子妃,如今菱侧妃有了身孕,你也该警醒一些,好生照看着她,莫让不干不净的东西近了她的身。” 皇后这番话说出来,语气很是寻常,但是仔细意会一下,便能察觉出不寻常来了,未免含有警告的意味。 言诗云心中一滞,随即沉声应道:“是,请母后放心,我会好好照看着菱妹妹的。” “如此就好,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万不能出了差错。本宫不是时时来东宫看着,一切就要太子妃你来操心了。” 言诗云自然点头称是,但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自己身为这东宫的太子妃,嫁进来多年,而这菱侧妃刚刚进来不过短短时日,却先自己有了身孕,自己这个太子妃的脸实在是没处放,如今皇后娘娘对待菱侧妃和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是大不相同。皇后之前还不满太子妃坚持纳夏侯菱为侧妃,如今却因为她有了身孕而对她这般上心,这落差让自己实在是…… 言诗云恨不能立刻转身就走,但是她不能,她只得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坐着,如同一个摆设一般地坐着,皇后只顾着跟夏侯菱嘱咐这些那些,全然忘记了她这个人存在一般。不过,准确来说,她倒也不像是个摆设,因为摆设是没有心的,不知道难受的。她一直坐在这里听着皇后仔细跟夏侯菱叮嘱有孕的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万万不能碰。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插在她的心窝上,对于一个极其想有孕,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的女人来说,坐在这里听她们说这些,无疑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但是她能怎么办?她只有继续安静地坐在那里熬着。 皇后跟夏侯菱说了很久之后,才起身离开,夏侯菱正要站起身来送皇后出去,却是被皇后给阻止,“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起身了。还有,以后晨昏定省也一并免了,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前,你就好好在东宫里养着,本宫特准你可以不必行礼。” “多谢皇后娘娘。”夏侯菱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虽然她现在身子还没什么感觉,但是总归小心一些比较好,她亦是万分珍视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不希望出一点意外,既然皇后都已经主动开口免去了自己的礼数,那自己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 皇后轻轻拍了拍夏侯菱的手,这才转身走了出去,言诗云连忙随后跟上,一路送皇后出去,只是走到一半,皇后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一众宫人齐齐应了,不敢再跟上前来,皇后则带着太子妃一人进了前边的凉亭,明明是晴好的天气,言诗云却觉空气滞闷,仿佛头顶上被什么压着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本宫知晓你心里不舒服,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是从你的肚子里出来的,这的确是不妥,本宫也不想这样,长子非嫡出,传出去也不好听。但是,太子年岁这般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看看与他年纪一般大的庆王世子,如今他的儿子都能满地跑了,所以……太子妃,你要以大局为重,好好看顾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 言诗云心中酸涩又有些愤怒,这话方才皇后在菱侧妃那里已经说过一次了,此番又再次强调,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好照看菱侧妃?其实皇后这话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暗地里动什么手脚,她又不笨,怎么会猜不出来。 “是,请母后放心。” 皇后转过头看,目光深沉地盯着言诗云,带着几分压迫感,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这么多年的皇后不是白当的,此时她这么看着言诗云,言诗云心中那股压迫感就更重了。 “你与菱侧妃同在东宫,本宫把菱侧妃托付给你照顾,你可要万分小心,若是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差错,本宫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言诗云心中猛地一颤,“是,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 言诗云怔然,她怎么会不明白呢?皇后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防着自己对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她这么一说,就算自己本来有什么计划,现在也不敢擅自行动了。毕竟皇后说了,只要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差错,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这笔账都会算在自己的头上。 皇后见言诗云点头答应,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随即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东宫。 得了皇后这样的话,言诗云自然不敢有所疏忽,菱侧妃的饮食起居她每日都仔细过问,但是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如果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岂不是有口难辩? 段怀瑾见言诗云这几日情绪不好,对她也多有宽慰,知道她心里是因为什么事情难受,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但是现下也不敢对言诗云多说什么。 又过了数日,皇后体恤菱侧妃怀了身孕,想必是想念家人,于是就宣了夏侯家的夫人进宫,让她们母女两个见面说说话。段怀瑾知道了此时,便对皇后请求说,言诗云嫁进东宫也这么多年了,鲜少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不如趁这次,把言夫人也召进宫来,让她们母女两个见上一面。 既然太子都亲自开口了,而且皇后心里也明白,言诗云现下肯定是心里难受,想着让言夫人进宫来陪言诗云说几句话也好,于是就答应了,派人分别去夏侯家和言家传了旨意。 到了次日,言家夫人和夏侯夫人便进了宫来,夏侯夫人还带了自己的二女儿,言家夫人则是一个人进的东宫。 言夫人一见自己的女儿,几乎当场要落下泪来,女儿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这脸上的神情她如何看不明白,看明白了,又如何能不心疼?自从菱侧妃有喜的消息传开之后,自己又何尝不是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母亲……”言诗云见自己的娘亲红了眼眶,当下也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你的委屈娘心里都明白,莫要太过伤心。” 言诗云和自己的母亲坐了下来,言诗云这才慢慢稳定了心绪,执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清泪,这才轻声开口询问了家里的状况。 “家里一切都好,就不必你来操心了。你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你嫁给太子这几年,娘知道你心里着急,如今这菱侧妃又有了孩子,你的宫里的日子就越发艰难了。”若这菱侧妃生下的是一个女儿还好,若是一个儿子,这长子的名头可就让人可抢了去,就算云儿之后再有孕,生下皇子,那也不是长子了。 见言诗云面上一黯,不再说话,言夫人轻叹了一口气,“难得进宫一趟,我本来是应该好生安慰一下你的,只是这事情太……”说着,言夫人抬眸看向言诗云,“云儿,你有没有想过,要把菱侧妃的孩子给……” 言夫人的话未说完,言诗云已经是心惊肉跳,母亲这语气、这神态,她自然知道这未完的话藏着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此时宫人们都被她给屏退了,身旁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言诗云还是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母亲,您怎么说这个?” “云儿,你毕竟是太子妃,如今那菱侧妃先有了孩子,万一是个皇子……这件事全看你的心思,如果你有意的话,母亲倒是能帮你从宫外带些东西进来。” “母亲快别说了,皇后娘娘早前就跟我说过了,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由我来照看,若是她肚子的孩子出了什么差错,不管是不是我所为,她首先找的就是我。母亲,皇后娘娘从一开始就防着我了,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钳制我,有了她这话,我还能轻举妄动吗?再说了,如今太子只有我和菱侧妃两个女人,若是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别说是皇后和太子殿下,就连别人也会首先猜测是我所为。所以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言夫人闻言点头,“的确如此。只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会这样威胁你,当初你可是皇后娘娘亲自选出来的太子妃,而她对那夏侯菱却很不喜欢,如今这夏侯菱怀了孩子,皇后娘娘就彻底变了态度。” 言夫人语气里未免有些愤然。 言诗云闻言却是苦笑着道:“母亲,若换成你是皇后娘娘,你也会这样做的,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皇后娘娘自然重视得紧。” 言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云儿,要不是我跟你父亲……”她想说再去帮自己的女儿找一些偏方,但是想到上次给自己女儿找的偏房差点要了女儿的性命,她到底还是把这话给忍了回去。 只是她在府里的时候,也经常和自己的丈夫嘀咕,这云儿嫁给太子殿下数年了,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怕的就是……以后都怀不上了,只是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会在自己女儿的面前说。 而此时另外便的夏侯菱却有些头疼,她是不会不想见到自己的母亲,纵然他们之前这么多年对自己很是冷淡,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虽然不怎么见自己,但是毕竟也生养了自己,让自己衣食无忧。只是此时她却想让自己的母亲快点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 回京 夏侯菱听完自己母亲的话,再一次无奈地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自从蔚王妃有了身孕之后,蔚王和蔚王妃就没有进宫过。再说了,就算他们进了宫,我跟他们也说不上话。蔚王和蔚王妃什么脾气你们没见识过,难道还没听说过吗?若是母亲您不怕得罪蔚王和蔚王妃,您自己去蔚王府跟他们说好了。” 此时的夏侯菱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自己难得有机会能见到家里人,可是母亲一见到自己就说起妹妹的婚事,还让自己从中说和,想把妹妹嫁给蔚王。蔚王是什么人?当年蔚王迟迟不成婚,未尝没有人给他张罗过娶妻的事情,太后肯定也过问过他的婚事,可是太后不也拿蔚王没有办法吗?后来才娶了升平郡主,谁不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感情甚笃,自己若是开口给自己的妹妹说和嫁进蔚王府的事情,自己不仅会得罪蔚王妃,只怕会连蔚王也一起得罪了。 母亲只为着自己妹妹着想,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虽然自己是太子的侧妃,可要是得罪了蔚王和蔚王妃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夏侯夫人一听她这话,心中也有些气恼,暗自想着,自己这女儿是出息了,以前在家的时候,那么寡言少语的一个人,现在说起话来倒是刺人。 心中虽然生气,但是为着自己的小女儿着想,她也只好暂时忍耐下,毕竟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是没有下次了。如今蔚王妃身怀有孕,根本没有办法伺候蔚王,蔚王府里又没有侧妃,甚至连一个侍妾都没有,肯定是要张罗着纳侧妃的事情的。既然如此,那蔚王侧妃的位置不仅自己盯着,其他好多人家肯定也都盯着呢。 虽说侧妃终究是妾,而自己的女儿是嫡女,但是毕竟是蔚王府的侧妃啊,那自然是大不相同。尤其蔚王芝兰玉树之姿,十分得皇上信赖,纵然只是做个侧妃,那也值了。 其实要说起来,这搁在以前,让自己女儿嫁进蔚王府做侧妃这件事,她是不敢想的。但是自己的大女儿如今嫁进东宫成了太子的侧妃,现下又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皇后亦是十分重视,那地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这大女儿说起话来也是十分有分量的,所以自己才会让她开这个口。 “我又没让你亲自当着蔚王和蔚王妃的面前提这件事,你只在皇后跟前提那么一两句就是了,让皇后跟蔚王妃开这个口,想必皇后娘娘是不会驳了你的面子的了。” 听到这里,夏侯菱就知道自己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她是想趁着自己身怀有孕,受皇后娘娘重视,让自己帮忙开这个口,把自己的妹妹嫁到蔚王府去,不想错过了这个机会。 “母亲,”夏侯菱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打从你进来,没有问我身子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也不问我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一开口全都是妹妹的婚事,在您的眼里,我就这么不重要吗?只有妹妹是您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吗?”说到最后,夏侯菱的声音微颤,带着一种压抑的愤然。她想,倒是浪费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她现在倒是宁愿自己的母亲没有进宫来看自己。 夏侯夫人闻言稍怔了一下,继而脸上也不免露出尴尬和羞惭的神色,语气软了下来,“菱儿,不是娘不关心你,实在是娘在这里呆着的时间有限,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如今你嫁给太子,在这东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今又怀了身孕,还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所有人都拿你当宝贝一般,谁敢欺负你?又怎么会过得不好呢?而你妹妹眼下就这么一个机会,如今蔚王妃怀了身孕,蔚王的身边没人,正好你妹妹对蔚王又仰慕已久,趁着这机会成全你妹妹不是正合适吗?” 说来说去,不还是利用自己怀孕的这个机会吗? 这个时候夏侯菱的妹妹竟是突然起身,在夏侯菱的面前跪了下来,“还请姐姐能够成全,我的确是……”只见她轻咬下唇,面颊上浮起一抹红晕,煞是娇羞动人,“我的确是非常仰慕蔚王,若能得姐姐相助,嫁与蔚王,妹妹定当终身感激姐姐。” 段蔚予那样的人物,仰慕他的女子自然不少,纵然他如今已经成亲,但是却也挡不住那些仰慕之心,只是她们中的大部分都有自知之明不做非分之想,尤其是在听说了不少蔚王如何宠爱蔚王妃的事迹之后,她们更不可能再有非分之心了。不过到底还是有心存妄想的,就如同夏侯菱妹妹这般。 