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疯批君主的白月光》 第1章 悬崖穿书 此刻她站在悬崖边上,风很大。 “你还敢逃,你身后可就是悬崖了,你这孩子!就为了个区区聂寒远,值得吗?” “够了!要不是你一心攀附北域主,怎会把姝儿逼到这种地步,孩子,是母亲错了,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母亲以后再也不逼你嫁给赵怀瑾了!” “丹姝,过来。” “你要是不想他死在你面前,就自己慢慢走过来,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让聂寒远和整个水榭城给你陪葬!” 丹姝凌乱了。 因为她穿书了。 这是个天下动乱的架空朝代,北祁国有三十四小城,又分别有西域主,东域主,北域主管理各域小城,掌管着北祁要塞,隐隐有三群雄并起之势。 她穿成了早早跳崖死去的女配曲丹姝,也是疯批男主赵怀瑾一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原主曲丹姝是水榭城主之女,与聂寒远青梅竹马,两人早有婚约。 谁料,原主偶然被北域主赵怀瑾看上,对她一见钟情,从此掉入对曲丹姝的偏执迷恋中无法自拔。 在男主赵怀瑾的操纵下,原主不得不和聂寒远退了婚约,同时她也被软禁在北域驿馆,因为她和赵怀瑾快要大婚了。 她逃跑数次,换来的只是赵怀瑾的雷霆怒火,他私下扣押了聂寒远,百般折磨他。 大婚前夕,曲丹姝终于精神崩溃,从驿馆逃了出来,跳崖自尽。 最后,赵怀瑾痛失所爱,杀了聂寒远,灭了水榭城。 因为原主的怨念过于强烈,灵魂在地狱门口久久徘徊不前,地狱主神便派丹姝前来化解她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曲丹姝的愿望只有两个,一是杀了赵怀瑾,二是护住水榭城。 现在丹姝穿到了曲大小姐临死前跳崖的时间点。 她看着对面为首的男人一袭黑羽大氅,乌发束起,一双眸漆黑如墨,却锋芒暗敛,他不动声色挥动利刃,冰冷的刀锋死死抵着跪在地上被捆绑起来的聂寒远。 “赵怀瑾,我可以跟你回去,只是你凭什么?”丹姝看向男人,神情淡漠。 男人腥红着的眼眸下似乎蕴藏着狂风暴雨,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她,神情阴云密布,“过来!!” 丹姝不为所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你乖乖过来,你和聂寒远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还可以放了他。” 就等这句话了。 丹姝瞥了一眼悬崖四处密密麻麻的北域士兵,冷淡道:“好,我跟你回去。” 她往前走了两步。 也远离了悬崖边。 不想这个时候丹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丹姝似乎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 赵怀瑾眸光一暗,看向怀里的女人,不禁喃喃道:“呵,你果然最在意的是他。” …… 北域境内,街道上流言四起。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闹市街区,风吹帘动,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处雪白色衣角,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卖布匹的摊位处站着几位妇人,提起这件事顿时说的眉飞色舞。 “听说了吗?咱域主将曲大小姐都快逼自尽了!听我家那个当兵的侄子说,只差一点人都救不回来了。” “我知道,人家曲大小姐原本是有情郎的,奈何咱域主非要行霹雳手段,硬生生拆散了一对佳偶……” “按理说这新域主年轻有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也做出这糊涂事?” “情之一字最难解呀……啧啧啧” 马车内,端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男子,周身气度冷静自持,真是风神霁月一般的嫡仙人物。 一个随行银盔甲侍卫身体前倾,靠近车帘低声道:“殿下,这赵怀瑾似乎品行不佳。” “何止。”片刻,马车内传来云淡风轻的声音。 银盔甲侍卫瞥了一眼前面,正色道: “殿下,前方就是北域驿馆了,要不要属下先去派人通知北域主前来迎接?” “另寻住处。”马车内再次传来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 “择日我们登门拜访。” 第2章 有毒之血 丹姝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软得像云,除了感觉头很沉,基本处境还算安全。 这里就是赵怀瑾的北域府了。 她瞟了眼四周,身下是一张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圆圆的镂空雕花窗户通透明亮,依稀可见树影摇曳,金炉里燃着袅袅不断上升的香。 这是一处空荡荡无人的寝房。 不对! 离她半臂距离处,不远处淡紫色幔帘后面分明影影绰绰映着个人影! 丹姝快速从床塌上爬起来,伸出手臂拨开用金银丝线绣成的帐幔,她忍不住皱眉,却不经意对上了一双湿润的眼睛。 她试探性地开口,“葛青?” “大小姐,我在。” 看着他飞速又低垂下去的头,丹姝陷入了沉思。 眼前这个半跪在她面前戴着面具的侍卫,叫葛青,是曲丹姝的贴身护卫,自幼陪伴她身侧,武功高强,忠诚可靠。 原书中曲丹姝给葛青下了昏睡散后,成功逃离驿馆,最后跳崖自尽,她死后,葛青愧疚不已,认为曲丹姝的死都是因为自己护主不力,遂自刎而死。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丹姝一边问,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慢踱步到窗下。 因为那里正摆着几盆盛开得鲜艳欲滴的牡丹花,一小簇一小簇的开得密密匝匝。 “赵怀瑾染了怪疾,府上所有侍女都被分派到披阳居了,我趁机引开了两个守卫,刚到这里您就醒来了。” 披阳居,是原文里赵怀瑾的寝房。 “大小姐,如今北域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老城主夫人命我前来,即刻带您回水榭城。” 趁着葛青还在滔滔不绝…… 丹姝背对着葛青,素手飞速取下发间的流苏簪子。 划破掌心! 瞬间,鲜艳的血滴到了花瓣,枝叶,根处…… 很快。 这盆茂盛的牡丹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残败下去,直到,变成了一盆扔在路边都没人看的枯枝烂叶。 还好。 即使成为了曲丹姝,她原本的能力还在。 丹姝是地狱的一种特殊存在,她的掌心血融于物,便会成为无色无味足以毁灭世间所有生灵的剧毒,前提是生者需要饮下她的血才会生效,最奇妙的是,这种血明明有毒却看似无毒,任凭人世间最高超的大夫也不能验出它的毒性分毫。 她转过身来,面向葛青,下意识用身形挡住那盆已经枯死的花。 “我不走。”丹姝继续沉着道: “你回去告诉母亲,叫她不必担心。” 现如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丹姝计划之内,赵怀瑾染疾,是因为悬崖上最后的那个怀抱,她使用了从地狱带来的葵幻粉所致。 葵幻粉的效用,便是让人清醒时头痛欲裂,高热不断,苦撑之下只能陷入昏睡,但两日后人便会恢复正常。 只要接下来进行顺利,今夜赵怀瑾必死无疑。 这时走廊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走动声。 丹姝警惕地皱起眉,不料扭头却看到葛青一副对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催促道:“有人来了,快走。” “大小姐,保重…”葛青最后深深凝望了她一眼。 他便飞速从另一侧窗户跳下,很快没了人影,就在这时,她寝房的门也被来人大力推开了。 第3章 黑衣侍卫 一大帮浩浩荡荡的仆妇相继鱼贯而入,原本冷冷清清的寝房瞬间站满了人,只见两侧的女婢依次退开,门口抱剑而立的黑衣男人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正是殷凛。 从他的角度看去,一个美得不识人间烟火的素衫女子正端正跪坐于小紫檀木桌旁喝茶,浑身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给夫人更衣。”他吩咐道。 殷凛是赵怀瑾的近身侍卫,也是他的心腹,此人冷漠如霜,心狠手辣,加上常年不笑,周身更顿生肃杀之气。 “啪!” 一道泼出的茶盏迎面向殷凛面门砸来。 殷凛下意识向后一退。 幸好,咣当一声,茶水砸偏了。 殷凛瞥了一眼脚边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砸碎的茶盏碎片,还有洒出来的茶水渍和些许茶叶,目光幽深。 “放肆!殷凛,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丹姝端正跪坐在桌旁,面不改色。 殷凛拳头紧了紧。 “域主身体有恙,夫人还是随我走一趟。” 丹姝身形未动。 “病了就找大夫。” 殷凛常年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死死盯住曲丹姝的侧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竭力维持恭敬道: “域主待夫人情意深重,府上寻常侍女皆近不得域主身侧,况且夫人与域主有婚约在身,不日即将大婚,夫人理应前去侍疾。” 丹姝终于起身,径直向内室走去,边走边淡淡道:“以后有话好好说。” “还有,我更衣的时候不习惯有旁人,都出去。” 终于,殷凛压下心中不甘,还是替曲丹姝阖上了寝房门。 等丹姝换完衣服从寝房出来,却看见众人愣愣地看着她的脸移不开眼,丹姝顿时明白了这是原主曲丹姝的美貌所致。 角落里个小侍女抬头看她,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叽叽喳喳道: “咱们夫人真是跟仙女一样啊……” “那可不,要不然域主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宁愿用各种办法也要将夫人留在身边呢。” “小声点,不可妄议域主,又忘了…” 曲丹姝生得极美,仿若高山上的雪莲,清丽脱俗,目下无尘,散发着灼灼其华的美丽。 小说里,曲丹姝是北祁国第一美人。 夜,披阳居。 丹姝端着药站在披阳居的院子门口,她这才发现赵怀瑾的园子竟里里外外跪了一院子人。 “拜见夫人。” “拜见夫人。” “拜见夫人。” 原书中,曲丹姝虽未与赵怀瑾举行婚礼,但域北府仆人恐惧赵怀瑾的威势,上上下下皆称她为夫人,她死后赵怀瑾亦将她的灵位以正妻的身份供奉于域北府,包括后来女主进府,也不得不尊旧制向曲丹姝的灵位行礼。 “夫人,请跟我来。”殷凛快步向她走来。 殷凛在前面带路,丹姝想到今晚就能毒死赵怀瑾这个祸害男主,她竭力稳住心神。 谁料,刚至披阳居近处,就听到里面传来骤然一把掀翻了桌子的声音,这人可想可知。 殷凛用眼神示意丹姝在此等候。 他独自向前走到披阳居门槛处,刚想进去禀报,不料打翻的瓷器茶具碎片迸溅到他脚边,水果滚落得哪都是。 “滚!!都给我滚!” “滚!!都给我滚!” 第4章 毒死男主 “域主,夫人来了。”殷凛顿住了脚步。 “殷凛!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把她带来的!我再说一遍,全都给我滚出去!啊啊啊!” 里面传出的话音,丹姝自然也听见了。 面对曲丹姝迎面投来的探究目光,殷凛只好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提起这个,此刻殷凛真是五味杂陈。 自域主从悬崖回来后,就染了怪疾,高热不断,偏偏一帮庸医束手无策,府上所有女婢前去侍奉汤药,无一都被域主赶了出来。 这个紧急关头,殷凛就想到了曲丹姝,域主出了事,府内忙得不可开交,凭什么这个女人还能偏安一隅,安安稳稳坐在寝房里? 于是他就自作主张,命人将她带来,存心不想让她好过。 只是他未料到域主的情况竟糟糕到了这个地步,可如今眼前这个局面,也实在是骑虎难下。 “我进去看看。”沉默了半晌,丹姝终于出声。 “夫人?”殷凛皱了皱眉。 “除了我进去,难道殷侍卫还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丹姝面不改色。 殷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不是这个意思。 “域主平时喜怒无常,如今脾气更是…总之夫人进去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触怒域主。” “知道了。”丹姝微微晗首。 这时,殷凛的目光掠过丹姝端着托盘上的汤药,神色凝重了几分,忍不住还是叫住了她。 “等等。” “还有,夫人最好不要想着行刺域主或者趁机对域主做什么,一旦域主有事,夫人和水榭城都会遭殃。” 这是警告也是敲打。 可惜,来不及了…… 因为…她的掌心血,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披阳居,内室。 暖色的烛影下,她看了眼不远处躺在床塌处于昏迷状态的赵怀瑾。 手里的药碗端得更稳了。 她居高临下睨向赵怀瑾,他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干涩的嘴唇表明他早已不复悬崖那日的神采飞扬。 丹姝将男人半扶起来,将这碗掺入了她掌心血的汤药,送到男人嘴边,她亲手将这黝黑的汤汁送入了他口中。 她正准备继续灌,却不料那双细长得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突然睁开了。 赵怀瑾醒了。 “啪!” 他一手捏过药碗,然后反手用一记清亮的耳光将丹姝扇倒在地,他死死盯着这个他最在乎的女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伏在地上,再不动了。 丹姝怀疑了。 原书中,赵怀瑾真的爱曲丹姝吗? 在意识到面临生命威胁时,看到他毫不犹豫做出的第一反应,丹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多年后厌弃了女主,赵怀瑾开始后悔,美化了她这个他生命中从未曾得到过的女人罢了。 毕竟活人跟死人争高下,女主怎么样都会输,而原书中曲丹姝恰好死在了赵怀瑾苦苦求而不得的最好年华。 果真凉薄又可笑。 赵怀瑾起身将药碗置于桌面,又从架子处寻了件宽松的外衫披上,大步流星向曲丹姝的方向走去。 他半蹲在丹姝面前,死死捏住她光洁的下巴,沉声逼问道: “说,你给我喝了什么?” “域主慌什么?”丹姝嗤笑一声,低低道: “不过寻常汤药而已。” 赵怀瑾的目光顺着美人嘴角流下的蜿蜒血迹,视线停留在丹姝倔强与他对峙的绝美面孔上,竟诡异地扯出一抹宠溺至极的笑意。 “呵,丹姝啊,我真是小看你了。” 第5章 如芒在背 他的丹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来人,传医者。”他转身起身,面上再次恢复了冷漠至极的表情。 此刻,披阳居内室一地狼籍。 头发发白的老医者伏跪在地,战战兢兢将查验过的药碗递给殷凛,大气不敢喘一声。 殷凛接过药碗,一言不发。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仍旧瘫坐在地的女人,终究……他的告诫,她还是没有听进去。 赵怀瑾则懒懒散散地侧躺在卧塌上,神色疲惫开口道:“结果如何?” 周围一道道目光,老医者顿生如芒刺背之感。 “回域主,此汤药内…无毒。” 这结果,虽着实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赵怀瑾眼皮不带微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指间的白玉扳指,也不说话。 “知道了,下去领赏。”半晌,殷凛适时打破僵局。 “域主,要不属下先送夫人回去?” 殷凛想,既然是一场误会,为避免再生事端,还是将夫人送回去为好,可他不知道,有人不这么想。 赵怀瑾不置一词,缓缓起身,向丹姝的方向走去。 他半蹲在丹姝面前,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丹姝的鬓间发,语气平常般吩咐道: “来人,把夫人关进暗室,这五日内,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给她送水和吃食。” 这话,把丹姝气笑了。 白月光秒变虐文女主,可还行? “赵怀瑾,你有病。”她看向他,是肯定的语气。 男人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凑近她耳边。 “悬崖上敢威胁我?丹姝,你是头一个。”他继续幽幽道:“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原来是为了这。 他故意折磨她,是为了报复她在悬崖上故意拿命威胁他,逼他妥协,丹姝没想到,男主竟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丹姝,你乖点,若你能熬过这五天,我就让你见聂寒远一面,如何?” 赵怀瑾漆黑如暗夜般的眸里有幽光闪过。 “送夫人去暗室。” 待丹姝离开后,殷凛上前拱手道: “域主,那暗室阴森凄冷,还有老鼠,夫人她…” 赵怀瑾揉了揉头痛欲裂的太阳穴,不以为然道:“这次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吓吓她便是了。” “总有一天,我要她亲眼看着聂寒远死在她面前,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赵怀瑾笃定曲丹姝自幼娇生惯养,定然撑不过五日,必要时候他再将人解救出来,叫她明白她此生只能依靠他,而非聂寒远那个蠢货。 不得不说,赵怀瑾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换作寻常女子经此一遭哪怕不自尽,恐怕此后明面上也不得不屈服于他了。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次暗室囚禁,将最后成为两人这场漫长拉锯战穷途末路,至死方休的关键序章,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赵怀瑾坐端正,指尖在胸口飞快闪过,半俯身,竟吐出一大口黑黝黝的汤药,正是丹姝先前灌进去的药。 “域主,那汤药不是没毒吗?”殷凛不解。 “呵,我谁也不信。”赵怀瑾目光放空,嗓音如裹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是刺骨的寒凉。 第6章 暗黑命运 域主府,暗室外面的走廊上早已挂上了灯笼,几个仆妇正在低声议论,一时流言纷纷。 “听说了吗?域主将夫人关暗室了。” “不会,夫人可是域主护在心尖上的人,域主也舍得?” “你不知道内情,我听说,夫人在域主汤药中下了毒,连老医者都来了,不是下毒是什么?” “啧啧啧…夫人真是白白辜负了域主的一片深情,也就域主对她狠不下心,换了旁人,可不是关暗室那么简单了……” …… 暗室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只能借助钉住小窗户的木板缝隙照射进来的点点月光给自己些许安慰。 丹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鼠声凿壁声,心头一片凄惶。 她不惧黑暗,因为自地狱而来。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她恐惧的,便是她被人像扔垃圾般从光明的人世间丢进黑暗漩涡的漫长过程。 那个逐渐堕入黑暗的场景,她几乎就要忘记了呢。 刚刚她亲眼看着,暗室的门缓缓闭合,那些她拼命想忘记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裹挟般向她涌来,再次身临其境。 其实,她不是生来就在地狱的。 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出生在偏僻的小渔村的稚嫩孩童,那天,她刚满了六岁,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个手持拂尘的江湖道人。 道人见她第一面,就惊恐不已,连连称她是“恶之花的转世”,恶之花,是一切厄运和不幸的来源。 因此,当天晚上,她几乎被亲生母亲活活掐死。 她的父亲赶来,阻止了母亲的恶行。 道人寻到了大海深处的黑暗漩涡的位置,传说那里直通地狱沼泽,她依然记得,她的亲生父母像丢垃圾般将奄奄一息的她扔进大海黑暗漩涡的狞笑面孔。 后来,她在地狱沼泽顽强活了下来,开始学习修炼灵力。 终于她走出黑暗沼泽的那天,也得到了地狱主神的召见,也是从那日起,丹姝知道,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恶之花”。 主神说,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人心难测,光明与黑暗,往往是一念之间。 主神还说,所谓公平,因果而已。 丹姝想,果真如此。 因为赵怀瑾的一念之间,他亲手将曲丹姝推进无尽黑暗深渊,毁去她的所有一切,手刃她的至亲至爱,将生养她的城邦顷刻化为乌有。 因为赵怀瑾的一念之差,他千不该万不该将她关进暗室,唤醒她沉睡的记忆噩梦,摧毁她心底对他的最后一丝善念。 所以这一世,她不光要亲手杀了赵怀瑾,还会亲手一点点将他的一切,气运,权力,尊荣全部夺去。 所以无论什么情况,她一定会撑下去…… 因为她要亲眼看着赵怀瑾逐渐一无所有,将他加诸在曲丹姝和她身上的所有痛苦,一并还给他! 北域境内,某处客栈二楼包间内。 这是个宛如嫡仙的年轻男人正在作画。 他身着一袭雪白色长袍,腰间坠青蓝玉佩,面色如玉,神色云淡风轻,周身却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冷静自持。 此刻他站在窗前,手中的笔在宣纸上浓墨淡出,身形极其挺拔修长。 “卑职从未求过太子,这回求太子殿下救她一命。”这个戴面具的黑衣侍卫跪在地上,正是葛青。 他违逆了丹姝的意思,没有赶回水榭城,当晚他探听到自家大小姐出事后,便心急如焚。 第7章 难如登天 奈何域主府守卫层层,他势单力薄,想要救人简直难如登天。 幸亏他漫无目的在街头巷尾干着急时,遇见了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银岸,他不得己只能向太子求援。 “葛青,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太子君卿手中的笔却仍是不停。 君卿认得他,葛青本是他东宫谍报网的一员,八年前被他秘密派往水榭城执行任务。 “只要殿下愿意出手,卑职愿以一命抵一命,此后卑职这条命便是殿下的了,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倒是个情种。”他伏身搁了笔墨。 “好。”君卿抬眸看向他,掷地有声道:“人,我救了。” “殿下,我…我不是……”葛青有口难辩。 君卿不再看他,转身向里间走去。 “至于你的命,自己好好留着,别以后动不动就把命给人家了。” 听到空气里荡回的话音,葛青还尚在发愣,似乎没回过神来。 此刻站在一旁的银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冲他道: “真是个榆木脑袋,还不快向殿下谢恩呐!” 这下,他方如梦初醒般,向远去的太子重重磕了个实诚的头。 “葛青谢殿下大恩!” 翌日,清一色的银盔武士很快将整个北域府门外围了个密不透风,寻常百姓见到这摄人阵仗纷纷绕道避开了。 域北正值连绵的雨季,阴雨霏霏,空气里四处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长廊曲折蜿蜒,廊腰缦回。 赵怀瑾陪同太子走在前面。 身后的侍者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一声。 “此次殿下巡视域北,不知将会呆到何时?”赵怀瑾在前方引路,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这位北祁太子来者不善。 难道他平时表面韬光养晦,实则暗中养兵的事情被君卿发现蛛丝马迹了吗? 还是说他军中出了奸细? 不料,这时君卿一个探究的眼神投来,赵怀瑾心又沉了几分。 赵怀瑾心下怒火无处发,不想前面跌跌撞撞跑过一个侍女,她东盼西顾,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样子。 “放肆!哪里来的侍女,胆敢冲撞太子殿下?还不拉下去!”他目光微冷,看那女子的眼神也透着几分杀意。 拉下去,就是死。 这是北域府向来的规矩。 谁知,突然那芭蕉叶处闪出一个身态纤细,花容月貌的女人,神态举止亦是慌慌张张。 她见是赵怀瑾,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苦苦哀恸道: “域主饶命啊,是妾的波斯猫今晨不见了,就是…就是您前段时间送给妾的那只,妾到处寻它不着,怕您怪罪下来,这才和侍女出来寻找它的踪迹,不想竟冲撞了您和贵人,妾再不敢了,妾这就走,这就走!” 女人何曾见过这阵仗,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丢人现眼!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滚下去!”此刻赵怀瑾怒火已消下去了大半,也不想杀人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 “慢着。”不想君卿这时开口,淡淡道: “域主火气也太大了,一只猫而已,你这府邸也不大,想来只要有心是能找到的,你说呢,北域主。” “太子殿下宽仁。”赵怀瑾斟酌片刻。 确实…刚刚他的举动有些过激了,希望君卿最好没看出什么来。 第8章 表面功夫 “来人,派守卫去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赵怀瑾很快平静了。 “是!域主!” “你们几个,跟我来!” …… 廊下,一个大胡子士兵被赵怀瑾深沉幽幽的目光盯得心虚,眼神飘忽,回话也战战兢兢。 “回域主,那猫跑到西侧就没了踪影,我们…我们未抓住那猫。” 赵怀瑾咬紧了后槽牙。 很好,真是好得很…… 君卿面上仍是浅浅的笑意,沉吟道: “也无妨,北域主,如今我倒真对你家的猫产生几分兴趣了,想来那地方也不远,域主可愿一同前往,同我去找找?” 太子发话了,他哪敢不从? 虽为北祁三域主之首,但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自然。”赵怀瑾陪着笑脸,笑意盈盈地注视太子离去的背影,不过一瞬他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冰冷寒凉的神情。 转眼间,西侧南苑映入眼帘。 这里楼阁错落有致,几径曲折的石径小路干净的一尘不染,园子里尽数种着各种绿植,还有为数不少且苍翠欲滴的芭蕉。 走着走着,赵怀瑾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哪不对劲他又想不明白,他刚想对太子说些什么,却被长廊近处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 来人是殷凛,可他又不说话。 赵怀瑾刚想发作。 殷凛咬紧了牙,只能快步到赵怀瑾身前,附在他耳侧,低声道:“域主,不可再去了,关押夫人的暗室就在此处。” 这回,赵怀瑾变了脸色。 怪不得,他总感觉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是北域主,府邸处置人的手段很多,暗室更是数不胜数,所以自他下了令后,也不曾了解和问过丹姝关在哪里。 “殿下,区区一只猫而已,微臣在前厅摆了宴席,不如……”他犹豫了半瞬,叫住了君卿。 谁知,赵怀瑾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因为…… 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金色瞳孔猫从众人眼前飞快掠过,它甩动着它膨松的大尾巴跑进不远处一道敞开的门缝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 大胡子士兵指着那猫的方向,拍了拍殷凛的肩膀,兴奋道: “殷兄弟,它…它跑进那房间了。” 殷凛不忍直视地阖上了眼,抚额叹了口气:“我看见了。” 他不光看见了,他还清楚地知道,猫跑进去的那间房恐怕…就是关押夫人的地方。 只见太子殿下饶有兴趣地走上前去,“嘎吱”一声就推开了那扇半开半掩的门,顿时门外的光亮流泻进去。 躺在冷冰冰地面上的丹姝已经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她只能费力睁开眼睛,感受到那门外的光线细碎而斑驳,从外而内泻下柔柔的光,如梦似幻。 原来…门被人推开了 他一袭冰蓝色直襟长袍,眉如墨画,面色如玉,生的风流韵致的面容上带着清澈的笑意,缓缓从门处走来。 丹姝愣愣地看着这个身形挺拔修长的年轻男人单手背后,自暗门外款款走进来,渐渐靠近她。 对视久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丹姝只觉得对方的眼睛璀璨得像极了光袤无垠的星海,几乎让她产生一种被卷入漩涡的错觉。 第9章 惊诧之色 “原来你在这呢。” 他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嗔意。 这时,那个全身满是像丝一般柔软和有光泽的膨松的波斯猫,突然轻松一个高高跃起,扑进了太子的怀里,再不动弹了。 丹姝看见他慢悠悠撸着猫毛,目光却直直投向她的眼睛,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原来是口形。 “别怕。” 口形是对她说的。 暗门外,传来赵怀瑾的声音。 丹姝能感觉到,这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太子殿下,看来这猫已经找到了,真是皆大欢喜!” 原来…是太子。 世人皆知,如今北祁太子正值弱冠之年。 太子君卿是北祁帝唯一的嫡出血脉,身份尊贵,但只有丹姝知道,可惜他并非有小说男主处处化险为夷的好运气。 原小说里,某年冬至他突逢恶疾,撒手人寰逝世,享年二十七岁。 惊讶的不止丹姝,还有赵怀瑾。 赵怀瑾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等他看见躺在地上虚弱无力的丹姝,瞳孔里聚满了惊诧之色。 “夫人!!你怎么躺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丹姝拥进怀中,眼中充满了心疼。 不是身份限制,再加上身体虚弱无力,丹姝真想踹男主一脚。 呵呵,她怎么躺地上?你心里没数吗? 这一幕刚好落在太子眼里。 “不知域主这话,从何说起呢?”君卿面无表情,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猫。 赵怀瑾叹了口气,看起来样子十分痛心疾首: “哎,殿下有所不知,微臣这未婚妻刚来我这府上没几日就被流寇掳走了,臣这几日为此心急如焚,不巧这两日微臣又身染疾病,不想今日痊愈竟能在此处见到夫人。” 话里的亲呢和深情不是聋子都听得分明。 知道内情的,皆沉默不语,大气不敢喘一声。 丹姝觉得,这男主赵怀瑾的演技不比地狱那些鬼哭狼嚎跪求主神放其生路的恶鬼差,甚至…… 更有过人之处。 突然,一声惊雷乍起! “域主,这定是那歹人的诡计!” “知晓域主对夫人情深意重,故意将夫人囚在此处,实是用心险恶。” ……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那个大胡子士兵。 赵怀瑾微眯起了眼。 歹人?用心险恶? 很好,他府上什么时候有这号愚笨之人?殷凛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他这北域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连歪瓜裂枣都能进的地步了? 因此他将犀利的目光转向了殷凛。 殷凛察觉到自家域主的视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只好出来打圆场。 “吉飞副将,域主的家事,慎言。”一半无奈一半语重心长,可以说是很中肯的建议了。 “那俺晓得了,殷兄弟。” 大胡子士兵笑呵呵地应了,粗犷的话音刚落,他便又颇为义气地拍了拍殷凛的肩膀。 太子君卿面上扯起浅浅的笑意,沉吟道: “北域主,你这府上很是热闹啊。” 赵怀瑾…… 被吉飞这样一搅和,赵怀瑾酝酿出的缱绻情意顿时散了个干净,如今气氛倒是有些尴尬了。 赵怀瑾强压着怒火,按捺下心中的不满。 戏,还得做下去。 第10章 满怀歉意 他满怀歉意地看向丹姝,执起了丹姝的手。 “夫人,都是我的过错。” “此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再不会叫你受苦了。” 丹姝这副身体虚弱不堪,却还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域主说笑了。” 看着赵怀瑾吃瘪,丹姝终于想明白一桩事。 美人苍白虚弱的面孔,任谁见了都应该怜惜三分。 可惜…丹姝遇见的是疯批男主,身为疯批男主注定不会因为美貌这种东西轻易动真情。 就连女主,也是几次拼命舍命相救,才得到了男主的信任。 原文里,男主之所以对曲丹姝这个白月光锲而不舍,是因为幼年的执念。 所以,只要她不犯下触及赵怀瑾底线的大错…无论什么时候,赵怀瑾可以打她,罚她,但都不会杀了她。 赵怀瑾像一条恻阴阴吐着信子的毒蛇,凑近她耳边。 “夫人,在外人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了。” “记住,聂寒远的命还在我手里。” 丹姝神色平静。 其实不用赵怀瑾威胁,丹姝也不会蠢到当众与他撕破脸。 她看得出来,太子今日摆明了是有意救她。 但信不信得过,还未可知。 赵怀瑾在域北只手遮天,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势力并非仅靠男主光环,更重要的是他的野心和能力。 她自然不会将希望放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要将赵怀瑾的权势一寸寸化为乌有,更要徐徐图之…… 赵怀瑾见丹姝不再言语,眼底得意之色更浓。 也不再与她当众拉拉扯扯。 他缓缓起身,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垂眸吩咐道: “来人,将夫人送回静姝居,好生伺候!” “是,域主。” “是,域主。” …… 丹姝被两个侍女小心谨慎地扶起来,临走前她远远扭头望了一眼,廊下那抹清瘦的背影,通身的月朗风清,不外如是。 赵怀瑾好像和他正在说着什么,太子只是浅笑不语。 此刻,廊下。 侍者毕恭毕敬从太子手中接过那猫,可那猫浑身雪白,眨着松散的眼睛,硬是蜷缩在太子怀里不撒手。 “殿下若喜欢,这猫就当微臣送……” 不想,君卿打断了他,沉吟道: “没有这个道理。” 他轻轻拍了拍那猫的额头,沉吟道:“去。” 只见那波斯猫眷恋不舍地蹭了两下太子的衣袍,半瞬后突然一个纵身跃下,又跑远了。 侍者见状,又慌忙去追赶了。 赵怀瑾若有所思,看向远处。 “今日一出闹剧,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闻言,笑意不减,淡淡回道:“哪里,夫人天生丽质,北域主好福气。” 见君卿神色无常,赵怀瑾终于散了最后一丝疑惑。 他作势伸臂,恭恭敬敬道:“殿下前厅请。” 说着,这一行人向大厅内走去,至于府内姬妾下人纷纷不约而同的散开离去,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北域府,书房内。 暮色暗沉,这红柱梁脊的世家府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云,直到整个天空慢慢的暗沉下来。 身形消瘦的男子临窗而立,微风拂动,衣袍翻动间竟是风流,此人正是赵怀瑾。 “域主,今日之事恐怕另有蹊跷,属下怀疑…太子的目的,是夫人。”门开,一男子快步地走了进来,拱手对赵怀瑾道。 第11章 机缘巧合 赵怀瑾不动声色,轻轻抚了抚自己手上的扳指,低声轻道: “殷凛,不要自作聪明,太子巡视域北是一早定下的事。” “况且…据我所知,他从未见过曲丹姝。” “是,域主。”殷凛心头一片复杂。 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事后他曾去问过,守卫说是搜查完暗室后,忘记关上了那间暗室的门,看起来一切并无异样。 突然,赵怀瑾唇边闪过一抹冷笑,本就冷如寒星的眸子更加阴沉:“殷凛,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夫人身上。” 他瞳孔微缩,突然单膝跪地。 “域主!属下万死也……也不敢觊觎夫人呐。”殷凛死死抿住下唇。 赵怀瑾望向窗外,寒风骤起,外面一片凋敝之景。 他缓缓伸出骨节,分明劲瘦的食指缓缓阖上了窗子,话里意味深长对殷凛道: “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紧张什么?” “我的意思是,只是北域府再不济,也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的。” 半晌,殷凛终于反应过来。 “域主是指…吉飞副将??”他垂眸正色道: “此人生于蛮荒之地,多年驻扎于北疆,如今刚到北域府任职,一身草莽习气仍未脱去,都是属下管教不当。” “属下以后定当对他严加管教。” “下不为例。”赵怀瑾垂眸,瞥了一眼殷凛: “那枚玉佩有线索了吗?” “城主放心,我们的人一直派人跟着,人已经到了域北境内,到时候一切按计划行事。” …… 丹姝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微闭着眼睛,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这具身体休养了半日仍是软弱无力。 半柱香前,她挥退了寝房里的所有侍女。 丹姝缓缓睁开眼,沉声道:“葛青。” “我知道你来了,出来。” 半瞬之后,一个黑影从房梁处跃下。 葛青看着自家大小姐静静地靠在床边,脸色青白,神情憔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大小姐,北域主生性残忍,冷酷无情,实非良配之选,况且…城主夫人临行前命我,一定要把大小姐带回水榭城。” 丹姝垂下眸子,静默。 曲丹姝真正出了事,真的心疼她的,恐怕只有她的亲生母亲。 水榭城主曲默膝下除了她这个嫡长女,还有一个儿子。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无论是作为水榭城主的责任,还是对水榭城主府唯一子嗣的考量,她的父亲曲默都不会为她轻易涉险。 恐怕现在就算她真的跟葛青回去,也不会受到家里多大的欢迎。 更不用说曲默还要焦头烂额地处理因她私自逃跑而产生的一系列麻烦。 她不能像女主唐元宝一样随心所欲。 无论女主前期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在女主与失散多年的家人相认后,她的家人总能义无反顾地为她撑腰。 白月光再好,也只是女配。 想明白了这点,丹姝也不再纠结。 “你也说了,这是母亲一人的意愿。”她目光放空,咳了咳道: “家里…若真想接我回去,水榭早就派人来了。” “大小姐,其实老城主他…”葛青蹙紧了眉头。 他想安慰她,可却无从入手。 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 第12章 宿命悲剧 “不必再说了。”丹姝打断了他,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 “葛青,身为城主之女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是我的宿命。” 她不能怨恨曲默权衡利弊,更不能埋怨水榭城无力庇佑她。 若曲丹姝的生命里不曾有过赵怀瑾,她的命运也许是另一番景象。 她可能会如愿嫁给自己的情郎聂寒远。 在父母亲族的祝福中从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羞涩的新嫁娘,然后为人妇,为人母,最后安稳终老一生。 只能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这是曲丹姝的悲剧。 扑通一声,葛青已经跪在了她面前。 丹姝费力地坐起身来,眉头紧锁。 “你这是干什么?” “既然大小姐要留下,葛青愿意誓死追随大小姐!” 他的语气里带着斩钉截铁和不容拒绝的果决。 “求大小姐让我一同留下!” 开什么玩笑? 赵怀瑾就是个疯子,她不能再拖葛青下水,曲丹姝欠他的人情实在够多。 “你…先起来。”她身体虚弱,自然说得费力。 “大小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直到您答应为止。” 葛青执拗得像个孩子。 丹姝叹了口气。 算了,日后她再想办法。 “你……”丹姝突然灵光一现。 留下葛青是有风险,但也有可能成为她的转机。 上次她被赵怀瑾扇飞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她清楚地认识到,这具身体迫切需要练武防身。 她不想成为一个弱者。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世界都不会同情弱者。 于是,她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你若一直跪着,该怎么传授我武功呢,毕竟我…还没听说过有跪着的师父呢。”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葛青喜出望外。 她微笑点了点头,“可以留下来,还是说…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 “大小姐想学什么?我…我都可以。”葛青眸光骤然发亮。 “偏实用的技能。” “最好是能近身攻击,易防易守。” …… 主仆两人探讨着各种武功招式,气氛和谐而美好… 望着葛青离去的背影,丹姝若有所思。 说起来,在地狱拼命修炼灵力的那些年,她都快记不清她曾几何时有过这样轻松愉悦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赵怀瑾…… 想到这,丹姝心又沉了下去。 黑夜,北域府。 门外是呼啸的寒风,丹姝执手轻熄了灯盏,正欲向床榻走去。 不想骤然门响动了,声音虽细微,却还是让她察觉了,尽管室内俱是黑不见五指的一切。 “是谁?”丹姝蹙紧了眉。 不知为什么,她心底竟一种隐隐的不安油然而生。 不过半瞬即逝的工夫,门外纷纷闻声涌进来一大帮侍女,为首的便是新派来照顾她的大侍女,雅秋。 “夫人,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待丹姝说话,快速地将离得最近的烛火重新点燃,陡然寝房内开始明亮起来,以至于丹姝终于看清了来人。 赵怀瑾面容冰冷俊逸,背靠着墙壁而坐,见众人都看向他,当即提起手里的一罐酒,仰头灌下。 第13章 生母忌日 “域主?您…您怎么突然会在这?”有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讶然。 丹姝皱起眉头。 作为男主,赵怀瑾很少有这样发疯失态的时刻,她想起来了… 小说里,每逢月圆之夜,也就是赵怀瑾生母的忌日。 “雅秋,带这些侍女出去。”丹姝沉了脸。 “是,夫人。” 室内一片寂静。 “你倒是沉得住气,以前聂寒远半夜也像我这样潜入你的寝房里吗?”赵怀瑾看着她,笑了起来。 他没有发现,丹姝眼底早是一片冰冷。 作为天命之子的赵怀瑾有着悲惨的童年,但丹姝也不是他用来治疗丧母之痛,甚至任意羞辱的工具。 更不用说,他还灭了曲丹姝全家。 跟这种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你是没有道理跟他讲的。 在赵怀瑾眼里,所有人的命可以随意轻贱,他受过的伤却要用曲丹姝全家的命,甚至别人全城的人命来弥补,凭什么! “域主喝醉了。”丹姝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居然能撑过三日,也算有骨气。”他顺手扔了酒罐,摇摇晃晃向她走去。 “本想等你痛哭流涕来求我,看来我是等不到了。” 丹姝心底冷笑。 赵怀瑾想让曲丹姝痛苦流涕跪地求他? 简直是做梦! 见丹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阴着脸,猛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 “你要做什么?”丹姝猝不及防,竭力压制住声音里的一丝慌乱。 她还想挣扎,可至床榻处,他冷笑,狠狠将她淩空一抛,直接把她抛到柔软的被褥上。 她抬眼。 赵怀瑾紧抿着嘴,一脸阴骘地盯着她。 “我是你未婚夫啊,你说我能对你做什么?” 此刻的赵怀瑾,简直就是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她后背寒意生起,艰难地从被褥堆里爬起来,欲想逃离这个冷冰冰的寝房。 丹姝清晰地认识到。 在这个乱世,女子没有武力只能任人欺凌,即使曲丹姝贵为城主之女,仍然逃脱不了这种宿命。 铺天盖地的后怕终于涌上心头。 她拼命想爬起来。 不想,赵怀瑾根本不给她机会,垂眼,他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被褥上,甚至在丹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 赵怀瑾漆黑的眼眸泛起火光。 他的大掌扯开丹姝的衣襟,瞬间露出洁白细腻的大片肌肤,莹润裸露的肩膀…… 赵怀瑾几乎呼吸一窒。 紧接着。 男人的薄唇如雨点般落下,在丹姝雪白脖颈处落下一个个鲜红的印迹。 一种剧烈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啪!” 丹姝看准时机,趁赵怀瑾意乱情迷,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打了过去。 瞬间,鲜红的五个手指印赫赫分明! 沉默。 “关了三天,还没有学乖?”他终于从丹姝身上起来。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目光冰冷锐利。 丹姝直直地瞪过去。 谁知,这短短的目光交汇直接触怒了赵怀瑾… 突然他一把扣住她的脖子,粗暴的手劲掐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目光锐利如箭射向丹姝,冷声威胁道: “丹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啊!” 第14章 绝对需要 “你不会。”丹姝面不改色,稳住心神。 他神色一变,捏住她的下巴。 “凭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 丹姝挣脱他的控制。 “因为你需要我。” 她信步走下床,从不远处架子上随便扯过一件外袍,行云流水般穿上,沉声道: “水榭城是北域要塞,钱粮充裕,所以必要的时候,你会需要我的,北域主家大业大,自然也可以拒绝,不过…若是让太子知道你私下屯粮积草,扩充兵马,就不知道北祁陛下会如何想你呢?” 曲丹姝的底气,来源于娘家十分有钱。 富得流油的那种。 赵怀瑾身为北域主,对北域各小城有生杀大权,虽说不至于忌惮水榭城。 但这个时候灭了水榭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毕竟,他的上面还有北祁皇帝。 灭了水榭城后,北祁皇帝责备不责备他还两说。 更重要的是,水榭城的一切资产就会收归北祁国库,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就比如。 原书中上世赵怀瑾灭了水榭城,也是等他最后统一南北各域城都,登临帝位之后的事了。 “这个…你怎么会知道!”他快步来到她面前,一把攥起她手腕,力道极大。 丹姝偏过头去。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赵怀瑾冷笑一声,语气阴森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目光死死地盯住她身上。 “丹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恨被人威胁,别把我惹急了说不准我真会杀了你。” 她纠正他。 “不是威胁,是交易。” 听到这,赵怀瑾终于松开她的手腕,冷冷道: “说,你想要什么?” 丹姝坐到圆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茶,不急不徐道: “我要北羽令。” 不想,赵怀瑾听到她居然要这个,竟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她至少会让他放了聂寒远。 于是,赵怀瑾缓缓凑近她,语气恻阴: “这么着急嫁给我?丹姝,你若是真想要它,不如我们即刻成婚来得快。” 北羽令,是北域府历任主母专属的身份象征,传承百年以来,都是传媳不传女。 它有北域府的所有钱庄,药店,商铺的掌管之权,还能号令北域府亲卫队。 老北域主死后,他的正妻便到庄子上养病去了,下落不得而知。 赵怀瑾是老域主的私生子,自幼丧母。 他继任域主之位后,北羽令自然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她拉开与赵怀瑾的距离。 “你要它做什么?”赵怀瑾不解。 他麾下军不说多,至少也有四十万兵力,所以对比之下北羽令这东西就显得十分鸡肋了。 但这并不影响赵怀瑾怀疑丹姝的用意。 丹姝抬眸,郑重其事道: “这世间唯有权力是最忠诚的东西,它永远不会背叛你。” “域主有那么多女人,以后恐怕会更多,我总得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 丹姝的话,半真半假。 赵怀瑾漆黑如墨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晌。 “那…聂寒远呢,你不再对他心心念念了?” 丹姝阖上眼。 她就知道,赵怀瑾没那么好忽悠。 第15章 近处凝视 “噢,对了。”他凑近她。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聂寒远,我已经杀了。” 丹姝心漏了一拍。 聂寒远死了?不应该啊。 不,不对! 赵怀瑾是在诈她,按照原书的时间线,聂寒远会死,但不会死得这么早。 更况且,他的话明晃晃地带着那种分明是存心的故意。 让丹姝更确信,聂寒远根本没死。 于是她抬眸,脸上是一种看淡生死的神情,不卑不亢缓缓道: “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况且你与我成婚已成定局,人总要向前看。” 她目光凝视赵怀瑾良久。 终于…… “好。”赵怀瑾笑了,看她的目光隐隐透出几分赞许。 眼前的丹姝在烛光的映衬下,一头浓密的黑发如织如瀑,红润如海棠唇,睫毛纤细而绵长,肌肤雪白,流露出朦朦胧胧的美感。 他的丹姝,永远是那么美丽高贵。 一如他十三岁那年初见到她的模样,惊艳了时光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释然的浅笑。 手掌抚上她的鬓间发。 “我答应你,明日我便派人把北羽令给你送去。” 丹姝早料到他会答应。 不是赵怀瑾大方,就算不给丹姝,这东西他也是扔在角落里。 但对丹姝来说,有用。 按小说的时间线,数日后域北境内将遭遇一场罕见的水患,赵怀瑾纵容底下官吏抬高粮价,大发国难财,这次敛财为他日后征战南北筹措了大量的军费。 只要有了北羽令,赵怀瑾休想再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 “还有…”丹姝谨慎地看着他。 “在我们未成婚前,不准你再碰我。” 赵怀瑾沉默了半瞬。 “当然,只要你愿意,自然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丹姝心里打了一个突。 “放心,你做得到。”赵怀瑾自顾自在桌边坐下。 “我要你与我扮演恩爱夫妻,你是我的未婚妻,总不好让人议论你对聂寒远还有情。” 这个条件…确实不是很苛刻。 毕竟他都把北羽令给她了。 可她…一想到同赵怀瑾做那些情意绵绵的戏,她怎么心底就这么不舒服呢… 赵怀瑾转过头,不经意瞥了一眼丹姝。 一时不由得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 翌日,北域府,某一处园子里。 簇簇的鲜花向阳而生,在园子里争相开放。 可丹姝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 一个鹅黄色衣衫的侍女匆匆而来,向丹姝行礼问安。 “夫人,这便是北羽令。” “域主还说,北羽令只此一枚,夫人要妥善保管。” 丹姝拿起令牌,“下去。” “是。” 丹姝转身想离开。 拿到北羽令是一方面。 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 不想,迎面走来一个绯红色罗裙的女人。 直接堵住了丹姝的路。 这个女人梳着凌云髻发式,斜长的丹凤眼幽幽睨向丹姝,一举一动美艳妖娆。 “你就是曲丹姝?听说你被流寇掳走又送回来了,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勾引域主!” “我要是你,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死了干净。” 赵怀瑾在暗室的亲口证实。 这下把她名声也毁得干干净净了。 “让开。”丹姝沉了脸。 第16章 不屑一顾 不想,女人继续踱着步子靠近。 只见丹姝的侍女雅秋惊慌失措,快两步上前伸臂拦住绯红色罗裙女子。 她扑通跪地苦苦哀求道:“姜姬主子,夫人身体刚刚恢复,您这样闹,若是这件事让域主知道了,恐怕…” 姜姬不屑一顾。 “哼!我伺候域主两年了,难不成域主会为了她责罚我吗?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身子恐怕早就脏了。” 雅秋被姜姬用力的推搡开,下瞬跌倒在了地上。 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一把死死捏住姜姬的下巴。 “你说谁是荡妇?再说一遍,嗯?”丹姝挑眉睨她。 “曲丹姝!你竟敢?” 姜姬被掌控着,顿时恼羞成怒。 “我警告你,域主已经派人将你那个情郎押去监牢了,恐怕你这一辈子都没法见到他了,哈哈哈哈!” 姜姬一时又想起了什么,口不择言起来。 情郎,就是聂寒远。 姜姬的话证实了丹姝昨天晚上的猜测,他的确还活着。 可赵怀瑾送他去监牢做什么?难不成想关他一辈子吗? 穿书后,她本以为当晚就能不动声色毒死赵怀瑾,解所有人的困境。 不想事情一波三折,竟发展到现如今这个地步。 姜姬气急败坏。 可瞧着丹姝气定神闲,根本不急。 她仔仔细细将姜姬上下打量了个遍。 数种混杂的香味浓郁得扑面而来。 她眼底的讥讽轻蔑丝毫不藏,赵怀瑾就这眼光? 终于,丹姝松了手,继而伸出葱白如凝脂的手指佯装抚摸女人的脸。 姜姬松了口气。 不料情势却急转直下! 丹姝眸底透出凛凛寒光,右手猛然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疼……”姜姬表情扭曲起来。 真的疼,可她叫不出声了! 丹姝凑近姜姬耳边,唇角浅笑,语气温柔:“记住,谁要是在我面前耍威风,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股狠厉的劲度让姜姬知道怕了,此刻她又惊又恐,一点也不怀疑眼前这个曲丹姝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她后悔得要命,早知道就不该听那另外几个姬妾的唆使,孤身前来这里惹事! 曲丹姝根本不是人! 女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丹姝皱眉,松了手,将姜姬重重丢在地上,转身想走。 谁知她刚转身,就遇到了赵怀瑾! 他一袭金团纹黑色锦衣,身姿挺拔,英俊卓绝,恻阴阴地站在她不远处挑眉瞅她,笑道: “丹姝心善,就这么放过她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富有磁性。 她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 赵怀瑾一副好脾气地解释道: “刚刚听下人说,姜姬来挑衅你,本来想替你解围的,看来不需要了,丹姝已经比我预想得要出色得多。” 他赞许地摸了摸丹姝的头。 丹姝下意识想躲。 可赵怀瑾很快拿开了手。 只见赵怀瑾不再理会她,大步流星转身向姜姬走去,眼神骤然狠厉阴沉,干脆利索的从衣袖内掏出匕首,出鞘。 “啊!” 是惨叫! 杀的是谁,不言而喻。 此刻,园子内的侍女皆作鸟兽散,乱成一团。 第17章 喷薄怒火 丹姝不可置信,快步走近一瞧,只见姜姬血淋淋地躺在一小块血泊里早已没了生机。 她眼里喷薄着怒火。 “赵怀瑾,你疯了,她是你的姬妾!” 沉默。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沾血的匕首,“既然爱多嘴,那就让她永远闭嘴好了。” 赵怀瑾转头看她良久。 “区区贱命而已,没什么可惜的。” 丹姝看着他,活像见了鬼。 赵怀瑾将人拥进怀里,语气渗人,“丹姝,永远别背叛我,否则这就是下场呢。” 原来是杀鸡儆猴。 杀的是姜姬,警告的是她。 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杀了赵怀瑾这个疯子,但现在她要问清聂寒远的事。 丹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调波澜不惊。 “听说,你派人将聂寒远送去了监牢。” 突然他俯身,眸色幽暗地凝视她的眼睛。 “怎么,你心疼他?” 她知道,这是男主的疑心病又犯了。 丹姝不语,反手搂紧他的腰,伏在他肩头,语气喜怒难辨。 “赵怀瑾,我是你共度一生的人。” “给我时间,从今以后我的眼里只会是你。” 此刻,赵怀瑾绷直了身体。 他喉结动了下,就在他克制不住想要亲吻丹姝的时候,园子不远处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 来人是殷凛。 一道冷冽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域主,属下有事禀报!” 赵怀瑾斜眼扫了殷凛一眼, 他只好放开丹姝,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衫,冷冷道:“说!” 殷凛上前两步,拱手沉声道: “域主,收到线报,一伙流寇将要突袭北域街道。” “你说什么!”赵怀瑾脸色一变。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殷凛,传我令下去,调护城军。” “是,域主。” 赵怀瑾正准备随殷凛快步离开。 突然,他又停住了脚步,冷冷瞥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姜姬。 “来人!将这里清理干净。” “是,域主。” 几个守卫跑了过来,很快拖走了姜姬的尸体。 丹姝面无表情。 她知道男女主相遇的剧情线开始了。 女主唐元宝孤身前来域北城寻亲,没想到在街上遇上流寇抢劫,男主赵怀瑾英雄救美,两人开始互生好感。 结果,当晚唐元宝又被歹人盯上,意外流落到青楼。 赵怀瑾救下唐元宝后,无奈发现被房内被歹人下了催情药,恰好遇上懵懵懂懂撞上来的唐元宝。 于是两人有了一夜情缘。 从此赵怀瑾和唐元宝注定会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纠缠…… 不过这些都跟丹姝没关系。 她的目标是让赵怀瑾沦落到一无所有,然后杀了他。 丹姝抬眸。 不想,对上不远处假山后面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许是见四下无人,他缓缓走到丹姝面前。 这是一个冷傲孤清的少年,约摸十六七岁。 他有着小麦色的健康肤色,眉如刀削,鼻梁高挺,薄薄而紧抿的唇,眉眼间跟赵怀瑾有几分相像。 一双漆黑的眼珠戒备地盯着丹姝。 “你就是这么勾引我大哥的?” 丹姝知道他,这人叫赵景轩,庶出之子,是赵怀瑾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是女主唐元宝的追求者之一,以后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北祁将领。 丹姝不想跟赵景轩纠缠,与他擦肩而过,冷冷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双臂张开,执拗地挡在她前方,眼里闪着怒火。 “你不许走,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如果不是因为你,刚刚那个女人就不会死!” “曲丹姝,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第18章 打抱不平 丹姝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赵景轩怒火中烧。 这女人不会失心疯了。 “既然这么替她抱不平,怎么刚刚怎么不见你出来呢?” 丹姝一点都不觉得赵景轩是真同情那个女人。 原书中,赵景轩幼年饱受赵怀瑾欺压,对这个大哥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此刻赵景轩涨红了脸,脸色被丹姝气得青青白白。 “你…你强词夺理!” 她逼近一步,脸色又冷了几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虚伪至极?” “赵景轩,你畏惧他多年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羞辱我这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来泄愤,你还真是…无能又没用啊。” 赵景轩被丹姝说中心事,眸子飞快划过一抹闪躲和慌乱。 他用力偏过头去,竭力掩饰尴尬。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丹姝懒得跟他浪费时间。 她一把推开赵景轩,在他身侧顿住脚步。 语气里带着摄摄逼人的威压,令人不寒而栗。 “别再来惹我,否则我一定让你肠子都悔青。” 赵景轩看着丹姝离去的清冷艳绝背影,攥紧了拳头。 她懂什么! 他是不敢对付赵怀瑾,可她曲丹姝不一样牺牲色相、奉承讨好赵怀瑾吗? 这样虚有其表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北域府门外站着一群侍女。 此刻稳稳停着一辆马车,前面驾车的车夫,正是葛青。 雅秋皱紧了眉头,看向车内的丹姝。 “夫人,真的不用我们跟从吗?” “不用。”丹姝淡淡道。 雅秋犹豫了半瞬,瞥了一眼那马车。 “可…这马车也太寒酸了,实在有失您的身份。” “不如雅秋还是给您换一辆。” 为了这次出府,行动方便和隐秘性,丹姝既没有带侍女,也没有采用镶有北域府字样的奢华马车。 而是选择了一辆款式做工都极为普通的马车。 不想,这样普通的马车在这北域府众人眼里就是寒酸了。 丹姝深吸了口气,冷静道: “无碍,我只是想逛逛,有时候太突出反而不好。” “夫人睿智,最近北域城内确实不太平,这样也好。” 雅秋点点头,显然十分赞许丹姝的心思周到。 她上前两步,郑重看向戴着面具的葛青。 “车夫,若有状况,请务必万事以保护我们夫人为先。” “到时北域府定当有重金酬谢。” “嗯。”葛青闻声,侧头微微欠身。 车轮开始滚滚驶动,丹姝也放下了车帘。 “恭送夫人。” “恭送夫人。” …… 北域境内,街道上。 赵景轩在曲丹姝那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心中憋闷的很。 正想找处酒馆消解不快,不想却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的少女正在某处摊贩前拿着一张面具,仔细端详它的纹饰。 他敛起眼底的冰冷阴郁,重新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 “元宝!” “你怎么在这儿?” 身穿淡绛纱衫的少女闻声,转过头来,笑容灿烂。 她面容清秀绝俗,眉眼间洋溢着精灵顽皮的神气,活泼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啊,原来是你啊,赵公子。” 赵景轩快步向她走去,无奈又好笑,手里的折扇重重敲了一下她的头。 “都跟你说几遍了,还叫赵公子?嗯?” 少女羞涩地改了称谓。 “景轩哥哥。” 第19章 产生好感 赵景轩第一次见到唐元宝,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赵景轩喜欢她的善良可爱,古灵精怪。 他简直没有见过天底下比元宝还单纯的女孩子了。 这使他心底生出一股渴望,第一次强烈地想去保护一个人。 他想对她表明心意。 突然,一伙蒙面黑衣人持刀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掀翻了摊子,拿刀硬逼着摊贩和民众交出银子来。 但凡民众掏银子的动作稍有迟钝,就会被黑衣人立马抹了脖子。 摊贩们惊慌失措,躲在摊子后瑟瑟发抖,只能颤颤巍巍将钱递过去。 一时街道上炸开了锅! 赵景轩将唐元宝挡在身后,自己用折扇吃力地对付逐渐靠近他们的黑衣人。 但毕竟寡不敌众。 突然,一个黑衣人从后面挟持住了唐元宝。 冰冷的大刀瞬间贴在唐元宝的脖子上。 吓得她只能向赵景轩求助。 “景轩哥哥,救我。” 赵景轩转头去看唐元宝,却不料就在这分神的工夫,他的右臂猛然被黑衣人划伤了一道大口子。 鲜血突然汩汩地涌了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队队精兵强将速速赶到,将这条街道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突然,一道黑羽大氅的身影凌空而来! 来人手里的剑花快速划过一圈黑衣人的脖颈。 他足尖轻踮,飞身跃起,顺势将此刻惊恐不已的唐元宝揽到了自己怀里。 半瞬,男人搂着唐元宝的腰缓缓落地。 此刻,赵景轩终于看清男人的面容。 “大哥?”他惊诧地出声。 不料,赵怀瑾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扭头去看自己怀里的唐元宝,沉声道: “姑娘,你没事。” 唐元宝近距离看着这张俊逸非凡的脸,呼吸一窒。 “没…没事。”她脸颊泛起薄薄的红晕。 赵怀瑾看着她这副花痴的模样,不由得掀唇一笑。 赵景轩上前两步。 警惕地将唐元宝拉到自己身后,半疑惑半恭敬道: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赵怀瑾斜着眼淡淡瞥了一眼他。 “公事而已。” 还在打斗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正欲想奔逃,不料却被精兵束手就擒。 “姓赵的,你竟使诈!”领头黑衣人红了眼,骂骂咧咧道。 此言一出,当即有赵怀瑾的部下站出来反驳道: “哼,对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难道还要讲什么道义吗?” 此刻赵怀瑾长身而立,好整以暇地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拭手上的血迹,似乎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 “殷凛,吩咐下去,给我彻底搜查这条街,一个不留!” “是。”殷凛点了点头。 “你们这队,跟我走!” 赵怀瑾眼底冷漠之色更重。 …… 与此同时,丹姝也在这条街上。 所幸,她与不远处的赵怀瑾还有一段距离。 刚刚她亲眼目睹了赵怀瑾英雄救美。 这时,布帘被人从外掀起一角,露出葛青担忧的脸。 “大小姐怎么办?他们要搜查这条街。” “再这样下去,您一定会被赵怀瑾发现的。” 丹姝眉间微动,细细思索。 北域街道纵横交错,没有十条也有八条。 可偏偏是竟堵在同一条街! 第20章 仔细核查 要是被赵怀瑾发现,他绝对会派人将她送回府。 不,不行! 她今日的事情还没有做,不能前功尽弃! 谁料,还没等丹姝想出办法,马车外已经响起了守卫冷冰冰的声音。 “车内的人下来,我们要核查!” “官爷,里面的人生了重病,会传染的……” 是葛青! 外面又传来守卫倨傲的声音。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哄谁呢?” “再说一遍,都给我出来!等下见了域主,自有定论。” 赵怀瑾的兵,不可能不认识曲丹姝。 丹姝飞快地戴上面纱,倏地起身跳下马车,行云流水般移动于围了一圈的守卫中间。 她简直快得像一尾抓不着的鱼!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丹姝的面纱扯开了。 不成想这一瞬,被不远处的赵景轩捕捉到了。 是她! 那个虚有其表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 丹姝重新带上面纱,飞快地跑了个没影! 她常年在地狱召泽与野兽生活在同一区域,因此练就了极高的逃生本领。 虽然曲丹姝这副身体虚弱,但对付这些人也够用了。 此刻,留下一群气急败坏的守卫。 “都给我追!” “那个人定是流寇奸细!” 丹姝飞快地跑,没想到一双强有力的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臂。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已经被人带进了一辆暖意盎然的马车内。 抬眸,那双望向自己的眸子,丹姝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风神霁月的五官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就好像她的前世就已经认识了他。 于是,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很快君卿松开了丹姝的手臂,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正襟危坐,神色淡然且从容。 “每次出行都能遇见夫人,看来我与夫人有缘。” 太子通身的儒雅稳重,和赵怀瑾相比,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赵怀瑾像灼热的火焰,君卿像潺潺的泉水,沁人心脾。 此刻马车外面又响起了嘈杂声。 刚刚跑得气喘吁吁的守卫半围成状,正举刀向这辆马车缓缓逼近。 “叫里面的人都出来,刚刚跑了个奸细,说不定就藏在这里!” 驾车的是盛年,也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之一。 他淡淡扫视一圈守卫,狭长的单眼皮微微上挑,冷戾道: “马车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最好赶紧滚!出了事情,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守卫被盛年冰冷的气势震摄,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们心底已生了退意。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丹姝心下一紧,这是赵怀瑾的声音。 她的手心微微发凉。 “域主,刚刚跑了个奸细,我们怀疑…人就藏在这里。” 赵怀瑾信步而行,面无表情,冷漠道: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搜!” “我倒要看看,这马车里到底是藏了谁?” 此刻,盛年的利剑已经出鞘。 “北域主,里面是太子殿下,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赵怀瑾微眯起眼,细细打量起盛年。 太子的贴身侍卫他见过,是银岸。 绝不是眼前这位。 想到这,赵怀瑾眸光又阴鸷了几分。 “呵,捉拿流寇逃犯是天经地义。” “就算太子殿下来了,这马车也要搜!” 第21章 暖心动作 丹姝注意力高度集中,自然注意到了身侧太子的动作, 君卿想出去。 但她要是现在被赵怀瑾发现,他决不会轻易饶了她。 她真的不想再进暗室了…… 于是,她攥紧了太子的衣袖,目光流露出哀求和恳切。 “不要。” 君卿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尽是专注和认真。 他温暖的手心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放心,有我在。” 暖意,通过他的手心传递到丹姝的内心。 丹姝突然觉得有一种东西在她的内心开始发芽,滋长… 君卿不再看她,目光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白玉无瑕的手掀开了车帘。 露出君卿皎月清辉的面容来,他神色自若下了马车,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未来君主的气势。 “北域主好大的威风!” “这是如今查人查到我头上来了,是吗?” 此刻,在场的众人都能感受到太子殿下锐利的眸光一道道割过他们的脸,冰冷且扎人。 丹姝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太子下去的时候,他顺手将车帘阖紧,她注意到君卿掀帘的动作很快,没有让人看到她的身影。 赵怀瑾没有料到,出来的人竟真的是太子! 他更没有想到太子看似温润如玉,一旦动怒,说出的话竟让人如临万丈冰渊,锥寒刺骨。 赵怀瑾眸光闪过惊诧,却又不得不郑重道: “太子殿下。” “今日的事是个误会,都是下面的人不长眼。” “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 此刻守卫内心实在诚惶诚恐。 怪不得刚才那个侍卫说,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原来他们得罪的人竟是…太子殿下! 北祁帝和皇后慕氏唯一的嫡出之子,太子君卿。 若提起北祁帝,可能北域境内不少民众还没有多少概念,但若说起当今皇后慕氏一族,无不心生敬仰之情。 北祁慕家军的名号,在北域境内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有慕家军存在,北祁传承数百年来不受外敌侵扰,国土未曾动摇半分,多年来民间仍流传着“得慕氏,便得北祁天下”的说法。 为此,北祁历任皇帝就算再昏庸,也不得不对慕氏一族礼敬三分。 后来到了北祁帝这一代,皇子党争更为激烈,北祁帝曾经不过是先帝不得看重的五皇子,若不是当今皇后慕云棠看上了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北祁帝,两人执意成婚,终成眷属,否则说什么先帝都不可能传位给生母身份卑微的五皇子。 甚至可以说若无皇后慕氏,则无今日的北祁帝。 因此若无意外的话,太子君卿无疑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北祁君主。 众人收回思绪。 君卿敛了敛神色,沉吟道: “既然如此,域主就请回。” “是,我这就带他们走。”赵怀瑾应了。 赵怀瑾偏过头去,看向那几个守卫的眸光越发残戾。 “还不滚。” 很快,赵怀瑾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马车内空间并不大,但不知为何,丹姝能感觉到空气里隐隐飘荡着一股清冽的香味。 丹姝抬眸,不想正好对上君卿的视线,顺着他停留的目光,丹姝发现,原来他在看她衣衫手臂处的斑斑血迹。 丹姝心生疑惑,她记得她没受伤啊! 她掀开袖口一角,一道赫赫入目的红痕映入眼帘。 第22章 不值一提 恍然间,她想起来了。 许是跳下马车逃跑的时候没注意,手臂经过那些带刀侍卫的时候,他们拿的刀将她划到了。 不过她在地狱沼泽的时候什么伤没受过,眼下这个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丹姝抬眸,发现太子的目光还停留在那。 她于是向他解释道: “这个可能是刚刚不小心蹭到的。” 不想,君卿制止住了她准备放下衣袖的动作。 丹姝不解其意,出声唤他。 “殿下?” 君卿很快收回手,神色淡然,沉吟道: “盛年,取我的药箱来。” 顿时,马车外传来无比冷静的声音。 “是,殿下。” 原本辘辘行驶的马车停住了,马车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很快,盛年便带着药箱进来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淡银匣子,看似不打眼,但胜在做工十分精致,四周雕刻的流云图案异常华美。 丹姝看过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想想也明白了,太子用的东西怎么会差呢,毕竟北祁所有顶级的精工巧匠都在北祁皇室。 丹姝看着君卿从盛年手里接过药箱,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位北祁太子要亲自给她上药? 她竭力维持住神情。 “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君卿兀自打开药箱,并不看她,神色淡然自若道: “伤口虽小,也要谨慎处理。” 她突然想起来。 原书中这位北祁太子确实精通医术,乐善好施,倒是她狭隘了。 想通了这些,丹姝抬眸疑惑道: “太子殿下出行都带着药箱?” 这回倒是冷若冰山的盛年回答了她的疑问。 “我们殿下自幼身体不好,算是药罐子里长大的,夫人别见怪。” 语气客气而疏离。 说完,盛年掀帘又出去了。 马车内再次只剩下她和君卿两个人,气氛一时颇有些尴尬。 此刻君卿已经给她上好了药,正在拿出纱布给她包扎。 “为什么要逃?” 丹姝突然有些语塞。 她沉默了一瞬,看着君卿专注认真的侧颜,郑重其事道: “我可以不说吗?” 君卿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好。” 说完,又接着低头给她包扎。 马车内实在安静极了。 半晌,丹姝实在忍不住,她蹙紧眉头。 “太子殿下屡次出手救我,我却对殿下遮遮掩掩,殿下不怪我?” 这回君卿倒是终于抬起头来,神色淡然看着她。 “人人都有难关要过,更何况我知道,夫人有难言之隐。” 曲丹姝的事,他进入北域那天,就知道了。 看见丹姝不动声色。 君卿沉默了半晌,神情格外郑重,沉吟道: “若是夫人愿意,我可助夫人脱困,解除你和他的婚约。” “夫人若是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回,丹姝回答得倒是肯定。 “不需要。” 君卿微微皱起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丹姝深吸了口气,迎上他不解的目光。 “这桩婚事我很满意,所以不需要殿下为我这样做。” 君卿还是不明白。 “他强掳你入府,你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丹姝郑重点了点头。 “是,无论是为了水榭城的利益,还是为了我自己以后的荣华,毕竟成为域主的正妻,已是北域多少女子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话毕,君卿眸底神色无常,语气却对她有些许歉意。 “是我唐突了。” 丹姝瞥了一眼已包扎好的手臂。 她知道,她不应该再留在君卿的马车里了。 于是,她敛了敛神色,起身准备下车。 “我贪慕虚荣,不是个值得殿下劳心劳力的人。” “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殿下。” 第23章 空荡街头 再说另一边,赵景轩和唐元宝站在空荡荡的街道。 现在街道上,只剩下了唐元宝和赵景轩。 “景轩哥哥,你大哥他……” 不料,赵景轩直接打断了她。 他扶住少女的双肩,目光格外郑重。 “元宝,答应我,不要跟我大哥来往。” 少女感受到肩头强大的手劲,皱起了眉头。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本来我还想亲自向他道谢呢,看来…没机会了。” “嘶!”赵景轩倒抽了口凉气。 少女一时惊叫起来,眸中充满了心疼和不忍。 “景轩哥哥,你胳膊怎么流血了?” “肯定是刚刚为了保护我,你怎么这么傻啊!” 少女的眼泪一颗颗砸到赵景轩的手背上。 “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看到心爱的人为他哭,赵景轩心都快化了。 谁料,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二公子!原来你在这啊,我们找你半天了!” 赵景轩转过身来。 “荣伯,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荣伯是多年来照顾他和母亲的仆人。 “你这孩子!你母亲的病又加重了,快跟我回去。” 赵景轩突然睁大了眼睛。 “什么!” 他拔腿就想跑,可刚跑没几步又顿住了脚步。 他偏过头,冲唐元宝焦急嘱咐道: “元宝!我家里出了事,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好。” 少女懵了,只能呐呐地点头。 说完,赵景轩便随着荣伯快步离开了这里。 此刻唐元宝的危机也接踵而至。 暗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已经盯上了她。 一个男人快速溜到唐元宝身后,利落地打晕了少女。 将她扔进了麻袋里。 夜,域北城青楼。 外面街上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多是维持生计的穷人。 但在这域北城青楼更多的是美酒歌舞,达官显贵通常来此寻欢作乐。 老鸨在楼下极力热情地招呼客人,阻去一律想上二楼雅间的客人。 她只知道,今夜青楼来了个特别的贵客。 贵客出了重金,带十几个黑衣人将二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下意识明白,这人,自己得罪不起。 这里是二楼雅间。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醉醺醺地躺在罗纱帐中。 她衣衫凌乱,面色潮红,双目微闭,意识不清,嘴里迷迷糊糊喊着几句话。 “赵大哥,我头好痛……” “身上也好热,我…我这是怎么了?” “这里不好,赵大哥,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女孩莺声燕语,明显是被下了药。 她单纯得像只小白兔躺在床上孤立无援。 可惜她不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今夜谁也救不了她。 至于她嘴里喊的男人。 此刻正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圆桌前,冷眼自顾自喝着酒,听着她低吟婉转。 他慢慢起身走到罗纱帐前。 摘下黑色帷帽,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这人竟是赵怀瑾! 沉沉的夜色笼罩在北域境内上空。 丹姝驻足在人流拥挤的街上,任人声鼎沸。 她却浑然不觉。 临别时君卿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她耳边。 “若是夫人愿意,我可助夫人脱困,解除你和他的婚约。” “夫人若是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实话,君卿的提议她不是没有心动过。 太子巡视域北,曲丹姝的遭遇他不会不知情。 要不然,他也不会向她屡屡伸出援助之手。 在君卿眼里,这恐怕就是一桩恶霸逼婚良家女的不入流戏码罢了。 于他而言,是举手之劳。 换了任何一个女子,他都会这么做。 但总有一件事情君卿不知道。 丹姝真正想要的,并非解除与赵怀瑾的婚约。 这条与虎谋皮的路,注定她要自己孤独地走下去…… 想到这,她决然地踏进了某处钱庄铺子。 不料未进到钱庄里间,便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你是何人?这里面不能进!” 呵责声使女子顿步。 面纱下的她眼神一凛,那纤纤细手慢条斯理地摘下面纱。 摘下面纱的一瞬间,顷刻间露出清冷绝美的面庞。 那钱庄老板一见曲丹姝,神色大惊,恭敬拱手,惊讶中带了几分慌乱: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水榭城富得流油,各种商铺在北域各小城开得遍地都是。 有商铺,自然就有水榭城专属的钱庄。 这处钱庄,是城主夫人在曲丹姝离开水榭时亲手送给她的。 换而言之,现在曲丹姝就是钱庄的主人。 丹姝临窗而站,眸色沉重,沉声道: “用最快的时间,尽可能筹到粮食,越多越好。” “是,大小姐,我就吩咐下面人去做。” 钱庄老板也不多言,得了令便匆匆离去了。 丹姝面无表情。 赵怀瑾,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第24章 用力推搡 她感觉自己被人推搡着,而且身边很吵。 “醒醒,别睡了!” “你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倒头就睡!” 唐元宝终于睁开了眼。 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都是清一色的古代丫鬟服饰的姑娘,并且人数众多。 或许是刚睡醒。 唐元宝自动忽略了来自这群女子眼底对她的不屑和嘲讽。 “这里是哪啊?”她迷迷糊糊用手揉了揉眼。 此话一出,讥笑声更甚。 “不成想,竟还是个傻的,哈哈哈。” 唐元宝恍然想起来,她穿越了。 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生命,这代表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助理,她应该会有尊贵的身份,专情霸道的夫君。 想到这些,她看向这群丫鬟的眼里多了几分同情。 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天选之女的。 “我…我不傻,我是唐元宝。”她定了定神。 “再说大家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互相为难呢?” 但是,明显效果不尽人意。 “把她赶出去,一个青楼出来的下贱奴婢,也配住在域主府吗?”又有人幽幽开口。 唐元宝愣住了。 “赵大哥…是域主?” 几个绿衣姑娘开始明晃晃地打量她凌乱的衣衫。 “看她这样子,不会昨夜被域主宠幸了。”语气里尽是怀疑和试探。 唐元宝慌神了。 “你们胡说八道,我没有。”她赶紧掩紧衣领。 她再傻,也知道古代女子婚前失了清白是一件极为耻辱的事情。 一个为首的紫衣姑娘挑起唐元宝的下巴。 “有没有,都不打紧。” “域主很快就要迎娶曲大小姐了,那可是我们域北城最美丽的女人,像你这样的,恐怕做个通房都不够资格。” 紫衣女子慢悠悠的话里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果然,这一番话却让唐元宝花容失色。 几乎要泫然欲泣。 “不可能…他怎么可以跟别的女子成婚!” “他说过会对我负责的…” 当时她以为,负责便意味着明媒正娶。 一时,唐元宝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在说什么,疯了,啧啧啧…” 紫衣女子再次发号施令。 “既然疯了,就更应该赶出去,还不动手,等我亲自上吗?” 这时一个绿衣丫鬟实在看不下去,拉过紫衣姑娘,想替唐元宝求情。 “紫杏姐姐,这不好。” “她毕竟是昨夜域主带回来的,若是哪天域主问起,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这是实话,她们确实没有权力赶走这个唐元宝。 即便她是从青楼里出来的,身份再卑下,她也是域主的人。 只有她没想到,这个紫杏却有恃无恐。 “我问你,域主有明确说怎么处置她吗?” “这…没有。”绿衣丫鬟迟疑了。 “这就是了,天天看着这种肮脏下贱的女人,简直是脏了我们的眼睛。”紫杏冷笑一声,准备转头去看唐元宝。 她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人呢?”紫杏气急败坏。 “居然跑了,快给我抓住她!!” 剩余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们只顾着各自说话,根本没人注意唐元宝。 竟然让她趁乱溜了! 第25章 遇见女主 天刚刚亮,北域府。 当丹姝回到静姝居的时候,看到赵怀瑾端坐在紫檀木桌前。 她心里稍微咯噔了一下。 赵怀瑾并未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白玉扳指,眼底隐约透着几分幽深。 “昨天你去哪里了?” 丹姝很快镇定下来,这件事做得隐秘,按理说不可能有被发现的道理。 她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她扯出一抹笑意,红唇轻启。 “毕竟还没成婚,域主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他抬眸看她,目光深邃莫测,正好对上丹姝的视线。 “赵景轩说,他昨天在街上看见你了。” 果然,看来赵怀瑾并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是吗?”丹姝神色如常。 “我没见过他,可能外面人太多了。” 沉默半晌。 赵怀瑾语气平静,眸色漆黑如墨,目光却是冷冰冰的。 “丹姝,别想着做什么。” “没有我的亲自赦令,你根本救不了聂寒远。” “……”丹姝无语。 既然他误解成这样,这样也好。 赵怀瑾终于站起身,面无表情,神色淡淡道: “最近域北境内风波不断,夫人还是少出去。” 晌午,静姝居难得有阳光温暖和煦的时候,可丹姝没有半分的好心情。 她一动不动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因为赵景轩的揭发。 现在她不光出不了门。 赵怀瑾还派了十几个守卫看守后院。 一道细小的身影在她院门外影影绰绰的闪动。 可丹姝眼尖。 “滚出来!”她喝斥道: “别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想到赵怀瑾竟然敢往她身边安插眼线,丹姝心情越发不好了。 一声娇弱女声从墙边传来。 “你凶什么?” “我只是临走前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而已。” 丹姝没想到,走出来的,竟是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子,五官长相偏幼态,眼睛水灵,带着点婴儿肥。 一时也愣住了。 雅秋正站在丹姝身边,轻声提醒道:“夫人,这是域主昨天晚上醉酒带回来的女人,听说是叫唐元宝。” 丹姝笑了。 原来是女主。 唐元宝不解这个女人为什么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 想起昨晚的事,她面上浮现几分尴尬,辩解道: “好了,我承认你确实长得挺好看的,既然我已经看完了,我先走了。” 偷看曲丹姝不成反被抓包,唐元宝不禁懊悔不已,脚底更是尴尬得想溜。 “站住!”丹姝盯住唐元宝的背影,沉声道: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想走,没那么容易。 “磨磨唧唧,麻烦死了,真想不通,赵大哥怎么会看上这种暴躁的女人?” 唐元宝垂眸,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 自以为丹姝听不到。 事实上,一字不差地全落入了丹姝的耳朵。 丹姝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全天下大大咧咧傻白甜女主一个样。 “你叫唐元宝?”丹姝若有所思。 听到这句话,女孩子大大方方转过身来,毫不避讳道: “对,唐元宝就是我,我就是唐元宝。” 说完女孩子特意挺了挺胸。 丹姝明白,她是在给自己壮胆呢,却也不戳破。 突然丹姝想起小说里的情节。 唐元宝孤身来域北城寻亲,流落青楼。 赵怀瑾救下唐元宝后,无奈发现被房内被歹人下了催情药,恰好遇上懵懵懂懂撞上来的唐元宝。 一夜情缘过后,赵怀瑾便将她带回了府。 此后便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虐心又虐身的狗血故事了。 这时候的丹姝还不知道,所有人的命运早已开始悄然偏离轨道,这个世界新的篇章正在书写,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昨天晚上你跟赵怀瑾上床了?” 她眸光一闪,看向唐元宝。 第26章 不知羞耻 一句话,把唐元宝气得手指发抖。 “你…你你你怎么能不知羞耻得说出这种话?” 唐元宝涨红了脸,一个气息不稳,差点晕过去。 丹姝没了耐心,又问了一遍: “到底有还是没有?” 这回唐元宝明显接受能力强多了。 “那只是个意外。”她稳住心神,很正经地说: “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抢赵大哥的,我是个有要求的人,我爱的人必须只有我一个女人,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虽然对赵大哥有好感,但是你放心,我知道他很快就要娶你了,所以我会尽快离开域主府,把赵大哥让给你。” 唐元宝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虽然丹姝觉得,现如今跟赵怀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有点可笑。 毕竟光她知道的,这域主府就不下二十五个姬妾。 但让丹姝对她来了兴趣。 “你以为我用你让?赵怀瑾的女人多得很。”丹姝不在意地挑挑眉。 “多你一个也不多。” 想起姜姬,丹姝有意吓吓她。 “前两天就杀死了一个,你的赵大哥亲手捅死的。” 没想到,唐元宝却激动起来: “你胡说!赵大哥才不是这种人!” “我在青楼被恶霸刁难,就是他救了我,我哭的时候,赵大哥还一直耐心地安慰我让我早点回家。” “所以,所以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知为什么,丹姝有些想笑。 心地善良的好人?或许这世界上任何人都是,惟独他赵怀瑾还真不是。 此刻,赵怀瑾大步流星走进静姝居的院子。 “你们在吵些什么?” 他本想来找丹姝商量大婚的事宜。 不想却遇见了自己带回来的唐元宝也在这,情况顿时复杂化了。 赵怀瑾蹙紧了眉。 “赵大哥,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 唐元宝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垂眸。 “我…我很抱歉,我这就离开域主府。” 没想到赵怀瑾伸手拦住了她。 “元宝,我已经说过了,会对你负责。” “再说你身无分文,你一个弱女子能去哪?” 他说得义正言辞,眼底坦坦荡荡,是对一个孤苦女孩子明晃晃的担忧。 丹姝支楞起脑袋看男女主飙戏。 “赵大哥…”唐元宝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我不能留在这里,你应该娶的人是曲小姐,昨天晚上你和我都被人下了药,我不怪你,真的。” 真是楚楚可怜的女主哪。 丹姝觉得,这副姿态自己八百年学都学不会。 赵怀瑾见她这样,叹了口气。 “元宝,留下来,做我的侧室。” 听到这句话,唐元宝用力含泪摇了摇头。 “不,我不要留下!!这对你和我根本都不公平。” “你放我走,我根本不想做你的侧室。” 她留下来做什么?心安理得地成为他的姬妾之一,然后和众多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吗? 不!她做不到! 她受过的教育和三观都不容许她接受这样的生活。 赵怀瑾见她执意不肯留下,脸色也冷了几分。 声音里带着咄咄逼人的冷意。 “你现在是我的人,哪里都不能去!!” “况且…你没得选择。” 第27章 冷言冷语 唐元宝何曾见赵怀瑾冷言冷语过,一时也愣住了。 半晌,少女开始断断续续地无声抽泣,肩头抖动得如筛糠般越发厉害。 赵怀瑾见状,愧意更甚。 他上前两步,长臂一伸,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拥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元宝,留下来,我会好好待你。” 少女终于在赵怀瑾怀里啜泣出了声。 等安抚住唐元宝,赵怀瑾随手召来几个随侍侍女,命她们将唐元宝带去好好照顾,不容有失。 两个侍女扶着弱柳扶风的唐元宝离开了静姝居。 最后,赵怀瑾还站在原地望着那背影。 终于看完了好戏。 丹姝有些意兴阑珊。 “难得见你和善的模样,跟前两天相比,真是判若两人。”丹姝站起身来,一时感慨道。 前两天姜姬的死状,她还没忘。 “她不一样。”赵怀瑾言简意赅。 丹姝心下了然,作为女主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也不再多问,只是转过身来往屋里走,沉吟道:“赵怀瑾,你有多少女人我不管,但是别让她们都来我这撒野。” 嘎吱一声,门合住了。 看着关上的门,赵怀瑾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他和丹姝的大婚事宜。 看来今天是说不成了。 翌日,微风如煦,丹姝从园子外面走。 看到北域府大门处接连涌进大批的素衫中青年男子,高矮胖瘦,各色不一。 既不是侍卫,也不是仆人。 丹姝停住了脚步。 “这些人在做什么?” 雅秋顺着丹姝的目光瞥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 “回夫人,今日是初八,按照往年的惯例,咱北域府各行业商铺的管事都会亲自送账本过来。” 丹姝若有所思。 “这些账本是府上账房在管吗?” 雅秋摇了摇头。 “不是,这些账目不同于寻常账目,事关重大,这两年都是域主亲自过目的。” 丹姝了然,自赵怀瑾继任域主以来刚好两年。 半瞬,雅秋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您以后也可以接手这些帐目。” “什么意思?”丹姝看向她。 雅秋眼底含笑,然后表情诡秘地看了丹姝一眼。 “…以前这些事都是老域主夫人在做。” 那目光,俨然已把她当成板上定钉的赵怀瑾正室看待了。 丹姝一怔。 