夏侯菱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的妹妹,嘴角淡淡浮起一抹冷笑,“这个时候倒是知道我是你姐姐了,之前那么多年,也没怎么见你去过我的院子看我。” 跪在地上的少女闻言肩膀顿时一僵,正要开口,夏侯菱却开口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既然你那么想要嫁给蔚王的话,自己去找他说就是了,蔚王和蔚王妃我可不想去惹。我们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是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很疏远,我也犯不着为了你而去得罪蔚王和蔚王妃。更不想让皇后娘娘觉得我仗着自己怀了太子的孩子,就恃宠而骄,连蔚王的婚事都想插手。” “姐姐……” “菱儿……” 夏侯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女儿,她说这话未免太不讲情面,这是要跟她们决裂的意思吗? 而此时的夏侯菱已经不想再去看她们,“话已至此,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母亲和妹妹也不必多留了。”话音落下,便是开口吩咐自己身旁的宫女送客。 “菱儿,你怎么能这样?”夏侯夫人皱眉看着坐在那里的夏侯菱,脸上带着怒气。 “还不送夫人和小姐出去,愣在这里干什么呢?”夏侯菱对那宫女道。 那宫女本来还有些犹豫,想着菱侧妃说的究竟是不是气话,此时也不敢再犹豫了,便是走到夏侯夫人的面前,一副送客的架势。 夏侯夫人终究还是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愤怒地看着夏侯菱道:“女儿如今飞黄腾达了,却是全然不把家人放在眼里了。” 夏侯菱却再没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什么,既然话不投机,又何必再说下去? 只是夏侯夫人刚到夏侯菱这里没多久便离开出宫的事情,难免不引来旁人的议论,要知道一旦进了这皇宫的女人,想要见到自己的家人那是非常难的,如果不是因为夏侯菱怀了身孕,只怕也没机会。 母女见面难免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夏侯夫人和夏侯小姐却没呆多久就出宫里,这事情实在有些稀奇,而且听人说,夏侯夫人离开的时候,面上有怒色,便也给众人留下了猜测的余地。 待到傍晚时分,段怀瑾回到东宫之后,便是去了太子妃那里,夏侯菱的贴身宫女见状不免有些埋怨,“今日太子殿下怎么还是去了太子妃那里?小姐你今日心里也难受啊。” “好了,别说了。”夏侯菱出声制止,但是心里也的确有些难受,怎么会不希望段怀瑾来她这里陪陪她呢? 而言诗云今日心情似乎也不大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而且格外安静沉默,宫女传了晚膳进来,言诗云和段怀瑾都只是默默地吃着晚膳,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言诗云却不知道,段怀瑾正在暗暗地打量她的神情,眼看着这一顿饭即将要吃完了,段怀瑾这才开了口,“今日见了你母亲可还开心吗?都聊了些什么?” 言诗云听得段怀瑾突然开口,手中的筷子颤了一下,然后才敛下目光开口应道:“多谢殿下让我有这个机会与母亲见面,虽然聊得不过是些寻常的闲话,但是能与母亲这般闲聊,也觉开心。”语调很是平稳。 段怀瑾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语气较之方才突然有些沉冷,“闲聊倒是无妨,只是有些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好,你是太子妃,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知道什么样的话该听什么样的话不该听,也知道什么事情是万万不能去做的。你要记住,在这皇宫里哪怕稍有行差踏错,也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言诗云顿时震惊地抬眸看向段怀瑾,只见他目光幽深,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仿佛能把自己给彻底洞察一般,太子殿下是知道了自己母亲跟自己提起要把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 言诗云稍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来,掩饰自己震惊的目光,不过她知道方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短暂的慌乱之后,言诗云却平静了下来。是她自己太天真了,这里是东宫,是太子殿下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什么事情是能逃得过他的耳目的。虽然当时殿内只有自己和母亲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人是如何听到自己与母亲的谈话的,但是太子殿下这样说,分明是知道了自己跟母亲谈话的内容,他在警告自己。 言诗云想过之后,从凳子上起身,继而在段怀瑾的面前跪了下来,低头道:“臣妾谨记殿下之言,请殿下放心。” “起来吧。” “谢殿下。” 言诗云站起身来,暗暗打量了一下段怀瑾的神情,心中暗暗猜测着殿下究竟是生气了没有?但是她在段怀瑾的脸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我今日在菱侧妃那里留宿,你自己也早点休息吧。” “是,恭送殿下。”言诗云闻言也很是平静,她想,今日太子殿下过来自己这里,其实就是为了说那句警告的话的吧? 只听得段怀瑾又道:“我听闻今日夏侯夫人今日没在菱侧妃那里坐多久就离开了,而且离开的时候还满面怒容,想来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去看看她。” 言诗云闻言顿时心中一松,太子殿下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看来并没有真的生自己的气,于是点头应道:“是,臣妾明白。” 在离开之后,段怀瑾还是转身对言诗云道:“你不要觉得委屈,虽然这话现在说有些……但是你要相信,保住这孩子对你也非常重要。” 言诗云抬眸不解地看着段怀瑾,而段怀瑾已经迈步离开了。 菱侧妃听闻太子殿下到来,惊诧之下也是赶紧迎了出去,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今日经过自己母亲和妹妹那一遭,她心里也是十分难受,有太子殿下陪着,自然会好受一些。 段怀瑾言明今日会在菱侧妃这里留宿,她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段怀瑾这才询问了她有关今日之事,菱侧妃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倒也照实跟段怀瑾说了。 对于菱侧妃来说,段怀瑾是她现在最依靠信任的人,这些事情,她也没有必要瞒着他。 “你做的是对的,蔚皇叔肯定不会纳侧妃的,你若是真跟他开了这个口,他肯定一点面子都不会给你留。” 听段怀瑾说得这般笃定,菱侧妃暗自在心中道:看来太子殿下还是十分了解他的这位皇叔的,不然不会用这样肯定的语气。只是蔚王妃升平郡主原本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如今太子殿下再说起他们二人,倒好似一点芥蒂都没有。 “我也听说过一些蔚王的事情,听说当初太后想要给他赐婚,他都没有同意,我自然不敢轻易开这个口。” 段怀瑾闻言略静默了片刻,继而目光转深,轻声道:“那时候他还没有遇到温悦汐,谁都不想娶,现在有了温悦汐,他不会再想娶别人了。” 菱侧妃闻言立刻奇怪地问道:“没有遇到升平郡主?可是升平郡主不是一直在京城吗?而且听闻是升平郡主的母亲还是蔚王的师姐……”怎么可能没有遇到过? 但是这话,段怀瑾却没有回答。 见段怀瑾的神色有些异样,菱侧妃立刻闭口不问了,她倒是一时疏忽了,蔚王妃在嫁给蔚王以前那么多年都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自己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的确是太不妥了。 自这日之后,夏侯菱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里人,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并没有消息说蔚王要纳侧妃,夏侯菱心知自己妹妹那份心思终究是要埋葬了。 夏侯菱再也没有别的心思,只在东宫之中安心养胎,日日喝着补身安胎的汤药,希望能让自己的身子再好一些。 而温悦汐的肚子也越发隆起,算着日子再过差不多两个月,这孩子也该出来了,是以,温悦汐收到了从启辰的来信,妙毒夫人在信上言之,很快便会来昊黎看她。 其实妙毒夫人本想早些来的,但是要等蔺玉公主一起,本来她们是计划好的,这个时候就该出发了,但是奈何宫里的婉妃娘娘,也就是溥承蕴的母妃突然生病了,情况似乎还挺严重,于是蔺玉公主就不得不改变计划,先跟溥承蕴一起回了启辰的京城。 蔺玉和溥承蕴是匆匆赶回京城的,但是他们回京之后也不急着先进宫去见婉妃,而是先去了妙毒夫人那里。 妙毒夫人见了他们二人风尘仆仆地进来,当下也没有多话,只开口道:“走吧,我跟你们一起进宫。”他们一进京城就来找自己,肯定是让自己一起进宫帮忙给婉妃治病的。 溥承蕴当即给妙毒夫人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夫人了。” 努力 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妙毒夫人开口宽慰溥承蕴道:“其实七皇子不必太过忧心,婉妃娘娘的病情在你们来之前我也打听了一下……”妙毒夫人话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有所指地分别看了溥承蕴和蔺玉一眼,才继续道:“情况并不严重。” 溥承蕴当下就明白妙毒夫人这话里暗指的是什么意思了,当下放心不少,随后也难免有些无奈,看来母妃故意让人把她的病情说得很严重,就是为了让自己赶来京城看她。 自己与蔺玉已经成亲三年了,除了每年除夕还有皇上和婉妃寿辰的时候,他们会回京来,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宾阳,对外自然是在宾阳静养,事实上,到如今知晓溥承蕴其实并没有失明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而且都是他信任的,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人。 不过不久之前倒也透露出他眼睛能模糊视物的消息,当然是溥承蕴自己透露的,毕竟他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在外人面前装失明,如今大皇兄已经被父皇立为太子,而且父皇很喜欢大皇兄的儿子,已经把他接进宫里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父皇显然已经彻底放弃要把自己立为储君的想法。 而且父皇和母妃听了自己眼睛有好转的消息,也的确是相信了宾阳之处静养之效,不再强留自己在京城了。只是这次母妃怎么又……? 马车不久之后便赶到了皇宫,蔺玉扶着溥承蕴下了马车,妙毒夫人也跟在他们的身边径直去了婉妃那里。 待见到婉妃之后,溥承蕴见她面上虽然有病容,但是绝对不像是传信之人说的那样,情况危急,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现在的他只能模糊视物,自然是看不清自己母妃的脸色的。 “母妃,儿臣听闻您病情危急,所以就马不停蹄赶回了京城,一进了京城就先去请了妙毒夫人过来,夫人医术高明,定能治好母妃。” 妙毒夫人闻言也是近前走到婉妃的身边,要伸手给她把脉。 婉妃却并未伸手给她,只是含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在你回京的这时候,太医给我用了药,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溥承蕴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只是事先想好的借口而已,语气顿时有些凉意,“是吗?传信之人言说母妃病得那般严重,我还以为一时半刻好不了的,却不知这宫里的太医究竟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既然这么快就能治得好,那之前又为何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让妙毒夫人诊脉,不就是怕她看出什么端倪吗? 见溥承蕴明显生气了,婉妃赶紧道:“别理会那些太医了,母妃也许久没有见你了,如今你回来,正好也多呆些时日,母妃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你几日,心里着实难受。” 溥承蕴的怒气未消,还欲说些什么,站在他身旁的蔺玉公主却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溥承蕴刚要张嘴的话便是收了回去。 这一幕自然被婉妃看在了眼里,心里顿时有些沉重。虽然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听儿媳的话,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有些略微的酸意,不过大多却还是欣慰的。她自己与皇上二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深爱过彼此一场,那个时候皇上为了自己从未在别的嫔妃那里留宿过,整个后宫形同虚设。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天真,以为真的能这样下去,结果自己的儿子差点被人害死,皇上渐渐冷落了自己,但是她并不怪皇上,因为他知道皇上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两个,迫不得已。但是在冷眼看着皇上在各宫嫔妃之间穿梭,这些年她对皇上的感情终究还是慢慢淡了,如今再也比不得当时的情深了。 但是她是真心希望自己儿子能和儿媳能弥补自己的遗憾,两个人好好过一辈子。若非如此,当初儿子说要娶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民间女子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帮着他们两个说话的,当时那么多人都不赞同,可是自己还是坚持劝说了皇上。 可是儿子却坚持要住在远离京城的宾阳,一年只能见那么几面,尤其,他们两个已经成婚三年了,却还没有孩子,她心里未免着急。 这次,她利用自己病重的借口让承蕴赶回来,的确是有别的目的。 溥承蕴原本要说的话被蔺玉公主阻止,他也不想让蔺玉夹在自己和母妃中间为难,所以也就忍耐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溥承蕴却坚持自己亲自送妙毒夫人出宫,婉妃知道自己理亏,自然也不敢有异议,这次在那妙毒夫人的面前的确有些丢脸,想必她是看出端倪来了。 “真是抱歉,还让夫人白跑一趟。” 妙毒夫人不甚在意道:“无妨,你们留步吧,不必再往前送了。” 此时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引路的宫女,更何况这里是皇宫,要说什么总是不太方便,于是溥承蕴就道:“那明日我再去找夫人详谈。” 送走了妙毒夫人之后,溥承蕴这才由蔺玉扶着回到了婉妃的寝宫。 儿子回来了,婉妃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时候,对自己这个儿媳心有歉意,所以对她也越发亲热起来。 但是话里行间不免还是打探蔺玉肚子里有没有消息,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婉妃虽然觉得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失落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只不过婉妃不知道,蔺玉公主一直没有身孕也是故意的。一方面溥承蕴担心若是蔺玉生下儿子,父皇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的身上,若是父皇偏执起来,把孩子从他们身边带走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来。想想看,当初为了让自己坐上储君的位置,父皇都可以让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自相残杀,所以溥承蕴不得不考虑到这个情况。 另外一方面呢,自然也是因为从温悦汐那里听说女子年岁太轻的时候生孩子会对身体不好,所以就一直有喝避孕的药。 当然如今,他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玉儿的年岁也到了温悦汐说的年龄,而且父皇对储君的态度也已经相当明朗了,就算如今玉儿生下一个儿子,也不会再改变父皇的主意了。 但是这样的话他却是不能对自己的母妃说的,只是道:“我之前不是已经跟母妃说过了吗?我不想现在要孩子,我的眼睛这样,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见……如今我的眼睛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所以这件事会尽快的,母妃不必太操心。” 但是婉妃哪里会相信他的话,以为他这不过是在为蔺玉掩饰罢了。不过婉妃此时也没有反驳溥承蕴的话,她知道自己刻意夸大了病情骗他回来的事情已经有些惹恼了他,若是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自己这儿子怕是离开要走,所以也便再不提这个。 皇上听闻溥承蕴回来了,也很快来了这里,身边还跟着大皇子的儿子,足以可见这孩子有多得皇上的喜欢了,走到哪里都带在自己的身边。 婉妃看着很是羡慕,如果承蕴有了孩子该多好,他不愿意在自己身边呆着,好歹自己还能有孙子或者孙女陪着。 晚上皇帝自然是留在婉妃这里,跟溥承蕴他们一起吃的晚膳,皇帝看着耐心喂食溥承蕴的蔺玉公主,心中大是宽慰,当初承蕴坚持要娶这个民间女子的时候,自己的确是非常不愿意,承蕴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自然要配这天下最好的女子,一个没有一点地位背景的民间女子,实在是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奈何承蕴态度非常坚决,而婉妃又在一旁不断劝解,自己这才答应了这桩婚事。也准许了他们住在宾阳,好让承蕴来静养。不过如今他对自己这个儿媳的看法倒是改变了很多,她并不像自己之前想象得那么粗野没规矩,不过想来也是,承蕴说她原本出身诗书礼仪之家,自然还是有一番气度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嫁给承蕴三年了,还是没能怀上孩子。皇帝如今倒是不急,但是他知道,婉妃心中是十分着急的,这次她称病让承蕴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吃罢饭之后,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两个终于回到房间,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溥承蕴冲着蔺玉公主摇头苦笑,“母妃真是……连这样的法子都使了出来。”不必再装失明,溥承蕴兀自走到桌旁坐下。 “母妃这也是想你了。”蔺玉公主轻声道。 “她也不想想,我这一路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赶回来的。”而且他有预感,母妃肯定还准备了其他事情。 蔺玉公主在溥承蕴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轻叹了一口气道:“母妃最在意的还是孩子的事情,她今日问我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看她了。”其实每次见婉妃的时候,她都会旁敲侧击问自己,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傻。 蔺玉公主以手支着下巴,语气无奈,偏又有几分羞涩,看在溥承蕴的眼中很是有些动人。 见溥承蕴不说话,蔺玉公主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顿时面上一红,嗔道:“盯着我看做什么?” “所以,为了让母妃不再操心这件事……” 话还未说完,溥承蕴就已经站起身来,只见他弯腰把蔺玉公主横抱起来,嘴角笑意柔和,“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努力吧。” 蔺玉公主闻言一张脸越发滚烫起来,径直埋首在溥承蕴的胸膛,耳朵根却都是红了。 红帐垂下,溥承蕴好是努力了一番…… 连日来的赶路,再加上昨日两人为了孩子的事情很是努力了一番,都是累极,所以睡得格外地沉,第二天起得也是格外地晚。 溥承蕴先醒了过来,见着太阳已经从窗户出洒了进来,时辰显然不早了。转头看见身旁躺着的蔺玉公主,她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如雪的肌肤上那浅浅点点的粉色痕迹,溥承蕴嘴角微微勾起,低头在蔺玉公主的肩膀上轻吻了一下,正待拉上被子给她盖好,蔺玉公主却是动了动身子,有转醒的迹象。 果然,溥承蕴等了片刻,蔺玉公主便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迷糊,溥承蕴见状有些好笑,俯身又是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道:“还没醒过来呢?这里是皇宫。” 蔺玉公主这才悠悠回过神来。 “起来吧,我们去见见妙毒夫人,你跟莫小姐也许久没见了,我们正好一起商议什么时候动身去昊黎的事情。” 准确地来说,应该称呼为陈夫人了,但是溥承蕴还是习惯称呼莫挽祯为莫小姐,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改称呼。 “今天就出宫去吗?这才回宫的第二天,母妃肯定希望你多陪陪她。” “她本来就是骗我回来的,若不是因为突然出了这件事,我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发去昊黎了。”而且他有预感,母妃这才叫自己回来肯定有什么阴谋,还是尽快躲开得好。 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二人起床之后,宫女们便是把早饭端了过来,蔺玉公主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竟然才吃早饭,在外人看来自己是不是太懒了? 想到这里,蔺玉公主忍不住横了溥承蕴一眼,都怪他,明明一路赶回来已经很累了,他还要…… 溥承蕴跟蔺玉公主成亲这么久,也相当了解她了,此时看她的神情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所以略笑了一下,也不敢再说什么,这丫头跟自己发起火来,自己可受不住,完全没有平日里温婉好说话的模样。 见二人仍旧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一旁候着的宫女不由开口提醒他们,婉妃正等着要见他们。 溥承蕴并未多想,吃罢早饭之后,便跟蔺玉公主一起去见了自己的母妃,只是进到殿内之后,他一看里面的情形,身上顿时散发出冷意,不过鉴于他现在还是个失明的人,所以也只能尽量收敛一点。 蔺玉公主见状也明白了,怪不得王妃以自己病重为借口,非要让溥承蕴赶回京城来呢,原来是要给他相亲纳妾。任谁看了这殿内坐着的这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都能猜得出婉妃的用意。 溥承蕴身上散发的冷意,在场的人无一没有感受到,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是婉妃想着,玉儿肯定是把这殿内的情况告诉了他。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对他的妃子一往情深,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也不奇怪。 “承蕴啊,正好今日有几位小姐进宫来看我,左边的这位是……” 婉妃的话刚开始,就听得溥承蕴沉声道:“母妃不必跟我一一介绍,我眼睛看不见,您说了也是白说。” 婉妃被溥承蕴这么一呛,面上神情一滞,继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含笑道:“如今看不见,过些时日总是能看见的,你不是说你的眼睛已经可以模糊视物了吗?假以时日一定会好的。” 说完不等溥承蕴开口,却是对蔺玉公主道:“玉儿啊,这几位小姐对你也是仰慕已久,方才都说想要见见你,跟你说会儿话呢。来,过来母妃这里坐下。” 溥承蕴握住蔺玉公主的手,“母妃,我们……”他本来想说我们还有事,先出宫去了。 但是话未说完,外面就进来一内侍太监,禀报道:“启禀娘娘、七殿下,皇上请七殿下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溥承蕴心中冷笑一声,来得可真是时候,却是越发握紧了身侧蔺玉公主的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多陪母妃了,我们还有事要出宫去,我们这就先去见过父皇,母妃和几位小姐慢慢聊。” 掌嘴 “既然你父皇找你有事,玉儿跟你一起去恐怕有些不方便。”婉妃这般说完,便是对那内侍太监道:“便由你扶着七殿下过去皇上那里吧。” 溥承蕴眉头一皱,还欲说些什么,身旁的蔺玉公主却是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你过去吧,我在这里陪母妃说会儿话。” 听得蔺玉公主这样说,溥承蕴略思忖了一下,便也点头答应了,那内侍太监连忙上前搀扶溥承蕴,溥承蕴离开之后,蔺玉公主这才在婉妃的身边坐了下来。 婉妃状似闲聊一般地跟蔺玉公主介绍这几位小姐的身家来历,没有意外,这几位全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儿,婉妃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聊了一会儿之后,婉妃提议一起去后面的花园走走,那几位小姐自然不敢有异议,蔺玉公主自然也要跟在婉妃的身侧。 等她们都到了花园之后,婉妃找机会把蔺玉公主给单独带到了凉亭之中坐下,那几位小姐知道婉妃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蔺玉公主说,所以也不敢上前去打扰。 “玉儿,你也是个聪明人,母妃想不必母妃说得太明白,你也知道母妃这是什么意思了。母妃也是女人,知道要让承蕴纳侧妃,你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你跟承蕴一直没有孩子,母妃心中实在是担忧,而且承蕴眼睛不好,多一个人在他的身边照顾,你不是也能轻松一些吗?” 婉妃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试图让蔺玉公主明白自己的苦心。 蔺玉公主闻言面上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婉妃有些诧异,但是转念一想,她刚看到那几位小姐的时候肯定就已经知晓自己的意思了,这时候没什么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母妃的意思,玉儿懂了,玉儿愿意听从母妃的意思。” “真的?!”婉妃有些意外,她知道自己儿子和儿媳的感情一直很好,本以为自己这样做,玉儿心里多少有些排斥,可是她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自己原本准备好的那一番说服她的话,倒是不用开口了。 越是这样,婉妃的心里就越是内疚,只拉着蔺玉公主的手道:“你放心,无论以后如何,你一直都会是承蕴的正妃,无论是谁都不能撼动你的位置。” “多谢母妃。” 她自然不是真心愿意,只是她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跟自己夫君的母妃起冲突,她同意啊,只要承蕴愿意的话,她没意见。 “玉儿真是懂事。”婉妃一手轻抚着蔺玉公主的头发,一边含笑道:“这几个女子都是母妃精心挑选过的,既然以后她要与你一起朝夕相处,自然得要你来最终选定。你看中了哪一个,母妃绝不有二话。你现在便去吧,多跟她们聊聊,看她们中,谁的脾性最得你心。” 蔺玉公主暗自在心中自嘲一笑,倒还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到自己的手上了,也的确是不容易。 蔺玉公主走出凉亭,便是朝着那几位小姐方才所在的地方走去,这花园之中独辟了一块地,种了婉妃最喜欢的翠竹,蔺玉公主便是从翠竹中穿行而过,身旁一片绿意,有竹子的清香萦绕,而竹林前方有女子的声音传来,蔺玉公主知晓那几位小姐此时就在竹林的前方聊天。 待她越发走近了,那几位小姐的谈话声便越发清晰起来,而因为有翠竹的掩映,她们并没有发现蔺玉公主。 “就是因为七殿下眼睛看不见了,才看上这个女人,不然她哪里能嫁得了七殿下?一个乡野村姑而已。”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和倨傲。 “珍妹妹,你别说这样的话,万一被人听见了。” “听见了又如何?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她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没身份没地位的,要不是七殿下眼睛看不见了,觉得她伺候得好,怎么会娶她呢?七殿下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使唤的丫鬟而已。” “我看七皇子妃倒不像一个乡下长大的粗野女子,你们也看到了,她的言行举止都有一派矜贵的风范,哪有一点不懂规矩的样子?” 蔺玉公主毕竟是昊黎的公主,可比她们更懂得宫中礼节。 “那还不是七殿下和婉妃娘娘担心她会给他们丢脸,所以特意教的,就算学会了又怎么样?说到底不还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子吗?她哪里就比得上我们?她能坐上七皇子妃的位置,还不是因为她的那张脸!” 这女子的语气很是不甘,嫉妒之情也尽数显露无疑。 “她一个乡下丫头能嫁给七殿下做正妃,我们这些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倒是要屈居她之下,只能做侧妃了。” “珍妹妹!话不要乱说。” “几位姐姐难道不觉得憋屈吗?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日婉妃娘娘叫我们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的了,何必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我就是不服,她若不是因为长得像昊黎那位已故的蔺玉公主,七殿下会看上她吗?” 其他几位小姐都没有吭声,她们也有所听闻,说七皇子妃似乎长得有些像昊黎那位已经葬身火海之中的蔺玉公主,那位蔺玉公主跟七殿下曾经有过婚约,启辰这边都已经派人去到昊黎的京城迎亲了,偏偏意外就那么发生了,那位蔺玉公主和她的母妃一起葬身火海。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七殿下很是消沉了一阵,后来去了昊黎一趟之后,又打起了精神来,一度成为储位之争炙手可热的人选,偏偏在跟二皇子力战的时候,被二皇子伤了眼睛,双目失明,又再度消沉,竟是离开京城,去了宾阳静养,一年之中都鲜少回京,算是彻底放弃了储君之位。 不过七殿下的才华容貌还是足以让众多女子倾心,纵然他已然失明,但是想嫁给他的女子仍是不少。可偏偏七殿下竟然选中了一个一点身份背景都没有的乡下丫头,真是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后来七殿下带着这女子回京的时候,就有曾经去过昊黎的使臣看出,这女子长得有些像昊黎的蔺玉公主。之后更有人传言,原本这女子的名字并不叫阮玉,阮玉这个名字是七殿下给她改的,就更加证实了七殿下把这个女子当作了那位蔺玉公主的替身,玉儿玉儿,他叫的其实是那位已故的蔺玉公主吧? 人们不由惋惜,若不是那位蔺玉公主死得早,这必定是一段良缘啊,七殿下对那位蔺玉公主用情这般深,为了她,甚至愿意娶一个容貌与她相似的乡下女子。 “可是,七殿下眼睛又看不见,他……” “七殿下眼睛看不见,他身边的人却能看见,肯定是当初七殿下遇到那女子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告诉他那女子长得像昊黎的蔺玉公主,所以七殿下才坚持要娶她,还给她改了名字,完全是把她当作是蔺玉公主的替身了。”女子冷笑一声,语带嘲讽,“我也真是为了她感到可悲了,每日被自己的夫君唤着,可是唤的却是别的女子的名字,一辈子都要做别的女子的替身……” “你想做这个替身,却还不能呢。” 听到这个声音,几个女子顿时面色大变,立刻站起身来朝着来人行礼,来人不是蔺玉公主又是谁呢? 只见蔺玉公主缓缓走近,看向方才那语气讥讽的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花一般娇嫩,只是嘴巴未免太刻薄了一点,“萧小姐对吧?看来你对我的意见还挺大的。” 这位萧小姐自打蔺玉公主一出现,脸色就有些苍白,显然完全没有预料道自己说的话会被当场听见,不过好胜心让她不肯低头,到底是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想在蔺玉公主面前低头认错,神情很是有些倔强。 “萧小姐,你把我诋毁了个够,我却从你的话里听出了羡慕嫉妒的意思是怎么回事儿?纵然七殿下把我当做那蔺玉公主的替身又如何?我就是有这个好命,能长得像蔺玉公主。不像萧小姐,嘴里说着鄙夷的话,其实你巴不得跟我一样,能有一张长得像蔺玉公主的脸,得七殿下垂青吧?