她心里明白,只要女主在,她和赵怀瑾是不可能顺利成婚的。 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丹姝抬头,看见不远处沉稳冷静的殷凛迎面向她走来。 这时,雅秋出声。 “殷侍卫,有什么事吗?” 他向丹姝微微晗首。 “夫人,域主请您去书房一趟。” 北域府,书房。 等丹姝一行人到了书房,却没有发现赵怀瑾的身影。 此刻,殷凛脸色沉得跟黑水一样。 两个小厮跪在地上,神色战战兢兢。 “我问你,域主呢?” 其中一个小厮飞快地抬起头,又赶紧垂下了眸子。 “半柱香前,域主…域主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殷凛蹙紧了眉。 半瞬他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对丹姝道: “夫人,域主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一定是有突发状况,所以才耽误了。” 第28章 面面相觑 丹姝沉默,没有做声。 殷凛看那两个小厮的目光越发锐利,沉声道: “我问你们,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 他们犹豫了半瞬,飞快地瞥了丹姝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听说…是唐姑娘不肯用膳。” 唐姑娘自然就是唐元宝。 殷凛沉默了。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赶来,恭敬拱手对丹姝道: “夫人,域主说他还有事就不过来了。” “域主吩咐了,以后这些账目交由夫人处理即可。” 丹姝神色无常。 “知道了,下去。” 丹姝抬眸,看向殷凛。 “殷侍卫若无事,也请回。” 这话,便是撵人了。 殷凛一怔,他没有想到丹姝的反应竟会如此平静,甚至根本不在意。 望着丹姝踏进书房的背影,他头一次心头生出一点怅然之意。 夜,静姝居。 不复白日的喧闹,黑夜在微凉的空气中渐渐的显得越发寂静,屋内的烛火散发着暖意的淡淡光芒。 雅秋一边帮丹姝磨墨,一边忿忿不平。 “域主也太宠溺那个女人了。” “不能来就算了,还让您在这里处理这么多帐目,自己跟那个女人卿卿我我!” 丹姝阂上账本。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雅秋,摇了摇头。 “雅秋,你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 不要说殷凛,就是雅秋也觉得夫人的确是太平静了。 就是寻常人家的妻子,遇上这种事也没有不吃醋的。 于是,她神色怅然。 “夫人,域主这样对你,你难道不生气吗?” 丹姝看了一晚上的账本,疲倦极了。 她强打起精神,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我该庆幸。” “现在面对的是这些账目。” 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了唐元宝女主光环,那她注定要情路坎坷,命途多舛。 而她现在虽然沦落为男主的劳动力,但这些极关重要的账目也有可能日后为她提供关键的信息。 雅秋不明所以。 “庆幸?夫人,这……” 丹姝阖上眼皮,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雅秋,你的话太多了。” “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雅秋见状,不再多言,轻声轻脚退了出去。 丹姝走到卧房的窗前,看着夜色如水,陷入了沉思。 她在地狱森林独自待过很长时间,但不代表对外界一无所知。 自从地狱主神见到她后,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主神不仅亲自教授她读书和习字,还偶尔带她去人类世界,了解人类的生活和脾性。 她聪慧好学,很多东西都是一点都通。 比如她能看懂账本,琴棋书画各种技能也不比旁人逊色。 北域府,阳光微暖。 这处八角凉亭内坐着赵怀瑾和唐姑娘。 少女神情恹恹,似乎对这桌饭菜并没有什么兴趣。 侍奉的婢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赵怀瑾伸手召来侍女,“菜都上齐了吗?” 侍女对他毕恭毕敬,“域主,还有一些,稍后便齐。” 赵怀瑾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垂眸,面无表情。 “最好快一些。” “是,域主。” 凉亭外不远处匆匆走来一位身形臃肿的男人。 他上前一步,眼底含笑,一副卑微而讨好的样子。 “域主,唐姑娘,这都是我们天香楼最近时兴的菜色,您二位不如尝尝?” 她咬紧下唇,面容浮现一抹愁容。 “可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对此,赵怀瑾也不多言。 “你既不肯吃,这道你最喜欢的墨鱼粥总行。” 他随口吩咐道。 “来人,给唐姑娘盛碗墨鱼粥。” 第29章 略带嘲讽 不远处雅秋怀里抱着一沓账本,她犹豫了许久,抬头小心翼翼瞥了丹姝一眼。 “夫人,这些账目……” 这些账本丹姝早已核对完毕,但按照规矩赵怀瑾会最后查一遍。 丹姝打断了她。 “回去。”她神情自若,淡淡道: “域主现在忙得很,估计没什么心思看账目。” 谁料,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 “看来你倒是对我大哥很清楚啊。” 丹姝回头一看。 少年一头乌黑的发,发髻梳得整整齐齐,眼睛深邃有神,高挺的鼻梁,黑玉般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单纯。 他身体靠着旁边的朱红色廊柱,双臂交叉,挑眉看着她,薄唇嘴角微微勾起,显得更加人畜无害。 旁边路过的几个小侍女飞快瞥了他一眼,脸颊一点点发红。 她知道,赵景轩向来习惯用这种面目迷惑众人的视线。 可惜…她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 “赵景轩,你来做什么?”丹姝蹙紧了眉。 他慢慢背手踱步到她面前,歪头看她。 “这还没几天,就失宠了?” “看来曲大小姐勾引男人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不然现在也不会让人捷足先登了。” 语气十分欠揍! 但丹姝不准备忍,因为对待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办法只有一个。 就是你做出比他更狠的反击,才能让他以后彻底消停,再不敢来招惹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落在了赵景轩的脸上。 赵景轩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他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丹姝,这个女人居然敢打他! “你…”少年气得咬牙切齿,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凉亭。 赵怀瑾向来宠爱这个女人,此时他若闹起来未必占上风! 这口气他暂时咽下了,有朝一日他报复回来就是了。 他看丹姝的目光越发冰寒,咬紧后槽牙道: “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不想跟她计较,可她想计较呢。 赵景轩越是看不起她,丹姝就是越要往他的心口上戳。 于是,她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恶狠狠道: “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居然又来惹到我。”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即将成为你大哥的妾室,这种感觉怎么样?” 说完丹姝猛然松开手,赵景轩身体重心不稳,向后趔趄了两步。 结果…他还是摔倒在了地上。 丹姝冷眼睨他,压根没准备去扶。 他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恶毒地望着神色淡漠的丹姝。 “曲丹姝,咱俩半斤八两。” “我是情场失意,可你也不见得好过。” 他拍了拍衣裳的尘土。 “看好你自己的未婚夫,别让他随便出来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丹姝扭头就走,临走前冷冷瞥了一眼赵景轩。 “我还是那句话,管好你自己!” 与此同时凉亭这边。 天香楼老板还在极为卖力地向这位域主的新宠推荐面前的这道墨鱼粥。 唐元宝却始终无动于衷。 “唐姑娘,这墨鱼粥您尝尝…” 面对天香楼老板弯腰端着,这碗凑近到她眼前的粥,唐元宝终于爆发了。 她哗啦一下站起,面带怒火,用力打翻了那碗粥。 “我说过了,不吃!!” 话毕,少女当即就要离开。 “域主,这……” 耳畔传来周围侍女的惊叫声,唐元宝回头一看也愣住了。 不成想,那碗被她泼洒的粥几乎半数撒到了赵怀瑾的衣袍处。 少女一时情急,上前两步。 “赵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撒到你身上的。” 少女一边慌忙道歉,一边偷瞄着赵怀瑾神情,察觉到他视线投到自己身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唐元宝一哆嗦。 半晌,他敛了敛神色。 “无碍。” 第30章 墨丽春色 翌日,域主府下起了雨。 雨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密密地斜织着,空气里笼罩着朦朦胧胧的美感,红檐瓦扉落下一排排水滴,点染成片片墨丽的春色。 大厅内各色官吏和北域主家眷均满席而坐,两侧众多的案几中间空出一条路,右首侧坐着闲闲饮酒的便是北域主赵怀瑾。 一个内侍聚眉敛目掷地有声道: “太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到!” 丹姝抬头,看见太子一袭青灰色直襟长袍从门外远远走进来。 君卿头上用嵌着墨玉的冠束起,面色如玉,眉目如画,神色云淡风轻,举手投足皆是不凡气度,他的身后是帮他打伞的护卫。 赵怀瑾的身后官吏皆悉数起身行礼。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他微微弯身。 君卿面上仍是淡淡的,沉吟道: “北域主不必多礼。” 赵怀瑾勾唇一笑。 “礼不可废,况且殿下能来,微臣荣幸之至。”他语气平和,不动声色眼神示意仆人上菜。 太子微微晗首,算是回应他的话。 赵怀瑾又作势伸臂,恭恭敬敬道:“殿下请上坐。” 半晌,众人终于稳稳落座。 突然,太子目光锁向一道姝丽身影。 她肌肤胜雪,容颜如月光皎洁生辉,气质出众,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仿佛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的神女。 正是坐在赵怀瑾身侧的丹姝。 一时,大厅内响起隐隐约约的嘈杂低声。 “就算是放眼整个北域,也没有这般的绝色佳人,那位是?” “听说是域主强抢来的未婚妻,水榭城主之女。” “堂堂一域之主,竟也做出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人家还是个有情郎的呢。” …… 坐在另一侧的赵景轩听着那些流言蜚语,顿时不屑一顾。 “那个女人虚情假意,也就大哥还当个宝。” 说着,他冷笑着倒了杯酒,兜头灌下了。 至于坐在角落里的唐元宝,看着那两人郎才女貌坐在一起,心里的苦涩不由得涌了出来。 红棠是最近派来侍奉唐元宝的贴身侍女。 她瞧着自家主子脸色不对,慌忙拱身担忧道: “唐姑娘,您怎么了?” 只见唐元宝神情悲伤,越觉得那一幕越发刺眼。 “他有未婚妻,有姬妾,我又算什么呢?” 红棠顿时明白了。 她沉默了一瞬,接着开解道: “域主他毕竟身份尊贵,您想开点,我看域主对您的事可是十分上心呢,只要能抓住域主的心,您跟那些女人还是不一样的。” 唐元宝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想出去走走。” 幸运的是她坐在角落里,即便从侧门出去也没有人发觉。 红棠见状,也不再多言。 丹姝耳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她的席位本不该在赵怀瑾身侧,但赵怀瑾执意如此,加上他在北域境内支手遮天,倒也没底下人敢在明面上说他些什么。 赵怀瑾面色不改,宽大的袖下捏紧了她的手腕,凑近她轻道: “放心,我曾答应过让你见聂寒远一面,便不会食言。” “丹姝不必太感谢我。” 丹姝死死地盯住他,瞳孔微缩。 这时赵怀瑾抬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殿下,今日还有一位客人未到。” 君卿不置可否。 赵怀瑾轻轻击了两下掌。 第31章 清瘦儒雅 突然,一道身影站在了大厅外侧。 众人皆看去。 来人一袭长衫,颇有清瘦儒雅之感。 他面色病态得苍白,脸颊处斑驳青紫於青,脖颈和右臂都包扎着重重叠叠的白布,只有一双眼睛灼热而迫切。 他的身侧还站了一位温婉可人的姑娘,担忧地扶着他。 大厅内流言蜚语不断。 “这不是水榭城的聂寒远吗?听说跟咱们域主夫人还有些牵扯呢。” “他怎么来了,这是什么场合?” “就是说啊,太子殿下还在这呢,域主竟敢公然把他带到这里。” 聂寒远对众人的反应置若罔闻,迫切的目光却牢牢锁在了赵怀瑾身侧的那个身影,“丹姝,你过得好吗?” 聂寒远不在乎这满堂的权贵,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丹姝。 丹姝手指深深陷进掌心。 赵怀瑾凑近丹姝耳边,幽幽道: “夫人还记得我们北羽令的约定,好好表现,不然我就杀了他喽。” 他们的约定,赵怀瑾给她北羽令,而她要在众人面前与他装作恩爱的样子。 就算为了曲丹姝,她不能让聂寒远因她而死。 半晌丹姝抬眸,冷冷看向聂寒远,沉声道:“聂公子自重,你我的婚约早就取消了。” 一时,聂寒远不可置信般的倒退两步。 “不过区区数日,你怎会如此冷漠!是不是这人强迫你的?是不是?”他神情恍惚,手指崩溃地指向赵怀瑾。 赵怀瑾似乎很乐意看到聂寒远这副样子。 他不置可否抬起头,似笑非笑道:“聂公子,我可什么都没做。” 聂寒远心头如遭雷击。 终于,他上前一把拉起丹姝,双手按着她的肩头,神色激动道: “丹姝,我们自小青梅竹马,在桃花林我弹琴你跳舞,在若水湖畔我们许下要白头偕老,还有你从不曾叫我聂公子,你唤我寒远哥哥。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此刻,角落里一处案席前,一个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焦灼之色。 这个中年男人是水榭城重臣,任崔阳府君一职,同时也是聂寒远的父亲聂文山。 聂文山心头又急又气,这孩子这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要这当着赵怀瑾的面说! 这不是打他脸吗? 聂文山注意到,此刻赵怀瑾恻阴阴的目光盯着这二人。 他心头大骇!糟了! “啪!” 一个耳光清脆又响亮! “清醒了吗?聂公子。”丹姝红唇轻启,继续沉声道: “你不过就是一个文臣之子,除了聂家那点私产,就会点风花雪月的微末技俩,我跟着你能得到什么?外面动乱不堪,流寇横行,可你连剑都不会使,自保都困难,我不跟着域主,难道还指望你保护我吗!” 聂寒远呆滞住了。 他有口难辩,欲想再解释些什么却无力地发现曲丹姝说的全是事实。 “丹姝…”他木呐地喊她。 她不再看他。 丹姝深吸一口气,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从今日起,还希望聂公子见了我,滚得远远的,别说域主容不下你,就是我看见你,也倒尽了胃口。” 第32章 不该拖累 聂寒远突然想去拉她的衣袖,却还是悻悻缩回了手。 她是那般目光灼灼,眼底对他再无半点眷恋,终究是他配不上她…… 他不该拖累她。 “曲丹姝!你胡说些什么?”此刻扶着聂寒远的季泉泉气愤地叫起来。 “聂哥哥对你一往情深,曲丹姝,你竟如此作践他!” 季泉泉是水榭城季家三小姐,打小心仪聂寒远。 可惜他心里唯有曲丹姝一人。 自从他被北域主抓住,带回北域府后,她就再没了他的消息。 前几天赵怀瑾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意外松口了。 他可以放聂寒远回水榭城,但是只要聂文山答应他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当众公布聂寒远要成亲的消息。 这次来北域府,她也是冒着和家里对抗的风险,不顾名节执意和聂寒远的父亲来北域府接回他。 丹姝不置可否。 她不想跟这些无谓的人争执,做无谓的挣扎。 赵怀瑾一直坐在那纹丝未动。 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是愉快。 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起身,笑意盈盈对聂寒远道:“三日后便是我与夫人的大婚,聂公子不如留下来喝杯喜酒。” 聂寒远心头如遭雷击! 大婚?原来他们已经这么快了… 丹姝不动声色。 算算时间,恐怕不到两日水灾的消息就会传来。 赵怀瑾想成婚?做梦! “聂哥哥…”季泉泉见他失神,轻声唤他。 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起身,笑意盈盈道: “季小姐可要把人扶稳了,不然倒成了我北域府待客不周了。” 大厅内静极了,众人各怀心思。 其中不乏有些看笑话的,但他们毕竟是赵怀瑾手下混,自然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到明面上。 话毕,厅内又陷入寂静。 突然,一个长相严肃,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垂眸拱手,站了起来。 “殿下,域主,臣有一事相求。”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他身上,看他的眼神十分微妙。 这个中年男人是水榭城重臣,任崔阳府君一职,同时也是聂寒远的父亲聂文山。 赵怀瑾缓缓放下酒杯,眸中闪过几丝兴致。 “哦,不知崔阳府君此话何意呀?” 聂文山垂眸敛色,一字一句拱手向赵怀瑾清晰道: “前段时间,臣这小儿聂寒远初来北域,不想在此耽误多时,昨日他母亲来信说,家中亲族已经为他商定好与季府三姑娘的一门亲事,所以还请准臣带小儿回去完婚。” 大厅气氛一时诡异又尴尬。 赵怀瑾好整以暇用手臂撑着头。 “这两人的确是郎才女貌,我看般配的很。” “你说是不是啊?夫人。” 赵怀瑾大掌一伸,稳稳攥紧了丹姝的手,捏得她生疼,丹姝强忍着脸色,没有直接叫出声来。 丹姝眸底闪烁着怒火。 “确实般配。” 突然赵怀瑾偏过头,瞥了一眼丹姝。 “所以这今日看来是注定要好事成双了。” 这时丹姝借口酒撒了衣衫去换件衣服,赵怀瑾淡淡扫她一眼,这才松了手。 至此,这出闹剧才算彻底结束。 第33章 廊下话语 丹姝挥退了雅秋,独自一人在廊下看着这场突来的秋雨。 那飘飘洒洒的雨丝像雾一般,打在脸颊处生出几分凉意,悄然无声的飘落着的雨丝密密地斜织着,竟生生衬出几分凄凉幽怨。 丹姝眼神更冷,被赵怀瑾算计的愤怒依然在胸腔涌动着。 赵怀瑾早就有意放聂寒远,却故意拿他的性命威胁她,无非就是想当众看到北域主强娶水榭城女的流言不攻自破,顺便还能离间两个相爱的人。 真是好计算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声音不大,却正好被丹姝听见。 一个身形莽壮的大胡子副将背对着丹姝,正滔滔不绝和身侧的殷凛说着些什么。 殷凛原本表情平静,一抬眼竟看见了丹姝缓缓走来。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大胡子副将,皱紧了眉头。 大胡子副将显然仍浑然不觉。 “啧啧啧,想不到,咱们夫人这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大胡子眸光颇具兴味。 “殷兄弟,这女人若是狠起来,还真是…” 丹姝顿住了脚步。 “还真是什么?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殷凛看着不远处女人姣好的面容平静无波,就连声线也显得平平。 他上前一步,恭敬拱手对丹姝道: “夫人,吉飞副将有口无心,都是我管教不严。” 只见丹姝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吉飞仍不解其意,用胳膊肘捅了捅殷凛 “殷兄弟,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没想到殷凛却瞪了他一眼。 吉飞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慌忙向前走了几步,愣愣地看着那廊下转角处消失的背影,不知所措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要不然我亲自去给夫人赔罪!” “别去了。”殷凛一把拉住他。 “人早走远了。” 待丹姝回去后宴席已散了大半,但赵怀瑾身边围了一堆人,至少有五六个眉开眼笑的官吏不住地向他敬酒道喜。 丹姝站在厅外,转身想回去了。 她还没走两步。 丹姝回头,看见君卿一袭青灰色直襟长袍,通身仿若墨画般,眉眼生的风流韵致,缓缓从大厅出来向她走来,他的身后站着冷若冰霜的盛年。 丹姝定定地看着他走来,点头示意。 “自今日起,夫人对北域主情根深种的名声恐怕就传出去了。” 丹姝调整了一下呼吸,抿紧了唇,冷笑道: “殿下也觉得我是水性杨花吗?” 太子君卿沉思片刻,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浮起一抹严肃之色,温润沉吟道: “夫人,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 “况且我知道,你不是。” 丹姝嘴角闪过一抹苦涩,“想不到这满厅的人也只有殿下愿意相信我了。” 这园中瓢泼的秋雨下得越发地大了。 一时,两人无话。 突然间,丹姝听他开口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夫人觉得,若头顶有阴霾,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丹姝皱起了眉头。 君卿见她沉思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永远迎着光走,阴霾迟早会散去。” 这时,太子的贴身侍卫银岸匆匆而来。 “殿下,马车已经在外等候了。” “夫人,我们就先告辞了。”语气带着一如往日的温润。 一语罢了,丹姝看着盛年为太子撑着伞渐行渐远于雨中,那雨中的背影挺直萧瑟却极具风骨…… 第34章 废弃园子 与此同时,北域府某处废弃的园子内。 见四下无人,赵景轩神色慌张,抓紧少女的雪白手臂。 “元宝,你这些天怎么样?我大哥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看着这张焦急迫切的熟悉面容,少女尴尬地抽掉了手。 “景轩哥哥,我没事。”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赵景轩眸底闪动着浓烈的爱意。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愿。” 她目光转向别处,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想待在这里。” “你大哥他对我很好,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像一个金丝笼。” 赵景轩不明所以,心底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所以…你想怎么样?” 少女转过身来,攥紧他的衣袖,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想求你,设法帮我逃出去。” “我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抵抗不了她无助的眼神。 “好!我帮你。”他闭眼狠点了点头。 少女一把抱住了赵景轩。 “真的吗?景轩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等我逃出去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看着少女眸光里的感激,他不自觉红了脸颊。 “元宝,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北域境内,深夜,一室静谧。 君卿在案几前正专注地翻阅着一本纸张有些泛黄的古卷。 帘子微动,一阵冷风刮了进来。 君卿头也未抬,沉声道:“进来,银岸。” 顿时,门“嘎吱”一声,进来一身材瘦削的男子,正是银岸。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殿下怎知是我?” 就是此刻,君卿也并从书卷中抬起头看他一眼,仿似他手里的那卷书都比银岸有吸引力的多。 “这般急促的脚步声,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君卿合起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 “查得怎么样了?” 银岸敛了敛神,正色道: “回殿下,查到一些,都是赵怀瑾收受贿赂的证据。” “但是…光凭这些,恐怕不足以扳倒他。” 君卿点点头,神色淡然,沉声吩咐道: “吩咐我们的人,继续暗中盯紧北域府的一切动向,彻查赵怀瑾。” “是,殿下。” 北域府,某处后院门口。 黑夜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 赵景轩注意着四周的动向,一边将怀里的包袱递给眼前戴着披风的少女。 “元宝,包袱里有一些零碎银钱和票。” “这是我的小厮,趁着天黑,他会带着你出去,马车就在门外。” 少女点点头,眸底露出几分不舍和依恋。 “谢谢你,景轩哥哥。” 赵景轩一把抱住了她,声音呐呐道: “记住,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元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平安喜乐,只要你好,我便满足了。” 他耳边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一些脚步声。 于是,他立马松开了她。 “景轩哥哥…” 少女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景轩用力推上了马车。 “有人来了,快走!” 望着黑夜里渐行渐远的马车,赵景轩怅然若失。 不知为何他感觉一种东西从自己心中缓缓流去…… 赵景轩缓缓转过身去,眸光一闪。 “荣伯。” 第35章 青丝如瀑 一个面色黝黑深褐色眼眸,眼窝微微下陷的老人垂手立在一旁。 “二公子,我在。” 赵景轩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眸底泛起幽光。 “去往唐姑娘的房间放一把火,再将那具提前准备好的女尸放进去。” “是,公子。”荣伯应了。 赵景轩背手站在后院,最后深深瞥了一眼院门,也很快离去了。 夜,静姝居。 夜幕笼罩,院子里除了两个侍女再无旁人,柔和银线般的月光如朦胧在雾中,树影摇曳。 侍奉在门口的小侍女有些昏昏欲睡,直到看到近处地面上的一束黑影。 她打了个激灵。 “域主?”小侍女轻声唤道。 赵怀瑾抿唇不语,眸色深深,带着几分复杂。 “别出声,我自己进去。” 两个小侍女再不敢多言,匆匆退下了。 “是,域主。” 暖黄色的烛光照映在丹姝专注认真的侧颜上,显得分外动人。 赵怀瑾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居室内炉火融融,她一头青丝如瀑,任它自然地垂在身后。 她低着头,正在提笔专注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神色专注而认真。 赵怀瑾久久地看着丹姝说不出话来,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丹姝早听到响动,然后又没有动静传来,以为是雅秋。 她眉眼不带微抬,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雅秋,那些账目送去披阳居了吗?” 赵怀瑾第一次感觉如鲠在喉。 他大步流星向她走来,身形修长。 “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丹姝抬头向他看去,他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看不出什么表情。 “怎么是你?”她微微皱起眉。 赵怀瑾凑到她跟前,若无其事的随手拿起一本桌上被她扔得乱七八糟的账本。 “这么不想见到我?嗯?” 他眼底的光让丹姝脊背一凉,看不到一点暖意。 她沉默了一瞬,继续拨弄手里的算盘。 “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域主这个时候忙的很,应该会在陪唐姑娘。” 赵怀瑾没做声,半晌没头没脑来了句。 “她是她,你是你。” “丹姝,你记住,无论我有多少个女人,你都是我赵怀瑾唯一的妻。” 丹姝不咸不淡扫他一眼。 “域主这么晚来是?” 赵怀瑾笑了,眼角微微流露出一些暖意。 他随手把账本扔在桌子上,转而向她的床走去。 “今夜我就在你这歇下了,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只是休息而已。” 语气好像很疲惫,像是长途跋涉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丹姝也不跟他计较,起身向外走去。 “我叫侍女进来侍奉。” 一柱香后。 穿着白色里衣的赵怀瑾整个人倒在床褥里面,伸手盖上眼睛,像一滩烂泥。 半晌,传来稀稀疏疏的翻身声。 他翻过身,撑着头,侧身一动不动的瞅着不远处专注翻账本的丹姝,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意。 好像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能被他看出花来。 丹姝本来也不看他,对这目光不以为意。 但被他看得时间长了,她也有一些受不了。 第36章 明亮火光 终于就在丹姝忍不住出声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走水了!走水了!” 外间隐隐传来这样的声音,好像是哪里失火了。 丹姝皱起眉头,想起身出去看看。 不曾想,一个侍女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丹姝盯住这个神色慌张侍女,沉声道: “出了什么事?” 侍女喘了口气,神色焦灼道: “启禀域主,夫人,那唐姑娘的院子着火了,火势太大了,我们实在扑不灭。” 赵怀瑾打量的目光本来还停留在丹姝身上。 但一听到这话立马翻身下床,随便寻了件外衫向外奔去。 走到一半,赵怀瑾听见仆人议论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远远的外面有仆人眼尖,瞥了一眼不断地燃烧簇起着明亮火光的那处居所。 “域主,你看那火光…” “真是奇怪,那唐姑娘住的地方,平时也有专人打扫,就是杂草也不生几根,又怎么会起火呢?” 另一个仆人亦是不解,轻歪头,却还是摇了摇头。 听到下人的低声碎语,赵怀瑾越听越不对劲,他眉头紧蹙,沉声思索着: “不好!” 半瞬即逝的工夫,他阴沉着脸,表情全无,只加快了脚步,匆匆向那处住处赶去,甚至不顾身后侍者的叫喊声: “域主!域主!” 一个时辰后。 夜,火焰正在肆意烧灼着大片的房顶,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眼看着房梁要断下来。 赵怀瑾身着里衣,简单地披了一件黑袍子,表情阴沉不定,盯着那烧焦的房屋就是不说话。 此处,火光将整个住所已然吞噬得面目全非。 赵怀瑾沉默着站至门口,脊背挺直,表情全无。 “域主,里面确实有一具已经被大火烧得不辨人形的尸体,经过确认估计是唐姑娘…”殷凛瞥了一眼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倏然,大批的侍女慌忙全数应声跪地,有的头甚至垂到了地上: “域主节哀!” “域主节哀!” “元宝…”赵怀瑾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那已烧得发黑的住所。 突然,他的眸光里迸出凛凛寒光,厉声道: “等等,尸体上的玉佩呢?” “这,域主,抬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奴婢真的没有发现有什么玉佩,也许…也许…”其中一个侍女慌忙上前一步。 赵怀瑾眸光割过那侍女的脸,眯起眼睛,幽幽轻道: “呵,元宝,你真是临走前还送了我份大礼。”他眼神越发冷冽起来: “来人,传我的令下去,发布海捕文书,一定要给我找到唐元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丹姝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火焰弥漫的房顶,若有所思。 她知道,这一定是唐元宝的金蝉脱壳之计。 她确实没死,甚至顺利在赵景轩的帮助下离开了域主府。 不过…凭借着男女主相互吸引的法则。 丹姝知道,用不了多久,她还会被男主重新带回来的。 不过,北域境内即将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水患。 到时候都是流民失所,哀嚎遍地,恐怕女主那时的处境还不如留在北域府来得安稳。 丹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能祝女主好运了。 毕竟,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7章 炼狱君王 赵景轩正准备就寝,却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撞开了。 大批侍卫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个手执灯笼的侍女各自立在他房门两侧,幽暗的灯光下映衬得赵怀瑾脸色更加可怖,宛如炼狱里高高在上的君王。 赵景轩下意识感觉不妙。 “大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他攥紧了紧衣袖。 赵怀瑾可不跟他废话。 他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他,厉声呵斥道: “滚出来!” “大哥…”赵景轩慌神了。 他顿时有些几分心虚,难道他放走唐元宝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这件事情他做得十分小心并未留下什么物证。 而且当晚和元宝见面的地方是他之前早已经私下查看过,并没有旁人来过的痕迹。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百思不得其解。 赵怀瑾阴着脸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立刻要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出来,看他的眼神十分不耐。 “我叫你滚出来,没听见吗?” 赵景轩慌忙上前两步。 “大哥,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您动这么大怒。” 赵怀瑾只是冷笑。 “好一个不知道!我倒想问问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赵景轩顿时语塞。 赵怀瑾背过身去,眸底迸出凛凛寒光,沉声道: “来人,将二少爷拉到院子里!” 大批打着火把的仆人立在院子里围了一圈,顿时这院子里灯火通明。 上首的赵怀瑾闲闲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垂着眸,手里有意无意的抚着那枚白玉扳指。 赵景轩被五花大绑,压制在台阶下方,浑身动弹不得。 远远望着坐在台阶上处的赵怀瑾,赵景轩顿时屈辱感倍生,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庶子。 如果自己是嫡出,就不会让这个不过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私生子,取代他的地位尊荣。 甚至在域主府无嫡子的情况下,就因为他是长子,便理所应当承袭了域主之位。 赵景轩拉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恭敬道: “大哥,这些年来我处处尊敬大哥,孝敬母亲,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我问心无愧。” 可赵怀瑾置若罔闻,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还不动手?嗯?”他眸光一闪。 立在下首的侍卫捏紧了手里的鞭子,脸上显出几分为难。 “域主,这……”三四个侍卫面面相觑。 这二公子平日沉默寡言,见了他们域主就紧张,要说他敢触怒域主,还不如说这是个误会更能解释得通。 可谁能想到,域主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赵怀瑾缓缓抬起头来,淡淡瞥了那几个不肯动手的侍卫一眼,半威胁半沉声道: “谁要是不愿意动手,不如就拉下去与他同罪!” 此话一出,几个侍卫当即色变。 他们再不敢犹豫,生怕被域主治罪。 “二少爷,得罪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狠狠的几长鞭子下去,他背上已然皮开肉绽,见了红痕。 血迹染红了白衣,单薄的身形眼见着就要趴下身去,支撑不住。 第38章 残忍鞭打 几个侍奉赵景轩的小侍女正在远处站着,见到这血腥的一幕立马阖上了眼睛,偏过头去,几乎不敢再看。 赵怀瑾来了兴致。 他静静看着这一切,唇边扯出一抹残忍又可怖的笑意。 “给我打!狠狠的打!” 丹姝正在长廊上走着,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小侍女为她打着灯笼。 突然,一道细小的身影跪在了她面前。 她眸中带泪,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二少爷。” 丹姝皱起眉头。 “赵景轩,他怎么了?” 小侍女忍住哭腔,等喘匀了气息,抬头看着丹姝急切道: “域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正在院子里鞭打二少爷呢。” 丹姝若有所思。 难道赵景轩放走唐元宝的事情败露了?不应该啊。 在原书中,赵景轩这事做得极为隐秘,少为人知,直到后来赵怀瑾从唐元宝的口中才知道了这个真相。 不知为什么,丹姝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 小侍女见丹姝不说话,以为丹姝不情愿。 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丹姝的衣角。 “夫人,奴婢知道您和我们二少爷不和,不求您看在他年轻气盛的份上原谅他,但是出了这事,这府里如今只有您能在与域主身边说得上话了。” “求求你为我们二少爷求求情。” 二少爷屡次为难夫人她都看在眼里,但作为侍女如何能阻止得了主子,二少爷生母常年病重,身份低微,根本说不上话。 可以说域主在府里只手遮天,除了那位新宠唐姑娘,若说他还在乎谁几分,恐怕就是丹姝这个未婚妻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是二少爷身边最近的侍女春荷,只能来求丹姝这个未婚妻,就算贸失她也顾不得了。 “他屡次对我出言不逊,我为何替他求情?”丹姝神色淡然。 说实话,丹姝不想趟这趟浑水。 毕竟赵怀瑾因何事动怒还没有搞清楚,她贸然去求情恐怕救不了赵景轩,说不定还会迁怒到她。 春荷无力的摇摇头。 “不是的,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域主的性子阴晴不定,这次真的是动怒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春荷也知道被丹姝拒绝的概率是相当大。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少爷被域主打死…… 到底,丹姝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叹了口气,伸手将春荷扶起来。 “你先起来,先说好我不保证效果,只是去看看。” 毕竟她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劝动赵怀瑾。 听到这话,春荷慌忙擦干了眼泪。 她眸底闪着感激,引着丹姝往二少爷那边的院子方向走。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我们二少爷一定会记得您的好的。” 丹姝心里咯噔一下。 还指望赵景轩记得她的好,不恨她就不错了。 还没等丹姝走进院子,就听见赵景轩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么凄惨的声音也不把嘴给捂上?赵怀瑾还听得下去。 果真是疯子的恶趣味,不能苟同。 第39章 日行一善 望着身边春荷殷切的小眼神向她投来,丹姝敛了敛神色,算了算了,就当她日行一善。 丹姝端正神色,走到赵怀瑾身侧。 “域主,这出了什么事情?” 赵怀瑾身形未动。 语气阴森森的。 “他敢放走我的女人,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了。” 赵怀瑾的女人?他就差没把唐元宝三个字说出来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被打的伤痕累累的赵景轩恰好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但他笃定赵怀瑾没有证据,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嘶哑道: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丹姝突然觉得,这俩兄弟都有意思的很。 起码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件事上,如出一辙。 赵怀瑾不怒反笑。 “还想狡辩?府上流言传得满天飞,不是你放走了她还有谁?” “若无人帮她,难道我北域府的看守全是摆设吗?” 赵景轩听见流言二字,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赵怀瑾继承域主之位又如何,说到底他还是没有证据…… 于是赵景轩有恃无恐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突来的笑声在院子里回响,吓得几个侍女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莫名有些诡异。 赵怀瑾眸光越发幽暗。 “你笑什么?” 赵景轩身上已经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爬起来都费劲,寝衣已经染成血红,混合着他的皮肉粘合在一起。 他的额头上冒起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大哥,我笑你,你宁可听信流言也不肯信我,你简直枉为域主!” 赵怀瑾见他死鸭子嘴硬,也不着急了 他右手一挥,制止了那四个鞭打他的侍卫。 “那我就叫你死个明白。” “来人,传人证。” 他居高临下看着赵景轩,眸光又残戾了几分。 当丹姝看见缓缓被侍卫带过来的熟悉身影时,瞳孔一缩。 “雅秋…” 怎么会是她? 按照剧情发展,原文中有些细小的东西不仅变动了,而且还出现了新的变化。 丹姝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原文剧情的控制……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雅秋抬头正好对上了丹姝的视线。 半瞬,雅秋已经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晰道: “启禀域主,雅秋今晚路经后院,亲眼看见二少爷将唐姑娘送上了马车,本来奴婢想跑去禀告域主,结果唐姑娘的院子又突然着火了…” “这才耽误了时间,求域主明察。” 被按在地上的赵景轩死死盯着当众揭露他的雅秋,半瞬后他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苦笑了一下。 这侍女是谁的人,显而易见。 赵怀瑾不动声色抚着手上的板指,幽幽开口道: “赵景轩,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赵景轩脸色冷漠如霜。 这个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他在地上拼命挣扎着,盯住赵怀瑾身侧那个冷艳倾城的女子,歇斯底里高声道: “曲丹姝,我真是小看你了。” “原来你不光冷酷无情,还心机深沉,我居然栽在你手里!!” 丹姝十指紧紧嵌入手心。 第40章 如坠冰窖 这时赵怀瑾像是才注意到丹姝一样,他淡淡瞥了一眼丹姝身后的侍女,眸光一闪。 那侍女,好像是赵景轩的人。 他好整以暇撑起头。 “怎么,你要为他求情?” 丹姝维持住面上的漠然,冷冷道: “没有。” 新一轮的鞭打又开始了。 可这一回赵景轩没有再声嘶力竭地痛嚎,他十指几乎要攥出血,嗓子里扯出冷笑。 “曲丹姝,我不用你假好心!我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拜你所赐,你那个侍女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现在装什么好人!” 那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憎恶。 丹姝如坠冰窖。 如果说她再看不出来这是赵怀瑾设的一个局,那她真是白活了。 不过赵景轩错了。 这个局针对的不是他,而是她曲丹姝。 她冷冷看了跪在地上的雅秋一眼。 “雅秋,你跟我来一趟。” 春荷见丹姝做势要走,急忙拽住了她的衣袖。 “夫人,我们二少爷他……” 丹姝面无表情,扯开了春荷的手。 “他们是亲兄弟,赵怀瑾不会打死他的。” 话毕,她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开了这处院子。 静姝居,窗下。 丹姝静静的站在窗前,背对着雅秋,声音里波澜不惊。 “雅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站在她身后的侍女顿时有些急了。 “夫人,雅秋没有…”她无力摇了摇头。 “二少爷确实亲手放走了唐姑娘,雅秋没有诬陷他。” 丹姝面无表情。 “赵景轩放走唐元宝不假,可你揭发他你又有什么好处?” 半瞬,是死一般的沉默。 紧接着,丹姝就听见了雅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我…不知道,我当时看到后又惊又怕,害怕别的什么人看到我,又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与其这样战战兢兢,索性不如告诉域主,求个心安。” “还有…二少爷平时那样对您,我也想替您出口气,但是看到域主把他打的那么狠,我也害怕了…” 突然,雅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 “夫人,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丹姝转过身来,看着涕泣涟涟的雅秋,眸里闪过几分不忍和心疼。 她伸出手,将人扶起来。 话音也软了几分。 “起来,你也是为了自保。” 雅秋无奈叹了口气,看着丹姝的眼中也充满了歉意。 “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夫人,这样一来,二少爷恐怕更恨上您了。” 丹姝上前两步,帮雅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边说边道: “他本来就厌恶我。” “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看法,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雅秋愧色更甚,丹姝突然感觉心头有些疲惫,于是她挥了挥手。 “下去。” “是,夫人。”雅秋应了。 临走前顺手轻轻帮丹姝阖上了门。 就在雅秋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丹姝的眼底重新恢复了冰冷之色。 如果她没有估计错,雅秋应该是赵怀瑾的人。 赵景轩说,是他低估了她。 不如说是丹姝低估了赵怀瑾,她从未想过一个人心思能隐秘到这种地步。 赵怀瑾想用这种阴暗的手段打压她,控制她,让赵景轩视她为死敌,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全心依赖他…… 这种方法很卑鄙,也很可耻。 第41章 绝对掌控 书房内一片漆黑,窗前的皎洁月光像雾一样照在赵怀瑾冰冷俊逸的侧脸,室内显得静谧又诡异。 雅秋跪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她看不清分明域主的五官,只觉得那背影挺拔修长,像是已经在窗前站了许久。 赵怀瑾不动声色轻轻抚了抚自己手上的扳指。 “她怎么样?” 雅秋垂下眸子。 “回域主,我掩饰的很好,夫人她应该是没有发觉。” 突然,一道冰冷悄然无息的黑影倒映在地面上。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方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雅秋,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 “是,雅秋定会一生一世追随域主。”她抬头诚恳看向赵怀瑾。 “不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故意放走唐元宝?” 赵怀瑾眸中很快划过一丝厌恶。 “人往往对太过轻易得到的,是不会珍惜的。” 雅秋心头一片复杂。 她竭力稳住身形,声音带着些微微惧意。 “那夫人呢,二公子放走唐姑娘并不关她的事,其实没有必要拉她下水,这样一来二公子恐怕会恨毒了她。” 不想,她的话刚落。 赵怀瑾饶有兴致地挑起她的下巴。 “怎么,我把你送到曲丹姝身边,时间久了难不成你对她生出情谊了?” “雅秋不敢背叛域主。” “只是不理解域主的用意,所以多嘴一问,域主若是不愿意说,雅秋以后就不问了。” 赵怀瑾转过身去,脸色也冷了几分。 “你觉得曲丹姝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半瞬的沉默后。 雅秋微微摇了摇头。 “说不好,在到夫人身边伺候之前,雅秋只远远见过她一面,所以不敢擅言。” 赵怀瑾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侧头看向她。 “我允许你说。” 雅秋深吸了口气,“虽然外表跟现在一样美丽,但是那个时候看得出来她对域主是害怕怯弱的。” 这回赵怀瑾笑了。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啊,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呢?” “会威胁人,会反抗,会同我做交易,雅秋,就连你都看得出来这朵原本的懦弱之花到现在已经生长出刺了。” “你说我会坐之不理吗?借赵景轩的手给她些教训也好。” 此时此刻,雅秋对这个近在眼前的男人,不知是惊诧多还是恐惧多。 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对所有的人和事充满了绝对的控制欲,他不允许掌控自己手心的女人生出任何变化。 他想要把曲丹姝变成数月之前的模样,他要她对他恭敬怯懦,甚至是害怕,直到变成他手中听话柔顺的傀儡和提线木偶。 雅秋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 她实在很难想象,像赵怀瑾这样的男人终其一生会爱上谁。 恐怕就算爱上了,他也会亲手将这份感情扼杀掉。 雅秋只好垂下了头。 “雅秋明白了。” 她眸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可那二公子不是个安分的,若他对以后夫人不利……” 赵怀瑾不以为意。 他面容上仍然波澜不惊,但显然已对雅秋今日的格外话多心底陡然生出了几分不耐烦。 “这些我心中有数。”赵怀瑾挥手示意她退下。 “行了,下去,别让她发现了。” “是,域主。” 第42章 狰狞面目 静姝居,罗纱帐内。 丹姝仿佛走进了一处幻境。 她好像来到了一处皇宫,广场中央的高台上远远坐着一位戴十二旒冕冠,身着黑龙纹袍的年轻帝王。 下方是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束缚,看不清面容,绑在火架上,貌似十分痛苦和恐惧,嘶声哀竭。 可下面人山人海将她围起的官吏,根本听不见她的哀号,有的甚至还在笑,嘲讽的笑容再一次击溃女子的心理防线。 那木高高的堆起,官吏们手持火把,往前向女子走去。 “妖妃!你媚惑陛下,害得水榭全城横尸遍野,不配为水榭城之女,今日我等就要替北祁清君侧!” “烧死她!烧死她!” “哈哈…哈哈哈……” 有的甚至还在笑,如潮水般的嘲讽的笑容,再一次直接击溃女子的心理防线。 “我不是曲丹姝,我只是你们那个疯子皇帝求而不得找来的替身!” “赵怀瑾,你害我到这种地步,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架上披头散发的女子,怒目圆睁,发了狠般死死地盯住远处的年轻帝王,开始嘶声咆哮。 “赵怀瑾,我绝不会放过你!” 一阵大风突然刮起,吹乱那女子的头发。 露出她原本绝色精致的面容,此刻倒是尽是狰狞之态。 刚来到众人群里的丹姝,突然惊奇的发现,那女子的脸…居然跟自己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她开始惊措地后退,不由地喃喃道。 真正的曲丹姝早就死了。 那高台上的女子此刻仿佛也发现了丹姝,在看到她的那一眼,眼中只一瞬间惊诧后,便又恢复了癫狂般大笑。 “我只是你的替身,可惜你死得太早了,不然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那狂笑女子的眼中竟闪过一丝苦涩,生生从眼角流出泪来。 “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纱帐内,沉睡中的丹姝眉头紧蹙。 脑海中许多画面一闪而过,她看见了横尸遍野,稚子哀嚎的水榭城,她看到了被赵怀瑾一刀血溅当场的宫侍,她看到了被关在冷宫里瑟瑟发抖的皇后唐元宝,她还看到了那个被赵怀瑾推出去平息众怒的替身女人…… 一幕幕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这不是梦境,这是曲丹姝死后上一世众人的结局。 不知是因为殿内旺盛的炉火,还是因为梦中惊惧,额头上尽是汗珠,竟沾湿了几缕青丝。 “不要…不要…” 丹姝似中了梦魇般,沉睡不醒,只是不停的喃喃道。 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片迷雾,她仿佛如盲人一般失了方向,丹姝想走出来,可是怎么用劲儿都…没有用。 因为她想改变这一切。 “永远迎着光走,阴霾迟早会散去。” 这声音温润而悠长,也隐隐带给她冥冥中的力量和希望… 丹姝不再犹豫,不再迟疑,双眼微闭,让自己的心慢慢地沉下来…… 她在寻找,寻找出去的路,她在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一遍遍摸索… 终于,她找到了,她带着些许喜悦。 用力…再用点力…… 丹姝就这样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要出去… 第43章 心有余悸 是刺眼的白光,是雅秋焦急的脸,是侍女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 这一切无不显示着,她的的确确已然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丹姝仍心有余悸。 那不是梦,那的的确确是原书中所有人的结局,丝毫不差。 只是以画面的形式更加直观,让她越发体会到了赵怀瑾的手段残忍。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那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待丹姝换好衣服,门槛处传来静秋的声音。 “夫人,水榭城主夫人来了。” 她想起来了,因为赵怀瑾突然宣布要大婚的事情,所以水榭城主和夫人也赶过来了。 虽然眼下并不太可能成婚。 但不妨碍他们来看女儿。 丹姝抬眼,便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泪眼朦胧向她扑了过来, 她面容慈祥,语气和蔼,轻轻抚上丹姝的面容。 “孩子,你瘦了。” 妇人眸底是藏不住的心疼和不忍。 “母亲…”丹姝鼻子一酸。 她从未拥有过母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那赵怀瑾哪是什么好相与的……” 在此之前,她早就打听过赵怀瑾。 他脾气阴晴不定,后院女人众多,只是可怜了她的丹姝…… 果真是拱了一颗好白菜。 这时门槛处又传来一道沧桑的声音。 他约摸四十多岁,进来时眼里带着几分瑟意,身形微微发胖,小腹隆起。 他上前一步,见四下无人低声道: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哪。” “外面都在传咱们女儿和北域主伉俪情深,情意绵绵,这话可不能瞎说呀。” 不想,妇人瞪了他一眼。 她一把将丹姝搂紧了,大有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拼命气势。 “女儿是我的,她什么样我最清楚。” 听到这,曲默才不吭气了,垂下了头。 丹姝哭笑不得。 半瞬,妇人放开了她。 她取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担忧和自责道: “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苦衷,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丹姝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问原因,不信传言,这份连接着血脉亲缘的无端信任让她替真正的曲丹姝庆幸又安心。 原来曲丹姝不是一无所有。 至少…她还有母亲啊。 她诚恳地看向妇人,郑重道:“母亲,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听到这话,妇人不好意思地撇开了眼。 “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 看到这一幕,曲默无奈叹了口气。 “丹姝,为父知道你受苦了,但是为了水谢城,千万不要再做出伤人伤己的事啊,上次跳崖真是把我和你母亲吓坏了。” “要不是北域主迟迟不肯让你母亲见你,我们哪敢动身啊。” 丹姝心下了然。 “请父亲母亲放心,我会以大局为重。” 曲丹姝的另一个心愿,便是要护住水榭城。 所以,在力量不及赵怀瑾的时候她会继续忍耐下去,然后在必要的时候抓住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第44章 无家可归 北域境内,丹姝靠坐在马车里。 丹姝用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她总感觉到心神不宁,那个替身女人临死前的画面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又像是在告诫着她什么。 不想,此刻马车外面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却让人听了有些于心不忍: “夫人,救救我们。我们还不想死啊。” “葛青,外面怎么回事?”丹姝双眼微阖,红唇轻启,向马车外正在赶车的葛青询问道。 葛青掀开车帘子的一角,抬眸,对上丹姝的视线道: “夫人,是北域城的民众,这两天水患毁了不计其数的房屋,如今这些人已经无家可归,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 “我们下去看看。”丹姝不动声色。 原书中这次水患涉及范围甚广,不止波及到了整个北域主城,还波及到了域北境内的其他小城。 丹姝下了车,却看见这样一幅景象: 靠墙之下横七竖八地坐着一群群衣衫褴褛之人,她们拄着拐杖端着破碗,脸上黑乎乎的,双目呆滞无神。 “娘,我饿。”一个六岁的孩童脸上黑黢黢的,分不清那是炭还是灰,拉着身旁一个同样破布烂衫的妇人喃喃道。 “方儿乖,睡着了就不饿了。”妇人的眸底闪过无奈和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好柔声安慰道:“再忍忍。”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身为母亲她怎么肯让自己的孩子挨饿呢。 “嗯嗯。”那个叫方儿的半大孩童听了妇人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顺势依偎在妇人的怀里。 这样的情景不一种种,丹姝放眼望去,只觉得这样的画面让人心痛,灾难带给人的巨大影响,不可谓不小。 丹姝走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面前,放软了语气,询问道: “老人家,域北官府不是有以往为难民建造的临时房屋吗?”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因为饥饿有气无力,抬眸看了丹姝一眼,缓了口气,郑重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是旁边的蓝隐城逃难过来的,北域城虽有临时房舍,但是我们并不是北域主城的人,又怎么可以去呢。” “不知这蓝隐城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丹姝有些担忧。 水患波及的人越多,便意味着越有利可图。 这种状况若是在肆意蔓延下去,恐怕赵怀瑾一定会暗中出手肆意敛财,这些人的人命在他眼里恐怕只是利用的工具罢了。 老人满脸悲戚之色,叹了口气继续道: “蓝隐城房屋粮食尽毁,城主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我们只好来到北域主城,寻求这些达官贵人能给些施舍。” “可没想到这天下乌鸦一般黑,蓝隐城主不肯干的事情,北域主又怎么肯干呢?” 丹姝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 再问不过是平添这位老人的悲伤而已,便转身看向身后的葛青,沉声道: “葛青,身上带银子了吗?” “有。”葛青听到大小姐问他话,慌忙不迭从胸前掏出一袋碎银子,却又听大小姐继续吩咐他道: “把这些全给他们。” “是,大小姐。”葛青悉数将自己手上的碎银子,分给了这些墙下的浑身泥泞不堪的难民。 第45章 静观其变 窗下,赵怀瑾背过身去。 他身形修长,不发一语。 一个中年模样的官吏小心翼翼瞥了面前的赵怀瑾一眼,拱手道: “域主,北域水患的事情您看?” 他眸色幽深,悠悠道:“天灾人祸。” “谁也阻止不了,…” 这时,这个官吏面上有些为难和担忧。 “可如果我们这样静观其变,传回上京那边,陛下会不会责罚我等办事不力?” 赵怀瑾慢慢转过身来,语气越发冰冷。 “不过一群区区贱命,死了就死了。” “就算真的陛下问责下来,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吗?” 那个官吏汗涔涔地擦了一把冷汗。 “是,域主。” 明知太子巡视北域,还能明目张胆的做这件事,恐怕也只有赵怀瑾了。 跟着这样的人做事,无异于拿命博弈。 赵怀瑾手一挥,召他过来。 “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是,域主。”那官吏点了点头,匆忙离去了。 “我这就去办。” 北域境内,某一处府宅内。 正是刚从北域府出来的那个官吏,他随手召来一个心腹。 “域主有令,吩咐下去,抬高粮价。” 那心腹白白净净,瘦高的个子,跟随这个官吏已经五六年了,确实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粮商那边?”心腹有些疑惑。 官吏眸光一闪。 “注意,让那些粮商们都闭紧嘴巴,若是走露了风声,他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是,大人。” 说,那心腹也匆匆而去了。 官吏望着暮色暗沉的天空,心里止不住的担忧起来。 因为北域境内一场风雨即将到来…… 他正在慨叹间,从里间缓缓走出一位怀孕的美貌妇人,她的眉眼间充满了忧虑。 那官吏听到脚步声,转身一看,惊诧道: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老爷,这种事情你……”妇人又气又急。 那官吏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一口气。 “哎,我也没办法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不按赵怀瑾说的做,恐怕我们全家明天就要身首异处了。” “这赵怀瑾狼子野心,实在不能小觑啊。” 只见妇人面上显露出几分怒意。 “这样的人,简直不堪其位!” 那官吏一把捂住她的嘴,急急道: “夫人,慎言呐。” 夜深人静,披阳居。 案几上摆着各色美酒佳肴,玉盘珍馐,舞姬随着丝竹乐声翩翩起舞。 广袖摆动间露出女子美好的身姿,更是婀娜万分。 北域主赵怀瑾胸口的衣衫微敞,露出小麦色健硕的肌肉。 他一手抱着怀里的美人,一边将灌满了的酒往口中送,唇角微扯,眉眼含笑,不过那笑意终究不达眼底。 这些美貌艳丽的女子都是赵怀瑾的侍妾,若柳扶风,婀娜多姿者不一而足。 赵怀瑾自顾自饮酒,越喝越闷。 甚至隐约一股躁郁盘结于胸口,挥散不去。 一娇小可人的女子看得出赵怀瑾神色不悦。 她手持帕子,上前逐渐靠近赵怀瑾,手掌却轻抚上赵怀瑾的胸口处,略带撒娇道: “域主可是不开心?不如让杏儿为您解忧可好?” 赵怀瑾眉眼讥诮之色更浓,随意扔了酒杯。 他从果盘内取过一把匕首,那匕首仿若正在吐芯子的蛇,慢慢移上那一自称杏儿的脖颈。 冰凉的触感终使那杏儿认识到了自己的性命遇到了危险,双肩颤抖,满脸惊惧: “域主,饶命啊,杏儿真的知错了,杏儿再也不敢了…求域主放过杏儿。” 第46章 昏昏沉沉 “不是…说为本域主解忧吗?你倒是解啊!让本域主看看你如何解法啊!” “域主…”杏儿一动不动,眸中却早已饱含泪水,大颗大颗地任由它划落。 赵怀瑾最烦女子哭,可那杏儿只落泪并不哭出声,梨花带雨,换了旁人定心生怜爱,只可惜赵怀瑾此刻心烦的很,并不想理会她。 “滚!都给我滚!” 赵怀瑾从杏儿脖子上收回了匕首,扔在地上,对这些女子怒吼道。 于是,美貌的女子们皆神色慌张赶紧离开,只一消工夫,便不见了其踪影。 半晌,赵怀瑾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他似乎感觉不太对劲。 头昏昏沉沉的,他到底怎么了? 一个身形没站稳,他晕了过去。 紧接着身旁传来侍女的急急呼喊声。 “域主!域主!” …… 域主府,披阳居。 殷凛焦灼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赵怀瑾,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医者,域主怎样了?” 老医者切完脉后,缓缓地站起来。 “酒大伤身啊,我开些方子给域主调养一些日子,很快就能痊愈了。” 得知赵怀瑾无事,殷凛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我送医者回去。” 他跨出门槛前,沉声嘱咐侍女道: “好好照顾域主,不得有误。” “是。” “是。” 北域城,起风了。 太子君卿站在客栈二楼窗外。 外面城墙之下横七竖八的坐着一群衣衫褴褛之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得他们是乞丐,这是水患后导致的大批流民。 他们的房屋被毁,却又无处可依,只能在北域境内漂泊着。 君卿蹙紧眉头。 “盛年,这样的状况持续多长时间了?” 盛年瞥了一眼下方。 “两日了,殿下。” 在一侧的银岸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怀瑾真狠得下心,这些人难道不是他子民吗?居然能不管不问。” 盛年瞥了一眼银岸,一语道破。 “他那样的人,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君卿沉默了一瞬,转身对盛年沉吟道:“取我紫徽令,速速命东西域主即刻增援北域。” “是,殿下。” 盛年应了,匆匆而去。 银岸刚想说些什么,却无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殿下,那…不是赵怀瑾的未婚妻吗?她怎么会在这…” 不远处施粥的棚子下的那道倩影正是丹姝。 她姿容绝世,肌肤雪白,正站在那里为排队的民众施粥,额头上已经冒起了细密的汗珠,俨然已经成为街道上的一道风景。 君卿面上浮现一抹风神霁月的浅笑。 “我早跟你说过,看人要用心。” 话毕,君卿向里间走去了。 银岸细细思索着君卿的话,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人不见了。 “哎,殿下。” 与此同时,站在丹姝身边的葛青流露出几分严肃之色。 “大小姐,钱庄送来的粮食估计也也撑不了几日,这…” 丹姝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 “葛青,你忘了,我们还有北羽令。” 葛青自然知道北羽令,他相信大小姐,但是…他信不过赵怀瑾。 “大小姐,如果这让北域主知道了,恐怕他对您不利…” 丹姝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就是要让他知道。” “这一回,我要让他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第47章 民生凋敝 北域境内,一派民生凋敝之相。 许多商铺都已经纷纷关门,摊贩们也早已收摊,唐元宝已经挨家挨户讨了好几日的饭了,但是这个时候人人自身难保。 一见到纷纷逃难的流民,立刻阖紧了家门。 唐元宝饥肠辘辘在街道边走着,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赵景轩给她的钱早已经花光,原本那些银钱够支撑一段时间的,但是因为域北这几天遭遇了水患,许多东西跟风涨价,导致她带的钱根本买不起足够的粮食。 此时此刻,她已经走不动路了。 唐元宝趴在门边眼巴巴看着一间还未关门的店铺,里面传来了饭菜的诱人香味,她咽了咽口水。 “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她瞅准时机,抓住一个伙计的衣角。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那伙计模样不过十六七岁,颇有些青涩。 被一个女孩子突然抓住衣角,泪眼朦胧地央求他,他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哎,你等着,我给你拿几个馒头去。” 看着那伙计快步走去里间,她不住地感谢道: “好好好…谢谢你。” 可惜那伙计还没走多远,一个素衫袍子的中年男人在大堂内叫住了他。 “德子,你干什么去?” 那伙计顿住了脚看向男人,一本正经道: “叔父,这外面来了个逃荒的女人,我见他可怜,正要给他拿几个馒头去。” “我看看。”男人皱起了眉头。 这个德子是他远房表亲家的孩子,刚来北域没几天就到处赠饭赠粥。 虽然他也确实帮助了一些穷苦人,但是也有一些地痞无赖是摆明了看他好骗,一次次来索要的饭食。 作为叔父,他自然要替他把把关。 没想到男人刚踏出大门槛,看到门口的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顿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居然是你?”他皱紧了眉头。 “这不是北域主的新宠吗?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 唐元宝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再次见到这个天香楼老板,而且是以这种窘迫的形式。 她抬眸一看,牌匾处硕大的“天香楼”三个字映入眼帘。 “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话真不假。” 再次见到唐元宝,天香楼老板内心也很是复杂。 他从北域府回来没两天,就听说北域主的新宠从府里逃了出来,还被域主下了海捕文书全城通缉。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女人。 唐元宝垂下了头,捏紧了破破烂烂的衣角。 “我…我那时不是故意的。” 见她又旧事重提,天香楼老板也有一些动怒了。 他维持住面上的倨傲,冷冷道: “故意不故意有什么打紧的,唐姑娘心高气傲,我这小小商人卑躬屈膝地递过去的粥,唐姑娘打翻就打翻了。” “是我身份卑微,不配给姑娘递粥。” 一直未吭声的德子听见两人对话,恍然明白过来。 “叔父,这位姑娘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恃宠生娇的女人。” 天香楼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 “除了她,还会有谁?” “德子,馒头不用送了,反正唐姑娘也看不上眼。” 说完,天香楼老板转身向里面走去。 “是,叔父。”德子应了。 第48章 仁至义尽 他上前两步,看向唐元宝的眼底尽是客气与疏离。 “唐姑娘请离开,你现在是逃犯之身,我叔父没有把你送去官府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为了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今日你就当没有见过我们。” “我……”唐元宝一时语塞。 她没有想到德子的变化转变的如此之快。 德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如果唐姑娘想念北域府锦衣玉食的日子,相信唐姑娘也能找到北域府的路。” “我…不会回去。”她眸底泛光,咬紧下唇。 她绝不可能再回去,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底线。 “那就是姑娘的事了。” 说完,德子快速地收拾好,紧紧关上了店门。 唐元宝的脸上浮现出失魂落魄。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是她不该恃宠生娇,是她不该放着北域府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对那个爱惜呵护她的男人弃之敝屣,所以她才遭了报应。 可是…所有的穿越女主不都是这样的吗? 任女主虐男主千百遍,男主待女主依旧如初恋。 他有那么多女人,如今她只是发发小脾气而已,赵怀瑾不是应该驱逐掉他后院的所有女人,来哄她回去吗? 这些问题,唐元宝想了几天也没有想明白。 但是,此刻她的身边多了几道异样的眼光。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破庙门外,暗中指着唐元宝窃窃私语。 “你们瞧,那个女人坐那好几天了…” “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如…” “那还等什么?这年头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呀。” …… 几个男人相视一笑,猥琐又可怕。 唐元宝看这几个男人逼近她,顿时心里恐慌了起来。 她双脚不住地往草垛后面后退。 “你们要干什么?” 声音惊恐又害怕! 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兴奋地搓搓手,眸光越发幽深。 “嘿嘿嘿,这里孤男寡女,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乞丐抓住了唐元宝的一只脚。 “别,别过来!” 她奋力的挣扎着,看准空隙,凝聚力气,用另一只脚用力往男人的下体踹去。 男人惊叫起来。 “啊!”他恶狠狠地看着唐元宝道: “这女人这么狠,不用心慈手软了,都给我上,抓住她!” 幸而,她身体娇小。 很快从几个乞丐扑过来的空隙中钻了出来,她奋力地往人流拥挤的街道上跑去。 她错乱的步伐很快撞到了一个卖菜摊贩的老人。 “你这疯女人怎么乱闯乱撞啊,我的菜都被你撞掉了。” 老人晃晃悠悠地起身,再次被后面跑上来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撞倒。 “走开!别挡路!” 唐元宝不要命地跑,连头也不敢回。 此时此刻她心里的绝望已经溢满了,是她错了。 她曾经以为穿越是一件幸事,可以逆天改命,可以有俊逸疼爱她的夫君,现在看来穿越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幸运,而且招致了一大堆祸事。 “不要,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 她在心里这样拼命地喊着,同样她也这样做了。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她在跑到没有力气的时候撞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第49章 披头散发 “啊!”丹姝惊叫了出来。 葛青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焦急道:“大小姐,你没事?” “没事。”丹姝稳住身形。 不远处,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被几个猥琐的男人一把薅住头发。 “总算抓到你了,还跑吗?” 见她没有吭气,男人心火难消,手掌大力扬起巴掌。 “啪!贱女人!” 丹姝实在看不过去眼,沉声吩咐道: “葛青,救人。” 只见葛青持剑腾空而起,一把气势凌厉的长剑直直凌空飞来,强大的剑气把几个男人震倒在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不想死就快滚!” 那几个乞丐男人见状,再也不敢上前,扔下唐元宝就慌忙逃窜开了。 被扔在地上的唐元宝还在瑟瑟发抖。 丹姝没有认出是唐元宝,因为此刻女人蓬松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但是,她还是于心不忍。 “葛青,拿几个馒头给那位姑娘送去,还有碎银子也给她一些。” 只见葛青点了点头。 唐元宝披头散发,直到看见眼前这个陌生男人递来的干净馒头和一袋碎银子。 她一把夺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位大侠,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葛青看着她这吃相,也知道她是饿极了。 他语气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家小姐非要让我救你,你要谢就谢她。” 小姐?唐元宝想起来了。 是她刚才撞到的那个衣衫华贵的女人。 唐元宝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撩开自己乱糟糟沾着泥土的头发,向那道衣衫华贵的身影走去。 她仰起脸的瞬间,正准备道谢的话噎住在喉咙里。 “这位小姐,谢……” 两道视线短暂交汇的瞬间,不止丹姝认出来了。 唐元宝也认出丹姝来了。 眼前这个救她于水深火热的女人是赵怀瑾的未婚妻。 换句话说,她们是情敌。 “你…是唐元宝?”丹姝压住内心的震惊。 唐元宝急忙偏过头去,用头发捂住脸。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声音还带着些颤抖。 此时此刻,丹姝可以确定这就是女主。 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唐元宝已经抱紧怀里剩下的三个馒头和一袋碎银子一溜烟地颤颤巍巍地跑了。 葛青愣愣地看着唐元宝离去的背影,不解其意道:“大小姐,这人可真奇怪。” 丹姝有几分理解唐元宝的想法了。 唐元宝应该是不想自己在她面前丢脸。 丹姝叹了口气,“没什么奇怪的,走。” “今天你还有一大堆粥要施呢,别整天想东想西的。” 葛青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哎,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唐元宝躲在角落里用力咬下一口馒头,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恨。 如果没有穿越,她就不会来到这里受人欺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现在…还要靠别人的施舍过活。 说实话,她很嫉妒曲丹姝。 这个女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生了一副倾城绝世的面容,甚至还抢走了她的男人,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了。 为什么不可以把赵怀瑾让给她。 如果她当时肯把赵怀瑾及时让给她,她唐元宝就不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第50章 飞檐走壁 黑夜沉沉,飞檐走壁的葛青从高高的房顶上跳了下来。 他戴着斗笠遮住了面容,很快拍开了一家商铺的门。 声音低沉又颇具威力。 “域主有令,速速开仓放粮,务必明早之前将米粮发放到每一个域北子民手里。” 打开门的伙计揉着惺忪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 他对上葛青深沉的目光,这才发觉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开始惊慌失措,向里间叫喊。 “掌事?掌事!” 这时从里间缓缓走出一个披着外衫的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 “出什么事了,大晚上鬼叫什么?” 伙计见他一身肃杀黑衣,说话也颤颤巍巍。 “他说…域主下令让放粮。” 管事怒不可遏,“绝无可能!” “你这歹人,莫不是趁天黑进店来匡粮食?” 域主前几日刚命令他们抬高粮价,怎么今日就突然改了主意? 若不是域主,眼前这人恐怕这就是个骗子。 葛青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北羽令。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北羽令?”管事浑身瘫软了下去,幸亏伙计扶住了他。 管事细细摩挲过令牌,那图案纹样和质地无一不是北域府所出,这世间独一无二。 “是真的…北羽令。” “速度最好快点,域主若是知道你们办事不力,小心后果。” 管事连连点头,“是,是!” 管事慌忙披紧了衣衫,对身侧的伙计道: “福子,取我钥匙,放粮!” 同样的话也在另一间钱庄响起。 葛青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实在把他们吓得不轻。 “域主有令,天亮之前,北域府所有钱庄铺子全部存银发放给域北子民!” 钱庄管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等到他看清来人手中的令牌,看向葛青的目光顿时恭敬了起来。 “北羽令!” 他小心翼翼将北域令还给葛青。 “是是是!大人,我这就去。” …… 北域主府下的所有商铺应声而动,一夜之间,成袋的米粮和一包碎银子扔在了域北家家户户的门口。 就连睡在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也同样得到了保命的米粮和银子。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墙根处依偎在娘亲怀里的四五岁的孩童醒了过来,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些沉。 当他看到身上的东西,眼睛一亮。 “娘亲,快看,咱们有粮食了,还有一袋碎银子。” 于是,这个四五岁的孩童赶紧推醒自己的娘亲。 可衣衫褴褛的妇人只当他是在做梦。 她眼睛还没有睁开,笑了笑,柔声道: “方儿,你莫不是在说胡话。” “你这孩子,定是做梦做傻了,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啊。” 不想,耳边又再次传来自家儿子热烈又迫切的声音。 “娘亲,银子是真的,不信你咬咬。” 妇人说着不信,却拗不过儿子,顺带着咬了一下送到嘴边的银子。 那一瞬间,妇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真的,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呆愣愣地看着身旁的米袋和碎银良久,一时犯起了嘀咕。 “可是这是谁送给咱们的呢。” 只听儿子惊喜的声音再次传来。 “娘亲,米袋上面有域主府的字样。” 她嘴角浮现一抹浅笑,“看来一定是域主发善心了。” 第51章 面无表情 晌午,阳光通过稠密的树叶洒落进来,落在丹姝手中端的药碗,药碗边沿折射出淡淡的金光。 丹姝面无表情坐在床前。 她从侍女手中端过药碗,看向此刻躺在床上虚弱的赵怀瑾。 她一边垂眸,一边有意无意用勺子搅动那碗里黑黢黢的药。 “域主,喝药。” 赵怀瑾听见丹姝的话音,眸光睁开了。 侍女扶他坐起身来。 丹姝对上他的视线,眼前这个男人眉头轻皱,看向她的眸光里隐隐透着几分警惕。 丹姝不动声色。 难道他怀疑自己下毒? 半瞬,他淡淡瞥了丹姝一眼,有气无力道: “放那,我一会再喝。” 见他执意不肯喝,于是丹姝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她皓腕雪白,轻轻搁下了药碗。 这时从门槛处走进来一个侍女,低垂着头,样子十分恭敬。 “域主,天香楼老板在外求见。” 赵怀瑾眸光一闪,“让他进来。” 丹姝适时从床榻上起身,默然走了出去。 在她踏出门槛的时候,正好撞见行色匆匆的天香楼老板,天香楼老板赶紧侧身,向她微微颔首,丹姝点了点头,转身走远了。 此刻披阳居内,只剩下赵怀瑾和天香楼老板两人。 天香楼老板头也不敢抬,扑通一声应声跪下。 他颤颤巍巍擦了把冷汗。 “求域主恕罪,草民昨日在天香楼门口曾见过唐姑娘一面。” 那日唐元宝走后,他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劲。 这位唐姑娘毕竟是域主的新宠。 如果她日后回到域主府,再向赵怀瑾吹吹什么枕头风,说自己知情不报,那他一家人恐怕日子就难过了。 还不如他索性现在来向赵怀瑾说明情况,就算是现在受到些责罚,他也认了。 总比这样一直担惊受怕强。 显然这句话让赵怀瑾来了兴致。 他半披着一件黑羽大氅立在窗前,语气十分耐人寻味。 “哦,你见过她,她怎么样了?” 天香楼老板一时摸不清赵怀瑾的心思。 “十分落魄。”他只好谨慎小心道: “都是草民的一己之私,所以没有及时把唐姑娘带回来,域主若要责罚草民绝无怨言,但求域主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听罢,赵怀瑾沉默了一瞬。 “我责罚你做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着天香楼老板淡淡道: “起来,她既然宁愿在外受苦也不愿意回来,说明心不在这。” “你强带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天香楼老板没想到赵怀瑾居然是这个反应。 “域主,这……”他竟一时语塞。 赵怀瑾见他还要再说些什么,眼角多了一丝不耐烦,冷冷道: “下去,记住你没有见过她。” “是是是!”天香楼老板忙不迭地点头。 不过稍许,天香楼老板就从披阳居缓缓走了出来,并且替赵怀瑾阖上了门。 出了门,他才觉得自己的腿莫名有些软,他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说这些达官贵人的心思难测,果真不假。 赵怀瑾眸光幽深,淡淡地瞥了一眼正离他不远处的殷凛。 “殷凛,通知官府那边,追捕文书撤了。” “是,域主。” 第52章 脸色一变 赵怀瑾正被侍女侍奉着穿戴衣服。 殷凛抱剑面无表情站在门旁的廊柱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突然,他脸色一变。 他皱紧了眉头,快步向赵怀瑾走去。 “域主,出大事了。” 赵怀瑾死死盯着他,眼睛微眯,“你说什么?” 面对赵怀瑾投过来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殷凛只好硬着头皮道: “咱们府上所有商铺米粮,钱庄存银全部一夜清空了。” 赵怀瑾唇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是谁做的!给我查!” 语气危险而又可怕。 殷凛敛了敛神色,继续沉声道: “域主,听说昨夜那人手拿北羽令,说是奉了您的命。” “各商铺管事不敢不从,于是连夜把那些钱粮米粮发放给了域北流民。” 赵怀瑾大掌一挥,一把推开正在服侍给他系扣子的侍女。 “等等,你说…北羽令?” 殷凛眸光闪现出复杂之色。 他不解地迎上赵怀瑾的目光,“是,这个东西不是一直在您手里吗?” “管事们见了这个东西,以为真是您的命令。” 赵怀瑾双眼眯起折射出的光越发危险起来。 “殷凛,不必查了。”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提到北羽令,赵怀瑾便心下了然,他知道是谁了。 居然是她?这个他一直视作莬丝花的女人。 不成想,这朵美则美矣的花已经变成带刺的玫瑰了。 这时,突然一个侍卫跑过来向赵怀瑾急急道: “域主,不好了,府外成百上千的流民纷纷聚集在猛拍大门,侍卫队快支撑不住了。” 赵怀瑾眸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完赵怀瑾大步流星地向府门外走去。 北域府门口。 一群民众使劲的拍打着北域府紧闭的朱红色大门,面上尽显焦急,嘴里不住的高声道: “开门!开门!我们要见域主。” 底下的百姓一呼百应,隐隐有一片黑压压之势。 “是,我们要见域主!” “我们要见域主!” “我们要见域主!” 可是无论那些民众拍的多么急,围守的民众的数量何其多,可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却始终不开。 此刻域主府门前人声鼎沸,域主府的侍卫竭力阻止这些民众进府。 可顾忌到没有域主的命令,他们顿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一道冰冷且带着威严的声音随着缓缓打开的大门传来: “你们是要造反吗?” 众人回望,赵怀瑾脸色阴沉,正踏着缓缓的步子向他们走来。 民众们能自上而下感受到域主浑身冰冷摄人的气场,便纷纷噤了声。 半晌,不少民众缓缓回过神来,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域主怎么感觉有些生气呢?” “不知道,可能是我们人太多,域主以为我们是来闹事的。” 见这么多民众突然堵到他府门口,赵怀瑾脸色更加阴沉。 突然,一个素衫袍子的青年男子正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前几步,其身后还跟着一群布衣的北域城百姓。 “老朽及乡亲们前来叩谢域主大恩!” 第53章 感激之色 老人面露感激之色,眼里几乎要有浑浊的泪淌出。 “域主此次凭一己之力救下域北民众,不仅是功在社稷,更是造福我等北域百姓啊。” 赵怀瑾冷冷瞥向殷凛,正准备示意他赶人。 不想,突然从域主府门内走出一个冰姿绝傲的女子,她梳着整齐的堕云髻,走动间广袖飘飘,宛如九天高贵的仙女。 见到下首的老人再次磕头,丹姝轻轻扶起那老人。 “老人家言重了,域主这么做也是想为大家略尽绵薄之力。” 赵怀瑾上前两步,眉眼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大掌一伸,稳稳搂住丹姝的肩,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夫人所言极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怀瑾大掌捏得她肩膀处生疼,丹姝强忍着脸色。 她下意识知道,赵怀瑾这是动怒了。 见到两人恩爱的一幕,围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 “本以为老域主连年施行暴政,他的儿子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没想到新域主面色虽冷,却这般爱民如子……” “是啊,是我们北域有望啊。” …… 夜,静姝居。 丹姝坐在铜镜前正准备梳头,可赵怀瑾来了。 雅秋上前两步。 “域主,您怎么来了?” 赵怀瑾恶狠狠瞥了一眼雅秋,沉声道: “全部滚出去!” 丹姝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她早知道他会来,如果她做了这样的事赵怀瑾还能忍,那就不是赵怀瑾了。 毕竟做这样的事情前,她就做好了承受赵怀瑾怒火的准备。 突然,一道冰冷的身影缓缓靠近丹姝。 赵怀瑾言笑晏晏地轻执起梳妆台上的一根流苏发簪,缓缓为她插入发间。 他冷眼看着铜镜里无以伦比的美人面,骤然捏紧丹姝的下巴。 “说,为什么要背叛我?” 丹姝眉眼不带微抬,缓缓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域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这时,她的背后响起殷凛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夫人,昨夜北域府下属的所有商铺存银和米粮全部不翼而空。” 赵怀瑾捏紧她下巴的力度骤然加大。 “到这个地步,就不用再装了。” “曲丹姝,我把北羽令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看着他双目赤红瞪着她,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不知道为什么,丹姝此刻从心底涌出一种彻彻底底,前所未有报复的快感,但她现在不能表现出来。 至少不能表现在赵怀瑾面前。 她敛了敛神色,无比郑重其事地看向愤怒失态的赵怀瑾,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域主考虑。” 他胸膛前一起一伏,好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些什么。 赵怀瑾不怒反笑,骤然变了脸。 “为我考虑?” 他松开捏住丹姝下巴的手,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冰凉阴森的凉意贴上她雪白的脖子。 此刻赵怀瑾宛如一条盯着眼前的猎物,同时还吐着信子的毒蛇。 丹姝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异常的平静。 “这几日域主高热不退,不能处理水患事宜是人之常情,但我是将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自然要处处为你考虑。” 脖子被掐紧了,力度也在慢慢加大。 第54章 神情淡然 她竭力忽略掉脖颈处的痛感,神情淡然。 “域主不是也看见了吗,赈灾会使民心所向,为域主赢得赞誉。” 丹姝能感觉到她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她缓缓阖上了眼,继续沉声道 “况且太子巡视域北,更不能让太子寻到域主的错处。” 赵怀瑾骤然松了手。 “错处?很好。”他阴着脸,磨牙道。 “我就让你好好想想你自己错在哪。” 赵怀瑾眸光暗沉。 他像一个残忍嗜血的猎豹,幽深的目光从丹姝的脸上仔细掠过,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殷凛,把夫人关进暗室,鞭二十。” 丹姝的目光越发冷淡。 赵怀瑾眼睛微眯。 不是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居然还不求他? 有骨气。 殷凛怀疑自己听错了。 北域府的二十鞭,寻常男子姑且都受不住,何况一个姑娘家? 他瞥了一眼此刻无动于衷的丹姝,又看了看此刻冷漠如霜的赵怀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曲丹姝,毕竟是城主之女,若是传出去… “域主,这……”殷凛欲言又止。 赵怀瑾可没有他顾虑那么多,他冷冷一笑。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你是想造反吗?” “是。”殷凛只好垂下头。 暗室门开了。 外面冰冷的寒风吹进来,整个暗室显得阴沉又可怕。 丹姝无力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她浑身鞭伤,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实在是触目惊心。 赵怀瑾好整以暇地在丹姝面前蹲下,整了整衣袖。 “知道错了吗?” 嗓音冰冷又充满寒意。 丹姝咬紧干涩苍白的下唇,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她尝试着用力昂起头,死死盯着赵怀瑾。 “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赵怀瑾见她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由得也多了几分耐心。 他慢悠悠凑近她,抹去她唇角的一丝血迹。 “好,那我告诉你。” “丹姝,你以为你假意亲近我,暗中算计我,我会看不出来?” 丹姝震惊地看着他。 原来他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在作戏。 这一刻,丹姝才真正认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赵怀瑾不以为意,轻轻捻起一缕她的头发。 “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你虚情,我假意,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为什么你非要做出这种事来惹怒我呢?” 丹姝冷笑起来,眼底的倔强一闪而过。 “呵,原来你一直从未相信过我。” “我忘了,域主擅于做戏。” 突然,赵怀瑾一把狠狠掐紧她的脖子。 窒息感再次从丹姝的脖子上传来,她听到他寒凉彻骨的声音。 “本来这场戏可以一直做下去的,是你丹姝,是你,非要跟我作对,非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害我实在没办法再对你含情脉脉伪装下去了。” 事实上震惊的不止是丹姝,还有赵怀瑾。 赵怀瑾没有想到他会栽在一个柔弱的女人手里。 他更没有想到,曲丹姝居然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敢算计他?很好。 所幸,这回他没有掐她多久,很快放开了她。 丹姝抬眸,对上赵怀瑾的视线。 这一刻,她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两分嫌恶,三分愤怒,还有几分复杂的感情。 她垂下眸子,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这样啊,看来…的确是我错了。” 眼见赵怀瑾抬腿要走,她及时叫住了他。 “你对唐元宝的感情是真的吗?” 第55章 莫名其妙 赵怀瑾顿住脚步,眼神寒凉得吓人。 他不知道曲丹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 虽然赵怀瑾感到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索性告诉她也无妨。 她都是他的阶下囚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赵怀瑾侧着头,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喜欢她。” “不过是一个蠢笨无知的女人,有些许利用价值罢了。” 门外刮进来一阵风,她血迹斑斑的衣角在风里微微颤抖。 丹姝突然感到刺骨般的寒冷,袭遍了她的双手双脚。 她攥紧了衣袖,喘着不均匀的粗气,从嗓子里扯出一抹轻轻的叹息声。 “那她还真是瞎了眼啊。” 丹姝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觉得耳边嗡嗡响,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的狂叫声,哀鸣声,那是濒死之人面对死亡最深的恐惧,从喉咙里嘶哑发出来的。 好像一切都乱套了。 霸道狠戾的男主赵怀瑾没有爱上娇弱可怜的女主唐元宝,所谓的一见钟情竟是早就布下的利益算计之局。 对于曲丹姝这个白月光,赵怀瑾也不见得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那这本书的结局又会去向何方呢?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事情都乱套了。 按照小说里的时间线,赵怀瑾会在八年后称帝。 丹姝苦笑,也许用不了八年。 不到五年,赵怀瑾将会带领着属于他的残忍嗜血之师,扫袭北祁南北三十四城,直待天亮。 无数小城的冤魂在血泊里静悄悄地哭泣,在浑重的撞钟声里迎接这位年轻的帝王登基,人在颤,一切都混乱动摇,天要落下来,地要翻上去。 人心浮动,百念成冰。 赵怀瑾默默看着躺在冰冷地面上的丹姝,有些失神。 她眸光里不复往日的神彩,眼底似乎已是一潭死水,充斥着绝望。 他偏过头去,突然想起来曲丹姝刚刚好像对他说了句什么。 那句话说得很轻,加上两人隔着有段不长不远的距离,他没有听清。 不过他也不纠结,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眸底眼神骤然更加凌厉三分。 “这世上,想要跟我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不过你放心,我会留着你。” “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确需要水榭城的财力物力,在水榭城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我不会杀你。” 他垂眸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手上的扳指。 “不过你也别再妄想做什么。” “夫人不如趁此机会,留在暗室好好反省。” 话音刚落,赵怀瑾正准备抬腿往外走。 不想,一道嘶哑无力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等等。” 他眸光一冷,语气顿时不耐烦了起来。 “夫人还想说什么,快点,趁我还有耐心。” 丹姝勉强支撑起肘臂,微微仰起脸。 她面无血色,一字一句清晰道: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红梅树下的小女孩吗?” 赵怀瑾眸光一亮。 他只停顿了一瞬,神色很快又恢复过来。 “你说呢。” 丹姝苦笑,终于了然。 这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听不出任何感情。 赵怀瑾跨出门槛,冷冷吩咐身侧的侍卫道: “关门。” 第56章 浮光掠影 丹姝看着那扇缓缓阖上的门。 原本还有些许或明或暗的光亮到现在完全沦为黑暗。 一如多年前她的亲生父母狞笑着将稚小的她狠狠抛下黑暗深渊的那个场景。 在被扔下深渊的过程里,也是如这样将她从一寸寸光明中扯进无边无止的黑暗。 她的心底又开始无助撕扯,钝痛感从心里深处蔓延开来。 丹姝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勉强撑起来的身子突然一软,她晕了过去。 属于这具身体的主人曲丹姝的记忆往事如浮光掠影般在她脑海内徐徐展开。 多年以前,曲丹姝还是水榭城主府备受宠爱的大小姐。 那年她只有六岁。 父母疼爱,身份尊贵,锦衣玉食,那是她的生活。 小小的曲丹姝长得十分可爱,颤颤巍巍地在府中跑来跑去,像极了一个雪白的团子。 城主搂着城主夫人,两人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任她肆意跟仆人追逐玩闹,引起一片欢声笑语。 那时候水榭城重臣聂文山经常出入城主府,小小的曲丹姝就这样结识了和她同龄的聂寒远。 两个人经常一起玩耍,感情十分要好。 偶尔曲丹姝也会胡搅蛮缠,但是聂寒远总是让着她。 那年冬天风雪极大,庄稼牛羊都冻死了,城里都是逃荒的穷人。 马车外面到处都是用力扒着车门,迫不及待地向马车里的达官贵人索要食物的难民。 城主夫人坐在马车里害怕得不行,死死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 那天城主夫人抱着她下车的时候,竟发现城主府门口晕倒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俊秀少年。 原本城主夫人抱着她就要进去,准备吩咐管家施舍些银子赶人。 但小小的曲丹姝一看见这个俊美少年就不撒手了,嘿嘿笑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哥哥”。 最终城主夫人无奈之下,给了那少年一口饭吃,然后就留他在城主府做了杂役。 后来小小的曲丹姝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披着红斗篷,手里拿着一支含苞的红梅,笑得肆意,她经常会看见少年在院子里扫雪。 小小的曲丹姝虽然对这个大哥哥有好感,但是到底比不上跟自己长久追逐打闹的聂寒远来的亲近。 比如小小的曲丹姝会冲着聂寒远笑,眼里闪烁着星光点点,全是他的影子。 有一天,小小的曲丹姝正兴奋地想要跑出门,因为这一天她和聂寒远约好了要去看热热闹闹的皮影戏。 没想到,一个比她高很多的身影突然拦住了她。 正是那个大哥哥杂役,那个晕倒在府门口的俊秀少年。 他犹豫了半天,从身后掏出一个很大的糖人,送到她眼前。 小小的曲丹姝虽然也很眼馋这个糖人。 但她心急火燎得急着去看戏,又碰上聂寒远正在门外催她,接的时候没拿稳。 结果一把打碎了那个糖人。 少年急忙跪下去捡,她心里想的是别捡了,都碎掉了。 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味。 于是小小的曲丹姝居高临下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告诉他。 别捡了,她从来不吃这种东西,寒远哥哥会给她买桃花糕。 后来她不记得大哥哥还有没有来找过她。 但她记得,这个大哥哥叫赵怀瑾。 第57章 目光呆滞 与此同时,水榭城聂府。 聂寒远目光呆滞躺在床上,眼底一片死灰。 他的妹妹聂冰壶见他这样,忧心忡忡。 “哥哥,你别难过,曲丹姝那个女人就是变心了,这种爱慕虚荣的嫂子我们聂家不要也罢。”她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还有那个赵怀瑾,夺人所爱,他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 半晌,聂寒远嘴唇翕动。 “冰壶,丹姝她说得对,是我没用。” 突然,一道凌厉的男声自门槛处传来。 “你确实没用!” 是聂文山走了进来,他既是聂家之主,也是聂寒远的亲生父亲,早年跟随城主曲默多年官场历练,气势很能摄人。 “父亲!”聂冰壶又惊又诧。 “自从那日曲丹姝当众羞辱他后,哥哥他都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你怎么还舍得在他伤口上撒盐哪!” 她不理解父亲为何如此无情说出这种话。 聂文山神情严肃。 他兀自随处坐下,并不看向聂寒远,一本正经道: “你哥哥若是轻易因为一个女人没了斗志,谁来劝也不好使,因为他根本不配做我聂家的子孙!” 聂寒远费力地起身。 “父亲,我…不能没有丹姝。”他苦笑道。 聂文山上前一步。 “啪!” 又是一个清脆而响亮的耳光。 “那日曲丹姝没有打醒你,今日父亲来打醒你!”聂文山恨铁不成钢道: “寒远,是男人就该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如今你敌不过赵怀瑾,曲丹姝跟了旁人,这一点你怨不得任何人!” “你要是真喜欢曲丹姝就该自己努力争取,而不是坐在这消极度日。” 聂寒远回过神来。 “争取?他们都快成婚了,我哪还有资格争取?”他心头苦涩。 聂文山深吸一口气,静了半瞬,沉声道: “赵怀瑾如今是贵为域主,兵强马壮,可他未必没有失意的那天,你若真觉得自己比不上赵怀瑾,那你才真是看轻了自己,更看轻了曲丹姝对你的情意。” 一听这话,聂寒远又惊又喜。 “父亲,你是说丹姝还对我有情?”此刻他眼中有了光。 聂文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枉费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她那天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赵怀瑾不再迁怒你,暗中对你下手,她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虽然赵怀瑾明说要放聂寒远一马,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下手。 毕竟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有说不清的瓜葛。 何况赵怀瑾还是北域主。 起初聂文山也觉得曲丹姝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但慢慢回过神来,曲丹姝的话看似残忍却隐隐透着想点醒聂寒远的意味。 聂文山猜想,她真正的用意应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保下聂寒远。 “我知道了!父亲,我这就吃饭!”聂寒远激动起来。 是了,曲丹姝与他数年情分,她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 “你可真正明白了?”聂文山还是有些不放心。 聂寒远点了点头,正色道: “明白,父亲放心,我不会再意气用事,辜负丹姝的苦心,更不会让父亲母亲为我担忧,迟早有一日,我会光明正大地将丹姝夺回来。” 第58章 小心翼翼 北域境内,客栈二楼某房间内。 银岸垂眸敛首,小心翼翼瞥了一下自家殿下。 “殿下,东西域主运送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不日很快就会到达北域。” “除此之外,还有大批的木料应该足够帮北域子民重建房屋。” 可…太子仍是面沉如水。 君卿沉默一瞬,道:“退下。” 这是撵人了。 银岸知道不应该再多说些什么了。 于是他只好微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盛年正要进去侍奉,正好碰上从里面出来面色不佳的银岸。 银岸皱紧眉头,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主子心情不好。 盛年沉默了半瞬,轻轻叩了叩门,迈步而入。? 在盛年眼中,自家太子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唯一一次表露过威严,还是在赵怀瑾面前。 说到底,还是为了曲丹姝。 就连那葛青,刚刚盛年在楼下碰到他,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言语。 盛年估摸着,能让他方寸尽乱的人,也只有他的主子曲丹姝了。 果真是红颜祸水! 但这话盛年不能说,也不敢说。 盛年不明白,自家殿下今日这又是为何? 太子依然脸色深沉,一改往日对他们宽厚和蔼的音容笑貌。 空气里隐隐带着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令人难捱而心慌。?? 不想,君卿却忽然开口道:“我有事问你。” 太子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眼神幽幽不知所想,问道: “你见过葛青了?” 这目光平静却带着几分锐利,仿佛要看穿他心中所想。 他只好敛了敛神。 “是,葛青刚刚在外面等候求见,卑职正要禀报此事。” 君卿心中一动。 他已能猜出葛青为何事而来。 自家殿下这话一出,盛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真是为了曲丹姝受罚一事, 今早域主府密探来报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但没放在心上。 不想葛青和太子都是为了同一人。 半晌,是死一般的沉寂。 “殿下。”盛年谨慎着措辞,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自家太子。 “说到底,曲丹姝是赵怀瑾的人,您出手终究是不妥。” 君卿抬眸,目光里闪动着灼灼的坚决。 “无论如何,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盛年轻轻一叹,心中闪过无限感慨。 自家太子嫡仙般的人物,为人处事向来云淡风轻。 太子平素洁身自好,亦不曾册立太子妃,东宫更无旁的姬妾。 他曾经怀疑过,太子不好女色。 不曾想,原来竟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此次来北域巡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家太子竟对曲丹姝动了心。 这样一段缘分,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主子,这是一趟浑水。”盛年蹙紧了眉头。 君卿淡淡看了他一眼,沉吟道: “退下。” 话语清冷,俨然隐隐是有几分不悦了。 太子停顿了一下。 “叫葛青进来。” 盛年原想再劝几句,又怕殿下动怒,便无言地行礼告退。 盛年已走出房门口,道:“主子说让你进去。” 这话语异常冷淡。 葛青从前听银岸提过盛年的为人,无论待谁都是冷冷淡淡。 所以葛青点了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轻轻叩门进去,垂眸拱手道。 “太子殿下。” 第59章 贸然闯入 北域府,披阳居。 “主子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门口抱剑的殷凛眉头紧皱,想要拦住贸然闯入室内的海莫女,却不料她已经踏了进去。 赵怀瑾坐于宽大的桌前,不淡不咸瞥了殷凛一眼。 “下去。”他尊贵非凡的面容上处处透着阴寒。 奇怪的是赵怀瑾没有斥责海莫女,反而轻声吩咐殷凛。 殷凛皱了皱眉,只好退了出去。 他对海莫女有所耳闻,她无名无姓,相貌丑陋,但曾经救过域主一命。 域主念她孤苦无依,一直留她在域主府住下。 可惜她一直桀骜不驯,野性难改,域主对她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北域主倒是这般的闲情逸致啊。”海莫女没有客气,自顾自甩袖落座。 “再诸事缠身也要休息,再说我自然不像你整日得闲。”赵怀瑾手中倒茶的动作不停。 甚至在海莫女第二句话还未开口之前,就已经将倒满的茶盏放到了她的桌旁。 “有时候外表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域主小心因小失大。” 北羽令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海莫女实在没想到,不过区区一个卑贱女子竟把他害到如此地步! “不知,你有何指教?” 赵怀瑾初继任域主,虽许多事务令他头大,但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 比如海莫女这个人虽然危险,但只要操控得当,便能为他所用。 “操练军队处处都是银钱,朝局动荡,域主可要加紧了。” “我知此次域主损失不小,但失之东隅收之桑隅,域主损失的从别处找补回来就是了。” 海莫女轻轻抿了一口茶,那仿似威胁的话语中,却时时透着破解之法。 赵怀瑾当下了然。 海莫女提醒他的,也是他心中想做的。 前几日,他已经向上京递交了折子。 一旦赈灾款下来,寻个由头充作军费便是了。 “这个,我心中有数。”赵怀瑾淡淡瞥了海莫女一眼。 他意味不明接着道:“你此番而来,恐怕不是为了简单说这些。” 海莫女见他直截了当,眸光神色自若沉声道: “曲丹姝那女人心太大,不如寻个由头杀了。” “依我看,你若是真看中水榭城的利益,我也有很多方法能让他们屈服。” 海莫女实在不理解赵怀瑾,出了这种事,按理来说早就杀了。 可他竟现在还留着这个女人。 赵怀瑾起身,看向海莫女的目光更加锐利: “你向来不管我后院的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海莫女按下心中疑惑,眉头一挑。 “怎么,你当真舍不得那个女人?” 赵怀瑾不置可否,嘴边扯起一抹冷笑,眼中的阴鸷实在令人胆寒。 “一件玩物罢了,没什么可惜的。” 他偏过头去,看向海莫女,幽幽道: “但是,我的人只能我来杀。” “你要是敢动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海莫女见他不肯杀那曲丹姝,也不强求。 她索性站起来,快步走到房门口,突然顿住脚步。 “域主就不同意算了,小心到时候别引火上身。” 第60章 潮湿水气 深夜,暗室。 潮湿的地面上面是满是水气和露水,伴随着的是带着门锁铁链呼啦啦的响动。 丹姝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费力的睁开眼。 即使视线有些模糊,丹姝还是认出了来人。 “赵景轩。” 他一身素衫,抱臂言笑晏晏的站在门口。 “真是风水轮流转,老天爷这么快就报应到你身上了。” 赵景轩的到来在她意料之内,加上之前赵怀瑾有意误导他,现在赵景轩恐怕更恨她入骨。 丹姝现在看见他们兄弟俩就恶心。 一个赵怀瑾心思阴沉,一个赵景轩是非不分。 她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着。 “滚出去。” 赵景轩上前两步,半蹲下身在她身前,捏紧丹姝的下巴,笑嘻嘻地瞅她。 “曲丹姝,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跟我大哥的弃妇有什么区别。” 丹姝恶狠狠地看着他,死死咬住了他的手掌。 血突然噗嗤冒了出来。 赵景轩惨叫了一声。 “啊!!” 他恼羞成怒,用力甩开曲丹姝。 “你这个疯女人你疯了?” “你居然敢咬我!” 丹姝死死地盯住他,唇角扯过一抹冷笑。 “赵景轩,我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你来羞辱我。” 赵景轩后退两步,仔细查看着手掌上的伤口。 突然听到这话的他,不由得反怒为笑起来。 “好!好好!”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丹姝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衫。 他摸着下巴,半瞬若有所思道: “我想起了,你还打过我。” “那我们今天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他召手,挥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你们两个,给我上。” 这两个男人是他从府外买来的。 府里的侍卫都是他大哥的人,对这女人估计心有忌惮。 眼下这女人犯了大错,被关在这没吃没喝。 加之他笃定他大哥正在气头上,就算这女人身上受点什么伤也不会管。 两个男人却看着丹姝不敢上前。 “二公子,这女人看着也太虚弱了,万一要是出了人命,域主怪罪下来……” 说实话,两个男人从未见到这样的冰姿傲然的女子。 虽然她脸色苍白,但根据五官也能看出这女子绝非池中之物。 况且…这些日子都传北域主掳来了国色天香的水榭城女。 莫不是…眼下这位? 当时这位赵二公子只跟他们说对方是府上他大哥的贱妾。 可眼前…他们突然有些拿捏不准了。 赵景轩皱起了眉头。 “还不动手,若是被侍卫当成刺客发现了,你们两个就都没命了。” “没有我的协助,你们以为能出去域主府吗?” 两个男人快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哎,二公子别…我们知道如何做了。” 随着两道黑色身影越靠越近,丹姝提着的心越来越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身影从窗外瞬息即逝。 快的几乎让丹姝以为那是一道幻影。 霎那间,一只有力的手掌自赵景轩身后击来! 赵景轩被一掌狠狠击中后背,吐出一口鲜血。 此刻他摔倒在地,眼里喷薄着怒火。 第61章 多管闲事 方才他耳尖一动,早意识到危险。 没有动手不过看他平时是大哥的人。 不想这个殷凛竟然真的敢对他出手! 赵景轩用手撑地很快爬了起来,蹙紧了眉头。 “殷凛,你向来不多管闲事的。” 黑衣男子抱剑而立,面无表情。 “二公子,域主向来最厌恶违抗他命令的人,若是今夜你动了夫人,恐怕域主知道了,后果二公子你承担不起。” 一时,两人眼里火光四溅! 赵景轩压着怒气,走到殷凛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脚步。 “好!算你狠。” 两个男人见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生怕牵连到自己,颤颤巍巍道: “二公子,我们走吗?” 赵景轩眼中染上一片怒色。 “走!” 说罢,那两个男人立马跟紧赵景轩身后离开了这处地方。 殷凛正准备拿锁链把暗室的门锁上。 不想身后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 “等一等。” 殷凛转过身去,是雅秋! 她手里抱着一个水囊,看着殷凛小心翼翼道: “我想给夫人送些水。” 殷凛皱起了眉头。 “雅秋,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语双关。 既提醒她是北域府的侍女,又暗指她是域主的人。 意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雅秋心下了然。 她脸色平静,并没有因殷凛的话心生退意,一字一句道: “域主说过禁止给暗室送饭,可也没说不让送水。” 半晌,这条走廊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殷凛抬眸环顾四周,确定除了暗室里的夫人,现在此处就他们两个人。 他眉眼不带微抬,沉声道: “你最好快一点。” 雅秋终于松了口气。 她面露喜色,正准备抱着水囊兴冲冲的往里面走。 殷凛却叫住了她。 “记住我今天晚上什么也没看见。” 雅秋恭敬向他行了一礼。 “谢谢殷侍卫。” 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夫人的情况,可碍于域主也不敢多言。 直到刚刚她经过前厅的时候,他见二公子领着两个男人往暗室这边走,她心里隐隐闪过不安。 于是,她便将这件事及时禀报给了赵怀瑾。 当时赵怀瑾站在窗前半天没说话。 雅秋本以为,夫人这回在劫难逃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殷凛赶到了。 虽然殷凛没明说是奉了赵怀瑾的命。 但雅秋知道如果不是赵怀瑾的意思,殷凛今夜决不会出现在这。 看来她赌对了,域主还是对夫人心存怜悯。 即使是一点不忍,也足够了。 雅秋上前两步,看见了躺在冰凉地板上昏迷不醒的丹姝。 这鞭伤实在是触目惊心! 雅秋慌忙上前,将昏迷在地板上的丹姝缓缓扶起来。 她看着丹姝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心疼道:“夫人…” 丹姝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但听见耳边有声音,还是尽力抬起了眼皮。 根据脑海中依稀可辨的记忆,她立时认出面前的女人是雅秋。 丹姝看着面前眼里含着泪水的雅秋苦笑,有气无力缓缓对她道: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说这话的时候,丹姝脸上浮过一抹温柔之色。 她知道,雅秋是赵怀瑾布在她身边的眼线。 或许是她呆在黑暗里太久,或许是这里太冷。 就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去思考。 就像是一个冻僵的旅途之人,面对别人一点点的善意,都会觉得格外珍贵。 第62章 坚持下去 她扶住丹姝,将水囊里的水一点点送到她干裂的嘴唇处。 她蹙紧眉头,不住地在丹姝耳边喃喃道: “夫人,你一定要撑住,坚持下去。” 丹姝本来由于身上撕裂开的伤口的疼痛,双眼微微已经阖上。 只是听着雅秋诚恳真挚的话,她还是极力的睁开了眼眸,对上她的目光,轻声道: “好,我答应你…” 雅秋眸光微动,看着丹姝缓缓喝下那掺了足量令人昏迷不醒的水。 她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她不是赵怀瑾的人。 她是东宫安插在赵怀瑾身边的密探。 赵怀瑾生性残忍,嗜杀成性,这些年她看的太多。 甚至包括她的父母亲人都死于赵怀瑾手中。 这也是她甘愿加入东宫谍报网的原因之一。 披阳居,室内光线极暗。 赵怀瑾左拥右抱,一手抱着怀里的美人,一边将灌满了酒的杯往那美人口中递,唇角微扯,眉眼含笑,不过那笑意终究不达眼底: “来,美人再喝一杯。” 那被他抱在怀中的美人儿面上似染上一团朝霞,红了又红,羞涩万分轻轻扯了赵怀瑾胸口的衣衫,带着娇软的声音对赵怀瑾道: “域主,妾真的喝不下了。” 赵怀瑾享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却没有丧失理智,缓缓将女子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拉开,深情款款看着那女子,话语中尽是温柔: “这样的酒量,可得再练练,不然如何伺候得好为夫啊。” 怀中的美人儿听闻了域主这样放荡的话,更是羞涩,正欲开口却不想房门外传来走动声。 迎面走来的是殷凛。 他面无表情在案几前站定,上前一步拱手道: “域主,事情办完了。” 殷凛面色冷淡。 他跟随域主多年,他深深知道赵怀瑾对曲丹姝有一种疯狂的执念。 但他又清楚,这并非是男女之情。 打个比方来说,曲丹姝就像他的战利品。 殷凛抬眸,“您准备什么时候放夫人出来?” 赵怀瑾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着酒杯。 “我要是说,我根本就没打算放呢。” 这时,殷凛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域主,夫人毕竟是水榭城主之女,这若是传出去恐怕对您的名声不利。” 赵怀瑾大力扔掉了手里的酒杯,看着殷凛挑眉一笑。 “殷凛,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吗?” 他站起身来,眸色越发幽暗。 “曲丹姝一日不求我,我就一直不放她!” “这回我要让她彻彻底底明白,谁才是她的主。” 此刻坐在赵怀瑾身侧的一个姬妾掩着帕子,笑吟吟道: “域主,夫人是城主之女,这种贵女刻板的很,您犯不着为这种女人生气。” “不如今夜让妾身陪伴您。” 不料,赵怀瑾却突然自顾自地笑了。 还没等这个女人揣摩出域主的意思。 赵怀瑾一个大力挥碎了案几上的所有酒杯茶盏,瓷器破裂的声音惊扰了室内正在跳舞的舞姬。 “域主息怒。” “域主息怒。” “域主息怒。” 室内舞姬美人侍者皆跪倒地上,诚惶诚恐。 第63章 神情急切 突然,雅秋神情急切闯进了披阳居。 “域主,奴婢刚刚去看夫人,发现夫人没有气了。” 赵怀瑾眼睛微眯,“你说什么?” 静姝居。 赵怀瑾临窗而站,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脸色像黑沉沉的死水一般阴骘。 殷凛领着几个医者匆匆进入寝房。 他们提着药箱,看到赵怀瑾阴沉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等他们看完病情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几个老医者扑通一声跪下。 “启禀域主,老朽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夫人这脉象正常,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长此下去,有可能醒过来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赵怀瑾转过身来,淡淡瞥了一眼床上静静躺着的丹姝。 她面容憔悴到了极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赵怀瑾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扳指,淡淡道: “这样啊,殷凛,将他们统统拉下去处死。” 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殷凛皱紧了眉头,厉声呵斥道: “想好再回话!!” 其中一个老医者连滚带爬到赵怀瑾脚边。 他看着此刻赵怀瑾像一尊杀神一样立在那,又惊又恐,咽了口唾沫。 “域主,是我等医术不精,但是有一法子,一试或许可救夫人的命。” “说。”赵怀瑾眸光一凛。 老医者像是看见了希望,他继续道: “传说北祁太子通古今,晓医术,被誉称医绝圣手,或许他有法可解。” 谁知赵怀瑾听完,嘴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不行。” 老医者听到这浑身无力瘫软了下去。 难不成这赵怀瑾真的要让他们给他的未婚妻陪葬不行? 半晌,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殷凛像是知晓赵怀瑾心中所虑。 他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步沉声道: “域主,眼下夫人的性命最要紧,我们对外可以说夫人被山匪绑架,受尽磨难。” 果然,赵怀瑾这下松口了。 “殷凛,去请太子。” “是,域主。” 廊檐下殷凛神情严肃,死死盯着面前垂头的雅秋。 “雅秋,夫人怎么会好端端变成了这样?” 雅秋眸光含泪,无力地摇了摇头。 “殷侍卫,我真的不知道。” “我当时给夫人喂水的时候,夫人就已经这样了。” 那天晚上,殷凛急着赶回去向赵怀瑾禀报,也没有留意雅秋这边的情况。 只是临走的时候嘱咐雅秋,离开前记得将暗室的门锁上。 不想,如今竟出了这种事。 雅秋的话殷凛半信半疑。 但雅秋头一次违背域主,竟是给夫人送水。 他不是铁石心肠,自然能看得出来。 雅秋并不是真的想要害夫人。 所以殷凛这两天,心头笼罩着一团疑云。 他锐利的目光在雅秋的脸上掠过,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你最好没有骗我。” “不然你是知道域主惩罚背主奴才的下场的!” 她想起那些残忍的刑罚,肩头颤动了一下。 “雅秋明白。”她竭力稳住身形。 “殷侍卫,雅秋跟在域主身边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有加害夫人,这次真的是个意外。” 瞧着她神情诚恳,确实不像在作假。 他半威胁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话落,殷凛最后瞥了她两眼,沉着脸想转身就走。 不想雅秋叫住了他。 “殷侍卫,域主他生性多疑,奴婢给夫人喂水的事能不能?” 他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知道了,此事我不会告诉域主。” “多谢殷侍卫。” 第64章 双目闭阖 静姝居,一室寂静。 君卿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闭阖的丹姝,被角的血迹清晰可见,裸露出的一小节雪臂布满了鞭痕。 他掩去眼中的心疼之色,但随之而来的一种愤怒也从他心中陡然升起。 赵怀瑾冷脸立在窗下,转过身来。 刚好看到君卿坐在床榻前眉头微蹙,诊断完脉象适时收回了手。 赵怀瑾眸光微动,冷冷瞥了殷凛一眼。 殷凛心下了然,上前一步对太子君卿拱手道: “太子殿下,夫人的病症可有法解?” 君卿站起身来,冷峻着脸,沉声道: “可解。” 这时君卿停顿了一下,“但需要耗费时日。” 赵怀瑾不淡不咸看了君卿一眼。 又见君卿面色无虞,他这才暂且压下了心底的一丝疑惑。 半瞬,赵怀瑾眉头一挑,唇角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如请殿下留在域主府,也好方便医治夫人的病症。” 此话一出,寝房寂静了。 站在太子身后的盛年面无表情,淡淡道: “域主,我们殿下喜静,若留在你这域主府恐怕不太习惯。” 赵怀瑾攥紧了掌心。 他微微俯低下头,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自然,万事以殿下为先。” 赵怀瑾转过身来,眸光里再一次恢复了冰冷寒凉的神情,眼角隐隐有狂风暴雨欲来之势,沉声道: “殷凛,把夫人送到太子的居所去。” 只见殷凛得了令,正要转身去叫人,不想君卿面色凝重,眉头微微蹙起,叫住了他。 “等等。” 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丹姝,君卿不再犹豫,起身拦腰抱起,面色凝重,径直向身后的赵怀瑾沉吟道: “北域主,事急从权,这病人我就直接带走了。” 赵怀瑾见君卿起身,抱着丹姝像是要往外走的趋势,瞬间幽暗的眸子泛过一抹冷光。 不消片刻,太子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君卿快步将人抱进马车,缓缓靠放在角落里,看着面色如纸般苍白的丹姝,他眉头紧蹙,沉声吩咐道: “盛年,拿药来。” 君卿心中翻江倒海般涌动,复杂一片。 初见时,他一眼惊艳了她。 即使处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依旧光彩夺目。 当时他就在想,他于千千万万人中得见了她,何其有幸。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君卿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她曾对他说,她与赵怀瑾的婚事是她可遇不可求的幸事,可如今她却遍体鳞伤。 盛年拿着一个小白瓷瓶进来,君卿伸手接了过去。 他上前一步,将躺在靠垫上昏迷的丹姝小心翼翼扶起来。 在此期间他几乎不敢碰她,生怕弄疼了她。 君卿面色沉重取出一粒,缓缓喂她服下。 半晌后,君卿去试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只要她还活着比什么都强,至少这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太子殿下,是你吗?” 丹姝微闭的眸子缓缓睁开,意识也开始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叫,眼前仿佛有一片雾林,那迷雾中只有一个长身而立的男子背影。 她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下意识的觉得那个人就是太子君卿。 第65章 出现幻觉 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丹姝顿时觉得有些可笑,如今她是赵怀瑾的未婚妻。 君卿是尊贵的北祁太子啊,他怎么可能回来解救她? 终究…是她痴心妄想了。 “丹姝,我在,一直都是我啊。” 君卿紧紧握着她的手掌,仿佛为了让她安心,也为了给她传递温暖。 此刻,这柔得像雪一般的声音敲击在丹姝的心上。 “暗室里好冷…冷得跟冰窖一般。”丹姝微合着眼眸。 她现在越发得没有了力气,这些时日以来,她仅仅靠着微弱的意识维系着生命,一遍遍不断地告诉自己: 她要活下去,杀了赵怀瑾。 或许是由于强烈的恨意,她真的坚持下来了,也终于撑到君卿来救她。 虽然她从未祈求过君卿会来的半点可能,只是令丹姝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来了。 好像每一次他都是这样,总是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伸来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重新给她生命的希望。 “这样还冷吗?”君卿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雪白大氅,紧紧的裹住丹姝的四肢。 “太子殿下,我……”她眸眼微抬。 丹姝觉得自己仿佛溺在无边无际的冷水中,任凭狂风暴浪一遍遍地席卷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手指间终于无法再动弹…… 银岸在前面赶着车,辘辘的马车向前行驶着。 君卿星曜石般的眸子里焦急之色更甚。 可是怎么任他怎么叫都唤不醒丹姝。 车外的银岸和盛年听着两人的话,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君卿看着床榻上沉睡昏迷的丹姝,眉头紧蹙。 她秀丽的额头上布满一粒粒汗珠,竟沾染了几缕青丝。 君卿坐在床塌前,他明亮的眸中充满了担心和焦急,右手拿着一块白色的巾帕,细细的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初见惊鸿一面,君卿就将她放在了心上。 后来出府又意外巧遇了她,君卿慨叹命运的缘分兜兜转转。 那天北域府小雨霏霏,他见她怒斥聂寒远,旁人都说她水性杨花,但他不信。 他看得见,赵怀瑾威胁她的举动。 他看得见,她以柔弱之身与虎周旋,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他看得见,她对待黎民苍生的一颗悲悯之心。 他看得见,她在北域府门前巧笑倩兮,暗中调用北羽令,实则为打压赵怀瑾。 这一切君卿不光看在眼里,更对她多了几分心疼和敬佩。 盛年看着自家主子关心则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只好退了出去,轻轻为他们阖上了门。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赵怀瑾竟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据给曲丹姝上药的侍女说,那鞭痕深深嵌入皮肉,遍及全身。 那挥鞭的力度哪里是像对待城主之女,简直像是对待不听话的畜生。 外面传言赵怀瑾对待水榭城女,如珠如宝,情深似海。 如今看来,传言也只是传言罢了。 想起自家殿下,盛年不由得忧上心头。 曲丹姝与他,一个是北域主未婚妻,一个是北祁太子,这两人如何能在一起? 身份的差异,世俗的声音,皇室的压力,这些都可能成为他们在一起的阻力。 他无法想象,这两人如何能有一个明媚的未来。 第66章 人声鼎沸 北域城,含烟坊。 乐声彼伏,人声鼎沸。 各种如花般娇艳的女孩子轻掩着帕子正与各种男人调笑嬉戏。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快步跑来,向她身侧涂着厚厚脂粉的老鸨道: “柳妈妈,咱们含烟坊外面晕倒了一个人!” 老鸨也就是柳妈妈,她经营着这家含烟坊,俗称青楼。 柳妈妈听闻此事,拧起眉头不屑一顾道: “又是哪个快饿死的穷鬼,扔出去就是了。”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是啊,柳妈妈,你快去看看。” 柳妈妈半信半疑走近到大门口,果然躺了一个昏倒在地的女子。 她走近一瞧,顿时也愣住了。 “竟然是她?”柳妈妈蹙紧眉头。 她对这个唐元宝还是有印象的。 那天晚上唐元宝与青楼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客人发生了争执。 幸好一个贵客及时出现,替唐元宝解了围。 随后贵客便提出要替唐元宝赎身,让唐元宝去房间收拾东西,不想最后唐元宝与贵客都中了催情香。 虽然柳妈妈知道,那房间里的催情香并非出自含烟坊。 果不其然,事后贵客给了柳妈妈一大笔钱。 柳妈妈心知肚明,那是封口费。 不想事情峰回路转,这个唐元宝竟然又到了她这里。 这个柳妈妈眼波流转,脸上的皱纹笑得颤动起来。 “给我带进去,这个丫头片子可值钱的很。” 等躺在床上的唐元宝幽幽转醒,就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向床里面退缩着。 “你你是柳妈妈?” 柳妈妈见她立刻认了出来,也不慌不忙了。 她满面笑容,重新甩起了帕子,失声笑道: “难为唐姑娘还记得我,放心,既然来了这儿我就不会亏待你。” “你先好好歇歇,过几日我让他们教你接客的规矩。” 听到这话,唐元宝激烈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转向了一根红柱子。 “不,我不接客!” “你若逼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柳妈妈早就看出来,这姑娘心智软弱,根本不敢寻死。 她唇角微扯,冷冷笑道: “呵,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要是真心想寻死,我也不拦着,大不了到时候用个草席一卷,把你丢去乱葬岗就是了。” 唐元宝大惊失色,“不,我……” 用草席一卷?丢去乱葬岗? 不,不,她不想落得这样的结局。 她不是女主吗? 只见柳妈妈也不继续理会她,挥着帕子往外走去了。 此刻这间厢房外响起纷纷扬扬的议论声。 “原来是她呀,我就说刚刚在门口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人家还想着攀上高枝呢,想的挺美,如今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沦落到这儿!” “我就说嘛,像她这种姿色要是能被贵人看上,我也能!” “你们听说没,那天晚上她被贵人带走的时候还上了奢华的马车呢,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被贵人赶出来了!” 听着这些冷嘲热讽,唐元宝眸光含泪。 “不是的,是我自己……” 她想向这些青楼女子解释,她不是被赵大哥丢弃的! 她是自己非要出来的! 可还没等她解释清楚,又有人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别说了,小丫头眼圈都红了。” “走,走。” 一群青楼女子打打闹闹,嬉笑着走远了。 唐元宝无力地蹲在地上,泪水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第67章 不想接客 唐元宝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眸光一闪。 不行!她绝不能接客! 含烟坊,某一处华贵的厢房内。 柳妈妈放下了茶盏,抬眸看向唐元宝。 “说,什么事?” 唐元宝捏紧了衣角,声音微弱得可怜,嗫嚅道: “柳妈妈,我不想接客,” 不料,这句话却把柳妈妈逗笑了。 “呵,你瞅瞅我这含烟坊哪个人是自愿想接客的?” “唐姑娘,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就不要挣扎了。” 这话,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 唐元宝鼓起勇气,“我…我可以跳舞。” “求妈妈不要让我接客。” 柳妈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眼睛都亮了。 “你会跳舞?” 唐元宝不好意思羞涩地点了点头。 “嗯嗯。” 几日后,域北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 个青年男子在茶馆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男子晃了晃手里的折扇。 “听说了吗?含烟坊新来了个舞姬,样式别出心裁,隐隐有力压红玉姑娘之势啊。” 剩余几个男子明显被说的心动了,纷纷要有起身要走的架势。 “真的吗?走走走!去瞧瞧!” 此刻含烟坊人声鼎沸,喝彩声不绝于耳。 声音大得就连外面的街道都能听得见。 “好!好!” 台上的女子身着一袭浅绿衣裙,舞姿轻摆,身体绵软如云絮,柔若无骨。 舞步仿若步步生莲花,如花间飞舞的蝴蝶。 这名女子正是唐元宝。 不远处的舞台下,站着一位富商和柳妈妈。 富商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挥舞衣袖的女子。 “柳妈妈,这元宝姑娘清水出芙蓉,果然名不虚传呀。” 柳妈妈掩帕一笑,颤笑而生的皱纹都露了出来。 “这位公子过誉了,过誉了。” 富商显然不满足于此,他知道柳妈妈的话多是寒暄之意。 他眉头一挑,言笑晏晏道: “柳妈妈不必谦虚,想必这几天一定挣了不少。” “那可不是。”柳妈妈会心一笑。 连带着她看唐元宝的眼神都顺眼了许多。 “我是真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竟还有如此技艺。” “虽然这些舞蹈闻所未闻,但是不得不说耳目一新。” 有人对唐元宝赞不绝口,就有人对唐元宝妒忌横生。 比如站在含烟坊二楼的一道身影,正是头牌红玉姑娘。 在唐元宝没来之前,她整日被人簇拥着,被柳妈妈哄着,听惯了阿谀奉承。 如今待遇一落千丈,唐元宝却红极一时,这教她怎能甘心? 红玉怨恨地看着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唐元宝,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也就这些魅惑人的手段了。” 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衫的丫鬟适时安慰她道: “红玉姑娘,您不必生气。” “她这都是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跟您相比更是差远了。” 人人都爱听好话,红玉也不例外。 于是听到这些奉承,红玉心情不免好了许多。 她深吸了口气,慢悠悠道: “也是,一个刚来的舞姬难不成想在这含烟坊翻出天不成?” 这个浅黄色的丫鬟灵机一动,半恶毒道: “红玉姑娘,咱含烟坊有不接客的规矩吗?” 红玉看着自己的丫鬟,会心一笑。 “是,再过几天我就去找妈妈说说,也该让这位接客了。” 说罢,一主一仆摇曳生姿地离开了这处。 第68章 奏折文书 北祁皇宫,御书房。 北祁帝阴沉着脸,桌上的奏折文书撒了一地。 不过此刻却无人敢去捡,下首齐齐跪着五六个大臣,都垂眉敛首,大气不敢吱一声。 皇帝刚刚看到了北域主请求朝廷赈银的折子。 此刻心中的怒火无以伦比,简直上升到了极致。 “这两年赵怀瑾是越发猖狂了,北祁三十四城要是都像他这样,恐怕国库早就被掏空了!” 北祁国有三十四小城,又分别有西域主,东域主,北域主管理各域小城。 换句话说,城主和域主有自治自理之权。 各域自给自足,自负盈亏。 通常来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各域主是不会向北祁朝廷申请银钱补给的。 “陛下,北域主声称那水患实在严重,这才频频上奏…陛下息怒啊…” 那大臣见陛下如此动怒,虽对这斥责无力反驳,却还是想替北域主微微辩解。 不过这辩解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却遭来了皇帝的一阵冷嘲热讽: “这就是我的一群好臣子,一力为赵怀瑾开脱,好!好!真是好极了!” 墨公公见皇帝发如此大的脾气,哪里敢上前,可是事态紧急,只能小心翼翼望向皇帝。 “陛下,相国大人求见。” “宣!”北祁帝霸气转身,正黄色的龙袍翻飞间,凌厉的吩咐自他口中脱口而出。 大殿处缓缓走进来一个中年微胖男子,密密匝匝的胡须下处处充溢着巨大的威严感。 他面无表情,令人心神一惧。 这人,正是北祁相国大人司空图。 进来后,司空图扯动衣袍,翻身单膝跪下,定定盯着地面,沉声道: “参见陛下,太子殿下已安全抵达北域,还有…” “太子平安就好…”皇帝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君卿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言罢,北祁帝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缓了缓语气,道:“还有什么,说。” 司空图从身上拿出一份折子,双手微微抬高,奉上后由墨公公接过呈给北祁帝,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沉声道: “陛下,这是北域的密报,北域水患危机已平稳渡过。” “据说北域主慷慨仁慈,以北域府全数资产力助北域子民渡过难关,赢得不少民心。” 却不想北祁帝听了司空图的话,唇边扯过一抹冷笑,语气愈发冰冷,仿佛如至寒窖: “赵怀瑾还学会欺君了?他是想反吗!” 司空图顶着上首皇帝的怒火,神色自若道: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如今北域主动不得。” 北祁帝闻之,面上闪过疑惑。 “相国大人倒是说说,朕为何不能惩治他!” 他可是记得,这司空图向来主张压制各域主的权势。 怎么今日却帮起赵怀瑾说话来了? 这破天荒地的确实是头一遭。 司空图定了定神,不顾忌上首北祁帝向他投来紧密的注视,眸子越发深沉,缓缓道: “现在北域受难百姓感念赵怀瑾的恩德,称赞北域主仁厚之举,倘若此时陛下硬要惩治北域主,时机不合适。” 司空图有条有理,说的确实不假。 加上赵怀瑾是三域主之首,在朝势力不容小觑。 想动他,需要更合适的理由。 但是北祁帝如何肯甘心赵怀瑾妄想用国库的银钱为他自己造声势。 北祁帝胸口的气还是起伏不定,“不知相国大人有何高见?” 第69章 爱民如子 司空图微微抬头,拱手向北祁帝道: “微臣以为,不如让赵怀瑾只能打掉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水患已解,陛下大可以驳回赵怀瑾想要赈银的奏折。” “同时北域主爱民如子,相信陛下如果免去北域三年赋税,他会乐见其成的。” “北域子民也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北祁帝转过身去,笑意更甚,不再看向司空图,悠悠道: “既然如此,朕就下旨,毕竟这美名也不能让他一人独揽了。” “是,陛下英明。” 司空图伏下身子,眸光闪过一抹暗色。 两日后,北域府书房。 宽大的案桌上正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赵怀瑾不怒反笑,眼眸里淬出的冷意仿佛要冻结成冰。 “陛下真是好本事!”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赵怀瑾的书房平时少有人来往,除了打扫的小厮。 主要是没有域主的亲令,没几个人有胆子往里闯。 进来的是海莫女。 这些年她一直跟在赵怀瑾身边,做事性子渐渐随心起来,好在赵怀瑾每次也不曾多说她些什么。 她环顾了一下书房内的境况,面无表情。 花瓶瓷器碎了一地,无数的折子书册扔得乱七八糟,静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起眉头。 在她的认知里,能让赵怀瑾动怒的一定是出了事。 赵怀瑾将她担忧的神色纳入眼底,冷笑道: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觉得一些人有些碍事罢了。” 半瞬转逝的工夫,赵怀瑾神情很快恢复了冰冷摄人。 他眼睛微眯,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低气压。 “你怎么来了?” 赵怀瑾想到他的地方如今海莫女来去自如,赵怀瑾对她心底不悦了三分。 反观海莫女丝毫不见紧张之态,冷若冰霜,慢悠悠道: “东西域主正在赶往北域的路上,再过两日人就到了。” “到时候,大批的物料涌入北域,域主想收尽北域财富,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赵怀瑾神色难辨喜怒,面无表情。 他垂眸,轻抚着手上的扳指,幽幽道: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按计划行事。” “太子殿下是不能留了。” 海莫女得了令,也不说话,起身向屋外走去。 赵怀瑾吩咐,她执行,一直都是这样。 不想,这回赵怀瑾却叫住了她。 “还有一件事。” 海莫女顿住了脚步,静静地听他吩咐。 向来冷若冰霜的面上浮过了一丝波澜。 不想,背后的声音应声响起。 “你是不是背着我对曲丹姝下手了?” 此刻海莫女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 不是落寞,也不是空落。 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她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赵怀瑾头顶分明笼罩一大片乌云般。 果然,他还是在意那个女人。 海莫女面无表情,冷冷否认道: “没有。”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抿着唇没再言语。 半晌,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赵怀瑾漆黑的眸里含着淡淡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海莫女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好,出去。” 第70章 黑影闪过 深夜,丹姝下床准备倒点水喝。 突然敏锐的她察觉到窗外一道黑影闪过,丹姝脚步放轻,慢慢地移到门口。 果然,不过一瞬,从窗外跃进一个黑衣人,身形纤瘦,手持明剑。 这时候皎皎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房内,雪白折射的光在夜间显得分外危险。 剑狠狠刺向丹姝早就整理好,鼓立起来的床褥,竟未曾见血! 刺客掀开一看,空无一人,一瞬的恍神和惊讶,丹姝知道是时候出手了,不然等刺客反应过来就更麻烦了。 丹姝拿起桌上果盘中的匕首,从背后慢慢地靠近刺客。 还好,葛青曾教过她如何近身防守,她都一一记在脑海里。 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丹姝从背后反手一脚踢掉刺客手中的剑,讯速地将匕首送到了刺客的脖子边。 丹姝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刺杀她的人原来是个女人。 “为何要杀我?”她语气沉静中带着冷冽。 “哼!”女人明显带着不屑。 想她海莫女善于用毒,近身武功却很薄弱,没想到这次竟栽在这个花瓶般的曲丹姝手里! 是她大意了! 在她眼里,这些皮相美丽的女子大多中看不中用! 徒有其表而已,也不知道赵怀瑾到底喜欢她什么? “说!”丹姝手里的匕首又加重了几分。 “妖女!你迷惑域主,本就罪该万死!”海莫女似乎受到胁迫,瞬间激愤起来。 丹姝眸光一闪,原来她是赵怀瑾的人! 原书里,赵怀瑾身边有一个海莫女,相貌丑陋,心思阴毒,擅于用毒。 应该就是眼下这个女人了! 海莫女话毕,反手给了尚在愣神的丹姝一掌,挣开了丹姝的挟制。 “妖女受死。”海莫女看准丹姝,又要狠狠的刺过来。 丹姝受到海莫女的一掌,身体无力间又被推倒在地板上。 她眉头紧皱,捡起匕首射向海莫女,便捂着肩踉踉跄跄跑出房门外。 海莫女歪身一闪,躲过了射出的匕首。 又见丹姝要跑,怎么肯放过她? 丹姝已跑到房门外,这处客栈里冷冷清清,只住着太子和他的人马。 任何动静在黑夜里都显得清晰不过。 她再撑一会,估计海莫女的动作很快就会惊动东宫侍卫! 果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海莫女的冷剑刺向丹姝的那一瞬间。 突然一把气势凌利的长剑直直地凌空飞来,强大的剑气使海莫女的冷剑顿时断裂成了两半。 海莫女也被对方的剑气震倒在地,猛得吐出一口鲜血。 而那把气势凌利的长剑深深直插入门外的柱身内! 随后只见来人一袭飘飘渺渺的白衣,单身背后,掠着轻功朝着丹姝的方向而来,出尘绝世。 丹姝认出了来人。 那双眼睛澄亮寂静,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除了君卿,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人。 海莫女也认出来了,她倒在地上看向曲丹姝的目光也越发恶毒起来。 此刻,银岸听到客栈内的动静,赶紧带着大批侍卫出动。 海莫女知道,她得马上离开这里! 否则,再等下去等那些侍卫赶到。 她只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第71章 匆匆赶到 她飞快地拿出袖间的迷雾散,撒向不远处的君卿和曲丹姝。 一片白雾迅速散开来。 人影消失不见了。 这时银岸带着大批人马匆匆赶到。 葛青从走廊另一端匆匆跑来,他刚刚一时不察,被下了迷药,如今刚刚醒来。 没想到竟看到自家大小姐气血虚弱站在那,几乎快站不稳。 是了,刺客的目标一定是她! 一时,此刻他对大小姐的愧疚自责纷纷涌上心头 他身为她的侍卫,却一次次让她身陷险境。 若不是太子及时出手,他根本无法想象结果是如何糟糕。 丹姝刚想转身回去,却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无力感使她再也无力睁开眼睛。 纤瘦的身体眼看就要如断了线的风筝倒下去。 一双素白如玉的手稳稳地接住了丹姝。 葛青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皱起眉头,刚想上前去,不想身旁的银岸拦住了他,微微对他摇了摇头。 翌日,某一处厢房内。 几个侍女围着床塌上的昏迷的丹姝,一时犯了难。 “这可怎么办啊,这药根本喂不进去啊!”侍女愁眉苦脸道。 “本来就昏迷着,加上高热不断,再不喝药,这……”另一侍女轻声附和道。 …… “把药拿来,你们都退下。”房内侍女听见门口一道传来,纷纷扭头,竟是太子! “参见太子殿下。” 君卿踏进房内,便见他从侍女手里接过那碗药。 随后侍女便一一退了出去。 君卿右手拿着那碗药,慢慢走到丹姝跟前。 原本就受了严重的鞭伤,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君卿心中虽气,但还是扶起丹姝,小心翼翼将药匙中的药吹凉,送到丹姝的嘴边。 可试了两次,君卿便发觉丹姝脸色发青,嘴角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君卿有些奇怪,据侍女所说,她只是高热,按理不该症状如此严重,起码不会连药都喂不进去。 随即君卿右手搭上丹姝的脉,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地有些不放心。 一探,他眉头紧皱:她居然受了内伤! “难怪!”君卿顿时明白问题的症结。 君卿轻扯开丹姝的领口,只见肩部的伤口处已经被侍女上了药,也被包扎好了。 他合上丹姝的衣领,把丹姝从床上半抱半扶起来,双眼微闭,凝神聚气,将自己的内力化成真气凝聚于掌心,渡给丹姝。 不过一会,见丹姝脸色稍好些,又伸手拿过那碗药,亲手喂丹姝服下。 终于,这回可以喂进去了。 君卿抱着丹姝,从怀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圆形药丸,也一同喂了进去。 他自幼学习医术医理,医术精湛,比之宫中御医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他刚刚服给丹姝的则是聚神养气的补药。 君卿喂完补药,放下丹姝为她盖好被子。 待帮丹姝掖好被角,细致把她的手臂放回被子里。 动作间只见美人的眉头紧锁,看着这样如此沉静的丹姝,他心中微动。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轻抚上丹姝的额头,将它紧锁的眉头展平,看着自己眼前的俏颜不再眉头紧锁,手掌的主人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浅笑。 君卿俯身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丹姝,起身,缓缓阖上了丹姝的房门。 第72章 温润声音 房外的侍女见太子殿下出来,正背门而站。 侍女只听头顶上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只见君卿目光凝聚,看向远方,沉声道:“好好照顾她,不得怠慢。” “是,殿下。”侍女垂下了眸子。 与此同时,北域府。 冬季的初晨寒霜重露,不远处的天际,已有些微微泛白。 府上的小厮还在打扫庭院。 带着凉意的寒风扑面划过脸颊,即使天即将要破晓,却还是有些灰蒙蒙的。 海莫女捂着受伤的肩口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 此刻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住处上药去。 她咬紧牙关,走的十分吃力。 当她路过域主的披阳居时,看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正好款款从披阳居走出来。 自然那个女人同时也发现了海莫女。 她微微仰起头,拢了拢身上的玫红氅衣。 海莫女冷冷瞥了她一眼。 她知道,这女人无非就是赵怀瑾众姬妾之一。 跟那个曲丹姝一样,无非都是些以色侍人的玩意罢了。 海莫女转过身去,刚想离开。 谁知那个玫红氅衣的女人呵止住了她。 “站住!” 玫红氅衣的女人被侍女小心翼翼扶着,她不紧不慢走到海莫女跟前,态度倨傲。 “看你这打扮,又去刺杀谁了,这些年域主好心留着你,就算你对域主有救命的恩情,这恩也该还完了。” “你也别痴心妄想了,域主这样的人中龙凤是不可能看上你这种丑陋的女人的。” 她算是域主较为宠爱的几个姬妾之一。 但她看海莫女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甚至有好几次,她都看见海莫女看域主的眼神不同于旁人。 开始她对此不屑一顾,凭海莫女那张脸也敢妄想域主? 后来域主偶尔宿在她房里,半夜的时候,海莫女突然闯进来,不知在域主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域主披上衣服就急匆匆地走了。 现在海莫女受了重伤,女人若是不趁机刺她几句,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滚开。”海莫女看她的眼神越发冰冷。 她面无表情,偏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女人看着海莫女冷笑起来。 “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那些心思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 海莫女瞪向女人,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披阳居的门被打开了。 赵怀瑾披着黑色的寝衣,胸口微敞。 “怎么回事?”赵怀瑾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皱起眉头,问身侧的侍女。 玫红氅衣的女人笑吟吟转过身来,柔声道: “域主,没什么大事,婢妾看见海莫女路过披阳居,就上前跟她聊了几句。” “不过看样子,海莫女好像受伤了呢。” 赵怀瑾微微皱起了眉头。 海莫女性格冷漠,他这些姬妾都不怎么喜欢她,这些他是知道的。 聊天?冷言冷语还差不多。 赵怀瑾锐利的眸光射向那女人,沉声吩咐道: “知道了,你退下。” 女人也不多言,行了礼就含笑离开了。 转身的刹那间,她看向海莫女的眼神冷了几分。 看来今日是收拾不了这个狗奴才了。不过…海莫女,我们来日方长。 第73章 微妙心思 赵怀瑾眸光转向还在捂着肩头的海莫女。 见她皱紧了眉头,肩头的血液顺着袖口一滴滴落在地上。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快忘了海莫女也不过是个女人。 于是,他难得对她生出点怜悯之心。 赵怀瑾大步流星上前,拦下她想转身就走的趋势。 他瞥了一眼那个姬妾早已走远的方向,目光放空。 “女人的地方是非多,以后在府里不必理会她们。” 海莫女突然想怼他,但想到赵怀瑾是在关心她,海莫女还是咽了下去。 这些女人再多,还不都是他的。 她擅长用毒,自然对付她们不过轻而易举。 一开始她还出手给她们下些疼痛难忍的毒,但时间长了,赵怀瑾的女人越来越多。 海莫女突然觉得,终日对付赵怀瑾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无趣的很。 也就不怎么搭理那些女人了,不过曲丹姝是个意外。 海莫女杀她,是因为曲丹姝凭借那张美丽的脸,迷惑了赵怀瑾,差点坏了域主的大事。 海莫女心思百转千回,见赵怀瑾还在盯着她。 她偏过头去,闷闷道:“知道了。” 赵怀瑾挑起眉头,瞥向她还在流血的肩膀。 “上药了吗?” 海莫女愣住了,她没想到面前这个一向噬血冷酷的赵怀瑾居然会问她这个。 她记得,以前不管她受了多重的伤,他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可能这次只是随便问的。 但是赵怀瑾问她话,她不能不回答。 虽直板板但还是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没有。” 海莫女常年受伤,她自己以前有时候也经常被对头追杀,天才能上药都是常事。 再加上她跟在赵怀瑾身边后,被人追杀更甚,有时候一忙起来就更没什么时间了。 而面前的赵怀瑾仿佛早在意料之中,神色不动只淡淡一句。 “在这等着。” 他转身就走,进了披阳居。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一会儿,房门打开了。 只见冰冷俊逸的赵怀瑾这回手里多了一个浅绿色瓷瓶。 海莫女认得此物,那是去年北祁皇帝赐给他的赏赐之一,冷月丸。 不管多严重的伤口都能迅速愈合,而且有补身的功效,珍贵异常,每个域主只有一瓶。 赵怀瑾将那浅绿药瓶伸手递给海莫女,不料海莫女往后一退。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她皱起眉头。 赵怀瑾眸底闪过一抹幽光。 其实他对这东西根本看不上眼。 何况这两天北祁帝让他心火难消,正巧看见北祁帝送的东西又感觉碍眼,这才送给海莫女。 赵怀瑾转身就走,向那扇还开合着的房门走去。 至于那瓶冷月丸,在空中抛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扔到了海莫女的怀里。 赵怀瑾的话音再次幽幽传来。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海莫女立在那,看着怀里的冷香丸,又盯着重新关合上的殿门,有些发愣。 是了,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把赵怀瑾的域主身份放在眼里。 赵怀瑾也没有因为她出身低微看低她。 他做他的域主,她做她的毒女。 海莫女帮他,是因为救他的那一天,她就欣赏他。 躺在草丛里满身沾血,那双眼睛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冷傲。 此时此刻她想,这些年来在赵怀瑾眼里,她…应该是不同的。 第74章 人生如棋 北域境内,客栈。 丹姝和君卿两人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丹姝轻执一子,缓缓落于棋盘之上,唇边微微轻启: “殿下的棋艺倒是精湛。” 这是丹姝的真心话,她的棋艺是主神亲自传授,她学东西很快,后来就算是主神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和太子君卿对弈,到如今竟还未分出胜负,很明显君卿的棋艺要在她之上。 “夫人谬赞了,不过是闲暇时能在东宫拿来打发时间罢了。”君卿面上含着笑意,不动声色的淡淡道。 丹姝皱起眉头。 怎么又称呼夫人? 她右手拿着黑子,神色淡然看向棋盘,缓缓道: “那日我亲耳听见殿下,唤我丹姝。” “以后殿下就称呼我的名字。” 片刻后君卿嘴角上扬,曜石般的眼中闪烁着两分无奈和三分宠溺。 “好,该你了,丹姝。” 君卿丝毫不显慌张,“啪”的一声,子落。 丹姝仔细凝视着错综复杂的棋盘,心底大致有了几分胜算。 她抬眸,认真看向君卿。 “若是我赢了,殿下允诺我一件事,可好?” 君卿冲她粲然一笑,在棋盘上落下一白子。 “好。” 君卿眉头轻皱,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看来,这局棋已经有结果了。” 丹姝闻之,仔细一看。 刚刚君卿落下的那枚白子,正好加速了她左上方的攻势,原本她也是要赢的,没想到君卿的落子竟让这局棋提前结束了。 丹姝随意放下一黑子,唇边微扯起一抹笑意,淡淡道: “殿下,这是有意助我吗?” 不料君卿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此事与我无关,是丹姝智谋过人。”君卿正色道。 “说,丹姝想要什么?” 此刻丹姝目下无尘,眼底闪烁着灼灼其华的光芒。 “我想要殿下与我结盟,扳倒赵怀瑾。” “我知道殿下向来公正,巡视北域以来,一直在搜集他的罪证,可扳倒他不仅是我的心愿,也是丹姝的私心。” 君卿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念,她的所做所为他早就看在眼里,如今她亲口提出,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他微微晗首,郑重地说道。 “我答应你。” 谁料此时,盛年快步走了进来。 他瞥了一眼丹姝,皱紧了眉头,拱手对太子道: “殿下,北域主来信,说后日会派人来此接回他的未婚妻。” 君卿脸色沉了下去,沉默一瞬,道:“退下。” 盛年应了,临走前担忧地瞥了一眼丹姝。 “是,殿下。” 他也没想到,赵怀瑾的人会来得如此之快。 盛年微叹了口气,那自家太子怎么办? 此刻室内只剩她和太子,气氛陷入了一片沉寂。 君卿的目光落在丹姝身上,忽然开口道: “丹姝,你有何打算?” 丹姝无法躲避君卿这平静却又带着几分锐利的目光。 她深吸了口气,垂眸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她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准备起身离开。 不想她只走了两步,君卿就叫住了她。 君卿抬眸,定定地望着那无上冷静清贵的背影。 目光里闪动着灼灼的坚决。 “丹姝,离开他。” “嫁给我,我以正妃之礼允诺你,九死不悔。” 第75章 心潮起伏 所谓正妃,不是妾,不是侧室,而是太子唯一的妻。 初见他,她只觉君卿风神霁月,卓然之姿。 于千千万万人中,举手投足,惊鸿一瞥。 当时她便觉得,凭君卿这般的地位,这般的风骨,值得这天下间最好的女子倾心托付,终老一生。 可惜…杀男主之路,困难重重,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丹姝心潮起伏,她袖下的十指攥紧了掌心。 她不是铁石心肠,这几日以来,君卿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切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有时对上君卿灼热深邃的目光,丹姝只能移开了眼。 赵怀瑾是男主,是天命之子,他具备各种逢凶化吉的气运,这很强大,也很可怕。 嫁给太子就意味着远离北域,困于皇宫,这太慢了。 她必须要守在赵怀瑾身边,彻底清除他所有的倚仗,将他连根拔起,让他永无翻身之力。 丹姝想,她赌不起。 丹姝没有回头,她敛了敛神,沉默了一瞬。 “殿下,我们只能是盟友。”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话音刚落,丹姝心中不再犹豫,跨过门槛的步子走得愈发坚定了。 在她是丹姝之前,她首先要成就曲丹姝。 她决不可能妥协! 望着那端庄不失大气的背影,那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大气美,好像仿佛看着她的背影就能感受到她自发带来的坚韧力量。 君卿微微叹了口气。 是……他低估了。 他坐在案几前,素白的手指微微抚上额头,无力地阖上了双眼。 说到底…他低估了她想扳倒赵怀瑾那颗强烈的心。 夜,北域客栈。 这处观景台一望无际,在夜色下显得十分辽阔,千万盏强烈的灯火在空中跳动着,朵朵的焰火相互辉映着。 因为临近年节,北域家家户户早已挂上了红灯笼,可外面的风到底是大了些,寒气逼人。 出来后的丹姝有些发瑟,却一侧过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君卿稳稳地站在那。 入目便是君卿温润的面庞正冲着自己笑。 丹姝定定地站在那儿,既不上前也不挪动,不知所措。 君卿?他怎么这个时候也会来这里? 而且看这情况,好像不是凑巧。 君卿见丹姝只呆呆的站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样子,分明是愣住了。 君卿有些无奈,几步走了过来,在丹姝身前站定,骨节分明的手指取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到丹姝的身上。 来自大氅的暖流在丹姝的身上蔓延,任北风肆虐,丹姝却再也感受不到寒冷。 她看着他专注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北转星移都不能够打扰到他,她看着他亲自为她系好领口,丹姝不由自主喃喃道: “殿下,你…怎么来了?” 自从白日君卿说出那些话,丹姝以为她明确拒绝了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君卿就会自己选择淡忘这份异常的情愫。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是的,她低估了君卿,也低估了君卿的忍耐力和韧力,他不是一般男子,丹姝能够感受得出来,他对她势在必得。 与君卿结盟,是丹姝早就决定的事。 敌人太强大,她不能不选择一位可靠的盟友助她一臂之力。 只是现在她还能用一份淡泊的心境,去真正地正视他吗? 君卿打断了她的思绪,头顶上方的语气一如春日的清泉水,那么温暖。 “丹姝,这条路我陪着你走。”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 第76章 神思恍惚 半瞬,丹姝有些神思恍惚。 等丹姝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不料抬眸对上君卿那双温暖深邃的眸子,缱绻温柔地看着她。 丹姝心下一狠,别开了眼。 半瞬的工夫,她微微抬起眸,目光放远,风轻云淡道:“殿下,明日我想你陪我去趟佛寺,求个平安。” “客栈附近恐怕有赵怀瑾的眼线,所以我们分开走,佛寺见面。” 丹姝转过身去,一眨不眨地看着君卿。 最终他点了点头,温润的声音响起。 “好。” 空气里一片寂静,凉风刮过两人的脸颊,生出几分寒意。 此刻丹姝心潮起伏。 她并不是真的想去佛寺,而是因为这一次是君卿的劫难。 虽然现在原书中男女主关系大致发生了改变。 但是关键的情节线索是不会变的。 比如明日赵怀瑾派人追杀太子君卿。 按照原书所述,那是一处地处偏僻的山崖。 掉落下去,非死即伤。 原书中,上一世君卿昏迷了两个月之久,没过多久,皇后就派人将昏迷的君卿接回了上京。 上一世赵怀瑾之所以能敛尽北域财富,不仅仅是因为抬高物价,还因为他促使太子落崖。 原本上一世君卿也派银岸拿着紫徽令,去请东西域主支援北域。 但是君卿落崖之后,赵怀瑾收买了东西域主,扣压了运来的物料,彻底将这场水患无限放大,演变成了人间悲剧。 突然,匆匆的脚步声在观景台不远处响起。 是银岸走了进来。 他刚过来,害怕打扰了自家太子和曲丹姝的好事,只能小心翼翼注意太子的神情,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丹姝,一时有些无措。 只见君卿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最终他还是走了过来。 银岸面露难色,瞥了一眼丹姝,硬着头皮,终于艰难开了口:“太子,东西域主来信,说明日就能抵达凤凰岭。” “但是他们不肯进城,说必须要见您一面。” 丹姝沉默不语,她对东西域主也略有所闻。 事实上,东域主,西域主和北域主多年来关系不和。 但是,北域主是三域主之首。 更何况赵怀瑾刚继任北域主,对上这两个老域主,他们多年老谋深算,怎么容许这个初出茅庐的赵怀瑾压他们一头? 有紫徽令,东西域主不得不从。 但到了北域境内,纵使他们是奉命前来援助的,但姿态也不能放得太低了。 天下没有白送的午餐,他们自然要跟赵怀瑾谈条件。 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见太子,不过是想通过太子搭桥牵线而已。 君卿沉吟了一瞬,语气淡淡的。 “好,明日我便去一趟凤凰岭。” 银岸应了声,默默退下了。 这突来的话,实在让丹姝措手不及。 君卿见丹姝似乎若有所思的神情,当即察觉出来。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失言。” “陪你去过佛寺,我再去凤凰岭见他们。” 温和的声音里尽是波澜不惊。 丹姝点点头,唇边扯出一抹笑意,“我知道。” 可惜,她要失言了,因为…她要救他。 第77章 狠辣之色 翌日,北域府书房。 “人都召集好了?”赵怀瑾眯起眼,话中略带不悦。 站在赵怀瑾身后的海莫女眉眼上挑,一抹狠辣之色转瞬即逝。 “放心,都吩咐好了。” 赵怀瑾眸光一闪。 他不喜君卿,更不喜君卿凭着太子的身份却处处压制自己一头。 自己虽是堂堂北域主却也被他处处压制,非但如此,一想到他还要对断他财路的太子卑躬屈膝,他就厌恶君卿到了极点。 此刻,站在一侧的殷凛皱起眉头,拱手道: “域主,毕竟是太子殿下,若是走露了风声…” “那又如何?”赵怀瑾仿似毫不在意,仿佛在他眼中芸芸众生不过蝼蚁一般可随意碾死,即便… 那个人是太子也毫不例外。 “这天下间,还没有我不敢杀的人!”赵怀瑾狠毒地一字一句道,如猝了毒的剑般,令人胆寒。 殷凛无奈地微叹了口气。 “域主三思,太子殿下的随身亲卫队以一挡十,我们的人恐怕不是对手。” 海莫女对殷凛这些无谓的担心,嗤之以鼻。 以为他是害怕了,顿时不屑起来。 “殷侍卫,我们已经查探过了,太子这次出行根本没带亲卫队,凤凰岭地处偏僻,恐怕就算能赶来…想那君卿也早已没命了!” 赵怀瑾转过身来,继续给海莫女交代。 “赶紧去做。” 海莫女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与此同时,赵怀瑾心心念念要追杀的君卿其实根本不在凤凰岭,而是在佛寺住持这。 今天早晨他按照与丹姝约定来了佛寺,没有想到随身跟从他的银岸找遍了整座佛寺,也完全不见丹姝的身影。 佛寺红梅盛开,漫山的嫣红,来往上香的客人络绎不绝。 住持是个态度温和,道法高深的老人,见君卿皱起了眉头,便好心询问道: “施主可是要找人?” 君卿也不避讳,温润的回答道: “是,是找一女子。”君卿似乎心有不甘,继续坚持问道: “那…不知今日寺中可来过一位出尘脱俗的女子?” “今日老衲一直在这,见过所有香客,不曾见过施主所说的那位女子,不过…凡事也有例外。”住持如实相告。 君卿眉头紧皱,似乎不解。 “例外?” 住持花白的胡子随风飘动,继续悠悠道来: “是,昨日有位美愈天人的女施主…倒是来过。” “并且留下一封信,托我转交。” 君卿顿时心头了然了,是她! 他早该明白的,若不是她有意为之,怎会这么巧? 住持拿出一封未拆开的信,交给君卿。 君卿谦谦有礼,眉眼中更是风华更盛。 “住持可知,留下这信的主人还说了些什么?” 住持半白着胡子,眉心紧皱,想了会儿,便摇了摇头,疑惑道: “不曾,不过那女施主临走前反复交代,若是碰见有位儒雅的男子来寻她,把这信交给他便可。” “我见施主温润如玉,气度高华,定是那位女施主所说之人了。” 君卿顺着住持的话,郑重拆开那信。 信里没有什么千言万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捕鼠需下饵。 君卿眸光微动,他细细思索丹姝留下的话。 今日,是他约定和东西域主见面的日子。 莫非……她去了凤凰岭? “多谢住持相告。” 住持望着那一身白袍匆匆离去的背影,宛如嫡仙人。 第78章 崎岖不平 山路,途中。 马车随着道路的崎岖不平而颤动着,缓缓行驶于山路上。 “大小姐,前面就是凤凰岭了。” 葛青的头从帘子里伸进来,冽冽的北风在这广阔的原外,显得颇有些扎人,凉嗖嗖的直往人脖子里灌。 凤凰岭听上去是深山谷林的地方,其实并不是,而是一个远离北域主城的小镇,因这里常年有风沙,来往经过的路人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论像丹姝这样自北域主城而来的人了。 这里居民稀少,不受官府管辖。 所幸这里的居民还算淳朴,多年来也未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因此小镇通常也是热闹非凡。 “嗯,继续往前走,不要停。”丹姝神色自若。 她从域北主城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被人盯上了。 无它,因为她用的马车是君卿的。 丹姝此行,仅带了葛青,他主要负责赶马车。 葛青向前望了望,地平线处风沙漫天,在心底约摸估计了一下,扭头郑重看向丹姝。 如今这里凤凰岭已是很近了,甚至可以说俨然是另外一番地域人情,此地偏寒冷干燥些,越过前方的一处山崖,前面就是凤凰岭。 “果然啊,都埋伏好了。”丹姝掀开帘子的一条细缝,向外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多了一分淡然。 这里路途的确崎岖恶劣,否则赵怀瑾也不会选择在这刺杀太子。 所以如今只能希望一切按她的计划发展,救君卿一命。 谁知还不过半瞬,意外发生了。 “大小姐不好了,这附近好像有人!” 她刚想靠在马车的靠垫阖眼,出来的太早,没怎么休息。 马车快将进拐弯的时候,道路已渐趋于平稳。 她正想休憩一下,谁能想到赵怀瑾的人马这个时候就按捺不住了。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事情往往在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前来叨扰了。 葛青皱起眉头,入眼却是一批批明显训练有素的杀手,手执冷刀,缓缓向这辆马车靠近。 对方人数越来越多,这群杀手偏偏他们的马车将要行驶到这里的时候,选择埋伏在这里。 葛青实在不得不怀疑,也许这就是对方欲想致他们于死地的阴谋之计。 他扫视一圈四周,发现如今所处的地势也很不占优势。 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所赶山路的地势正好是边缘之地,旁边就是万丈悬崖。 但丹姝很清楚,这处悬崖正是原书中君卿掉落下去的那个,如果人一旦掉下去,非死即伤。 幸亏原书中君卿幸运,只昏迷了两个月。 原本马车再翻越这座崖后,就可以抵达凤凰岭。 “大小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解决他们!” 葛青眼底微微要喷薄出怒意,又想到马车内自己要守护的大小姐,就一个上前飞跃,杀了进去敌方群中。 葛青一边用刀剑护着向马车飞来的冷箭刺刀,一边奋力砍伤了几个杀手。 “不愧是太子的人,看来还有几分能耐嘛!” 对方杀手群中战况激烈,但有一个蒙面女人站立在那里,分毫未动,一眼看过去,实在扎眼的很。 第79章 亲眼目睹 不是海莫女还会有谁? 一小队黑衣人讯速马车停靠的方向奔去,他们放缓脚步,那黑衣人离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葛青亲眼目睹那四五把雪白的剑自四周凌空而来,生生穿进马车的车身中。 “怎么回事?”海莫女见马车中还未传来声音,浓眉皱起疑惑道,尽管那剑早已半插在马车内。 “头,不如上前看看。”其中一黑衣人试探地向海莫女建议道。 那海莫女当掀开马车帘时,惊呼出声: “这里没人!我们中计了!” 谁料海莫女正要回头,却见不远处的丹姝站在对面,冲着她轻抿微笑。 海莫女蒙着面,她盯着丹姝的目光越发憎恶。 这马车内竟然不是太子殿下! 又是这个女人,两次三番坏了她们的计划。 这次,她决不会放过这个曲丹姝,她要她死! 丹姝手持数枚飞镖,轻轻抛起又稳稳地接住,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些黑衣人射去,一招封喉。 “这时候才知道中计,晚了呢。” 这些时日以来,丹姝的暗器使用已经小有所成,她每晚暗暗勤练为的就是有一天,不再轻易成为这些残酷侩子手下的牺牲品。 此刻不过片刻工夫,她便结果了四五个杀手…… 海莫女身侧还有三四个黑衣人还未来得及逃跑,就已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这些黑衣人都是海莫女自己亲自培养训练的。 如今竟死的死,伤的伤! 她一边奋力阻挡着丹姝的攻势,一边注意着地面,倒下的都是自己下属的尸体。 海莫女不再犹豫,右手一挥! 此刻,另一侧黑压压的杀手半围成状,缓缓举刀向丹姝靠近。 海莫女从袖中甩出长鞭,紧紧缠绕住了丹姝的小臂! 丹姝不注意间,手臂间传来钝痛,却对上一双冷意含恨的眼睛。 恨她么?她也恨! 这时,不远处马蹄达达,尘土飞扬。 是北域府的士兵! 只见数批统一划齐的士兵,驾马而来,殷凛利落地翻身下马,对海莫女厉声呵斥道:“海莫女,住手!” 此刻海莫女想杀丹姝未成,气得涨红了脸,转身厉声呵斥道: “殷凛!她杀了我的人,我今天要她偿命!” 随着海莫女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道颇具威严的调子,隐隐约约带着低沉的男声: “海莫女这是要偿谁的命啊?” 海莫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时眸光慌乱了几分。 此刻她立马松开了箍紧丹姝的鞭子。 事实上,不止海莫女,就连丹姝也是怔怔盯着那缓缓走来的赵怀瑾。 他一袭黑羽大氅,棱角分明的五官里处处透着冷峻和疏离,身形修长,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凝结在每一个踏步的动作,轻易便能摄人心魄。 赵怀瑾眸底精光一闪,没有忽视丹姝面容浮现的讶然。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见众人皆看着他,大气不敢喘一声。 没来由地,他心情又好了几分。 突然,他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转向了丹姝。 “丹姝,说说,你怎么会在这?” “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第80章 世事无常 她敛了敛神,看向赵怀瑾,沉声道: “世事无常,原本我确实不曾想过会来凤凰岭。” 赵怀瑾唇角扯过一抹笑意,看向丹姝的眸光越发危险。 “哦?那你为什么来了呢?” 丹姝清楚,赵怀瑾之所以逼问于她,是因为此事涉及重大。 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怀疑丹姝知道了他追杀太子的计划,否则她不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她更清楚,赵怀瑾若今日不问,恐怕今夜他也寝食难安。 但是如果赵怀瑾直截了当说出太子见面之事,只能暴露他的用意,所以想了又想,婉转迂回曲折试探她罢了。 她眉眼不带微抬,眼神射向旁边的海莫女,透出凛凛寒光。 “那就要问这位海莫女了。” “三更半夜前来刺杀我,可惜她武功太差,没有得逞,丹姝这才逃过一劫。” 赵怀瑾听罢,眼神侧睨,果然皱起了眉头。 “你去刺杀她了?” 海莫女激动起来,她攥紧了拳头。 那日晚上行刺曲丹姝,她一直戴着蒙面,不曾摘下。 今日她执行任务偶然遇见曲丹姝,两个人没有过任何交流,只有刚刚殷侍卫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分明是随意攀咬,转移话题罢了! “你胡说!当时我蒙着面,你根本不可能知道是我!” 半晌,空气都凝聚了。 丹姝唇边扯过一抹浅笑,淡淡道: “域主的下属看来脑子不太好使。” 刹那间,海莫女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曲丹姝给耍了! “你……”海莫女恼羞成怒。 她恨意更甚,欲上前向曲丹姝挥鞭而去。 不料赵怀瑾一个冷冷的眼神,直接让殷凛将她制住了。 赵怀瑾侧过头来,眼神微眯。 “她蒙着面,你怎么知道是她?” 海莫女性情冷漠耿直,很少有这种被逼得失态的时候。 很明显曲丹姝比她要聪明的多,但是现在她最好不是在撒谎。 丹姝目光放空,坦坦荡荡沉声道: “我自幼看东西见之不忘,她虽然蒙着面,但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我不会忘记。” 赵怀瑾眸光一闪,“这跟你来凤凰岭有什么关系?” 刺杀确实看似跟她来凤凰岭没关系,但是只要她想。 这两者就可以有关系。 丹姝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他解释道: “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如今却被域主的属下盯上,千方百计要我的命,我自然要想尽办法保命,找个地方隐居避世。” 他紧锁着眉头,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回水榭?” “那里是养育你的亲族,应该比凤凰岭更能庇护你。” 丹姝眸光闪出一抹精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连域主都这样想,更别说海莫女了,她一定想不到我还在北域。” 海莫女听到这话肺都快气炸了,什么叫更别说她了。 奈何身侧的殷凛死死地压制住了她,让她此刻根本不能动弹! 否则她今日定要将曲丹姝毒穿五脏,生不如死! 第81章 一字一句 赵怀瑾似是不甘心,决定下剂猛药,再查看丹姝的反应,想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他准备好措辞,目光根本不带眨地盯着丹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两天你在太子处养病,你可知道,太子今日去了哪里?” 丹姝淡然了,原来是问这个,惊艳冰傲的脸上没有闪过赵怀瑾预想中的任何慌乱之色,红唇轻启,平静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 “我与殿下不过泛泛之交,他的出行我实在不知道,也无权过问。” 若是以前,赵怀瑾问她这个问题,丹姝还可能心惊错愕。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的心境早已发生了改变,与赵怀瑾相处,她必须得把假话说得同真话一样,让他信服。 在此过程中,她不可以有自己本身的任何情绪。 否则便是迎接她的便是死劫重重,万丈深渊。 丹姝想,她做好了未来承受任何风险的准备,也做好了掌控自己命运的准备。 赵怀瑾盯着眼前的丹姝,心中心潮起伏。 现在的曲丹姝的确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鞭刑和威胁都不能够使她屈服,可这天下就还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如果真的有,他宁愿舍弃水榭城的利益,也要亲手把这个女人毁灭掉。 一个不能掌控在自己手心的女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赵怀瑾微眯起眼,犹豫不决着丹姝的生死去留的时候,他垂下眸光,表情隐在阴影里,幽幽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一味的躲避,是不能够解决问题的。” 不想,丹姝沉默了片刻。 她看不出什么表情,应声掀袍跪下,抬眸看向赵怀瑾,一字一句铿锵道: “若域主需要,我愿为此生忠于域主,无关情爱。” “求域主护我周全。” 赵怀瑾屏息凝神,在丹姝说出口的那一瞬,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跳动,他震惊了。 丹姝定定地抬眸看他,任肆虐的风去吹乱她的发梢,任由衣摆翩飞,她就那样跪在他身前,面对他含着笑意,红唇轻启: “我与域主昨日种种,如过眼云烟,今日丹姝所有,恰如新生。” 赵怀瑾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丹姝,她娉娉袅袅,容颜绝世而倾城。 眼前这个北祁最美丽的女子,这个通身散发着凛凛的高贵之气的水榭城女,正跪在他眼前,她说她要为他而忠。 在这风冽微阳的崖上,赵怀瑾似乎在丹姝粲粲生华的眼里看到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事物未来都将会在他的目光里匍匐。 无论是帝王功业,还是权倾天下,或是这天下间最美丽的女人都该属于他一人所有,匍匐于他,忠诚于他。 是的,她一直都是属于他的,无论是幼年的丹姝,还是如今的丹姝,没有谁能从他手里抢人。 赵怀瑾看着丹姝良久。 他心里明白,眼前的丹姝确实触动了他。 无论是她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将这一切变成真的。 她的周身总是有阳光晃动,挥之不去。 在冬天清冷的阳光,在这凛冽的风中,她迎面看着他,挺直的脊背仿佛在这等待了数万年那么遥远,显得更加坚毅。 第82章 神色不对 海莫女见赵怀瑾看那女人神色不对劲,她慌忙挣扎起来。 她拧紧了眉头,冲对面那两人高声道: “曲丹姝你……域主,万万不可轻信这女人呐!” 此时此刻美好的气氛被打破,赵怀瑾顿时不悦起来。 她行刺丹姝的事,他还没跟她算账呢。 赵怀瑾那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微微眯起,宛若黑夜中桀骜不驯的鹰。 “住口!”他侧过头去,厉声吩咐道: “殷凛,将海莫女押回去,关起来。” 殷凛垂下眸光,面无表情,拱手道: “是,域主。” 殷凛手一动,召来两个侍卫,让他们将海莫女捆了。 于是殷凛让那两个侍卫先带着海莫女回去。 没了海莫女,此处果然清静了许多。 赵怀瑾看向丹姝的目光越发柔和。 他眸色幽暗,伸出大掌将跪在地上的丹姝扶起来。 “来,起来。” 丹姝瞧他神色无异,终于松了口气。 赵怀瑾漆黑如墨的眸里划过一抹幽光。 丹姝刚想后退两步,孰料她竟被赵怀瑾一把搂进怀里。 此刻,不远处马车辘辘声响起,帘子掀开,走下来一个白衣如尘的男子,那如神坻般的面容上尽是焦急之色。 正是太子君卿寻她到了这里。 当君卿抬眸,正好看到前方那崖边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背影。 他面沉如水,盯住那两人的目光越发深沉。 捕鼠需下饵。 原来这个饵,竟是她自己!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丹姝留给他的这句话的意思。 “主子。”随行的盛年注意到自家太子明显脸色不佳,轻喃道。 他刚想上前说些什么,不料耳边响起一阵嘈杂声。 “这北域主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谁说不是呢,此处风光秀美,又有美人在怀,岂非我们这些老骨头可比啊。” 盛年定睛一看,他们身后一辆辆浩浩荡荡的马车将这里将这处堵了个严严实实。 说话的这两人,正是东域主和西域主。 