可是怎么办呢?你没有我这样好命,就算再这么羡慕嫉妒,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蔺玉公主淡淡笑了,看着那位萧小姐的眼睛里有几分嘲讽,“怎么办呢?方才婉妃娘娘叫我过去,跟我说,这殿下的侧妃将来是要跟我朝夕相处的,所以必须要得我喜欢,你们几个里最后谁能嫁给七殿下,做七殿下的侧妃,必须得我说了算。” 听到蔺玉公主这话,这几位小姐眼中都不由露出震惊之色,婉妃娘娘竟是让她来决定最后的人选,幸好方才她们都没有开口应和萧小姐的话。 而那位萧小姐脸色就越发惨白了,她的确是喜欢七殿下,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七殿下跟昊黎的蔺玉公主订了亲,她知道自己是没希望了。可是后来那昊黎的蔺玉公主命不好,竟然在启辰的使臣去接人的时候,葬身祸害了,她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是那个时候昊黎的蔺玉公主刚死不久,不适合在那时候重提七殿下的婚事,她也就等着。却是等来了七殿下双目失明的消息,就又是错过了时机,谁能知道七殿下去了宾阳不久,就宣称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要跟她成亲。皇上那般反对,七殿下却也是寸步不让,最终皇上还是妥协了,这件事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至今她还郁郁不平,那个女人占了七殿下正妃的位置,自己就只能做侧妃了,凭什么?论身份、论地位、论才学,自己哪一样不比那个乡下女子强,她不就仗着有一张跟蔺玉公主相似的脸吗?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可是现下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她心里不是不后悔的,谁能想到婉妃娘娘竟然把择选侧妃的权利交到了她的手上呢?方才自己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她肯定是不会选自己的了。 看到这位萧小姐一脸灰败的表情,蔺玉公主觉得心中一阵畅快,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旁边传了过来,“玉儿?” 是被内侍太监搀着过来的溥承蕴,蔺玉公主看到他,便是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溥承蕴没有真的失明,自然看得到那几个女子脸上的表情,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开口问身边的蔺玉公主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母妃想要让我给你选一个侧妃,所以我在跟这几位小姐聊天,看看谁比较合适。” 婉妃的意图,溥承蕴当然也猜到了,此时听闻蔺玉公主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冷声道:“我看还是不必浪费这个时间了,我可没有打算纳什么侧妃。” “殿下何必这么急着做决定,我倒是觉得那位萧小姐说话挺有意思的。” “怎么?”知道蔺玉突然说这话,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的,溥承蕴也便顺着她的话问道。 “这位萧小姐似乎对我很不满,一口一个乡下丫头,对于屈居我之下做侧妃好像挺不甘心的。”如今的蔺玉公主可没那么好欺负,这一肚子气总得找个出口撒一下。 那萧小姐一听这话,心中一颤,立刻上前跪倒在溥承蕴的面前,“七殿下明鉴,我并非是有心的。” 蔺玉公主冷笑一声,“萧小姐,你方才说话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敢说就要敢承认,这样就不承认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不仅我听到了,在场的这几位小姐都听到了,你现在否认还有用吗?” 其他几位小姐都不敢吭声,如今事态不明,她们哪敢说什么。 溥承蕴听了蔺玉公主的话,顿时冷下脸来,沉声道:“掌嘴!” 听闻此言,原本站在溥承蕴身侧的那内侍太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对着溥承蕴道:“七殿下,这恐怕……” “恐怕什么?我是久不在宫里呆,你们都不拿我当主子了是不是?难道要我自己亲自动手吗?” “奴才不敢,奴才领命。” 说完也不敢有二话,立刻上前走到那萧小姐的面前,轻声对她道了一句,“萧小姐,得罪了。” 说完这话之后,一个巴掌便是打在了那位萧小姐的脸上,溥承蕴又是沉声道:“你没吃饭是不是?宫里难道还克扣你的伙食?看来这件事是该跟父皇好好说说了。” 那内侍太监闻言,当下也不敢再留情,心中暗道:这七殿下可真维护七皇子妃,这明显是动了气,这七皇子妃果真好福气,长着一张跟昊黎蔺玉公主相似的脸,得七殿下这般疼爱,竟是忍不得旁人说她半句不好。 只听得巴掌声脆响,那内侍太监也不敢再收力,没几下那位萧小姐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七殿下,您看着这……够了吗?” “够了?不打够百下怎么够?继续!”溥承蕴冷声道。 那内侍太监脸色发苦,他倒是不怕这萧小姐记恨,他总归是皇上身边的人,那萧家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是自己这手疼,真要是打够了一百下,自己的手比这萧小姐的脸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旁边几位跟这萧小姐一起来的女子都是在心中暗暗思量了一下,到底也没有人站出来为她求情,她们本来就没什么来往,犯不上为了她得罪七皇子和七皇子妃。 只是这一百下尚未打满,婉妃便是走了过来。 商定 “这是怎么了?”婉妃见此情景也不免变了脸色,那萧小姐的脸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而自己的儿子却是一脸的怒容。 那位萧小姐已经被打懵了,此时听到婉妃的声音,顿时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挣脱了那个内侍太监,快步走到婉妃的面前跪下,哀声求道:“求娘娘救命,娘娘救我。”她从小就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一句重话都没被说过,更别说是被人这样打了,而且还是一个下人,她心中又恼又怕又恨,骗七殿下铁了心非要掌嘴一百下,此时见着婉妃娘娘过来,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待婉妃开口,溥承蕴便道:“不过是掌了几下嘴,就在这里喊救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皇宫是草菅人命的地方呢。” 婉妃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这才转头看向站在溥承蕴身边的蔺玉公主,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蔺玉公主本来也就没有打算开口,这种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自然顾忌良多,所以她状似犹豫了一下,其实是在等溥承蕴开口。 溥承蕴果真先于她开口,对婉妃道:“这位萧小姐出言不逊,侮辱玉儿,我不过是让人掌嘴,教训她一下而已。” 教训一下而已?婉妃忍住抽嘴角的冲动,这脸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还只是教训一下而已? 既然打都打了,婉妃也不想再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当着下人和这几位小姐的面指责自己的儿子,而且承蕴也不是无故找事的人,看他面含怒气的样子,肯定是这位萧小姐惹恼了他,既然是这位萧小姐有错在先,那承蕴让人教训一下也没错,萧家那里纵然心有怨气,也只有忍了。 “行了,萧小姐有错,你也命人掌了她的嘴,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就别再计较了。”说罢,便是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去扶萧小姐去太医院上药。”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便是上前扶起那位萧家小姐起身,往太医院去了。 “儿臣有要事要出宫一趟,如果母妃这里没有要紧的事情的话,那儿臣就带着玉儿告退了。” 婉妃看了蔺玉公主一眼,示意她把溥承蕴留下,一边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今天去办,那得这几位小姐进宫来……” 溥承蕴冷声打断婉妃的话,“母妃,我不是傻子,你的意思我还能不明白吗?我没有要纳侧妃的打算,您也不必白费这个力气了,我已经双目失明了,拖累一个玉儿也有够了,您何必再把不相干的人拖进来?再说了,除了玉儿之外,我本也没有打算再娶别的女子。如果母妃决意如此的话,那儿臣以后只怕永远不敢回京了。” 这最后一句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婉妃顿时语塞,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既然说得出来,他就做得到,万一以后他真的再也不回京城了…… 在婉妃失神的时候,溥承蕴侧头对身旁的蔺玉公主道:“我们走。” 蔺玉公主没有犹豫,立刻就扶着溥承蕴的手臂,两人一起转身而去。 “生气了?”溥承蕴低声问身旁的蔺玉公主。 “一开始有些,觉得那位萧小姐未免太狗眼看人低,不过现在倒是没气了,你不是替我出了这口气了吗?心里舒坦多了。”其实真正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不是那位萧小姐如何看低她,说她是乡下丫头,说她是蔺玉公主的替身,她知道自己不是,也不至于太生气。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那位萧小姐说话的语气,好像承蕴原本应该娶的人是她,是自己占了她的位置一般。 “别在意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这就出宫去,你许久未见莫小姐,想必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莫挽祯在嫁给陈季泽,搬来京城之前,蔺玉公主就已经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外祖父来到了宾阳,在那里,她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就算后来莫挽祯嫁给了陈季泽,在京城定居下来,她每次回宾阳莫家的时候,定然会去见蔺玉公主,所以她们二人如今的关系已然非常亲厚。 说起陈季泽和莫挽祯的婚事,倒也不容易,莫家好不容易找回亲孙女,自然不舍得轻易放人,纵然莫家当时已经答应陈家的提亲,但是成亲的日子一直定不下来。本来陈季泽是打算去住到宾阳的,但是莫挽祯却坚决要随陈季泽住在京城,莫家知道莫挽祯一旦跟陈季泽成了亲,就要离开他们身边,到京城去了,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舍,所以这婚期一拖再拖。这陈季泽是好不容易才成功把莫挽祯给娶进了家门,如今是按照莫挽祯的意思,两人在京城定居,妙毒夫人也随自己的女儿一起来了京城。 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二人出了皇宫之后,便是坐了马车前往陈府,马车路过恭阳侯府,溥承蕴不由透过窗帘往外边看了一眼,恭阳侯府的大门紧闭,只在旁边开了一扇侧门,溥承蕴见状不由轻轻叹息一声,“看来他还是没有在府里。” 蔺玉公主知道他与恭阳小侯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虽然她第一次见那位小侯爷的时候,心里简直讨厌透了他,但是嫁给溥承蕴之后,从他口中听了很多关于这位小侯爷的事情,蔺玉公主对他的讨厌也渐渐淡了些。 “这小子,眼看着他年岁已到,要正式继承侯爷的位置了,却偏要跑到外面去,这一走就是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父皇想要正式册封,却也没有接旨的人。”说着这话,溥承蕴不由摇了摇头。 蔺玉公主没有说话,其实这位小侯爷为什么要跑去外面四处游历,她心里多少也猜到一些,那小侯爷喜欢悦汐,可是悦汐心里除了蔚皇叔谁也放不下,偏这小侯爷也放不下,如今这几年到处去外面游历,想来也是为了尽快放下心中的执念。 她想,这应该并不容易,她如此了解悦汐,知道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子,若自己生为男子的话,应该也会喜欢上她,她从来都是那般耀眼夺目的。 马车驶离了恭阳侯府,溥承蕴和蔺玉公主都没有再说话。 终于,马车在陈府门前停下,蔺玉公主扶着溥承蕴下了马车,陈府的人见是七皇子和七皇子妃来了,赶紧进去禀报。不多时之后,陈夫人、陈季泽和莫挽祯便是迎了出来,陈老爷外出办公,是以并不在府中。 陈夫人知道这七皇子妃在宾阳的时候,跟自家儿媳妇关系很好,如今她们是好友重聚,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她也便识趣地找了借口回自己的房间。 陈夫人离开之后,陈季泽这才请了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一起去了书房。 关上房门之后,溥承蕴也就不用再装失明了,反手握住蔺玉公主扶在他胳膊上的手。 对于溥承蕴装作失明的情况,陈季泽是知晓的,所以也并不意外,请他们二位坐下之后,便是亲自给她们斟了茶水,含笑开口道:“昨日岳母大人已经把你们两个回京的消息告诉了我们,知道你们两个今日肯定会过来,所以我们今日也便哪儿都没去,只在府里等着了。” “想来妙毒夫人应该已经把我母妃的病情跟你们说了,”说到这里,溥承蕴无奈苦笑了一下,“她本没什么大病,只是为了骗我回京,想要给我纳侧妃罢了。” 莫挽祯闻言立刻看向蔺玉公主,感受到莫挽祯担忧的眼神,蔺玉公主朝她含笑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承蕴没打算纳侧妃,若他真有这个打算……”蔺玉公主顿了顿,把目光落在溥承蕴的身上,“那我就弃他而去,天下那么多男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莫挽祯闻言也是笑了,“的确如此。” 而陈季泽则是苦笑着对溥承蕴道:“看来我们要时时谨慎自身才行,不然随时都可能被自己的妻子抛弃。” 莫挽祯亦是含笑道:“这确实是受了悦汐的影响,悦汐还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男人不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之后就会成为习惯,万万不可委曲求全。” 这样的话若是旁人听来定会觉得惊世骇俗,女子向来被教导要大度,尤其是正室,更要秉着为家族开枝散叶的目的,主动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这样就会博得一个贤名。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若是女人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丈夫纳妾,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但是悦汐偏不,她偏就能说出你若无情我便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样的话,听起来的确是惊世骇俗,但是仔细想来,未尝没有道理。是女人被压迫得久了,所以连反抗都忘记了。 陈季泽颇感兴趣地看着莫挽祯,含笑道:“难怪每次蔚王妃来了信,你都要自己一个人看,我连偷偷瞄一眼都不行,我倒是想知道,蔚王妃还有什么惊人之言?” 莫挽祯与蔺玉公主对视一笑,“这就不是你们男人能打听的事情了。” 陈季泽和溥承蕴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再追问。 “我们今日过来是想与你们商议一下出发去昊黎的日子,我母妃不过是要诈我回京,她的病并无大碍,所以端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都可以。” 原本妙毒夫人是要一个人去的,温悦汐是她唯一的徒弟,并且她们二人情同母女,温悦汐父母双亡,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眼看着即将临盆,这又是她的第一胎,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理应在她身边照应的。 但是莫挽祯听闻之后,也想跟着自己的娘亲一起去,正好这段日子陈季泽也难得有了空闲,可以陪她一起,说起来他们二人自小认识,却鲜少一起出去游玩过,这趟去昊黎,也能弥补一下这个遗憾。 