原本他们车夫快的话清晨就该到了,谁知路上出了点岔子,这个时候才到。 谁知远远到这里的时候,竟看见了此处的风光便停了下来。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原野一层薄薄崖顶上,风如纱如雾般飘在这广野荒原上,阳光微射,闪烁着寒冷银光。 草木萧疏,暮色暗沉,到处是稀稀落落的灌木上照射着点点金色光斑。 当然…还有崖顶相拥的那一对壁人。 东域主笑呵呵地站在那看,不想他的胳膊重重被自家夫人拧了一下。 “你这老东西,光顾着看风景,那不是太子殿下吗?” 这一提醒,他慌忙揉了揉眼,定睛一看! 还真是,刚刚有马车挡着,加上太子背对着他们,他们一行人还真没注意。 幸好太子殿下还没到凤凰岭,不然想到让太子等他们,这就是出大乱子了。 于是东西域主携一干家眷仆从人等,对前方那欣长挺拔的白衣背影纷纷跪地道: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 这声音雄浑如钟,自然引起了崖顶赵怀瑾的注意。 赵怀瑾松开了拥着丹姝的腰,看着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人马,他微眯起了眼。 原来这么快已经到了啊。 第83章 风雨欲来 恍然间,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像珠子一样撒落地面里,空气里混合着泥土和寒风的气味。 一切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丹姝衣衫上有了水痕,她感受着飘来的豆大的雨点儿。 这里距离北域主城路途遥远,又眼见着快天黑。 看来,今天晚上是注定进不了北域主城了。 只能前去凤凰岭小镇避雨一宿,明日再返程。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葛青迅速去马车里寻了把雨伞。 殷凛打着伞快步向赵怀瑾走去时,没想到葛青快人一步。 他已经把伞举到了丹姝的头顶。 赵怀瑾眼神微眯,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的侍卫。 刚刚他还没有注意,原来他是丹姝的人。 任葛青是个木头,也能感受到身上传递过来的打量目光。 他抬眸面无表情,直直对上赵怀瑾的目光。 一时,两人眼光里火花四溅! 丹姝见赵怀瑾看葛青的眼神越发危险,她身形一侧,替葛青挡住旁边赵怀瑾探究的目光。 丹姝冷静看向赵怀瑾,目光灼灼。 “域主,不如我们先去凤凰岭小镇避雨一晚。” 她目光掠向不远处黑压压一片的人,话锋一转。 “人这么多,说不定客栈没多少房间了。” 听到丹姝的声音,赵怀瑾这回收回了目光。 他自然听出了丹姝话中的意思,斜睨了殷凛一眼。 “好,殷凛,吩咐我们的人,速速启程。” 殷凛面无表情,“是,域主。” 丹姝见旁边的葛青身形未动,冷冷道: “葛青,还不走?” 辘辘的马车声再次响起,荡起了不少灰尘。 不想这一幕却落入不远处的紫衣少女眼里。 她是东域主之独女,沐清,此次随父亲来到北域。 她容貌说不上多出众,但腰身纤瘦,面如凝结的鹅脂,当然最引人注意的是那神若秋水的气质,带着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沐清望着远处那个早已离开的容色倾城的女子。 这个曲丹姝,确实如传言般美丽无双,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掩盖不掉她通身濯濯的清贵之气。 不仅容色倾国,还有个权势滔天,听说对她一往情深的未婚夫。 这世间女子最想得到的一切,她都有了。 其实她曾经见过赵怀瑾一面,是在赵怀瑾继任大典那天,北域府大宴宾客。 她看着赵怀瑾站在高台上,睨向众人,接受了父亲和西域主的拜见,气势如战神降世一般锐不可当。 继任大典回来后,她毅然退掉了父亲原本为她定好的婚约,从此赵怀瑾成了那个无数次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后来,北东西三域都流传着赵怀瑾冲冠一怒为红颜,为情所困,掳走水榭城女的传言。 原本她就以为两人再无缘分,不想,这次北域水患给了她新的希望。 父亲原本就有意与赵怀瑾谈条件,如果这次来北域能促成她与赵怀瑾的婚事,简直再好不过。 想着想着沐清攥紧了衣袖,不想她身侧的奴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小姐,东域主派人来催,说该出发了。” 沐清眸光闪过一抹厉色,重重甩了一下衣袖。 “知道了!” 第84章 尽收眼底 凤凰岭小镇。 赵怀瑾大步流星进了这处凤凰岭小镇颇具名气的客栈,这里可以将小镇尽收眼底,别有一番视野。 不似普通的客栈外面人声嘈杂,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但是此处楼宇环阁,异常清静,各种清歌曲子自内袅袅传出,吸引众多欣赏者。 酒楼外虽清静,但丹姝走进其内,才发现它不是不热闹,而是热闹的不一样。 比如这里来往是来自八方的过客游人,群类泱泱,醉看各种歌曲,夹杂着各种说笑声。 和所有客栈一样,它分上下两层,底下一层是普通民众吃饭之处,而上层就是为贵客食住之处。 丹姝依着侍卫的指引,上了客栈二楼一处,果然看见了赵怀瑾。 他微阖着眼,听见脚步声,唇角扯过一抹盈盈浅笑。 待丹姝坐定,立即有小二上前毕恭毕敬询问道。 “二位,您吃点什么?” 其实对于丹姝来说,她对吃食方面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挑剔。 毕竟这里不似域北繁华,就算有什么想吃的,人家这里未必有。 果然在赵怀瑾报了一堆菜名无果后,他不怒反笑,盯着小二唇边浅笑,对那小厮阴森森吩咐道: “上你们的招牌菜。” “哎,我…我这就去。”那小二长呼出一口气,赶紧下楼去了。 直到下了楼他还惊魂未定,不是他胆小,实在是他什么刁难的客人没见过,可这位…… 那眼神实在吓人的很。 一时,整个雅间内,只有丹姝和赵怀瑾。 赵怀瑾垂眸低头,后又抬头细细看着自己面前的丹姝。 “丹姝,你想成为我的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做他的女人和做他的人,虽只有一字之差,却相隔千里。 当丹姝愣了会神,终于意识到赵怀瑾在说什么时,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半认真道: “难不成域主觉得,我会比海莫女差吗?” 这回倒是赵怀瑾笑了,眼底闪过几分玩味。 两人正说话间,赵怀瑾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丹姝肩上。 丹姝不明所以,疑惑道:“怎么了?” “别动。”赵怀瑾眸光一闪。 他慢悠悠起身,直接走到丹姝的身边,淡色的削薄嘴唇边荡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原来是一片叶子。” 赵怀瑾细瘦的十指从丹姝的肩上取下一片细叶,喃喃道。 两对目光接触下来,赵怀瑾一双漆黑的眼睛实在极具侵略性的很,薄薄却紧抿的唇。 不过一会儿,丹姝就能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幽暗君主威严般的气息。 与此同时,客栈楼下。 一匹白马驾着的雪色马车直奔而来,门口两旁的小厮尊畏的让开,从外踏进来一个瘦雪霜姿的年轻男子,正是君卿。 此刻,君卿一身雪色氅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带着一股不同于兰麝木头香的味道。 谁料还没进去,入目便看到了丹姝和赵怀瑾在一处的画面。 他看到赵怀瑾亲自为她取叶,他看着赵怀瑾对她眼里含着笑意,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第85章 心疼无奈 如果说不吃醋,那是假的。 但君卿感到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和无奈。 银岸放低了声音,轻呼起来。 “殿下,那不是北域主和……”银岸定睛一看,认出了那男子。 “我知道,也看见了。”君卿姿态闲雅,淡淡道。 可眸中却闪过一道令旁人难以察觉的忧伤。 “殿下,那我们还要住店吗?” 盛年也觉得此刻有些尴尬,顿了顿,向君卿低声道。 “自然要住。”君卿眼中透出凛冽寒光。 盛年从没有见自家殿下脸色如此差过, 他愈是不说话,就愈让盛年担心。 可是这毕竟是曲丹姝和自家殿下的私事,他怎好说什么,于是只好噤了声。 银岸想,殿下头一次知情爱,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可惜…如今看来明显北域主更占上风,自家太子注定和水榭城女有缘无分呐。 丹姝看着窗外的夜色,唇边微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柔和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似乎一切都变得格外地安静和祥和。 赵怀瑾盯着丹姝绝美的侧颜,若有所思道。 “丹姝最近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 “老样子罢了。” 丹姝敛了敛神色,她没有想到赵怀瑾突然这么说,她最近的脸色甚至连赵怀瑾都看出来了,可能…是因为君卿。 那个人的出现,像是神明额外馈赠给她的礼物。 在她被冷水裹狭着沉入水底的时候,他一次次向她伸来一双温暖有力的手。 不灼热,却温暖。 菜色很快上齐了,小二殷勤周至地给赵怀瑾和丹姝各倒了一碗酒。 店小二眼底闪动着热情,喋喋不休道: “客官,这是本店独有的凤凰岭烧酒,每位住店的客人都会得到一碗,也算是我们这个小镇的特产了。” 赵怀瑾垂眸,看向摆在面前的那碗酒,顿时发现了端倪。 这酒,怎么会有毒? 半瞬,赵怀瑾唇角荡起一抹笑意,他想起来了。 刚才丹姝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确见到楼下有人鬼鬼祟祟的在这偷窥,只不过那黑影一闪就消失了,他也没多大注意。 如今想来,定是投毒的人。 赵怀瑾又看了眼对面的丹姝,也许他可以顺水推舟,利用这一点。 看看丹姝口中对他所谓的忠心是真是假。 赵怀瑾微微抬眸,向楼下的殷凛投去一个眼神,殷凛看着赵怀瑾微微点了点头。 “咕咚…”于是赵怀瑾执起那碗酒,真的喝下了。 毒开始发作,挺拔的身躯随之开始逐渐地倒下去。 “啊!这不关我的事啊…”小二开始手足无措,突然惊叫起来。 丹姝快步上前,不由得惊呼道:“域主!” 她用指间一探,呼吸确实很微弱。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赵怀瑾会突然倒下? 凌厉的目光开始在桌面搜寻,终于丹姝发现了桌上的那碗酒,猛然从头上拔下一根流苏簪子,快速放入那碗里的水中。 果然不出她所料,银簪变黑了! 她皱起眉头。 作为天命之子的赵怀瑾,真的就这么死了? 第86章 不醒人事 楼下的殷凛听见动静,慌忙跑上来,半扶起赵怀瑾的身体,眉眼间俱是焦急:“域主,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殷凛抱着怀里的赵怀瑾,抬头,焦急地看向丹姝。 丹姝皱起眉头,“他中毒了。” 谁知殷凛迅速从袖中掏出一瓶白色瓷瓶,取出一粒,喂赵怀瑾吃下。 殷凛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我已经给域主服下了解毒丹,应该是保住性命了。” 丹姝知道,这个时候她必须表现出关心赵怀瑾的样子。 否则,就会令人生疑。 “殷凛,我找两个人把域主带进房间,你速速去请当地的医者。”丹姝眉头微蹙,沉声吩咐殷凛道。 “是,夫人。”殷凛不敢再耽误,脚步飞旋,人影立马消失不见了。 客栈某一房间内。 丹姝冷睨着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赵怀瑾,眸光复杂。 她有些怀疑,她前脚表完忠心,赵怀瑾后脚就中毒了。 敏锐的她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局。 可是……也有可能不是。 也许就是赵怀瑾一时不察,误打误撞喝了毒酒。 如今殷凛去请了大夫,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现在他这么虚弱,她现在对他做些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可她第一次下毒时,赵怀瑾还明显对她防备有加,怎么现如今会喝下来路不明的酒? 丹姝越想越不对劲,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 现在她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不想她刚出去没几步,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君卿。 君卿身着冰蓝雪白滚边领锻子衣袍,袖边的绣竹叶花纹更添雅致。 一根羊脂玉发簪淡雅而不落俗套,再加上风神霁月的容颜,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来形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 “夫人的伤还没好周全,这副药方就留给夫人,记得按时喝药。” 他语气平和,态度从容,将手中半折叠的药方顺手递给丹姝。 丹姝暗道现在更深露重,君卿又怎么会为了这种送药方的小事,他肯定另有要事。 果不其然,丹姝在前方厢房拐角处瞟见殷凛的两个下属正探头探脑往这张望。 她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对上君卿淡定的脸。 “是我的错。” “走得急,忘记拿了,劳烦殿下走这一趟了。” 她从君卿手中接过那纸药方,轻轻打开,垂眸快速扫了一眼。 确实是一纸密密麻麻的药方,笔锋劲瘦有力,颇具风骨。 出自谁手,此刻不言而喻。 不过…里面赫然也夹着一张半大油黄纸。 他百毒不侵,不可轻举妄动。 丹姝瞬间明白了君卿的来意。 君卿是来提醒她,这是赵怀瑾试探她做的一个局。 只见君卿唇边微扯,好整以暇,淡淡对她沉吟道: “夫人,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客气疏离,是迷惑敌人的手段。 丹姝微微晗首,向他垂眸行礼。 “恭送殿下。” 那优雅贵气,身形飘逸,恍若幻影般的背影渐渐走远了。 丹姝低头,抚上那纸的药方,思绪放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原书里确实提到有次赵怀瑾中了奇毒,半月后竟出奇痊愈了。 她本以为是男主光环,如今看来竟是他的体质异与常人所致。 第87章 一分不耐 “失败了?”男人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 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脸型颇圆,即使锦衣华服也盖不住他略微挺起的小肚子,富贵气十足,正是西域主,刘知安。 刘知安斜坐在圆桌前,地上跪着一个头不敢抬起,连连磕头请罪的男子。 不过此刻他不并在意地上连连磕头的男子,此刻他怀里正抱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调笑着。 “域主,域主,饶命啊!” 刘知安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点区区小事都办不好,嗯?”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西域主性格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心思阴暗。 譬如说现在他虽语气温柔,却丝丝都隐藏着杀意和一股咄咄逼人的危险。 “那…本域主还留你们做什么?” 桌布“唰”地被掀翻起来,年轻女人也被他突然摔倒在地上,桌上的酒菜碗碟被砸得稀烂,在跪着的男人身边呼啦啦碎了一地。 “域主,我们下毒的时候用足了量,又是天黑掺在酒里,本以为定能毒死那赵怀瑾,应该是他喝的比较少,这才……才出了叉子。” “事情做不好就是做不好,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西域主瞬间站起来,移到那男子面前,眼神越发阴鸷。 一刀捅向他下腹,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那男子瞪圆了眼,临死前眼底还闪烁着震惊和不解。 刘知安缓缓蹲下身去,替他合上了眼。 “谋杀北域主,查出来可是大罪。” 这话说的很轻微,像是说给他自己,也是像说给那男人。 因为刚下过雨,客栈后院地面还是有些湿漉漉的。 殷凛面无表情取过柴房的锁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里面捆起来的海莫女说着话。 因为下雨的缘故,押着海莫女的侍卫折返回来,只能将她暂时交给殷凛。 “我早跟你说过,夫人不是你能动的人。” 海莫女双手反剪在后,被关在柴房内,粗硬的绳索使她动弹不得。 听到这,她剧烈的挣扎起来,沙哑的嗓音颇有些愤愤不平。 “凭什么?凭什么我动不得!她不过是赵怀瑾众多女人之一罢了。” 殷凛冷冷瞥了她一眼。 “就凭她在域主心中的地位,不是你所能撼动的。” 海莫女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歪头死死盯向殷凛。 “那我呢?那我算什么?我对他有救命之恩啊!” 殷凛微微叹了口气。 域主还没有说如何发落海莫女,但他估计,毕竟她刺杀曲丹姝没有成功,域主到底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于是他长身而立,微微站定,随手召过两个侍卫。 “来人,把门关上。” 不复白日的喧闹,黑夜在寒冷的空气中渐渐的显得越发寂静。 柴房内唯一的油灯正发着微弱的淡淡光芒。 海莫女抱膝坐在冷冰冰的柴房里,瞳孔收缩。 她努力抬头看着微弱的泛着淡黄色的油灯光线,感受着此刻的萧条,如同一个人的世界。 刚刚殷凛的话,再次打上海莫女的心头,她顿时觉得有几许心酸和无力。 至少曲丹姝和他的那些姬妾还能作为他的女人,光明正大站在他身侧。 可自己,这些年究竟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赵怀瑾的心里真的一点涟漪都没有击起吗? 海莫女微微阖上眼眸,任思绪在这黑夜流淌。 第88章 晚云渐收 客栈某一处厢房内。 天边的晚云渐收,深夜也开始即将到来。 赵怀瑾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月光,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子边上。 他墨黑的发散批着,寝衣松散敞开着,转过身来。 望着离他不远处的丹姝。 她半靠在他床柱,阖眼睡着了。 月光照在她安静静谧的侧颜上,给她的身上笼罩上了淡淡的月光。 “真的会忠于我吗?…”赵怀瑾喃喃道。 这次她是为了躲避海莫女的追杀,不得不选择了他。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丹姝演技太好,若不是他足够了解曲丹姝,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上次他之所以能拆穿她,凭借的是她对聂寒远的情意。 他的丹姝深爱聂寒远,爱得如珠如宝。 根本不可能短短时间接受他,若不是了解到这一点。 他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抛开这些陈年旧事暂且不提,他确实对如今的丹姝另眼相看。 除了用毒方面,无论是可塑性还是心性,丹姝的确比海莫女更强。 他记得很清楚,曲丹姝以前不会武功。 可如今不过短短半月,她就能凭一己之力,斩杀掉海莫女近半数黑衣属下。 如果栽培得当,她将会是他最好的助力,为他所用。 谁料,门突然响动了一下,打断了赵怀瑾的思绪。 他微微蹙眉,扭头一看,是殷凛。 殷凛快步走向他身前,凑近低声道: “域主,查出来了。” 殷凛知晓赵怀瑾心情不好,可是查下毒之人他哪里敢耽隔,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赵怀瑾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眸光透着几分幽暗。 “说,是谁?” 殷凛停顿了半瞬,看向赵怀瑾认真道出那人。 “西域主的人,但是那人已经被他杀掉了。” 赵怀瑾眼中闪过几分玩味。 说实话,这个结果跟他预想的有一点偏差。 他本来以为是东域主呢,没想到竟半路杀出来这个蠢货。 事情倒也有些意思了。 半瞬,赵怀瑾微叹出一口气,半可惜半无奈道: “还真是毁尸灭迹,没留下一点把柄啊。” “是我小看了他的野心。” 殷凛眼中也透露出几分认同之色。 查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谁说不是呢,这样一个整日沉迷于酒肉之乐的人,竟然也有争权夺势的心思。” 赵怀瑾眸底迸发出凛凛寒光,不屑一顾转过身来。 “凭他也配?” 这样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竟敢还妄想他的位置。 “殷凛,东西域主远道而来,后日咱们设宴招待,请他们务必前来。” 那淡然的语气实在听不出喜怒。 “是,域主。” 待殷凛走后,赵怀瑾缓缓走到案几前,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他下巴微微抬起,看着不远处沉睡的丹姝,幽深的眸子里意味更深。 说起东西域主,他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东域主在信里,好像有隐隐把女儿嫁过来的意思。 好像是叫……沐清什么的。 看来,他又有得忙了。 赵怀瑾想到这儿,不得不放下了欲想送到口中的酒杯。 娶不娶那个女人两说,但是如果能够紧紧把握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能够将东域沐家的势力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于是赵怀瑾慢慢走了出去,轻轻合上了厢房的门。 听着门声闭合的声音,丹姝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底一片清明,不复半分睡意。 刚刚赵怀瑾和殷凛的谈话,声音虽低,但她听得一清二楚。 第89章 衣衫褴褛 第二日,凤凰岭小镇。 小镇的集市十分热闹,沿街有很多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其中一个摊贩处有许多铁笼子,笼中装着衣衫褴褛的奴隶。 这时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紫衣少女,身后跟着仆从,锐利打量的目光从这些笼子里一一掠过。 正是东域主之女,沐清。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就是爱收集各种俊秀的少年奴隶,买回去供她折磨消遣。 前提是,那张脸她要看得过去。 “小姐,买我回去,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笼子里的一个少年眉清目秀,他伸出手拽住了沐清的衣摆。 声音柔弱,那眼神里透着对自由的渴望。 沐清扭过头,瞥了笼中的少年一眼。 确实俊美,即使脸上沾染上了些灰尘,也丝毫不影响。 沐清眼珠子转了转,顿住了脚步,眉一挑,对摊贩的老板道: “老板,他怎么卖?” “姑娘,这些都是从上京运来的奴隶,有些还是贵族后裔,价格可非寻常奴隶可比。”那摊贩的老板见沐清衣着不俗,凤凰岭小镇更是少见这样的客人。 不敲一笔,更待何时! “还没有我买不起的奴隶?本小姐就要他了。”沐清淡淡瞥了那老板一眼,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好似十分随意道。 老板见她铁了心要带这个奴隶走,犹豫了片刻,狠了狠心,说了个大数。 “嗯,这…好,看在您执意要他的份上,只要您出得起一千两,这个奴隶您带走就是了。” “阿金,还不赶紧把他带走。”沐清不耐烦地往身后的奴隶看了一眼,吩咐道。 这个阿金也是沐清买回来的,他不同于别的奴隶,折磨几下就死了。 阿金算是跟她最久的一个了。 见沐清递过银票欲走,那摊贩又拦下了她,神色认真道: “只是有一点您一定要注意,这个奴隶我们还未训化,一定要让您府中的下人小心看管,以免误伤到旁人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沐清终于听完这老板絮絮叨叨地说完话,接着便对阿金道: “阿金,还不赶紧带走。” 沐清注意到,此刻这个俊秀少年手上还带着笨重的手铐脚镣,黑沉沉的,看起来十分碍眼,接着吩咐阿金道: “把他手上的链子打开。” 谁料,此言一出便遭到了摊贩老板的阻止,他赶紧上前对沐清道: “姑娘,这可万万不可呀。这些奴隶一向狡猾,如果把链子打开,他再误伤到旁人怎么办呀?” 沐清十分自信,微微仰起头。 只有她伤奴隶的份,从来还没有哪个奴隶能伤到她! 她淡淡瞥了那俊秀柔弱的少年一眼,不以为然道: “放心,你这个链子又沉又重,而他这么柔弱,恐怕我还没有把他带回去几天,他就被你的链子给拖死了。” 一个半死不活的奴隶,折磨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不是,您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危害,这些上京的奴隶最擅长欺骗……” 摊贩老板神情激动起来,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清给打断了。 “行了!我命人拿根粗绳子给他绑上就是。” 沐清不耐烦起来,她觉得这个老板实在太啰嗦了。 第90章 面色犹豫 “这…”摊贩老板面色犹豫起来,还没等他思索,沐清已经开始行动了,一边吆喝着阿金将人带走,一边不耐烦道: “行了,别啰嗦了。” 这时从前方传来沐清倨傲的声音: “这世上,还没有能伤我的人!” 摊贩老板似乎颇有些无奈,捏着手里的银票,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沐清想到又买到了一个新玩具,心情不由得有些愉悦。 她被侍女扶着,颇为惬意地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外面站的是面无表情的阿金,他用粗绳子牵着那个刚买来的瘦白少年,少年的双手被用粗绳子紧捆着。 队伍的最后是跟从的家丁和仆从,事实上这样的场景看起来有些浩浩荡荡,但是谁叫她是东域主独女,沐清呢。 古往今来,但凡娇生惯养,精心呵护的富家女,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己的脾气的。 更何况是被东域主宠溺惯了的独女沐清,她自诩出身高贵,出门更是讲究排场,是这位沐清的常态。 此时那个瘦白少年与暗处的人交换了个眼神。 但是坐在马车内假寐的沐清却浑然不觉。 “终于到这一天了…”瘦白少年被迫牵着向前走。 他的头发垂散下来,恰好遮住了那一双泛着阴狠的光芒的眼睛,只见他慢悠悠的抬起眼皮,抬头望着暴雨后刚出来的阳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个奴隶少年出现在凤凰岭小镇,不是意外。 他原本是上京荆氏之子,因父亲得罪了司空图,不仅官位不保,阖府也落魄下来。 原本日子清贫,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 不想他年仅十二岁的胞弟竟一夜间被人牙子拐走。 他顺着线索,寻到了东域。 两个月前他辗转得知,弟弟被沐清买走后,折磨致死。 在东域乱葬岗他扒了一地,终于找到了弟弟伤痕累累的尸体。 今日之事是他的设计,也是复仇。 突然,这条热闹的小镇上出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马叫声,一个身着朴素的妇女在集市上大吵大闹,喧嚷着自己的马受了惊。 “快躲开!这马发疯了!” 此刻,原本略有些拥挤的小集市人群中,前面正奋力跑着一匹发了疯的马,它在街道上乱闯乱撞,惹得无数的百姓纷纷四处逃避。 “天呐,这是谁家的疯马啊?” “就是前面那个女人,哎呀,快躲开!” …… 喊叫声使得马车里的沐清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这时阿金也发现了不妥,眉头紧锁,于是看向身后的瘦弱少年居然不见了。 现在他手里只剩一条被割断的绳子。 阿金知道是自己大意了,慌忙上前向沐清沉声道: “大小姐,那个新买的奴隶趁乱跑了。” “去追回来。”沐清脸上好似并不着急,淡淡对阿金道。 沐清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她作为域主府的大小姐,这种事情在她的眼中实在太稀松平常了。 不过一个奴隶而已,只要沐家出手,定然能够追回来,就算追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她也不缺这一个奴隶。 沐清是这样认为的,可对于瘦弱少年来说,他却并不这样想。 因为他想要的是沐清的命! 第91章 目光狠毒 趁整个集市乱作一团,他就可以杀了沐清。 今日他荆竹就是拼死,也要了沐清的命。 荆竹投向沐清身上的目光更甚狠毒。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沐清看起来柔媚可人,实则是个蛇蝎心肠。 可怜他的弟弟被她带回去百般凌辱折磨,轻易没了性命。 街道上沐府的侍女纷纷作鸟兽散。 自保都困难,谁还有空管这位大小姐? 沐清所在的马车被撞翻,她跌跌撞撞刚从马车里爬出来。 她抬眸一看,阿金被挤乱在人流里。 她冷笑,男人果然靠不住。 沐清更未料到针对自己的一股危险正悄悄袭来。 “可恶的女人,受死。”荆竹低头垂眸,低声私语。 一把雪白的匕首,紧紧地握在荆竹的手里,缓缓直逼前方的沐清而来…… 恰好赵怀瑾和丹姝也在这条街道上,此刻却不料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丹姝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也掀开了车帘。 赵怀瑾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头紧蹙,眸光闪过一抹厉色,对身旁的殷凛道: “传我令,速速这条街围起来。” 沐清眼睛中俱是惊恐,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微微阖上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雪白的匕首直冲自己而来。 赵怀瑾一个飞旋上前,踢翻了荆竹手中的匕首,重重向荆竹的胸口踹了一脚。 荆竹见匕首落在远处,大批的侍卫迅速围了过来,他也知今日计划必然是失败了。 他眼底心如死灰,都是他心急的过失。 本来计划不是今日动手,但是他等不及了。 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 他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赵怀瑾会出手救下沐清! 传言此人心狠手辣,绝非善类,怎么会跟沐清牵扯上关系? 他可不觉得,赵怀瑾会有这么好心。 赵怀瑾冷冷睨了荆竹一眼,居高临下道: “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奴隶,也敢公然行刺沐小姐!” “殷凛,把他带走。” 赵怀瑾整了一下衣衫,敛了敛神色,淡然的语气中却透着些许威严。 沐府的阿金刚刚被拥挤的人群冲散,眼睁睁地看着沐清快被行刺,此刻才费了半天力气,挤到前面,扶起地上的沐清,关心道: “大小姐,你没事?” 沐清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臂。 “现在来问有什么用,幸亏北域主救了我。” 沐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刚实在把她吓坏了。 这时仆从们讯速纷纷回来了,只是那重新被钳制的荆竹似乎十分不甘,恶狠狠地瞪着赵怀瑾,恨意十足。 这厢缓过神来的沐清,望着这这黑羽大氅的男子,不是赵怀瑾还会有谁? 更何况他刚刚还救了自己的命,于是上前行礼道: “沐清多谢北域主相救。” “沐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怀瑾见沐清无碍,于是敛了敛神色转身欲走。 “哎…北域主…” 沐清未想到她话还说上几句,这救命恩人就走了。 全然没有像以往那些救过她的男子阿谀奉承的做态,倒真是行事不拘一格,对赵怀瑾多了几分好感。 谁料,身后传来一个浑重的声音。 “北域主且慢!” 第92章 熟悉声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怀瑾不由得掀唇一笑,看来不用他开口,东域主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 东域主是个快五十多岁的男人,蓄着胡须,两鬓微霜,颇具威严,他的面孔上带着一种相当快活而又狡猾的神情。 沐清是他老来得女,死去正妻唯一留下的独生女儿,自然过于溺爱了些。 东域主快步上前,眼底含笑。 这赵怀瑾面目俊朗,又是三域主之首,怪不得迷得他家沐清非此人不嫁! 除去这一点,若能和北域联姻,对他来说有利无害,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婿他实在是越看越满意。 他将赵怀瑾拉至一旁,见四下无人,低声道: “我这独女沐清正值妙龄,若贤侄能娶了她,真是再好不过的婚事了。” 赵怀瑾沉默半瞬,转而魅然一笑。 “东域主莫不是忘了我与水榭城女的婚事。” 那日东域主远远向那崖边望了一眼,那位水榭城女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但是赵怀瑾是做大事的人,他这双眼睛不会看错。 他怎么可能为了美人,放弃与东域结盟的机会。 他笃定赵怀瑾如今这番推拒,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就等着他借坡下驴。 东域主幽幽叹了口气,淡淡瞥了赵怀瑾一眼。 他拉开与赵怀瑾的距离,半可惜半无奈道: “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就像东域与北域联姻,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无害的,不是吗?” 果然,这回赵怀瑾眸光闪动了几分。 他抬起眸光,眉眼含笑,笑吟吟妥协道: “好,既然东域主这样说了,我哪好有回绝的意思。” 与此同时,丹姝掀开帘子,走下了马车。 她静静望着不远处的赵怀瑾和东域主寒暄。 如果不出她意料的话,赵怀瑾正准备答应与沐清的婚事。 但是了解原书的她深深知道,赵怀瑾娶不了沐清。 不是因为赵怀瑾跟她的婚事,而是因为女主。 用不了多久,女主的身世就会揭开,她会被寻亲的家人发现,成为比沐清还要高一等的贵女。 不想这个时候,丹姝的身侧传来一道略带可惜的声音。 “真是可惜呀,看来你和北域主的婚事恐怕即将不保呀,” 她转头一看,竟是西域主刘知安。 此人略显肥胖,传闻极为好色。 “西域主这话何意啊?” 刘知安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 “曲大小姐何必跟我装傻,这傻子都看得出来,东域主这个老狐狸要选赵怀瑾做乘龙快婿了。” 丹姝没想到这个刘知安不仅敢毒杀赵怀瑾,还对他们之间的心思一清二楚。 看来也不是传说中的酒囊饭袋,只不过故意藏拙罢了。 “是吗?”丹姝不置可否。 看来北祁这三个域主都是各怀鬼胎。 如今这个情况,真是一谭浑水啊。 刘知安看向丹姝的目光越发灼热,露出几分垂涎之色。 他早听闻过曲丹姝的美貌,要不是赵怀瑾下手早,现在这美人就应该早是他的。 “与其到时候被赵怀瑾当众退了婚约,我劝曲大小姐早做打算呐。” 第93章 言外之意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丹姝与刘知安拉开距离,目光放空,风轻云淡道: “不过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罢了,域主他一向如此,我都习惯了。” 刘知安像是仍不死心,上前一步。 “曲大小姐,当真不考虑在下?” “我亡妻已逝,水榭城女嫁过来做正室刚刚好。” 丹姝敏锐的意识到,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个刘知安,让赵怀瑾跟他狗咬狗。 不想这个时候,赵怀瑾锐利的视线向这边远远看了过来。 丹姝抬眸,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也不闪躲,向西域主展颜一笑。 “西域主,这话要是让北域主听见了,恐怕你有的苦头吃了。” 说罢她淡然地上了马车,吩咐葛青道: “葛青,起程。” 葛青抱着剑,面无表情应了。 “是,大小姐。” 赵怀瑾盯住那上了马车的姝丽身影,心潮起伏。 一个葛青,一个刘知安,个个都觊觎上了他的丹姝。 可惜……她只能是属于他的。 丹姝掀开车帘,经过大半日的行程,已然又回到了北域。 北域下起了大雨。 乌云黑沉沉压下来,狂风里夹着雨点,斜斜地打在地面上。 哗啦啦的雨水沿着房屋处的檐角流下来,此起彼伏。 当身着软毛织锦披风的她缓缓走下了马车,便立在北域府门前不动了。 当日太子君卿带她离开北域府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注视着这道朱红色的大门,眸光暗沉。 赵怀瑾,这条路我们就继续走下去。 不死不休,谁也别想轻易罢手。 你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呢。 葛青为丹姝撑着伞,看着隐忍不发的丹姝,眸光里闪过几分不忍。 这些时日以来,他亲眼看到她受了太多的苦。 可惜他能力有限,身份限制,根本帮不了她什么。 他看得出来,君卿太子对她的深深情意。 甚至比他能给她的,要多得多。 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所以…就让自己的这份喜欢永远地藏在心里。 他想,她是那样美好得宛如皎皎月光,就应该配的是太子殿下那样的人。 君子如玉,濯濯清辉。 与此同时不远处,纷纷扬扬的雨还在下。 君卿就那样卓卓而立于不远处,身后却只着一简单的小厮,为他撑着油纸伞。 太子的皮肤很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幼时常生病的缘故。 但因为皮肤白,容貌如画的五官看起来便更加的鲜明,令人见之不忘。 尤其是那双安静如水的眼睛,里面似乎盛满了着世间几乎所有的静谧和祥和。 他深情凝望着府门前那抹孤傲的背影。 任雨水流淌,那是静守流年的一份安好。 悸动的柔情氤氲冰冷心中的情思。 是命运的辗转起合,纵他此生几许跋涉,几许坎坷,爱上她是必然,更是心之所向。 君卿默然,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想要做的事,他拦不住她,或者说,他不打算阻止她。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完成心愿,守她一世安宁。 第94章 杂乱之花 静姝居。 丹姝站在一盆花前,认真又专注地修剪着枝叶,这盆杂乱的花她已经修剪了许久,多余的枝叶纷纷掉落在地上。 她手指细长,轻巧地抚过蓬蓬的花瓣,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寝房内侍奉的小侍女垂下了头。 每次她看见夫人的时候或者靠近夫人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夫人身上清冷的气场越发强烈,隐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扯了扯身侧雅秋的衣袖。 “雅秋姐姐,我怎么感觉,夫人这次回来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雅秋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丹姝。 这是实话,不只是寝房里的侍女就连她也感受到了,可是她深知主子的事,不是她们该议论的。 于是雅秋敛了敛神色,低声呵斥道: “休得多言。” 丹姝听见两人间的窃窃私语,面不改色。 突然,她耳尖一动。 走廊上传来熟悉脚步声,是葛青! 想到葛青,此刻她思绪起伏。 原本她的本意是让葛青藏于暗处,主要是想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就算她哪天遭遇不测,葛青不至于因她被赵怀瑾迁怒,丢了性命。 但是自从那天他摘下了面具,故意在赵怀瑾面前替她打伞,她就下意识明白。 这样一来,不光让赵怀瑾看清了他的面容,也让赵怀瑾盯上了他。 此刻丹姝走出内室。 雅秋快步上前,将从葛青手里取过的一沓银票递给丹姝。 丹姝没有接,淡淡扫了一眼那沓银票。 这是她让下人给他的盘缠,他居然分文不取,很好,现如今都学会违背她的命令了。 葛青挺直脊背跪在外间的地上,目光执拗。 “大小姐,这些银票恕葛青不能收,我不能离开域北城。” 瞬间丹姝脸色更沉,顿时语气凌厉了几分。 “你想抗命不成?” 赵怀瑾怕是已经注意上了他,万一哪天迁怒于他,这个后果丹姝不敢想,所以她必须尽快将他送回水榭城。 葛青抬起头,静静仰脸看着丹姝,一字一句道: “就算是抗命,我也要留在大小姐身边,誓死护大小姐周全!” 誓死?他就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上世他就为曲丹姝丢了性命,这一世她说什么也要护住他。 丹姝怒火涌上心头,想打他可两个人又隔得远。 恰逢这个时候侍女进来更换果盘点心和茶盏,丹姝眼底一闪。 抬手拿过一盏茶。 “啪!” 一道泼出的茶盏迎面向葛青身上砸去。 他身形未动。 咣当一声,茶水砸偏了。 雅秋瞥了一眼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砸碎的茶盏碎片,还有洒出来的茶水渍和些许茶叶。 她微叹了口气,凑近丹姝身侧,上前低声劝解道: “夫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丹姝不咸不淡看了雅秋一眼,心里的火消下去三分。 在客栈养伤期间她就从君卿口中得知了雅秋真实身份。 当她知道的那刻,不是不震惊的。 但又想到君卿能顺利从域主府把她带出来,必然是域主府是有他的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雅秋。 她深吸了口气,对葛青沉声吩咐道: “去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起身。” “是,大小姐。” 葛青面无表情,退了出去。 第95章 后悔莫及 殷凛刚踏进静姝居,就远远就看见了葛青跪在了院子里。 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那天他竟然敢当着域主的面为夫人打伞。 可惜他不知道域主的为人,否则他一定会后悔莫及。 想到这儿,殷凛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而大步流星向静姝居内室走去。 是的,这次他来是因为域主交待吩咐的正事。 殷凛站在外间,小心翼翼瞥了那内室一眼,拱手沉声道: “夫人,我们刚刚抓到一个犯人,域主亲自交代,说这人让您亲自处置。” 丹姝跪坐在案几前,淡淡抿了一口茶。 “这种事情不是殷侍卫最擅长的吗?” 她早该想到,赵怀瑾怎么可能就凭那天晚上她没有对他下手,就轻易就相信了她。 这回他要用别人的命,来试探她对他的忠心。 果不其然,半瞬后。 殷凛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响起。 “夫人既然说了要忠于域主,应该不会是口头说说。” 这相当于挑明了,很好。 丹姝慢慢放下手里的茶盏,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自然不会。” 她侧过脸去,隔着屏风看着殷凛威猛有力的身影。 “需要我怎么做?” 殷凛抬眸,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最好杀了他。” 丹姝攥紧了手心。 北域府,地牢门口。 谁知丹姝等一行人刚到这,便被两个小兵模样的人给拦住了。 丹姝淡淡扫了一眼身后的殷凛。 只见殷凛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片尴尬之色。 不怪乎他们不认得曲丹姝,地牢是重要看守之地,域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调一批军中的士兵前来看守。 他上前一步,眼底染上了怒意,喝斥道:“放肆!这是夫人。” “他…夫人?这…”小兵顿时慌了,支支吾吾得不成字句。 幸亏旁边有人认出来了殷凛,想必能让这位域主身边的侍卫恭敬对待的,也只有传言中的水榭城女了。 “吾等参见夫人!” “吾等参见夫人!” “吾等参见夫人!” 此刻,地牢外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刚进地牢的甬道,丹姝就不由得握紧了手掌。 这里昏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血液腥味,冰冷的铁笼子就像是地狱一般让人压抑,越往里面走,耳边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哀嚎。 牢笼里的人神态各异,有的扒着外面的铁栏条,向丹姝露出凶狠而阴鸷的目光。 有的了无生气躺着身下的破稻草,眸子暗淡无光。 有的似乎精神已经崩溃,披头散发神色诡异盘坐在地面,嘴里低语着谁也听不懂的诅咒。 丹姝面不改色,果真是赵怀瑾的手段。 囚禁那人的牢房是在地牢甬道的最里面一间,有窗子,靠墙砌着一个灰泥脱落的十字架。 面容憔悴的清秀少年被铁链绑在架上,房间里摆着些木板已经干裂的旧桌子,放着几根已经打得断裂的鞭子。 这少年约莫十八九岁,一袭破败窄袖灰衣,到处都是鞭痕驳驳,微微凌乱的发丝和嘴角都已沾染了血迹。 第96章 遍体鳞伤 丹姝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跟那日被鞭打后扔在暗室里的她,何其相似! 丹姝认出他了。 他是那日行刺沐清的人,应该是叫荆竹。 原书中沐清也是被赵怀瑾所救,这个荆竹则被赵怀瑾处死了。 后来荆氏冤案昭雪,荆氏子弟统统加官进爵,若无这个意外,荆竹本该是可以做官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突然,一道雪白的光刺痛了丹姝的眼。 匕首! 殷凛拿过来的原来是匕首! “夫人,动手。”殷凛已经不耐烦了。 丹姝眼底冷了几分,她慢慢拿起匕首。 那把刀如吐着星子的蛇,蜿蜒曲折直逼上少年的脖颈。 荆竹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眼睛已经慢慢模糊睁开了。 丹姝举起手里的匕首时候,亲眼看见了他眼睁睁看着她举动的震惊,再然后的不可置信,到最后黑亮的眸光完全暗淡下去。 他微叹了口气,看了丹姝一眼,苦笑起来。 “没想到堂堂水榭城女,竟沦落成了赵怀瑾的刽子手。” “也好,死在北祁第一美人刀下,也算是个好结局。” 丹姝瞥了一眼荆竹,这具年轻的身体已经到处遍体鳞伤,若是再来匕首的致命一击,恐怕根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若是能够精确地避开心脏,是不是能够救他一命呢? 在地狱的那些年,有什么伤都是她自己凭经验包扎上药。 后来她认识了主神,进入藏书阁,也学习到了大量的医学知识。 丹姝狠了狠心,对准他的胸口,向下用力一刺。 喷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夫人!” 是雅秋站在不远处喊她的声音。 雅秋被两个侍卫按住在原地动弹不得,可丹姝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她神色淡然地起身,却见身后的殷凛身形一动。 丹姝看着他上前一步,准备弯腰试探荆竹呼吸的动作。 她展颜一笑,佯装将匕首递给他。 “殷侍卫这是不放心我吗?不过是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不相信,殷侍卫也可以来补一刀。” 殷凛看她将杀人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由得皱了皱眉。 殷凛侧过身去,对丹姝拱手道: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域主果真没看错,这个女人的确心够狠。 正因为心狠,才能为他们所用。 殷凛直起腰,敛了敛神色,也不再管那个犯人。 他手一挥,召来两个侍卫。 “如此晦气的事,还不赶紧抬走!”殷凛皱了皱眉,面色似有不耐。 于是两个侍卫将荆竹抬上一具担架,盖上了白布,白布上顿时沾染上了斑斑血迹。 丹姝转身就走,向地牢门口走去。 雅秋顺势跟了上去。 此刻站在暗处的赵怀瑾一直看着那俏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牢门口,唇角扯起一抹笑意。 丹姝,这只是个开始。 从此以后你的手上沾染的每一份鲜血,都会为我而生。 丹姝走出昏暗逼仄的地牢。 冷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折射出来,丹姝伸出手掌盖住眼睛,任阳光洒在手背,暖暖的。 紧随丹姝身后的雅秋也出来了。 她看着身旁站定的丹姝,终是低声开口道: “夫人做的很好,我刚才本想提醒夫人,域主也来了。” “看来不用我提醒,夫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丹姝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最终丹姝开口道:“是吗?回去。” 第97章 月光皎皎 院中月光皎皎,丹姝挥动着雪白色的剑,发出嗖嗖的破空声,往复不歇。 一招一式,剑气凛然。 院中竟有几朵红梅顺着剑风打了几个旋,晃晃悠悠落在脚边。 她本就纤瘦,轻盈的体态在空中婉转飞舞,乌黑的秀发随着剑在空中轻舞飞扬,当真如诗如画。 这时,不知从哪儿过来的赵怀瑾走进了院子。 他望向院中那抹随着剑而舞动的俏丽身影,眸光里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没想到丹姝这么用功,不如你我比试比试。” 丹姝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赵怀瑾正站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知道,赵怀瑾武功高强。 但他既然说是比试,想来也不会全力应战。 即便如此,像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如今想赢过赵怀瑾没有半分胜算,但有朝一日她未必不如他。 “好。”丹姝点了点头。 赵怀瑾取了剑,眸光凌厉了几分。 只见丹姝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只见她手腕轻轻旋转,而那剑也如同光辉快速闪动,剑光闪闪,身影相交错。 赵怀瑾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两人雪白的剑交错在一起,那剑仿佛一尾青蛇吐信般,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 说时迟那时快,丹姝急急倒退,欲想挡住赵怀瑾挥来气势逼人的剑,恍惚间竟有些险些摔倒的趋势。 赵怀瑾心下一动,本想去扶。 不料丹姝脚尖使力,竭尽全力稳住了身形。 此时此刻她的额头上也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她知道赵怀瑾只用了两三分剑力,眼下不过是逗着她玩罢了。 如果眼下她都敌不过他,以后谈何杀他? 她阖上了眼,半瞬睁开眼。 眼底清明了一片,她将力气凝聚在上半身,重新举起了剑。 赵怀瑾根本没想过她能赢,可见她态度如此虔诚,反衬得自己倒是有一些不太上心了。 也罢,不如让她赢一回。 赵怀瑾正准备待会故意露几个破绽,等她来寻。 可见丹姝舞动的剑越来越讯速,越来越凌厉,他顿时也有些慌神了。 这么短时间能练成这个样子,简直凤毛麟角! 丹姝,算是他平生罕见过最有天赋的人了。 于是他本不欲再战,收回了剑。 突然“噗嗤”一声,丹姝对着赵怀瑾的剑,竟直直划破了他的胳膊,血慢慢地流下来,一滴两滴…… 丹姝愣住了,赵怀瑾愣住了,殷凛带人冲了进来。 他守在院外,不想听到院里动静不对,本以为是夫人受伤了。 没想到竟是域主! “域主!你没事?”他一把扶住赵怀瑾。 殷凛神色紧张,对几个下属嚷嚷起来。 “快,传医者!” 赵怀瑾倒吸了口凉气,单手捂紧了那处伤口。 他定定地望向她,一本正经沉声道: “丹姝,明日起我会亲自教授你剑法。” 赵怀瑾冷冷看了殷凛一眼。 “不必传医者了。” “传出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说完他扔了手里的剑,走出了静姝居。 第98章 金尊玉贵 殷凛见此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他淡淡扫了一眼丹姝,沉声道: “域主金尊玉贵,夫人以后还是小心些。” 丹姝面无表情。 说罢殷凛伸手一招,带着大批人从院子里撤了出去。 厚厚的帘子掀开,裹夹着纷纷的雪花落了进来,赵怀瑾喝退了披阳居内欲上前侍奉的侍女,独自坐在软榻上,倒抽了口冷气。 此刻,火辣辣的疼痛从胳膊上蔓延开来。 他皱紧了眉头,随手将黑羽大氅扔在软榻头,缓缓掀开衣服,一道深深的伤口赫赫入目! 鲜红的血液仍在流出,皮肉翻卷出来,渗出大量的鲜血。 赵怀瑾站起身来,随手从不远处架子上拿过一瓶金疮药,闭紧了眼忍着剧烈的痛意撒了上去。 赵怀瑾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输给丹姝。 他更没有想到,丹姝身形看似瘦弱,用剑力度倒是不逊于男子。 很好,不愧是他的人。 这也是他准备教丹姝剑法的原因,既然他的丹姝有天赋,那他就教。 迟早有一日,她会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陪着他扫荡北祁各城,助他成为这天下之主。 突然他的思绪被打断,殷凛掀开厚厚的帘子就走了进来。 赵怀瑾抬眸,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说,什么事?” 殷凛知道域主心情不太好,犹豫了半瞬,还是将手中的帖子郑重给赵怀瑾递了过去。 “域主,我知道您向来不喜这种蛇蝎女人,但是沐小姐对于域主来说,利大于弊。” “怎么说?” 赵怀瑾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请帖的主人正是沐清,眼底不屑的意味更浓,随手将那贴子扔在软榻上。 “东域主膝下就这一独女,东域主早就有言,待他百年终老,东域各城尽数传于沐小姐所有,若域主能利用这个女人,何愁大事不成。” 殷凛这话说的可算十分隐晦了,赵怀瑾当然知道东域对他意味着什么。 但沐清这个女人手段残忍,听说还有虐待男子的癖好。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娶这种女人。 算起来,还是那个憨憨傻傻的唐元宝更为好掌控一些,想到那个女人的身世以及她亲生父亲拥有的兵力。 论财富和兵力,自然是唐元宝比沐清划算的多。 赵怀瑾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殷凛说的有道理,他不会娶她,但是只要利用她也能达成目的,他想了想随口道: “放心,我会去的。” 一时,二人无话。 赵怀瑾低头抚上那金色的请柬,思绪放空,突然幽幽道: “殷凛,你觉得曲丹姝的话可信吗?” 冷不丁的,殷凛没想到赵怀瑾会问他这个。 或许就连域主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夫人是什么感情。 殷凛微叹了口气,面无表情沉声道: “信与不信,其实都在域主一念之间。” “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您什么人没杀过,可这次夫人犯了这么大的错,您到底还是舍不得杀了她。” 殷凛犹豫了半瞬,鼓足勇气对上赵怀瑾的视线。 “恕属下直言,您心悦夫人,不是吗?” 第99章 开的玩笑 他心悦曲丹姝?开什么玩笑? 他毁了她跟聂寒远的婚约,掳她进北域府,是因为她欠他的账还没还完。 从来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十三岁的他难得对她生出点兴趣,不想却被她如此羞辱。 多年前她居高临下的那一幕,一直深深地刻在他脑子里。 赵怀瑾不怒反笑,嘴角露出一抹恻阴阴的笑容。 “滚出去!” 殷凛没想到域主会是这个反应。 他抿紧了唇,不再多言,刚准备转身就走。 不想,背后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 “殷凛,我告诉你,我…决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玩物。” 殷凛慢慢呼出一口气,在干冷的空气中弥漫成形成白雾。 真的不是喜欢吗? 域主自欺欺人,希望到时候不要后悔才是。 丹姝行走在园子里,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雅秋。 “他死了吗?”她站在一处无人假山背后。 雅秋观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低声道: “没有,我亲眼看着他被北域府士兵丢到乱葬岗上,没过多久,他就被一批人带走了。” 丹姝眸光闪过一抹兴味。 “北域这个地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然而,不远处针对丹姝的危机也悄然来临。 “都准备好了吗?那些赤尾蜂放好了吗?” 赵景轩指挥着几个小厮,他的恶毒心计在言行中显露无疑。 他刚刚听闻曲丹姝又回来了,便思索着要给丹姝一个下马威,驳回上次被殷凛打的颜面。 上回不过是凑巧殷凛在,这回他倒要看看,曲丹姝要如何自救? “二公子这样不好,那可是夫人啊,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触怒了域主,我们的命就不保了。”其中一个小厮胆怯地看着赵景轩,小心翼翼道。 此刻他满眼都是不屑,挑眉对着那小厮道: “有本二公子在,能出什么闪失,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赵景轩今日设了个陷阱,类似于滑绳索一样的,在园子庭院上空挂着。 正中间是一个看上去密密麻麻小孔的虫蜂巢,就等一会儿丹姝走过来,他就会打中虫蜂巢。 赵景轩站在二层楼阁上,眼神向下一瞥,突然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神色一喜,扭头对身后的小厮道: “好戏开始了,她来了,你们都给我注意点。” 下方,丹姝已经走到了这处。 雅秋眸光一闪,隐隐感觉到有一些东西不对劲,连忙提醒身侧的丹姝道: “夫人,小心。” 丹姝神色无常,语气淡然道:“无碍,我看见了。” 雅秋顺着丹姝的视线,向上一看,果不其然发现了那个蜂巢。 北域境内冬天有一种赤尾蜂,尾尖犀利无比,带有毒液,寻常人若被蛰伤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这二公子怎么整天不消停?”雅秋皱起眉头。 丹姝淡淡看了她一眼。 “天天闲的。” 赵景轩躲在二层楼阁的柱子后面,见丹姝就是不继续往这走,心里顿时有些急了。 他心里一时犯起了嘀咕。 “这女人不会是发现什么了?” 第100章 淡淡笑意 丹姝刚吩咐完雅秋去调一队侍卫过来,不想却听身后一个有磁性的男声叫住了她: “夫人…” 怎么是赵怀瑾? 赵怀瑾看向丹姝的眼中不乏趣味,嘴角上扬,生生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么惊讶是我?” 丹姝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沉声道: “域主,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赵怀瑾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的戏谑: “今夜北域灯会,夫人与我同去可好?” “我们…”赵怀瑾还未出口,便被丹姝打断了。 丹姝的余光往那边一瞥,面色一冷。 “别说话,看那边…” 待赵怀瑾看清楚楼阁上的人是赵景轩后,面上倒露出几分淡然,接着对丹姝轻喃道:“看来是冲你来的。” 丹姝还来不及做下反应,便见赵怀瑾一个近身上前,凑近她耳边,唇边带着一抹恶趣味道: “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应付他的,对。” 丹姝眸中神色不明。 是了,他故意栽赃她,让赵景轩恨上她,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如今有这样看好戏的机会,赵怀瑾怎么能放过? 不远处,楼阁上。 “二公子,夫人还是没过来,倒是域主来了…”一个小厮看着下面的来人,焦急的对赵景轩道。 “什么!不行,我非要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赵景轩又怒又气,夺过那小厮手中抱着的一盒鹅卵石,恶狠狠道。 谁料此刻,意外又发生了。 “二公子,不好了!滑绳断了…”一个小厮上前急匆匆对赵景轩道。 “你!”赵景轩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憋闷来形容了。 他十分恐惧他那个大哥,曲丹姝胆敢陷害他,他这口气不出,实在憋闷。 本来他准备等赵怀瑾走了以后再动手,这下可好,不会动到他大哥头上。 “刷刷刷刷”庭院下方传来声音,赵景轩俯在栏杆上,往下一看。 密密麻麻的赤尾峰倾巢而出,嗡嗡地响叫声传来。 赵景轩无力地跌坐在地。 这下,真的完了。 此刻雅秋带着一队侍卫也赶到了这里。 无数只带了毒液的赤尾蜂看见人,纷纷蜂涌而去。 很快就有两三个侍卫的惨叫声传来。 丹姝脸色越来越沉。 赵怀瑾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本来以为是寻常蜂,没想到竟是赤尾蜂! 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他眉头越皱越紧,下意识顺手去拉丹姝。 赵怀瑾揽着丹姝,一个飞身足尖轻点,退后了几步。 丹姝偏过头去,冲雅秋沉声道: “雅秋,东西给我。” 只见空中一道抛物线,白瓷小瓶已经到了丹姝的手里。 丹姝正欲做些什么,可低头一看,赵怀瑾还在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臂。 她抬眸望向赵怀瑾,沉声道: “域主,放开我。” 赵怀瑾愣了,他没想到丹姝会这样说。 于是,他松开了她。 丹姝咬紧牙关,一个飞身足尖轻踮,向那罪魁祸首的蜂群而去。 她打开白瓷小瓶,将里面的东西连带着瓶扔向不远处的湖面。 很快赤尾蜂顺着香味儿扑了上去。 那白瓷小瓶内正是蜂蜜。 此刻,成群结队的赤尾蜂密密麻麻盘旋在湖面上。 丹姝眼角一瞥,将那空了的蜂巢用剑挑到了旁边不远处的湖里。 此刻她终于松了口气。 第101章 焦急之色 雅秋飞快地跑过来,眼里一片焦急之色。 “夫人你没事,刚刚真是太危险了,你怎么能自己去呢。” 丹姝摇了摇头,“无碍。” “二公子,虫蜂…没有出事!被夫人制住了。”赵景轩身旁的小厮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 赵怀瑾微眯起眼,看着楼阁处躲躲藏藏的身影眸光越发犀利, 赵景轩正欲转身就溜,就听下面的人提高了声音,又带着不耐烦和呵斥道: “混账,还不快滚出来!” 赵景轩咬紧了牙,战战兢兢下了楼阁。 看见他大哥站在不远处,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脸色像黑沉沉的死水一般阴骘。 “大哥。”赵景轩不敢怠慢,小心翼翼上前一步。 赵怀瑾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话里听不出喜怒幽幽道: “赤尾蜂?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赵景轩哪里还敢说啥,现在说啥都是错的。 他快步上前,跪在赵怀瑾身前,拉紧赵怀瑾的黑羽大氅一角,忙不迭向赵怀瑾连连认错: “大哥,大哥我错了,你饶了我,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赵怀瑾冷冷睨了一眼赵景轩,一把扯开他的手。 “你似乎求错了人,饶不饶你,我说了不算。” 赵景轩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自然发现了赵怀瑾身后的丹姝。 “大哥,不要…” 此刻赵怀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都是这个蛇蝎女人陷害我,不是她,我怎么会到了这一步!大哥,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绝不求她!” 丹姝将眸光投在那几个受伤侍卫身上,此刻他们已经疼得抽搐,以至昏了过去,殷凛正派人叫来担架,将他们抬走。 丹姝收回目光,上前一步。 她凌厉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视着赵景轩的脸上的每一分表情,一字一句道: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你说对,二公子?” 赵景轩跌坐在地,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丹姝慢悠悠踱着步子,渐渐靠近北域府士兵身侧,素白的手指缓缓取过其中一个士兵手里的弓箭。 那士兵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地上的赵景轩,恭敬地呈上一支箭矢。 “夫人,给。” 这个二公子确实任意妄为,还伤到了他们几个弟兄。 怎么他们世家子弟的命是命,他们侍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就因为出身贫贱,就不配活着了吗? 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夫人给他一点教训。 丹姝唇角扯过一抹笑意。 她转过身,也不说话。 丹姝眸光闪动着光芒,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拉起了手里的弓弩,将箭矢的准头对准了赵景轩。 赵景轩跌坐在地,双腿不住的往后退。 脑海中铺天盖地的恐惧纷纷涌来。 “曲丹姝!你要干什么!” “我警告你,我是域主之子,你不过区区一个城主之女,凭什么敢伤我?” 丹姝丝毫不为赵景轩的哀号所动,只是他实在聒噪的很,眸子一冷,红唇轻启淡淡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呢,二公子。” 第102章 惊慌失措 赵景轩惊慌失措,用见了鬼似的眼光看着丹姝,连滚带爬到赵怀瑾身边。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大哥,大哥救我啊!” 赵怀瑾嫌弃地看了一眼那都快揉皱的袍角,用力甩开他的手。 他沉默了一瞬,看着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气势的丹姝,沉声道: “丹姝,手下留情。” 丹姝面色不改,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矢凌空射了出去。 “刺啦”一声,是箭矢射中皮肉的声音。 那箭矢稳稳射穿了他的小腿! 这时从不远处楼阁后面跑来一个满脸沧桑的老人,正是服侍赵景轩多年的荣伯。 他快步上前,眼里的心疼几乎快要溢满。 “二公子,老奴扶你回去。” 谁料他刚触碰到赵景轩,就传来自家二公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赵景轩疼得眼泪都飞出来了。 “啊啊啊啊!疼,曲丹姝你…” 丹姝面色冷峻,冷冷睨着坐在地上面目狰狞的赵景轩,红唇轻启: “射的有点深,可能以后会落下腿疾呢。” 赵景轩疼痛难忍,眼里喷薄着怒火,心里对赵怀瑾和曲丹姝都充满了滔天怨恨,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大哥,你被这女人迷了心窍,你迟早有一天要栽她手上!” 赵怀瑾也沉了脸。 “还不送二公子回去!” 荣伯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传来域主的如霜雪般的冷冽目光。 于是他慌忙叫了两个小厮,把赵景轩放到担架上,命人将二公子快速抬走了。 没了赵景轩聒噪,赵怀瑾心里顿时清静了不少。 他大步流星向丹姝走去, 赵怀瑾看丹姝把弓箭还给那个侍卫,皱紧了眉头,不解道: “你何必对他下手这么狠?” 丹姝从他身侧停住脚步,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已经很轻了。” “要不是看在域主的面子上,我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赵怀瑾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突然想起找丹姝的来意,微眯起眼,沉声道: “今晚是上元灯会,我到时候派殷凛来接你。” 丹姝眸光微动。 上元节是北祁的传统节日,民间通常会开灯祈福,逐渐流传下来燃灯习俗,集市上还会有游龙灯,舞狮子,踩高跷等等民俗表演。 原书中,落魄的女主唐元宝就是在这次上元灯会偶遇男主。 恰好上元节遇上刺客行刺,她奋不顾身替男主挡刀,然后又被赵怀瑾重新带回了府里,此后两人情愫渐生。 “好。”丹姝应了。 与此同时,含烟坊某一厢房内。 老鸨坐在桌前,捻起帕子,笑嘻嘻拍了拍唐元宝的手背。 “元宝,你看你来含烟坊这些日子了,妈妈我一直待你不薄是不是?” 唐元宝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柳妈妈这突来的笑容有点心里发怵。 但她还是竭力稳住心神,起身向柳妈妈行了个礼。 “是,元宝能有今日,全仰仗妈妈的教导。” 柳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哎,这我可不敢当。” 果然不过半瞬,她话锋一转。 “不过你的大事我一直是很上心的,这不前几日顺德钱庄的贾老板一直托我问候你,还送来了不少金银珠宝,不如……” 第103章 看中已久 柳妈妈之前收了贾老板的金银,那贾老板早就看中唐元宝已久。 如今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唐元宝的一夜。 唐元宝先前见过那位贾老板,对方确实对她出手阔绰,但却是个大腹便便的六十多岁的油腻老男人。 她每次想起贾老板露骨的目光就一阵恶寒。 唐元宝怒火中烧,当即站了起来。 “妈妈,不可以。” 见柳妈妈一脸惊慌失措,她瞬间平复了呼吸。 “我们当初说好不接客的。” 柳妈妈见她又提当初的事,生怕到时候唐元宝又扯到钱上去。 她眼珠转了转,换了种语气,苦口婆心道: “当初是当初,现在不同往日了,你那些舞来来回回客人们也看惯了。” “我跟你说,这女人最值钱的就是青春,你要是不早点把握,机会就溜走了。” 不想唐元宝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决。 唐元宝冷了脸,沉声道: “任妈妈说什么,我也不会接客的。” 柳妈妈也回过神来了,敢情这位还是个挑客的主。 她语气也不太和善了。 “好一个贞洁烈女,前段日子和那位贵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你不也是半推半就了。” 唐元宝瞳孔一缩。 半推半就,原来她们就是这样看她的? 她的赵大哥怎么能跟贾老板相比? 一个是人中龙凤,一个是丑陋不堪的癞蛤蟆! 还敢肖想她,也不拿块镜子照照? 就算是放到现代社会,凭她这张脸,也不至于去陪老男人。 她此刻憋了一口气,却没有地方发泄,只能徘徊萦绕在胸前,挥之不去。 柳妈妈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又往上面添了一把柴。 “元宝,你已经不干净了。” “就别拿这种话来搪塞妈妈我了。” 唐元宝呼啦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道: “不,我绝不!” “赵大哥他是不一样的,所以不管妈妈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接客!” 柳妈妈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再勉强,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她的含烟坊有的是打手,量她唐元宝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她眸光一冷,恶狠狠道: “好,既然你这样,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妈妈快步起身,推开门。 叫进来四个大汉,个个身形魁梧,分明是练家子。 “来人哪,好好把元宝姑娘给我看住了。” “晚上贾老板来要是见不到人,我拿你们试问!” 四个大汉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羞愤欲加的唐元宝,只好应了。 “是,柳妈妈。” 被困在房间的唐元宝急得团团转。 她一边急着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一边口中不停地喃喃道: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要是真的接客了,赵大哥还会要我吗?” 她的赵大哥是域主,要是知道她接了客,肯定说什么也不会接受她的。 那她…这辈子不就毁了。 不,既然上天送给了她这样一个好男人,她就要牢牢抓住!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女子只有通过婚姻才能改变命运,跨越阶级。 男人征服天下,女人靠征服男人来赢得天下。 总有一天她会赶走曲丹姝,成为赵大哥的心中挚爱,站在他身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第104章 往下一望 她狠了狠心,打开了厢房的窗子,往下一望。 自己都深吸了口气。 “这么高…” 她眸光一闪。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赵大哥。” 如今她想改变命运,也只有赵大哥是她的出路了。 什么让给曲丹姝的鬼话,见鬼去。 走廊外传来脚步走动声,她知道不能再等了,万一柳妈妈又让人把她绑起来可就糟了。 唐元宝趴在窗户上,闭上眼,奋力纵身往下一跃。 “啪啦!”一声巨响。 唐元宝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能感觉到骨头连同着五脏六腑都是疼痛难忍,可眼下一群人围上来,对着她指手划脚。 她意识到,这里并不安全。 她不顾掌心渗血的疼痛,无视围观群众异样的眼神,一瘸一拐爬了起来,幸好不远处有一条河。 只要她跳下去,潜进水里,柳妈妈的人一时半会就找不到她了。 此时此刻唐元宝的厢房外,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犹豫了半瞬,鼓足勇气上前却被那四个彪形大汉拦住了。 “干什么的?”一个男人皱起眉头。 小丫鬟根本不敢抬眼看人,嗫嚅道: “柳妈妈让我来给元宝姑娘送饭。”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行,进去。” 小丫鬟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正准备把食盒放到桌上,不想却发现厢房内根本没人。 “哎,人呢?” 门口的大汉见小丫鬟迟迟不出来,正准备去喊她出来,不想推门一看,屋里除了呆滞在原地的小丫鬟,哪还有人。 四个大汉扫视屋内一圈,瞬间懂了。 “坏事了,这丫头一定是跑了!” 其中一个男人看着敞开的窗户,低头一望那楼下地面处分明还有血迹。 “这楼这么高,她摔下去定是受了伤,肯定跑不远,赶紧通知柳妈妈!” 说罢,四个大汉迅速从厢房内跑了出去。 再说唐元宝这边,她拼命游到了河对岸,她在游的时候失去力气,幸好遇到一个好心的船家,被船家救了上来。 此刻她浑身湿透躺在地上,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散了架,双目紧闭,呼吸也很微弱。 “咕噜…”一声,她终于把呛着的水吐了出来,眼睛也缓缓的睁开。 看着周围陌生的人群,她顿时有些茫然。 船家上前一步,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姑娘,你怎么样了?” 唐元宝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意识还是不太清醒。 她感觉到脑子里天旋地转,嘴里不停的喃喃道: “我没事,我…我要见赵大哥。” 说完这句话,她身形一歪,晕了过去。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群更茫然了。 “赵大哥?谁是赵大哥呀?” “这姑娘也不说清楚,去哪找人呢?” “算了算了,把人放着,兴许等她醒来,自己就能找到人了。” 众人都还有自己的事在身,见这姑娘又晕了过去。 谁也不肯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只好各自散开了。 夜晚域北街道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各种舞龙舞狮闹腾着,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喝彩。 赵怀瑾和丹姝在闹市上并肩而行,两人无言。 殷凛从远处跑过来,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 “域主,听说这几日太子殿下感染了风寒,明日的宴会不能来了。” 第105章 淡淡草药 丹姝皱了皱眉。 太子生病了?严重吗? 怪不得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君卿的身上总是有淡淡的草药香味,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清冽微苦却又让人感觉莫名安心。 不想身侧的赵怀瑾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怀瑾有一搭没一搭抚着扳指,幽幽开口道: “还真是体弱多病啊。” “本来还想送他几个美人,看来我们这位太子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丹姝攥紧了掌心。 强忍下对赵怀瑾的怒意,她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到一处花灯摊上。 赵怀瑾正欲抬腿往前走,不想身边没人了。 回头一看,不远处的丹姝停住了脚步,正看着那些花灯。 那摊贩前的老板吆喝声此起彼伏。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各位公子小姐,我们这各种花灯应有尽有,不仅能寄托相思,还能赠情表达心意。” 见丹姝没动作,赵怀瑾只好顿住了脚步。 他幽幽抚着扳指,却见殷凛随手指了一处给他看。 “域主,你看那边,沐小姐。” 赵怀瑾顺着那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戴着雪白斗篷的沐清,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奴隶,听说好像是叫什么阿金的。 赵怀瑾不由得掀唇一笑。 看来,猎物已经上门了。 赵怀瑾扭过头,驻足在身前这处清冷的花灯摊位,随手拿起一个样式别致的花灯,沉声道: “老板,这个灯我要了。” 沐清本来站得就跟赵怀瑾有些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缓缓转过身来,出声道: “北域主。” 赵怀瑾听见有人叫他,偏过头笑吟吟道: “沐小姐,这么巧?” 这几日沐清主动约赵怀瑾出来见了两面,可赵怀瑾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明明阿爹已经说过,北域主答应了要娶她做正室。 可眼下这人的态度,倒是让她摸不清了。 说实话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沐清也有些不大爽快。 虽说她确实惦记着他很久了,可她沐清也是有些骄傲在身上的。 于是,沐清没有接他的话茬。 而是掠过赵怀瑾身后,把清冷的目光投向了隔着有段距离的曲丹姝身上。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名动北祁的水榭城女。” 这话说的有几分酸溜溜的。 赵怀瑾哪里不晓得沐清的意思,不过是寻常女子间争风吃醋罢了。 他垂眸,凑近一步,半赞赏半认真道: “我看今日沐小姐就格外光采照人,丝毫不输水榭城女。” 人总是爱听好听话,沐清也不例外。 虽然她明知赵怀瑾这话里有几分作假。 她自知姿色上等,但跟曲丹姝相比明显还是差一大截子的,她有自知之明。 但到底,赵怀瑾这话还是取悦到她了。 沐清不由得掩帕一笑。 望着不远处的曲丹姝,眼里的得意之色更甚。 北祁第一美人又如何?美丽到底不如身家重要。 赵怀瑾付了钱,将手里的花灯递给沐清,他眼含秋波,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倜傥显露无疑。 “花灯赠美人,送给沐小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106章 皱紧眉头 跟在沐清身边的阿金,见赵怀瑾这动作,瞬间皱紧了眉头。 沐清本欲去接,不想却被身侧的阿金拉着退后了一步。 她冷冷瞪向阿金,本欲发火,却又瞥了一眼四周,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沐清只好按捺下心里的怒火。 沐清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刚巧碰上曲丹姝向这边看过来。 她眼底含着两分兴味,似笑非笑对赵怀瑾道: “这花灯我若收了,想来域主的未婚妻该吃醋了。” 赵怀瑾意识到,沐清这是在提醒他,究竟谁才是他日后要娶的人,有些关系还是要撇清的好。 他看破了沐清的心思,越发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这些女人无一不是故作姿态,落魄的唐元宝也好,话里藏针的沐清也好,没有一个是能让他省心的。 他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好像长期带着一张面具。 有的时候装的久了,连他也分不清这些女人究竟是因为权力加在他身上的光环喜欢他,还是把他当成联姻的一个最好选择而喜欢他。 说起来,他内心的黑暗真实也只有偶尔在曲丹姝面前展示过。 突然,高高的天空升起了不计其数的孔明灯,带着暖意橘红色的灯盏,将天空渲染一片一片烟霞灯海。 就像是在一块黑色幕布上,出现了点点星辰大海般的绚烂,整个上元灯会无数的人都被震惊了。 半瞬之后,惊喜声,议论声逐渐高了起来。 一个半大的孩童被一个素衫妇女抱在怀中,惊喜地叫了起来,胖乎乎的手臂也随之扑棱起来。 “啊,娘亲!你看,天上突然多了好多盏灯啊。” 素衫妇女痴痴望着漫天橘红色的灯盏,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真的是,好多盏灯啊。” 一个折扇男子扬起一抹笑容,带着调侃的调子对身侧的人道: “看来,所求之人必定心愿得偿啊。” “兄台此话何意?”有人不解。 那折扇男子笑而不语,继续为他解惑道: “你有所不知,在我们北域有个习俗,燃的灯数越多,被天神看到眷顾的可能就越大,你这回算是来巧了,这样的盛况北域可谓百年难遇啊。” 丹姝静静看着那夜空。 原来这人间的绚烂是这样的,盛大而美好,璀璨而夺目。 雅秋瞥了一眼周围人,域北百姓们只顾着看灯盏,鼓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她上前一步,凑近丹姝耳边,低声道: “夫人,殿下说明灯三千,愿夫人此后前路灯火通明。” 听见雅秋的话,丹叔心底震惊住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却还是攥紧了掌心,竭力压住心头的惊诧。 君卿燃灯为她许愿,他祝她前路灯火通明。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很想流泪,从来没有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温暖,原来被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美好的。 她昂起头,对雅秋笑了笑。 “其实一盏便够了。” 素白的手指在摊位前的花灯处流连,终于她挑了一个兔子灯盏, 缓缓地把它放开,看着它升到了天空上。 第107章 会心一笑 丹姝望向天空,会心一笑。 君卿,我也祝你此生平安喜乐。 远处的赵怀瑾愣了愣神。 他远远望过去,看着不远处万千灯盏下的丹姝望着那漫天灯海,会心一笑。 那笑容犹如火树银花,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漫天灯火都不及她望着夜空的静谧笑颜。 沐清看了一眼赵怀瑾,可他锁定的目光只放在曲丹姝那女人身上,周围嘈杂声很大,身边的人流很多,可他好像只看见得她。 她恶狠狠瞪着浑然不觉的赵怀瑾,十指狠狠掐进掌心,几乎快渗了血。 从来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任何东西,赵怀瑾更不行。 与此同时,灯会剧烈的喧闹声吵醒了躺在河岸边的唐元宝,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被冷风一吹,更瑟瑟发抖了起来。 她皱紧眉头,用手撑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唐元宝微阖着眼睛,手指按上了太阳穴,喃喃道: “头真的好晕啊。” 她晃晃悠悠走到了街道上,不经意地抬头一看。 “哎,那不是赵大哥吗?” 唐元宝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终于…她找到他了。 不想此刻灯会上也是暗流汹涌,隐藏在暗处的一批刺客在角落处黑暗夜色下融为一体,露出雪白的刀光,正伺机蠢蠢欲动。 骤然间,那黑衣领头人手一招。 数股黑衣蒙面男子自街道四周持刀而入,杀气腾腾,目标直奔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赵怀瑾而去。 “赵怀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赵怀瑾,去死!!” “给我上!” 看到无数的黑衣人,无数的民众纷纷四下逃窜。 一时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和动乱。 丹姝内心毫无波澜,她知道这是小说必经的剧情线。 接下来就是唐元宝奋不顾身为男主挡刀的情节。 她不打算参与,也不想阻拦。 赵怀瑾一脚踹翻刺客,夺过他手中的大刀。 他一个飞身跃起,锋利的大刀快速划过一圈刺客的脖颈。 殷凛本来就带着剑,此刻他也加入了打斗。 赵怀瑾正欲扭头去找丹姝,不想这却吸引了刺客们的注意力。 领头的黑衣人摸着下巴,邪魅一笑。 “我怎么忘了,他还有个未婚妻啊。” “估计跟赵怀瑾一路货色,你们几个上去杀了她!” “是!” 几个黑衣人领了命,迅速向丹姝飞去。 赵怀瑾却被一批黑衣人困住了,他虽武功高强但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这么多人。 丹姝眼见着危险直冲自己而来,脸色沉了一片。 若不是赵怀瑾的举动,刺客也不会注意到她。 远水解不了近火,终究还得靠她自己。 丹姝正欲动手,却见北域府的亲卫队带兵赶到了。 他们匆匆自她身后而来,为首的将领正是当日给丹姝递箭矢的那个。 他对丹姝很是恭敬,对她点了点头。 “夫人。” 丹姝看了他一眼,皱紧了眉头,沉声吩咐道: “保护域主,捉拿刺客!” 话音刚落,黑压压的北域府侍卫急步向赵怀瑾而去。 那将领不放心丹姝,留了一小半侍卫原地保护她。 领头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正举刀直冲赵怀瑾而去。 第108章 细小身影 一道细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噗嗤!”,是刀刺进入皮肉的声音。 领头人见没有刺中赵怀瑾,心下怒火更盛,大掌用力扯开唐元宝,将她像丢麻袋一样凌空甩了出去。 唐元宝受到袭击,瘦弱的身体摔在附近商铺门前的一处石狮子上。 恰巧撞到了头,鲜血顺着额头汩汩地流了下来。 赵怀瑾一个飞身跃起,大刀狠狠刺进那刺客的腹中,刺客的嘴角开始缓缓流下血液。 扑通一声,人倒在地上死掉了。 赵怀瑾加快步子,赶紧上前去查看唐元宝的伤势。 只见唐元宝脸色越发惨白,她虚弱的身体向下一软,赵怀瑾顺手搂住了她的腰,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怀里的唐元宝。 “赵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手掌虚抚上赵怀瑾的脸,却到底还是没碰着,手就垂了下去。 唐元宝疼痛难忍,最后晕了过去。 此刻北域府的侍卫已经全数将这些刺客捉拿制服,赵怀瑾眼底的冷漠之色更重,淡淡吩咐了一句。 “带走,全部处死。” 赵怀瑾抱紧了怀里的女人,眸底迸发出一片狠厉。 很快这些刺客全部被带走,原本热热闹闹的街市现如今一片狼藉。 丹姝欲走上前去,眼角却不经意瞥到她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看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丹姝倏然起身,她精神力高度集中,早就发现了离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把长刀。 丹姝加速了捡刀的动作,眼神一冽,弯身直直从那大刀下仰面滑过,手里的长刀从黑衣人背后狠狠穿过。 鲜血缓缓的流了出来,这个黑衣人终于不堪重负跪倒在地,眼底俱是不可思议,自己竟被这个女人结果了性命? 丹姝有些惊魂未定,却听身后一道熟悉却又带着微微起伏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要救我?” 赵怀瑾此刻五味杂陈。 虽然如今的丹姝向他低了头,不再跟他对着干,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只是迫于他的威势暂时学乖了而已。 可是刚刚的事实让他意识到,丹姝也许不想让他死。 至少…在他有能力护着她的时候。 丹姝转过头去,看见赵怀瑾站起身来,抿紧了唇。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个黑衣人从她后面过来,她不杀了那个黑衣人,就只能等死。 事实上是因为她站的位置有些巧妙,她站在赵怀瑾的身后,看起来确实像是她有意救了他。 丹姝深吸了口气,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先别说这个了,先送她回去。” 女主替他挡了一刀,还血淋淋躺在地上呢,男主却质问她为什么救他,这画风怎么想想都有点诡异。 赵怀瑾听到这话,不由得掀唇一笑。 果然,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此刻,丹姝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 沐清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此刻狼狈地坐在地上。 她不会武功,遇见刺客来袭,只能等阿金替她解决了眼前的刺客。 阿金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伸出一条手臂。 “大小姐,我扶你起来。” 沐清抬头,不想意外对上曲丹姝的视线。 她眸光冷了冷,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松开!你是个什么卑贱的人?也敢碰我!” 第109章 面无表情 这话里话外虽说是骂阿金,目光却直指丹姝。 赵怀瑾沉了脸,不动声色吩咐道:“殷凛,派几个人送沐小姐回去。” 殷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 “沐小姐,请。” 沐清恨恨地站起身来,瞪了曲丹姝一眼,走远了。 翌日北域府,天光大亮。 随上唐元宝逐渐睁开长长的睫毛,她的身侧顷刻间响起一个惊喜的女声: “姑娘,你终于醒了。” 唐元宝强忍着痛意从床上坐起来。 她额头上用白布包扎着,隐隐有血渗出来,身体各处也是疼痛难忍。 “头好疼啊,你是谁啊?” 这女孩子约摸十四五岁,头上扎着两个圆溜溜的丫鬟髻,一身嫩黄色仆装打扮,手里拿着块似乎刚从水盆里蘸湿的巾帕。 “您叫我芮儿就行,域主临走时,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看您呢。” 唐元宝浅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域主是谁,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点都不抵触这个地方。 “砰!”朱红色的门被一股重重的力摔开! 门槛处踏进来一位玫红氅衣的女子,她是域主的姬妾之一,林姬。 女子冷冷扫了她一眼,转头细细抚摸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手指。 “府邸上下都传域主带回来个肯为他挡刀的姑娘,如今见了,原来是故人。” 唐元宝却是一脸错愕。 “故人,你认识我吗?” 林姬冷嗤一声,烧了北域府跑了,现在想装不认识? 她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此刻坐在床榻处的唐元宝。 她扬起头颅,上上冷笑着打量了一下唐元宝。 “算了,你如今有伤,我就先暂且放过你这个贱人。” 随着女子话音刚落,门槛处倒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调子,隐隐约约带着低沉的男声: “我倒不知道,谁是贱人啊?” 林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时吓得花容失色。 “域主,您…您怎么来了?” 唐元宝怔怔望着那踏进来的男人。 眼前这个男人眼睛如寒星般阴冷,整个人宛若黑夜中桀骜不驯的鹰。 赵怀瑾眸底精光一闪,没有忽视唐元宝面容浮现的讶然。 “上茶。”他顿了顿,行云流水般地掀袍落座。 “是,芮儿这就去。” 赵怀瑾眼皮不带微抬,好整以暇抿了口茶。 “刚办完事回来,怎么这处地方只许林姬来,就不许我来吗?” 林姬掩帕轻笑,接着,快步向厅内的赵怀瑾走去。 “域主,这是说哪的话,这诺大的家业都是您的,更惶论这想去的地方了,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这副巧言恭维的温顺样子,哪还有方才对峙唐元宝的盛气凌人? 简直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够了,说,今天来这做什么?”赵怀瑾放下茶盏,却并不看向林姬。 林姬捏紧了帕子,面容上呈现出几分凄苦之色。 “域主,妾错了,可我对这位妹妹万万没有恶意啊。” 可偏偏上首的赵怀瑾面不改色,还是稳如泰山。 林姬咬了咬牙,狠狠心,扑通跪地继续对男人道: “今日来此,我…我只是好奇,今晨听说域主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姑娘,不成想竟是故人。” 终于,赵怀瑾笑了。 第110章 好奇没命 “这么好奇啊,小心好奇过了头,就没有命了。” 恻阴阴的语气,却让林姬下意识感觉不妙。 她垂眸,只能继续伏首做小。 “妾万万不敢,能侍奉域主左右,已然是妾百世修来的福分。” 唐元宝探出头,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林姬,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冷漠如斯的赵怀瑾,疑惑道: “我…我想问一下,我之前认识你们吗?” 她用手拍打了两下头,皱紧了眉头。 “我头好疼,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 半晌,房内陷入了一片死的宁静。 林姬跪在地面大气不敢微喘,赵怀瑾不语,同时颇带深意般地瞥了一眼唐元宝。 是真的忘记了以前的事?还是她故意装出来借此争宠的把戏? 那天晚上她奋不顾身替他挡刀的时候,确实他被惊到了。 但是想到这女人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头,应该也认清现实了,明白只有他才能帮助她脱离苦海,或者说他是她如今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替他挡刀,恐怕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这打量般的目光直接里透着探究,唐元宝浑身一个激灵,慌忙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很可怕。 那是寒星般的阴冷。 赵怀瑾垂下眸光,若有若意抚过手上的扳指。 突然,他兀自开口道: “既然这么想知道,我若不如你所愿,岂不是辜负了姑娘?”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告诉我?”唐元宝大喜过望,慌忙抬头迫不及待看着赵怀瑾。 她睁着水灵的大眼睛,静静等着男人开口。 赵怀瑾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他长身而立,淡淡看着唐元宝就是不说话。 还真是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想到这,他唇角一掀,扯出一抹笑意。 “你。”赵怀瑾顿了顿,不紧不慢道:“只是我的侍女而已。” 霎时,这一句宛如平雷经地起! 她的身份,竟然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侍女? 唐元宝不解又困惑,可男人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赵怀瑾,呆呆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此刻,林姬本来平静的脸,顿时阴云密布。 “什么?域主的意思是说,她,是您的侍女?” 赵怀瑾起身,玩味地睨向跪在他面前的女人,“林姬莫非耳朵不好,可我却觉得,已说得足够清楚了。” “清楚…清楚。” 林姬神思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可见着实被赵怀瑾的话吓得不轻。 不知道为什么,林姬突然对唐元宝生出几分怜悯来。 她本来以为,这个唐元宝是个有些心思的,这次重新回来她以为这个女人估计又要凭着域主的宠爱,在府里兴风作浪。 没想到,跟域主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如今这个女人失了身子,域主又明显不想给她名分,日后的日子恐怕是凄惨了…… 此刻林姬伏跪在地,但看唐元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赵怀瑾察觉到林姬的目光,皱起了眉头。 第111章 缓过神来 赵怀瑾余光淡淡瞥向房门外的殷凛。 “殷凛,还不送客?”赵怀瑾冷着脸,沉声吩咐殷凛。 “是,域主。”殷凛垂眸。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姬终于缓过神来,任由侍女将她拉了起来。 不消片刻,殷凛已站在了林姬的面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林姬,请。” 待殷凛将林姬送出门,唐元宝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赵怀瑾,以及芮儿。 光是看他冷言冷语对待林姬,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冷酷。 唐元宝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赵怀瑾跨出三两步,不声不响走到唐元宝面前,突然坐在她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 可这亲昵的动作,唐元宝身子却是惊吓得一动不动。 许是赵怀瑾感受到了她的僵硬,便收回了手。 唐元宝瑟缩着身子,攥紧了床柱,一言不发。 此刻,赵怀瑾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她,幽幽道: “元宝一向活泼,怎么这回久别重逢,见了我不说话?” 原来她以前的名字叫元宝。 “域主。”唐元宝呐呐叫了声。 唐元宝松了口气。 见男人这态度,看来她的主子以前对她态度还算和蔼。 “嗯?”赵怀瑾好整以暇帮她紧了紧被角。 “域主,我是怎么受伤的?”唐元宝小心翼翼抬头看他。 见这男人脸色不妙,她下意识开始解释。 “我没有不相信域主,我…的意思是说,我忘记了很多事,醒来就是身上好多伤,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赵怀瑾恍然,一时醍醐灌顶,“原来元宝是这个意思。” “你以前不过是我院子的一个小侍女,我也不大记得你以前的事,不过既然是以前的事,那就不必再提了。” 赵怀瑾伸出左手,笑意盈盈摸了摸唐元宝的脑袋。 “更何况你为救我挡刀,伤成这样,先好好养伤。” 唐元宝一愣。 “域主,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亲人吗?” 不料赵怀瑾脸色一变,沉默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亲人?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可能,她的身世只有他知道。 “域主?”她怔住了。 赵怀瑾回过神来,转瞬间叹了口气,言语间颇有些自责。 “我捡到你那天你说你是孤儿,硬拉着我的衣袖不松手,进了域主府签的也是死契,哪还有什么亲人。” 唐元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域主不必再说了,我一切都听域主的。” 赵怀瑾不动声色站起身来,淡淡睨了一眼唐元宝,沉声吩咐道: “先好好养伤,我那边也不用你伺候,有什么需要就跟芮儿说。” 唐元宝艰难地点了点头。 望着赵怀瑾离去的背影,唐元宝失落地垂下了头。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这么卑微。 以前的她不过是一个小侍女,居然能豁出命肯为主子挡刀,看来她以前对域主的感情一定很深。 可偏偏她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算了,还是不想了,先走一步算一步。 第112章 强大自身 黄昏,丹姝正在院子里舞剑,这几日赵怀瑾的确用心教她。 自然,她学得也很快。 他传授给她的这套剑法,如今已经练得六七成了。 等再过些日子,她准备再找些剑法来看。 她一直觉得,不论什么时候,强大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谁知,北域府老管事从不远处颤颤巍巍地向她这处院子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 “老奴见过夫人。” “起来。”丹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不怪丹姝多此一问,老管事是北域府的老人,虽说如今跟了赵怀瑾,但好歹可以说经历了两任域主,他最讲究礼数周全。 丹姝甚少见他如此慌乱的神情。 他擦了擦汗。 “哎,夫人,您可是不知道,府里现如今都忙成一锅粥了…” 丹姝想起来了。 今夜便是夜宴,东西域主和随行的臣子及亲眷都会到场。 老管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向丹姝忙不迭道: “噢,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夫人,域主要见您。” “现在去?”丹姝眉头轻皱,看向老管事。 几个时辰后,夜宴就会开始。 她作为赵怀瑾的未婚妻,没有不出席的道理,可赵怀瑾这会让她去,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正是,夫人,域主在披阳居等您。” 老管事又擦了一把汗,看向丹姝,眼中尽是焦急之色: “得嘞,不能再说了,夫人,赶紧去一趟。” 丹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前去。 丹姝独自往前走时,谁料不远处假山处传过来一个婉转娇柔却让丹姝听上去十分刺耳的女声: “夫人真是幸运,有幸与域主有了婚约,若换了那个唐元宝,真是求都求不来呢。” 来人是赵怀瑾的姬妾,她身旁仅跟了一个侍女,一袭粉红罗裙,外罩金色滚边裘绒衫,显得十分俏丽可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见那女人缓缓靠近丹姝。 “夫人,听说那沐小姐有意与域主联姻,你这个未婚妻能不能嫁进来还说不定呢。” 丹姝神色不动。 赵怀瑾不顾世俗眼光,执意将她掳了过来。 如今她在北域府,事实上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她名义上是夫人,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如今有了沐清的到来,她这个未婚妻的位置更加摇摇欲坠了。 但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些流言。 只要能呆在赵怀瑾身边,她就不愁没有机会杀了他。 丹姝没有理会她的话,眸子微抬,红唇轻启,发髻上的流苏随着丹姝走动间灼灼生辉,生生透出一股风华绝代的气度。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与其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先担心自己日后的处境。” “你……”女人气极。 她什么意思?是指她日后会跟落得跟唐元宝一样吗? 女人正准备反唇相讥。 不想殷凛抱着剑,从假山处闪了出来。 域主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夫人,于是派他出来找人,不想在假山处碰见了她。 他面无表情,冷冷瞥了眼那女人。 第113章 冷漠眼神 女人被殷凛冷漠的眼神吓到了,不由得脚后退了一步。 殷凛郑重看向丹姝,沉声道: “夫人,域主在等你,请随我来。” “好。”丹姝应了。 殷凛在前面带路,丹姝在后面走,思绪有些漂浮。 这条路有点长,丹姝没想到殷凛冷不丁开口了。 “夫人不必跟那些女人白费唇舌。” 丹姝回过神来,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以为,在殷侍卫眼里,我跟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殷凛这个人在原书里没什么特色,他一心一意拥护赵怀瑾,一路保护他的安全,直至赵怀瑾登上帝位。 恐怕就算赵怀瑾让他去死,他也是愿意的。 算是个死忠侍卫了。 殷凛转过身来,皱紧了眉头,费解地看着丹姝。 “夫人,你真的看不懂域主的心意吗?” 丹姝愣了,赵怀瑾的心意? 她被赵怀瑾关在暗室的时候,她知道的还不够清楚吗? 丹姝本来也以为,赵怀瑾对曲丹姝是不同的。 直到她了解到,曲丹姝记忆深处的童年回忆,知道了赵怀瑾和幼年曲丹姝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纠葛。 她这才知道,赵怀瑾对曲丹姝所谓的执念不是源于喜欢,而是恨意。 殷凛见丹姝脸上的茫然,也不再多言,转过身去,冷冷道: “在域主心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丹姝冷笑。 玩物嘛,自然是不一样的。 北域府,披阳居。 天边的晚云渐收,夜色也开始即将到来。 赵怀瑾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月光,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子边上。 谁料,门突然响动了一下,打断了赵怀瑾的思绪,微微蹙眉,扭头一看,是丹姝。 他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丹姝,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唐元宝失忆了。” 丹姝眸光微动。 她知道这件事,来这之前,雅秋已经跟她说过了。 赵怀瑾没有纳唐元宝为侧室,只是宣称唐元宝是他的侍女。 确实原书中唐元宝为了救赵怀瑾,磕到了头,是真的失忆了,但是后来也会恢复记忆的。 丹姝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忘了也好。” 赵怀瑾神情严肃,审视的目光掠过丹姝的面孔,一字一句平静道: “我想把她送到你那,你替我看住她。” 丹姝很想拒绝,但这话她不能说。 她现在看出来了,赵怀瑾吃软不吃硬。 跟他对着干没有好下场,现在她只能万事顺着他的想法走,先降低他对她的警惕。 “好。”丹姝应了。 赵怀瑾向丹姝提出这个要求,其实是他发现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告诉唐元宝,她是他的侍女。 可回过神来,赵怀瑾又不想整天跟唐元宝朝夕相对。 唐元宝就是个麻烦精。 别到时候给他惹出什么祸事,坏了他的大事。 突然,房门被叩了叩,响起殷凛的声音。 “域主,东西域主和宾客已经到了。” 丹姝和赵怀瑾对上了视线。 夜,大厅。 夜已深深,月亮早已躲在了云层后面,夜幕低垂,空气中笼罩着几许飘渺的雾气,朦胧而又静寂。 第114章 罔顾意愿 大厅内灯火通明,各色亲眷人等跪坐于自己的案几前,或品其佳酿,或其赏其歌舞,或笑声吟吟各自说着话。 底下却显得格外得歌舞升平,那台上的舞女衣袖飘荡,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因为太子不在,上首的席位自然是赵怀瑾,毕竟他是三域主之首。 赵怀瑾罔顾丹姝的意愿,将她安排在了他身侧的案几处,自然这样的后果就是她能时不时收获到沐清怨恨的眼神。 大厅内静悄悄地,气氛尴尬的诡异。 赵怀瑾环视了周围一圈,眸光微动。 他眼底一片冰凉转瞬即逝,装作不经意幽幽开口道: “前些日子北域突逢水患,感谢两位域主鼎力相助,我在这里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丹姝不动声色。 这话说的很慢,也很官方,拿捏的姿态恰到好处。 最先出来说话的是东域主,沐临川。 他端起酒杯,向赵怀瑾微微颔首,浑厚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宴席间响起。 “北域主客气了。” 丹姝向东域主那边淡淡扫了一眼。 挨着沐临川身侧,便是西域主刘知安的席位。 突然,刘知安冷嗤了一声。 紧接着,厅内响起一个细小却又略带嘲讽的声音。 那是与刘知安挨得极近的一个随身属吏。 “还不是太子的紫徽令,要不然谁愿意来这。” 沐临川皱紧了眉头。 这三位域主属他最为年长,他蓄着胡须,两鬓微霜,更增添了颇具威严的气势。 他冷冷扫了一眼身侧的刘知安。 “西域主,管好你的人。” 刘知安不端正地侧坐着,闲闲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这次来北域,刘知安本来就是抱着有利可图的心思来的。 这几天他对赵怀瑾旁敲侧击,谁知道赵怀瑾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故意把他晾在一边,看这意思是准备空手套白狼。 如今这个宴席,赵怀瑾还指望他刘知安继续对他趋炎附势? 这世间,就没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想到这刘知安眼底又冷了三分,意味不明看了东域主一眼。 “东域主与其说跟我说这些场面话,不如劝劝北域主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才是,毕竟来北域一趟不容易。” “更何况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沐临川面上浮现几抹尴尬之色。 他没有想到刘知安,居然真的在这种场合下把这种话大喇喇地说出来。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他和西域主事先商量好的。 可如今想到,他自家女儿就要嫁给赵怀瑾,他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所以,这件事他也有几份理亏。 沐临川皱紧了眉头,抚了抚胡须。 “北域尚有待恢复,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刘知安嘴角扯过一抹不屑的笑,冷冷道: “究竟是容后再议,还是你提前收了他的好处?哦,我忘了,东域主都准备把宝贝女儿嫁过来了,自然早跟北域主是一条心了。” 这回沐临川是真的动怒了。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气息也不顺畅了许多,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你!胡搅蛮缠!” 沐清的席位在沐临川后面,她见亲爹被西域主给气着了,赶紧跑上前给沐临川拍后背,顺气息。 顺带狠狠瞪了一眼刘知安。 刘知安被沐清这一瞪,怒从心起,反正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正准备向沐清发难。 不想,上首的赵怀瑾幽幽开口了。 “西域主,我这里有一件趣事。” 第115章 一脸芒然 刘知安一脸茫然,不知道赵怀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怀瑾淡淡睨向刘知安,语不惊奇死不休缓缓道: “前几日有人在我的饮食里投了毒。” 一时,宴席间议论声四起。 “什么?谁人这么敢胆大包天,居然妄想对域主动手?” “是啊,他莫非是不想活了?” “听说这北域主手下大军无数,竟然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 刘知安听着这些窃窃私语,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怀瑾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记得下毒的人已经被他杀了,按理来说赵怀瑾找不到证据,除非…… 不知道为什么,刘知安的心里突然有些担忧。 赵怀瑾缓缓昂起头来,眉眼不带微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案几。 “各位请稍安勿躁。” “如今这人已经查出来了,此人一口咬定…” 赵怀瑾环视一圈,故意卖了个关子,继续道: “是西域主一手谋划。” 刘知安握紧了拳头,按捺下心底的恐慌,转瞬之间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眉眼含笑道: “北域主,说话可要讲证据。” “西域和北域多年来相安无事,我怎么可能毒杀域主呢?” 赵怀瑾也不说话,给了身侧的殷凛一个眼神。 殷凛面无表情,厉声呵斥道: “将人带上来!” 很快,海莫女手里提着一个耷拉着头,死气沉沉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身形消瘦,面色青紫,很明显是中了毒,腿部明显少了一截,手臂上裸露的皮肉被一刀刀割得翻卷起来,身上衣衫满是鲜血淋漓。 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她被海莫女扔在地上,嘴唇干裂,唇边不停地翕动着: “域主,救我,他们北域欺人太甚…” 女人声音很轻,几乎快要听不见。 刘知安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的妾室之一。 那天他杀那个下毒人的时候,他心情不好,便把这个女人也叫了过来,不成想还是给赵怀瑾找了出来。 难道说,他的身边有赵怀瑾的眼线吗? 刘知安越想越心惊。 见那女人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丹姝瞳孔微缩,攥紧了掌心,心底源源不断地涌出一股悲怆。 赵怀瑾之所以能成为帝王,就是因为他的心够狠,可这样的帝位,无疑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积起来的。 下面的海莫女见丹姝神色不佳,心情突然愉悦了几分。 果真是不谙世事的娇花啊。 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呆在域主身边? 赵怀瑾冷冷扫了一眼此刻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刘知安。 “西域主可认得此人?” 刘知安哆嗦着嘴唇,话不成句。 “这…是我的妾室。” 刘知安无力地耷下眼帘。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最多也是直接杀了,从未用过如此残忍的方法,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女人,简直令人发指。 一时,宴席间议论声四起,隐隐有交头接耳之势。 “怎么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手段也太残忍了点,能坐到域主这个位置,哪个是简单的?” “就是可惜这女人了,可怜哪。” 第116章 闪烁幽光 海莫女将视线转向赵怀瑾,拱手沉声道: “启禀域主,经过严刑逼供,这女人已经承认了是西域主所为。” 她眸底闪烁着幽光。 抬起眸子,直直对上了上首丹姝的视线。 丹姝不动声色,冷若冰霜。 她看得出来,海莫女那目光里是挑衅,是得意,是不屑。 在所有人眼里,赵怀瑾对她情深似海,以至于赵怀瑾所有的女人都把她当成了有力的对手,沐清是,海莫女是。 赵怀瑾没有注意到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他今日宴席的目的是刘知安,赵怀瑾要好好敲打这个不安分的蠢货。 赵怀瑾细细观察刘知安的神情,微眯起了眼。 “西域主,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这话听上去是威胁。 但事实上,赵怀瑾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耗尽。 刘知安咧出一副难看的笑容。 他慢慢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地上的女人,一脸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这是个误会啊,我这妾室不受管教,胡乱攀咬也是有的,还是容我带回去…” 这个女人,是他宠了两年的妾。 就算她被严刑逼供,招了出来,刘知安对她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心。 不想却被赵怀瑾打断了。 他垂眸,有一下没一搭地抚着白玉扳指。 “既然西域主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我相信这定不是西域主所为。” 此时此刻,刘知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人,还不将人带回去。” 他随身的属吏听见吩咐,正准备上前去挪走地上的女人。 不想,海莫女一个眼刀喝止了那属吏。 “西域主,这人你是带不走了。” “此女谋害北域主,栽赃西域主,罪不容诛!” 清晰有力的声音响在宴席上。 “你!”刘知安瞪着海莫女,怒火喷薄着。 半瞬,刘知安开始后知后觉。 他惊起后背一身冷汗,他恍然明白了赵怀瑾的用意,这是杀鸡儆猴啊。 于是,他就算心底对赵怀瑾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按捺下去。 悻悻然走回了席位。 赵怀瑾遥遥举起一杯酒,意味不明看着刘知远。 “西域主,请。” 刘知安心里五味杂陈,像是失了魂一样缓缓举起酒杯。 “好。” 赵怀瑾见状,眼底的冷意更甚。 他不经意转过头,却发现丹姝面前的筷子未动一下,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合心意?我叫人重新给你做一份。” 丹姝微微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赵怀瑾大掌一伸,拉过丹姝的右手,触感异常冰凉,看来确实如她所说,情况不太妙。 他微微叹了口气,睨向丹姝身侧的雅秋,沉声吩咐道: “既然如此,雅秋,送夫人回去休息。” 望着丹姝离开宴席的背影良久,赵怀瑾若有所思。 不想这一幕,被沐清捕捉到了。 夜已渐深,宴饮却继续热闹的举行着。 可众人却没有发现,沐清早就踏出了大厅外。 北域府,低暗处。 这里是一处荒园,平时少有人来往,光线很昏暗。 但是此刻这里却站了两个人,一个便是北域主赵怀瑾,另外一个就是心思深沉的沐清。 第117章 一丝波澜 沐清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响起。 “你准备什么时候解除与曲丹姝的婚约?” 赵怀瑾面无表情。 “不急。” 沐清见他有一搭没一搭抚着白玉扳指,分明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原来急得只有她。 她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不急?我看是你舍不得了?” 赵怀瑾听到这冷言冷语,语气也不太好了。 他皱了皱眉。 “沐小姐既然有意嫁到北域,还是不要跟我后院那些女人一样争风吃醋的好。” 她摸不清他的想法,顿时急了。 “赵怀瑾,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怀瑾长腿跨出一步,脸色越发冷漠。 “我的意思就是,如今贸然成婚,时机不合适。” 沐清顿时反应过来,“你想做什么?” 这回,赵怀瑾笑了。 “沐小姐果真冰雪聪明,我也不妨告诉你。” 他凑到沐清耳边,轻微的声音清晰地入了沐清的耳朵,伴随而来的是沐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她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怀瑾,你真是疯了!” 赵怀瑾见沐清张口结舌,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动声色沉声道: “成大事者,自然要不拘小节。” 翌日,静姝居。 丹姝正在查看账目,随着她的目光一点点掠过账册,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怎么会这样……” 她发现,这每一笔账目都有很大的出入,根本对不上。 除了这些,北域府名下的几十个商铺通通抵押了出去,有些帐目更是查无可查。 按理来说,能送到赵怀瑾书房的账目应该不会是假的。 可眼下这账目根本对不上,如果不是假的,那其中一定另有问题,丹姝决定去找一趟赵怀瑾。 丹姝刚走进披阳居,就发现这院子空落落的一个侍女都没有,殷凛也不在。 难道赵怀瑾不在这里? 但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赵怀瑾一定在这里。 丹姝轻轻靠近房门,果不其然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是东域主和赵怀瑾的声音! 赵怀瑾坐在宽大的案桌前,垂下幽暗的眸光。 “不是东域主意下如何?” 沐临川皱紧了眉头,为难地看了一眼赵怀瑾。 当沐清告诉他赵怀瑾的意思时,他简直吓了一跳,虽然这样的事情,北祁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但终究还是太过冒险。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陛下发现,牵连出来…” 赵怀瑾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北祁一直是武力为尊,否则慕家军也不会在北祁如雷贯耳,况且此事皆是叛党所为,与你我二人无涉。” 沐临川恍然明白,赵怀瑾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必然想好了退路。 他狠了狠心,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望着自己殷切的目光,小心翼翼道: “北域主有什么计划?” 赵怀瑾唇角掀起一抹笑意,冷冷道: “借清除叛党之名,拿下东域。” 听到赵怀瑾那句拿下东域,丹姝心里打了个突,赵怀瑾居然要对东域用兵? 这是原书中五年之后的事了。 时间线又提前了,怎么会这么快? 是了,她掏空了北域府名下商铺存银,破坏了他杀太子的计划,如今东西域主又起了嫌隙。 赵怀瑾本就有意谋夺天下,如今他想壮大自身力量,只能一意孤行。 第118章 耳尖一动 赵怀瑾耳尖一动,突然皱起眉头。 “等等,外面有人。” 他淡淡扫了身后的海莫女一眼,随口吩咐道: “海莫女,你去看看,若是侍女或者姬妾,杀了就是。” 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恰巧刚刚殷凛被他派出去察看军队,不想就这短暂的功夫,他的披阳居就来了人。 听到这话,海莫女面容上浮现一丝诡秘的笑。 “是,域主。” 此刻房门外的丹姝心里一突。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门猛地被打开,出来的是海莫女,她唇边的笑意还未消失,抬起头来,见到丹姝,脸色陡然一变。 “怎么是你?”海莫女看丹姝的眼神越发危险。 海莫女转瞬缓过神来,就算是曲丹姝又怎样? 此事事关重大,赵怀瑾可是个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人,她就不相信赵怀瑾会为了曲丹姝轻易破这个例。 雪白的匕首从她袖中渐渐露出… 赵怀瑾大步流星跨过门槛,眉眼不带微抬,表情隐在阴影里。 “杀个人这么费劲?” 两分调侃,三分不耐。 赵怀瑾幽幽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扫过丹姝手里的账册。 “住手。” 赵怀瑾直直对上丹姝的视线。 那是从容不迫的冷静,没有丝毫他想象的慌乱。 丹姝调整了呼吸,对上赵怀瑾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道: “域主,我是来送账本的,有些账目对不上。” 赵怀瑾跨出一步,在丹姝面前站定,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语气波澜不惊。 “好,给我。” 说罢,他大掌一伸,从丹姝的怀里接过了那薄薄一小摞的账册。 随手翻了几页。 沐临川从房内走了出来,面色不佳,沉声道: “既然北域主还有事,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见赵怀瑾这一反常态的举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女儿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合作的事情他要再考虑考虑了。 说实话,沐临川对曲丹姝这个女人说不上什么好感,更何况她和自己女儿还是情敌。 赵怀瑾背对着他,微微挑起眉头,没有吭气。 此刻沐清站在不远处,目光恶狠狠瞪着曲丹姝,就是不说话。 气氛尴尬的诡异。 沐临川怒从心起,语气越发不好了。 “清儿,还不走?” 沐清听到父亲的催促,皱了皱眉头,脚步停顿了下,喃喃自语道: “真是祸害遗千年。” 赵怀瑾见院子里清静了大半,平静地望着丹姝,语气低沉。 “跟我进来。” 丹姝攥紧了掌心,跟着赵怀瑾的脚步走了进去。 海莫女站在院子里,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只要曲丹姝一出现,赵怀瑾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想到这,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曲丹姝是留不得了。 赵怀瑾慵懒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随手将那几本帐本往桌上一扔,微微阖上了眼睛,神态似乎很是疲惫。 “说,听到多少?” 丹姝心下一思量也瞒不过他,倒不如实话实说。 她深吸了口气,平静道: “假借之名,攻占东域。” 第119章 复杂目光 赵怀瑾缓缓睁开了眼,向丹姝投来一束复杂的目光,幽幽道: “倒是没撒谎,你不怕我杀了你?” 半瞬,丹姝对上他试探的视线,微微愣神了两秒。 沉静如水。 “我说过,我会忠于域主,无关情爱。” 赵怀瑾沉默了半天,恻阴阴的眼神在丹姝光洁的面孔上掠过,想要看出些什么来,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赵怀瑾站起身来,终于吐出一句却还是戛然而止。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若是让我发现有一天你骗了我,我就……” 丹姝打断了他,灼灼的目光里透着坚定不疑。 “不会有那一天。” 要是真有那一天,她相信赵怀瑾已经死了。 此刻,北域府园子里。 沐临川脚步匆匆,像是脚底生了风,走得火急火燎的。 守在不远处的阿金见沐清出来,赶紧迎上去。 沐清看着自家阿爹的背影,没跟上,差点摔了一跤,幸亏阿金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她略带嫌弃地甩开阿金的手臂,眉头越皱越紧。 沐清喊了一声,“阿爹!” 她实在不明白刚刚明明说得好好的,自家阿爹怎么突然生气了。 听见沐清喊他,沐临川顿住了脚步。 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沐清的头顶,粗声粗气道: “你跟赵怀瑾的婚事,还是做罢,至于合作更是想都别想!” 沐清正在拍身上的土。 听到自家阿爹这句话,她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 同为男人,沐临川怎么看不出来赵怀瑾对曲丹姝的心思? 说实话他不怕赵怀瑾无情,毕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也是政治联姻,成婚后才对沐清的母亲有了感情,这也是他极力搓和赵怀瑾和沐清的原因。 原本他以为,赵怀瑾生性风流,对曲丹姝和对他那些寻常姬妾没什么两样。 可今日看来,颠覆了他对赵怀瑾的认知。 就怕他偏偏对一人有情,将其它女人当作利用工具,利用时对他家沐清虚以委蛇,没利用价值时弃之如敝屣。 就是可怜了自家女儿偏偏对他像是死心眼。 想到这,沐临川幽幽叹了口气。 “清儿,赵怀瑾眼里没有你,就算嫁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沐清受不了自家阿爹,前后态度突然大转弯。 明明前几日还在夸赵怀瑾有勇有谋,今日就对他意见横生。 她唇角扯过一抹嘲讽的笑,忿忿不平道: “爹,你不是常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况是他身为北域主,身边怎么会没有别的女人,到时候我只要拿出正室的姿态就好了。” 沐临川听到这话,心里的怒火又被激起了几分,但又不知道怎么该跟沐清说。 “你掌控不了赵怀瑾,他…” 沐清眼里闪过一抹不屑,直接打断了沐临川。 “我要一个对我卑躬屈膝的男人做什么,那是奴隶才做的事,我看中的人必定是龙章凤姿,英武不凡。” 沐临川气得七窍生烟,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 第120章 皱起眉头 他着实气得不轻,也不再跟沐清多说,重重甩了一下袖子兀自离去了。 沐清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阿爹。” 海莫女见这对父女起了争执,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沐小姐留步。” 沐清转过身来,这才看清了来人。 海莫女,赵怀瑾身边唯一的女属下,相貌丑陋,行为举止不拘一格。 沐清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你来干什么?” 她不觉得,跟赵怀瑾的属下有什么可说的。 海莫女忽略掉沐清眼底的不屑。 她上前一步,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沐小姐今日也看见了,域主待曲丹姝尤为不同。” 听到这,沐清简直嗤之以鼻。 原来这女人跟他爹一样,都是巴不得她早点离开赵怀瑾,好给曲丹姝让路。 她眼底的嘲讽之色更甚。 “怎么?你是赵怀瑾的人,莫不是也想来劝我?” 海莫女凑到身前,眸光折射出几分阴毒。 “不要放过她,为免夜长梦多,我劝沐小姐还是早下手为强。” 沐清被惊到了。 她后退一步,与海莫女拉开距离。 “你!” 沐清这才真正的打量起海莫女,皱紧眉头,不解道: “你为什么这么恨曲丹姝?” 海莫女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不惯。” “沐小姐要是狠不下心,这域主夫人的位置可就要拱手让人了,我想这也是沐小姐不愿意看到的。” 沐清像是被点住了死穴,十指死死地陷入掌心。 北域府的园子内,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空气清冷,红梅开得正好,几个姬妾正在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叙着闲话。 一身着浅绿缎纹氅衣的圆脸少女,手里轻捏了朵艳丽红梅,在鼻下嗅了嗅,又抬起头来,含笑对身旁的众女道: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唐元宝替域主挡了刀,眼下又失忆,名义上说是侍女,实则是域主的女人呢。” “可不是吗?我可听说,她前阵子还放火烧了北域府,这才逃了出去。” 通身俱是藕粉色装饰的女子眉眼一挑,不置可否。 “真的吗?原来就是她呀,她既然不愿意呆在北域府,又跟那个二公子走的很近,怎么突然肯替域主挡刀?” 一时,众女都被这种八卦激起了兴趣。 “二公子算什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庶子罢了,怎么能跟域主相提并论。”浅绿缎纹氅衣的圆脸少女闻之,眸光不屑。 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时竟忍不住,生生笑了出来: “告诉你们个秘密,都不许跟我说出去。” “好好,你快说。”这些明艳的女孩子都催着她快讲。 那浅绿缎纹氅衣圆脸少女,向四下望了望,瞅准了没人,这才以手掩口,轻声细语道: “我有密道消息,听说啊,东域主之女也相中了咱们域主。” “那水榭城女呢?” “还水榭城女?域主和东域主估计早就商量好了,毕竟两域联姻,旗鼓相当。” “你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有假?如果真是这样,按理来说域主早就与水榭城女该解除婚约了。” 这些姬妾皆是北域世族之女,加上她们父兄有些还在北域为官,时日久了,对这些事情自然也耳濡目染。 第121章 意味分明 这不,当即就有人置疑那浅绿缎纹氅衣圆脸少女的。 却不料那圆脸少女唇边浮现一抹冷笑,嘲讽意味分明,对那置疑者淡淡道: “说你脑子一根筋,还真不高抬你,这种内定的事情怎好大大咧咧的说出去,就算要退婚,也不是这一时半刻。” “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可是域主强掳水榭城女入府的时候,不是听说咱们域主对水榭城女情深意重吗?” 谁料圆脸少女听了,更是不屑,仿佛在鄙夷那少女的智商,眼皮抬都不抬,径直道: “再深厚的感情都抵不过两域联姻的利益,更何况是域主这样身份的人,所以我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不知所谓。” “可我听说前些日子,夫人被域主关进了暗室呢……” “不会,有这事儿?” “那还有假,所以说啊,这域主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呢?” 赵景轩经过赤尾蜂事件,腿伤渐渐痊愈,但有时候小腿还会隐隐作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站在不远处,本来想出来透透气,不想却意外听着他大哥的这些姬妾议论纷纷,双拳紧握,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他一心一意捧在手心的人回来了,还替他大哥挡了刀。 他千方百计助她离府,甚至他为了她还受了鞭刑,现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衬得他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可是现在她失忆了…不,不,他要亲自去问元宝。 他顿时热血沸腾,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跑远了。 没成想他没跑多远,就瞥见了神情落寞的唐元宝坐在凉亭里,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面的碎石子。 赵景轩不敢再犹豫,向唐元宝的方向急急忙忙走上去。 可等走进凉亭,赵景轩愣愣地右手抓住面前的唐元宝的软臂,却见她神情茫然地望着自己。 赵景轩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听旁人说,你失忆了,元宝,你还记得我吗?”赵景轩犹豫了半晌儿。 他终于吞吞吐吐问出,小心翼翼的样子,打量着唐元宝的脸色。 唐元宝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不过…你到底是谁呀?” “元宝,我是…”赵景轩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芮儿给唐元宝拿了件披风刚回来,见状不妙,她想起域主的叮嘱,赶紧上前阻止赵景轩欲说出口的话。 “二公子,域主有令,元宝姑娘失了记忆,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 域主这几个字,芮儿咬得很重。 她相信,赵景轩听明白了,只要他不怕得罪域主。 唐元宝露过一丝茫然,“二公子?” 眼前这人是北域府的二公子,想来跟她这个小侍女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可能也只是认识而已,唐元宝又落寞地低下了头。 赵景轩果然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芮儿看向唐元宝,郑重道: “元宝姑娘,域主吩咐了,这段时间你先去夫人那里侍奉。” 唐元宝点了点头,准备回去收拾衣裳。 她虽然不认识域主的这位未婚妻,但听说这位夫人生的极美,域主用尽各种手段,也要拼命将她留在府里。 域主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想到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夫人,她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喜悦。 第122章 越走越远 他见唐元宝越走越远,一时竟也急了,直接脱口而出唐元宝的名字: “元宝!你站住!” 走了一段距离的唐元宝犹豫不决,顿住了脚步,随即想起现如今自己的卑微身份,还是别和这位二公子有牵扯了。 任凭赵景轩在她身后大吼大叫,唐元宝却是直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不甘就此放弃的赵景轩刚想上去追,却被侍女芮儿给拦住了。 “二公子,就算芮儿求求您了,别再招惹唐姑娘了,行吗?” “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都不是你能插手的。” 芮儿看他的眼睛还在直瞅着唐元宝离去的方向,当即毫不客气。 赵景轩不由得掀唇冷笑。 “招惹?大哥强迫留她在府里,这难道不是招惹吗??” 他接近元宝就是招惹,凭什么他大哥接近唐元宝就得让所有的人替他隐瞒! 就因为他无权无势吗? 芮儿本无意与二公子争执,但是此刻看这情势也不得不说了,径直道: “元宝姑娘早已经是域主的人了,成为域主的妾室是迟早的事,如果二公子还顾念元宝姑娘的名声,就请您以后离她远一些。” “什么,你是说她……?!”赵景轩心中复杂万分。 刚刚他听到几个姬妾的议论,说她跟他大哥…… 他还以为是她们恶意中伤元宝,没想到原来都是真的,原来他们早就情投意合了。 不知为什么,赵景轩的心中充斥着失落和愤怒,还有一种淡淡希冀破灭的绝望感。 在他的心里,元宝是那样单纯美好,如今这朵含苞待放的花还来不及绽放就被他大哥活生生糟蹋了,这叫他怎能不恨? 芮儿微微叹了口气,又看了二公子一眼,仿佛对他的失魂落魄根本不放在眼里: “二公子,事情已成定局,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改变。” 赵景轩转瞬冷静了下来。 “没有成定局,他们还未成婚,你让元宝等着,我亲自去求我大哥。” 赵景轩转身就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决不能让元宝日后沦为大哥的妾室。 “二公子,您别再折腾了,域主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好,就算您本事滔天,去求了域主,那您会娶元宝姑娘吗?” “就算不娶她,按照元宝姑娘的情况,她离开北域府,您能负责她下半生吗?” 芮儿早看出二公子待元宝姑娘不同,可是域主不是旁人,他雷厉风行,权势滔天,是掌管整个北域的域主。 “我……”却谁料,赵景轩被芮儿问懵了,脸上也顿时犹豫起来。 是啊,他就算告诉元宝真相又能如何? 他确实…无法娶她。 元宝已经没了贞洁,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大哥,他动摇了,就算他现在不介意,日后他也未必能对元宝做到心无芥蒂。 连侍女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一个落魄庶子,在这北域府苟延残喘,尚且要看人脸色,他又怎么能担保元宝的下半生平安无忧? 芮儿是个精明的,只看他这样,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个二公子自小被老域主宠坏了,常常率性而为,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底下人的艰难。 第123章 郑重其事 半晌,芮儿终叹了口气,也不免对他有点失望起来,再抬眸,郑重其事中却带着几分冷漠: “二公子,容芮儿说句大不敬的话,既然您对元宝姑娘负不了这个责,那就不要再插手她的事情了。” 从披阳居出来的丹姝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怀瑾派过来的两个侍女,神色恭敬谨慎,并不多话。 丹姝沉思着那个账本的出入,怪不得几十个商铺抵押了出去,原来赵怀瑾要对东域用兵。 “去跟殷凛说一声,账本不查了,明日会全部送到域主那。”丹姝端出架势沉声道。 “是,夫人。”侍女态度不卑不亢。 突然不远处一阵吵闹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丹姝的思绪。 在不远处一群十七八岁婢女打扮的人围着一个蹲在地上身材娇小的姑娘,争吵的声音很大,为首的是一个个性张扬,黄色衣裙的婢女。 “呦,她就是域主带回来的,听说还是个在含烟坊呆过的呢。” “这种肮脏不堪的女人,真不知道域主还带回来干什么。” “可不是嘛,以为替域主挡了刀,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仔细瞧瞧,你是什么个低贱的东西。” “这想飞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怎么回事?”丹姝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皱起眉头,问身后的侍女。 “夫人,那里好像是域主带回来的元宝姑娘。” 丹姝微微皱起了眉。 她想起赵怀瑾说,会把唐元宝送到她这里,看旁边散落了一地的衣裳,丹姝顿时清明了不少。 看来,赵怀瑾已经吩咐女主去静姝居了。 “去看看。”丹姝沉声道。 “是,夫人。” 一个婢女响亮的声音传过丹姝的耳朵。 “给我拿把剪刀来。” “我倒是要看看,划花她的脸,没了这副娇弱可怜的样子看看究竟还能不能迷惑域主?” 丹姝走到不远处的人群中,一把抓住了那个婢女举着剪刀欲刺向唐元宝的手腕,利落地松手将那个婢女扔在地上。 那把剪刀直直地掉落在地面上。 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的连贯间带着几分洒脱,围了一群的婢女们都愣了一瞬,看清丹姝的面容,呼啦啦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吭一声。 丹姝居高临下淡淡睨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唐元宝。 看样子明显是被人推倒的。 她低垂着头,紧紧抱着手里的包袱,连忙去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决堤,落到了地面上。 丹姝上前一步,挑起她的下巴。 “哭什么?” 她红了眼眶,看着自己面前宛如高贵不可侵犯的神女,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她们…她们都说我卑贱,还说要划花我的脸。” 丹姝冷冷扫视了身后跪倒在地的婢女。 她们吓得连忙低垂下头去,一个个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丹姝凝视着唐元宝,神色严肃,淡淡道: “看见了,现在没有人要动你的脸。” “至于卑贱,只要你不轻贱你自己,就没有人可以随意轻贱你。” 第124章 畏手畏脚 丹姝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面庞,她畏手畏脚,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甚至这双水灵的大眼睛不再如初见那般活灵活现。 赵怀瑾当真功力不浅。 丹姝松开了唐元宝的下巴,缓缓直起身来,沉声吩咐道: “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唐元宝后知后觉,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不,我…我还得去静姝居。”唐元宝虽被丹姝清冷的气势镇摄有些胆怯,但她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去处的。 丹姝顿住了脚步,没有说话。 两人正僵持间,人群中原本跟着丹姝的两个侍女围观了这一切,快步上前,低声地提醒了唐元宝一句。 “元宝姑娘,这就是夫人。” 唐元宝有些讶异和心里露出一丝喜悦,“你…你是夫人?” 此时此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她要侍奉的夫人,她是那样的高贵典雅,美丽无比,怪不得域主那样的人会为她倾倒。 她想,就算是天下底下最优秀的男子,夫人也配得上。 丹姝淡淡地向后睨了一眼,红唇轻启:“还不走。” 唐元宝满脸喜色,飞快地擦干了眼里的泪花,忙不迭连连道: “走,我这就收拾东西。” 丹姝不再看她,跟随着丹姝的两个侍女跟了上去,丹姝忽略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婢女,转身离去。 唐元宝飞快拾掇起地上的衣服,迅速跟了上去。夜色沉沉,客栈某一厢房内。 一个约莫四十岁男子,见门口四下无人,这才摘掉易装推门进来,抬眼,看见窗下双手背后的瘦削身影,应声而跪,恭敬急切道: “臣刘知安求殿下救我。” “西域主深夜来访,这话何意啊?”君卿缓缓转过身来,神情淡然如水。 刘知安跪地,犹豫了半瞬。 他实在后悔不己,没想到赵怀瑾如此狠辣绝情。 “殿下有所不知,赵怀瑾不堪为三域主之首,无容人之量不说,还要设计杀我,今夜臣刚刚躲过此劫,臣走投无路,这才特来求殿下救臣一命。” 君卿眉眼不带微抬,沉吟道: “西域主没说实话?” 君卿的话打了个刘知安措手不及,他脸上露过几分茫然,求救的眼神看向太子身侧的盛年。 “殿下,这……” 盛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与自家太子交流了个眼神。 得到太子的同意,盛年从桌上的匣子里拿出一份折子,伸手递给刘知安,冷冷道: “西域主,还是自己看。” 刘知安半疑半惑地接过那折子,他打开折子一看,脸色越来越差。 这上面记载着他与赵怀瑾谈条件来往的种种,甚至还有他毒杀赵怀瑾的事情经过,赵怀瑾翻脸毒杀他的始末。 原来这位太子殿下都知道。 刘知安惊呼出来。 “殿下,臣不敢隐瞒,此事确实因臣而起,若臣能有命回到东域,臣必自请向陛下请罪啊,如今惟盼殿下救我一命。” 盛年皱紧眉头,看向刘知安,微微叹了口气。 “自作自受。” 第125章 池鱼遭殃 君卿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过身去,似乎有些感叹: “兵连祸结,池鱼遭殃,你的罪待回了上京自有陛下裁决,日后务必谨言慎行,给百姓好的良政。” 一个刘知安不值得他救。 北祁朝野动荡,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刘知安一死,西域与北域必开战火,到时受苦的还是百姓。 刘知安再无话可说,顿时钦佩从心升起。 他嘴角紧抿,恭恭敬敬向君卿行了个大礼,抬眸看向他,定定道: “太子大义,令微臣汗颜。” 夜幕笼罩,整个北域街道家家门户紧闭,马车行驶之处空无一人,柔和银线般的月光如朦胧在雾中,树影摇曳,时而传来一两声犬吠。 不远处便是城门,长长的栅栏和一排守卫在黑夜中尤为显眼。 谁料,盛年驾着马车刚到城门口,便被拦下了。 “盛年侍卫这是要出城?”那守卫垂首敛眸,态度毕恭毕敬。 他是赵怀瑾的兵,那日流寇事件有幸得见太子殿下,如今看见盛年,断然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怎么,有问题?”盛年停住了马车,淡然道。 盛年毫不担心,敢拦住太子殿下,就凭北域几个守卫还没有这样的胆子。 守卫兵上前几步,瞥了瞥淡然的盛年,只好硬着头皮道: “这…实话和您说,北域这不刚刚遭遇了刺客,域主有令,严令我们封锁城门,只准进不许出,这个时候恐怕…” “若是太子殿下自然是可以,可这马车内是…太子殿下吗?” 即使,这低声的话语在寂静的夜空中也显得格外清晰,却好死不死地偏偏入了刘知安的耳朵。 什么刺客?不过是赵怀瑾阻他出城的手段罢了。 盛年从袖中取出一物,不怒自威冷冷道: “见紫徽令,如见殿下。” 再说那守卫一见这物,哪里还不知道是太子殿下? 他慌忙着了急,额头上竟冒起了一排汗,弓着身子,向马车内的人不迭道: “太子殿下,卑职有眼无珠,卑职就算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您呀。” 这时,另一个守卫小跑过来,向他请示道: “头,那我们要放行吗?” “放,当然要放!殿下稍等,卑职这就给您开城门。”弓身的守卫再不敢怠慢,慌慌张张便要去开城门。 与此同时,马车内乔装打扮的刘知安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 能跟赵怀瑾抗衡的,只有太子。 可谁料,他还没缓下紧绷的神经,意外又发生了。 “头,要不再检查一下马车,万一有刺客混入,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呀!”另一个守卫皱了皱眉,又看了眼马车。 “说的有道理。”向马车内说话的守卫顿住了脚,也不急着去开城门了,小心翼翼道: “太子殿下,您看这?” 刘知安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额头陡然冒出少许细密的汗珠,他实在没有想到,本要出城的马车居然又停了下来。 半晌,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就在守卫想动手检查时,盛年冷漠的声音重新响起: “想查便查,不过有言在先,我家殿下正在马车内休息,惊扰了太子可是死罪,若是查不出什么来,你们这条命也不必要了!” 第126章 盛年侍卫 “盛年侍卫饶命,饶命啊!”守卫再次被盛年吓破胆,慌忙道: “卑职马上,不,立刻,这就为您开城门。” “头,那这马车还查不查啊?万一这件事让域主知道了,我们…”另一个守卫虽不敢上去跟盛年搭话,但心里却十分犹豫。 刘知安吓得额头上出了汗,若是真出不了北域,赵怀瑾睚眦必报,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就只能等死了。 好在那个被称为“头”的守卫,用力往那人头顶重重拍了两下,轻怒呵斥: “蠢货,查什么查!殿下是北祁的太子,犯得着去包庇刺客吗?!” “那怎么办?域主那边我们怎么交代呀?”另一个守卫似乎还是不死心。 “交什么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域主是何等身份,哪顾得上我们这些人,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哪里有功夫管我们?” “属下见识短浅,果然还是大人英明。”另一个守卫点点头,眸子闪得很亮。 “行了,你少贫了,以后多学着点。” 马车内的刘知安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看来他是躲过这一劫了。 待他回到东域后,此生再也不来北域了! 这赵怀瑾就是个疯子啊。 此时,城门开了,马车终于开始重新启动,缓缓向城外驶去…… 待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以后,终于远离了北域主城。 皎皎的月亮清辉笼罩大地,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们马车走得路程很是蜿蜒曲折,越发显得这条路孤寂无人。 就在马车内刘知安被颠得摇摇晃晃,昏昏欲睡的时候,却没想到车帘外传来了令他心惊的声音: 盛年拉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应声停下。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 “都跟了一路了,阁下还不出来?” 刘知安慌忙掀开帘子一角,左顾右盼见四周周遭没有动静,声音低微,透着几分惊讶恐慌道: “盛年,这哪有人呀…” 刘知安知道盛年是东宫侍卫,耳力绝非寻常人可比,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跟着他们。 如果这人跟了他们一路,不会是赵怀瑾的人? 刘知安不知道,此时跟他有同样疑问的,不止他一人。 顷刻,从附近的草丛里腾空飞起一黑衣男子,跃在马车前方,手中执一柄寒意大刀,方向对准了盛年。 “说!你何时发现的?” 盛年冷漠如霜,不带丝毫情感继续幽幽道: “都传西域主麾下有一猛将,易江行,想来便是阁下。” 易江行皱起了眉头,不愧是东宫的人,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刘知安猛然掀开车帘,目光瞅着那马车前的男子,他顿时认出来了,还真是易江行! 可眼前这剑拔弩张的状况,真是…… 想到这,刘知安急切的神情里带着两分喜悦,迫不及待急急道: “哎呀,搞错了,自己人呐!” “易江行,快把大刀收起来,这是太子的侍卫盛年!” 此话一出,易江行虽然对盛年还心存忌惮,但终归是收起了锋利直指向盛年方向的大刀,不再言语。 第127章 自家主子 刘知安见他收起了大刀,走下了马车。 易江行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拱手恭敬道: “多谢护送我家域主至此,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可以了。” 盛年看了一眼前方漆黑的路,打量了一下易江行,冷峻道: “你们准备往哪个方向走?” 易江行停顿了一瞬,他没有想到盛年会问他们这个。 眼前这个盛年虽然护送他家主子出了城,但是否真正可靠还未可知,若是他们的行踪暴露,引来赵怀瑾的人可就糟了。 他面带犹豫看向刘知安,询问他的意思,确认是否要告诉这个人。 刘知安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易江行看向盛年,郑重其事道: “眼下回西域最近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凤凰岭也是我们来时的路,另外一条就是通过北域的蓝隐城,到时候渡江南下,再转道回西域,我们有蓝隐城的通关文书,那里也有我们西域的人接应。” “现在自然是去蓝隐城,这是最可靠的一条路。” 不想,盛年却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殿下果真没有料错,照这两人的路线,估计不到三日就会被赵怀瑾的兵生擒住。 蓝隐城是重要交通枢纽没错,但同时也是北域的隶属小城,只要赵怀瑾一声令下,瓮中捉鳖是迟早的事。 盛年不咸不淡暼了这两人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动静,神情冷静自若,声音低沉道: “不要去蓝隐城。” 听见这话,眼前这两人神色一变。 最先激动起来的是易江行。 他一把扯下面罩,露出鼻骨处的一道蜿蜒刀疤,在黑夜中显得十分摄人。 他目光咄咄盯着盛年,不甘示弱反驳道: “不去蓝隐城还能去哪,凤凰岭地处偏僻,居民又少,根本无法藏人,只有这一条路了!” 此刻盛年眸光冷了几分。 刘知安又惊又吓,易江行在军队里呆久了,性格急躁,但毕竟有真本事傍身,他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可这眼前这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啊,况且他们现在人在屋檐下,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呢。 这太子万万得罪不起。 刘知安皱紧了眉头,厉声呵斥道: “易江行,不得无礼!” 刘知安小心翼翼看向盛年,见他面色稍霁,小心恭敬道: “盛年,殿下是不是有些话嘱托我们?” 盛年点了点头。 他面无表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刘知安。 “殿下说了,这是清毒丹,每日记得服一粒,便能不受瘴雾侵扰,里面的数量足够你们撑到西域。” 易江行蹙紧了眉头,十分不解。 “瘴雾?”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刘知安,他沉默了半瞬,小心翼翼道: “莫非殿下让我们走雾谷那条路?” 盛年看他的目光露出几分赞许。 刘知安这个人怎么说呢。 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真是样样都占,但到底是做域主的人,有时候的确也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能降服住易江行。 “雾谷,是唯一能保你们性命的路。” 第128章 出了雾谷 “待出了雾谷,便是出了北域了,到时候赵怀瑾的人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易江行皱起了眉头。 “域主,雾谷多年没有人走过,那里荆棘遍地,野兽飞禽死了无数,气味难闻不说,环境实在恶劣的很。” 他倒是没有什么,就是西域主平时富贵惯了,哪里受过这份苦。 能不能撑到出去,还很难说。 “盛年,只能走这条路吗?”刘知安咧出一个难看的笑,面露难色。 盛年面无表情,抬眸沉声道: “殿下的话,你们最好信。” 盛年见这两人面面相觑,眸色未动,跃上了马车,扬起了手里的缰绳。 “我还要回去向殿下复命,就先走了。” 易江行和刘知安定定地看着远去的奢华精致的马车,嘴角微抿,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波澜。 “域主,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听太子的话,去雾谷吗?” 刘知安微微叹了口气。 “自然要去,太子远比你想得有远见的多,他的暗枭势力如今遍布北祁,他的话我们不能不听。” 静姝居。 冬雨悄悄降临,空气里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一阵冷风猛刮过来,那白纱袅袅地飘去,雨点斜打在院子里青砖石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丹姝手执一本剑法,坐在案几前,看得认真专注。 唐元宝站在厚厚的帘子前深吸了口气,端了热茶小心谨慎走进来,她神情有些紧张,轻手轻脚在丹姝眼前放下。 她退到一旁,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起丹姝。 见丹姝手持书卷一动不动,神情冷静自持,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她发现夫人是那般的美丽高贵。 如果有可能,她要是也能够成为像夫人这样的人就好了。 想到这,她又用力摇了摇头。 她在乱想什么呢,她现在不过是个小侍女,又有什么资格跟夫人相比? 这时,雅秋从寝房外径直进来,眉头微皱,面容上亦颇有为难之色。 “夫人,域主派人来取北羽令。” 丹姝眉眼不带微抬,淡淡道: “嗯,在最里面匣子里,你给他就是。” 赵怀瑾来取北羽令,她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上回水患的事,她先斩后奏,这回赵怀瑾有了防备也情有可原。 丹姝神色未变,眼底的目光未停,细细看着剑法,认真专注的模样分明没有抬头的趋势。 雅秋犹豫了半晌,眉头微蹙,欲打算直接提醒丹姝: “夫人,域主已经有意和东域联姻,这样下去恐怕…” “所以呢,你要我怎么做?”丹姝红唇轻启,虽是轻声反问,却还是让雅秋察觉到丹姝似乎情绪不高。 “是雅秋失言了。”她垂下了头。 见这些日子北域府流言纷纷,有些姬妾甚至刻意对夫人指指点点,她见到这情况确实有些心急了。 但她也没想到,夫人会如此淡然如水,宠辱不惊。 确实…现在去接近域主,反而令他怀疑。 唐元宝站在丹姝一侧,小心翼翼看向丹姝道: “夫人,你跟域主是吵架了吗?” 第129章 吵架关系 吵架?她跟赵怀瑾还没到能吵架的关系。 丹姝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看着唐元宝,敛了敛神色,沉声道: “在你眼里,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雅秋竖起耳朵,紧张地侧过头看向丹姝和唐元宝。 唐元宝眨了眨水灵灵大眼睛,愣了半瞬。 她静静看着丹姝,低头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认真道: “域主他俊逸非凡,有权有势,对夫人深情专一,还有他们都说域主是整个北域女子做梦都想嫁的人了。” 唐元宝见丹姝神色无动于衷,赶紧又补了句。 “不过夫人拥有她们所不能有的,所以夫人真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丹姝面无表情。 呵,最幸福?只要待在赵怀瑾的身边,她就没有幸福的时候。 “那你呢?那些都是别人的看法。”丹姝不动声色,专注的眼神平静地望着唐元宝。 唐元宝垂眸,开始有些犹豫不决,小心轻声试探道: “我…夫人,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怪我吗?” “不会。”丹姝红唇轻启。 见丹姝神色无恙,她猛松了一口气,开始喋喋不休认真道: “域主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真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偶尔的时候,感觉到域主的眼神有些吓人。” 原来女主也感觉到了。 一个人就算再会隐藏自己,也不可能不露一点蛛丝马迹,赵怀瑾不爱唐元宝,自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对她伪装出缱绻温柔。 她要给女主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别人的劝说没有用,她要让女主渐渐发现赵怀瑾的真面目。 丹姝深吸了口气。 “元宝,不要对你周围的人抱有太多的幻想,他们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唐元宝愣住了。 “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骤然间,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赵怀瑾大步走进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丹姝。 “谁没有那么好啊?” 寝房内的侍女见是赵怀瑾,呼啦啦跪了一地。 “拜见域主。” “拜见域主。” 唐元宝伏在地上,眸光赶紧垂下去,说实话她现在有些害怕域主,他周身冰冷的气息实在太强了。 赵怀瑾没有作声,眸光割过丹姝的脸,一张俊脸上表情全无,冷冷吩咐道: “都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域主。”所有的侍女全数退了出去。 雅秋担忧地看了一眼丹姝,最终还是阖上了门。 赵怀瑾缓缓靠近丹姝,眼神越发冷冽,眼底像是夹杂着大片大片的冬雪寒风扑面而来。 她坐在案几前,仍旧是稳如泰山的模样。 两人默认对视片刻,赵怀瑾先开了口。 “如果我没来得这么巧,你打算对唐元宝说什么?” “还是说你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我对她只是利用?” 他的眼底蹦出道道凛凛寒光,隐隐约约隐藏一层可怕的怒意,丹姝知道,那是赵怀瑾恼羞成怒的前兆。 丹姝静静看着他,否认道: “没有。” 丹姝谨慎地去观察它的神色,斟酌着措辞。 “不过提点几句罢了,域主也太敏感了。” 赵怀瑾微微眯起眼睛,薄薄的唇角往上一勾。 第130章 扼住咽喉 赵怀瑾微眯起了眼。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突然扼住丹姝的咽喉,一把将她提起来,抵到墙边,两人靠得很近,鼻尖快碰到她的脸。 丹姝甚至受到他的呼吸发出的热气。 一阵阵的痛意从脖颈处传来,可见赵怀瑾是真的动怒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 赵怀瑾见她这不适的反应,冷冷嗤笑道: “担心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处境,你以为你能救她?”赵怀瑾的嘲讽不加掩饰。 丹姝眸光一闪。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赵怀瑾,冷静的目光里变得越发漠然。 “是啊,在域主眼里任何人和事都不值一提。” 赵怀瑾阴着脸,把丹姝逼到退无可退,手指轻轻抚上她雪白细腻的天鹅颈。 “你知道就好。” 丹姝能够感受到皮肤处传来微微的凉意,同时他手指的力度慢慢开始收紧。 “记住,以后别再对她说些不该说的话。” “否则,我随时可以灭了水榭城。” 丹姝站住不动,视线撞进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镇定冷笑道: “水榭城,原来她对你这么重要啊。” 赵怀瑾为了唐元宝,还真是煞费苦心,甚至连用她水榭城全城人命的手段都威胁上了。 赵怀瑾手上的力度猛然加大,几乎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目光死死盯着丹姝的面容,就是不说话。 她蹙起眉头,艰难费力开口道: “我答应你。” 赵怀瑾不怒反笑,“丹姝,你要听话,别总做出一些让我生气的事情。” 此刻,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男声。 “大小姐,剑法买回来了,要我送进去吗?” 赵怀瑾听见声音,皱起眉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丹姝,松开了扼住丹姝脖颈的大掌。 丹姝终于喘了口气。 这是葛青的声音。 她的侍女都守在寝房外面,就算葛青突然回来,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赵怀瑾就在里面,可他还是出声了。 这样一来,确实解了她眼下的困境,但也会让赵怀瑾对他心生厌烦,甚至迁怒于他。 她清冷的目光重新恢复了镇定,沉声开口道: “不必了,把它交给雅秋就好。” 半瞬,赵怀瑾好整以暇地起身,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你这个侍卫倒是忠心。” 丹姝心里打了个突,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 “域主想说什么?” 赵怀瑾敛了敛衣袖,斜睨向丹姝。 “丹姝可要把他护好了,小心哪天就没了性命。” 丹姝微微皱起眉头,果然…他盯上了葛青。 赵怀瑾转身回头,瞅见她眼底隐隐透露出两分担忧,不由得掀唇冷笑,眸光顿时阴骘了几分。 不过一个低贱的侍卫而已,也配她如此上心? 赵怀瑾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涌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越发不舒服起来。 他索性大步流星走到寝房门槛处,直接打开门,冰冷阴骘的目光径直扫向侧立在一旁的葛青,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确实是个好苗子,不如扔去军队里历练历练。” 第131章 扔去军队 葛青犹豫了一瞬,皱起眉头,木木地答道: “大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恰好丹姝走了出来,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分明。 扔去军队?赵怀瑾哪里是真想栽培他,不过是想变个法子折磨他罢了,他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 丹姝不咸不淡暼了葛青一眼,红唇轻启,沉声吩咐道: “葛青,你先下去。” 葛青点了点头,临走前顾忌地抬头看了赵怀瑾一眼,却还是抱剑退下了。 丹姝上前一步,睨了一眼旁边长身而立的赵怀瑾,语气平静都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一个下人,你为难他做什么。” 赵怀瑾冷冷扫了丹姝一眼,死死盯住她的眼神越发幽深吓人。 “真的只是下人吗?” 两人默然对视,丹姝抬起眸子看向赵怀瑾,神色平静。 “不然呢,域主以为是什么?” 赵怀瑾压下心底的怒火,冷冷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丹姝望着赵怀瑾远去脊背挺直的背影,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担忧。 北域府,披阳居。 赵怀瑾站在窗下,长生而立,脊背挺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白玉扳指,表情隐在阴影里。 “那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殷凛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拱手道: “启禀域主,根据我们的密报,葛青是八年前来到水榭城的,他先是在城主府做了两年的杂役,后来因为武功奇佳被水榭城主看中,这才送到了曲小姐身边。” “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殷凛实在不明白,像域主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对葛青这样的小人物感兴趣? 如果非要说个理由,恐怕也只有曲丹姝了。 赵怀瑾目光放远,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残忍,慢幽幽道: “现在看起来是正常,不代表以后也正常。” “通知下去,不必再盯着他了,过两日你从军队里调一些兵,直接暗中杀了他。” 殷凛越听越心惊。 区区一个侍卫竟让域主忌惮如斯?可笑的是,域主竟还不承认他心悦曲大小姐,分明是嫉妒罢了。 “是,域主。”殷凛垂下了头。 殷凛心头思潮涌起,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能说,看来一切只能等域主自己意识到了。 他眸光一闪,继续沉声道: “域主,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西域主逃了。” “我们的人搜遍了大半个城门,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应该是逃出北域主城了。” “一群废物!”赵怀瑾眼底充斥着怒火。 “现在说抓不到人,还为时尚早,他一定没有逃多远,给我追!我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刘知安竟敢对他下毒?不杀了他,他实在难平心头这口恶气。 殷凛沉默了一瞬,对着赵怀瑾的背影继续沉声道: “我们已经控制了蓝隐城和凤凰岭这两条必经之路,只要他敢出现,绝对能抓到人。” 突然,赵怀瑾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等等,除了这两条路,还有吗?” 第132章 凶险异常 殷凛沉思了半晌,犹豫不决终于疑惑开口道: “倒还是有一条雾谷的路,但那条路凶险异常,常年弥漫有雾瘴,我们的人进不去,难道西域主会走这条路吗?” 赵怀瑾唇角扯起一抹冷笑,阴冷的嗓音像浸了寒霜。 “哼,凭他的本事也进不了雾谷。” “罢了,就控制这两条路即可,一旦出现即刻绞杀!” “是,域主。”殷凛垂下眸光。 夜色沉沉,空旷旷的林子里。 刘知安拄着一根破棍子,拖着疲惫的身体,眼前是一望无垠的雾谷,郁郁葱葱,密密麻麻,遮挡了他的视线,缭绕在这其中的是浓郁的不知名白雾。 “这…这是什么味道?”易江行抬头,皱了皱眉。 刘知安掩住口鼻,突然不知怎的,这林子里刮起了一阵风。 “遭了…”剧烈的瘴气扑鼻而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刘知安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无力… 在这种气体的不断作用下,他开始渐渐地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域主!域主!”易江行慌了。 直至太阳升到头顶,树叶的绿荫映在地上,千奇百怪,黑漆漆的,偶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钻进来。 “我…这是怎么了?”刘知安轻阖开眼皮。 易江行一脸喜色,赶紧把刘知安扶起来,“域主,你忘记吃解毒丹了。” 看来太子殿下给的丹药果然有用。 趁域主晕倒后服了一粒,没过多久域主就醒了过来。 刘知安缓缓坐起身,用力地将十指紧扣进泥土里,他神情痛苦,面带屈辱,如果不是赵怀瑾的追杀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收拾好东西,继续走。”刘知安抬眸,有气无力站起来。 他一把扯过离自己最近的灌木枝,捡了根稍粗些的棍子,当做支撑行走的工具。 翌日午后,北域府天朗气清。 空气虽然还有些清冷,但是倒是难得出了太阳。 沐清被自家婢女扶着缓缓下了马车,她高傲的昂起头来,看着牌匾上偌大的域主府,唇角扯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昨日赵怀瑾给她递了帖子,说有要事相商,邀她进府一叙。 沐清淡淡睨了一眼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阿金,冷漠道: “这么多年都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真是晦气!” 阿金沉默着脸,还是无动于衷。 沐清正欲再骂他两句,不想一道细小的身影撞了过来。 一盆开得正艳的牡丹花盆顿时砸裂在地上! 唐元宝手足无措,愣愣地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瓷片。 怎么会这样呢,都是她太着急了, 静姝居的花败了,管家让她午前去西街买盆花回来,她一不小心打了个盹,睡过了头,就赶紧跑去街上买了一盆回来。 她抱着花跑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府门前有人,如今这下完了。 花也没了,还撞到了人! 沐清见她蹲在地上眼泪巴啦巴啦的掉,只知道心疼那盆花,心里顿时怒火翻涌,抬腿重重了踹她一脚。 “死奴才,我的衣服可是蚕丝做的,居然还敢不长眼的撞上来!” 第133章 不屑冷冷 唐元宝这才反应过来,转瞬向眼前的沐清跪下,卑微求饶道: “都是我的错,求小姐恕罪啊。” 沐清不屑地暼了她一眼,冷冷道: “北域府的奴婢都这么没有规矩吗?凭你这贱蹄子也敢你啊我的,记住,你要自称奴婢!” 听说这府上一直是曲丹姝掌管,怪不得这北域府的下人没什么体统。 要是她日后进府,像这种货色直接拉出去发卖了,不知道还留着干什么? 唐元宝泣不成声,小声啜泣道: “是,奴婢错了,我…不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沐清见她这个样子就烦,微微蹙起眉头,“现在看起来倒还像点样子。” “行了,滚。” 沐清眸光一闪,脑中有浮光掠影掠过。 “慢着,我想起来了,那天上元灯会给北域主挡刀的是你?” 唐元宝顿住了脚步,脸上一片茫然。 “我……”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富家小姐为什么认得她,可她不就是一个小丫鬟吗? 沐清身旁的侍女,凑近低声道: “大小姐,这就是给北域主挡刀的唐元宝,听说现在是水榭城女的侍女。” 沐清顿时清明了。 曲丹姝的侍女?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对曲丹姝下手,如今要是杀了曲丹姝的侍女,也算是直接地羞辱了曲丹姝。 沐清当即变了脸色,她和颜悦色扶唐元宝起来,眉眼含笑道: “你先起来,仔细一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刚才是我急切了些,这个八宝琉璃手串就当赔给你做赔礼,快收起来。” 唐元宝擦干了眼泪,无力地摇摇头: “小姐,这我不能要。” 沐清收敛了几分笑意,语气也变得有几分威严,沉声道: “给你就拿着,我跟你家域主也算有些交情,难道你想违抗我的意思吗?” 唐元宝犹豫了半晌,还是收下了。 沐清见唐元宝将那八宝琉璃手串收进了袖子,唇边的笑意更深。 赵怀瑾大步流星走到了府门前,顿住了脚步。 侍卫来报,说沐清到了北域府,和他府上的侍女起了争执。 他虽然不悦,却还是不得不前来看看。 对西域动兵迫在眉睫,东域的助力极关重要,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如何他不能失了沐家的支持。 “你们在做什么?”赵怀瑾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的沐清和她身后的一众婢女以及娇弱可怜的唐元宝,皱起了眉头。 沐清提着裙摆,缓缓走上台阶,凝望着赵怀瑾,言笑晏晏道: “北域主,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 “沐小姐请讲。”赵怀瑾神情淡然,不动声色。 沐清微微叹了口气,一脸惋惜道: “你府上的侍女撞上了我,还偷了我的八宝琉璃手串,这可是我们沐府的传家之宝,你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呢?” 唐元宝不可置信地瞪着沐清,她怎么能…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奋力地挣扎着手臂,却被沐清的侍女死死地按住身形,动弹不得。 “你胡说!明明是你给我的!!” 第134章 威严逼人 唐元宝抬起头,狠狠瞪着沐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怀瑾沉声开口,威严而逼人。 “域主!您相信我…”唐元宝变了脸色,连忙告道:“我…我真的没有…!真的是她硬塞给我的!” 赵怀瑾沉声,斥责:“好端端的,她硬塞给你手镯做什么?” “是与非,一搜便知。” 唐元宝愣住了,只能任两个侍女上前搜身。 “这就是罪证,”沐清的侍女高高拿起那枚手镯,直直反驳道:“还说没有,这是什么?听说曾经还是个在含烟坊呆过的呢,怪不得巧言善辩,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沐清惊呼出声,毫不掩饰鄙夷之色。 “北域主,这等不清不白的贱婢实在有辱域主府的名声,直接打死算了。” 打死?唐元宝几乎不敢抬头,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幸而沐清的侍女按压着她的肩膀,这才没有倒下身去。 她垂眸看着冰冷的地面,咬着下唇。 含烟坊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也许…域主会为她做主,现在域主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沐清偷偷瞟了赵怀瑾一眼,见他不说话,继续大着胆子道:“她一个不干不净的侍女,虽然上元灯会那天救了域主一命,但奴婢救主子本就理所当然,况且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用心,故意妄想攀龙附凤?” 赵怀瑾眸光一暗。 确实,那日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他本来打算带她认祖归宗的,偏偏唐元宝这个时候失忆了。 现在的唐元宝根本记不得他与她曾发生过关系,若是现在把唐元宝送过去,他占不到一点好处不说,更别提对方把女儿下嫁给他了。 沐清边说边伸手指着被侍女压制的唐元宝,越发冷傲骄矜起来:“北域主,此风断不可长,若是今日对这贱婢心存仁慈,恐怕日后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有辱北域府名声的事情来呢。” “域主,我没有。”唐元宝睁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急急否认,期待的目光望向台阶上的赵怀瑾。 “域主…你不要相信这个女人。”唐元宝见赵怀瑾眼神越发冰冷,声音隐约带了几分颤意。 赵怀瑾沉默地看着她,眸光寒冽。 “人证物证俱在,元宝,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唐元宝泪水盈满了眼眶,说不清的痛苦汹涌来袭,她本以为她遇到了个好主子,不然自己怎么会为他挡刀? 不想竟是她错信了人,他黑白不分,残忍冷酷,简单的几句话就定了她的罪。 偏偏她还为这样的人挡过刀!多么可笑! 唐元宝模糊的泪眼似想看清赵怀瑾,耳边夫人的告诫一直在嗡嗡作响。 “不要对你周围的人抱有太多的幻想,他们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原来…这才是真相。 无边无际的恨意在胸腔内涌动,像是野草一般灼烧着。 趁此时机,唐元宝一个狠下心,用力挣脱了侍女的控制,赶紧捡过地上最大的一个花盆瓷碎片向沐清砸过去,然后慌忙转身,抬步就往外面跑。 第135章 神情冷漠 眼见那碎片就砸到沐清身上,赵怀瑾下意识侧身护住沐清,用大氅一挡。 碎片受到阻碍,瞬间掉落在地面上。 赵怀瑾放下大氅,神情冷漠,大声喝道:“来人!抓住这贱婢!” 北域府的侍卫闻声从府内涌出。 带头的殷凛瞧见唐元宝衣衫凌乱,发髻歪斜,面带有惊恐之色,域主又挡在沐小姐身前,已猜到几分,连忙将唐元宝押起。 殷凛沉声道:“元宝姑娘,得罪了。” 旁人不知道唐元宝的身世,他是知道的。 所以,殷凛对她的语气多了几分客气。 说实话眼下这个情况,也不是域主想看到的。 半个时辰后,北域府大堂。 赵怀瑾一脸阴沉端坐主位之上,沐清表情阴冷,站在另一侧,不屑一顾看着此刻跪在地上轻微啜泣的唐元宝。 在这数九寒天她被冷水浇了一身,如今已经浑身湿透。 唐元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双臂环抱在胸前,也不知是自我保护还是太冷,身子已是瑟瑟发抖。 赵怀瑾不动声色,向身侧的殷凛交流了个眼神。 殷凛瞬间懂了赵怀瑾的意思。 沐小姐咄咄逼人,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需要东域的助力,为了顺利拿下西域,域主也不得不惩治唐元宝。 但唐元宝还有用,也不能真的折磨死了。 所以,现在只有夫人能救唐元宝。 他冲赵怀瑾微微颔首,快步走出了大堂,向静姝居匆匆而去。 丹姝正在院子里舞剑,雪白的剑光乍起,招式越来越凌厉,汗水打湿了她一头秀美的青丝,不想殷凛突然闯了进来。 他站定了,注视着大气凛然的丹姝,拱手沉声道 “夫人,唐姑娘出事了。” 丹姝不经意地一回头,看见殷凛一脸焦急定定地看着她。 她微微蹙起眉,女主出了事却来找她? 赵怀瑾还真是把她这个棋子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丹姝稳住心神,挥了挥手,让雅秋把院子里的侍女都带下去。 她淡淡睨向身后的殷凛,语气不怒自威。 “有话,进来说。” 丹姝把剑放到桌上,跪坐在案几前自顾自倒了杯茶,眉眼不带微抬。 “到底出了什么事?” 殷凛神情冷峻,郑重其事道:“她被沐小姐诬陷偷盗,现在域主在大堂准备对她用刑,域主派我前来,请夫人出面保下唐元宝。” 丹姝沉默了。 赵怀瑾迫不得已对女主动手,但女主对他有用,所以只能来找她这个女配替他出面。 殷凛皱起了眉头。 如果曲丹姝坚持不肯去,必要的时候,他会使用强硬手段。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状态,陡然,一道略带威严的女声在室内响起: “他们人在哪里?带路。” “夫人,你…”殷凛愣住了。 此刻殷凛的目光一动不动盯向不远处的丹姝,紧抿着唇。 “夫人为何不问为什么?” 丹姝踏出门槛的脚步一顿,淡淡睨了他一眼。 “问与不问,都是要去不是吗?” 殷凛适时闭上了嘴。 第136章 一言不发 殷凛皱起了眉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不反抗,不辩驳,是因为她早就知道,无论怎么样她都得去。 大堂上,赵怀瑾一言不发,沐清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唐元宝被绳索捆在不远处的柱子上,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粗硬的鞭子甚至打断了几根。 唐元宝凄厉地笑道:“是我看错了域主,可我没做过的事,我绝不承认!!” 她错了,他不应该把域主想得这么美好,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眼盲心瞎的普通男人。 以前的她肯为域主挡刀,想必一定是爱上了那个虚幻勾勒出的影子。 她十指紧紧掐入掌心,极力遏制心头难以承受的痛楚,嗓音发出凄厉的怨恨,身上的疼痛越发开始肆意蔓延。 那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域主,看来还是刑罚太轻了,不如还是夹棍,毕竟十指连心,她记得这痛苦,日后就不敢再做出什么事了。”沐清出声提议。 “沐小姐所言,也是我所想的。”赵怀瑾不动声色,淡淡看了沐清一眼,沉声吩咐道: “松开她,上夹棍!” 一个侍卫拿着夹棍,缓缓靠近唐元宝:“姑娘放心,这夹棍都好久没见血了,今日就拿你练练手。” 不想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在他们不远处响起。 “住手。”丹姝在大堂外站定,目光灼灼。 沐清看清来人,终于笑了。 还是来了啊,一个唐元宝折磨起来有什么意思?她就要让名动北祁的水榭城女,今日好好看着她的侍女是怎么死在她眼前的! 只见曲丹姝穿着一身鲜艳的火红氅衣,眸光明亮极了,唇角微挑,容颜无上清丽濯濯,活脱脱得仿若一朵盛开灼灼的海棠花。 唐元宝费力地睁开了眼。 恍然间,她意识模糊中好像看见了夫人,她是那么美丽高贵,缓缓向大堂走来。 如果说,自她失去记忆以来还有什么特别幸运的,那就是遇见夫人了。 突然,赵怀瑾的声音冷冷响起: “丹姝,你要做什么?这贱婢偷了东西,不能容你胡来。”他紧紧蹙眉,盯住了丹姝。 “这件事的真相,沐小姐心里明白。”丹姝神色未变,抬眸直直看向沐清: “元宝是我的人,就算她做了什么错事,也应该我带回去亲自管教,还轮不到沐小姐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淡然如斯,继续沉声道: “雅秋,派人把元宝带回去。” 跟随丹姝身后的雅秋挥了挥手,叫两个侍女将她扶了起来,将她带了下去。 丹姝临走前淡淡看了赵怀瑾一眼,转身离去了。 沐清眼睁睁看着曲丹姝肆意妄为,而赵怀瑾却无动于衷。 丹姝话落,侍卫们都惊呆了。 偌大的北域府,谁敢这样违逆过赵怀瑾的意思?可眼前这位夫人,不仅正大光明地违逆了,而且这言之凿凿的话分明掷地有声。 此时此刻,空气里都是静悄悄的… “域主,这贱婢偷了东西,曲丹姝她……”沐清见场面这样凝固住了,慌忙上前对赵怀瑾道。 赵怀瑾就这么放纵曲丹姝? 第137章 眉眼含笑 “沐小姐,这贱婢的确是她的侍女,我们这么做确实过分了。”赵怀瑾慢慢站起身来,似乎没有听见沐清的话,脚步未移动半分。 看着眼前的沐清,眉眼含笑道:“况且…沐小姐要是真想惩戒这个贱婢,不如早日嫁过来。” 话毕,沐清都惊呆了。 “北域主,难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她睁圆了眼,不可置信疑惑道。 这,怎么可能呢? 沐清实在不解,赵怀瑾平时说一不二,为何对这个曲丹姝总是特别包容,难不成真像海莫女说的那样,曲丹姝是她嫁进北域府最大的威胁? 赵怀瑾凑近沐清耳边,不动声色低声道: “她现在毕竟还是我的未婚妻,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些面子总得给。” “沐小姐不会这样不通情理?” 这淡淡的话,不料,当即堵上了沐清的嘴。 沐清对上眼前赵怀瑾深深打量探究的目光,眸光微动,攥紧了掌心,呐呐道: “我知道了。” 区区一个曲丹姝算什么,谁都不能跟她抢赵怀瑾! 看来,曲丹姝是留不得了。 唐元宝脸色苍白病殃殃地趴在床榻上,双目无神愣愣地看着窗外,照顾她的侍女无奈地摇了摇头,退了出来。 丹姝站在门口,她带着衣裳与汤药前来看她。 她淡淡睨向雅秋,示意她把刚熬好的汤药端进去,毕竟是寒冬,又受了这样重的刑罚,心理上身体上都是一个难关。 湿哒哒的衣衫紧贴着她的身体,厚厚的衣裳下摆又隐隐氤氲出红色的血水,唐元宝恍若未觉,只蜷缩趴在床榻上,怔怔出神。 丹姝皱起眉头,正准备转身就走。 不想一道细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夫人,你要去哪?”唐元宝一眼望见丹姝,声音微弱地叫住了她。 她浑身湿透,却还是颤颤巍巍地坐起来,丹姝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丹姝快步走入,将被褥披在她身上,关切道:“我没有去哪,只是想去给你拿点伤药,你脸色很不好,将湿衣裳换了,我在外面等你。” 唐元宝脸色苍白,睁着湿漉漉的小鹿眼睛,热切地看着丹姝,生怕她一不高兴丢弃了她。 丹姝见她这副全身心依赖她的样子,软了语气。 “乖,先换衣服,再把汤药喝了。” 唐元宝低下头,微弱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 “夫人,如果不是你来,可能我就死在那里了。” 她嘴角浮现出苦笑,目光呆滞,呐呐道: “就好像域主府死了一条小猫一样,根本没有人在意。” 丹姝沉默了半瞬,微不可察的眸底浮现一抹动容。 此刻唐元宝的绝望同她多年前被父母扔下深渊的心情何其相似。 赵怀瑾是唐元宝仰慕的存在,如今唐元宝被他打伤,被他陷害,自然会对他失望。 丹姝应声抬眸,对上唐元宝的目光,一字一句沉声道: “就算没有人在意,你也要自己爱惜自己。” “嗯。”她低低应答。 话音落下,赵怀瑾闪身进来,见她满身血迹,立时一惊:“元宝!” 唐元宝应声抬眸,顺着门口的目光看去。 第138章 大步流星 赵怀瑾大步流星走进来,面容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直接坐在床榻边,薄唇紧抿,关切问她道:“吃过药了吗?” 唐元宝垂眸不答。 赵怀瑾伸出大掌,欲要去拉唐元宝的手。 不想,却落了空。 看着唐元宝低下头,他眸光里难得露出几分怅然。 他不动声色收回了手,短暂的沉默过后。 赵怀瑾没有开口,像是静静等待着唐元宝开口。 不料,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赵怀瑾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问道:“还在生我气?” 她声音低了下去,咬紧下唇。 “域主何必明知故问?” 赵怀瑾眸底闪过一丝幽暗,微微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折磨你?我知道你受了冤枉,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唐元宝眸中含泪微微抬起头来,“这…是真的吗?” 站在一旁的殷凛收到赵怀瑾的眼角余光示意,上前一步,郑重道: “元宝姑娘,域主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此事确实有难言之隐。” 唐元宝声音低了下去,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诡异,言语轻飘飘地:“这样啊。” 丹姝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却是面色不改。 果真不愧是男主,就算男主做了多严重伤害女主的事,只要男主低下头,几句轻飘飘的解释,女主便轻易原谅了男主,两人仍旧能重归于好。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任男主虐女主千百遍,女主依旧待男主如初恋。 现在她实在没心思看这场男女主彼此间郎情妾意的恩怨大戏,于是她敛了敛神,抛弃眼底的两分恍惚。 深吸了口气,趁男女主未注意的时候缓缓走了出去。 唐元宝乖巧顺从地垂下眼,任由赵怀瑾轻轻揽她在怀,不再动作,炙热的目光却紧紧锁住门外那消失的姝丽身影。 暮光暗沉,落日的余晖洒在密密麻麻树木的林子里,穿过树叶斑驳的缝隙落下来,刘知安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得晃晃荡荡。 他寻了一块大石头,靠坐了上去,微眯上了眼,闭目养神。 易江行自然注意到刘知安的举动,从后面赶紧跟上来,关切地询问道: “域主,你怎么了?…” 刘知安阖上眼,从嗓子眼无力地蹦出几个字眼,神情好似十分疲惫。 “歇歇再走,易江行,我实在走不动了。” 易江行蹲在地上,软下声音,几乎是哀劝道: “域主,其实也完全不必按照太子殿下的路走,要我说,咱们就去蓝隐城,毕竟那里还有我们的人,平白无故受这个罪!” 