蔺玉公主自是不用说,温悦汐于她而言,不仅是知己好友,更是救命恩人,这一路她不知帮过自己多少,如今她临盆待产,家族里又没有别的亲人,自己肯定是要去陪着她的。 几人一商议,便决定相伴同路一起去昊黎,可是谁能料到京城里突然传来了婉妃重病的消息,好在是虚惊一场。眼看着父皇和母妃又开始打起给自己纳侧妃的主意,溥承蕴恨不得立刻逃离,只想快点启程。 听得溥承蕴这么一说,陈季泽立刻道:“我们也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启程。” “既然如此……”溥承蕴略沉吟了一下,“那就明天吧,明天我们就启程。” “可是七殿下你刚回来京城,皇上和婉妃娘娘会让你走吗?” “这个不必担心,如果你们同意的话,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陈季泽跟莫挽祯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道:“好,那就明日一早。” 知道莫挽祯和蔺玉公主二人肯定还有悄悄话要说,陈季泽和溥承蕴也识趣地没有打扰她们两个。 莫挽祯拉着蔺玉公主走出了书房,走到院中一处水榭中停下,二人坐在水榭的长椅上,眼前是肆意游动的红色小鲤鱼。 “方才说皇上和婉妃要给七皇子纳侧妃,真的没事吧?”虽然方才那般开玩笑,但是莫挽祯的心里还是不免为蔺玉公主担心,皇家的媳妇到底是不好做。 蔺玉公主闻言微微摇头,“没事,其实皇上和婉妃娘娘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我知道他们之所以要给承蕴纳侧妃,是因为我的肚子一直没消息。”婉妃娘娘的意思,自己这么会听不出来呢? “那你们……?” “你也知道,我跟悦汐一样一直都有喝避孕的药,除了因为储位的事情之外,还有就是悦汐说的不好太早生孩子。如今这两点倒是都不用顾忌,储位已经尘埃落定,皇上又那么喜欢大皇子的儿子,想必储位人选不会再有变动。我与悦汐年岁相差无几,如今她都已经快要临盆了,我也就停了药。” 莫挽祯微微点头,“只要你们没事就好,我还想着若是皇上和婉妃娘娘硬逼着七殿下纳侧妃怎么办,原来你们已经有了主意。” “其实皇上和婉妃也都是懂情之人,对我和承蕴也没有太苛刻,若不是担心我生不出孩子,他们想必也不会生出要给承蕴纳侧妃的想法。”启辰皇帝和婉妃娘娘的事情,自己从悦汐和承蕴的口中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他们二人当年也是情深,皇帝为了婉妃娘娘甚至一度不再宠信后宫里的任何女子,若不是承蕴被人暗害,差点丢了性命,却不知他们二人这段深情会再如何发展下去。 “是啊,人们都是看重孩子,就如同悦汐,她与蔚王成亲这些年,一直喝药避孕,外面人不知道传了多少闲话。好在没有人敢当面对她和蔚王说三道四,也没人敢给蔚王折腾什么侧妃。” 蔺玉公主闻言淡淡一笑,“这天下谁不知道蔚王独爱悦汐一人,谁敢对他说纳侧妃的事情?这不是自找没趣吗?关键是,也没人敢啊。” “说起来,你倒是不必担心这个,你与陈公子的婚期拖拖延延的,直到去年才成亲,怀孩子的事情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莫挽祯闻言笑了笑,“没办法,祖父和祖母舍不得。这不,如今已经打算让哥哥在京城置一处宅子了,说是要在京城常住。”语气虽然无奈,但是面上的幸福之色却是显而易见的。 蔺玉公主在宾阳的时候是见识过莫家人对挽祯的重视的,所以听到莫挽祯这样说,她并不觉得奇怪,莫家老爷子和老夫人若真舍得这么久不见自己的孙女,那才叫奇怪呢。 ------题外话------ 新文《驭兽世子妃》已经开更,青梅竹马甜宠文,女主能力强,感兴趣的亲们可以收藏一下。 简介:传闻数百年前,有一天才琴师能以音驭兽,一人可敌百万雄师。天才琴师死后,其后人皆研习音驭之术,却只能音攻,无法驭兽。 数百年后,天才再次降临,甚至更盛前者,只是明珠蒙尘,谁有慧眼识之? 人前她是端庄婉约,无可挑剔的千金贵女,除了乐音之外,诗书棋画样样出色。人后她却是让人头疼的野丫头,摸鱼爬树、坑蒙拐骗无所不为。 而她坑得最深的,便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人。他本是天之骄子,璀璨明亮,如朝阳之晖,却任由她威胁驱使多年。既已入她之坑,此生便不愿再出。 疯子 蔺玉公主和莫挽祯二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侍女朝她们这里走了过来,对莫挽祯道:“少夫人,秦小姐来看您了,奴婢见您有客人,就先把秦小姐安置在花厅了。” 听得莫挽祯有客人,想着既然启程去昊黎的日子已经商定,有再多的话在路上也可以说,所以也便是起身告辞了。 陈季泽送了蔺玉和溥承蕴二人离开,而莫挽祯则去花厅见了秦雪妍。 见着莫挽祯现身,秦雪妍起身含笑道:“想来我今日来得是不巧了,听闻姐姐有客人在?” 莫挽祯示意她坐下,亦是含笑应道:“一个故友来找我商量点事,你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商量完了。” 秦雪妍伸手拿起放在手边的一个锦盒,递到莫挽祯的面前,道:“其实我来也没要事,这是铺子里刚进的血燕窝,我给姐姐你送来些。” 莫挽祯也没有说客气的话,径直伸手接过了,然后打量了一眼秦雪妍,轻声道:“你好似瘦了些,打理铺子很辛苦吗?” 秦雪妍微笑着摇头,“不辛苦,还挺有意思的。” 然而事实上,她觉得挺辛苦的,如今自己真的接触了这些,才知道当初姐姐的不容易,也就更加能理解她至今都不能原谅自己父母的态度了。 她想,如果换做自己,自己只怕会比姐姐更加恼恨自己的父母。她知道,如今她和自己的父母手里还能握着这些秦家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没有被族中庶出一支给夺走,全靠着莫家和陈府在背后的支撑,如果不是慑于莫家和陈府的威压,秦家庶出的旁支怎么会安静如此。 陈府尚且不说,莫家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只怕早就把他们秦家的这些铺子都给挤没了,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别说是这些铺子,自己父母只怕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京城里呆着,莫家是什么人家?知道姐姐在秦府受的委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想来也知道,肯定是姐姐跟莫家的人求了情,不然莫家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蔺玉公主和溥承蕴一起离开陈府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去了妙毒夫人那里,莫挽祯嫁到陈府之后,妙毒夫人也搬到了京城来住,虽然没有坐堂行医,但是每日慕名而来的病人也是不少,这宅子还是当初她和温悦汐住过的半年的那个宅子,如今她已经将这宅子买了下来,这宅子的前堂便成了她被病人看诊的地方。 溥承蕴二人在这里没呆多久也就回宫去了,婉妃知晓今日之事是惹恼了自己的儿子,担心他果真会如他说的那般,再也不回京城来,所以也没有再跟他提纳侧妃的事情。 溥承蕴久未回宫,蔺玉公主便陪着他在这宫里四处走走,走着走着蔺玉公主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转头问溥承蕴道:“那位怀萤公主如今住在哪里?” 启辰的怀萤公主美貌无双,痴恋昊黎蔚王十数载,这事天下间谁人不知?对于她跟悦汐和蔚王之间的恩怨情仇,蔺玉公主自然也是知晓的。二皇子死后,皇后和怀萤公主没了依靠,她只知道怀萤公主被皇上下令遣到皇宫偏僻之处住了,却不知究竟是在皇宫的哪处。 “如今她……”溥承蕴顿了顿,才接着道:“你跟我来。” 溥承蕴带着蔺玉公主一直走了很久,越往前走越安静,连个宫人都见不到,终于,溥承蕴在一座破败的院子门前停下,低声对蔺玉公主道:“如今怀萤公主就住在这里。” 蔺玉公主看着面前这座破败的院子,并无惊讶之色,她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自然不意外皇宫里会有这样的地方。宫中那么大,不可能每一处都打理得很好,那些宫人们也是爬高踩低的,住在偏僻之处的大都是不受宠的,他们自然不上心打理。 她倒一点都不同情这位蔺玉公主,当时这位蔺玉公主在昊黎做的那些事情,换来今日她这般处境,可是一点儿都不亏,当初她借顾家小姐的手给悦汐下毒,害得悦汐差点死掉,后来还给蔚皇叔下药,想要逼蔚皇叔就范,她得如今这般下场也算情理之中。 蔺玉公主正是这般想着,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惊呼之声,接着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听起来很是凄厉。 “要不要进去看看?”蔺玉公主低声问身旁的溥承蕴。 “如果你想进去看的话,当然可以。” 蔺玉公主便是扶着溥承蕴走进了这处破败的院子,走进去之后,那凄厉的声音越发清晰,偶尔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大笑,只听得那声音从屋内传来,“你们都是坏人坏人!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本公主灭你们满门!” 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那凄厉的声音又继续传出,“什么升平郡主,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她有我长得漂亮吗?蔚王,蔚王……他喜欢的人是我,是我!哈哈,我有公主的身份,还有一张漂亮的脸,哪个男人会舍我而选那个臭丫头!哈哈……” “七殿下。” 屋内的人见有人进来,先是诧异了一下,之后认出是七皇子和七皇子妃,便是赶紧下拜行礼。 “免礼。”溥承蕴沉声道。 溥承蕴现在是要装失明的,所以也不去看怀萤公主,只是开口问道:“我在外面听到这里吵吵嚷嚷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溥承蕴问话的时候,蔺玉公主的目光已经看向怀萤公主,她的脸上蒙着面纱,一头长发凌乱,眼神疯狂狠厉,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看起来跟疯子一般无二。 “你是谁?”怀萤公主见蔺玉公主盯着自己看,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由上前了两步,一旁的嬷嬷赶紧上前拦住她,“公主,这位是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她的目光在蔺玉公主身上盯了片刻,却又转到了溥承蕴的身上,顿时怒目而视,“你来本公主这里做什么?本公主的住处也是你能来的吗?我知道,你想跟我皇兄争夺皇位,我告诉你,你做梦!皇位是我皇兄的,你们谁都别想染指,我母后是后宫之主,我皇兄才是正统的嫡子,他才有资格登上皇位,你们这些人都别妄想!” 说罢这些之后,她凌厉的目光却转而柔和起来,嘴角也浮现笑意,“等我皇兄登上了皇位,我就让他下旨,让我跟蔚王和亲,到那时候他就要娶我了。” 蔺玉公主在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友好’地提醒道:“昊黎的蔚王已经成亲了,他娶的是升平郡主,如今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你胡说!” 怀萤公主刚刚柔和起来的脸色又是凌厉了起来,竟是要朝着蔺玉公主扑过去,好在一旁的嬷嬷已经见怪不怪,赶紧上前抓住怀萤公主,对蔺玉道:“还请七皇子妃见谅,公主她如今已经神志不清了。” 蔺玉公主没有说话,那怀萤公主却狠狠地瞪着她,还想上前去,却是被屋内的几个宫人牢牢控制住,不得挪动丝毫。 “你们这些大胆奴才,抓着本公主做什么?来人啊,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打杀了!” 可是任她再怎么喊叫,外面也不会有侍卫进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要造反吗?本公主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你们敢这样对我?就等着父皇把你们砍头吧。” 接着便是大声唤道:“父皇,父皇……” “别喊了,父皇不会再见你了。一个给别国王爷下媚药的公主,一个被人以死明志,也要退婚的公主,你以为父皇还会想要见你吗?不过你疯了也好,这样最起码还能活在你的梦里,或许你已经记不得二皇兄已经是死了。” “胡说!我皇兄怎么会死?”怀萤公主的喊叫声突然停歇了下来,只喃喃道:“我皇兄死了?我皇兄死了……” 片刻之后,她的眼睛里全是狂乱之色,“你们这些小人,是你们害死了我皇兄,是你们害得我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 蔺玉公主闻言暗自在心中摇头,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怪别人,却不知她如今这般下场,全是她自己自找的。若她没有做下那些龌龊之事,又如何会遭到蔚皇叔和悦汐这般回敬。 如果当初她能利落放手,凭她启辰嫡出公主的是身份,凭借她的美貌,只可以有一门不错的婚姻,安然度过下半生。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疯疯傻傻,被人厌弃。 “把公主绑起来吧,她现在这样,难保不会发疯跑出去伤人,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再把她给放了。”溥承蕴沉声吩咐道。 那几个宫人连忙称是。其实不必七殿下吩咐,以往每次公主发疯,他们都是把她给绑起来的,若是不把她给绑起来,每个人身上都会被她给抓伤。好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来,以前皇后娘娘还会偷偷地来,自从二皇子死后,皇后娘娘也再没有来过了,所以他们也不怕被人看到。 没有想到今日七殿下竟然会来这里,若非顾虑着七殿下和七皇子妃在此,他们早把怀萤公主给绑起来了。 不过,被七殿下看到他们也并不担心,怀萤公主的嫡亲皇兄是被七殿下给杀死的,他们之间也算是有仇了,七殿下定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旁人。 蔺玉深深看了一眼那怀萤公主之后,这才对溥承蕴道:“我们回去吧。” 溥承蕴应了一声,蔺玉公主便扶着他的胳膊离开,里面的几个宫人连忙送了他们二人出来,而此时怀萤公主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了,她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恹恹地靠在那里,没有再出声。 走远之后,蔺玉公主才开口道:“当年喜欢蔚皇叔的女人那么多,独有这怀萤公主和顾家小姐最受世人关注,大家都猜着最后嫁进蔚王府成为蔚王妃的,究竟会是她们两人中的哪一个。” “越是接近目标,就越是会渴望疯狂。天下间喜欢蔚王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蔚王距离她们太遥远,所以她们并不会生出非分之心,而怀萤公主和顾家小姐距离他很近,让她们以为她们是有希望的,所以她们的执着也就更盛。” “顾小姐懂得适时放手,所以她的路会跟怀萤公主大不相同。” 溥承蕴点头,所以他也希望禹能早点放下对温悦汐的执念,只是他知道这并不容易。 “想来想去,也只有悦汐这样的女子能得蔚皇叔的喜欢了,我有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这世上没有悦汐的话,蔚皇叔这辈子大概可能就不会娶妻生子了。”说着,蔺玉公主不由轻笑,“以前蔚皇叔很讨厌女子的,主要是被纠缠得烦了,所以才会定下蔚王府不许进女子的规矩,偏偏因为悦汐,这规矩被打破了。” 这时候,溥承蕴突然停下了脚步,蔺玉公主顿时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在你心里,蔚王妃的位置似乎比我重,我吃醋了。”每每提起蔚王妃,她的语气和神态就会很不一样。 蔺玉公主被他的话和神情逗笑,所以亦是开玩笑地道:“所以你应该庆幸我是一个女子,若我是男子,我定会喜欢上悦汐的。” 听到蔺玉公主这样说,溥承蕴也是淡淡笑了,“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庆幸的要是蔚王才对,他因此而少了一个情敌。” 蔺玉公主含笑挽上溥承蕴的手,“好像快点见到悦汐,我现在都已经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儿了。”启辰和昊黎相距甚远,自她跟溥承蕴成亲之后,她跟温悦汐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在宫里又留了一夜,第二日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二人是悄悄留书离开的,这是溥承蕴的主意,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别想再打给自己纳侧妃的主意。若是他们真不顾及,那自己也真的做得到一辈子再也不回京城。 