刘知安胸口起伏着,慢慢喘息出一口气,扬眉淡淡瞥了易江行一眼。 “离雾谷还有多远?” 林子深处隐隐约约传出几声虫鸣。 这时易江行打开地图,无力地摇摇头,“我们如今才走了一小段,早着呢。” 刘知安突然睁开了眼,盯着远处若有所思,半晌,悠悠道: “易江行,找一条近的路出谷,去蓝隐城。” 此话一出,易江行显得十分喜悦,看来域主果然想通了。 至少…不再一昧信任太子殿下。 “哎!好勒。” 第139章 若有若无 “域主,在蓝隐城发现西域主的踪迹了。” 赵怀瑾缓缓转过身来,唇角扯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这个蠢货注定要落到他手里。 “盯紧了,一旦发现立即拿下!”赵怀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殷凛。 “是,域主。”殷凛垂眸,有些犹豫继续道: “但…在蓝隐城我们也发现了太子的人。” 赵怀瑾听到这个消息不是不震惊的。 “什么!太子的人进城了?我有没有说过,这段时间蓝隐城关闭城门?!”赵怀瑾大掌一挥,所到之物碎了一地:“啊,北域的守卫都是死的吗!” “域主,毕竟是太子殿下,我们…”另一个侍卫抬眸,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 “我们实在不敢违逆,所以所以就…” “加派人手。”赵怀瑾深吸了口气。 “我定要将刘知安就地处死,否则一个个提头来见!” “域主,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了刘知安,陛下若是怪罪下来…” “放肆!这北域是我的,有谁敢说半个不字!”赵怀瑾抿紧了唇,冷笑道:“一个西域主居然敢下毒,真的以为我拿他没办法了吗?” 平坦的路途上,是一骑策马飞奔的北域侍卫。 一眼看去,那为首的男子神情越发阴冷,晦暗不明,正是殷凛。 “给我追!域主说了,只要能抓到刘知安,死活不论!”他扭头,看向身后。 “是!” “是!” “是!” 深夜,蓝隐城,城门已经关闭。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都将门合得严严实实,刘知安刚把消息传出去,不想就被殷凛在这堵住了。 “西域主,这里已经被北域控制了,您还是束手就擒。”殷凛稳稳地拉住缰绳,睨向不远处的刘知安,幽幽道: “也省得我们费工夫了。” 蓝隐城竟然真的是个圈套! 都怪他贪图省事,一意孤行,没有听太子殿下的劝告。 不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赵怀瑾果真心狠手毒。”刘知安站在那里,无力地阖上了眼。 就算再不甘心,成王败寇,他认了。 易江行攥紧了拳头,站在西域主身边,死死瞪着殷凛! 突然,蓝隐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不计其数的银盔甲武士纷纷涌了进来,将这里围了个密不透风。 盛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看向对面的殷凛,亮出紫徽令,沉声道: “太子殿下有令,西域主的罪待到了上京自有陛下裁决,北域一干人等若是洵私报复,再生事端,一切按藐视皇室威严论处!” 殷凛眼神不经意地向身后一瞥,狠了狠心。 如今明显是太子殿下的人多,他们带出来的人少。 真若是打起来,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殷凛没有动作,眼睁睁看着盛年将人带走,目光越发凌厉。 “大人。”殷凛身后的一个侍卫皱了皱眉,沉声道: “他们把刘知安带走了,如今怎么办?” 只见殷凛抬眸,阴骘道; “先留着刘知安的命,日后再从长计议。” “走!回去!” 第140章 声嘶力竭 沐清刚打死了两个奴隶,她坐在桌前目光冷冷的盯着茶杯,眼神阴鸷,站在一旁的阿金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突然,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在屋内响起: “曲丹姝,怎么不去死,敢抢我的东西,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沐清已经嘶声力竭。 “明明我已经喜欢他那么多年了!” 花瓶,茶杯,凳子,带着满腔的怒气,沐清将所有能砸的都砸了,还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她不能朝曲丹姝发怒,还不能朝赵怀瑾发怒,但是她此刻无比的恨曲丹姝。 直到现在,她多么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曲丹姝,只要有曲丹姝出现的地方,赵怀瑾对她的那点好就显得微不足道。 海莫女说的果然不错,曲丹姝就是注定要跟她抢东西的,但是他们也太小看了她沐清。 不管是域主夫人的位置,还是赵怀瑾,总有一天都会是她的! 沐清的侍女看到自己主子这么难受,不禁上前劝解道: “大小姐,您不必动怒,谁敢挡您的路,解决了就是,毕竟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不重要。”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谁料这侍女一句无心提起的话,却让沐清眼中一亮。 的确,赵怀瑾喜欢曲丹姝又怎样?一切没有到最后,还都是未知数,她就不信,曲丹姝会一直好运下去。 “曲丹姝,这个美丽的水榭城女,很快就要没命了呢。” 说着说着,沐清兀自冷笑起来。 “哈哈哈…”整个房内,都是沐清响起的笑声,那笑声带着阴毒,带着可怕,单单听着就令人胆寒。 “大小姐?”沐清的侍女见沐清可怖的样子,压着内心的担心和害怕,小心翼翼上前询问。 “去,重金悬赏一批杀手,我要她死!” 沐清此时也不生气了,如今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曲丹姝。 第一美人又如何?赵怀瑾宠爱她又如何? 总有一天,她会狠狠地把曲丹姝踩在脚底下! 君卿放下手中的书卷,“她已经出发了?”,带有磁性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银岸只觉得太子殿下气度摄人。 这种气度是不同于盛年那般靠冷冽眼神就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而是仿佛每靠近自家太子殿下一分,就能从他的一字一句间而从心底油然而生发出的只愿臣服于他,听从于他的渴望。 “是,殿下。”银岸毕恭毕敬道。 君卿沉声道:“知道了,下去。” 葛青传来消息,丹姝有急事要见他一面,地方是佛寺。 “是。”银岸退出房内,一时间屋里只剩君卿和盛年。 “盛年,传我的命令,加派两队武士暗中跟随,务必护她周全。”君卿思量片刻,终于对盛年出声道。 “是,殿下,我这就去办。”盛年正色应承道。 银盔武士是只有北祁慕家军才能掌握的暗卫势力,既不隶属朝廷,也不属于北祁皇室,百年来只传给慕家继承人。 君卿是母族慕家的唯一血脉,早前北祁慕家军掌握在皇后慕氏手里,如今太子正值弱冠之年,自然而然这股暗卫势力就传到他手里。 第141章 佛寺 佛寺,袅袅的白烟笼罩着这座香火传承了许久的佛寺。 君卿站在佛寺山脚下,那双如星耀石般的眸子仿佛盛满了世间所有的安详静谧,他神色从容,正准备上去,不远处盛年却匆匆而来。 他凑近君卿,低声道: “殿下,佛寺有埋伏。” “可知道是什么人?”君卿蹙紧眉头,面沉如水。 盛年犹豫了一瞬,凌厉目光扫过佛寺四周,确认四下无人,继续沉声道: “两方人马,一队是赵怀瑾的人,还有一队是沐清派来的杀手,看样子准备对曲小姐下手。” 君卿光洁的额头处双眉紧锁,沉吟道: “吩咐我们暗中的人,密切留意佛寺的一举一动,若有生变,务必保护好她。” 盛年点了点头。 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丹姝站在佛像前神态虔诚,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去,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身一看却竟是君卿。 她蹙起眉头,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低声道: “殿下,你怎么来了?” 丹姝突然心头闪过一抹担忧。 他们约好的地方是佛寺后山,可这里人多眼杂,君卿处事向来沉稳,怎么会突然来这,难道出了什么事? 君卿淡淡看了她一眼,上前素手执起三支檀香,眉眼不带微抬,一副专注敬香的样子,只有嘴唇翕动着。 “这里有杀手。” “杀手?”丹姝低低惊呼出声。 说实话,君卿也很疑惑。 他蹙起眉头,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解。 “其中有赵怀瑾的人,他为何要对你下手?” 丹姝细细思索着脑海中赵怀瑾的话,电花火石间她想明白了,冷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担忧。 “不是我,他是要对葛青下手!”她眸光一闪,沉声道: “糟了,他还在佛寺外面。” 丹姝神色焦灼,手心微微出了汗。 她本来就觉得对葛青亏欠良多,都是她把他拖入这个泥潭,否则也不会面临今日这样的危机。 “丹姝…”君卿郑重看向丹姝。 不想,却被丹姝打断了。 “殿下,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君卿欲想告诉她不必担心,却见丹姝神色凝重,匆匆离去。 “没想到那女人居然出来了!哼!”领头的蒙面人望着丹姝跑出来的身影狠狠道。 “老大,我们追吗?”他旁边的一蒙面人出声询问道。 领头蒙面人眼神如冰,“追!上头下了死令,她必须死!” 丹姝跑出佛寺,见葛青站在马车旁边平安无事,终于松了口气,此刻呼呼的风声灌进丹姝的耳朵。 葛青支起耳朵,一挑眉,问着丹姝:“大小姐,好像有人?” 此刻,不远处涌出许多持刀的黑衣人和无数银盔武士。 葛青看着激烈的战况,惊奇地向丹姝问道: “大小姐,他们自己怎么打起来了?” 丹姝暗暗心惊,只见数百黑衣人和一支带鹰图案的银盔武士打了起来。 那些追杀丹姝的杀手虽在人多占了优势,但银盔武士队伍明显比黑衣人训练有素,一时半会,竟不相上下。 第142章 银盔武士 “那些银盔武士是…太子暗卫的一部分。”丹姝淡淡开口道。 可是太子的暗卫怎么会突然跟这些杀手打了起来? 丹姝心中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复杂情绪,除非…太子的暗卫一开始就有意保护他们。 地面上很快倒下了许多黑衣人的尸体,太子的银盔武士占了上风。 丹姝注意到,其中一个倒地受了重伤的黑衣人正缓缓地爬起来,当他发现这样做很吃力,意识到自己已命不久矣时,于是放弃了起来的想法。 他开始在胸口处摸索,仿佛在掏什么东西。 丹姝瞳孔突然紧缩,她知道他在掏什么了,信号弹! 于是,她飞快地从袖中掏出飞镖,那镖快速地飞了出去。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倒地的黑衣人这次被镖正中心脏,再无生还之机,终于倒下了头颅。 天空上绽放出一声巨响,“砰!”,信号弹还是被黑衣人拉开了。 丹姝顿时醒悟到,这样的战况维持不了多久,一旦对方再派来更多的杀手,他们都会成为杀手的刀下亡魂。 突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砰”的信号弹在天空上响起,在暗处潜伏的另一股黑衣人抬头一望,随即反应过来: “糟糕!他们失败了!务必给我杀了那个女人!” 这一批黑衣人拿起大刀,纷纷向信号弹消失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殷凛刚带兵赶到佛寺,准备暗中对葛青下手,不想佛寺那边传来消息,太子的人和无数杀手已经起了争斗。 他皱起眉头,域主既然已经把这事交给了他,就不可能再派人暗中下手。 遭了!夫人还在佛寺! 他目光放远,不远处的寺庙里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战斗声,他还注意到剩余的杀手也都从四周陆续赶来,涌入了佛寺。 殷凛眼底闪出几分杀意,对身后大批的士兵沉声道: “所有人听我命令,先去保护夫人!” 所有士兵面面相觑,没有动作,他们是城外大营里调来的士兵,平日域主军令如山,他们只对赵怀瑾的命令唯令是从。 没想到域主身边的心腹殷凛,今日却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擅自更改域主的命令,难道传闻中的这个水榭城女当真如此重要? 人群中一个高瘦的士兵眼底嘲讽不加掩盖,冷漠昂起头,不甘示弱高声道: “那域主交代的任务呢?到时候域主怪罪下来,谁承担这个责任?” 殷凛呵斥道,语气也变得凌厉: “糊涂!如果夫人有事,你以为域主会放过你吗!” “谁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所有士兵悻悻对视了一眼,终于没了反抗的声音。 没过多久,殷凛带着大批士兵进入了佛寺,顿时尘土飞扬。 果真是太子的银盔武士! 只见地上死了大片的黑衣人,为首的盛年正在指挥一批银盔武士,派人清理现场。 殷凛环顾四周,均未见丹姝身影,皱起了眉头。 他看向身后,沉声询问道:“找到夫人了吗?” “没有。”一个士兵沉默不语,微微摇了摇头。 殷凛面无表情,厉声呵斥道: “彻查佛寺,给我挨个搜!” 第143章 密道机关 佛寺后山,这是一处偏僻的农家小院,非有密道机关,不能所至,虽然不知道君卿究竟是从哪里寻到这种地方。 此刻来说,无疑是最为安全的所在了。 一炷香前,银岸奉自家殿下的命令在佛寺门口找到了丹姝,并把他们带来了这处院子,眼下银岸进去通禀太子外面的战况。 或许是感受到丹姝侧过脸看他的视线,葛青偏过头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大小姐,都怪我,要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些波折。” 丹姝蹙紧眉头,沉声道:“胡说什么,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葛青见丹姝这样,像是一时被噎住了。 他皱紧了眉,似乎想再对丹姝说些什么,却见银岸从房屋内出来,神态急切,一路匆匆向丹姝走过来了。 于是,葛青闭住了嘴。 “太子殿下在里面等您。”银岸走到丹姝跟前儿,见四下无人,这才低眉叮嘱道。 “好。”丹姝微微晗首。 门看上去是虚掩着的,丹姝忍不住朝门内看了两眼,可惜并没有看见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脚下的这道门槛怔了怔,终究是伸手推开了这扇门,她知道君卿在里面等她。 丹姝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看到了缓缓转过身来的君卿。 他一身素白袍子,平静地凝视着她。 在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映照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色,清晰又朦胧,宛如星辰北斗,有些遥不可及的天人之感。 他周身的清冷气质如此静谧,却又如此强势,矛盾得令人不可忽视。 于是两个人,一个心生愧疚,一个因她而来的欣喜。 一时无话。 丹姝脸上有几分动容,她忍不住出声道: “殿下,是我太着急了。” “事关葛青的安全,我才……” 终于还是君卿无奈的冲丹姝笑笑,开口道: “丹姝,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像你信任你自己一样信任我。” 丹姝压下心头的悸动,眼里重新恢复了冷静:“殿下,这次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君卿走向她。 丹姝看着这样的君卿,继续沉声道: “赵怀瑾要对西域用兵,也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解决他。” 见君卿凝起眉头,陷入了沉思,可神色仍旧是平静的状态,分明没有得知此事的讶异,丹姝皱了皱眉。 “殿下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吗?” 君卿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猜测过。” 他转过身来,看着丹姝郑重道: “丹姝,你今日先回去,以不变应万变,剩下的事交由我来做。” 丹姝却笑了。 “呵,以不变应万变?殿下,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赵怀瑾简直就是个疯子,若不趁机除掉他,日后只会养虎为患,殿下,不要因为你一时的仁慈,就轻易放掉了这个机会。” “你觉得我对赵怀瑾仁慈?”君卿望着这样的快崩溃的丹姝,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他刚要想张口解释的时候,丹姝继续道: “难道不是吗?殿下掌管着慕家军,手里握着他的罪证,为何却迟迟不肯对赵怀瑾下手?” 第144章 有意纵容 良久沉默,还是一如往日那般温润的嗓音: “原来…你心里竟这般不相信我,竟以为我有意纵容他?” 那双眼睛在那一瞬暗淡下去,似乎自嘲道。 他如何能告诉她,赵怀瑾的庞大势力还在朝廷蠢蠢欲动,他虽然已经提前布好了局,但时机尚未成熟,如果不能够一击致命,恐怕后患无穷。 最重要的是,比起那些,他更在意丹姝的性命,与其她提心吊胆生活在赵怀瑾的阴影下,不如攻而破之。 看来,是时候解除她和赵怀瑾的婚约了。 丹姝深吸了口气,“殿下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 唐元宝失了忆,受了责罚,赵怀瑾这些日子开始对她补偿,看似一切又回到了原书的轨道,这种平静有些压抑,却也让她感到不安。 君卿的清浅眸光落到她的面容上,沉吟道: “丹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一旦让赵怀瑾发现些蛛丝马迹,你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丹姝真的是逼得歇斯底里了。 “殿下,我不怕艰难,我就怕他活得太好,你知道吗!” 君卿沉吟一瞬,心疼之色难掩,转瞬即逝那目光变得越发犀利。 “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再威胁到你。” 一种无力感直逼丹姝的心头,她闭上眼睛,直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出这间屋子的。 当丹姝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君卿终是叫住了她。 “丹姝……”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们的目标一直是一致的。” 那声音一样的清澈无尘,一如往日的温润如玉。 “好。” 丹姝端坐在马车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耳边嗡嗡作响,神情也变得有几分恍惚起来。 此刻葛青在前面驾着马车,因绕路而距离域主府还有很长一段路程。 丹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隐隐涌出一种不安。 可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她太累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平日里还能冷静应对赵怀瑾,不想今日竟然能在君卿面前失态到了这种地步。 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马车辘辘地行驶着,终于到北域府门前停下了。 她素手掀起帘子。 就在丹姝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时,情况急转直下,附近隐隐约约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把雪白的剑光凌空向葛青背后刺来… 佛寺行刺不成,就在自己府门前上演杀人大戏? 赵怀瑾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可惜…有件事他不知道,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葛青出事! 丹姝瞳孔微缩,疲惫的身体恍然那刻突然来了力气,雪臂伸展,下意识一把用力推过挡在自己面前的葛青。 葛青猝不及防,被丹姝猛地推倒在地。 “大小姐!” 当葛青转过头,就看到丹姝脸色苍白挡在自己身前,而那把剑生生插进她的身前,嘴角缓缓流下血液…… 葛青心头一震,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生生地疼了一下。 他不明白…生死的那刻,究竟是什么力量竟驱使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第149章 天训营 “他来不了。”唐元宝闻言,转过身来望着丹姝:“域主把他派去天训营了。” 天训营,是原书中赵怀瑾的强训营,那里的士兵每天会有各种强度大的体能训练,若是不能完成任务,甚至稍有不慎也有可能丧命在对手手里。 丹姝突然有些头疼。 看来她的威胁起了作用,赵怀瑾的确不再明目张胆的对葛青下手杀了他,但是赵怀瑾也不会叫他好过。 虽说葛青是她的人,但赵怀瑾是北域主,调走葛青不过一句话的事。 就算现在她去强要,赵怀瑾也未必会给。 丹姝心中出奇得平静,语气也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唐元宝默然半晌,愣愣地看着丹姝,似乎想说些什么。 “夫人……” 丹姝深吸了口气,微微叹道: “元宝,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唐元宝凝望着不远处的丹姝,她眉头微蹙,面容上带了几分愁容和担忧。 她眸光微动,沉默了半晌,却还是缓缓走了出去,替她关上了房门。 丹姝看着空荡荡的寝房,微微阖上了眼。 事情纷纷杂杂地堆到了一起,看起来千头万绪却实在无法下手,因为这是一团乱麻。 君卿说得没有错,有些事情急不来,在这一盘她和赵怀瑾对弈的棋局上,她在动,赵怀瑾也在动。 她需要一个契机,如果没有,她就造一个契机。 几日后,某处园子。 赵怀瑾单手背后,站在假山处目光远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道清丽却有略显倔强的声音传来。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赵怀瑾转过身来,沐清站在不远处假山后。 她眼中含着几分幽怨,话语也有些哽咽,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意味。 “谁放她进来的?”他沉了脸。 这些日子他明令禁止,没想到这些下人对沐清的身份心存忌惮,分明是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站在暗处的海莫女面上有些尴尬之色,她顶着赵怀瑾浑身强烈的威压缓缓走了出来。 “域主,是我。”她眸光微动,抬高了声音,迫使自己的解释听起来不那么苍白无力。 “沐小姐说有急事找您,我实在拦不住,又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这才……” 赵怀瑾不咸不淡扫了海莫女一眼,沉声道: “行了,退下。” 海莫女跟随他多年,他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她计较。 沐清没想到赵怀瑾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了海莫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有机会? 她大着胆子缓缓靠近赵怀瑾,敛了敛神。 此刻海莫女一走,假山处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说,找我什么事?”赵怀瑾转过身去,微微皱起眉。 虽然他嗤之以鼻,沐清能找他有什么事? 无非是找个借口进北域府罢了,也就海莫女能被她诓骗住。 沐清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冷硬,几乎是泫然欲泣。 “我们之间,只能说这些了吗?” 这回确实是她错了,为了挽回赵怀瑾,她只能抛下自尊,向他低头。 “呵,沐小姐觉得呢。”赵怀瑾脸色微冷,态度坚决。 第150章 偷听 此刻,这处园子里只有赵怀瑾和沐清的声音,吉飞副将巡逻恰好经过这里,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家域主的声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却不由得悄悄竖起了耳朵。 偷听了几句,他开始呲牙咧嘴,拧起了眉头,心底连连叹息域主的好福气,不光有美貌如花的水榭城女做未婚妻,还能让高傲的东域主之女卑躬屈膝,伏低做小。 但凡他能得到域主的两分真传,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了。 突然,他的胳膊被人从后面大力拉住了,吉飞茫茫然回头一看,是殷凛! 殷凛怒目瞪着吉飞,眼底喷薄着怒火,顾忌到域主就在这里,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探听域主的私事,你不想活了!” 吉飞的目光盯着那园中两两对视的两人,向身旁假山下站立的殷凛憨憨笑了笑,低声吐槽道。 “这域主究竟是怎么想的?沐小姐这般小意温柔,域主还是冷着个脸,啧啧啧。” 殷凛面无表情的面容上隐隐有裂开的痕迹。 “域主也是你能妄论的,跟我走。”殷凛恨铁不成钢,看着不远处赵怀瑾的身影更觉心惊,要是域主现在发现了吉飞,后果可想而知。 两个月前,他好不容易设法把吉飞从遥远的边疆调到北域府,要是眼下被域主发现,迁怒于他,恐怕连…他都救不了他。 原本域主就不怎么待见吉飞,这段时间他把吉飞扔去不重要的岗位,总算消停了一段时间,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殷凛做势伸手去拉吉飞,不想吉飞张口结舌,一副震惊的样子。 “殷兄弟,我……”看见夫人了。 吉飞话还没说出口,就定定愣在了那里。 殷凛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果不其然抬眼看见了曲丹姝站在他们身后,跟在她旁边的还有唐元宝。 他也怔住了。 谁料,假山处突然砸下来一个花盆,吉飞被砸到了脑袋,惊叫了出来。 “啊…” 殷凛最先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何人在此?”赵怀瑾听到惊叫声,立马厉声喝问,那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与生硬,冷冽得教人不寒而栗。 丹姝抬眸,对上了殷凛窘迫非常的目光,那张冷冽却又尴尬的面容,眼神里竟破天荒地透出请求她解围的意味。 她恍然意识到,吉飞对殷凛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这么慌张,生怕吉飞被赵怀瑾处置了。 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卖他这个人情。 “咳咳……”丹姝清了清嗓子,适时干咳一声,快步走了出去,打断了这里的气氛。 “域主,是我路过这里,这么巧?” 唐元宝若有所思盯了殷凛和吉飞半瞬,掩去眼底的复杂,重新换上一副呆滞的面孔,跟随曲丹姝走了出去。 赵怀瑾与沐清同时将目光移向丹姝。 他有些震惊,没想到出来的竟是曲丹姝,脸上浮现一抹神色不明的意味。 丹姝落落大方站在原地,任由他看,忽略掉赵怀瑾眼底透着的打量和探究。 倒是沐清率先开口招呼道:“原来是曲小姐。”,恰到好处地俯身见礼,仿佛事先相约一般,配合得无比默契。 第151章 默契 丹姝微微晗首,仿佛事先约好般,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赵怀瑾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沐清和曲丹姝,顿时觉得无趣得很,边冷笑边对丹姝道:“你怎么会在这?” “凑巧路过。”丹姝看向赵怀瑾笑道:“恰好我呆在院子里也闷得慌,有些倦了,就出来走走。” 他顺势抬眼淡淡扫了一眼丹姝,又问:“你的伤…痊愈了?” “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丹姝微微点头。 赵怀瑾沉默了一瞬,转头做势看向沐清,好整以暇提议道: “沐小姐,近日我府上偶然来了个手艺不错的厨子,东域的菜色做得很是不错,不如邀你尝尝。” 赵怀瑾停顿片刻,又笑着补充一句:“不知沐小姐意下如何?” 沐清本就有意缓和两人关系,赵怀瑾这话正中她下怀。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沐清笑着应承。 他这一番心意她十分受用, 赵怀瑾是北域人,怎么会吃得惯东域的菜?还偏偏这么巧,只怕不是偶然来的厨子,是特意为她寻的厨子。 丹姝见沐清喜上眉梢,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也不挑破。 她知道,原书中的赵怀瑾不是个轻易委屈自己的人,他不仅懂得上好的酒品,还擅于收藏各色奇异的珍玩及下属送来的美女,他都不拘一格,欣然接受。 对于菜色,自然也不会落俗。 赵怀瑾“嗯”了一声,这才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丹姝一眼,平平淡淡地道:“我跟沐小姐还有要事,夫人还是回去休养。” 丹姝不动声色,神色淡淡,转身做势就要离开。 赵怀瑾已经撵人了,她自然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她没有去看赵怀瑾的脸色,但能察觉到背后一道不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幽深与冷冽。 唐元宝微微皱起了眉头,担忧地瞥向丹姝。 出乎她意料的是,夫人神色自若,根本不存在黯然神伤这回事,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丹姝的脚步。 赵怀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假山拐角,竟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才他瞧得真真切切,丹姝虽然对着他浅笑嫣然,可听见他邀请沐清的话,她站在原地如一尊雕像,没有半分表情。 这态度何止是不在意? 赵怀瑾越想越是气闷,脸色也渐渐沉了起来。 沐清见他一直盯着曲丹姝离去的方向,有些吃味道:“我看这顿饭还是免了,域主若是心里念着水榭城女,不如趁现在人还没走远,叫回来应该来得及。” 听闻此言,赵怀瑾才将目光收回,很是悠闲地淡淡反问道:“我邀的是你,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 沐清闻言不禁失笑。 赵怀瑾本就有意再提与东域主合作的事情,便看向沐清,再笑道:“你刚刚不是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咱们去膳厅。”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并肩离去。 “夫人?”丹姝出了假山,松了口气,耳边却传来殷凛一句低低的疑问。 第152章 警惕 丹姝眉眼不带微抬,红唇轻启,淡淡道: “出来,他们走了。” 殷凛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赵怀瑾离开了,终于拽着吉飞走了出来。 “我欠夫人一个人情。”殷凛适时开口解释:“若有机会,来日定当报答。” 丹姝挑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喜好确实特别,但也不是见不得人。” 她早该察觉了,除了赵怀瑾那里,她撞见殷凛,都是他和吉飞独处的场景,偶尔她还听到殷凛在赵怀瑾面前极力掩护吉飞的错处。 能让面无表情的殷凛这般护着。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到殷凛把吉飞看得如此重要的理由。 “夫人,你什么意思?”殷凛皱了皱眉,神情似乎颇为费解。 什么喜好?他怎么不知道? 丹姝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再次开口道: “我的意思是,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的意思呢,元宝?” 虽然她愿意为殷凛保守秘密,但现场目睹的也不是只有她一个。 唐元宝愣了愣,恍然发觉夫人转过头凝视着她,正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我听夫人的。”她瑟缩了一下,不经意抬眸,却对上了殷凛冷冽的眼神,她下意识躲在了丹姝的身后。 丹姝不动声色,“好了,现在你能确信了。” 殷凛后知后觉,终于醒悟过来,恍然明白了丹姝的意思。 夫人…她该不会以为他喜好男风。 殷凛额角抽了抽,算了,姑且就让她这么以为着,他本来就不打算解释他与吉飞的事情。 夫人的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只要不传出去也无妨。 丹姝看殷凛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张张合合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当他是迫于尴尬,丹姝微微叹了口气。 “走,元宝。”她抬腿向外面走去,扭头看向身后的唐元宝。 唐元宝回过神来,赶紧应了,经过殷凛和吉飞时尴尬地笑了笑,便不见了身影。 “哎,夫人。” 北域客栈,夜色如水,万籁俱寂。 这是一处二层楼阁,这原本是一间书斋楼阁,用于装满了各色北域卷宗典籍,除了打扫的侍者,平时鲜有人来。 而此刻这座楼阁除了君卿再无护卫仆从,更是静得无言,而此刻二楼房内,独君卿一人。 此刻如果推门而入,入眼便是一张宽大的书案。 书案前是正襟危坐的君卿,只见他眉目间满是认真严肃之意,提笔附文道:“九攻九距,不如攻玉以石。” 这时候的天虽未到深冬,但空气中也弥漫着微微寒意。 君卿身披素色里衫,走到楼阁的窗前,伸手从窗檐上取下鸟笼中的白鸽,将信纸放入的圆柱状的竹筒里,做好之后再在竹筒处的小机关轻轻一推,转眼间白鸽的腿上扣上了竹简。 他慢慢地把白鸽放飞,沉沉的夜色中划过一只白鸽,远远地飞走了。 君卿站在二层楼阁的窗前望着这北域的夜色,远处是临街叫卖的小商人挂起的灯火,依稀间可看见几分光亮。 他眸光复杂,想起那日她濒临崩溃边缘的情状,思绪万千。 丹姝,很快他便不会再威胁到你了。 第161章 影子 她深吸了口气,眼底的清明了不少。 谁料,还没等她走进书房的院子,就感觉到一道黑影像风一般掠过。 影子速度很快,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这一路上,除了那几个侍女,她实在没碰见几个人,毕竟夜色已深,隐隐约约传来呼呼风声,整个北域府夜色开始染上更深的颜色。 希望刚刚是她的错觉。 她面无表情,走进了寂静无声的院子, 此刻丹姝有些头皮发寒,也许是真的不对劲,赵怀瑾的书房一向有小厮看守,可如今院子里竟一个看守都没有,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凝住心神,还是推开了赵怀瑾的书房,走了进去。 确实空无一人。 她疑窦未消,随手在那张宽大的桌子缓缓放下账本,同时微微阖上了眼睛,余光暗中观察周围的一切,神情冷静。 就在此时,窗户嘎吱一声开了,猛然刮进来一股寒冷的风! 丹姝一个激灵,张开了眼睛。 书房内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确实无人。 她起身,不动声色移动脚步,抬起手臂来,将那窗户严丝合缝关上了。 果然,窗户后面快速闪过一抹身影。 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关上窗户,放缓了脚步,慢慢退了出去,阖上了书房的门。 那抹黑影躲在暗处,一直见丹姝走出了院子,终于扯下了面罩,深呼了一口气。 他不再犹豫,当即闪进了书房。 丹姝站在园子外片刻,慢慢走了出来,冷冷盯住那未阖紧的门。 黑影在书房里悉悉索索的摸索,他摸着墙处的山水图,又侧近墙,用手指敲了敲墙壁。 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丹姝站在门外,凝神,屏住呼吸,透过门缝,正好看见那个黑影缓缓侧过身来,他皱紧了眉头,神情似乎有些焦急了。 丹姝悬着一口气,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竟是赵景轩! 那刚刚她看见极快的黑影,真的不是错觉,他在有腿疾的情况下,还能速度如此之快,那绝非普通武功。 怪不得,原书中他能被北祁帝破格提拔,成为威风凛凛的北祁将军。 怪不得,在这北域府里赵景轩极少使用武功,就连迫不得已出手救唐元宝也故意让自己受伤。 就算赵景轩再憎恶她,也不曾用武功伤她。 这一切都是他很清楚,赵怀瑾可以容忍他的愚蠢无能,可以容忍他的挑衅生事,但决不会容许一个武功高强,还对自己有恨意的弟弟存活于世。 原书里,在北祁帝死后,赵怀瑾早已拥兵自重,攻陷上京,镇守京都的赵景轩被赵怀瑾亲手一刀捅死。 这些年想来,赵景轩生活在赵怀瑾的威压下,武功不过是他故意藏拙的手段罢了。 丹姝思索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细枝末节,不经意之间漏了心神。 赵景轩翻找东西的手停顿住了。 他慢慢回转过头。 唇角扯出一抹危险的笑意。 门外的丹姝很快侧过了身,她意识不妙,刚想转身就走。 却感觉空气凝住了。 奇异的第六感令她毛骨悚然,悬着心,极慢极慢地回转过头。 第162章 声音 一把凉嗖嗖的短刀贴上了她的脖颈。 她转过身来。 身后,是赵景轩冷淡苍白的脸,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都看见什么了?” 赵景轩阴沉着脸,眸光微暗了几分。 这里是赵怀瑾的书房,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就连他也是挑了赵怀瑾出去的时机,使计支走了书房的小厮。 如今看她轻车熟路,可见赵怀瑾对她着实特殊。 “你觉得呢,还是说你希望我看见了什么。”丹姝神色淡定,继续沉声开口道: “这些年来,你也忍得很辛苦。” 赵景轩微微怔了怔。 她果然察觉到了他武功的真正实力,这一点就连一直照顾他长大的荣伯,他都从未透露半分。 但……那又怎样? 其实她与不答,终究还是要死在他刀下的,但到时候人若死了,还真是麻烦的,他该怎么自圆其说呢? 他把自己问住了。 如果今晚他当真偷偷杀了她,尚且来不及毁尸灭迹不说,赵怀瑾必会彻查,如果他趁着入夜潜进他大哥书房暴露了……到时候他该是怎样的下场? 越想越烦,他不由得心浮气躁了几分。 他以往杀个人,也没有这般费劲过,思前想后连这些小事都要顾忌。 说到底,还是她太引人注目了。 换个平平无奇的寻常丫鬟,杀了也就杀了。 若杀了这个曲丹姝,想必他那好大哥一定会很痛苦。 这般想着,赵景轩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迷蒙的笑意。 正当赵景轩的心神微微松懈时,丹姝趁其不备,从袖中飞快掏出匕首,狠狠向赵景轩胸前扎去! 一股隐隐带着腥味的血液溅过她的脸颊! 丹姝飞快地退后了几步,转身向院子外面跑去。 这刀扎得不深,她能伤到武功奇佳的赵景轩,不过是趁他失神的工夫,这种时机难遇难求。 真站在那跟他硬拼,恐怕…她最后也不会占到多大的便宜。 赵景轩蓦地睁大了眼睛。 刀都架上脖子上了,她…怎敢? 头皮麻得轻微抽搐,胸前的疼痛一点点渗入骨髓。 他很确定,这会子他得把人抓回来。 她知道得太多了,更何况…她还捅了他一刀,加上上回的腿伤,他与曲丹姝的新仇旧恨就今晚统统了结罢。 他不能让曲丹姝去赵怀瑾面前乱说,纵使没有什么证据,赵怀瑾也会疑心他,一旦被殷凛查实…… 后果不堪设想。 他定了定神,慢慢拔了匕首,从袖间拿出一块黑布包了,塞进袖子里。 丹姝跑到一处园子,她后退半步,薄薄的后背靠上了一处假山,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庆幸终于涌上了心头。 现在只要她回到静姝居,赵景轩若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只能不得不选择放弃对她下手。 丹姝刚想往前走,谁料撞上了一个冰凉泛着寒意的胸膛。 竟是赵怀瑾! 他一身黑墨氅衣,和整个黑沉沉的夜色几乎融进了一起。 气度很是冰冷摄人。 丹姝想起先前那几个侍女的窃窃私语,想到他和沐清出府去了,如今到现在深夜才归。 第163章 说话 赵怀瑾不知丹姝心知所想,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时不时抬起头来淡淡看她一眼,眼底别有深意。 “看见我,这么慌?” 丹姝默然,静静望着他。 她没有说话,是因为她余光看向赵怀瑾身后,发现了赵景轩的身影。 赵怀瑾想起今日大厅的事,脸上也不由得有几分尬色,一时两人静默相对,此刻园子里静寂无声。 两个侍女提着灯笼匆匆从不远处赶来。 其中一个侍女走到赵怀瑾身后,收住了脚步,从另外一个侍女手里拈起细长的金签又点亮了两盏灯笼。 园子里更加明亮了。 半晌,赵怀瑾目光掠过那张光洁的面容,终于缓缓开口道: “走罢,我送你回去。” 丹姝想拒绝,可想起赵景轩就在一旁伺机而动,她沉默了半刻,还是点了点头。 赵怀瑾见她犹豫又踌躇,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丹姝同赵怀瑾缓缓向着静姝居走去。 难得,一路无言。 倒是前方两个掌灯照明的侍女抬起头来,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几乎是瞬间心领神会。 这两日都传域主即将迎娶沐小姐的消息,可谓是沸沸扬扬。 但她们怎么觉得,比起沐小姐,域主更属意曲大小姐呢? 虽然…这两位已经解除了婚约。 有赵怀瑾保驾护航,这一路上果真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想必赵景轩应该想到今晚注定他无法杀了她,如今该是回去了罢。 终于到了静姝居。 她平复着心跳,脸色如常,指尖落在寝房门上,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赵怀瑾身形纹丝不动,甚至稍微停留了片刻。 “域主不进来喝杯茶吗?”她试探性地开口。 她没有回头,隐隐约约感觉到赵怀瑾平静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上,他微微蹙起了眉,沉声回复道: “夜深了,于礼不合。” 丹姝脸色微微浮现出一抹动容。 她没想到,赵怀瑾这样的人有一日也会说出于礼不合,不过和沐清呆了一个晚上,他还真是和前两天有些不太一样了。 确定赵怀瑾今晚并不会进来,她才轻缓地拉开了门。 她端坐在床榻边上,听着窗外赵怀瑾离去的脚步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沉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夜色越发深重起来。 她再次站在了赵怀瑾书房门口,趁着赵景轩受伤不可能再来,赵怀瑾似乎尚未发现书房的小厮不见了身影。 也没有派人过来加强书房的守卫。 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为她准备好的。 丹姝想赌一把。 赵景轩想找什么?难道赵怀瑾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书房? 虽然她偶尔也来过这里,却不曾发现这处书房有什么异常,不过…既然能让赵景轩冒着风险,也要来找的东西决非普通。 那她就亲自再仔细找一遍。 夜色深冷,呼呼的寒风吹得院子里那棵树断断续续摇曳生响。 她知道,这种危险时候千万不能慌。 自乱阵脚,便是死路一条。 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后果。 一是找出赵景轩一直在找的东西。 这种自然是最好的情况。 二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无功而返。 第164章 发现 但无论是哪一种,利远远大于弊。 她深吸了两口气,飞快打开了书房的门,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 丹姝扫视了一眼房内,此时心绪纷乱。 该从哪找起呢? 就在她摸索的行动间,无意中手碰到那张宽阔的桌面下方,按理来说,这种书桌都是实木制成,呈实心状态。 怎么会?丹姝心中很是诧异,她的手刚刚触摸的桌子中部明明是空的。 “叩叩”带着几分怀疑,丹姝又用手指轻轻轻击桌面,试了试,竟然是空的。 空的?丹姝不敢在多想,接着循着目光,又向它下方的四周看去,果不其然居然找到了一个暗格。 “这里居然有个暗格?”丹姝这一惊人的发现,睁大了双眼,不由得喃喃道。 她轻轻打开暗格的机关,食指一扣,紧靠桌下内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小木匣子。 木匣子的上面是一个凹型的圆孔小洞,丹姝思索片刻,想必这就是木匣子的开关处,可是又没有特制的钥匙,怎么打得开呢? 丹姝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赵怀瑾一定有密钥,这里面必然是放着极为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放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她只要知道东西在这里便足够了。 来日方长,不愁找不到时机下手。 赵景轩疼痛难忍,抬手给胸口处的伤口上了药,正准备合衣躺在床上,不想也不知是太累还是痛意减轻,他缓缓阖上了眼。 很快,若隐若现的香炉里的雾缭绕起来。 赵景轩很快额角冒出了汗意,他缓缓半睁开了眼,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他床边,他一动不动,似乎站在这里看着他很久了。 虽然看不见五官,但只观这周身摄人冰冷的气势,便知是赵怀瑾了。 他想使力坐起来,却发觉浑身动弹不得。 铺天盖地的恐惧聚满了他的脑海,赵怀瑾对他下了药,到底要干什么! 异香还在寝房内随意弥漫,难道……是香炉? 他还在思索,不想赵怀瑾微微俯身,冷厉的目光锁住他的脸,单手大掌猛然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他如今简直就像赵怀瑾手下的一只待宰的羔羊! 赵景轩感到颈间乍然一松,大蓬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腔,呛得他眼角逼出了泪。 他动弹不得,只好望向睨向他的赵怀瑾。 满脸的冷酷无情,赵景轩想,他们真不愧是父亲的儿子,但很明显赵怀瑾的冷酷远远多于他,原来面具戴久了。 真的连他也分不清原来的自己了。 在赵怀瑾未被父亲带回来之前,他曾经也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生杀予夺从未留情,可是终究是他这个大哥承袭了域主之位。 赵怀瑾袭位那日,带着大批随从行云流水般走进他的院子,他便知道,他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他屈辱地伏首跪在他面前,任赵怀瑾抬起他的头,右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左脸颊。 “好弟弟,还是蠢些,也许还能保住命呢。” 当时荣伯和母亲还上前来安慰他,说大公子心气高,许是想羞辱他罢了,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但只有他知道,那句话不是玩笑。 第165章 态度 只要他不按他说得做,赵怀瑾随时能杀了他。 从此,他不得不改变态度,收敛锋芒,甚至还要对那些他曾经看不起的卑贱下人流露出关心。 渐渐地…竟真的成为了众人眼里的蠢货。 赵怀瑾把一只手摁在了他的头顶,手指一边轻轻缓缓地拍打着。 一如多年前的那一幕。 不过当年他是跪着,如今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想到这他不由得苦笑。 这么多年了,他拼命暗中练武竟还是同样受制于他! 随着赵怀瑾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他心中只剩惊骇,赵怀瑾每拍他一下,他的屈辱感就多了几分。 “说,准备去书房里找什么?” 刚刚园子里撞见丹姝,他就起了疑心,那处园子是最靠近书房的地方,她深夜去书房做什么? 送她回去后,他亲自去了一趟书房,还好…东西还在。 一切都跟往常无异,除了桌子上摆着一本帐本,所有的疑云渐消,原来她来是为送这个。 他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发现了点点血迹。 丹姝并未受伤,说明还有第二个人来过他的书房。 这北域府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除了蠢蠢欲动的他,赵怀瑾想不到旁人。 此刻赵景轩拧起眉头,脸成了一个极扭曲的弧度,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却还是没有出声。 原来他都知道。 赵怀瑾转过头去,并不看他,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好弟弟,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本想直接活剐了你的,但想想,毕竟这些年你确实像极了一个蠢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赵景轩已只剩眼珠还能动了,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在眶中疯狂地乱转,那求饶之意活生生从眼睛里溢出来,眼泪哗哗淌过脸庞,骇到极致、悔到极致。 “放心,我不会杀你。”赵怀瑾咬牙笑着,似乎一副非常宽容的样子。 他招手叫人拿来一碗浓浓的汤药。 赵怀瑾端过那碗药,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汤勺,不顾赵景轩睁得剧烈大的眼睛,好似善意提醒道: “这是哑药,喝了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景轩惊恐地看着他,亲眼死死盯着赵怀瑾,硬生生把那碗药灌到了他的嘴里,很快碗底光了,一滴不剩。 他静静躺在床上,嘴角苦涩的笑意。 半瞬,他目光呆滞望着房顶,没了光彩。 赵怀瑾见他这副痛苦难耐的模样,眸光闪过几分兴味。 “呵,这就受不住了,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呢,别急。” 他淡淡瞥了一眼赵景轩,击掌两下。 掌音刚落,五个黑衣侍卫面无表情走了进来,在他的床前站定了,屋内很暗,几乎只点了一盏微弱油灯。 侍卫们如墙一般堵在了他床前。 赵景轩睁大了眼睛,心底的恐惧再次如潮水般袭来…… 这个疯子,他到底还想做什么! 这一回,赵怀瑾却不再动他。 “废了他的武功,然后扔去府外山庄。”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手背向身后。 语气是异常的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 第166章 废人 “是,域主。” 他们黑沉着脸,缓缓靠近躺在床上的赵景轩。 统一绣着的金鹰图案,让他微微失了神。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暗煞,他们不认识赵景轩,赵景轩却认识他们,多年前他曾见父亲对不忠的属下,动用过几次暗煞。 暗煞冰冷无情,只忠于域主。 一个暗煞随手把刀反背回身后,不知拿出了什么东西,赵景轩重重一怔。 暗煞走了一步,站到了他的面前。 两根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将药丸随意塞了进去,他惊恐失色的眸光闪动着两分惧意。 难道是嗜髓丹? 吃下去的人,轻则武功全废,重则经脉断裂,连走路都困难,他没想到,赵怀瑾竟不管不顾,给他下这种猛烈的药? 就算父亲以前惩罚那不忠的下属,都没让暗煞动用这种毒药,赵景轩没有想到,赵怀瑾竟完全不顾他这个手足亲缘? 不,他不能吃下这个东西。 暗煞冷笑,指间抬下巴,数瞬即逝,东西顺着他的咽喉咕噜一声,迫于疼痛压力,只能吞了下去。 寝房的异香还在燃烧着,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神志…… 方才为了保持清醒,他咬破了舌尖,此刻火辣辣地痛。 不想,现在竟成了他亲眼目睹自己受折磨的助力。 一点点的嗜髓丹,将能让他此刻疼得死去活来,那浓浓的毒物要毒透过他的身躯,噬尽他的血肉。 半个时辰后,他抖动得颤动不安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直到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血。 一个侍卫见状,默然对身后另外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 “可以了,去禀报域主。” 说是迟那时快,窗外飞快掠过了一道身影,消失了。 刚刚经历了生死危机,赵景轩的脑海里只觉一片白茫茫的,他呆呆地望着屋顶,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 一个黑衣侍卫挥手,示意两个侍卫上前去抓他。 待黑衣人的手碰到赵景轩,抓起他的后领,似乎准备把他拖下床去。 这一刻,赵景轩的神智猛然回笼。 赵景轩微微咳了咳,吃力地想推开黑衣侍卫。 可惜,没推动。 黑衣侍卫正要发作,却见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警惕,正抓住黑衣侍卫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你要干什么?” 黑衣侍卫怔住。 半晌,很不自在地皱眉道:“你刚刚没听域主说吗?把你扔去山庄,自生自灭。” 这番解释,果然让赵景轩松了手。 床榻垂下的手臂越发无力。 自生自灭?赵怀瑾还真是思虑周全啊,怕直接杀了他这个亲弟弟,传出去有损他北域主的威望,可如今他武功被废,扔去荒无人烟的山庄跟等死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 他的好大哥,真是好毒的心肠啊,他赵景轩确实自愧不如…… 另一个黑衣侍卫面露不悦,皱起了眉头。 “跟他多说些什么,已经是个废人了。” “还不赶紧把人扔出去。” 黑衣侍卫手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 提起死气沉沉的赵景轩,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第167章 吃惊 天还没亮,丹姝还在睡觉,突然感觉脸上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摸来摸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赵怀瑾坐在她床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活脱脱像个吃饱喝足的狐狸。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你……” 赵怀瑾见她眼里的吃惊,脸上露出了几分淡淡的不悦,转过头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手上的扳指。 “慌什么?还是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丹姝心里打了个突。 昨天晚上密探书房的事,难道他知道了?所以今晨特意赶来,试探她? 不,如果赵怀瑾真发现了什么,她此刻恐怕已经在刑室了。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 丹姝很快冷静下来,“没有的事。” “域主昨天晚上坚持不肯进来,我还心道域主转了性子,不想今晨特意过来,登堂入室,这就不担心于礼不合了?” 赵怀瑾慵懒地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倒是自顾自轻笑了起来。 半晌,他微微阖上了眼睛,指尖点了点额,语气好似十分随意道: “名节那种鬼东西,我确实不在意,所以你也不需要在乎。” 丹姝瞬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针对她的流言蜚语,待她回了重视礼度的水榭城,只会越演越烈,赵怀瑾不可能不知道,这番提醒恐怕早已是预想到了。 可惜,自从跟他扯上关系,曲丹姝的名声早就被他毁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现在做出扭捏之态实在没什么必要。 她行云流水般地走下床,从架子上取过一件外衫,自顾自地开始穿衣,一边穿一边随意开口道: “域主这番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赵怀瑾有些心神不在,盯着丹姝穿衣的动作,淡淡地说道:“我杀了赵景轩。” 丹姝穿衣的手一顿,停了一瞬,神色很快恢复正常。 “域主,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他的黑眸中难得浮起了两分兴味:“你不信?” “对,不信。”她转头,认真瞥了一眼赵怀瑾。 丹姝确实不信。 虽然现如今有些事情出了偏差,但人物命运的重要生死不可能轻易改变。 按照原书中人物的命运轨迹,赵景轩不该这个时候死。 至少不会这么早,他还没有成为将军,如何能轻易死了。 “他确实没死。”他凉凉地笑了下,“不过很快就会死掉了,我一向不留不忠之人,丹姝,你若是有一天背叛了我,我就……” 她有着一双平静的眼睛,视线落在他的喉结处。 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罢了,我谅你也不敢。”他眯了眯眼,慢条斯理站了起来,轻飘飘地说道,“你只要记住,我若想杀你,有千万种办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丹姝想了想,是赵怀瑾的行事作风。 她沉默了一瞬,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赵怀瑾,沉声开口道: “域主,我要见葛青一面。” 他轻身,走到了寝房门口,拉开门,正要踏出,忽然顿住。 他没有回身,声音低低地飘了过来:“好。” 第168章 背影 话音未落,那道黑色大氅身影一闪,不见了。 赵怀瑾的身影刚刚消失,丹姝便听到耳旁响起了清晰无比的茶盏破碎声。 就在那道黑色背影消失的地方,唐元宝惊慌失措推开门跑了进来。 她看见一道黑影从夫人房里出来,没看见脸,难不成是夫人房里进了贼人? 雅秋紧随其后,她跟随域主多年,自然认出那掠走的背影是赵怀瑾,见唐元宝着急上火的样子,只以为她是担心夫人,便没有出声多言。 唐元宝一脸急切闯了进来。 “夫人!”“你怎么样了!” 几名侍女也纷纷走进房中,四散检查。 “我没事。”丹姝微微摇了摇头。 她柔和的目光看向唐元宝,认真道: “元宝,想必你也知道了,今日我要离开了,以后我不在,好好照顾自己,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 唐元宝怔了怔,呆滞在原地。 “夫人……” 丹姝微叹了口气,苦笑又无奈道,“还叫夫人?我同域主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以后我只会是曲丹姝。” 唐元宝犹豫了半晌,面露难色。 是啊,她早就知道夫人要走的消息,就算她再舍不得也没有任何理由恳求让她留下。 可是她是这诺大的北域府唯一对她好的人,她若走了,这座北域府对她而言就更冰冷了。 唐元宝垂下了头,蹙起了眉头,声音低沉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那我能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丹姝走到门槛处的脚步一顿,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谢谢你,元宝。”她静了一瞬。 “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收拾东西。” 丹姝独自站在廊下,目光看向远处。 雅秋上前一步,搀住了她。 “二公子武功被废了。”雅秋凑近一步,镇定地看向丹姝,低声道“是域主昨晚上动得手,如今人已经扔去别苑山庄了。” 丹姝微微皱了眉:“他的武功实力超绝,赵怀瑾存了忌惮之心,也是意料之中。” 雅秋突然想起一件事,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前两天,我好像看见过葛青回来过一趟。” 丹姝睁大了眼睛,抓紧了雅秋的手臂,着急道: “真的吗?他在哪里?” 雅秋郑重其事地看向丹姝,轻声安慰道: “夫人别急,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许不是葛青。” “毕竟我只远远望了一眼,他正准备往府外走,那背影身形和侧脸跟葛青很像,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脸。” “如果是葛青,回来后一定会来见夫人的。” 丹姝面上浮现几分失落,松开了握紧雅秋的手臂。 “他看起来怎么样?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雅秋说的这个人就是葛青。 凭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直觉。 雅秋摇了摇头,“不是太好,听旁边的侍女说,那人也戴着面具,但身上血腥味很重,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丹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天训营那种地方,每天高强度地打斗比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169章 离开 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天葛青都经历了什么。 无论如何,她得把葛青从天训营带出来。 赵怀瑾答应她,会在她离开前,让她见葛青一面,想来也不会食言,只要能见到葛青,到时候她就有办法带走葛青。 东西已经收拾完备,流觞一直陪在她身边,可丹姝的心越来越沉,赵怀瑾到底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侍者来传唤她,赵怀瑾是不准备让她见葛青了吗? 到了晌午,水榭城主辞别赵怀瑾,离开北域府。 丹姝见局势非她所控,她看着赵怀瑾气势全开站在城门前,听着水榭城主客套,似乎两人在说着什么话。 有时对上丹姝看他的目光,赵怀瑾神情僵滞地停了一瞬,又偏过头去,与殷凛笑吟吟地吩咐着话。 丹姝下意识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隐隐要发生。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动身。 曲流觞已然坐上了马车,他掀开帘子,见自家姐姐站在不远处还分毫未动,只好派了个小厮前来催她,赶紧上路。 丹姝皱了皱眉,无奈之下,只好准备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上马车,却被走上前来的赵怀瑾突然抓住了手臂。 她硬生生被赵怀瑾拽下了马车。 对上了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隐隐泛着冷光。 待马车开始驶出北域时,曲流觞只见赵怀瑾站在道路一侧,伸臂拽着姐姐不放,可水榭的车马还在行进。 曲流觞见状,翻身跳下马车,及时喝止了前面行进的队伍。 这时,因为曲流觞及时制止,队伍只好停下来。 曲默和曲母坐在马车内,正疑惑不解,侍者却急急来报,说北域主扣押了大小姐,公子已经去找北域主了。 曲流觞正准备把丹姝拉过来,不想赵怀瑾拉得极紧,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丹姝的手臂一时僵持不下。 考虑到周围人的目光,他只得放弃。 “北域主,”曲流觞微微皱起眉头,“虽说你与我姐姐有些牵扯,但婚约已解,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况且昨日你亲口答应,放姐姐离开。” “堂堂域主,不好出尔反尔。” 赵怀瑾笑了,“曲公子不可乱说,我何曾答应过?” 此话一出,丹姝脸色微变。 怪不得他迟迟未带她见葛青,原来他从未想过放她离开,昨日赵怀瑾确实未明确允诺,要放她离开北域。 是他的含糊其辞,让她和曲流觞都会错了意。 曲流觞怒火中烧,瞪圆了眼睛,“你……” 曲默见两人即将起冲突,只好赶紧从中解释。 “域主,这是做何啊?我们一家如今这是不能离开北域吗?” 他本就不愿丹姝回到水榭,她与赵怀瑾若是顺利成婚那也就罢了,水榭城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如今闹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赵怀瑾到底什么意思。 赵怀瑾唇角噙着浅笑:“我并未说过水榭城主一家不能离开,除了丹姝,其它人若不愿呆在北域,可自行离开。” 他侧身,微微颔首。 这时,曲流觞的近侍眉目凝重跑过来,急急道: “公子,不好了,北域军围过来了。” 第170章 城门 眼见城门即将缓缓打开,忽见城内黑浪涌动,不多时,一支铁甲凛凛的凶军如风雷一般碾到了近处! 这是北域大军! 赵怀瑾挥挥手,捉住丹姝的手。 他温和地笑道:“曲大小姐对我情意深重,心有灵犀,虽然解了婚约,却仍坚持要在北域住些日子,还望水榭城主理解。” “你说对,丹姝?” 曲流觞皱起了一字眉,目光迟疑地落在丹姝的脸上。 “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说到底,他以前对这个姐姐确实关心少了些,难道真的如赵怀瑾所说,自从姐姐来到北域,也被赵怀瑾的皮相权势所迷惑,渐渐对他生了感情? 再加上丹姝昨日得知要离开的忧心忡忡,曲流觞不确定了,心越来越沉。 她心中之人,是北域主赵怀瑾? 曲母也看着丹姝,等待着她的下文,目光里满是焦急,她慈爱的眼神里对丹姝多了几分心疼。 “孩子,不用怕!”她话里透着怒意,眼神有意无意瞥了两眼赵怀瑾。 “就算是北域主也没有强行留人的道理!” 曲默赶紧上前用身形挡住曲母,扯了扯衣袖,无奈提醒道:“夫人,域主还在这呢。” 曲母嗤笑了一声,冷冷扯开他的手,嘲讽道: “哼!你怕他,我可不怕!” “这回说什么我也要把女儿带回去。” 丹姝感受到手掌处传来的疼痛,对上赵怀瑾深沉如潭水的眸光,他缓缓凑近她耳边,不动声色提醒了两个字。 葛青。 丹姝脸色微变,很快她脸色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转过头去看向曲流觞,微微点了点头。 “母亲,流觞,我让你们失望了,但我不能走。” 曲流觞身形一顿,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赵怀瑾唇角扯出一抹笑,松开拉她的手,转而摸了摸丹姝的额头,疾走两步,到了曲母近前。 “我知道,曲夫人来北域前,暗中联合了旭城的兵力,又带了数万精兵,埋伏在此。” 旭城,是曲母的母族。 曲父大惊失色:“你给旭城递信了?” 要知道,北域主对领域内各小城有管理权,光水榭城敢暗中带精兵入北域这一条,若赵怀瑾一意追究,他实在难逃罪责。 曲母没有说话,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她没有想到,本来准备这些精兵也是为了顺利带回丹姝,她没料到赵怀瑾竟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并且早已做好了准备,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来者都是客,可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是水榭以诚相待,今日或许也可以放你们离开,可是没想到水榭暗中勾结,带精兵入北域,水榭城主,你觉得如今还可以平安离开吗?” 丹姝心脏重重一跳。 她知道,曲母此举并无要反赵怀瑾之意。 八成还是为了她能回水榭,毕竟赵怀瑾的行事作风确实一言难尽。 可赵怀瑾要借机对水榭开战?他是准备借此灭了水榭城吗? 她急急看向对面,只见后面的精兵已逼到了近前,要不了多久,两方的战火就会拉开,一触即发。 第171章 王命 旭城将领已迎上前去。 保护旭氏一族,是他们的职责。 此番他们奉王命而来,一切行事听从曲母的命令。 纵然赵怀瑾有的是千军万马,他们也必须护住旭氏一族血脉。 “北域主,我等奉王命而来,只是行暗中保护之责,如今北域主要为此与我旭氏王族开战吗?” 旭氏一族,北祁除了各域小城,还有一些散落行事隐秘的异族,他们自建城邦,归顺北祁,却又不受域主管辖。 譬如说旭族,便是其中之一。 话音未落,便见那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黑铁浪潮将箭矢对准了旭城将领,道道箭矢如落雨般射向对方的军队,旭城将领当场中箭身亡,掉落马下,瞬息之间没了声音。 他们可以轻易地碾死这些异邦族人,毕竟北域军代表着北祁国的重要兵力,旭族开始败相渐露。 赵怀瑾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北祁帝愿意给这些异邦人三分薄面,他可不会。 一小队北域侍卫持着盾牌兵器,神情冷静,竭力护身在赵怀瑾身旁,以防有人此刻伤了北域主。 殷凛上前,正在跟赵怀瑾说着什么。 “姐姐,快走,赵怀瑾这是要杀了我们!”曲流觞怒目圆睁,上前快步拉住丹姝的手臂,“这是我的侍卫,他会护你离开!” “不。”丹姝道,“我不能走。”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他?”曲流觞恨铁不成钢。 赵怀瑾如此冷酷无情,姐姐为何还愿跟着他? 丹姝神情淡淡的,看着曲流觞,郑重其事道: “流觞,我从未对他有过感情。” “如今惟有我留下,是保你们命的唯一法子。” 曲流觞脸上露出几分动容。 是了,姐姐若真有意留下,赵怀瑾何故还要派出大军强留? 都是他脑子发热,错怪了姐姐。 “姐姐……” 前方,战斗已经打响。即便想走,也走不了多远。她若走了,曲流觞和曲母恐怕要凶多吉少! “杀!” “杀!” “杀!” 终于,旭族寡不敌众,彻底陷落。 而曲母带来的那数万人的精兵,生生被拖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折损三成! 如蝗大军,轰隆冲到近前,将旭族的队伍团团围住。 “奉域主令,交出曲丹姝。”为首那人面无表情,“其余的人……一个不留!” 他扬起手,只见无数铁弩直指曲父曲母和曲流觞! 一百精兵用自己的身躯筑起防线,将曲家全数护在正中。 “听闻水榭城主极为重视这个小儿子,若不想曲公子血溅当场,便将曲小姐交出来,我可向域主进言,担保曲公子平安无事。”北域将领皮笑肉不笑。 曲默复杂地看了一眼丹姝,眼底隐隐流露出几分恨怒。 “真没想到,你母亲竟为了你,把我们全家的性命置于这种险地,早知今日,我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一把掐死你。” “你说什么!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曲母怒火中烧,瞪着曲默。 她做梦也想不到,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竟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来。 心底的失望之感越来越深。 丹姝脸色更为冷峻。 她早知道,曲默这个父亲对她并无亲情。 第172章 权势 以前他因为赵怀瑾的权势地位,对她的态度小心翼翼,生怕她想不开自尽,水榭城没了好处。 甚至多次对她夸赵怀瑾的好话。 如今扯破了脸面,丹姝自然也不是多惊讶。 曲默叹了口气,“如今也只好把你交出去了。” 就算拼了他这条命,他也要保住流觞这唯一的曲家血脉。 “父亲,不可!”曲流觞皱紧了眉头,急切道。 “姐姐已经为水榭城牺牲得够多了!” 丹姝冷冷看了他一眼,红唇微启:“把我交出去,父亲还真是亲疏分明啊?” 曲默满脸惊诧,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 “你不愿?流觞可是你亲弟弟!” 他想了想,一把拽过丹姝的手,沉声道: “你不愿也得愿!跟我走,等我把你交给域主,再同他说说情,我们全家还能保住命!” “曲默!你放开丹姝!”曲母怒火攻心,一时气得胸口都是痛楚。 丹姝不知何时从袖间掏出一把泛着寒意的匕首,缓缓抵上了曲默的脖颈。 “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说了算。”她静静看着曲默。 “还沦不到父亲做主。” 曲默露出几分悲凉的苦笑:“夫人,你可看见了,这就是你拼死拼活要救的好女儿,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此刻曲母如今是满心的失望,丹姝是她拼死拼活生下的女儿,同是女子,她心疼她如花般地年纪,为了水榭城的利益孤身前来北域联姻。 今日之事,是她一时冲动,思虑不周,她如今懊悔不已,可没有想到,曲默竟在这关头,扬言恨不得掐死她的女儿! 她不禁怀疑,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父女情分在面临生命危胁时,终究是抵不过人性的考验…… 于是,她沉默地垂眸,一言不发。 曲流觞惊呆了,他没想到姐姐竟对他们的父亲…… “姐姐,别冲动。”他皱了皱眉,为难地看向丹姝。 丹姝眉眼不带微抬,“父亲与其在这怨天尤人,不如想想自己的过错。” 远处的城墙高台上,殷凛刚跟赵怀瑾汇报完,就抬起头来看到这惊人的一幕,简直是惊世骇俗。 “域主,夫人她……”殷凛皱了皱眉。 不料,赵怀瑾却笑了。 “这才是我的丹姝,这般果决心狠,倒是像我。” 话里的欣赏之意,不言而喻。 北域将领看到女儿反威逼父亲的好戏,淡笑:“我数三声,三……” 曲默正待命人将丹姝制下,只听身侧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北域主要的,是活的我。” 众人齐齐望去,便见那道姝丽的身影立得笔直,原本手中架在曲默脖子上的匕首,移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立在风中,毫不在意地把匕首往自己的肌肤上重重压了一压。 便见一道血线迅速氤氲开。 “姐姐!”“丹姝!” 丹姝紧紧盯住北域将领的眼睛:“放他们走。” 对方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等等,我派人去通禀域主……” 赵怀瑾就在城墙之上,她知道,这个将领无疑在拖延时间。 丹姝狠狠将匕首割过半道弧。 她甚至能感觉到脉搏在贴着刀锋跳动。 “我再说一遍,放人!” 第173章 开口 赵怀瑾站在城墙上,眸光闪动,终于阴阴地开口道:“传令下去,让他们走。” 北域大军让开了一条道。 “丹姝……”曲母泣不成声。 都是她自作聪明,却让她的丹姝来替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走啊。”丹姝冷静地道。 曲父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沉默地转身离去了。 曲母泪水纵横,被曲流觞拽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北域大军的包围。 待曲氏一行和受伤的旭族人马彻底消失看不见后,丹姝又撑了许久,才疲惫地垂下手。 匕首铛啷坠地。 “曲小姐,得罪了。” 为首那人把她制服,率着精兵向城墙内涌去。 她端端正正地站在城墙上。 面前的赵怀瑾意味深长地瞅着她,半晌,他开口了。 “知道曲默利用你,还救那种人做什么?” 他在城墙上看得分明,看起来是她威逼曲父,占尽上风的是她,可曲父的脖颈分毫未伤,她的脖子却伤得厉害。 “那里面…有我母亲还有我弟弟。”丹姝声音闷闷的,喃喃自语道: “我不能不救他们。” 赵怀瑾微眯起了眼,他真是没见过丹姝这种女人。 看她拿刀对着曲默,他还真以为丹姝同他般生了副冷硬心肠,不想却是只会放狠话,自己却伤得厉害。 丹姝疼得没法说话。 脖颈火辣辣地痛,血已凝固了,糊进衣领里,说不出的粘腻难受。 “活该!”赵怀瑾瞅着她蹙眉,皱了皱眉。 丹姝的心微微往下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了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怀瑾神色凝重,沉声道:“没有好处。” “看不顺眼,想杀就杀了。”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是他收到了密报,得知曲默准备回去后,准备将她嫁给西域主的消息。 他更看不惯曲默把她当作棋子,她只能是他的棋子,只能为他所用,她有这样的家人不如没有。 一个侍卫面无表情地走上了城墙。 “启禀域主,水榭城主一行不出意料,晚上便会抵达蓝隐城。” 他的唇角浮起了一缕浅淡的冷笑,笑意不达眼底,便又皱起了眉头。 “通知我们的人,晚上动手。”他停顿了一瞬。 “还有,严密防范太子的人。” 上次太子从他手里抢走西域主的事,他还没忘。 丹姝越听越惊心,赵怀瑾还是要杀他们。 她以命相逼,生生护下曲母和流觞,可他还是要杀了她在乎的亲人。 赵怀瑾哪里是什么好人? 她怎么忘记了,赵怀瑾这个人,是能杀帝屠城的疯子啊。 这样一个疯子,做出杀人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她还是想试一下,动摇一下他的恻隐之心。 上次他能答应让她见葛青,这次会不会也能放过他们。 “别动他们,算我求你。”丹姝扯住他的衣袖,几乎算得上是苦苦哀求了。 赵怀瑾果然冷了脸。 “丹姝,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说罢,赵怀瑾自顾自丢开丹姝,把她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背影潇洒利落得很。 第174章 沐清 突然,门嘎吱一声开了。 来人是沐清。 “为什么留她在北域?”她站定在门口,脸上阴晴不定。 她看着赵怀瑾坐在案几前,闲闲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他的目光中流转着几许精光。 如今丹姝走了,北域府有些下人见风使舵,俨然对一副沐清是毕恭毕敬,加上赵怀瑾本身的有意放人,这北域府自然成了沐清是想来就来的去处。 “自然有她的用处。”赵怀瑾神色自若,暗了暗眸子,沉声道。 他的神情淡淡的,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赵怀瑾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得沐清此刻怒火攻心,如果她还想顺利嫁给赵怀瑾,还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她只能按捺住她的怒意。 她不信,原本曲丹姝明明要走了,赵怀瑾不惜动用北域军也执意要留下她,为什么!为什么赵怀瑾这么处处在意她? 她算是看出来了,赵怀瑾就是舍不得她离开。 沐清心思百转千回,脸都扭曲了。 半瞬即逝,她又换上了一副甜腻的笑容。 “哦,到底是什么用处呢?”在赵怀瑾站起身,欲踏步要离开这处房内的时候,沐清叫住了他。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娇嗔。 或许是赵怀瑾的态度勾起了她心底强烈的窥探欲。 赵怀瑾这个人一向醉心权势,她实在想知道,在他心里,曲丹姝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和比他的野心究竟谁孰轻孰重? “沐小姐姿容艳丽,美人…最好还是别咄咄逼人的好。”赵怀瑾顿住了脚,眉间轻蹙,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恬淡,似乎颇有感慨道。 又是拿这套说辞应付她。 赵怀瑾自己尚且做不到放弃野心,却来要求她不能咄咄逼人。 也许是这些天如她所愿,赵怀瑾解除了同曲丹姝的婚约,或许是曾经赵怀瑾给她的承诺约定,这一切都让沐清有了底气。 她不愿再维持这种明明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关系,她想得要的更多,她想跟赵怀瑾更近一步。 刚好他那种置身事外高高挂起的语气,仿佛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笑话的淡淡态度,彻底激怒了沐清。 她面上闪现一抹嗤之以鼻的笑,狠狠地瞪向赵怀瑾那瘦高欣长的身影道: “域主素来心狠手辣,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赵怀瑾顿住了脚步,微微皱了皱眉,神情冷峻。 “你什么意思?” 沐清深吸了口气,嗤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恕我直言,你同曲丹姝根本不是一路人,那日三域主宴会,你当众折磨西域主的姬妾,域主或许没注意到她眼底对那女子的怜悯之情。” “只有我,才能真正理解你,帮助你,如果说你是漫漫黑夜,那曲丹姝就是日出霞光,域主,我们才是一种人。” 沐清记得,在北域主继任大典的时候,她跟随父亲前去北域府赴宴做客。 那时她已经注意上了赵怀瑾,后来偷偷跟着赵怀瑾溜出了席间。 躲在灌木丛后的她,亲眼目睹赵怀瑾手起刀落捅死了一个小厮。 第175章 同类 他轻而易举的模样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缘由只因那小厮冲撞了他。 她硬是强迫那时的自己冷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躲好,这才没有被赵怀瑾发现。 也就是自那以后,赵怀瑾杀完人后,唇边带笑的阴冷神情,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让她更坚定了要得到他的决心。 沐清也是从这一天才知道,赵怀瑾同她一样,即使外表光鲜亮丽,心里却藏着黑暗,她与他注定有着同样的冷硬心肠,同样的心狠手辣。 赵怀瑾眸光微动,经沐清提醒,他想起来了。 他的丹姝那天,神色确实有些异样。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可那又怎么样?纵然她是日出之光,他也要将她一点点拉进黑暗! “嗯,好像是有点,不过…这一切都跟沐小姐没有任何关系。”赵怀瑾冲沐清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呵,日出霞光,确实是很别致的形容。 如果他非要把她这抹日出霞光,变成只属于他独占的皎皎月光呢,他相信月亮永远会陪着漫漫黑夜,难道不是吗? 他赵怀瑾的确是狠厉杀伐,但…那又怎样?就算借北域众人百个胆子,又有谁出来敢置疑他半句? 想着,赵怀瑾继续不动声色,脸色也越发沉了下去,只淡淡出口了这一句后,便拂袖而去了。 “沐小姐,我这里很忙,这几天我看沐小姐也不必过来了。” 沐清无力地阖上了眼睛。 “赵怀瑾,你还真是执着啊。”沐清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跌倒在了地上。 她呆滞看着赵怀瑾毫不犹豫地离开的身影。 沐清有些恍恍惚惚,不知道一时在说赵怀瑾,还是在说自己。 赵怀瑾执着,可她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执着? 此番他那刚刚对她的冷言冷语还言犹在耳。 沐清眼底半噙着泪水,恨恨地攥紧了掌心,她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无动于衷。 再相似又有什么用,她对他的真心还不是被他轻易扔在了地上…… 在赵怀瑾踏出园子几步后,一黑衣剑士随身跟了上去,瞥了一眼远处房内传出嘶扯之声的沐清,近前轻声建议道: “主子,她如此说你,要不要?” “不必,不过是无名小卒,负隅顽抗罢了。” 赵怀瑾突然不知为什么,脑海中竟闪现出丹姝那张濯濯美丽的面孔,却通身散发着欺霜赛雪的冰寒气质的人来。 “曲丹姝呢?”赵怀瑾是这样想的,也这么问了。 黑衣剑士面无表情,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属下选了府外的一处别苑,安排曲小姐住下了,不过有个叫唐元宝的侍女,一直苦苦恳求,去别苑照顾曲小姐,主子,您看?” 赵怀瑾眸光微动。 唐元宝?她倒是对丹姝忠心。 若早知她是个日久生情的,他也许不会把她送到丹姝那,留在自己身边培养感情不是更好? “罢了,随她去。”赵怀瑾眉眼不带微抬,并不是很在意。 “说说,你盯的情况如何?” 自他拒绝了丹姝的请求后,便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去全程盯着丹姝,看她有什么动作?去了哪? 第176章 暗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起这个,那个黑衣剑客面上闪过一抹窘迫,可赵怀瑾又一直盯着他,只好如实道: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她,可是在一个拐弯处,那人影突然便消失不见了。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她机灵的很,想必已经发现你们了。”赵怀瑾见剑客这个样子,就已猜到八九分了,眸子暗了暗道:“不必再追了,回去。” 果真是狡猾的很,不过这样也好,一只老鼠要是轻易就被猫给抓到了,也就没什么乐趣了。 他的丹姝啊,但愿你能活得长久点,这样游戏才会更有意思… 想到此,赵怀瑾索性不在纠结那件事,唇边轻扬,转身往北域府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是,主子。”黑衣剑客垂眸,低首,喃喃道。 北域,某处客栈。 殷凛背手站在窗前神色凝重,直到听到来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他面无表情转过身来,在看到丹姝的刹那间。 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露出了隐隐要破冰的神情。 “夫人…”殷凛果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半柱香前,他在街道上抱剑行走,不想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颤巍巍地跑过来,还撞到了他,他刚想发火。 那男童却把一封信递给了他。 信中所书,约他此处客栈见面,他见那字体清隽雅致,笔间自透着风骨,还以为是位文人墨客。 不想,竟出自她手! 他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抬腿就往门外走去,准备四下察看这房外是否有域主的暗探在这,毕竟最近域主派人探查夫人的事,他是知道的。 还好,外间走廊空荡荡的。 他终于松了口气,若被人撞见,他同夫人进了同一间房,他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丹姝自顾自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抿了一口。 她静静看着殷凛动作,一直没有出声。 待他放下心转过身来,缓缓向她走来,在离她桌前不远处的距离站定,拱手沉声道: “我不知,夫人为何用这种方式同我见面?若是域主知道……” 闻言,丹姝抬眸,淡然看向他。 “我出来的时候,甩开了他派来跟踪的人,你不必担心。” 不想,殷凛再次皱起了眉头。 他真是越听越心惊。 北域府的暗探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就算说是自执行北域任务以来,从未有过发现的先例也不为过。 换种说法,如果不是那些暗探身手倒退了,那就是夫人的暗察力远在他训练出的探子能力之上。 一时,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丹姝淡淡瞥了他一眼,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红唇轻启,沉声开口道: “殷凛,我有话就直说了。” 半瞬,他微微失神,听到丹姝的话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郑重其事道: “夫人请讲。” 丹姝微微蹙起了眉头,抬头看他的眼底透着探究。 她不明白,什么事能让殷凛在同她说话的时候分神。 “你这是怎么了?”她平静看向殷凛。 殷凛不知怎的,心底不禁对丹姝动了恻隐之心。 衷心敬配她的同时,又想起她如今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女子,却如此冷静聪慧,灼灼其华。 第177章 生机 说到底,这些北祁贵族后代的成长之路哪有这么容易。 不是在世族公卿的大宅中拼死挣扎,存得一线生机。 就是不得已在方寸小城,被各城间的战火纷飞,硬生生逼迫得具备了保身立命的本事。 赵怀瑾就是最好例子,这些年来他看得太多。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赵怀瑾在十八九的年纪,接下了北域主的重担。 叱咤风云是他,隐忍负重是他,野心勃勃也是他。 注意到丹姝投来的目光,他只好收回神思。 殷凛颇为感慨:“只是觉得域主和夫人确实很是般配。” 丹姝没有想到他半天沉思,居然得出这个结论,更不会想到殷凛早在暗处对她的过往脑补了这么多。 她平静着摇摇头:“还是接着说我们的事。” “殷凛,你是他最近的人,想必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今夜他便要对我的家人下手,对吗?” 话里的他,不言而喻。 殷凛望着那无上高贵,清丽濯濯的面容,此刻竟觉得如梗在喉。 这件事下决定的时候,他就赵怀瑾身侧。 说实话,他也劝过域主。 虽说先是曲默要利用夫人意图谋利,但罪不至死,况且灭的不只是曲默,还有那里面还有夫人的亲生母亲,说到底夫人未必会领他的情。 可赵怀瑾当时只淡淡回了句。 “这种伤害她的家人,不如没有。” 殷凛微叹了口气,想了半晌,对丹姝认真道:“域主早年被生母折磨,也就是老域主的外室,没想到老域主嫌她容颜老去,再不复往日恩宠,对老域主也存了怨怼心思,便对幼年的域主非打即骂,每一次毒打,域主都几乎去了半条命。” 丹姝静静听着赵怀瑾的往事,眸光微动。 “殷凛,你想说什么?”丹姝抬眸看他。 他突然眉目凝重起来。 “我想说,域主的本意决不是想伤害夫人的家人。” 今日他将这些秘辛告诉丹姝,也是等同心底承认了丹姝。 说来可笑,以往夫人在府里的时候,他满是傲意冷视,因为域主的关系,也只是觉得域主待曲丹姝确实同那些姬妾不同些。 从未正视这个心存善意,风骨通透的女子,甚至…刻意忽略掉她的光芒。 如今她同域主毁了婚约,他这个陪伴域主多年的身边人,才真正发觉起她的好处来。 此刻他真心觉得夫人是最合适陪在域主身边的人,也真是惟盼她能真心接受域主,理解域主的难处。 “我知道了。”丹姝神色越发平静,“他有这样的生母,非他能选择。” 殷凛神色一凛,下意识退了半步,对丹姝单膝跪地,沉声道: “我知道夫人的来意,” 丹姝轻声问道:“哦,你知道?” 殷凛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明显缓了下,冷声道:“上次的事,是…我欠了夫人的人情。” “此事关系到夫人的母亲,若我没料错,这次夫人是想用它来交换。” 丹姝用余光瞥着殷凛的神情,没有再多话。 跟聪明人说话确实不用动脑子。 第178章 动手 半柱香前,她还在脑海里思考着措词,该如何开口能让他欣然接受,甚至提前想好了救人计策。 到时只需殷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毕竟那日她对他是举手之劳,实在犯不上他用救命之恩来相抵。 殷凛自然地扯了下唇角,认真道:“夫人放心,此事就算夫人不说,我也准备为夫人达成这件事。” “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他们离开。” 丹姝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能出手。” “若是你当众放走了人,目标太大,说不定到时候会弄巧成拙。” 殷凛神色肃穆,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向丹姝。 “夫人难道是打算自己动手?” 丹姝镇定道。 “记住,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到时候发生了异动,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 丹姝明白,在赵怀瑾眼里,背叛和失职,是有本质区别的。 她不能让殷凛为了帮她,连命都丢掉了。 北域,蓝隐城驿馆。 曲默缓缓打开木制的雕花窗子,看了外面半晌,眸光渐渐开始变得微冷。 “你看看,这驿馆周围到处都是布下的暗哨……”曲默背着手站在打开的窗子前,好似有些慨叹。 曲流觞走了过来,皱起了两道眉毛:“那日我观他神色,他那双看姐姐的眼睛倒像真生了几分情意,后来甚至为了姐姐,宁愿放我们离开。” 曲默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对曲流觞道: “还提她做什么,没得晦气!” 流觞忍下怒意,攥紧了掌心,不甘反驳道: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日如果不是姐姐以命相逼,迫使赵怀瑾放人,否则我们全家可能就死在赵怀瑾的手里了。” 曲默越听越生气,他这个儿子平日里甚少忤逆他的意思,如今口口声声都是丹姝,他眼里还有他这个一家之主吗? “够了!滚出去!”他气得胸膛微微起伏着。 流觞皱起了眉,目光迟疑地落在曲默脸上。 “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曲默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偏过头去。 “胡说什么!” 流觞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明显缓了下,若有所思缓缓道: “我只是不明白,像赵怀瑾这样的人,为何要对我们下死手。” “哼,”曲默冷笑道,“域主身边什么小人没有,加上你姐姐无能,笼络不住域主,水榭城如今被当作眼中钉又有什么奇怪的。” 流觞听到这些话,遥遥望向离开房内的父亲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真的是这样吗?” 半夜,殷凛带着埋伏好的人,早已在街道旁等候。 伺机而动。 一个报信的侍卫匆匆赶到:“驿馆失火,火借风势,此刻驿馆上下都在全力灭火。” 殷凛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便见到一蓬浓烟之下,狰狞火光确实已蹿出檐角。 报信的侍卫皱了皱眉,看向殷凛试探道:“还动手吗?” 其实这种情况,他们动手也没什么必要了。 要是真烧死在这里面,也真是省了他们的事了。 第179章 照应 殷凛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那火焰燃起来的地方,沉声吩咐道: “再等等,真出了事便罢了,否则再进去寻人也不迟。” 报信的侍卫点了点头,“是,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原地待命。” 殷凛微微晗首,不再说话了。 他守在这,就是为了夫人争取更多的时间将人暗中送走,希望她那边一切顺利。 谁也没想到,半夜驿馆竟起了大火。 曲默立刻心神崩溃了。 难道老天真有意亡他吗? 曲母也吓得不轻,她是被烟呛醒的,一睁眼,发现窗外浓烟滚滚,当即赶紧拍醒曲默,招呼他往外逃。 曲父和曲母站在驿馆来来往往奔逃的人流中。 曲默有些无所适从,他急急推开人,但毕竟年纪大了,被人摔倒在地又爬了起来。 直到他看见了满脸焦急神色的曲流觞。 他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男人,样子非常冷峻。 曲父跟曲母狐疑地看了一眼彼此,可情况紧急,曲流觞只能简单说了两句,催促着曲父曲母大步跟上来接他们的人,尾随匆匆赶出去。 殷凛还站在驿馆外,带着这一行暗处埋伏好的人远远地看热闹。 火不知是从哪里烧起来的。 但毕竟是驿馆,措施人手还是足的,更何况以往也不是没有突然起了大火的先例。 可是,此刻驿馆外准备刺杀的人,开始渐渐觉察出不对劲了。 域主刚命令他们这些侍卫对驿馆里的曲家人下手。 这就出事了。 一个侍卫沉默了一瞬,皱了皱眉。 他盯着殷凛冷静的面容,侧过头去,缓缓低声提议道: “要不,我还是派几个人去看看。” 不想,他却被殷凛眼底咄咄逼人的冷意喝退了。 “慌什么!再等等。” “现在进去都是烟,能看清什么。” 那个侍卫只好讪讪地退下了。 驿馆内多的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扛着一只只盛满了水的巨大木桶,从护城河中取了水,飞奔回来,把灌满的水‘咚咚咚’地泼向房檐。 还有人腾身而起,自上而下,像泼雨一般把整桶水从房顶倒下来,发出巨大的声音,溅起无数白花花的大小水珠。 驿馆木饰较多,每间房内都有雕花木窗和木门,房内还装饰着层层叠叠的帐幔,这才迅速烧了起来。 火势很快就扑灭了,只余湿烟滚滚。 局势一定,驿馆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安抚驿馆内住下的贵客,却猛然发现住下的水榭城主一家都不见了。 驿馆的人开始手忙脚乱,赶紧派人去寻,该不会烧没了。 驿馆管事神色自若,沉声吩咐道: “今夜诸位都累了,都回去休息。” 驿馆众人面面相觑,但这里毕竟管事最大,他们虽不解也只好先退下了。 他这么做是因为,昨日有个冷峻的黑衣侍卫来到驿馆,他认出那衣服上的统一图案出自北域府。 果然,那侍卫提醒他,明日若有异动,叫他不必生疑,到时候务必配合放人。 眼下,果真不是出事了吗? 第180章 离开 可惜,驿馆管事不知。 昨日同他见面的那个侍卫,正是丹姝。 丹姝昨日乔装打扮,戴上暗市高价买来的人皮面具,托殷凛之手拿到了北域府的侍卫统一服饰,成功骗过了驿馆管事。 又让他以为是域主的命令,昨日见面她从驿馆管事口中,得知驿馆有处地下暗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于是,丹姝早早联系了曲流觞,将地下暗道的地图交给了他,又命他找几个可靠的旭族人,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不测和联系她,以便提前保护曲家人的安全。 此刻,想必…曲母他们应该早已离开驿馆了。 丹姝戴着面纱站在驿馆二楼,正准备回去。 她正暗自疑惑,却忽然听到驿馆楼下大批的黑衣侍卫带刀涌了进来,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丹姝明白,这是殷凛的人。 驿馆开始有人大喊:“你……你们干什么?” “不好了!进盗贼了!” 伴随着这一声叫喊,一些驿馆宾客纷纷皱紧眉头,披着衣服跑了出来,他们都是北域小城留下暂住的贵族和官吏。 各自面面相觑,这蓝隐城驿馆怎么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的? 他们盯着那一批批黑衣侍卫又是踹门,又是查人的! 真恨不得掘地三尺了。 丹姝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她得立刻离开这! 人流越发拥挤,她极力想要穿过喧闹的人群,谁知她刚跑了两步,便被人拽住了手臂,扯住了衣袖。 她回头一看,竟是曲流觞! 丹姝停下脚步撩起轻纱,冷静看向他,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没走?” 见曲流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丹姝下意识感觉到,曲流觞这边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他的眼睛里不会对她流露愧疚的神情。 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眼见殷凛的属下要往这边过来。 “先别说了,跟我走。”丹姝沉声命道,攥着曲流觞往另一处方向而去。 她的眼底闪烁着着急,手上力道又紧了两分,将曲流觞拽入一处僻静的角落之中。 这里清静,倒是没什么人过来。 此刻丹姝目不转睛地盯着曲流觞,半晌,好似长舒一口气般,低声询问:“说,为什么没走?” “父亲执意不肯走,”曲流觞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在她的迫视下还是全部交待了。 “听说是姐姐安排的,他执意要见你一面。” 借着微薄的光,曲流觞打量起丹姝来。 只见她冷静的面庞尽是从容不迫,想到她此刻还没有离开,怕也是担心他这边出了什么事,可惜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本想背后打晕父亲,然后塞上马车带走,不想父亲武功和探察力远在他和那两个旭族人之上,他的用意只能被识破了。 逼不得已,他只能来找丹姝。 刚刚他也看见了赵怀瑾暗杀的人进来搜人,逃窜的人流很多,他一个个寻,一个个找,就是没找到。 他失落的以为,看来是找不到人了,不想竟在这处看到了他这个姐姐。 幸好,她还没有离开。 第181章 见面 对于眼前这个姐姐,曲流觞了解得并不多。 此刻见她聪慧又冷静,他心底不得不佩服又生了几分。 丹姝闻言再次沉默。曲流觞见她不再说话,心里反倒更加着急:“姐姐,父亲他为什么要见你?还是说……” “到底是什么事,去了才知道。”丹姝忽然打断他的话,低低道:“不要出声,我们去地下暗道。” 当丹姝和曲流觞下了地下暗道,进入这暗暗的通道,发觉曲默孤身一人,背对着她,想必是已经等她很久了。 曲母不在,这是她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反应。 曲默面无表情缓缓转过身来。 他正想着,人便来了。 刚刚轻轻的暗道推门声,预示着他这个“好女儿”已经来了。 伴随一句明知故问:“来了?” 曲流觞皱了皱眉,试探性地喊了句,“父亲。” 离他一段距离的时候,丹姝停顿了脚步,秀眉微蹙,平静地问道:“母亲呢?” 曲默细细打量着丹姝,眼睛微眯,意味深长解释道: “你母亲坐上马车后,我就让她先走了。” 他淡淡瞥了曲流觞一眼,“流觞,你也出去,顺着这条暗道一直往前走,洞口就在外面。” “我同你姐姐有话要说。” 曲流觞身形未动,他看着丹姝平静的神色,又看了看父亲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姐姐,脸上竟生出几分为难和担忧来。 气氛尴尬得如坠冰窖。 明明是一家人,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非要这么针对姐姐? 这一回,也是姐姐救了他们全家。 曲默见曲流觞一动不动地杵在那,脸色又冷了几分,刚想厉声喝斥,不想却被沉默半晌的丹姝抢了先。 “流觞,你先出去。”她停顿了下,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既然父亲说有事跟我说,那想必一定是有事。” 丹姝静静看着曲默,话却是对着流觞开口的。 一下子被两个人赶,曲流觞纵然再不愿离开,甚至担忧丹姝的他,也只能抬腿往离开暗道的方向去了。 说到底,毕竟姐姐是父亲亲生的孩子,也许两个人真的是有事情要说…… 见曲流觞的身影消失了,曲默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开口道: “我听流觞说,驿馆走水了。”曲默沉声解释着:“真没想到,我这个女儿本事这么大,果真是出息了,竟能在赵怀瑾眼皮子底下救人。” 丹姝心思敏锐,如何觉察不出,曲默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对她冷嘲热讽。 她将曲默的心思看在眼中,便主动道:“父亲把我叫来,不是想说这个。” 曲默冷冷盯着丹姝,见她不惊不惧,这般从容不迫静静回视着他,倒是像以往别的城主跟他对峙的场面了。 意识到这个情况,曲默只能深深喘了口气。 也许是夜色晦暗,暗道内两人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哼,如今倒是有几分胆识了。”曲默低声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丹姝垂眸,唇角扯起一抹不甚在意的表情,淡淡道: “说什么呢,说起来,这也不是父亲操心的事。” 第182章 女儿 曲默没想到昔日这个在他面前一向怯弱的女儿,竟有一日对他说出这种话。 没想到曲默不怒反笑。 他睨向不远处的丹姝,眼底的不屑冷漠更甚,轻飘飘恶声道:“因为你一个人把我们这个家弄成现在这样。” 丹姝沉默了一瞬。 “看来,您还是觉得那天的事情因我而起,对?”丹姝缓缓抬眸,直直看向曲默,眸里毫无惧色。 他冷冷瞥了一眼丹姝。 “如果你笼络住了域主,就不会弄成这样。” 丹姝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难道掩盖真相就能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吗?那些父亲做下的卑鄙无耻行径,还需要女儿我一件件说出来吗?” 曲默顿了顿,眸光微动,越发寒冷了起来,仿佛其内藏着冰山无可撼动。 “闭嘴!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盯着丹姝,怒火攻心,厉声道。 丹姝不动声色站在那里,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看来,曲默是气急败坏了。 半瞬,她绝然地看向曲默,沉声对他道: “葛青身上的毒是父亲下的,这种毒称作七星蛊毒,用血下蛊,被下蛊的人体内是子蛊,若体内存有母蛊的人死,子蛊亦不能存活。” 丹姝目光更冷,质声逼问道: “我倒想问问,父亲想做什么。” 原书中,女主唐元宝恢复身份后,虽然有了尊贵的地位,但无疑也成为了招致妒恨的存在,周围不免有想暗害她的人。 她的贴身侍卫就被悄然无息下了七星蛊毒,最终无药可解,悲惨死去,但这件事刺激了唐元宝,加速了她的成长之路。 但丹姝没有想到,这种七星蛊毒竟提前出现了,甚至在唐元宝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贸然出现。 还用到了葛青的身上。 曲默看着这个女儿,心中惊惧异常。 他压制住内心的惊诧,盯着丹姝的目光更加的探究,半晌,他语气越发冷漠: “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虽深藏不露,但是自认陪伴她近乎十多年来,不曾明面上做过什么可疑的事情,这一刻曲默却发觉第一次认识她。 丹姝眸光微动。 那日她给葛青挡刀时,无意注意到了他手腕处环绕一圈的七个红点。 七个红点,只要人一旦被下了七星蛊毒,这种特征便会出现在人的身体上。 正巧,葛青的特征在他的手腕处。 最让人无语又无力的是,这种毒原书中无药可解,难道葛青真的免不了同书中必死的命运吗? 丹姝淡淡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这就不用父亲操心了,毕竟女儿今日能愿意来,也不是给父亲解惑的。” 曲默不怒反笑,微微叹了口气,好似十分感慨道: “丹姝,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变成熟了,也聪明了。” “葛青的毒确实是我下的。” 丹姝皱了皱眉,冷静地看向曲默,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上这双灼灼盯着自己的眼睛,曲默感到他任何阴晦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心底突然产生了不适,于是转过身去。 “两年前,赵怀瑾继任北域主,恰逢域主夫人之位空悬,各城主纷纷把女儿带去北域给赵怀瑾相看,可惜赵怀瑾谁也没挑中。” 第183章 赞许 丹姝微微蹙眉,心底大概猜到了几分。 她接过了曲默的话,顺着说了下去。 “所以,你为讨好赵怀瑾,巩固水榭城的地位,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曲默听到这句话,缓缓转过身来,眼底露出几分赞许之意。 “不错,可惜那时,你对聂寒远那个小子一往情深,我刚提出来,你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为了逼迫你嫁给赵怀瑾,又不能让你母亲知道此事,我特意寻来这种秘术。” 曲默沉默了一瞬。 两年前,当初下这蛊时,他曾犹豫过是否把子蛊下在丹姝体内,但终究是抵不过血脉亲缘,他还是动摇了。 于是,曲默便把子蛊下到了葛青体内。 他目光放空,谈起这些事,神情多了两分失落。 “论时间,葛青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最久,我本想着,用他的性命,我便能顺利操纵你,命你去笼络赵怀瑾。” “谁知道,没几天,事情峰回路转,我没想到赵怀瑾对你志在必得,这实在出乎了我的意料。” 丹姝静静听着这些话。 曲默不知道,在很早之前,赵怀瑾和曲丹姝就有了命运般的纠葛开端。 纵然曲默不做些什么,曲丹姝也必然会被赵怀瑾强迫逼婚。 只能说,如今曲默所做的一切只是枉费工夫。 “可惜刚到北域,我还来不及威胁你,你就跳崖了。” 丹姝不语,只是冷笑。 原来真相比曲丹姝跳崖早死的经历,更残酷。 曲丹姝区区一介城主之女,可她得罪过谁呢? 不过是生得美丽了些,便注定逃不过被人当做玩物,送来送去的命运。 她突然有些庆幸,曲丹姝带着对聂寒远的满心爱意,沉睡在了她最好的年华。 至少,她不曾知道,在她一向敬仰的父亲眼里,她不过是一个用来逼迫操纵的傀儡罢了。 所谓的亲人,竟满心看到的都是利益,何其可笑。 丹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境,沉声道: “后来,赵怀瑾就把我带回域主府,你就再没了威胁我的机会,直到后来母亲与你同来,你还是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曲默有些唏嘘,到底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 即使他并不喜她,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过人之处。 比如说,她的确心思敏锐异于常人。 “我说过,你很聪明。” 丹姝对曲默话里的赞许之意视若无睹。 她微微沉默了一瞬,抬起头来,提高了声音。 “我只想知道,那个体内有母蛊的人在哪里?” 她能愿意来见曲默一面,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如果能找到那个母蛊之体,便能提前做好防范,再慢慢想办法…… 没有想到,曲默只是冷笑。 “刚夸过你聪明,怎么突然愚钝起来了。” 他幽暗的目光闪过一抹精光。 “你觉得,我会把母蛊下在谁的体内?” 丹姝突然心底产生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那母蛊,不会…… 她大吃一惊,愣愣地看向曲默。 曲默只是冷笑。 “这么惊讶做什么?不用怀疑,就是那样。” “真正的母蛊,就在你的体内。” 第184章 相遇 “你到底还有没有心?!”丹姝攥紧了掌心。 原来,葛青的性命真的是同她连在一起的。 怪不得原书中曲丹姝跳崖死后,葛青也自尽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自杀死去的。 书中记载,母蛊之人死去之时,就是七星蛊毒毒发时。 心痛难忍,生不如死。 就算他不自尽,也只会生生折磨疼死。 不想,曲默“啧啧”两声,半是讽刺半是笑道:“丹姝,你可真是重情重义,为一个下人这么跟你爹说话,不过一条贱命罢了。” 突然,空气里飘过来一股甜腻的味道。 她心里打了个突,难道曲默带了迷香?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身体也开始像是变得无力起来。 不想,丹姝的摇摇欲坠的身体忽然被缓缓走上前来的曲默接住了! 他半蹲在地上,看着一动不动的丹姝,眼底充满了贪婪。 “好女儿,放心,你生得这么美,就算赵怀瑾不能娶你,还有西域主愿意做你的裙下之臣呢。”一个阴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悄轻、狠厉…… 虽然西域主不如赵怀瑾兵强马壮,但把丹姝嫁给西域主,一样能在各城兵刃相接的北祁站稳脚跟,巩固水榭城的地位。 水榭富甲北域,若没有强权护佑,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丹姝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但好在神智清醒,没有昏迷的迹象。 “乖女儿放心,我只是给你下了点儿药,让你浑身酸软无力,口不能言而已。”曲默冷笑一声: “没想到我费力讨好赵怀瑾那头恶狼,到头来竟落得这个狼狈逃窜的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把你送给西域主了。” 话到此处,曲默估摸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才缓缓松了手。 丹姝也如他所愿,肢体酸麻无力,整个人躺在地上了! 丹姝忽而幽幽一叹:“是吗?” 曲默就这么笃定,她真的中了迷香?他能顺利地带走她? 来之前,她就提前服了解毒丹。 只这一句,曲默不禁心中大骇,不知丹姝怎会突然能说话了。 他心中怀疑得紧,难道是药效减退了,曲默瘫软在地,警惕地打量丹姝的神色,也不敢轻易去碰她,犹豫不决开口道:“你……” 一个“你”字尚未出口,丹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他习武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快的瞬移速度。 这种情况,要么是勤学苦练,要么是天赋异禀。 要知道,曲丹姝以前是不会武功的。 很明显,他这个女儿是后一种。 继而他颈上传来一阵酸麻,丹姝将一根细小的银针刺进了他的脖颈之上! 一瞬间,曲默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酸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惊恐的睁大双眼。 丹姝从袖中掏出匕首,移上了他的脖颈。 她面上绽出一丝诡异而又怨愤的笑意,悄声道:“你猜猜,我会不会杀了你?” 丹姝一想到真正的曲丹姝被自己的父亲当作棋子,甚至连葛青的命都无法保全。 第185章 回来 甚至到了这副落魄境地,仍不忘榨干她被赵怀瑾退婚后的剩余价值,来换取他的利益。 曲默为父不慈,为主不仁。 可怜曲丹姝死前的最后心愿还希望能守护水榭城。 那个善良悲惨的女子崩溃跳崖,因为水榭城被灭变成了怨鬼,可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恶人。 丹姝愤怒地瞪着曲默,眸光之中头一次充满无尽恨意和杀意,似要将曲默千刀万剐! 这是属于丹姝自己的愤怒和恨意。 可她若想完成曲丹姝的心愿,她便不能杀了曲默…… 曲默自然也感受到了丹姝怒目而视,便半倚着上身冷笑解释:“你生来不祥,早知道你今日弑父,很多年以前我就该杀了你。” 丹姝沉着脸,手里的匕首一压,毫不客气往曲默脖颈处深了半寸。 曲默感受到疼痛,伸手一摸,手掌上沾满了腥红的血液,他顿时心头大骇。 此时此刻,他突然警惕起丹姝,果然适时闭上了嘴,抿唇不再多说一句。 丹姝也不着急,那枚扎向曲默脖颈的银针上,沾了足令让人昏昏沉沉的药物。 她心里默念着时间,一,二,… 还不待她数到三。 但听“扑”一声响,曲默的身子已不知觉地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缓缓阖上了,晕了过去。 丹姝偏过头去,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为什么曲丹姝会有这样的父亲,不论是自己还是曲丹姝,终究是逃不开这厄运吗? 眼泪无声滚落,顺着丹姝的脸颊滴在她的手背之上。 她果断擦干了眼泪,平复好心情,缓缓站起身来,戴好面纱,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谁料,她刚走出驿馆。 旋即,附近一道细小的,稍显模糊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域主不是吩咐过,曲家人必须一个不留么,如今抓不到人,会不会坏了域主的大计?” 另一人回道:“一个不留,那曲小姐算什么?” “别发牢骚了,还是查人要紧。” 丹姝的心猛地一惊。 遭了,殷凛的人还没走? 也怪她,耽误了这么些时间,殷凛的人抓不到曲家人,只能控制了驿馆。 不远处,几个黑衣侍卫站在那里查人。 他们拦下了一个衣衫褴褛,背着菜篓的老人。 “站住,干什么的?” 丹姝皱了皱眉,准备到时候过去几句话蒙混过去。 她正欲上前,一只温润带着热意的手拉住了她。 不过她立马反应到,她刚刚明明看到流觞离开了,怎么会…? 难道他根本就没走,听到了什么。 所以,等到现在准备来质问她。 想到这,丹姝一个反手,挣脱了身后那人的手,一扭头,斥责的话还未出口,便生生止了住: “流…殿下怎会在这?”因为她看到,她身后的这人,哪是什么流觞,而是北祁太子,君卿。 “你刚刚想说什么?” 君卿微微皱眉,他看得出来丹姝刚才的确是想说什么,还有那未说出口的名字。 丹姝敛了敛神色,看着君卿那张俊美无韬的面孔,她竟然怔住了,顿了顿只好郑重道: “没什么,小事罢了。” 君卿并没有怀疑,既然丹姝不想说,那他不问就是了,更何况对于丹姝,他一向是信任的。 “嗯,殷凛带着人还在附近,这里不宜久留。” 第186章 黑夜 “跟我来。”君卿一边用眼睛打量着四周,一边对丹姝沉吟道。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除了两三个侍卫在查人,静悄悄的黑夜里看不见一丝人影。 站在这里确实突兀,不过半柱香,他们就会被发现。 丹姝恍然明白了他的好意。 她不再多想,转身就跟随君卿向一处僻静角落走去。 这时,一批侍卫也出动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清晰传来,殷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你们几个人,分头去搜!” 丹姝攥紧了掌心,幸好君卿及时来了,刚刚她若是真的走上前去,免不了直接对上殷凛。 还好,一切有惊无险。 “殿下知道殷凛要来?”丹姝此时抬头直视上方,纵然在黑夜间,君卿宛如一株在悬崖峭壁上的傲然雪松,容颜清俊,气质出尘。 君卿微微颔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别说话,有人来了。” 丹姝屏住呼吸,果然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其中一个侍卫手执微弱的灯笼,边喃喃自语着缓缓向丹姝这边走过来,粗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这寒风阵阵的深夜听得分外清晰。 “咦,刚才明明听到声音的?难道又是幻觉?” 阴暗处,某一墙边。 丹姝屏住呼吸,任君卿将她护在怀里,她精神高度集中,随着那侍卫越来越靠近的脚步,丹姝的手心也开始微微发汗。 任那灯笼再暗,只要那人再往前三步,丹姝和君卿就会彻底被暴露,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越是紧迫的情境,她就绝对不能慌了神。 丹姝在心里暗数,一,二…如果侍卫再往前一步,她就会选择立刻动手,先发制人! 在侍卫欲往前走一步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另一个侍卫的声音。 “你往那边去干什么?!城门那边有了异动,快随我去!” 丹姝皱了皱眉。 看样子,那个男人似乎在骂这个侍卫蠢,竟然跑到这里面来找人,可这深夜城门怎么突然有动静?怎么会这么巧? 她狐疑地瞥了一眼身侧的君卿,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担心,她心底恍然明白了几分。 “哦!哦!这就来了,这就来了。” 因此,就在丹姝准备下一刻动手的瞬间,那离得他们很近的侍卫顿住了脚步,慌忙扭头应了一声,便抓紧地走开了。 “终于走了。”丹姝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真真可以称的上是千钧一发之际了,如果那个侍卫不选择离开的话,丹姝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带着劫后余生感的丹姝,神经开始放松下来,便下意识往里靠了靠,但下一秒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自胸膛处传来的频频心跳声是怎么回事? 清晰,有力,还…好似无比的温暖,直到…… “丹姝,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 耳边传来君卿的戏谑声,那从胸腔内分明传出的一阵低笑,让丹姝意识到她身旁这个男人的心情貌似很好。 “他们走了,殿下,我先回去了。” 丹姝赶紧松开了君卿,这实在不能用有些尴尬来形容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注意到丹姝的耳根已经微微泛红。 第187章 回去 君卿看着丹姝因不好意思而窘迫的样子,实在是美丽无双,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颔首,算是答应了丹姝这个提议。 “嗯,我用轻功带你回去,丹姝,抱紧我。”君卿敛起唇边,郑重对丹姝道。 丹姝只觉,她被君卿灼热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此刻既然能借口离开,便心不在神地点了点头。 君卿足尖轻踮,右臂微展,在丹姝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被他带上了高空,往下一望,错落有致的屋檐瓦绯都在广阔的空中,显得格外渺小。 耳边,是呼呼地寒风肆萧,身旁,却是莫名温暖心安。 夜色隐没在黯淡凝紫的天际,夜幕下的北域府灯火辉煌。 数十只檐下高擎的大红灯笼熠熠燃烧,火苗迎着夜风左右摇摆,恍若数十个红装美人轻摆腰肢、翩跹起舞。 此情此景,隔着迷离夜色,多少有些不真实的意味,赵怀瑾单手背后,目光放空。 一时,脑海里思绪万千。 此刻,赵怀瑾一直站在廊下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殷凛硬着头皮回来禀报,没有办成此事,他本以为会受罚,不想域主却是一反常态,神情竟是出乎意料地沉默。 他右手对侍卫们打了个手势,一队人马便沉默有序地随他离去。 待到侍卫军尽数离开,廊前的梅花香飘渺袭来,透过空气弥漫而过,沁入鼻息,有一种残忍的芬芳,令人不得不嗅,不得不沉沦。 就像曲丹姝,明知不该靠近,却还是不得不被她吸引;就像今夜,他明知曲家人的离开跟她脱不了干系,却还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四周安静得近乎诡异,赵怀瑾心绪很乱,他沉默着走了几步,转身去看书房内案几前的烛火。 火光摇摇曳曳,照映着墙上的人影张牙舞爪,欲凌空腾去。 赵怀瑾陷入了沉思。 身为高高在上的北域主,他不能随心所欲。 就好比退掉他同丹姝的婚约,他若是得不到东域的助力,来日就拿不下西域。 因为他要的不止是像老域主一样。 他不想一辈子死守着北域主这个位置,对着北祁皇室毕恭毕敬,感恩戴德,享受这世代传承的域主之位。 他要充实兵权,攻占西域便是重要的一步。 哪怕血流成河,哪怕千夫所指。 终有一日待时机成熟,他会和北祁皇室抗衡,攻入皇城,他要成为这天下共主。 赵怀瑾眼睛微眯、目光沉敛,他定神冥想,心内起伏波澜。 这般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回过神来,沉声唤道:“殷凛。” 唤了一声,无人应答,赵怀瑾蹙眉,不自觉地提高声调:“殷凛?” 这一次,门外很快有了回应,殷凛抬腿进了门,恭敬拱手回道:“域主。” 想起丹姝,赵怀瑾又提起几分精神来,对殷凛道:“你去打听一下她的住处。” 他那时随口吩咐下去,竟忘记了问她的住处。 如今想找她,还要问殷凛。 话里的她,不言而喻。 殷凛皱了皱眉,“曲小姐住的那处别苑,在南街往西,再走四里就是。” 第188章 见面 赵怀瑾沉默了一瞬,慢慢转过身去。 他的眼底流露出两分不悦,皱了皱眉,冷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 五个字的质问,竟是让殷凛瞬间无地自容。 确实按理来说,曲丹姝是域主的女人,她的住处,他却了解得这么详细。 不怪乎域主多此一问。 只有殷凛自己清楚,若说他真对丹姝有什么额外的关注,也是源于这次他心底真正认可了曲丹姝。 殷凛有些尴尬,微微点了点头。 只好赶紧找理由开脱。 “搜查的时候听到的,听手下人无意间提起过。” 听到原因,赵怀瑾释然了。 想想也是,殷凛为人刻板,怎么会跟丹姝私下扯上什么关系? 赵怀瑾蹙眉沉吟片刻,道:“既然这样,咱们去瞧瞧。” “域主……”殷凛颇有些犹豫,拦下了他,阻止道:“这……恐怕不大妥当。” “有何不妥?”赵怀瑾自同丹姝退婚后心里就不太畅快,说话便也无所顾忌:“为何不能去?难不成你觉得,我还需避嫌吗!” 殷凛张口欲阻止,又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域主吩咐让灭口他也没完成、加上域主被迫退婚,没有一件是让域主痛快的。 于是他便住了口,不想让域主更加不痛快。 殷凛缓缓放下了阻止他的手,应声道:“属下这就随您过去。” 赵怀瑾不再说话,大步流星走出域主府。 半柱香后,一辆异常华贵的马车往别苑方向而去。 可还没到别苑,待赵怀瑾刚下马车,便遥遥看到一个素白裘衣的女子身影。 赵怀瑾下意识以为是丹姝,不想正巧碰见她抬头的瞬间,才发觉竟是唐元宝。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侧首问殷凛:“那是唐元宝吗?” 殷凛定神一看:“看样子像是。” 赵怀瑾知道,曲丹姝除了在重要的场合,会穿上颜色鲜艳的华服。 更多的时候,其实她的常服更偏向素白色。 说起来,他好几次撞见唐元宝,她穿得也是素白色。 什么时候唐元宝也学会这一套了? 他记得,唐元宝以前不挑颜色,各种五彩缤纷的颜色来者不拒。 “你去传她过来。”赵怀瑾出语命道。 “是。”殷凛踌躇片刻,还是答应了。 唐元宝侧站在这处别苑大门外,只见她神色冷凝无波,眸光定定落在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道勇猛有力的身影朝着唐元宝快步走来,正是殷凛。 她听到脚步声,惊喜地抬起眸子。 可是…怎么会是殷凛?? 唐元宝明白,殷凛不只是域主的侍卫,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信任之人了。 可惜,此刻她想看见的人并不是他。 殷凛神色一凛,没有放过她眼底匆匆来不及掩饰的那抹失落。 他皱了皱眉,她希望来人是谁? 不过殷凛对唐元宝不感兴趣,这个瞬间而生的细微疑问很快在脑海里消散了。 唐元宝朝殷凛微微颔首,准备回身便走。 “唐姑娘。”不想,殷凛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目光迟疑地落在殷凛脸上。 她正要说话,忽然一道灰色的影子从高高的屋脊上跳了下来,轻轻盈盈落在了唐元宝的身前。 第189章 怒火 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唐元宝来别苑的时候就发现了它,经常从厨房拿了些饭团子喂给它。 次数一多,这只灰猫就跟她熟络了起来。 它仰起脑袋,兴奋地朝唐元宝跑了过去。 唐元宝摸了摸灰猫的额头,示意它去别处玩,她疾走两步,到了殷凛近前。 唐元宝轻声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唐姑娘,请跟我来。”殷凛冷淡地撂下一句。 她恍惚了一瞬,没有听清:“啊?您说什么?” 殷凛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明显缓了下,冷声道:“域主在等,请随我来。” 唐元宝用余光瞥着站在不远处的赵怀瑾,周遭远处俱是清一色的守卫,没有再多话。 几步路的功夫,唐元宝走到赵怀瑾面前。 赵怀瑾仍旧是黑色大氅,周身阴鸷狷狂的气势仿佛如大山般,时时刻刻给人压迫感。 唐元宝深深吸了一口气,向他行了一礼。 这下子赵怀瑾看得也更加真切,的的确确是唐元宝无疑。 “你变了许多。”赵怀瑾微眯起眼,盯着她端详了半天,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唐元宝听在耳中有些惊诧,正想着该如何接话。 所幸赵怀瑾也没再多说。 此时此刻,一个侍卫行色匆匆朝这边走过来,对着赵怀瑾微微摇了摇头。 赵怀瑾当即变了脸,顿时面沉如水。 他举步朝她走近了一步,冷冷道:“说!她人呢?” 听到赵怀瑾发话,唐元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赵怀瑾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她心虚得垂头看向地面,要怎么办,该怎么回答? 唐元宝不知该如何面对赵怀瑾,更怕自己的话被他寻出破绽,一个不留神说漏了什么。 她死死咬唇站在原地,紧张得几乎是手足无措。 赵怀瑾见状顿生疑惑,缓步走近盯着她的容颜:“呵,不说?” “元宝,你真是出息了。” 听到这威胁,唐元宝心底混杂着痛苦无奈地阖上了双眼。 她哽咽着开口:“域主,奴婢……” 赵怀瑾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唇角扯起一抹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不,不是。”唐元宝连忙摇头:“奴婢是……”她说到此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又生生住了口,改口道:“域主,这些事奴婢实在是真的不清楚。” 赵怀瑾睨向下方的头顶,冷冷扫了她一眼。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他沉默了一瞬,继续对唐元宝沉声道: “前几天,我放了葛青一天假。”赵怀瑾看了看天色:“他回来后,听说你挡下了他。” “是有这回事。”唐元宝眸光微冷,低声解释道:“但都是为了葛侍卫好,葛侍卫那日带伤而来,奴婢见他伤势严重,为免夫人担心,这才劝他赶紧去医馆治伤。” “不知域主从哪听来这些闲言碎语,但一定是误会了。” “是吗?”赵怀瑾淡淡瞥了她一眼。 唐元宝顿时一阵心虚,紧张得掌心微微出了层薄汗。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第190章 寒意 “这么忠心,难怪你愿意来这,看来是我薄待你了。”赵怀瑾俯下身,死死盯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果然,唐元宝有些尴尬地回道:“不,域主对奴婢恩重如山……只是奴婢觉得夫人这里缺人照料,才会……” 赵怀瑾不语,眸光突然迸发出凛凛寒光。 他唇角的冷笑更甚,没待她说完,就伸臂向唐元宝袭去! 那一张冷峻面容上满是狠厉之色,猩红的凤眸杀意毕现。 他一只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横空伸出,使了猛劲掐住唐元宝的脖颈! 丹姝独自走在回来的路上,思绪久久不能平复,她不得不说,君卿将她一颗心搅得波澜起伏。 事到如今,丹姝也不得不承认,她在意他,甚至比她想像得要在意得多。 危险来到的时候,彼此身体靠近的那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护住他。 不是因为他多次救她于水火,也不是因为他给予她的温暖时刻。 丹姝想,她是分得清感动还是恋意的。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君卿值得。 君卿值得她用一切来换取。 “说实话!”恰在此时,这处别苑忽然响起一声狂怒,显然是赵怀瑾的声音,也将丹姝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难道是赵怀瑾来了? 那他现在动怒发泄的对象是谁? 是了,除了元宝,没有别的可能。 守在附近的侍卫们也都听见了,立刻打起精神欲过去。 为首的殷凛见状给他们递了个眼色,冷冷阻止道:“域主没唤人,你们过去不合适。” 这是北域府新来的一批侍卫。 他们听说过北域主的脾气,果然顿住了脚步,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殷凛想起唐元宝的身世,事实上他也担忧赵怀瑾没控制,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他皱了皱眉,冷冷道:“你们守在这,我过去看看。” 这一批新来的侍卫们纷纷不由自主地朝他点了点头。 那眼神里,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敬意。 担忧域主杀了唐元宝,殷凛再也顾不得侍卫们的反应,抬步便要往那两人说话的地方过去。 他快步走到两人身前,打断拱手道:“域主,不可……” 但此刻赵怀瑾怒火上头,哪里还有理智? 他偏过头来,咬牙切齿地喝斥殷凛:“滚!这里没你的事!” 这边侍卫们还在津津有味讨论着他们这位侍卫首领特殊之处,自然不同一般侍卫的地位。 谁料,没过多久。 侍卫们却瞅见殷凛蹙紧眉头,面色不佳朝他们走回来了。 守在远处的侍卫们都是一愣,其中一个胆大的侍卫立刻询问:“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殷凛蹙紧眉,冷冷陈述道:“不该你打听的,少打听。” 这一句,方才窃窃私语的侍卫们全部静寂下来,而殷凛则未再多说一句,回到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继续沉默着、恍惚着。 突然,殷凛抬眸看见了一抹匆匆而来的身影。 是夫人! 看来,他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第191章 声音 殷凛不再多想,急匆匆朝丹姝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丹姝,他还是开了口。 “夫人,不知唐姑娘为何触怒了域主,但恐怕…眼下也只有你能救她了。” 闻言,丹姝心中“咯噔”一声。 人命!丹姝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自觉地为唐元宝感到担心。 她知道,唐元宝失忆后已经变了许多。 比如,她不像以前娇矜任性,听说以前唐元宝曾将饭菜洒到赵怀瑾身上,那时赵怀瑾尚且都能忍受。 按理来说,她不再任性,怎么反而触怒了赵怀瑾? 丹姝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心头错愕得让她难以置信。 实在是这一情形实在太过慑人。 赵怀瑾眼底满是狠厉之色,他伸出一只手臂,正猛劲死死掐住唐元宝的脖颈。 而唐元宝被他掐着悬在半空之中。 眼见唐元宝即将断气,她蹙紧眉头,连忙去掰开赵怀瑾的手,可赵怀瑾明显使了重力,怎么也掰不开。 唐元宝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眼泪不停地往外涌着。 此情此景,让丹姝立刻想起了原书中的情景。 那个同曲丹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被赵怀瑾推上了火刑架,那副痛苦的神情和此刻的唐元宝如出一辙。 她骇然,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那一幕,丹姝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她嘶哑着嗓音脱口而出:“域主还要再杀多少女人?”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她在提醒他,唐元宝是他的女人。 唐元宝失忆了,不记得这件事情,可赵怀瑾不能忘记。 赵怀瑾原本已濒临失控的边缘,此时听到丹姝的声音,立刻转首看她,眸光里的猩红之色稍稍退却: “你怎么回来了?!” 就在丹姝开口的同时,他的手劲已不自觉地一松,唐元宝立刻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跌倒在地大声咳嗽。 “咳咳……咳咳……”唐元宝被掐得涕泪交织,双手抚着脖颈喘气不止:“奴婢……咳咳……没有说谎!” 丹姝终究是不忍心,蹲下身去,她蹙着眉,轻轻拍着唐元宝的后背,安抚着她不安惊恐的情绪。 “咳咳……咳咳……”唐元宝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看见就像寻到了处避风港,害怕地扑进丹姝的怀里。 只见她被掐得涕泪交织,一边躲在丹姝怀里,一边双手抚着自己的脖颈喘气不止,嘴里不住地喃喃道:“奴婢……咳咳…真的没有说谎!” 什么说谎?赵怀瑾究竟在逼问唐元宝什么事? 丹姝一头雾水,瞥了一眼唐元宝依旧充血的脸色,选择性地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赵怀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等赵怀瑾再次发怒,丹姝已出口问道。 想起丹姝对葛青的态度,赵怀瑾突然不想提及这件事了。 “都是小事。”赵怀瑾将唐元宝的惊恐看在眼中,目中精光一闪:“不过是误会罢了。” 丹姝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眸光偏向了唐元宝。 只见唐元宝也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要…域主愿意相信奴婢就好。” 说到最后一句时,唐元宝的声音已低若蚊蝇,但丹姝听见了。 第192章 事情 丹姝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掩饰,想必是赵怀瑾逼问了她些什么,只是竟把人吓成这样,于是不再多问。 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在,手却没停,继续拍打着她惊恐交加而颤抖的后背。 见她如今这般,丹姝有些不忍心了…… 她低头想了半晌,出言安抚道:“不想说便不说了罢。 “夫人……”唐元宝闻言立刻哽咽,一双盈盈清眸险要垂泪。 为的是丹姝的这份安抚,也为了她的体贴入微。 赵怀瑾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偏过头去,稍稍平复了些许原本暴躁动怒的心绪,刚刚…… 确实是…他失控了。 唐元宝是他的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他怎么不知道刚刚为什么突然烦躁起来,一个“杀”字憋在心口,险些就要杀了这个棋子。 或许是她敢在他面前卖弄那些不入流的微末功夫,或许是她的阻拦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但 绝不至于如此失控! 赵怀瑾将丹姝的安抚看在眼中,心中更添光火。 突然间,赵怀瑾想起唐元宝身上特别的脂粉香气,可丹姝如今也闻到了,此刻她不是好端端地在安抚唐元宝? 赵怀瑾冷静回想见到唐元宝时的状态,好像是从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开始,他便动了怒火,然后觉得,最后险些杀了她。 这件事情像一团解不开的疑云,盘旋在他心头。 而与此同时,唐元宝却是另外一份心思,葛青的事她确实撒了谎。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葛青来府求见丹姝,两人曾见过一面的事情。 看到葛青焦急地进了府,看样子是往静姝居的方向去,唐元宝顿时心底闪过一抹不悦,深深涌起一股根本不想让丹姝见葛青的冲动。 在她心里,曲丹姝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对她而言,曲丹姝不光是这北域府唯一对她好的人,更是唯一庇护她的姐姐,她想让曲丹姝好好地活下去。 只要待在她身边,她就会有安全感,才不会觉得在北域府被人嘲讽的日子那么难捱。 可葛青的出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她的希冀。 她眼睁睁看着曲丹姝为了保护葛青几乎没了命,眼睁睁看着域主在曲丹姝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还要折磨她,就因为吃葛青的醋。 都是因为葛青,这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才会受这么多苦。 上次被域主当众栽赃她偷东西,她早已对残酷冷血的赵怀瑾失望,甚至是绝望,而现在她只想,自己和曲丹姝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于是,那天她故意拦下了葛青。 “大小姐真的不在吗?”葛青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唐元宝,沉默了一瞬,垂眸喃喃道:“按理来说,不应该不在啊。” 唐元宝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葛侍卫,这是怀疑我吗?” 闻言,葛青猛地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否认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元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重要,毕竟除了夫人,这北域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看得起我的,我都习惯了。” 第193章 商量 葛青听得出来,她的语气虽然异常落寞,但对大小姐应该是忠诚的。 看来,希望是他想多了。 只见葛青沉默了半晌,眼底赫然多了几分愧疚,“是我失言。” “我这就离开。” 唐元宝深深凝望着葛青衣衫破败,伤痕累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北域府,心里又起了别的心思。 一两次阻拦起不到什么作用,她要从根本上解决葛青, 于是,她意外从市集贩子那得到一种异域香囊。 这种香囊带有异香,里面的紫芮花可以最大程度让人短时间内情绪失去控制。 寻常人闻到没有任何作用,但要是正处于愤怒中的人闻到就不一样了。 本来她买来是准备给葛青用的,准备挑拨葛青和曲丹姝的关系。 没想到,今日赵怀瑾突然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摘下,不想反倒差点害了自己。 此时此刻,唐元宝收回了思绪。 赵怀瑾远目望了望这一处寂静别苑,只余唐元宝抽抽搭搭的声音,冷冷吩咐道:“殷凛,通知车夫,起程回去!” 只见殷凛微微叹了口气。 “是,域主。” 丹姝视若无睹,对赵怀瑾的离开倒没什么反应。 不料,赵怀瑾刚带人离开这里,唐元宝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她脸上闪过两分尴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观察着丹姝的表情。 两人相视一笑。 丹姝无奈地笑了笑:“别哭丧着脸了,不是饿了吗?” 唐元宝连忙破涕为笑,抬袖抹了抹眼角湿意:“夫人……” “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丹姝再次纠正她。 不料,唐元宝固执地摇了摇头,“以后,私下我能叫你姐姐吗?” 丹姝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她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元宝,你想吃什么?” 结果,空气里沉默了一瞬,丹姝疑惑地回头看。 唐元宝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向丹姝:“锅坏了,其实我也不是太饿,要不就算了……” “走。”丹姝顿住了脚步,回头笑着提议道:“我带你去外面吃。” 漆黑的夜色深沉而喧嚣,北域主城的夜市是不同于别的小城般的繁华热闹,做生意的摊贩通常很晚才收摊。 对于街市的各种杂耍表演,唐元宝显然表现得格外地兴奋,她兴高采烈地指给丹姝看,俨然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氤氲的雾气从一处面食摊里飘散出来,缓缓弥散于这一段街道里,也给丹姝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迷蒙。 想到葛青中的毒,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唐元宝显然没有注意到丹姝的细微心思,拉住她的手掌,指着不远处的面食摊,神采奕奕道: “姐姐,我想吃这个。”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丹姝微笑着点了点头。 丹姝深呼吸了好长一口气,走到这处卖面食的临街摊贩,样子很简陋,靠街摆着七八张长木条桌子。 她走了过去,在早跑过去的唐元宝身边落座。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食就端了上来。 第194章 吃饭 看着唐元宝夹起面条,正往嘴里送的架势。 丹姝眸光微动。 对于饮食的谨慎,几乎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 而赵怀瑾的多疑便在这件事上显露无疑。 她端给他的药或者茶水,他一直抗拒。 这说明,赵怀瑾还是没有真正信任她。 君卿说过,赵怀瑾百毒不侵,很多时候是否下了毒,他能凭借敏锐的嗅觉直接闻出来。 可丹姝知道,赵怀瑾之所以百毒不侵,还这么谨慎,无非是怕有一日他中了自己闻不出的毒,只能小心防备。 赵怀瑾不会知道,她的掌心血就是他闻不出来的毒。 看来,她要加快脚步取得赵怀瑾的信任。 丹姝低下头去,这碗汤面素得不能再素,可在暗淡的油灯折射出的光线下,唐元宝并没有露出嫌弃之色。 这种同甘共苦的情谊值得珍视。 她用眼角余光看着唐元宝。 唐元宝对丹姝露出明亮、年轻而微笑的脸,开心得好像世界上再没有任何烦心的事情。 丹姝尝了口面。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身旁的桌子空了。 唐元宝没了人影。 她怔了怔,站起身来环顾热闹的街市,都没有她的身影。 正皱了皱眉,打算去不远处找人。 不想,身后传来一声熟悉清亮的声音! “姐姐。” 丹姝站在匆匆人流中,回过头。 只见唐元宝欢呼雀跃跑了过来,递过来一根冰糖葫芦。 丹姝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昨天说的。”唐元宝带着些微笑意说出这句,眼神明亮得过了头。 此时的她倒更像没失忆前无忧无虑穿越过来的女主了。 丹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想到唐元宝自从出了北域府,这几日性子倒比在府里跳脱了些。 想到她最近洋洋自得养了只灰猫,嘴里经常对她念叨灰猫的日常。 丹姝实在无奈又好笑。 都想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吃了饭,两人并肩继续在街市上走着。 唐元宝旁边看着丹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丹姝说,“明天我有些事可能还要出去一趟,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唐元宝很是乖巧顺从点了点头,像一只小猫。 她安静了一会儿才答:“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丹姝沉吟了一下,“你说。” 唐元宝目光灼灼地看着丹姝,“我们可不可以不住在这里。” 丹姝还以为什么事,无奈地看着她,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提什么我办不到的事呢。” 唐元宝皱起小脸,费解地看着她。 “放心,我也有这个想法,还想着怎么跟你说,”丹姝沉声,认真郑重其事道:“一直以来逼得没办法,在北域府住了一段时间,引起了那么多闲言碎语……” “如今婚约没了,水榭城我也暂时回不去,这住的地方还不能自己选择吗?” 唐元宝了然地点了头,思考了半瞬,脸色又为难起来。 “可是…姐姐,你有钱吗?” 丹姝抿唇微笑,没有说话,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走远了。 谁知丹姝还没反应过来,唐元宝已经走到她身后,小手拉住了丹姝的手掌。 第195章 见面 翌日,冬日的阳光照耀在北域上空,那阳光轻薄的很,如纱如雾,阳光微射,闪烁着寒冷银光。 丹姝站在野外,看着迎面走来的葛青,眼底闪着微微和煦的暖意。 当葛青来到这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大小姐静静地站在那,她的周身笼罩着一抹晃动的阳光,挥之不去,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中,在这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 她迎面看着他,挺直的脊背显得更加坚毅,在这风冽微阳的街市,似乎世间所有的事物在她的目光里匍匐。 于是,葛青就那样看着她半晌,直至回神,这才想起自己所来为何。 “大小姐,天训营放了我一日假。” 她微微晗首,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我知道,殷凛同我说过了。” 能让殷凛过来特意通知,必然是赵怀瑾的意思。 但显然,赵怀瑾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不经意地抬眸,丹姝瞧见他脖颈的道道伤痕,隐匿在领口。 他一小心动作,伤痕便露了出来。 丹姝蹙紧了眉头,脸色有微微的动容。 “他们为难你了,是吗?” 葛青皱了皱眉,想到时间紧迫,上前走到丹姝身边,语气郑重: “不要说我了,大小姐,我探听到一些消息。” 丹姝早在不远处看到葛青的马,顺便早前在殷凛口中,了解到天训营的严苛程度,猜到了他定是赶时间过来的。 一束阳光洒落在丹姝的肩上,她转过身来,沉声道:“有什么发现吗?” 葛青深吸了口气,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赵怀瑾暗中调派人马,我估计,他的大军去了西域。” 丹姝沉默了。 她清丽脱俗的脸上没有闪过任何慌乱之色,红唇轻启,平静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 “看来,这回真的要开战了。” 一切都在按照原书的事件线索正在发展着。 因为这是一本大男主文。 以赵怀瑾的帝皇之路为主要线索,顺带着才是他和唐元宝的虐恋情深。 赵怀瑾和唐元宝的感情线停滞了,但赵怀瑾的帝皇路并没有停止。 “大小姐,我有一个疑惑。”葛青心中微叹了口气。 想起听说唐元宝如今跟在大小姐身边,这个时候他本不愿多言,可是此事涉及重大,于她更是至关重要。 倘若他今日不说,恐怕今夜他寝食难安。 但是如果直截了当说出唐元宝表里不一,他怕无凭无据,担心大小姐觉得他故意针对唐元宝,遂想了又想,婉转迂回曲折询问道: “大小姐,你说,人真的会突然变了性情吗?” 丹姝皱了皱眉,没有想到葛青会同她谈这些,“你指的是谁?” 她定定看向葛青,心中一片淡然:“葛青,你若是想问什么,不妨直言。” 若是刚来北域的时候,葛青问她这个问题,丹姝还可能心惊,错愕。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的心境早已发生了改变,她不再纠结,不再时刻忧虑自己的身份是否会在这异世大陆被揭穿,因为她早已释然。 第196章 询问 未来不管是幸运,还是灾祸,承受这身体所有喜怒哀乐的,都是她丹姝一人而已。 丹姝想,她做好了未来承受任何风险的准备,也做好了掌控自己命运的准备。 葛青心中有些为难。 想起那天他假意离开,没多久却看见大小姐从被北域府走了出来,恍然明白唐元宝竟是骗了他。 他似是不甘心,决定还是以实相告,他有必要提醒她。 葛青犹豫了再三,准备好措辞,目光根本不带眨地盯着丹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大小姐,唐姑娘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纯粹,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丹姝淡然地看向远处,原来说的是唐元宝。 她转过身来,沉吟了半瞬,眼底流溢出若有若无的深意。 “她以前是什么样子?’’ 葛青皱紧了眉头,思考了半晌。 “流落街头的孤女,身无长物,没有自保能力。” 丹姝娓娓道来,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平静。 “一个孤女,流落青楼,失去记忆,遭人平白诬陷受刑,被仰赖的人一夕背叛,你觉得她还能简单纯粹吗?” 她红唇轻启,平静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感情会变,年岁会变,想法自然也会变。有的人变好了,有的人变坏了。” 丹姝眸光微动,这一世唐元宝的悲剧是赵怀瑾。 那她就去改变这个悲剧。 葛青从未见过丹姝这样的女子,大气绝然,处事冷静,怀有悲悯之心,凛凛生辉,仿佛她就那么站着,什么也不做,就能轻易走到你的心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恕属下多言,大小姐这般心慈手软,不怕有一天引火烧身吗?” 葛青恍了恍神,皱眉还是问了出来。 “她不会。”丹姝没有看他,语气越发淡然。 在原书最后的结局里,唐元宝位居皇后,却被赵怀瑾打入冷宫,这跟她忤逆赵怀瑾,阻止他杀人不无关系。 她的本性不同于赵怀瑾,这也是丹姝多次护她的原因。 葛青想,大小姐待她还真是出奇的信任。 罢了,大小姐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再多言也无益。 除了欺骗,唐元宝如今确实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葛青眸光微冷,坚韧的目光透着几分决然。 “如果有一日她伤害了大小姐,我不会放过她。” 丹姝闭上眼,陷入了沉思,将脑海中的思绪都放空。 望着那遗世独立的身影,葛青内心五味杂陈,此刻似乎这苍茫的野外只剩下她一个人。 而他,只是一个过客。 其实,他早就发现大小姐不是原本的曲丹姝。 那日驿馆大婚,曲丹姝自以为迷晕了他,准备为她那个情人跳崖殉情。 其实,他一直站在暗处冷眼旁观。 他根本不在乎曲丹姝的生死,换句话说,他也不太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这条贱命,手上沾染过的鲜血早就不知道有多少,早就该死了。 碰巧他那时没有防备,竟中了曲默给他下的七星蛊毒。 他又意外得知曲丹姝的命和他的命连在了一起。 第197章 生气 当时他便想,那个虚伪其表的水榭城主,为何要给他和曲丹姝下这种毒? 虽说曲丹姝若死去,他也会死。 反之他若死去,却不会反噬到曲丹姝身上。 但曲默这种做法也实在令他费解。 曲默作为水榭城主,若想杀他直接动手就是,实在不必用这种手段。 难不成,想准备用他的性命要挟曲丹姝就范,挟迫她嫁给赵怀瑾? 或许曲默知道,自己这个软弱的女儿确实善良得过分,一直待他这个侍卫周到细致。 或许是曲默偶尔撞见了他和曲丹姝之间的相处,以为他和曲丹姝之间有些什么。 但…真的不是曲默想得那般。 曲默或许不知道,事实上曲丹姝待他的这种好,其实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曲丹姝对谁都好。 他本就存了必死之心,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他早就不想过了。 只能说…曲丹姝的跳崖正好顺了他的意。 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那天,曲丹姝不仅没有如他意料中的跳下悬崖。 还让他遇见了她,悬崖上她是那般沉着冷静,气度不凡。 同往日的曲丹姝哪里相像。 于是,他暗中跟着赵怀瑾的人,潜进了她的寝房。 一探究竟。 等到她醒来的第一眼。 她竟认出了他,她知道他是葛青,是他的侍卫。 他当时又惊又喜,却又感到匪夷所思。 后来,在她被关进暗室的那一刻。 躲避在暗处的他,自然注意到了她眼里的恐惧和绝望。 那种眼神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所以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他想救她。 后来,越跟她接触,他想守护她的那颗心就越发强烈。 她是他生命里的意外,第一次让他深深觉得,他的生命开始有了意义。 他是为她而存在的! 即使他只是一个她生命里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北域,某一处房间内。 这一室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北祁之臣,他们皆身着便服,行事十分隐蔽。 而这些人中既有悄然而来的朝臣,也有东域主的人。 君卿淡然坐在案几前,对于这些人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听闻近日北域主有意西征,可惜他不知西域早已慕军压境,布下云罗天网,这西域看来就是赵怀瑾自取灭亡的死地。” “如今万事俱备,不知殿下为何不肯动身呢?”其中一圆脸中正的男子站出来沉声道。 “纵观此局,唯有殿下方能纵横捭阖,我等愿跟随殿下马首是瞻。”另两个东域瘦高男子见君卿并不表态,齐齐站出来随声附和。 君卿神色未变,并未说话,淡定自若。 可是这些人却不淡定了,个中有个内阁老学者,偏偏侍奉东宫多年,加之性子急,直接高声质问君卿道: “殿下,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临行前皇后娘娘的嘱托吗?” 北祁国朝野动荡,人心难测,虽然多年来外有慕氏一族镇压平定叛乱,但不妨碍北祁各方势力在暗中蠢蠢欲动。 赵怀瑾便是其中朝廷的心腹大患。 第198章 怒火 加之先前,老北域主在朝廷根基深厚,拥护他的旧臣不可小觑,在老域主死后,他们便跟随了赵怀瑾。 赵怀瑾继任不到两年,便通过武力征伐将北域大军扩充了数倍。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种危急情况下,皇后慕云棠多年来铁血手腕治理后宫,闻风于朝野,连北祁帝都不得不礼让三分。 甚至后宫传有北祁帝惧内的流言。 再说皇后慕云棠执掌慕羽令多年,但终究抵不过年岁渐长,待君卿及冠而立,便将这副担子迅速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君卿。 临行前,嘱托他务必铲除赵怀瑾这个毒瘤。 “柄阁老,注意你的言辞!”站在君卿身侧的盛年厉声斥责了他一句,他见殿下脸色越来越难看,示意他不要再说。 “请殿下恕罪,下官却不得不说,虽然的确冒犯了殿下,但实是忠言逆耳啊!” “殿下,此次机会难得啊,再等下去恐怕又生枝节。”盛年看着这形势,也忍不住上前相劝道。 “盛年,你也这么认为?”君卿终于抬眸,看向盛年。 他被君卿睨了一眼,只觉得心里发虚,不敢再说话。 君卿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一周,淡淡的话里听不出喜怒: “兵无常势,需对局势人心洞若观火,任何行差踏错都会是生死攸关。” “就算是要豁出性命,只要能铲除赵怀瑾,我们也心甘情愿!” 众人神情都激动起来。 “不可!”君卿眉头紧皱,他有他自己的思量,事实上他在担忧。 北域军整装待发,赵怀瑾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并不合理,除非他在筹谋着什么。 “殿下,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局棋盘根错节,一招不慎就可能祸连无辜。 君卿要做的便是拨开这层迷雾,拨云见日,绝不能给赵怀瑾任何可乘之机,方能让这些人背水一战,去冒这个险,于是他向众人解释道: “现在时机不对,不可贸然动手。” 众人齐齐看向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这位北祁最年轻的太子殿下眉峰微蹙,然而脸色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上还是肃然之色。 “那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君卿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的天,那日环绕于乌云后,隐隐有喷薄而出的景象。 北域,集市上。 耳边是热闹起伏的叫卖声,丹姝想到西域战事,心情不由得沉了又沉。 丹姝和葛青正一前一后边走边说着话,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辆马车来。 那马车的马仿佛被惊了般,冲着丹姝和葛青飞驰而来。 丹姝一个粲然回头,眼看这辆马车就要撞到她身上。 “大小姐小心!”葛青惊呼出声,猛然上前一步,将丹姝牢牢抱在怀里,退闪到一边。 事毕,丹姝对上葛青那张焦急和忧虑的脸,“怎么样?大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无碍。”她摇了摇头,示意葛青自己无事。 明明是一件小事,可是葛青实在担心,懊恼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负罪感满满的他,向丹姝提议道: “不如我送大小姐回去。” 第199章 吃醋 丹姝怮不过他,只好答应了,可是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大小姐!你看……”是沐清的侍女,扯了扯沐清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示意她看过去。 正在一摊贩前买了新的奴隶而心情愉悦的沐清。 感觉到侍女扯她的衣袖还略有不满,却未想扭过头来就看到了丹姝和葛青两人。 两人亲密的举止,果然让沐清想偏,笑容凝滞在她的脸上。 只是因为从小被东域灌输的域主之女的风度和礼仪,导致沐清这才没有当场发作。 “那不是葛青吗?他不是被调去天训营了吗…怎么会跟曲丹姝在一起?” 侍女仿佛还嫌身旁沐清的火燃得不够烈,一边挑唆着沐清,一边心里暗暗将曲丹姝骂了个半死。 就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还配跟她们大小姐争北域主? “走,回去!” 沐清装作没有看见,眼神冰冷充满恨意,早已丧失了买到新奴隶的好心情,示意身边的侍女回去。 北域,驿馆。 阿金冷漠看着沐清带回来的新奴隶,脸色越发黑沉。 他无视沐清眼底闪烁着怒火的神情,伸臂拦下了沐清。 “大小姐,适可而止。” “你什么意思?”沐清冷冷道。 阿金俊朗空洞的面容,眼神晦暗,表无表情,似乎常年紧绷嘴角,让沐清觉得他带着点禁欲的味道。 “这些年折磨致死的人够多了,就算大小姐因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如今也算够了,日后若想折磨奴隶,不必旁人,我便可以。” 这些日子他无意中得知了一些沐清的往事。 沐清的脸色变了,想到那个人,她的眼底划过一抹冰冷和厌恶。 很快,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漠神色。 沐清冷哼一声,轻慢道:“可以啊,阿金,还替我做决定了!” 沐清耐心地像盯猎物一样打量着他,继续问他,“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阿金眉头紧蹙,沉默着。 沐清见他不说话,气性又大了几分,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腿,“我问你话!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她力道用得大,却没把他踹动分毫,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道:“听说大小姐以前心悦上一个奴隶。” “闭嘴!”沐清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 她高高扬起手,想扇他一巴掌。 可手停到半空,沐清还是没动手。 阿金紧蹙的眉舒开,又恢复那麻木的样子。 沐清身体僵了僵,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 “呵,那又怎样?你以为你可以跟他一样?” “还是你以为你是谁,准备指望我会像曲丹姝那样,喜欢上自己身边低贱不堪的下等人?” 阿金眼神黯下,薄唇闭得紧紧的。 “滚去领罚!没有我的允许,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沐清凌厉道。 “是。”阿金冷漠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回到屋里的沐清,平复了心情,坐在床塌上,冷冷的盯着侍女递来的茶杯,眼神阴鸷。 突然,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在屋内响起: “没了赵怀瑾,曲丹姝还有她的侍卫,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一行清泪缓缓自她的脸颊流下。 第200章 下药 那个人背叛了她,在屋里搂着别的女子言笑晏晏。 她找到他的时候,就撞见了这一幕。 像现在的赵怀瑾一样,把她的真心踩在地上。 于是,那天她亲手杀了那个她最喜欢的奴隶。 从此她便告诉自己,再不能轻易动心,她要嫁就嫁最有权势之人。 谁曾想,她后来遇见了冷傲睥睨的赵怀瑾。 她被这个男人吸引,无可救药地恋上他,想拼命到他身边去。 可惜…… 赵怀瑾同那个人一样,都只会辜负她。 呵,一次次都是这样…… 不,她决不能认输,赵怀瑾只能是她的。 沐清的侍女看到自己主子憔悴伤心,不禁上前劝解道: “大小姐,您不必难受,曲丹姝和那个侍卫他们就算再亲近,也是没有结果的。”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谁料这侍女一句无心提起的话,却让沐清有了计划。 “我们叱咤风云的北域主,要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刚解除婚约,就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会作何反应呢?” 说着说着,沐清兀自冷笑起来。 “去,给北域主准备一份大礼。” 沐清此时也不难过了。 如今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报复曲丹姝,报复赵怀瑾,最好能够让他心痛难忍。 氤氲的雾气从浴池里飘散出来,缓缓弥散于整座披阳居里,赵怀瑾刚沐浴出来,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身上不着寸缕。 沛泉手足无措,慌忙移开了眼。 不知是北域府管事有心还是无意,披阳居新分派来的侍女沛泉,长相竟与丹姝有几分相像。 有时他看着沛泉都有几分恍惚。 似乎感觉丹姝还在他身边,不曾离开。 赵怀瑾将沛泉的无措看在眼中,薄唇紧抿走到汤池边,凝声命道:“更衣。” “是。”两个侍女立刻上前,开始为赵怀瑾更衣,其余侍女则纷纷回避,沛泉也目不斜视躬身想往披阳居院外走。 “沛泉留下。”赵怀瑾清淡地撂下一句。 听闻此言,婢女们立刻醒悟过来,为赵怀瑾更衣的两人也匆匆退下,只留沛泉在披阳居屋内更显手足无措。 沛泉敛眉低首,都能感觉到域主在盯着她的脸。 那灼热的目光好似情人间的缱绻,几乎让她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赵怀瑾皱了皱眉,出声唤了她过去,却不提沐浴之事,只问她:“来了两天,还在怕我?” 沛泉摇了摇头:“不,奴婢不敢。” “那就替我更衣。” 更衣?沛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不是奴婢的差事……” “怎么?你的差事不是侍奉主子?”赵怀瑾凝声反问。 沛泉闻言不敢再拒,只得硬着头皮领命称是。 沛泉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迫取过衣裳,为他穿衣扣襟。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担惊害怕,沛泉的手指一直在发颤! 原本域主就比她高出许多,需要她仰首抬臂才能为他扣上衣襟,可她越是着急,越是使不上力气,竟连前襟的衣扣都无法扣上! 赵怀瑾一直等着、看着,见她惊骇到这种地步,心中只觉得无尽失望。 果真赝品就是赝品! 第202章 看见 “域主……”那侍女唯恐他不信,还想再说些什么。 “退下!”赵怀瑾再次暴喝一声,声音之大之厉,在披阳居外也听得让人胆颤心惊。 那侍女又惊又惧,只得从地上起身,无言告退。 此刻房内只剩下赵怀瑾一人,他陷入了沉默…… “去查查她在哪儿。”赵怀瑾跨出门槛,出语命道。 房梁上跃下一道黑色身影,拱手沉声应道: “是,域主。” 他是域主的暗卫,多藏于无形之处。 刚刚域主和那侍女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域主吩咐他找人,这人不言而喻。 没过多久,那道黑色身影回来了。 “这……”暗卫踌躇片刻,才如实回道:“天训营日落关闭营地,曲小姐在给葛侍卫上药。” “你说什么?”赵怀瑾闻言大惊,魅颜之上霎时变色。 这么说,他们如今确实在一起! 他一把揪住那暗卫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因为是域主,那暗卫哆哆嗦嗦也不敢挣扎,只得强忍着脖颈处的窒息之感,断断续续重复道:“曲小姐和葛青……,在……别苑。” 她果然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还如此亲近……很好,曲丹姝! 一阵愤怒感骤然袭来。 “扑通”一声,赵怀瑾甩手将暗卫撂下,风驰电掣跨出门外:“派人跟过来。” “是,域主。”那暗卫垂下了头。 丹姝手执药瓶,蹙紧了眉头,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她看着床上昏迷的葛青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半柱香前,他们刚到别苑门口,葛青就昏倒在了地上。 没有办法,丹姝只能喊来元宝,将人抬进去。 掀开他的上衣,丹姝才发现他的后背触目惊心,鞭痕有鲜红的,暗淡的,可以说是新伤添旧伤。 简直是惨不忍睹。 丹姝收拾好药瓶,刚想出去,却被一只略微有力的手臂扯住了衣袖。 “大小姐,我…这是怎么了?”他嘴唇发白,想要坐起来,半瞬手臂又虚弱地垂了下去。 丹姝平静地看向他,陈述道:“你昏倒了。” 葛青垂眼苦笑起来。 丹姝呆了一呆。 葛青的肌肤上有玉般的光泽,他笑得不多,可丹姝见过他偶尔展颜的样子,那笑容清澈耀眼。 那么一瞬间,她想。 他还这么年轻,她不能让葛青的命葬送在赵怀瑾手里。 丹姝无声地盯着他的脸好半晌,“留下来,至于天训营,不要再回去了。” 葛青听完一愣,嘴角一扬起来,低着头笑,仿佛她说了一个可笑至极的笑话。 丹姝微微蹙起了眉头,追问:“你笑什么?” “域主不会同意的。”他昂起头,苦笑道。 是的,那个时候赵怀瑾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当时她没有跟赵怀瑾据理力争,放任葛青去天训营,也是担忧赵怀瑾一怒之下真做出什么来。 但世事无常,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她若救他,也许可以放手一搏。 “我只问你,想不想留下?”丹姝追问。 “大小姐,我想。”葛青垂下眼睫。 第203章 对话 丹姝刚阖上门,走出院子里没几步。 就见赵怀瑾整个人踩着夕阳落下的碎光,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丹姝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赵怀瑾用力之大,瞬间让丹姝肌肤发寒。 她微微蹙起眉头,这赵怀瑾又发得什么疯? 两人对视了半晌,一直静默着。 一个冷静疏离,一个冰冷残戾,双方的眼神里是看不见的厮杀和较量。 这种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良久,赵怀瑾对丹姝噙笑冷嘲:“这么缺男人?你我婚约解除还没几天,就迫不及待跟他走得这么近?” “见葛青是域主的授意,域主莫非记性不好?”丹姝蹙紧了眉头,她回得从容坦然。 赵怀瑾被堵了这一下,抿唇再道:“是我的意思又如何,可我也没让你同他拉拉扯扯,嗳昧不清!” “救人而已,这个分寸不用域主提醒。”丹姝固执地回话。 她这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赵怀瑾心底怒意横生却又无处发泄。 他想,丹姝这副平静而无畏的样子简直让他又爱又恨。 甚至有的时候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可他还是一次次对她心软…… 自丹姝走后,葛青躺在床上,耳边却传来院子里的说话声。 葛青坐起身来,刚想推门出去看看。 不想,唐元宝径直走了进来,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葛青脸色微微有些惊诧,“唐姑娘?” 唐元宝面无表情,语气很淡,“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葛青皱了皱眉,想起院子里的声音,担心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欲抬腿往外走去。 唐元宝立在葛青旁边,话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淡淡阻止他道: “外面是域主,先别出去。” “是他…”葛青恍然明白了什么,垂眸,那面上的表情映在阴影里,低声轻喃道。 他收回脚步,想了想,走回床边,端坐在了床边。 唐元宝上前两步,居高睨了朔风一眼,将自己手里的小瓷瓶递给他,缓缓道: “这是内服的伤药,每日一服,对你的伤有好处。” “唐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葛青心中很清楚。 这个唐元宝表面上是大小姐的侍女,但这个女人不简单。 “身为姐姐的侍卫,葛侍卫真是快人快语,不过…这倒叫我如何说起呢?对了,七星蛊毒真真是个好话题。” 这几晚来,丹姝的窗子总是亮着灯。 唐元宝起了疑,走进来却发现她疲惫不堪,竟伏在案桌前沉睡过去了。 她心下不忍,在替丹姝收拾书籍的时候,她意外发现那翻开来的书册。 那上面记载着七星蛊毒的症状和缓解的法子。 她当时还疑惑不解,姐姐翻这种书做什么? 直到…今日葛青昏倒在别苑门口。 她注意到了他手腕处的异样,心底恍然明白了几分。 唐元宝身形娇小,话语却隐隐有不怒自威的意思。 她走了几步便顺手坐在离她最近的凳子上,即使是说话,面上也一直含着笑意。 第204章 危机 “你怎么知道的?还是说大小姐她也知道了?”听唐元宝这般风轻云淡,葛青确是一惊。 听到这,他就承受不住了? 唐元宝心底不屑一顾,整了整衣衫,扭头对葛青笑意盈盈,缓缓道: “自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该明白,有些事情瞒不住的,就比如刚刚你假装晕倒的事情。” 葛青震惊地盯住她,对唐元宝的认知在一点一点崩塌。 他眼底隐隐露出了杀意,不动声色走到她身后。 正准备下手,空气里又传来唐元宝的声音。 她停顿了一瞬。 “放心这件事姐姐她不知道。” 葛青准备下手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他慢慢收回袖里的匕首,无奈又无力地阖上了眼。 是他错了,他怎么会以为她以前是个单纯无知的弱女子? 眼前的这个女子,显然心计颇深。 这个外表无辜可怜小白兔,内心分明是个魔鬼。 葛青觉得此刻空气都凝聚了,强忍着心头的对唐元宝的排斥感,倔强而冷冷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唐元宝冷嗤一声,葛青晕倒的时候,他的右手尾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她一眼就瞧得出来。 不过此刻唐元宝也不怕他不承认,起身,背对着葛青一本正色道: “上次你来找姐姐,衣裳到处都是鞭痕,血迹斑斑,我不相信你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还有这次,早不晕晚不晕,偏偏晕倒在姐姐面前。” “葛侍卫,你喜欢姐姐,对吗?” 唐元宝的语气虽然还算平和,但对此刻的葛青而言,正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接将他刺得鲜血淋漓。 葛青缓缓闭上了眼,可是那女人的话却依旧没有停止: “三番两次在她面前博同情,好让姐姐对你心存怜惜和愧疚,葛青,你这手段有些卑鄙了。” “不要再说了!”葛青的眼底充斥着血丝,凌厉的目光射向唐元宝,哽咽却不乏狠劲道: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亮:“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失忆?只是借机接近大小姐?” 这么做是他的私心,也是藏在他心里深处的秘密。 他不是想得到大小姐,只是想让她的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些…… 哪怕…片刻也好。 唐元宝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看向葛青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同情,带着几分怅然缓缓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以后在姐姐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葛侍卫心里也清楚了罢。” 她神情冷漠,面无表情,缓缓走了出去。 葛青亲手将把柄送到她面前,她哪有放着不利用的道理? 那香囊,看来是用不上了。 葛青愣愣地看着唐元宝消失在门槛处,他不由得慨叹。 果真是好心计啊。 他硬生生扯出一抹苦笑,以后?他以后该以何种面目待在她身边? 藏于心底的秘密被唐元宝血淋淋扯出来,他以后还能坦然地面对大小姐吗? 罢了,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回天训营。 本就是地上的污泥,却妄想触碰月亮的皎皎清辉。 第205章 谈话 是……他错了。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决定在她身边守护她一生。 可是待在她身边越久,就越忍不住想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 他错就错在不该妄动杂念,不想却教人拿住了错处。 可是大小姐怎么办? 唐元宝心机深重,留在她身边绝非长久之计。 他一时陷入了两难。 葛青腿如同灌了铅般,面色沉重地推开房门,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怀瑾听到动静,转过视线看了看葛青。 葛青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直视他,不卑不亢道:“域主。” 赵怀瑾不置可否地扫他一眼,目光里什么都看不出来,“既然见过了,就回去。” “是。”葛青应了一声。 赵怀瑾随手一招,过来两个黑衣侍卫反扣住了葛青,欲准备将他带走。 经过她面前时,葛青还是忍不住回头,眷恋不舍望了她一眼。 那眼里透着淡淡的哀伤和不舍。 他的大小姐站在那里和域主沉默地对峙,她是那般无上冷静的面容。 一个是强势霸气的北域主,一个清冷无畏的水榭城女。 棋逢对手,实在般配。 无不怪乎,大小姐纵然和他退了婚约,北域仍旧还到处流传着这两个人的流言蜚语。 单论实力和地位,赵怀瑾是高高在上的北域主。 他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过客。 葛青内心深处涌起浓浓的苦涩,心悦大小姐是他的秘密,只能深埋于心,死死压抑,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突然,丹姝攥住了葛青的手臂。 “他不能回去。” 葛青愣住了,茫然吃惊地看向丹姝。 丹姝神色未变,对上赵怀瑾冷冽如寒冬的眼神。 拉住的是葛青,话却无疑是对赵怀瑾说的。 赵怀瑾视线锁在葛青那条被丹姝抓住的胳膊上。 他面无表情拉过丹姝的另一只手,垂眸,恻阴阴的语气异常清晰,“最好松手,否则别怪我砍了他的手。” 丹姝皱了皱眉,犹豫了半瞬,还是松开了手。 赵怀瑾冷着脸,抬腿准备往外走,没走几步顿住了脚步,微微侧着头,看向丹姝。 “出来,我有事找你。” 不是命令,也不是颐指气使。 但赵怀瑾这样的身份,平时高高在上又严肃冷漠,令人不自觉地对他的话多了几分惧意。 葛青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可他被人制肘着,再多的担忧也是无济于事,只好轻唤她,“大小姐……” 果不其然,赵怀瑾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他。 在天训营还没吃够苦头?看来…是他罚得太轻了。 丹姝心沉了又沉。 跟赵怀瑾起冲突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丹姝看都没看葛青一眼,无视他的话,走到赵怀瑾身边。 “不是说有事吗,走。” 赵怀瑾垂眸,意味深长瞥了葛青一眼,怒火又消下去几分。 葛青不再多言,面色阴郁,静静看着那对般配离去的背影,精神一时有些恍惚了。 走出院子外,一辆异常华贵的马车停靠在别苑外。 看着赵怀瑾不动声色抬腿上了马车。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第206章 争执 车厢里异常宽敞,也很舒适,就是坐下三个人也是可以的,不愧是北域主的待遇。 除了坐在马车前面的黑衣侍卫,只坐了赵怀瑾一个人。 车厢内的小金炉里焚着安神香。 除去喜怒无常的性格,残忍血腥的手段,赵怀瑾还是很符合男主的标配的。 丹姝想着刚刚葛青看向她的寂寥眼神,斟酌着出口的话。 既要说服赵怀瑾放人,又不能让他动怒。 丹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侧过头去,看着赵怀瑾的侧脸。 “域主,葛青的事……”丹姝皱了皱眉。 不想,赵怀瑾面无表情瞥了丹姝一眼,直接打断了她。 “先不说这个。” 丹姝心底有些惊诧,转瞬又平静了,想起赵怀瑾刚刚的话。 他说,有事找她。 是了,作为原书男主,就算愤怒之下也尚能保持理智。 公是公,私是私,作为男主的赵怀瑾诠释得很好。 此时此刻,他眼里哪里还有刚刚面红耳赤的样子。 无论是曲丹姝,还是她,赵怀瑾永远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抵不过他的野心,抵不过权力带来的荣耀。 就算是女主唐元宝,在赵怀瑾的帝皇路上,女主照样被赵怀瑾虐身又虐心。 最终女主看淡一切,自缢而死。 丹姝收回思绪。 赵怀瑾也不跟她客套,直接道:“你对太子了解多少?” “见过几次,域主想知道什么?”丹姝平静地回答。 赵怀瑾挑挑眉,“全部,说说看。” 丹姝倏然一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赵怀瑾还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 理智一点点回笼,她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医术精湛,待人和善,对病人都一视同仁,想必日后应该是个好的君主。” “够了。”赵怀瑾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 他伸手,捏住丹姝的下巴,好整以暇开口道: “看来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喜欢上他了?” 丹姝脸色相当不好看,不悦地盯着他。 “说!”赵怀瑾明显动了怒,力度重了两分。 “我只是说看到的,”丹姝没动弹,蹙起眉头,“域主动这么大火干什么?” 丹姝停顿了一下,决定不把话说死。 她神色更为冷峻,沉声道: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摇头一笑,果断松了手,对她晗首道: “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早前唐元宝要是像你这样,我恐怕要多费些工夫了。” 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算是取悦了赵怀瑾。 “域主……”丹姝不敢动弹,有些疑惑道,“为什么突然提到太子?” 赵怀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沉默看她半晌。 随即若有所思,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一敲。 终于,像是下了一个决心。 “这么不了解,不如送你去他身边,看看我们这位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 语气带着些微的调侃,可他的神情却是像十分认真地想出这个提议。 丹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207章 谈话 赵怀瑾为什么突然提到君卿?他是发现了什么吗?还是说她哪里露出了痕迹,这其实是赵怀瑾对她的一个试探? 丹姝努力回想,除了救她那次,在外人看来,她和君卿从来也没有什么正面的交集。 “域主这是什么意思,”丹姝不悦,“纵然你是我的未婚夫,可婚约已毁,况且我曲丹姝也没沦落卖给你的地步。” 赵怀瑾微微垂目,敛去了眼里那逼人的光芒,“丹姝,你没得选择,你不是一直想把你那个侍卫要回去吗?” “去还是不去,你可以好好想想。” 看来,赵怀瑾是真的想把她送到君卿身边。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丹姝凝着眉心,“你要我做什么?” 赵怀瑾语速平和,却话锋一转。 “刘知安逃回了西域,同时投靠了太子,如今西域大半数听从太子的调令。” “这场战事迫在眉睫,可以说,太子就是个中关键。” 丹姝恍然明白了。 原书中,西域确实出现了一场大的叛乱。 北域作为友邻的名义,赵怀瑾命北域三十万大军支援西域,西域主对此感激不已。 但战事越发激烈。 最终西域主在战乱中被西域叛党杀死了。 那时北祁帝被宦官迷惑,太子重病,赵怀瑾临危受命接收了西域。 天时地利人和,赵怀瑾全部占全,拿下西域也是真的大势所归。 可现在的状况,绝不可能同原书一般发展了。 五年后发生的事,一下子提前了这么多年。 无论是实力和兵力,赵怀瑾都无法和五年后相比。 如今,西域听说也出现了叛乱,如此看来,恐怕是赵怀瑾动的手脚。 但是,现在赵怀瑾作为男主,强行提前解锁了剧情线。 毕竟有太子在,这场战事能不能打起来还两说。 丹姝蹙起眉头,讯速抓住了赵怀瑾话里的重点。 “所以,域主想派我去太子殿下身边做细作?” 赵怀瑾倒是愉悦了,一反冷峻的神情,低笑出了声,眼底隐隐约约投出几分赞许。 “不愧是丹姝,一点就通。” 他继续一本正经道,“你的任务,就是拿到西域布防图。” “到时候,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还有你这张脸,贸然出现在他身边,实在太突兀。” “有一种特制的玉肌膏,应该可以掩去你五分的美貌。” 丹姝静静听着,没做声。 看来赵怀瑾全都想好了,不愧是做男主的人啊。 这般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将她的每一步路都算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她提出想见葛青时,当时赵怀瑾答应得那么利落痛快。 葛青身上的伤痕,是他有意为之,因为本就是想让她看到的。 以此诱饵,逼她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 车厢内已然泛滥起尴尬僵硬的气氛。 赵怀瑾见丹姝的脸色越来越冷,出言安慰道: “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赵怀瑾道,“待这次拿下西域,我定许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赵怀瑾的声音在丹姝耳边响起。 丹姝不动声色。 第208章 意外 赵怀瑾的提议落在她的心头。 其实去西域原本就是她的计划,只是暗处与明处的区别。 但另一方面,这种明面上出现的方式,也意味着她要再想暗中对赵怀瑾动手,无疑是困难重重。 既然此事已无转圜余地,那她就要将利益最大化。 丹姝想到葛青背后的伤痕,想起上世曲丹姝跳崖,因此连累他没了性命。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任葛青不管。 他,不能在留在天训营了。 丹姝沉默了一瞬,眉眼不带微抬,沉声道: “我要葛青。” 赵怀瑾抬眼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光闪过一抹惊诧。 他以为提到两人的大婚,丹姝的默不作声是同意,是答应。 没想到一开口,她居然直接脱口而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她有听见,他刚刚在说什么吗? 赵怀瑾眉目一沉,压下内心的不悦,皱了皱眉。 他垂眸,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语气里隐隐带了几分不耐烦。 “他留在天训营,等你拿到布防图,自然就可以见到他了。” 丹姝警惕地盯着他。 “域主心里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怀瑾微眯起了眼,满腔的怒意翻江倒海而来。 “他就这么重要?让你一次次为了他昏了头!” 丹姝始终不为所动。 平静灼然的目光直直迎上他,红唇轻启,语气里带着浑然天成的力量。 “域主应该明白,我是为什么答应域主的。” 她停顿了一瞬。 “重不重要,这很明显,不是吗?” 激烈的争吵声从车厢内传出来,坐在马车前的侍卫听到动静,微叹了口气,不由得摇了摇头。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能轻易把域主激得气息不稳的,这天下间,也只有一个曲丹姝了罢。 车厢内的狂风暴雨已然有了消歇的趋势。 赵怀瑾眼神一闪,倾身向前,捏过她的下巴,逼视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他端详凝视着丹姝半晌,冰冷如寒冬的脸色有了几分瓦解的趋势。 无人注意处,赵怀瑾的耳尖微微开始泛起烫意。 他不自觉地松了手,缓缓别过脸,移开了目光。 语气明显软化了几分。 “给我一个理由。” 丹姝脸色稍霁,心绪也平复了下去。 她淡淡如实道来,“他留在北域,我不放心。” 赵怀瑾猛然转过头,脸色乌云密布,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留在北域自然会安然无恙!难不成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是。”丹姝蹙紧眉头,异常认真地对上他眸底的凛凛寒光。 “下令命侍卫暗杀他的是域主,后来派他去天训营,一次次折磨他的还是域主。” “这些不都是域主的所作所为吗,域主想让我如何信你?” 半晌,赵怀瑾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丹姝也不肯做声。 车厢内,两人间的气氛冷得如寒冰般。 他半眯着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妥协道: “我成全你,这次出行他可以随你同去。” 看来赵怀瑾固然生气,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第209章 惊变 葛青看见大小姐和域主走进了院子,两个人的脸色俱是一致地不好看。 赵怀瑾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 压下内心的气闷。 他抬手一招,沉声吩咐道:“把他带回府里,看押起来。” 丹姝转过头,震惊地看向他。 赵怀瑾转过身去,沉沉的目光盯向丹姝。 他欺身上前,目光寒冷如冰,微微俯下身,声音很是低微。 “你以为我会让他留下,同你住在一处?” 允许葛青住在别苑,她想都别想。 他的女人,一个低贱的奴才也配染指? 丹姝微微皱了皱眉。 赵怀瑾死死盯着她,继续咬牙道: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丹姝,你别欺人太甚了。” “否则真惹怒了我,我就…把他一刀刀活剐了。” 丹姝脸色微变。 将人活剐,确实像赵怀瑾能干出来的事。 丹姝脸色变了变,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是,域主。”两个黑衣侍卫俱是心下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 瞬间心领神会。 短短时间内就令域主改变了心意,果真…还是夫人。 葛青则是满脸担忧的目光投向丹姝。 大小姐定然是答应了赵怀瑾什么,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都是他的错,明明是她的侍卫,却每次总是她在保护他。 是他太低微了,更帮不了她什么。 撕心裂肺的痛楚自心底蔓延开来…… 唐元宝站在檐下柱子身后,一脸冷漠,看着黑衣侍卫把葛青押走了。 终于松了口气。 很好,刚刚见姐姐和赵怀瑾出去,她本来还在担心葛青要是被留下,该怎么办。 看来,有人比她更急。 这个赵怀瑾…总算干了件人事。 当晚,天色阴阴的,黑云重重,一直压在北域周围方圆五百里的地方。 等入了夜,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际飘落下来。 覆盖到地上,凝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冰霜。 丹姝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心底感到一股不好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 唐元宝从外面端着一个食盘进来。 她侧过头,瞧见丹姝神色凝重,将手里的食盘放在桌上。 “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丹姝听到唐元宝的声音,想起那不好的预感。 “没事。”她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唐元宝。 “吃饭,元宝。” 说完,她的心底似乎更难受了。 像是一股力量硬生生要把什么逼出体内。 两人坐下吃饭,屋外的天渐渐更黑了。 雪也更大了。 菜色很是简单,一碟蒸好的嫩豆腐,一碟素炒青菜,还有一盆正在冒着热气的鱼汤。 还有两碗米粥,一盘胡麻饼。 丹姝拿着筷子不动了,有些心不在焉。 “姐姐,外面的雪好像更大了。”唐元宝吃了一筷子青菜,跟丹姝闲聊。 “是啊,西域也开战了。”丹姝神色凝重,拿起旁边的调羹给唐元宝舀了碗鱼汤。 西域的战火已然开启了,首先作乱的,便是叛党。 丹姝叮嘱她道,“北域这些天不太平,你日后出去要小心些,万不可大意。” 第210章 事发 “姐姐,你不用说我也明白。