出了皇宫,溥承蕴和蔺玉公主径直坐了马车出了城门,城外妙毒夫人和莫挽祯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一路同行,几人为伴,路途上也不显枯燥,倒觉时间过得很快,眼前已经是昊黎的京城了。 掀开窗帘,蔺玉公主看向巍峨的城门,这里是京城,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从她假死离开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身旁的溥承蕴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不必担心,没有人会认得出来我们二人。” 因为担心旁人起疑心,溥承蕴和蔺玉公主二人都是易了容的。 蔺玉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只是时隔数年再回来京城,心里有些复杂。” 马车驶入城门,耳边是熟悉的嘈杂声,蔺玉公主鼻子略酸了酸,而溥承蕴则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以安慰。 马车在蔚王府门前停下,门口的侍卫上前,一看是妙毒夫人,当下便是请这几位进了王府大门,而与此同时,已经有人进去后院通禀。 温悦汐和段蔚予原本正在院中下棋,听到下人通禀说是妙毒夫人带着四个年轻人前来,立刻就起身往前厅去了。 “你慢点,人都已经来了,不必着急。”眼看着温悦汐步伐加快,段蔚予不由出声提醒。 “我这不是许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有好多话想问呢。” 不多久之后,段蔚予便扶着温悦汐来到了前厅里,妙毒夫人立刻就上前来给她诊脉。 临盆 温悦汐无奈一笑,只得任妙毒夫人帮她诊脉,片刻之后妙毒夫人收回诊脉的手,微微点头道:“嗯,情况还不错。” “师父,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好歹我也是个大夫啊。” 莫挽祯闻言笑道:“不是娘亲不相信你的医术,是她太紧张了。” 这个时候,蔺玉公主也走上前来,看着温悦汐高高隆起的腹部,颇有些感慨地道:“直到今日才能当面跟你道一声恭喜。” 温悦汐握住她的手,“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你这么说倒是有些伤感了。” 几人刚坐下没聊多久,却见一个侍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王爷,王妃,宫里来人请王妃进宫一趟,说是菱侧妃动了胎气,情况不大好,希望王妃能进宫看看。” 温悦汐闻言和段蔚予对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行,告诉宫中来人,说我这就进宫去。” 自从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就没怎么进过皇宫,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们应该不会让挺着大肚子的自己进宫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妙毒夫人亦是站起身来,悦汐现在这状况,她也不放心。 有师父在,自然更好一些,没多久,段蔚予扶着温悦汐,带着妙毒夫人一起便是出了蔚王妃,乘了马车朝着皇宫去了。 马车到了宫门口,温悦汐正要下来,却见一个侍卫上前来,道:“皇后娘娘吩咐,菱侧妃情况紧急,蔚王妃可以不必下马车,径直驶车进入皇宫,到东宫之后再下马车不迟。” 温悦汐心中一惊,纵然是有大功之臣也不允许在宫中乘马车而入,如今皇后竟然下了这般命令,看来菱侧妃和她肚子的孩子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当下也不敢稍有迟疑,立刻命马车夫驾着马车驶入宫门,宫里的人见有这样一辆马车在宫道上奔驰,都是如同见鬼一般,只能呆立不动,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大胆,竟然敢在皇宫里这般任意驰骋?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马车已经迅速驶离,径直朝着东宫去了。 东宫的门前已经有宫女太监站在那里的等着接人,远远地见着一辆马车驶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那太监迎上前来,宫女立刻就转身进了东宫前去禀报。 温悦汐肚子隆起,行动不便,自然要慢了许多,那太监也不敢催促,见段蔚予把温悦汐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才行礼道:“奴才见过蔚王、蔚王妃。” “不必多礼,赶紧进去吧。”温悦汐沉声道。 那太监闻言便是在前引路,脚步匆匆地把温悦汐他们引去了菱侧妃的寝宫,刚走到门口就已经闻到里面浓浓的药味儿,而此时殿内聚集的这许多人已经自觉地给温悦汐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温悦汐许久不进宫,这些人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肚子还是平坦的,如今却是这般高高隆起,虽然一早就知晓蔚王妃有了身孕,但是这般突然看到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而如今菱侧妃情况紧急,他们却都是不能多想了,温悦汐径直走到菱侧妃的床边,见太后、皇后、太子段怀瑾和太子妃言诗云都在这里,便是对他们道:“这位是我师父,今日她正好赶来看我,所以就跟我一起来了。” 事到如今,皇后他们自然不会追究温悦汐擅自带人入宫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妙毒夫人的医术他们都是知道的,能请得到她来自然更好。 “师父先给菱侧妃诊脉吧。”菱侧妃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眸中带着惊惧,却还掺杂着期望看向温悦汐,温悦汐冲她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宫女,问道:“菱侧妃是什么情况?”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早晨,奴婢伺候主子起床的时候,发现主子裤子上有血,立刻就去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给主子诊了脉之后,说是胎象不稳,给开了药方,奴婢让人给主子煎了药,喝了之后还不见好,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宫女的话说到这里,妙毒夫人已经收回给菱侧妃诊脉的手,站起身来,段怀瑾连忙上前问道:“如何?” “她身子这样弱,是不适合怀孩子的。” “那……若是流掉呢?”段怀瑾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等妙毒夫人开口,夏侯菱便是立刻尖利着声音道:“不,这个孩子我绝对要生下来,谁都不能动他!” 见段怀瑾看过来,夏侯菱挣扎着坐起来拉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殿下,就算没这个孩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想把他生下来,反正我无论如何我都快要死了,何不让这孩子活着?殿下就当成全我的一个心愿好吗?” 妙毒夫人看着她道:“事到如今,就算想流掉这孩子也是不能了。你的身子这样弱,怎么能受得了流掉孩子这样大的伤害?若果真要流掉这孩子,你的命定然也保不住了。” 听到妙毒夫人这样说,夏侯菱却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夫人有办法保住我的孩子吗?” “只能尽力而为,而且,”妙毒夫人刻意停顿了一下,“就算这孩子能保住,等到你临盆的时候,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没关系,只要能安然生下这个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这条命本也留不了多久了。”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突然要纳自己做侧妃,自己用不了多久也就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她还能嫁作人妇,若是再能生下跟太子殿下的孩子,她也就无所求了。 妙毒夫人点了点头,“我尽力保住你的孩子就是。”她也是为人母的,自然能理解这位菱侧妃的心情。 只见她转头对旁边的以为太医道:“可否借你的银针一用?” 那太医赶紧取出针包递给妙毒夫人,妙毒夫人接过之后,也没有多话,径直就给菱侧妃行针稳胎。 而温悦汐则是坐在一旁,手指搭在菱侧妃的腕上,时刻注意着她的状况,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只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动作。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出了事,他们这些人都要受罚,所以他们无一不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无事。 折腾了许久,妙毒夫人终于收针,而温悦汐的手也从夏侯菱的手腕上撤出,口中道:“暂时无碍了。” 皇后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对夏侯菱肚子里的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她只怕会大受打击。 “不过,菱侧妃的身子太弱了,一定要小心照看,不然的话,很可能会一尸两命。” 听到温悦汐这话,皇后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是提了上来,看来在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她是不得安稳了。 把银针还给那位太医之后,妙毒夫人又写下了一个方子,嘱咐菱侧妃要每日喝一服,在临盆之前,绝不可中断。 眼看着温悦汐他们就要告辞离开,皇后连忙问道:“不知这次夫人会在京城呆多久?”妙毒夫人是女人,而且医术高明,如果有她照看菱侧妃的话,自然再好不过。 “在悦汐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之前,我暂时不会离开。” 皇后还欲说些什么,温悦汐却是先开了口,“皇后娘娘请放心,菱侧妃暂时不会有事的。” 原本要说的就这样被温悦汐打断,皇后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出口了。 菱侧妃无事了,温悦汐他们便是告辞离开,段怀瑾留下照看菱侧妃,言诗云则送了温悦汐他们出去。 “蔚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还让你匆匆赶来,实在是失礼了。”言诗云语带歉意。 “无妨,毕竟是两条人命,跑这一趟又有何妨?太子妃不必再往前走了。” 看着温悦汐他们离开的身影,言诗云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其实如今她已经猜到了,当初太子殿下为什么不顾皇后的反对,非要纳夏侯菱为侧妃不可,当时自己就很奇怪,太子殿下并没有见过夏侯菱几次,提起她的时候,语气也平淡的很,并不像是提起心爱之人,也是前段日子,她听太医提起,菱侧妃身子太弱,就算能顺利生下孩子,只怕也要气绝而亡。 她突然就明白了,夏侯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偏太子殿下还是要纳她做侧妃,为的其实就是留下一个孩子吧,想起那时候太子殿下暗示自己的话……还有什么是想不通的呢?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去鬼门关前走一遭,而夏侯菱病体孱弱,想要熬过这一关,怕是难上加难。 她早知自己活不了多久,这个孩子她肯定会坚持生下,而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她一旦归西,那这孩子……理所应当地要养在自己的名下,对于一直没有孩子的自己来说,这自然不是一件坏事。所以说,太子殿下当初之所以要坚持纳夏侯菱为侧妃,其实就是为了一直不能有孕的自己。 言诗云想通这件事之后,只觉心情万般复杂,她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为了自己竟会做到如此地步,她也理解了,为什么太子殿下对菱侧妃如此之好,自然,在面对菱侧妃的时候,她的心情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如今见得菱侧妃为了保住这孩子态度如此坚决,她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愧疚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她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她想,蔚王妃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吧? ……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去,眼看着温悦汐临盆的日子就要到了,许宓来蔚王府的次数也越发勤快了起来,进到后院中,见只有温悦汐和段蔚予两个人,许宓不由奇怪地问道:“挽祯他们几个呢?” 温悦汐笑着要摇头,“他们四个结伴出去玩儿了,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来看我的,还是纯为了游山玩水来的。” 这时一道声音从苑门口传来,“是你的情况太好,他们要放心了。” 许宓抬眼看去,只见妙毒夫人朝这里走了过来,温悦汐亦是笑着道:“我看他们就是那我做借口,来昊黎玩儿一趟罢了。” 妙毒夫人笑着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伸手替她把脉,许宓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 妙毒夫人见许宓这般神情,不由好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悦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得很。” “我不是紧张这个,我是想知道……悦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啊?” 不等妙毒夫人开口,温悦汐先笑着打趣道:“你好奇这个做什么?我家夫君和你家夫君可是血亲,我们两个的孩子不能通婚的。” “这么说的话,你们两个的孩子也没戏,悦汐,不如我们先把娃娃亲给定了吧?” 却原来是莫挽祯和蔺玉公主回来了,只听得莫挽祯继续道:“我也很好奇呢,悦汐肚子里的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将来是要做我的女婿还是媳妇。” 说起血亲,蔺玉公主和蔚王也是血亲,那蔺玉公主的孩子也不能跟悦汐的孩子通婚了。 一旁的蔺玉公主闻言笑着道:“你这孩子在哪里呢?就开始寻思定亲的事情了。” 温悦汐却是护起自己的肚子,“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还是算了。” 莫挽祯点头,“也是,缘分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说罢,又是看向妙毒夫人,“说是实话,我也挺好奇的,悦汐肚子的孩子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娘亲就不能透露一点吗?” 妙毒夫人笑着摇头,“就算你是我亲闺女,悦汐不点头,我也不能告诉你。” 一听这话,莫挽祯和其他人都是眼前一亮,齐刷刷地看向温悦汐,妙毒夫人这话就等于是承认,她已经知道悦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了,那悦汐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悦汐被他们灼灼的目光盯得无奈,只得开口道:“是女孩儿。” 温悦汐话音刚落,就听得长长一声叹息,全是失落和无奈,“我家臭小子为何偏偏跟这孩子是血亲呢?不然的话……”许宓扬天长叹,臭小子你可真没福气。想想看,悦汐和蔚王的长相摆在这里,他们生出来的孩子长得能差吗?这两个人教养出来的女儿,能差吗?太可惜了…… 却见此时陈季泽握住莫挽祯的手,开怀笑着道:“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生个儿子了。” 众人这么笑闹一番,也就继续谈论起这女孩儿该叫什么名字才好了。 只有妙毒夫人嘱咐段蔚予道:“悦汐临盆的日子就在近期了,你得时刻注意着,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让人去叫我。” 段蔚予点头,“我知道了。” 段蔚予看起来很是冷静,其实心里很是紧张,他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很痛苦并且很危险的事情,眼看着临盆的日子就要到了,他也便格外警醒着,晚上睡觉的时候,但凡身旁的温悦汐有一点点动静,他就会立刻醒来,查看温悦汐的状况,虽然每次都是虚惊一场,但段蔚予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天晚上,到了后半夜时分,温悦汐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因为之前师父已经详细跟她讲了这些事情,所以她自己也大概明白状况,知道现在并没有到时候,估计还得等好几个时辰,所以也就没有吭声。 可是段蔚予一直时刻警觉着,温悦汐的反应他自然没有错过,当即就缓缓起身,查看了一下温悦汐的状况,见她捂着肚子似乎有些痛的模样,不由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我想我应该是差不多要生了,不过恐怕还要等上几个时辰,等天亮了再说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郡主 段蔚予却不若温悦汐这般淡定,听闻温悦汐说只怕是快要生了,立刻穿衣起身,眼见着他就要下床去,温悦汐连忙伸手拉住了他,“先别忙,我自己的情况我清楚,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了,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大家都在睡着,就别去打扰了。”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打扰不打扰?”段蔚予俯身在温悦汐眉心落下一吻,柔声道:“我先去吩咐人把稳婆给叫来。”、 早在一个月前,段蔚予就已经命人找了几个稳婆住进了蔚王府,不至于临时再去请这般慌乱。 温悦汐知道自己再劝说也没用,也就不再说什么,任由段蔚予下床走了出去。 听闻王爷要叫稳婆过来,岐悠苑伺候的下人们顿时打起精神来,看来王妃差不多是要生了,一个个顿时困意全无,全都起来待命,早前被太后派来的嬷嬷也赶了过来,候在温悦汐的床前,时不时开口问一下她的状况。 一时间整个岐悠苑灯火通明,下人们来往穿梭都忙着准备等会儿要用的东西,这一番动静也吵醒了妙毒夫人他们,在听闻段蔚予已经把几个稳婆都请去岐悠苑之后,妙毒夫人他们也是急忙赶来了岐悠苑。 见着妙毒夫人和蔺玉公主他们都进来看自己,温悦汐无奈道:“我本来说不想声张的,其实我只是有一点阵痛而已,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生。”她自己本来就是大夫,也给孕妇医治过,而且师父来了之后,也跟自己说了很多,对于自己的状况,她还是很了解的,知道还没那么快就会生。 “虽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生,但是有我在你身边时刻注意着你的状况,总归是好一点的。”说话间,妙毒夫人已经伸手去探温悦汐的脉象。 温悦汐自打有了身孕之后,就一直很注意,也一直有喝安胎养身的药,也每天坚持散步,所以她的情况的确是很不错,又有妙毒夫人在旁,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温悦汐毕竟也是第一次生孩子,紧张是难免的,只是不想让段蔚予他们担心,所以故作轻松而已。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渐渐大亮,忍过一波阵痛,温悦汐开口对段蔚予道:“之前宓儿就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生孩子的时候,她一定要在,”说着,温悦汐笑了笑,“若是等到我生完了,她才知道,只怕真的会生气,你派人去庆王府跟她说一声吧,也免得事后她埋怨我。” 其实她理解宓儿的心情,当初宓儿生孩子的时候,自己也是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的,她们之间这份友谊,在人生这样重要的时刻,定然是要互相陪伴的。 段蔚予闻言便也是吩咐府中的下人前去庆王府知会一声,蔚王府的人去庆王府知会许宓,蔚王妃要生了的消息便是在庆王府传开了,许宓和段映湛匆匆忙忙赶去蔚王府,而这消息也渐渐从庆王府传了出去。 不过这些是温悦汐此刻并不知道的,消息传开之后,竟然有赌坊下赌蔚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 而蔚王府中,等待了许久,经验丰富的稳婆终于开口道:“看蔚王妃这样子应该是要生了,还请蔚王和几位先出去等候吧。” “我留在这里。”段蔚予沉声道。 听闻此言,那从宫里被太后派来的嬷嬷,立刻语带犹豫地道:“这……只怕是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又如何?”段蔚予冷然看着那嬷嬷,那嬷嬷见状,立刻就不敢吭声了。 这时候却听得温悦汐开口道:“可我不想你留在这里,你出去等着吧。” 段蔚予轻握着温悦汐的手,柔声道:“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温悦汐却是坚决的摇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段蔚予终究拗不过温悦汐,还是走了出去。而蔺玉公主和莫挽祯作为还未有生育的女子,也是被赶了出来。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尤其是对段蔚予来说,听得里面传来温悦汐的叫喊声,段蔚予的脸色都开始苍白起来。 段映湛作为过来人,开口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并不会起什么作用,当初宓儿生孩子的时候,自己经历过一次,当然能体会蔚皇叔此刻的心情。 不过……悦汐这叫声倒是比宓儿当初惨多了,仔细想想,宓儿毕竟是习武之人,忍耐力比悦汐好一些也是正常的。 对于段蔚予来说,现下的每一刻都是煎熬,被隔绝在门外,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骗悦汐一步都不许自己踏入,自己就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在外面守着的这些人看到段蔚予这等模样也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想那以前这蔚王是如何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么一个人,谁曾见过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但偏偏悦汐就是他的唯一软肋,只要事情牵扯到悦汐,他就永远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段蔚予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究竟等了多长时间,最终等到一声响亮的哭声,里面有人大声道:“出来了!” 听到这声音,等在外面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段蔚予却是僵立在那里,片刻之后,一个侍女掀开厚重的布帘走了出来,对段蔚予道:“恭喜王爷,是个小郡主。” 段蔚予径直迈步略过那侍女进到室内,还未走到里间,就听得温悦汐虚弱的声音传来,“先别进来。” 温悦汐经历过生子之后,身上的力气几乎全部用尽,此时说话有气无力,声音既轻又小,但是还是足以让段蔚予听清,并且停下了脚步,“悦汐,你……还好吗?”声音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听见的人心中都是大惊,他们什么时候听过蔚王殿下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只听得温悦汐低声应道:“我没事,只是太累了。”然后又对身边的嬷嬷道:“把孩子抱给王爷看看吧。” 须臾,那嬷嬷便是抱着已经被包在襁褓中的孩子,走到段蔚予的面前,满脸笑容地道:“恭喜王爷,喜得千金。” 刚生出来的孩子还有些皱皱巴巴的,段蔚予也没有心情细瞧,只一心惦记着里间的温悦汐究竟怎么样了,他知道产后崩血的女人不在少数,所以就算眼看着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他也不敢彻底方才心来,而且方才温悦汐撕心裂肺的喊声让他此时仍旧心悸不已。 这个时候,蔺玉公主和莫挽祯他们也是走了进来,此时温悦汐又不许他们进去里间,他们也就围着那孩子看了起来,小小的人儿在襁褓里一声接一声地哭着,可怜她的父王此时却是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之后,许宓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段蔚予心神不宁的样子,含笑道:“蔚王不必担心,悦汐没事,她现在累坏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段蔚予这才迈步走入里间,而此时原本伺候在里间的那些侍女把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让段蔚予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 温悦汐见段蔚予走过来,冲他虚弱地笑了笑,“刚才听见我的叫声,吓坏了吧?我是故意的,让你以后对我再好一点。” 段蔚予俯身吻了一下温悦汐的额头,“鬼丫头,到现在你还惦记着算计我。” “那是,我得让你心疼我啊。” 段蔚予笑了笑,神情温柔,“的确是太疼了。”心太疼了。 “去抱抱我们女儿吧,我太累了,想睡会儿。” “嗯,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温悦汐渐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而段蔚予就这样陪在她的身边,而我们可怜的刚出生的小郡主,就这样被丢在一旁,连自己娘亲和父王的半片衣角都没摸到。 …… 蔚王妃的小郡主出生,百姓们又好生议论了一阵,却也是不由想起了太子侧妃如今也是怀着身孕的,也不知道这太子侧妃肚子里坏的究竟是男还是女,不过不管是男是女。更重要的是,这菱侧妃究竟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就算保住了这个孩子,最后能母子平安吗?情况只怕不是很乐观,据说这位太子侧妃的身子太弱了,自打怀上这孩子以来,已经几次有小产的迹象,这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而此是蔚王妃的小郡主正被一群人围着,却唯独不见自己的父母,许宓见着襁褓中这个正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打量他们的小女孩儿,不由愤慨地对段映湛道:“为什么你偏偏是蔚王的侄子呢?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把这个小宝贝儿拐去我们家了。你看看她,多乖啊,可比我们家那个臭小子乖多了,到底还是女儿好啊。” 段映湛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我生下来就是皇叔的侄子,就算我不想也没用啊。”说罢,他伸手揽住许宓的肩膀,“你喜欢女儿啊,那我们就再生个女儿好了。” 见在场的还有莫挽祯他们,许宓顿时用手肘拐了段映湛一记,没有再说下去。 几人正说笑着,段蔚予从外面走了过来,见几人正在轮流抱他们的孩子,上前接过自己的女儿,目光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你们很闲吗?”难怪悦汐几次让侍女来抱孩子都抱不来。 溥承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郡主太可爱了。” “七皇子年岁也不小了,想必你父皇和母妃也急着想要抱孙子了吧?” 说完便是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溥承蕴愣了片刻之后,不由喃喃道:“这蔚王是不是在迂回地小看我啊?” 段蔚予把孩子抱到温悦汐的身边,温悦汐伸手接过,见她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柔软一片,“比刚生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你说呢?” 段蔚予点了点头,“的确是刚生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温悦汐含笑摇头,“其实那时候你根本就没怎么看这孩子吧?” “也是有瞄了一眼的。” 温悦汐:“……” 温悦汐这便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宫里的贺礼便送过来了,件件都是价值不菲,其实说到底皇后也是有私心,如今菱侧妃的情况,时时刻刻都有危险,宫里的那些太医虽说医术都还不错,但是比起温悦汐和她的师父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就比如说上次,若不是妙毒夫人和温悦汐及时赶到,菱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保不住的。 所以她送这些贵重的贺礼,也是为了让温悦汐在菱侧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的时候能够尽力相救,也是希望温悦汐能帮她留下妙毒夫人。 妙毒夫人的确是决定留在昊黎京城多一些时日,但这并不是因为皇后送的贺礼真的起了效用,而是她想留在悦汐身边多照顾一些时日,因为温悦汐的家人都不在了,纵然有太后派来的嬷嬷到底也不如她这个做师父的亲近。 而陈季泽他们则在小郡主满月之后便离开了昊黎,回启辰去了。 去了蔚王府参加过满月宴,并且亲眼看到小郡主的人回去之后,都是道:这小郡主长大之后定也是美人一个。有蔚王和蔚王妃这样长相出众的父母,再加上这底子,将来长大了肯定引得京城的少年们竞相追逐啊。 蔚王府上下因为小郡主的出生而呈现出一派欢欣之象,而东宫之中,所有人却都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在菱侧妃宫里伺候的人,更生怕惊动了什么一般,每日都是谨慎小心。 随着临盆的日子一日日近了,段怀瑾几乎每晚都会留在菱侧妃这里,他知道其实她心里也是紧张害怕的,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也只有陪在她身边,好让她安心一些。 对此,言诗云并没有说什么。在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她当然不会介意段怀瑾这样做,因为她心里明白,自己终究是要亏欠这个女子的。 这日段怀瑾正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立刻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站起身来。 “启禀太子殿下,东宫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菱侧妃……要早产了。” 段怀瑾闻言面上一紧,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刚走出几步之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身后的太监道:“去请了蔚王妃和她师父进宫了吗?” “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段怀瑾闻言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仍旧是脚步不停地朝着东宫快步走去。 刚走进菱侧妃的寝宫,便闻到里面传来血腥气息,还不等他进去,皇后就已经带着太子妃言诗云从里面走了出来,及时挡在了段怀瑾的面前,“菱侧妃要生了,里面血腥气重,你不能进去。” “菱侧妃的情况怎么样?”段怀瑾看着皇后问道。 皇后本来想宽慰自己儿子几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道:“日子还没到,看这情况肯定是要早产了,具体能不能行,得看她的造化了。” 其实皇后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了,想要保住也很是困难,严重的话只怕会一尸两命。这孩子的母亲的身体本来就弱,足月生产亦是很危险,现在又是早产,孩子只怕也保不住。 