刚刚我出买菜的时候,看见许多人带着包袱,在街上跑来跑去,他们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根本不管会不会撞到旁人。” “还有那些拖家带口的乞丐,都缩在城墙根,这么冷的天,实在是太可怜了。” 唐元宝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还有些心悸。 丹姝蹙紧了眉头,很明显唐元宝不知道跑来跑去意味着什么。 可她知道。 如今北域已然开始兵荒马乱了吗? 还有缩在城墙下的乞丐…… 赵怀瑾要对西域用兵,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兵力。 北域的兵力最多,赵怀瑾又是三域之主。 但他要想在守住北域主城的时候,还要分出一部分对西域下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何况…这还不是五年后。 赵怀瑾想要短时间内增加兵力,只有一个办法。 丹姝霍地一声站起来,沉声道:“不好,遭了。” 唐元宝端着粥碗,怔怔地看着蹙紧眉头的丹姝,嘴角还有不小心吃上去的米粒。 她茫然地看向丹姝,看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丹姝说的遭了是什么意思。 这时,她们这个别苑院子的大门唰的一声被人推开。 因为院子里地上的雪光,丹姝和唐元宝看得清清楚楚,踉踉跄跄进来的那个人浑身是血,似乎染成了血人。 唐元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攥紧了丹姝的衣袖,“姐姐……” 不同于唐元宝,因为在此之前,丹姝有过心理建设。 此刻这种情况,倒是显得丹姝越发沉稳了。 她拍了拍唐元宝的手,冷静道,“走,去看看。” 唐元宝听到这话,只好缓缓松开了手,连忙跟在她后面,走出屋门。 丹姝走在前面,加上眼尖,走到跟前,垂眸。 看到了这个躺在院子里浑身是血的血人,是一个男人。 此人只能说不丑,看得过去,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你…你是谁啊?你…怎么了?”唐元宝蹲下身,伸出手推了推那男人,不想却沾了她一手的血。 “……姐姐……血……真的是血…”唐元宝惊恐不已,回头仰视着丹姝,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 见唐元宝腿一直发抖,快要摔倒在地。 丹姝一把扶住了她,将她拉起来。 她松开唐元宝,半蹲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丹姝叹息道:“已经死了。” 唐元宝流出泪来,哽咽着道:“姐姐,怎么会这样?是这里不安全吗?我们也会这样吗?我不想死啊。” 丹姝脑子里嗡嗡作响,慢慢站起来。 理智尚在。 此刻种种猜测如浮光掠影般在她脑海里飞快地划过。 丹姝面容上仍旧是冷静的神情,沉声道: “别说这些了,跟过来。” 唐元宝听到这话,慌忙擦干了眼泪。 跟在丹姝身后,两人朝后院的方向而去了。 丹姝快速推开地上堆放的一大捆干柴,搬掉一块四四方方的厚重木板。 一个地窖竟出现在了眼前! 唐元宝愣住了。 按理说,她来这处别苑的时间比丹姝早。 居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这个地方? 她前前后后都看过,就是没留意后院。 第211章 言语 她拉过还在发愣的唐元宝,将她塞了进去,叮嘱道: “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说完,她正准备把木板盖住。 一只小手拦住了她,皱着眉头问她。 “姐姐,你不进来吗?” 丹姝微微摇了摇头。 “你呆在这,我出去看看,过两天我们就换个地方住,当然,前提是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说到最后一句,她扯出一抹轻轻的笑意。 唐元宝瞬间泪满盈眶,抽抽搭搭道: “姐姐,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院子外传来厮杀叫喊声,更有传来嗖嗖几声羽箭破空而袭的声音。 丹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木板盖上,抱过两三大捆干草将地窖口堵住了。 做完这一切,她眸光一闪,跑进屋里拿起自己的刀剑,想了半瞬,又顺手拿过不少飞镖塞入袖里。 刚跨出院门,就见几十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手握大刀,与一批黑浪军打得不可开交。 丹姝认出来了,那黑浪军是赵怀瑾的人。 其中一个男人特别瞩目,他一边奋力厮杀,一边冲自己的妻儿急匆匆地叫:“肖三,快把她们带走,赵怀瑾这个疯子不会放过她们的!” 另外一个男人气急败坏,躲过那黑衣大军的暗箭,隔着厮杀声高声道: “大哥,都是一块从那种鬼地方逃出来的,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快走,不然我们全家都要死在这里。” 又是几声惨叫,两三个奔跑着的男人倒在了地上。 丹姝脸色突变,赵怀瑾果然要从北域百姓中抓男人去充作战力。 她不再多想,纤细的身形掩入夜色,往别苑外面跑过去。 她要去找君卿,现在恐怕…只有他能动用太子的身份,终止赵怀瑾的暴行! 谁料,她还没跑到半路,街道上一串串火把亮起来,将这条街道里里外外照的透亮。 丹姝吃了一惊,便看见许多衣衫破败,脸上横七竖八抹着烂泥的布衫百姓,男男女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她蹙紧了眉头,转头就跑。 “在那边!别让她跑了!那是北域主的未婚妻,抓了她,我们就能跟赵怀瑾谈条件!”一个尖利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在那群百姓中叫嚣。 嗖嗖嗖! 又是几支羽箭破空的声音,向丹姝他们这边射过来。 啊! 这聚集起来的人群顿时又鼎沸起来,纷纷作鸟兽散,开始四处逃命! 所有人开始慌不择路的奔逃,北域主城开始成为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所有人都是这座城的困兽,他们拼命地想要冲破牢笼,却始终无可奈何。 结果,只能撞得头破血流。 这一切看起来,只是一个逃命游戏。 又一个男人被射中后心,倒在丹姝脚边。 雪下得越发得大了,纷纷扬扬地如在这黑夜里漫天飞舞着,直至满目望去满地尽是雪白。 丹姝突然顿住脚步。 抬眸看去。 彼时,赵怀瑾一袭鸦羽大氅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眸光漆黑如墨,匍匐着众生。 他阴翳冰冷的眼睛看向丹姝,嘴角突然溢出冷笑。 第212章 痕迹 丹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手里的弓再次搭上了箭,他对准人群,一箭射穿了人群里正在抱着孩子的女人的胸膛。 血水氲氤到冰冷的雪地里,染红了片片白雪。 她脸色瞬间苍白,瘦弱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跪倒在地上,手臂却还硬生生维持着抱紧襁褓婴孩的动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却还是咽了气。 与女人同行的老婆婆尖叫起来。 她原本在捡东西,一转身就看见自己原本活生生的媳妇冷冰冰躺在了雪地里。 她惊恐又悲伤,伏到那瘦弱女人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月儿她娘,你醒醒啊,你不能死,你还有月儿啊。” “你要把月儿丢给我这个糟老婆子吗?” 乱遭遭的氛围一下变得更混乱了,这一刻起人人开始自危,踩在倒下去死人背上的男人和女人比比皆是。 城墙四周的黑浪军开始放箭,一个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开始一个接一个倒下。 很快,那个老婆婆也倒在了雪地里。 丹姝眸光含泪。 赵怀瑾永远不会明白。 在地狱沼泽,每一个崭新的生灵想要得到生存的权利,就必须冲破沼泽的限制,要经受九重焰火的道道考验。 每一个活下来的生灵,都是浴火重生的强者。 她亲眼见过,许多开始化形的植物生灵不堪忍受火焰的肆意烧灼,永生葬身在了地狱沼泽。 她不是第一天了解赵怀瑾,却在时时刻刻感受他的冷酷与残暴。 丹姝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赵怀瑾的情形。 她在药碗里加入了足以毁灭世间所有生灵的掌心血,可当时他并不信任她。 反手给了她一耳光,便开始冷冷地看着她。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赵怀瑾的眼神。 他的眼神很冷很冷,便像冬风凛冽,那刺骨的寒意如刀子般刮得人生疼。 而此刻,赵怀瑾同样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些人。 北域的子民在他眼中如尘埃,他眼中带着血气,甚至还有零星的笑意。 赵怀瑾眼底充血,右手握成拳,重重砸在厚重冰冷的城壁上。 “等解决了这群不知死活的蠢货,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违逆我的意思!” 殷凛皱了皱眉,提醒道:“域主,夫人在那里。” 不知是雪色,还是月光,照在赵怀瑾俊逸的侧颜上,越发透着血腥残戾。 他抿紧了唇,冷沉得看着底下纷纷逃命奔走的人群,沉声吩咐道,“殷凛,你去把她带回来。” 赵怀瑾想,他…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很特别。 特别到。 只要遇上丹姝,他的底线就会一降再降。 稚童的哭啼声在丹姝耳边响起。 她讯速擦拭掉了眼角的泪,快步朝雪地里那个襁褓婴儿走过去。 丹姝轻轻抱起了那个孩子。 他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很黑亮,哭声在这寂寥的雪地显得异常响亮。 此刻,这大片大片的街道遍地都是倒下去的尸体。 只剩下她一个人。 还有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凛冽的寒风里,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肩上,丹姝突然觉得异常寒冷。 从头到脚。 第213章 说话 殷凛远远看着远处那个素白的身影,血染红了雪地。 他常年面无表情的神情上,多了两分担忧。 是域主做得太过火了。 虽然是事实,但是也不是明晃晃摆到明面上这种做法。 更何况…直接让女子看到,直击这血淋淋的一幕。 从此以后,恐怕…夫人将会看到域主更为真实的一面。 他不知道对丹姝来说,是喜还是忧。 一道猛健有力身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批黑浪军朝丹姝的方向飞奔而来。 正是殷凛。 他皱起了眉,想了想还是改了个称呼。 “曲小姐,奉域主令接回您,请。”殷凛往丹姝站前,拱了拱手,沉声道。 丹姝按捺住微乱的呼吸,不经意地抬眸去望。 “既然如此,殷侍卫就带路。” 她的神色很是平静,没有殷凛想像出的任何慌乱。 即便这样,他的职责还是要做。 他迟疑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垂眸沉声道: “这孩子与您无关,还是交给属下处置。” 丹姝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 交给赵怀瑾这孩子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已然想到了。 “殷凛。”她眉眼不带微抬。 “你跟随他最久,不会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殷凛皱了皱眉,他如何不知道? 可知道又能怎么样? 域主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他不得不报。 高高的城墙上,有人正在远远地打量着她。 是赵怀瑾。 他居高临下站在城墙上,整个人如融入到幽暗如墨的夜幕中,气势却如战神降世一般锐不可当。 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殷凛神色一凛,脑子转了一个圈。 挥手一招,命人牵来一匹骏马。 他敛了敛神,再次拱手沉声道: “曲小姐请,属下去请示域主。” 丹姝用余光瞥着周遭的黑浪军,没有再多话。 她神色更为冷峻,抱紧了孩子,还是上了那匹马。 侍者替她牵着马,很快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北域府。 但丹姝知道,她在这个地方不会再待得很久了。 丹姝不出任何意料,回到了静姝居。 她把孩子放在床塌上,包裹他的棉布经路途颠簸,已经散开了七八分。 孩子是个男孩。 不同于雪地里的嚎啕啼哭,现在躺在床塌上的他很安静。 到底环境是会影响人的。 很乖,也很安静。 她重新从侍女手中,接过崭新的锦布,将他细致地包裹好。 又叫雅秋找了个奶娘,把这个孩子抱去喂了。 她疲惫不堪地躺在了床上,缓缓阖上了眼。 等丹姝有意识时,外面已经天快亮了。 丹姝就这样静静躺着,盯着头顶的帐子微微想得出了神。 她的身下床铺松软,恍然想起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昨夜,是极为不平静的一夜。 烛火快燃尽了,跳动着微弱的火苗。 随着“嘎吱”轻轻一声响,门被人推开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皱了皱眉。 是赵怀瑾。 可她现在不想见他。 丹姝假装还在沉睡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214章 亲她 赵怀瑾走到床前。 她灼灼其华的眼睛闭着,长睫在烛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子。 眼角余光无意扫到丹姝垂落在床沿的半截白皙光裸的手臂。 赵怀瑾漆黑如墨的眸里划过一抹幽光,慢慢地坐到床塌边。 心底的悸动和渴望像生了野草般疯长。 丹姝即使躺在床上,也能够感觉到他黏腻如蛛网般的目光遍及她的身体各处。 那条垂下的手臂,却被赵怀瑾一把握住。 十指相扣。 他俯下身,微凉的薄唇吻在她唇角。 幸而他停留的时刻并不久,只是如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下。 有些酥麻痒意传递而来。 “丹姝……” 他带着欲望的黯哑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时候。 丹姝的身子竟然情不自禁地一阵颤抖。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赵怀瑾像是突然触摸到鸩毒,如梦初醒。 他刚刚…做了什么? 可唇角传来的触感,清清楚楚提醒他是真实的。 丹姝猛然推开了赵怀瑾,从床上走下来,抬眸看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得要命。 丹姝移开视线,现在她只着单薄的里衣。 她从架子上取过外衫穿上,一举一动俨然是无声的质问。 赵怀瑾脸色变幻莫测,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如今再也没有粉饰的机会,也容不得他辩驳。 丹姝没说话,余光瞥了一眼他。 一直以来,她和赵怀瑾之间清清白白。 两个人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可现在的这份单纯的利益交换关系被他亲手打破了。 一切就等赵怀瑾的反应。 赵怀瑾瞬间恢复了清醒,眼神又开始如寒冰般冷冽。 不知是因他没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还是因她猛然推开了他的动作。 总之,他现在心底很不爽,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他慢慢转过身来。 抬眸。 对上她平静又带有几分怒意的眼眸,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没了底气。 他竭力维持住脸上的倨傲,冷冷道:“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有任何要求就交给雅秋去做。” 丹姝:“……”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 赵怀瑾脚步匆忙欲往门外走去,听起来杂乱无章。 亲了她就想跑? 丹姝可不准备放过他,亲都亲过了,至少能用来交换些什么。 “等等。”丹姝叫住了他,她话锋一转。 “那个孩子,不许你动他。” 赵怀瑾垂着眼睛,摸了摸自己唇。 许是上面残留的感觉让他有些陌生,他很快掩饰性地放下手。 “好,我答应你。” 丹姝没想到赵怀瑾答应得这么利落。 趁他还没回过神,是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为了防止赵怀瑾再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她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她想,她得回去。 她面无表情,继续沉声道:“还有,我要回去。” 赵怀瑾没有转过身来,空气里却传来不屑一顾的嗤笑声。 不知道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丹姝,你真当我是傻子,我不会放你出去,这两日你就好好呆在这里。” “你死了这条心。” 第214章 亲她 赵怀瑾走到床前。 她灼灼其华的眼睛闭着,长睫在烛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子。 眼角余光无意扫到丹姝垂落在床沿的半截白皙光裸的手臂。 赵怀瑾漆黑如墨的眸里划过一抹幽光,慢慢地坐到床塌边。 心底的悸动和渴望像生了野草般疯长。 丹姝即使躺在床上,也能够感觉到他黏腻如蛛网般的目光遍及她的身体各处。 那条垂下的手臂,却被赵怀瑾一把握住。 十指相扣。 他俯下身,微凉的薄唇吻在她唇角。 幸而他停留的时刻并不久,只是如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下。 有些酥麻痒意传递而来。 “丹姝……” 他带着欲望的黯哑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时候。 丹姝的身子竟然情不自禁地一阵颤抖。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赵怀瑾像是突然触摸到鸩毒,如梦初醒。 他刚刚…做了什么? 可唇角传来的触感,清清楚楚提醒他是真实的。 丹姝猛然推开了赵怀瑾,从床上走下来,抬眸看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得要命。 丹姝移开视线,现在她只着单薄的里衣。 她从架子上取过外衫穿上,一举一动俨然是无声的质问。 赵怀瑾脸色变幻莫测,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如今再也没有粉饰的机会,也容不得他辩驳。 丹姝没说话,余光瞥了一眼他。 一直以来,她和赵怀瑾之间清清白白。 两个人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可现在的这份单纯的利益交换关系被他亲手打破了。 一切就等赵怀瑾的反应。 赵怀瑾瞬间恢复了清醒,眼神又开始如寒冰般冷冽。 不知是因他没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还是因她猛然推开了他的动作。 总之,他现在心底很不爽,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他慢慢转过身来。 抬眸。 对上她平静又带有几分怒意的眼眸,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没了底气。 他竭力维持住脸上的倨傲,冷冷道:“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有任何要求就交给雅秋去做。” 丹姝:“……”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 赵怀瑾脚步匆忙欲往门外走去,听起来杂乱无章。 亲了她就想跑? 丹姝可不准备放过他,亲都亲过了,至少能用来交换些什么。 “等等。”丹姝叫住了他,她话锋一转。 “那个孩子,不许你动他。” 赵怀瑾垂着眼睛,摸了摸自己唇。 许是上面残留的感觉让他有些陌生,他很快掩饰性地放下手。 “好,我答应你。” 丹姝没想到赵怀瑾答应得这么利落。 趁他还没回过神,是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为了防止赵怀瑾再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她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她想,她得回去。 她面无表情,继续沉声道:“还有,我要回去。” 赵怀瑾没有转过身来,空气里却传来不屑一顾的嗤笑声。 不知道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丹姝,你真当我是傻子,我不会放你出去,这两日你就好好呆在这里。” “你死了这条心。” 第215章 来人 丹姝没有说话。 察觉到身后没有传来声音,赵怀瑾终于松了口气。 他飞快地出了静姝居,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脚步匆匆地迅速离开。 等回到披阳居,把侍女们都遣了下去,独剩他自己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内。 赵怀瑾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刚才他的行为虽然疯狂,却也是在不顾一切地试探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虽说他时常会想起她,但那也可能只是觉得她对他来说确实特别。 一开始本就把她当作战利品,强迫她留在北域府。 他很清楚地记得,明明数月前的他,对曲丹姝除了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征服欲。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她当众打了聂寒远,解了他多年对聂寒远的怒火。 是她拿北羽令忤逆他,散布粮食,勾起他对她强烈的征服欲。 是她专心致志为他查看账目,那一刻他虽然觉得岁月静好,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 是她被太子抱走,他虽然不悦却还是压制了下去,彼时他还未明白她对他究竟多重要。 是她在院子里舞剑,倔强清冷的模样终是让他失了神,她破天荒第一次赢了他。 是她宁愿拼尽性命也要为葛青挡剑,他终于察觉到了危机,开始对她动怒。 命运的兜兜转转,早已为他准备下了最好的姻缘。 是他一直以来不懂珍惜,如今幡然醒悟,他不知道是不是迟了? 他对有她出现的每一个场景都印象深刻。 一开始他以为,是她长得实在太美,美色惑人。 毕竟毕竟北祁第一美人的名头,世间所有男子哪个不心向往之。 但刚刚那一吻,彻底粉碎了他心中的那一丝侥幸。 当时的念头很清晰,他想要她,想彻底占有她。 赵怀瑾其实刚刚想说,他后悔了。 当时吻她的时候,他的想法异常清晰,他突然不想送她去太子身边了。 想到她日日陪伴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他简直嫉妒得发狂。 可碍于身份的限制,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出而反耳的话,他担心别的女子不如她明达聪慧,根本拿不到西域的布防图。 他也怕……她从此轻看了他。 寒冬的夜来得特别的快,像风一般带着无尽的寂寞,迎来的则是漫长又冷冽的夜晚。 那雪,如柳絮,如芦花,纷纷扬扬地如蝴蝶般在黑夜的空中飞舞着,落在房屋上,枝桠上,满目望去尽是雪白。 到了深夜,因为刺骨的寒风,地面被冻上了一层冰,偶尔还可以听到仆人走路时“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丹姝心事重重站在窗前,彻夜未眠。 不经意一瞥。 突然,房梁上一道黑影闪过。 丹姝皱了皱眉,难道是葛青?可他被人看押…… “别动。”一把凉飕飕的匕首贴紧了丹姝的雪颈。 她侧过头来,对上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 看到丹姝的脸,他漆黑冰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艳,却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丹姝也在打量着他。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很瘦弱,却始终抿着唇,眉眼间的不悦半点儿没有减少。 漆黑的眸子像漂亮的黑曜石,闪着冰冷的光泽。 第215章 来人 丹姝没有说话。 察觉到身后没有传来声音,赵怀瑾终于松了口气。 他飞快地出了静姝居,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脚步匆匆地迅速离开。 等回到披阳居,把侍女们都遣了下去,独剩他自己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内。 赵怀瑾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刚才他的行为虽然疯狂,却也是在不顾一切地试探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虽说他时常会想起她,但那也可能只是觉得她对他来说确实特别。 一开始本就把她当作战利品,强迫她留在北域府。 他很清楚地记得,明明数月前的他,对曲丹姝除了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征服欲。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她当众打了聂寒远,解了他多年对聂寒远的怒火。 是她拿北羽令忤逆他,散布粮食,勾起他对她强烈的征服欲。 是她专心致志为他查看账目,那一刻他虽然觉得岁月静好,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 是她被太子抱走,他虽然不悦却还是压制了下去,彼时他还未明白她对他究竟多重要。 是她在院子里舞剑,倔强清冷的模样终是让他失了神,她破天荒第一次赢了他。 是她宁愿拼尽性命也要为葛青挡剑,他终于察觉到了危机,开始对她动怒。 命运的兜兜转转,早已为他准备下了最好的姻缘。 是他一直以来不懂珍惜,如今幡然醒悟,他不知道是不是迟了? 他对有她出现的每一个场景都印象深刻。 一开始他以为,是她长得实在太美,美色惑人。 毕竟毕竟北祁第一美人的名头,世间所有男子哪个不心向往之。 但刚刚那一吻,彻底粉碎了他心中的那一丝侥幸。 当时的念头很清晰,他想要她,想彻底占有她。 赵怀瑾其实刚刚想说,他后悔了。 当时吻她的时候,他的想法异常清晰,他突然不想送她去太子身边了。 想到她日日陪伴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他简直嫉妒得发狂。 可碍于身份的限制,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出而反耳的话,他担心别的女子不如她明达聪慧,根本拿不到西域的布防图。 他也怕……她从此轻看了他。 寒冬的夜来得特别的快,像风一般带着无尽的寂寞,迎来的则是漫长又冷冽的夜晚。 那雪,如柳絮,如芦花,纷纷扬扬地如蝴蝶般在黑夜的空中飞舞着,落在房屋上,枝桠上,满目望去尽是雪白。 到了深夜,因为刺骨的寒风,地面被冻上了一层冰,偶尔还可以听到仆人走路时“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丹姝心事重重站在窗前,彻夜未眠。 不经意一瞥。 突然,房梁上一道黑影闪过。 丹姝皱了皱眉,难道是葛青?可他被人看押…… “别动。”一把凉飕飕的匕首贴紧了丹姝的雪颈。 她侧过头来,对上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 看到丹姝的脸,他漆黑冰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艳,却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丹姝也在打量着他。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很瘦弱,却始终抿着唇,眉眼间的不悦半点儿没有减少。 漆黑的眸子像漂亮的黑曜石,闪着冰冷的光泽。 第216章 惨事 丹姝不动声色。 能孤身潜进北域府,也算有些本事。 可惜…他压制人的力度太浅,距离略远。 对付敌人,至少把刀锋再按深半寸啊。 某种程度上,其实微微割出点血最好。 否则,对方一反击过来,就真的没他什么事了。 不过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用匕首这种东西。 丹姝身形未动,不急不躁,仿佛在跟他老友叙话般聊着天,“你是第一次用匕首吗?” 这个瘦弱的少年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怔了怔,想了半瞬还是回了她的话。 “不是。” 想到两人的姿势,他心底浮起几分气急败坏。 明明他才是占上风的那个,想到为什么他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难不成,她有什么企图? 是故意拖延时间? 还是说她其实在对他用美人计? “你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维持住脸上的冷漠。 丹姝眸光微动,语气很是平淡。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是太稚嫩了。” 他被她突然而来的这个评价整懵了。 稚嫩?他稚嫩吗? 就在他分心的时候,丹姝出其不意地转过身去。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他的手臂。 显然,他的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丹姝制服了。 丹姝唇角扯起一抹笑意。 果真还是年轻啊。 很快,匕首反客为主,已经落在了她的手里。 并且不出意外地抵上了他的脖颈。 “不如我教教你,嗯?” 她还是带着笑意,隐隐约约有两分调侃的意思。 但大概受她周身清冷的气度的影响。 他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并不显得轻浮。 一瞬的恍神和惊讶过后,他也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不过他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脸色瞬间恢复了冷峻。 丹姝笑意不减,“这么轻易分神啊。” 这个人还真是有趣的很。 他蹙紧了眉头,对传说中高贵清冷的水榭城女产生了怀疑。 他沉默了半瞬,出声提醒她。 “你…好歹也是水榭城主之女,用这种办法不觉得卑鄙吗。” 丹姝轻笑出声。 他就差把胜之不武四个字写脸上了。 还真是把心事写脸上的单纯少年啊。 丹姝收起笑意,脸色一沉,压了压匕首的力度。 “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她调侃的话,对他展露的浅笑,不过都是伪装迷惑他的手段罢了。 他却真的把她的话当了真,还一度怀疑清冷的水榭城女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何其可笑。 他自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苦笑,并不回答。 丹姝见他不作答,也没了好脾气。 刀往里深了深,立马产生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派来的?” 脖颈上传来真真切切的疼痛,他皱了皱眉。 她竟来真的? “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他终于开口,“我来是为了替我阿爹报仇。” “替你阿爹报仇?”丹姝皱了皱眉。 她试探性地开口,“那你阿爹他……” 第216章 惨事 丹姝不动声色。 能孤身潜进北域府,也算有些本事。 可惜…他压制人的力度太浅,距离略远。 对付敌人,至少把刀锋再按深半寸啊。 某种程度上,其实微微割出点血最好。 否则,对方一反击过来,就真的没他什么事了。 不过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用匕首这种东西。 丹姝身形未动,不急不躁,仿佛在跟他老友叙话般聊着天,“你是第一次用匕首吗?” 这个瘦弱的少年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怔了怔,想了半瞬还是回了她的话。 “不是。” 想到两人的姿势,他心底浮起几分气急败坏。 明明他才是占上风的那个,想到为什么他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难不成,她有什么企图? 是故意拖延时间? 还是说她其实在对他用美人计? “你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维持住脸上的冷漠。 丹姝眸光微动,语气很是平淡。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是太稚嫩了。” 他被她突然而来的这个评价整懵了。 稚嫩?他稚嫩吗? 就在他分心的时候,丹姝出其不意地转过身去。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他的手臂。 显然,他的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丹姝制服了。 丹姝唇角扯起一抹笑意。 果真还是年轻啊。 很快,匕首反客为主,已经落在了她的手里。 并且不出意外地抵上了他的脖颈。 “不如我教教你,嗯?” 她还是带着笑意,隐隐约约有两分调侃的意思。 但大概受她周身清冷的气度的影响。 他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并不显得轻浮。 一瞬的恍神和惊讶过后,他也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不过他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脸色瞬间恢复了冷峻。 丹姝笑意不减,“这么轻易分神啊。” 这个人还真是有趣的很。 他蹙紧了眉头,对传说中高贵清冷的水榭城女产生了怀疑。 他沉默了半瞬,出声提醒她。 “你…好歹也是水榭城主之女,用这种办法不觉得卑鄙吗。” 丹姝轻笑出声。 他就差把胜之不武四个字写脸上了。 还真是把心事写脸上的单纯少年啊。 丹姝收起笑意,脸色一沉,压了压匕首的力度。 “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她调侃的话,对他展露的浅笑,不过都是伪装迷惑他的手段罢了。 他却真的把她的话当了真,还一度怀疑清冷的水榭城女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何其可笑。 他自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苦笑,并不回答。 丹姝见他不作答,也没了好脾气。 刀往里深了深,立马产生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派来的?” 脖颈上传来真真切切的疼痛,他皱了皱眉。 她竟来真的? “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他终于开口,“我来是为了替我阿爹报仇。” “替你阿爹报仇?”丹姝皱了皱眉。 她试探性地开口,“那你阿爹他……” 第217章 放他 “他……逝去了。”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北域军抓走了大哥,阿爹一向身体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怒火攻心,倒下了。” “找大夫来看,却还是回天乏术。” 丹姝没有说话。 千百年来,北祁国各域的征兵一向比照上京,遵循的是自愿原则。 北祁是以武力统一天下。 建国初,疆域辽阔。 第一任北祁帝为了封赏有功的重要臣子,划分了北域,东域,西域。 以帝皇之令,托付各域主管理名下数小城。 在当时来看,的确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凡事有利有弊,也造成了各域分散割据一方的局面。 譬如说,在如今这种赵怀瑾独大的局面下。 这条自愿原则就显得很苍白无力了。 他确实有难处,但丹姝警惕的神情也未曾松懈。 “你今晚是准备杀了我,借此报复赵怀瑾?” 不想,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杀了她?她怎么会这么想? 他若真杀了她,跟赵怀瑾还有什么区别?! “不。”他抬眼,眸光里尽是疏离和倔强。 他眉眼不带微抬。 “我没想杀你,你是你,他是他。” 他目光看向远处,面容上隐隐约约透着不易发觉的悲伤,若有所思道: “阿爹原本身体就不好,逝者已逝,我大哥还在他手里。” 想起她刚刚对他仿若恶意般的揣测,他没来由地心底涌起一股怒意。 说到这,他侧过头,瞥了丹姝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语气冷了两分。 “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丹姝明白了。 她那双润如泉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所以准备把我带走,然后跟赵怀瑾做交易?” 瞬间,他侧过头,愣愣看着她半晌。 他的薄唇张合了一下,似乎他想说什么。 他转过头去,冷冷道,“你确实比我想的要聪慧。” 没见过夸人还能夸得这样冷硬和硬邦邦的。 丹姝松开了匕首,“放弃,你斗不过他的。” “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走。” 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可惜…他不知道,赵怀瑾最痛恨别人威胁他。 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忧虑。 可这人要是换成赵怀瑾,恐怕会适得其反。 结果只会让他大失所望。 想拿她跟赵怀瑾做交易,他不把他自己搭进去就不错了。 可惜…丹姝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最不愿意别人说他不行。 他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她,固执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赢!不争一争怎么知道结果。” 他冷冷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丹姝,话锋一转。 “也对,你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自然帮着他说话。” 丹姝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冷嘲热讽,眸光一闪。 凭什么?就凭赵怀瑾是男主。 有些人总是这样,不管旁人的建议再中肯,就是听不进去半分。 罢了,既然他不相信,那她也不再多言。 毕竟…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真假。 第217章 放他 “他……逝去了。”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北域军抓走了大哥,阿爹一向身体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怒火攻心,倒下了。” “找大夫来看,却还是回天乏术。” 丹姝没有说话。 千百年来,北祁国各域的征兵一向比照上京,遵循的是自愿原则。 北祁是以武力统一天下。 建国初,疆域辽阔。 第一任北祁帝为了封赏有功的重要臣子,划分了北域,东域,西域。 以帝皇之令,托付各域主管理名下数小城。 在当时来看,的确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凡事有利有弊,也造成了各域分散割据一方的局面。 譬如说,在如今这种赵怀瑾独大的局面下。 这条自愿原则就显得很苍白无力了。 他确实有难处,但丹姝警惕的神情也未曾松懈。 “你今晚是准备杀了我,借此报复赵怀瑾?” 不想,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杀了她?她怎么会这么想? 他若真杀了她,跟赵怀瑾还有什么区别?! “不。”他抬眼,眸光里尽是疏离和倔强。 他眉眼不带微抬。 “我没想杀你,你是你,他是他。” 他目光看向远处,面容上隐隐约约透着不易发觉的悲伤,若有所思道: “阿爹原本身体就不好,逝者已逝,我大哥还在他手里。” 想起她刚刚对他仿若恶意般的揣测,他没来由地心底涌起一股怒意。 说到这,他侧过头,瞥了丹姝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语气冷了两分。 “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丹姝明白了。 她那双润如泉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所以准备把我带走,然后跟赵怀瑾做交易?” 瞬间,他侧过头,愣愣看着她半晌。 他的薄唇张合了一下,似乎他想说什么。 他转过头去,冷冷道,“你确实比我想的要聪慧。” 没见过夸人还能夸得这样冷硬和硬邦邦的。 丹姝松开了匕首,“放弃,你斗不过他的。” “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走。” 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可惜…他不知道,赵怀瑾最痛恨别人威胁他。 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忧虑。 可这人要是换成赵怀瑾,恐怕会适得其反。 结果只会让他大失所望。 想拿她跟赵怀瑾做交易,他不把他自己搭进去就不错了。 可惜…丹姝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最不愿意别人说他不行。 他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她,固执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赢!不争一争怎么知道结果。” 他冷冷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丹姝,话锋一转。 “也对,你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自然帮着他说话。” 丹姝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冷嘲热讽,眸光一闪。 凭什么?就凭赵怀瑾是男主。 有些人总是这样,不管旁人的建议再中肯,就是听不进去半分。 罢了,既然他不相信,那她也不再多言。 毕竟…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真假。 第218章 孩子 他无视丹姝的反应,想到这件事眼底更冷。 兄长被抓,阿爹已逝,他清清楚楚目睹了赵怀瑾手段的专横残酷。 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他…… 突然,一声啼哭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丹姝皱紧眉头,快步向内室的木制摇摇床走去。 遭了!那孩子醒了。 为了防止赵怀瑾的人暗中对那孩子下手,她便把孩子安置在了她能看得见的屋里。 除了奶娘抱去喂奶的时候,她一直亲自照料。 现如今孩子醒了,眼下这个人还在屋里。 若是他敢利用这个孩子,她会让他彻底明白。 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东西不能动。 想到这,丹姝将匕首不动声色藏进了衣袖里。 他站在原地,蹙紧了眉头,看向快步走去屏风后面抱起孩子的丹姝,不知所措。 见她一边抱起那孩子,一边手脚利落地给那孩子换了绵布。 看她看那孩子的神情,眉眼间流淌着柔和的慈爱光辉。 他震惊地看着她,说实话,他不曾见过这样的水榭城女。 明明外表清冷脱俗如神女,却没有半点倨傲的态度。 更不同的是。 他在她眼睛里,见到了不一般的光芒。 凡尘烟火,万物有情。 这是从她的眼睛传递出的信息。 或许因为这个,他觉得传言中冷冰冰的北祁第一美人有了真实血肉。 还有…异常动人。 他见过的贵女,不是不苟言笑的有礼疏离,就是高高在上的冷傲。 他收回思绪,与她隔着有段距离,抱臂冷冷道: “你怎么会有孩子?” 丹姝顾不上看他一眼,抱着孩子缓缓走出来,正在垂眸哄他入睡。 “雪地里捡的。” 他嗤之以鼻,冷笑道: “堂堂水榭城大小姐也太多管闲事了。” 语气里明显带着不屑。 听到这话,丹姝抬起清冷无双的眸子,沉声道: “走。” “否则我绝对可以保证你今晚没有命走出北域府。” 话里没有丝毫感情。 她这话,他是信的。 不管是她以一己之力压制他,撇开她的实力不谈,其实在他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喊人。 可她都没有。 他想到这,再不犹豫,一个利落的轻功回旋到了门口。 临走前最后深深瞥了一眼她。 正准备走的他,目光落到了她怀里抱着的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的面容……他再熟悉不过。 可这孩子怎么会到了这里? 是了,刚刚她说过,孩子是她雪地捡回来的。 不,他要最后亲自确认一次。 他快步飞旋到她面前,再次看到了那孩子的五官。 是他的…… 不想,在他欲伸手去抱的时候,丹姝不知何时转到了他身后。 他正想回头。 匕首再次抵上了他的脖子。 丹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冰冷锋利的匕首抵上他的脖颈。 “想动手?你可以试试。” 她不怒自威的话清晰有力地响在他耳畔。 此刻风水轮流转。 一种命运的无力感自他内心深处袭来,他不知该怎样辩解,只能极力向她解释。 即使面对着铁一般的事实。 刚刚还在笑她多管闲事,如今他却不得不庆幸她的多管闲事。 第218章 孩子 他无视丹姝的反应,想到这件事眼底更冷。 兄长被抓,阿爹已逝,他清清楚楚目睹了赵怀瑾手段的专横残酷。 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他…… 突然,一声啼哭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丹姝皱紧眉头,快步向内室的木制摇摇床走去。 遭了!那孩子醒了。 为了防止赵怀瑾的人暗中对那孩子下手,她便把孩子安置在了她能看得见的屋里。 除了奶娘抱去喂奶的时候,她一直亲自照料。 现如今孩子醒了,眼下这个人还在屋里。 若是他敢利用这个孩子,她会让他彻底明白。 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东西不能动。 想到这,丹姝将匕首不动声色藏进了衣袖里。 他站在原地,蹙紧了眉头,看向快步走去屏风后面抱起孩子的丹姝,不知所措。 见她一边抱起那孩子,一边手脚利落地给那孩子换了绵布。 看她看那孩子的神情,眉眼间流淌着柔和的慈爱光辉。 他震惊地看着她,说实话,他不曾见过这样的水榭城女。 明明外表清冷脱俗如神女,却没有半点倨傲的态度。 更不同的是。 他在她眼睛里,见到了不一般的光芒。 凡尘烟火,万物有情。 这是从她的眼睛传递出的信息。 或许因为这个,他觉得传言中冷冰冰的北祁第一美人有了真实血肉。 还有…异常动人。 他见过的贵女,不是不苟言笑的有礼疏离,就是高高在上的冷傲。 他收回思绪,与她隔着有段距离,抱臂冷冷道: “你怎么会有孩子?” 丹姝顾不上看他一眼,抱着孩子缓缓走出来,正在垂眸哄他入睡。 “雪地里捡的。” 他嗤之以鼻,冷笑道: “堂堂水榭城大小姐也太多管闲事了。” 语气里明显带着不屑。 听到这话,丹姝抬起清冷无双的眸子,沉声道: “走。” “否则我绝对可以保证你今晚没有命走出北域府。” 话里没有丝毫感情。 她这话,他是信的。 不管是她以一己之力压制他,撇开她的实力不谈,其实在他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喊人。 可她都没有。 他想到这,再不犹豫,一个利落的轻功回旋到了门口。 临走前最后深深瞥了一眼她。 正准备走的他,目光落到了她怀里抱着的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的面容……他再熟悉不过。 可这孩子怎么会到了这里? 是了,刚刚她说过,孩子是她雪地捡回来的。 不,他要最后亲自确认一次。 他快步飞旋到她面前,再次看到了那孩子的五官。 是他的…… 不想,在他欲伸手去抱的时候,丹姝不知何时转到了他身后。 他正想回头。 匕首再次抵上了他的脖子。 丹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冰冷锋利的匕首抵上他的脖颈。 “想动手?你可以试试。” 她不怒自威的话清晰有力地响在他耳畔。 此刻风水轮流转。 一种命运的无力感自他内心深处袭来,他不知该怎样辩解,只能极力向她解释。 即使面对着铁一般的事实。 刚刚还在笑她多管闲事,如今他却不得不庆幸她的多管闲事。 第219章 抓奸 他轻叹了口气,微阖上了双眼,“曲小姐,无论你信与不信,这孩子是我大哥如今的唯一血脉。” 丹姝没想到竟是这样。 “凭据。”她垂眸沉默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他背对着她,皱了皱眉,身形未动。 沉默。 身后再次传来一道清晰有力的声音。 “你说是你的,你的凭据呢?”丹姝冷冷看向他。 他微微叹了口气,开始单手解开两粒衣扣,接着去衣襟里面掏东西。 “包他的包裹里,应有一枚玉锁,锁上是江字。” “这玉锁是江家子孙特制,我也有。” 说着,一枚精致的玉锁瞬间展露在丹姝眼前。 她眉目微动,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在她捡回那孩子后,她特意确认留意过这个玉锁。 为的就是到时候好把孩子送回去。 她还有任务在身,如何能一直带着他? 他见她没有出声,担心她不信,继续沉声道: “还有他右足下有三颗红痣,你若不信,可以去察看。” 丹姝收回思绪,打断了他。 “不必了。” 那孩子确实右足有三颗红痣,她早就知道了。 其实在他拿出玉锁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七八分。 “你叫什么名字?”丹姝收回了匕首,垂眸,看不出情绪。 皎皎的雪光照在雕花精致的窗子上。 也照在他对她展颜浅笑的侧颜上。 “江寒山。” 扑通一声,他双膝跪倒在冰凉的地面,对上丹姝沉静如水的眸光。 “曲小姐,您对我们江家有再造之恩。” 江寒山犹豫了半瞬,为难地看向她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再替我照料这孩子两日。” “两日后,我亲自来接他回去。” 一时动作,丹姝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想,此刻外面走廊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域主,刚才妾的侍女好像听见里面有声音。” 丹姝了然,是赵怀瑾姬妾的声音。 这么晚还注意着她院子里的动静。 看来,赵怀瑾的姬妾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个睁眼的功夫,屋内就丹姝自己一人。 哪里还有寒山的踪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了。 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人一边兴致勃勃侧着头跟赵怀瑾告状,一边推开了门。 “域主,妾的侍女听得清清楚楚,她这房里肯定藏有男人。” 进来后,她开始左顾右盼,除了丹姝,没寻到半个人影。 “人呢?明明有声音的!” “这……不可能啊。” 赵怀瑾背着手,缓缓转过身来,身后更是带着一批精卫。 他长身而立站在门口,气定神闲,淡淡睨向那个姬妾: “你说的人呢?” 那个花容月貌的姬妾扑通一声跪下了,扯住赵怀瑾的衣摆。 “域主,妾错了,妾不是故意污蔑她的,是…是那婢女的错,妾是误听信了,求域主饶命啊。”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都是那个婢女报信不准。 这下抓不到那个男人,可把她害惨了。 赵怀瑾面无表情扯过衣摆,那个女人瞬间大半身子跌倒在了地上。 一道带着冷冷威压的男声传来: “都退下。” 第219章 抓奸 他轻叹了口气,微阖上了双眼,“曲小姐,无论你信与不信,这孩子是我大哥如今的唯一血脉。” 丹姝没想到竟是这样。 “凭据。”她垂眸沉默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他背对着她,皱了皱眉,身形未动。 沉默。 身后再次传来一道清晰有力的声音。 “你说是你的,你的凭据呢?”丹姝冷冷看向他。 他微微叹了口气,开始单手解开两粒衣扣,接着去衣襟里面掏东西。 “包他的包裹里,应有一枚玉锁,锁上是江字。” “这玉锁是江家子孙特制,我也有。” 说着,一枚精致的玉锁瞬间展露在丹姝眼前。 她眉目微动,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在她捡回那孩子后,她特意确认留意过这个玉锁。 为的就是到时候好把孩子送回去。 她还有任务在身,如何能一直带着他? 他见她没有出声,担心她不信,继续沉声道: “还有他右足下有三颗红痣,你若不信,可以去察看。” 丹姝收回思绪,打断了他。 “不必了。” 那孩子确实右足有三颗红痣,她早就知道了。 其实在他拿出玉锁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七八分。 “你叫什么名字?”丹姝收回了匕首,垂眸,看不出情绪。 皎皎的雪光照在雕花精致的窗子上。 也照在他对她展颜浅笑的侧颜上。 “江寒山。” 扑通一声,他双膝跪倒在冰凉的地面,对上丹姝沉静如水的眸光。 “曲小姐,您对我们江家有再造之恩。” 江寒山犹豫了半瞬,为难地看向她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再替我照料这孩子两日。” “两日后,我亲自来接他回去。” 一时动作,丹姝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想,此刻外面走廊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域主,刚才妾的侍女好像听见里面有声音。” 丹姝了然,是赵怀瑾姬妾的声音。 这么晚还注意着她院子里的动静。 看来,赵怀瑾的姬妾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个睁眼的功夫,屋内就丹姝自己一人。 哪里还有寒山的踪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了。 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人一边兴致勃勃侧着头跟赵怀瑾告状,一边推开了门。 “域主,妾的侍女听得清清楚楚,她这房里肯定藏有男人。” 进来后,她开始左顾右盼,除了丹姝,没寻到半个人影。 “人呢?明明有声音的!” “这……不可能啊。” 赵怀瑾背着手,缓缓转过身来,身后更是带着一批精卫。 他长身而立站在门口,气定神闲,淡淡睨向那个姬妾: “你说的人呢?” 那个花容月貌的姬妾扑通一声跪下了,扯住赵怀瑾的衣摆。 “域主,妾错了,妾不是故意污蔑她的,是…是那婢女的错,妾是误听信了,求域主饶命啊。”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都是那个婢女报信不准。 这下抓不到那个男人,可把她害惨了。 赵怀瑾面无表情扯过衣摆,那个女人瞬间大半身子跌倒在了地上。 一道带着冷冷威压的男声传来: “都退下。” 第220章 看见 还在修文中,勿点。 一个谎,就得再编无数个谎来圆那一个谎。 她垂下眼睫,昧着良心道:“我相公乃书香世家,他们家看中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那些书,不合规矩。” 秦筝心底有个小人在泪流满面地向太子作揖道歉,她不是故意要黑他的,只有这样说,林昭才不会怀疑,更不会把她懂建筑工程一事说到太子跟前去。 果然,林昭一听秦筝的解释,面上就多了几许不忿:“这杀千刀的世道,凭什么女子就非得低男子一头?” 她有些替秦筝委屈,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愤愤不平就能改变的,怕给秦筝带去麻烦,承诺道:“此事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这姑娘心思纯粹,嫉恶如仇,秦筝是打心眼里同她亲近。 她和太子客居山寨,东寨的人对他们甚是友善,昨夜林昭为了帮她出气才跑去大闹西寨,弄得东寨和西寨盟约破裂,修栈桥的工作也停下了,秦筝心中颇过意不去。从林昭说起修栈桥遇阻,秦筝就想为她们做点什么,毕竟这跟她以前负责的那些工程比起来,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她本以为是理论上遇到了问题,给点技术性的指导让林昭去传话就行,但林昭说的那些问题,已经不属于缺乏技术指导了,而是基础盘就一堆隐患。 秦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实地考察再酌情给指导,便道:“阿昭,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带我去修栈桥的地方看看,兴许我能帮上忙。” 林昭眼前一亮:“可以吗?” 秦筝点头:“只是要隐瞒我们前去的目的,需得想个由头。” “这个简单,我给王大娘说一声,中午我去给我哥他们送饭1她看了一眼厨房外边被扒光了野草后光秃秃的泥地,“正好阿筝姐姐你们院子里没种驱蛇虫的花草,你同我一道去便是!就说我顺道带你去挖驱蛇草1 秦筝想了想,点头:“这个理由可行。” 灶上的瓦罐没怎么滚水了,隐隐还传出一股糊味儿,秦筝忙用湿帕子垫着把瓦罐端下来,“瞧我,都忘了这还煎着药。” 好在只是糊了底,把药渣挤一挤,还是能倒出大半碗药汁来。 林昭原本还对太子有几分爱屋及乌,但一想到秦筝先前说的他们家看重“女子无才便是德”,脸色不免有些臭:“糊了正好,若是叫我来煎药,我非得多加二两黄连不可!阿筝姐姐你这么好,嫁入他们家还受那些鸟气。” 秦筝心虚得一比,只庆幸厨房离主屋远着呢,太子听不见她编排抹黑的那些话。 她干咳两声道:“相公待我也挺好的。” 林昭颇为痛心疾首地看着她,想到太子功夫一流,相貌也称得上玉树临风,至少外表上她们看着是极为登对的,在危难中太子也不曾弃她独自逃走,心底的不忿才少了那么一点,只感慨道:“这世间的男人,怎么就没个十全十美的呢?” 她老气横秋地摇摇头,“阿筝姐姐,那我先去王大娘那边帮忙了,午时再来找你。” 秦筝看着林昭怀疑人生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 第220章 看见 还在修文中,勿点。 一个谎,就得再编无数个谎来圆那一个谎。 她垂下眼睫,昧着良心道:“我相公乃书香世家,他们家看中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那些书,不合规矩。” 秦筝心底有个小人在泪流满面地向太子作揖道歉,她不是故意要黑他的,只有这样说,林昭才不会怀疑,更不会把她懂建筑工程一事说到太子跟前去。 果然,林昭一听秦筝的解释,面上就多了几许不忿:“这杀千刀的世道,凭什么女子就非得低男子一头?” 她有些替秦筝委屈,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愤愤不平就能改变的,怕给秦筝带去麻烦,承诺道:“此事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这姑娘心思纯粹,嫉恶如仇,秦筝是打心眼里同她亲近。 她和太子客居山寨,东寨的人对他们甚是友善,昨夜林昭为了帮她出气才跑去大闹西寨,弄得东寨和西寨盟约破裂,修栈桥的工作也停下了,秦筝心中颇过意不去。从林昭说起修栈桥遇阻,秦筝就想为她们做点什么,毕竟这跟她以前负责的那些工程比起来,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她本以为是理论上遇到了问题,给点技术性的指导让林昭去传话就行,但林昭说的那些问题,已经不属于缺乏技术指导了,而是基础盘就一堆隐患。 秦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实地考察再酌情给指导,便道:“阿昭,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带我去修栈桥的地方看看,兴许我能帮上忙。” 林昭眼前一亮:“可以吗?” 秦筝点头:“只是要隐瞒我们前去的目的,需得想个由头。” “这个简单,我给王大娘说一声,中午我去给我哥他们送饭1她看了一眼厨房外边被扒光了野草后光秃秃的泥地,“正好阿筝姐姐你们院子里没种驱蛇虫的花草,你同我一道去便是!就说我顺道带你去挖驱蛇草1 秦筝想了想,点头:“这个理由可行。” 灶上的瓦罐没怎么滚水了,隐隐还传出一股糊味儿,秦筝忙用湿帕子垫着把瓦罐端下来,“瞧我,都忘了这还煎着药。” 好在只是糊了底,把药渣挤一挤,还是能倒出大半碗药汁来。 林昭原本还对太子有几分爱屋及乌,但一想到秦筝先前说的他们家看重“女子无才便是德”,脸色不免有些臭:“糊了正好,若是叫我来煎药,我非得多加二两黄连不可!阿筝姐姐你这么好,嫁入他们家还受那些鸟气。” 秦筝心虚得一比,只庆幸厨房离主屋远着呢,太子听不见她编排抹黑的那些话。 她干咳两声道:“相公待我也挺好的。” 林昭颇为痛心疾首地看着她,想到太子功夫一流,相貌也称得上玉树临风,至少外表上她们看着是极为登对的,在危难中太子也不曾弃她独自逃走,心底的不忿才少了那么一点,只感慨道:“这世间的男人,怎么就没个十全十美的呢?” 她老气横秋地摇摇头,“阿筝姐姐,那我先去王大娘那边帮忙了,午时再来找你。” 秦筝看着林昭怀疑人生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 第221章 意外 还在修文中 笙和谢桓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秦夫人先前不知秦笙相中的是谢府哪位公子,见过谢桓后,只觉这孩子温雅知礼,往后又愿意留在京城,自是再无半点顾虑。 已被封为镇国公的连钦侯在北庭还有诸多要事,没法赶回汴京为儿子主婚,谢夫人由谢驰护着回了京城,亲自登门去秦府拜访。 秦夫人和谢夫人一见如故,对这门亲事更是顶顶满意。 谢家在京中原就有府邸,也省了重新置办大婚府宅的事。 只不过秦简还未娶亲,秦笙和谢桓的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 如今都在这汴京城内,谢府比从前更加频繁地送东西去秦府,大到首饰摆件,小到点心果子,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秦府送来一份。 为了还礼,秦家也送了不少东西去谢府,两家的关系一日比一日亲近。 大楚的风俗,男女定亲后,成亲前是不可再私下见面的。 谢桓除了送东西去秦府,倒也从未要约过秦笙出门,只不过秦笙每每去娘子军府衙交接账簿,路上总能“偶遇”谢桓。 两家的马车都赶得极慢,秦笙哪怕顾忌着礼节不能同谢桓多说几句,但偶尔一撩车帘,发现他的马车慢悠悠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 徐家被秦简逮着错处狠参了一本,转头徐夫人就亲自登门道歉,确如裴闻雁所料,她们家把错处全推到了前来说媒的媒人身上。 秦夫人没过多为难徐夫人,只不过徐夫人给自家开脱,埋怨是那媒人到处胡言的话,却也传了出去。 徐家请来说媒的是宁远侯夫人,宁远侯府虽还挂着个侯府的匾额,但从上一代就开始没落了,这代子孙中也没几个出息的,袭爵都难,在京中一直属于跟顶层权贵挨不上边、又备受底下一些小官巴结的尴尬处境。 不过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远侯夫人是个擅四处经营的,在整个汴京权贵那里,还是有几分脸面。 徐家为了自保,在秦家说宁远侯夫人的不是,宁远侯夫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当初她的确是收了徐家的好处,才在跟人打叶子牌时“说漏嘴”,模棱两可地表示秦家约莫是相中徐大公子这个女婿了。 比起得罪秦家,跟徐家交恶算什么? 宁远侯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在牌桌上指桑骂槐,说又不是给自家儿子看亲,她犯得着大嘴巴去得罪秦家吗?那些个闷声捞好处的人,现在上演一出贼喊捉贼也是有意思。 明眼人都听得出她这是在暗讽徐家。 但也确如宁远侯夫人所言,她冒着得罪秦家的风险去帮徐家,徐家还半点不知情,这说出来谁信? 徐家在京中贵妇圈里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索性称病,把所有宴会的帖子都推了个干净。 秦笙听说了此事,知道秦夫人是个宽容的性子,一向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徐家能被排挤到这地步,只怕当初传到宁远侯夫人耳中的话,不是秦夫人安排人说出去的。 一日她去庙里礼佛,又“偶遇”谢桓时,忍不住问他:“徐家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谢桓毫无遮掩之意:“是。” 秦笙搅了搅手中的帕子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才回汴京,莫要与人交恶。” 谢桓看着她说:“徐家妄图用这等手段迫你下嫁,登门赔不是也死性不改,把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他们想把这梁子变成你们秦家和宁远侯府的,我不过命人是把徐家干的那些好事抖出去罢了。” 他半垂下眼,唇边多了一抹笑意:“你怕我得罪了徐家,是在担心我?” 秦笙脸慢慢蒸红了,小声道:“才不是。” 第221章 意外 还在修文中 笙和谢桓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秦夫人先前不知秦笙相中的是谢府哪位公子,见过谢桓后,只觉这孩子温雅知礼,往后又愿意留在京城,自是再无半点顾虑。 已被封为镇国公的连钦侯在北庭还有诸多要事,没法赶回汴京为儿子主婚,谢夫人由谢驰护着回了京城,亲自登门去秦府拜访。 秦夫人和谢夫人一见如故,对这门亲事更是顶顶满意。 谢家在京中原就有府邸,也省了重新置办大婚府宅的事。 只不过秦简还未娶亲,秦笙和谢桓的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 如今都在这汴京城内,谢府比从前更加频繁地送东西去秦府,大到首饰摆件,小到点心果子,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秦府送来一份。 为了还礼,秦家也送了不少东西去谢府,两家的关系一日比一日亲近。 大楚的风俗,男女定亲后,成亲前是不可再私下见面的。 谢桓除了送东西去秦府,倒也从未要约过秦笙出门,只不过秦笙每每去娘子军府衙交接账簿,路上总能“偶遇”谢桓。 两家的马车都赶得极慢,秦笙哪怕顾忌着礼节不能同谢桓多说几句,但偶尔一撩车帘,发现他的马车慢悠悠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 徐家被秦简逮着错处狠参了一本,转头徐夫人就亲自登门道歉,确如裴闻雁所料,她们家把错处全推到了前来说媒的媒人身上。 秦夫人没过多为难徐夫人,只不过徐夫人给自家开脱,埋怨是那媒人到处胡言的话,却也传了出去。 徐家请来说媒的是宁远侯夫人,宁远侯府虽还挂着个侯府的匾额,但从上一代就开始没落了,这代子孙中也没几个出息的,袭爵都难,在京中一直属于跟顶层权贵挨不上边、又备受底下一些小官巴结的尴尬处境。 不过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远侯夫人是个擅四处经营的,在整个汴京权贵那里,还是有几分脸面。 徐家为了自保,在秦家说宁远侯夫人的不是,宁远侯夫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当初她的确是收了徐家的好处,才在跟人打叶子牌时“说漏嘴”,模棱两可地表示秦家约莫是相中徐大公子这个女婿了。 比起得罪秦家,跟徐家交恶算什么? 宁远侯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在牌桌上指桑骂槐,说又不是给自家儿子看亲,她犯得着大嘴巴去得罪秦家吗?那些个闷声捞好处的人,现在上演一出贼喊捉贼也是有意思。 明眼人都听得出她这是在暗讽徐家。 但也确如宁远侯夫人所言,她冒着得罪秦家的风险去帮徐家,徐家还半点不知情,这说出来谁信? 徐家在京中贵妇圈里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索性称病,把所有宴会的帖子都推了个干净。 秦笙听说了此事,知道秦夫人是个宽容的性子,一向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徐家能被排挤到这地步,只怕当初传到宁远侯夫人耳中的话,不是秦夫人安排人说出去的。 一日她去庙里礼佛,又“偶遇”谢桓时,忍不住问他:“徐家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谢桓毫无遮掩之意:“是。” 秦笙搅了搅手中的帕子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才回汴京,莫要与人交恶。” 谢桓看着她说:“徐家妄图用这等手段迫你下嫁,登门赔不是也死性不改,把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他们想把这梁子变成你们秦家和宁远侯府的,我不过命人是把徐家干的那些好事抖出去罢了。” 他半垂下眼,唇边多了一抹笑意:“你怕我得罪了徐家,是在担心我?” 秦笙脸慢慢蒸红了,小声道:“才不是。” 第222章 出现 还在修文中,勿点 昭自幼丧母,上面虽有个兄长,但几乎是和林尧互殴着长大的,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她对着林尧也说不出口。 同秦笙和裴闻雁虽是交好,可林昭潜意识里觉着自己应该是要保护她们的,在她们跟前一直都是要强的模样,不愿袒露这些。 只有在秦筝跟前,她才不用再扛着那个坚硬的壳子,仿佛回到了在山寨里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 她的迷茫和脆弱,暴露在秦筝跟前,她不会不安,说出一切后,反而会有种终于找到人倾诉的轻松感。 秦筝听说林昭和岑道溪在攻打大漠时发生的事后,眉心蹙着,第一时间问的不是她对岑道溪的态度,而是她的伤:“你命都险些丢在关外,回来怎没听你提起过受伤的事?现在伤可好了?” 林昭心下一暖,咧嘴笑道:“早好了的。” 秦筝看着林昭,眼眶不自觉泛起了微红:“阿昭,这一路走来苦了你了。” 她作为娘子军的主帅,所承受的,远比旁人看到的多。 她是用命才换回来了这一道道的军功和荣誉。 林昭摇头说:“不苦。” 秦筝吩咐宫人去太医院那边拿祛疤的药膏,林昭连连推拒:“阿筝姐姐,我皮糙肉厚的,身上那几道疤早习惯了。” 秦筝愈发心疼这个姑娘:“你常同我写信,一路见过什么,吃过什么,打了什么胜仗,全在信里说了,独独不提自己受伤的事,那些伤疤在你身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林昭心性再豁达,那也是个女儿家,只是她立下的功绩,常常让人忘记她是个女儿家,她也会疼罢了。 林尧一个粗人,又是跟林昭打着长大的,平日里便是关心她,也不会太煽情。 迄今为止,林昭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自己像被寻常女儿家一样看待,一个是岑道溪,一个是则是秦筝。 林昭心口翻涌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涩意,不愿叫秦筝看出一样,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筝笑嗔她贫嘴,想到她同岑道溪的事,还是问了句:“岑大人那边,阿昭你是怎么想的?” 林昭如实答:“我不知道。” 她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因为林父一身侠气,她和林尧二人早些年便也照着父亲的路子走,那时候林昭心里装着满满当当一个江湖,没想过儿女情长这些。 后来从了军,她又一心只想着驱除外敌,也没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只不过偶尔沐浴看着那满身的疤痕,想着自己在外界的名声,愈发清楚大概是没人愿娶自己的。 毕竟没有哪个婆母能忍受一个成天跟一堆军汉混在一起的儿媳。 林昭也不把这些当回事。 只是在岑道溪说出娶她后,她说出了那样一番推拒的话,本以为岑道溪会知难而退,岑道溪却仍表示要娶她时,林昭心中确实有个角落被触动了。 她看着秦筝,缓缓道:“我没想过成亲,也同岑大人说过不必因为负责就娶我,但他好像又不全是为了负责,我不知道怎么办。” 林昭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怕自己误了他。” 秦筝打断她:“ 第222章 出现 还在修文中,勿点 昭自幼丧母,上面虽有个兄长,但几乎是和林尧互殴着长大的,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她对着林尧也说不出口。 同秦笙和裴闻雁虽是交好,可林昭潜意识里觉着自己应该是要保护她们的,在她们跟前一直都是要强的模样,不愿袒露这些。 只有在秦筝跟前,她才不用再扛着那个坚硬的壳子,仿佛回到了在山寨里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 她的迷茫和脆弱,暴露在秦筝跟前,她不会不安,说出一切后,反而会有种终于找到人倾诉的轻松感。 秦筝听说林昭和岑道溪在攻打大漠时发生的事后,眉心蹙着,第一时间问的不是她对岑道溪的态度,而是她的伤:“你命都险些丢在关外,回来怎没听你提起过受伤的事?现在伤可好了?” 林昭心下一暖,咧嘴笑道:“早好了的。” 秦筝看着林昭,眼眶不自觉泛起了微红:“阿昭,这一路走来苦了你了。” 她作为娘子军的主帅,所承受的,远比旁人看到的多。 她是用命才换回来了这一道道的军功和荣誉。 林昭摇头说:“不苦。” 秦筝吩咐宫人去太医院那边拿祛疤的药膏,林昭连连推拒:“阿筝姐姐,我皮糙肉厚的,身上那几道疤早习惯了。” 秦筝愈发心疼这个姑娘:“你常同我写信,一路见过什么,吃过什么,打了什么胜仗,全在信里说了,独独不提自己受伤的事,那些伤疤在你身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林昭心性再豁达,那也是个女儿家,只是她立下的功绩,常常让人忘记她是个女儿家,她也会疼罢了。 林尧一个粗人,又是跟林昭打着长大的,平日里便是关心她,也不会太煽情。 迄今为止,林昭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自己像被寻常女儿家一样看待,一个是岑道溪,一个是则是秦筝。 林昭心口翻涌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涩意,不愿叫秦筝看出一样,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筝笑嗔她贫嘴,想到她同岑道溪的事,还是问了句:“岑大人那边,阿昭你是怎么想的?” 林昭如实答:“我不知道。” 她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因为林父一身侠气,她和林尧二人早些年便也照着父亲的路子走,那时候林昭心里装着满满当当一个江湖,没想过儿女情长这些。 后来从了军,她又一心只想着驱除外敌,也没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只不过偶尔沐浴看着那满身的疤痕,想着自己在外界的名声,愈发清楚大概是没人愿娶自己的。 毕竟没有哪个婆母能忍受一个成天跟一堆军汉混在一起的儿媳。 林昭也不把这些当回事。 只是在岑道溪说出娶她后,她说出了那样一番推拒的话,本以为岑道溪会知难而退,岑道溪却仍表示要娶她时,林昭心中确实有个角落被触动了。 她看着秦筝,缓缓道:“我没想过成亲,也同岑大人说过不必因为负责就娶我,但他好像又不全是为了负责,我不知道怎么办。” 林昭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怕自己误了他。” 秦筝打断她:“ 第223章 对话 还在修文中 也是心悦何云菁的,只是他和林尧也是兄弟,才一直不显山露水。 林尧也收到了请帖,他对林昭道:“你代我送一份厚礼,我便不走这一趟了。告诉杨毅,云菁也是我林尧半个妹妹,林家就是她娘家,莫要负她。” 他不走这一趟,一来的确是军务缠身,分不出空闲;二来,当年何云菁一直对他纠缠不清,他们自己现在虽说都释然了,但他出现在大婚现场,少不得有人非议何云菁,林昭代他走这一趟便够了。 林昭重重点头,他们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林尧是山寨少主,又年长她们几岁,一直都拿她们当妹妹看的。 早些年,二当家和他们父亲也是结义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因为治寨理念不同,有了诸多龃龉,两家人才交恶了。 但随着二当家死去,两家的仇恨便也不复存在了。 杨毅跟何云菁的大婚很热闹,林昭看见了不少两堰山的熟面孔,大家早听说林昭当了将军,见了她夸赞之余,更多的是自豪。 “天底下谁人不知,咱们两堰山出了位女将军!” “以前道上都说咱两堰山是山贼窝,如今都叫将军坡了!哪个听了不肃然起敬?便是碰上劫道的,吼一声咱是两堰山的人,谁都会给三分薄面。” “青州城的戏班子里,排的最多的就是大小姐您上阵杀敌的戏!” …… 林昭一一笑着和乡亲们搭话,她还在人群里瞧见了王秀。 王秀脸上多了一道浅疤,神情却不再尖锐,她穿着当地女吏的服饰,似下衙后匆匆赶过来喝喜酒的,比起从前,身上多了一股干练和飒爽。 发现林昭在看她,王秀远远冲着林昭点头一笑后,才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昭发现当初憎恶王秀的两堰山村民,如今待她也甚是亲和。 赵大夫喝多了,两颊通红,捧着一方长匣子,匣子里铺着上好的红绸,里边是一支毫笔。 赵大夫指着毫笔,醉醺醺同席间众人炫耀:“这笔就是当初陛下亲手所制的,世间仅此一支!” 众人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去看,啧啧赞叹不已。 林昭摇头失笑。 卢婶子逮着空隙拉林昭到一旁说话,抹着泪问:“皇后娘娘还好吗?当初寨主带她们回寨子里,我就知道那一定是贵人。” 林昭说:“皇后娘娘过得很好,听说我要回青州,还让我带了几马车东西给大家。” 卢婶子一边抹泪一边道:“我天天拜菩萨,盼着陛下和皇后娘娘早日生个大胖皇子。” 林昭笑道:“皇后娘娘的身体有太医院的医官们精心护理,婶子你就别操心了。” 她问起王秀的事:“王秀如今在衙门做事?” 卢婶子点头,又叹了口气:“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离开寨子后遇上战乱,王婆子死了,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后来入了娘子军,听说还上过青州城楼杀敌,她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不打仗了,青州这边的娘子军也遣散了不少,她因为杀过两个北戎人有功,去衙门里做事了。早些年我说 第223章 对话 还在修文中 也是心悦何云菁的,只是他和林尧也是兄弟,才一直不显山露水。 林尧也收到了请帖,他对林昭道:“你代我送一份厚礼,我便不走这一趟了。告诉杨毅,云菁也是我林尧半个妹妹,林家就是她娘家,莫要负她。” 他不走这一趟,一来的确是军务缠身,分不出空闲;二来,当年何云菁一直对他纠缠不清,他们自己现在虽说都释然了,但他出现在大婚现场,少不得有人非议何云菁,林昭代他走这一趟便够了。 林昭重重点头,他们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林尧是山寨少主,又年长她们几岁,一直都拿她们当妹妹看的。 早些年,二当家和他们父亲也是结义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因为治寨理念不同,有了诸多龃龉,两家人才交恶了。 但随着二当家死去,两家的仇恨便也不复存在了。 杨毅跟何云菁的大婚很热闹,林昭看见了不少两堰山的熟面孔,大家早听说林昭当了将军,见了她夸赞之余,更多的是自豪。 “天底下谁人不知,咱们两堰山出了位女将军!” “以前道上都说咱两堰山是山贼窝,如今都叫将军坡了!哪个听了不肃然起敬?便是碰上劫道的,吼一声咱是两堰山的人,谁都会给三分薄面。” “青州城的戏班子里,排的最多的就是大小姐您上阵杀敌的戏!” …… 林昭一一笑着和乡亲们搭话,她还在人群里瞧见了王秀。 王秀脸上多了一道浅疤,神情却不再尖锐,她穿着当地女吏的服饰,似下衙后匆匆赶过来喝喜酒的,比起从前,身上多了一股干练和飒爽。 发现林昭在看她,王秀远远冲着林昭点头一笑后,才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昭发现当初憎恶王秀的两堰山村民,如今待她也甚是亲和。 赵大夫喝多了,两颊通红,捧着一方长匣子,匣子里铺着上好的红绸,里边是一支毫笔。 赵大夫指着毫笔,醉醺醺同席间众人炫耀:“这笔就是当初陛下亲手所制的,世间仅此一支!” 众人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去看,啧啧赞叹不已。 林昭摇头失笑。 卢婶子逮着空隙拉林昭到一旁说话,抹着泪问:“皇后娘娘还好吗?当初寨主带她们回寨子里,我就知道那一定是贵人。” 林昭说:“皇后娘娘过得很好,听说我要回青州,还让我带了几马车东西给大家。” 卢婶子一边抹泪一边道:“我天天拜菩萨,盼着陛下和皇后娘娘早日生个大胖皇子。” 林昭笑道:“皇后娘娘的身体有太医院的医官们精心护理,婶子你就别操心了。” 她问起王秀的事:“王秀如今在衙门做事?” 卢婶子点头,又叹了口气:“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离开寨子后遇上战乱,王婆子死了,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后来入了娘子军,听说还上过青州城楼杀敌,她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不打仗了,青州这边的娘子军也遣散了不少,她因为杀过两个北戎人有功,去衙门里做事了。早些年我说 第224章 军令 还在修文中,勿点 将军特意约岑某出来,就是为了同岑某说这些?” 林昭稍作沉默,随即起身对着岑道溪一揖:“多谢岑大人爱重,但昭实在是受之有愧。北戎都护府已建成,昭想请旨前往北戎,此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大人另聘佳妇,昭一定诚心祝贺……” “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岑道溪没动怒,但目光里分明透着丝丝凉气:“岑某的心意虽不贵重,林小将军不想要大可不要,倒也无需说些递与他人的话来。” 他起身礼节周到地说了句“告辞”。 林昭坐在雅间里,望着他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出神。 她想,她大抵是把人伤到了,不过感情的事,还是尽早说开了好。 林昭看着茶楼外泛起淡黄的树梢,这才惊觉竟已经入秋了。 林昭请旨的折子递上去后,朝堂上自然也是吵了一番后,她这有史以来第一个封疆女使才被准了下来。 原本楚承稷是希望林尧去,等林尧在北戎呆上五年回来,不管是资历还是磨砺,都会更上一层楼。 但林尧得知林昭也递了折子后,同林昭彻谈了一夜,在二天烧掉了原本自己请命去北戎的折子。 他说:“我这不是让你,是知道你去北戎,会比我做得更好。” 林昭觉得眼眶发热:“哥。” 林尧说:“你不是豹子了,是鹰,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也好。” 林尧这一关过了,却还有满朝文武。 林昭作为北戎封疆都护使的待定人选之一,她和林尧都得回避最终人选的决议。 一切尘埃落定后,林昭进宫去向秦筝辞行时,才从秦筝口中得知,舌战群儒让她成为北戎封疆使的,是岑道溪。 林昭在秦筝跟前,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秦筝说:“别哭,岑大人懂你的志向,也愿意帮你完成你的志向。阿昭,这么多人在后边支撑着你,你替大楚所有女儿去迈出这一步。” 喀丹曾那般羞辱林昭,北戎落败后,最后成为北戎封疆使的去统治那片土地的,却是曾被他羞辱过的大楚女子。 这足以被史官编写成传记,为后世人所传颂。 大楚的女子,也会永远以她为荣,在男子跟前骄傲地抬起头颅。 前往北戎的前一天,林昭骑马路过岑府,隔着街口在岑府门前驻足了片刻。 她离去后,门房将她在门口徘徊的事告诉了岑道溪。 岑道溪捧着手中书卷头也没抬,只说了句:“退下。” 书房的门被掩上,岑道溪往椅背上浅浅一靠,看着窗外南归的大雁,一言不发。 那只雪夜里蜷缩在他怀中伤痕累累的小猫,要藏下自己满身的伤,去更广袤的天地了。 林昭离京这天,秦筝亲自去城门口为她践行。 林尧也在,他骑马送林昭走出十几里地都还没折返的意思,林昭催了他好几次,他才勒住马缰,在矮坡上目送林昭的军队走远。 林昭在马背上将身板挺得笔直,一直没让自己回头。 绕过一个山弯时,陡然发现前面路口还有一辆马车。 有人负手立在马车跟前,身姿笔挺如一棵苍松。 喜鹊骑马落后林昭半步,看清马车前的人,半是惊喜半是忐忑:“将军,是岑大人。” 林昭在马背上同岑道溪四目相接,一直到大军走过那岔道口,二人都没说一句话。 第224章 军令 还在修文中,勿点 将军特意约岑某出来,就是为了同岑某说这些?” 林昭稍作沉默,随即起身对着岑道溪一揖:“多谢岑大人爱重,但昭实在是受之有愧。北戎都护府已建成,昭想请旨前往北戎,此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大人另聘佳妇,昭一定诚心祝贺……” “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岑道溪没动怒,但目光里分明透着丝丝凉气:“岑某的心意虽不贵重,林小将军不想要大可不要,倒也无需说些递与他人的话来。” 他起身礼节周到地说了句“告辞”。 林昭坐在雅间里,望着他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出神。 她想,她大抵是把人伤到了,不过感情的事,还是尽早说开了好。 林昭看着茶楼外泛起淡黄的树梢,这才惊觉竟已经入秋了。 林昭请旨的折子递上去后,朝堂上自然也是吵了一番后,她这有史以来第一个封疆女使才被准了下来。 原本楚承稷是希望林尧去,等林尧在北戎呆上五年回来,不管是资历还是磨砺,都会更上一层楼。 但林尧得知林昭也递了折子后,同林昭彻谈了一夜,在二天烧掉了原本自己请命去北戎的折子。 他说:“我这不是让你,是知道你去北戎,会比我做得更好。” 林昭觉得眼眶发热:“哥。” 林尧说:“你不是豹子了,是鹰,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也好。” 林尧这一关过了,却还有满朝文武。 林昭作为北戎封疆都护使的待定人选之一,她和林尧都得回避最终人选的决议。 一切尘埃落定后,林昭进宫去向秦筝辞行时,才从秦筝口中得知,舌战群儒让她成为北戎封疆使的,是岑道溪。 林昭在秦筝跟前,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秦筝说:“别哭,岑大人懂你的志向,也愿意帮你完成你的志向。阿昭,这么多人在后边支撑着你,你替大楚所有女儿去迈出这一步。” 喀丹曾那般羞辱林昭,北戎落败后,最后成为北戎封疆使的去统治那片土地的,却是曾被他羞辱过的大楚女子。 这足以被史官编写成传记,为后世人所传颂。 大楚的女子,也会永远以她为荣,在男子跟前骄傲地抬起头颅。 前往北戎的前一天,林昭骑马路过岑府,隔着街口在岑府门前驻足了片刻。 她离去后,门房将她在门口徘徊的事告诉了岑道溪。 岑道溪捧着手中书卷头也没抬,只说了句:“退下。” 书房的门被掩上,岑道溪往椅背上浅浅一靠,看着窗外南归的大雁,一言不发。 那只雪夜里蜷缩在他怀中伤痕累累的小猫,要藏下自己满身的伤,去更广袤的天地了。 林昭离京这天,秦筝亲自去城门口为她践行。 林尧也在,他骑马送林昭走出十几里地都还没折返的意思,林昭催了他好几次,他才勒住马缰,在矮坡上目送林昭的军队走远。 林昭在马背上将身板挺得笔直,一直没让自己回头。 绕过一个山弯时,陡然发现前面路口还有一辆马车。 有人负手立在马车跟前,身姿笔挺如一棵苍松。 喜鹊骑马落后林昭半步,看清马车前的人,半是惊喜半是忐忑:“将军,是岑大人。” 林昭在马背上同岑道溪四目相接,一直到大军走过那岔道口,二人都没说一句话。 第225章 袭击 还在修文中,勿点 林昭离京后,林尧变得更忙了。 重建后的大楚百废待兴,帝后尚且夙兴夜寐操持政务,有秦简盯着,他们这些当臣子也一个不敢偷闲。 林尧曾被罚俸半年,那半年里,朝臣们发现他日子过得要多抠搜有多抠搜,早上是咸菜馒头,午间是军营里的大锅饭菜,为了顺带蹭一顿晚饭,他没处理完的军务往往也是在军营里处理完了再回去。 一开始大家伙儿都以为这是林将军勤俭,心中只有军务。 直到一位打着做客旗号,实则是想给林尧说亲的官员去了一趟林府后,发现林家除了御赐的宅子足够大,整个府上竟然没几个下人。 烧茶水、做饭都是林尧的亲兵包揽了的,亲兵忙不过来的时候,林尧还会自己动手下厨。 前去做客的官员险些惊掉了下巴,问林尧:“将军府上怎不买几个仆妇差使?” 林尧回了句:“费银子。” 那官员一肚子话全被这三字堵在了嗓子眼儿,原本还想牵线做个媒,瞧见林家这副光景后,愣是没敢再吱声儿。 回去后便把林尧家徒四壁的事说与想同林尧结亲的人家听了。 对方本也是看重林尧的才干才托人去牵线,得知林家贫瘠至此,怕自家女儿嫁过去受罪,再三思量后,还是歇了说亲的心思。 林尧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军营,并不是勤于军务,而是家里穷得叮当响、靠着在军营蹭吃蹭喝的消息不胫而走。 同林尧交好的将领,全都慷慨解囊,请他喝酒吃肉,还有说要送他仆役的。 林尧怀揣着自己小金库的账簿,很不解事情怎么就被传成了这样。 不过他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消息传出去后,明里暗里想同他结亲的人少了大半,林尧乐得清静,也就没为自己辩解过什么。 主要还是他辩解后,同袍们都当他是心性要强,不愿受助叫人看清,还想法子拐着弯儿来接济他。 废了诸多口舌仍是无果之后,林尧也懒得再澄清了。 只是不巧,这事竟传入了楚承稷耳中。 甚至还有朝臣为林尧求情的。 楚承稷在朝堂上凉凉扫了林尧一眼,顺应臣意把他的罚俸改为了三个月。 只不过下朝后,林尧刚走出金銮殿,就被小太监拦下了:“林将军,陛下有请。” 林尧心知是逃不掉一通责问的,厚着脸皮去偏殿见楚承稷。 楚承稷问他:“听说林府连锅都揭不开了?” 林尧老实交代:“都是谣传么,阿昭去了北戎,我又是个粗人,不习惯人伺候,府上就没留几个下人。先前张大人去我府上做客,便误会了。” 楚承稷轻抬眼皮:“朕罚了你半年的俸禄,但这俸禄是从你于两堰山追随于朕便开始算的,堂堂二品将军府,府上连个仆役都养不起?” 林尧说:“这不想攒银子娶亲么。” 楚承稷问:“相中了哪家姑娘,朕给你们赐婚?” 林尧迟疑了一瞬,随即笑道:“我草莽出身,又不会吟弄风月,若是人家姑娘相不上我,我从陛下这里求一道赐婚圣旨去,岂不误了那姑娘,还是我自己登门去求。” 楚承稷见他都这般说了,便道:“随你。” 从偏殿退出去后,林尧心底却不太平静。 在汴京越久,听到的秘辛就越多。 比如,陆家嫡女不仅是陛下亲表妹,还差一点成了太子妃。 曾经他在檐下看着那姑娘掀帘从马车中走出,只觉自己同她似云泥之别。 如今他官拜二品,看似风光,可同陆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比起来,他依然觉着是云泥之别。 若是能有楚承稷一道赐婚圣旨,他担心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他能娶回那个明珠般的姑娘。 但这差距既是云和泥,他升不到天上变成云,便只能拽着那姑娘落地和他一起陷入泥里。 那样清月似的一个姑娘,怎能被他扯进泥里呢? 心底有在撕扯,不过林尧清楚,要有登门去陆家提亲的底气,除非他也成为云。 他这头在努力攒聘礼,去陆府提亲的人,却从未断过。 林尧一直关注着陆家那边的动向。 朝臣们都说,陆家这看亲看得颇有几分意思,世家勋贵全被婉拒了,寒门仕子壮着胆子去凑个热闹,类似岑道溪那般出类拔萃的,陆家也看不上,反倒是几个平平无奇的寒门仕子得了陆家青睐。 户部有个出了名老实忠厚的侍郎,似乎颇得陆家看中。 林尧见过那人,听说是个大孝子,家中有个瞎眼老娘,当年他上京赶考,老娘无亲友照看,他便背着老娘一同上京考科举 第225章 袭击 还在修文中,勿点 林昭离京后,林尧变得更忙了。 重建后的大楚百废待兴,帝后尚且夙兴夜寐操持政务,有秦简盯着,他们这些当臣子也一个不敢偷闲。 林尧曾被罚俸半年,那半年里,朝臣们发现他日子过得要多抠搜有多抠搜,早上是咸菜馒头,午间是军营里的大锅饭菜,为了顺带蹭一顿晚饭,他没处理完的军务往往也是在军营里处理完了再回去。 一开始大家伙儿都以为这是林将军勤俭,心中只有军务。 直到一位打着做客旗号,实则是想给林尧说亲的官员去了一趟林府后,发现林家除了御赐的宅子足够大,整个府上竟然没几个下人。 烧茶水、做饭都是林尧的亲兵包揽了的,亲兵忙不过来的时候,林尧还会自己动手下厨。 前去做客的官员险些惊掉了下巴,问林尧:“将军府上怎不买几个仆妇差使?” 林尧回了句:“费银子。” 那官员一肚子话全被这三字堵在了嗓子眼儿,原本还想牵线做个媒,瞧见林家这副光景后,愣是没敢再吱声儿。 回去后便把林尧家徒四壁的事说与想同林尧结亲的人家听了。 对方本也是看重林尧的才干才托人去牵线,得知林家贫瘠至此,怕自家女儿嫁过去受罪,再三思量后,还是歇了说亲的心思。 林尧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军营,并不是勤于军务,而是家里穷得叮当响、靠着在军营蹭吃蹭喝的消息不胫而走。 同林尧交好的将领,全都慷慨解囊,请他喝酒吃肉,还有说要送他仆役的。 林尧怀揣着自己小金库的账簿,很不解事情怎么就被传成了这样。 不过他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消息传出去后,明里暗里想同他结亲的人少了大半,林尧乐得清静,也就没为自己辩解过什么。 主要还是他辩解后,同袍们都当他是心性要强,不愿受助叫人看清,还想法子拐着弯儿来接济他。 废了诸多口舌仍是无果之后,林尧也懒得再澄清了。 只是不巧,这事竟传入了楚承稷耳中。 甚至还有朝臣为林尧求情的。 楚承稷在朝堂上凉凉扫了林尧一眼,顺应臣意把他的罚俸改为了三个月。 只不过下朝后,林尧刚走出金銮殿,就被小太监拦下了:“林将军,陛下有请。” 林尧心知是逃不掉一通责问的,厚着脸皮去偏殿见楚承稷。 楚承稷问他:“听说林府连锅都揭不开了?” 林尧老实交代:“都是谣传么,阿昭去了北戎,我又是个粗人,不习惯人伺候,府上就没留几个下人。先前张大人去我府上做客,便误会了。” 楚承稷轻抬眼皮:“朕罚了你半年的俸禄,但这俸禄是从你于两堰山追随于朕便开始算的,堂堂二品将军府,府上连个仆役都养不起?” 林尧说:“这不想攒银子娶亲么。” 楚承稷问:“相中了哪家姑娘,朕给你们赐婚?” 林尧迟疑了一瞬,随即笑道:“我草莽出身,又不会吟弄风月,若是人家姑娘相不上我,我从陛下这里求一道赐婚圣旨去,岂不误了那姑娘,还是我自己登门去求。” 楚承稷见他都这般说了,便道:“随你。” 从偏殿退出去后,林尧心底却不太平静。 在汴京越久,听到的秘辛就越多。 比如,陆家嫡女不仅是陛下亲表妹,还差一点成了太子妃。 曾经他在檐下看着那姑娘掀帘从马车中走出,只觉自己同她似云泥之别。 如今他官拜二品,看似风光,可同陆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比起来,他依然觉着是云泥之别。 若是能有楚承稷一道赐婚圣旨,他担心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他能娶回那个明珠般的姑娘。 但这差距既是云和泥,他升不到天上变成云,便只能拽着那姑娘落地和他一起陷入泥里。 那样清月似的一个姑娘,怎能被他扯进泥里呢? 心底有在撕扯,不过林尧清楚,要有登门去陆家提亲的底气,除非他也成为云。 他这头在努力攒聘礼,去陆府提亲的人,却从未断过。 林尧一直关注着陆家那边的动向。 朝臣们都说,陆家这看亲看得颇有几分意思,世家勋贵全被婉拒了,寒门仕子壮着胆子去凑个热闹,类似岑道溪那般出类拔萃的,陆家也看不上,反倒是几个平平无奇的寒门仕子得了陆家青睐。 户部有个出了名老实忠厚的侍郎,似乎颇得陆家看中。 林尧见过那人,听说是个大孝子,家中有个瞎眼老娘,当年他上京赶考,老娘无亲友照看,他便背着老娘一同上京考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