这个时候,皇后就不由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己的儿子了,如果当初怀瑾能听自己的话,纳一个身体康健的女子做侧妃,也不至于发生如今这样的事情,孩子和大人只怕一个也保不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相忘于江湖 太子妃言诗云在一旁亦是神情复杂,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温悦汐和妙毒夫人赶到的时候,宫里的嬷嬷已经在给菱侧妃接生,而与此同时,有宫女正里面在端着药碗喂菱侧妃喝药,应该是怕她力竭导致一尸两命。 见着温悦汐和妙毒夫人赶来,段怀瑾神情恳切地朝着温悦汐和妙毒夫人揖手行了一礼,道:“拜托两位了。” 段怀瑾身为一国太子,鲜少以这般低姿态跟旁人说话,如今见着他这般,一旁的候着的这些宫人心中都是十分惊讶。 温悦汐和妙毒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进了内殿。 而外殿之内,段怀瑾、皇后和言诗云都是焦灼地等待着,里面传来嬷嬷让菱侧妃使力,而菱侧妃声嘶力竭的声音,皇后心中越发忐忑起来,万一要真是一尸两命…… “只怕是不行……”里面的三个嬷嬷都是面露难色,眼下菱侧妃已经完全没力,这孩子怎么能出得来? 这话菱侧妃自然是听到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温悦汐,声音轻弱,“保……住……我的……孩子。”她的确是没力了,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温悦汐凝眸看着躺在那里头发已经全部打湿的菱侧妃,点点头道:“放心,你的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 听到温悦汐这话,菱侧妃神色略有些放松,只见这时候温悦汐抬眸看向另外一边的妙毒夫人,轻声道:“师父,开始行针吧。” 妙毒夫人闻言点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利落地扎下,妙毒夫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难产的妇人,所以这套针法,她运作得很是熟练。 果然,在妙毒夫人行针之后,菱侧妃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那些嬷嬷见状也是一喜,激动地鼓励菱侧妃再使些力气。 菱侧妃虽然痛极,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孩子只怕是活不成了,所以格外地使力,想要把肚子的孩子生出来…… “只差一点了,快,再使点力!”那几个嬷嬷心中也是焦急无比。 “出来了出来了!” 几个嬷嬷兴奋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在内殿中响起,而这声音自然也清晰地传到了外殿之中,皇后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来。而旁边的段怀瑾和言诗云则并非只有单纯地高兴,言诗云不由看向段怀瑾,只见他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嬷嬷抱着包在襁褓中的孩子含笑走了出来,对着皇后和段怀瑾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殿下,是一个小皇孙呢。” 皇后闻言大喜,立刻接过嬷嬷怀里的孩子,仔细瞧着这眉眼。 而此时,温悦汐也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却是径直走向了段怀瑾,对着他低声道:“进去看看菱侧妃吧,她撑不了多久了。” 温悦汐的声音很轻很低,但是皇后和言诗云她们也都清楚地听到了,面上的神情顿时都是一滞,皇后嘴角的笑容也是敛了下去,气氛一直有些压抑沉闷起来。 眼看着段怀瑾迈步进入内殿,温悦汐亦是随后跟上,却再没有其他人跟进去,她们心中都明白,这个时候还是让太子殿下跟菱侧妃单独呆着吧,也许这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说话了。 进入内殿之后,温悦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精疲力竭的菱侧妃,对在场的这一众宫女、嬷嬷道:“我们先出去吧,让太子殿下和菱侧妃单独说会儿话。” 其他人心中都明白温悦汐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当下也都相继朝着外面走去,见着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温悦汐把自己身上的镇魂石递给段怀瑾,段怀瑾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温悦汐也未再说什么,只是跟妙毒夫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时候内殿里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只留下段怀瑾和菱侧妃,空气中的血腥气还很浓,但是这时候,两人谁还在乎这些呢? “殿下见着我们的孩子了吗?”菱侧妃呼吸有些微弱,但是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段怀瑾微微点头,“看到了,很像你。” 其实这刚生出来的孩子,哪里看得出像谁呢?不过是段怀瑾想让她高兴罢了。 “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我很高兴,以后殿下看到他,也会想到我吧?” “别说这样的话,你会好好的,陪他一起……”段怀瑾再说不下去,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话有多无力。 “殿下不必瞒我,我自己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其实,我挺高兴的,能嫁给殿下,还能生下一个属于殿下的孩子,我原以为我就会那样安安静静地死去,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世上走过一遭似的。是殿下的一个决定,改变了我的这一生,我很感激……”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自己要纳她入宫,想要她生下一个孩子,她应该还能多活几年。 菱侧妃握住段怀瑾的手,“殿下不必这样说,我真的是很感激,能嫁给殿下,并且生一个我们的孩子,我这一生算是值了。我本来也是每日里枯坐等死的,是殿下给了我这些快乐的日子,殿下一直对我很好,我感到很幸福。” 段怀瑾回握住菱侧妃的手,心中酸涩涌起。 “殿下,将来儿子长大了之后,你帮我告诉他一声,他的母妃很爱他,好吗?” 段怀瑾声音有些哽咽,“好……” 殿内这般生死离别,殿外的气氛亦是沉重压抑,那刚生出来的孩子在皇后的怀里哭个不停,皇后在轻声哄着,除了他们两个的声音,其他人都是安静地站着,没有人任何人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段怀瑾终于从内殿里出来,轻声道:“菱侧妃已经……去了。” 这结果,所有人都已经事先料到了,所以此时也并没有惊讶,皇后闻言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的嬷嬷,然后带头走入了内殿之中,其他人也是相继跟进去。 段怀瑾把那镇魂石交还给温悦汐,温悦汐接过,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开口道:“节哀。” “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卑鄙?”打从一开始,自己选中夏侯菱就是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然后……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却还是那样做了。 温悦汐摇了摇头,“这个我说了不算,端看菱侧妃是什么感受。” 段怀瑾沉默。 这时候,言诗云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段怀瑾和温悦汐相对而立,脚步略缓了一下,这才继续上前去,轻声对段怀瑾道:“母后让我来问殿下一声,说……是不是可以给菱侧妃准备丧事?” 段怀瑾的声音有些无力,道:“全凭母后做主吧。” 刚刚经过生孩子的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东宫里的所有人又都忙了起来,新生和死亡接连发生,还未来得及感受喜悦,悲伤就已经接踵而至…… 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没什么意外,菱侧妃身子不好的事情,这是人尽皆知的,从一开始大家心里就都很清楚,菱侧妃大约是迈不过这道鬼门关的。 菱侧妃的丧事很快办妥,照规矩下入皇陵,而她的孩子顺理成章地由太子妃言诗云来抚养。 众人私下里都道,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那夏侯菱本来就缠绵病榻,没几年好活了,只是延挨等死而已,如今虽然死了,但是好歹嫁给了太子殿下,得以下葬入皇陵,受皇室后人香火祭拜。而且生下的这个儿子养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名义上也算是嫡长子了,将来太子殿下登上皇位,那这孩子就占了一个先机。 若是再幸运一些,太子妃以后无法再有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成了唯一的嫡子,身份又是大不相同。而太子妃的处境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尴尬了,就算是养子,养在她的身边,时间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有了,就算她今后无法再生育孩子,旁人也不会议论什么。 这么一说,当初太子殿下决定纳那夏侯菱为侧妃倒是十分正确的。 而东宫之中,言诗云抱着怀中的孩子,神情温柔慈爱。她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太子殿下为何非要纳夏侯菱做侧妃不可,为的就是让这个孩子来到自己的身边,而这也就意味着,其实太子殿下是认为自己不可能生育孩子了。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言诗云的确痛苦了好久,若太子殿下不是十分确定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这样做。也许当初,太子殿下和蔚王妃一起隐瞒了自己什么。 但是太子殿下纳夏侯菱做侧妃这件事情的确是为了自己,这一点她十分感激,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她决心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或许,将来的后半生,自己都要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了…… 妙毒夫人离开的这天,温悦汐和段蔚予把她一直送到了城门外,见着温悦汐脸上依依不舍的神情,妙毒夫人不由含笑道:“你这孩子当了娘亲之后,倒是比以前多愁善感了很多,好了,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有时间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 “师父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看着自己的师父上了马车,温悦汐不由喃喃道:“想当年,我也是在这个地方跟你分别,随着师父一起离开的。” 段蔚予闻言伸手揽住了温悦汐,柔声道:“当初我是愿意放你离开,如今你想走却也走不成了。” 温悦汐闻言含笑偎进段蔚予的怀中,“我好不容易赖上你,怎么会舍得走?” …… 西域的夜风如此之冷,一到了晚上,外面便是全无人烟。 一座坟头前,有一男子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壶酒,却并不喝,只盯着面前的墓碑,似乎看得出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有脚步声缓缓接近,男子不知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并不愿意去理会,仍旧沉默着盯着面前的墓碑,并不回头去看。 有人在他身旁蹲了下来,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这一刻他知道来人是谁了,但仍旧没有开口,也没有去看她。 “借你的酒一用。”女子的声音在这般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地清晰。说完这话,女子却也不等男子答应,径直取过他手中的酒壶,斜手倾洒于地下,看着那墓碑开口道:“一路走好。” 男子仍旧不说话,女子低头看他,“恨我吗?如果不是我帮着他们拿走镇魂珠,也许你哥哥就不会死。”女子说罢,目光又是转向旁边的其他两座墓穴,这是他父母的,她知道。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男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缥缈,“我哥哥在临死之前跟我说,他终于解脱了,他很高兴。” 仿佛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一般,男子继续道:“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哥哥一直都很痛苦,他对我的感情也很复杂,他羡慕我嫉妒我,却也感谢我,也对我感到愧疚。他跟我说,就算得到了镇魂珠,他也不想要,因为活着对他来说太煎熬了,有了镇魂珠,无非是苟延残喘而已,他还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他死了,一了百了,却留下我一个人痛苦自责。我在想,是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哥哥,是不是我还没有尽力去找大夫帮他医治,是不是我太无能了……” 壬潭远越说,声音里的自责和痛苦就越是沉重,上官初容不由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死跟你无关,你自己也说了,他临死之前感到的是解脱,他定然不会怪你的。” 壬潭远感受到肩上的温度,心中一阵难受,这是多年之后,她第一次这般主动接近自己,“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距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近,而且还是大晚上的…… “我来看看你,我想,也许这时候你的身边需要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的话,我可以立刻离开。” “你说得对,我这个时候确实想要有个人陪在我身边。”只是他对上官初容却再不能跟从前一样了,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相处? 壬潭远不再说话,兀自喝起酒来,而上官初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陪着壬潭远喝酒。 风是冷的,酒喝下腹中,却是热的,良久之后,壬潭远看向上官初容,“你如今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一瞬间上官初容就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点了点头道:“偶尔有写信。” 见壬潭远不再继续问,上官初容兀自道:“其实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直到后来昊黎的皇宫里进了一个妃子,是束方国君冲着镇魂珠派去的,我们这才有了联系。” “镇魂珠啊……那个女人……蔚王妃她还活着吧?”一般人是用不到镇魂珠的。 “还活着,而且前不久刚生了孩子,是个女儿。” 壬潭远嘴角勾起笑意,却不知是苦笑还是嘲讽,“不敢想象,他那样的一个人竟然还会成亲生子。” 听到壬潭远这般语气,上官初容心中一沉,“你会继续找他报仇吗?”他的父母和哥哥也是因他而死,当然也包括自己。 壬潭远摇头,“我太累了,这些事情不想再去执着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和他的母妃也是受害者,我的父母也有错,这笔账算来算去,谁又能算得清呢?” 上官初容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有些人有些事,便相忘于江湖吧。” 说罢,上官初容起身离去,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壬潭远跟了上来,“有些事情是该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