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明风华开始的皇帝生活》 第1章 来来来,皇帝你来当! 七月的天,骄阳似火,鸟语蝉鸣。 如镜般的蔚蓝天空下,风疾云净,透彻得很。 十几只排成‘人’字形,还发出“嘎嘎”叫声的大雁,正在快速远去。 按理来说,鸿雁高飞,这是一种好兆头,也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 只不过,现如今的王迪…… 或者应该说,已经成功取代大明皇帝朱祁镇的王迪,他心里很是有点慌乱。 前一刻,下了班刚回到家的他,一边食用着夜宵,一边正刷着《大明风华》这部剧呢。 因为气不过又蠢又废只晓得宠信王振狗太监的朱祁镇,发了个“奶皇宝去死”的弹幕以后…… 竟直接被剧中的朱祁镇给拉倒一个小黑屋,听他讲了几句抱怨话后,便被扔到了这大明朝。 “朕,自幼天资聪颖,庙号也得以冠之英宗称号。” “朕这一辈子,唯独干了两件错事,打错一仗,杀错一人。” “然,这也不能抹煞朕的一生功绩!” “要知道,就连你朝伟人都金口玉言道:「终明一朝,除了明太祖和明成祖这俩不识字的皇帝搞得比较好以外,也只有明武宗与明英宗还稍好些。其余的嘛,都不好,尽做坏事。」” “然,你这人…不肖子孙,不知详情便敢妄议朕。” “好好好!既然如此,这大明朝的皇帝,不如你来当一当!” 虽然不太清楚朱祁镇为何称自己一个姓王的为不肖子孙,但此时此刻轻咬嘴唇感受到丝丝痛楚之际…… 王迪终于确定了,眼前自己见到的一切,都特么是真的! 躺在桌案底下,现如今内心有点虚的他,悄悄打量着四下空无一人,只有十几把官帽椅的露天营帐。 视线远去,在营帐外面,随风飘扬的龙幡虎纛下,一列披甲持枪的士兵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另一列,便是那身着青织金妆花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 阳光射在他们的身上,泛起闪闪的青金光芒,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这大明朝锦衣卫的官服,卖相当真是不错!” 心生感叹之际,王迪又将视线放到远处那一顶顶的新扎随军帐篷以及来回巡逻的一队队士兵上面。 愣愣地看着曾经只在影视剧中才能见到的大场面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王迪呐呐低语道: “我…不对!自此以后,朕便是这大明朝的皇帝了!” “无需十年苦读,也不用拉人造反,朕即是名正言顺的九五至尊!” 深吸一口气,王迪抿了抿有点口干舌燥的嘴唇,尽量让自己那扑通乱跳的内心平复下来。 “总算明白皇帝为何称自己为孤家寡人了……” 穿越前,王迪不过是一名刚刚转正没多久的急诊科医生。 除了长得还行、略微精通医术以外,相当苦逼的他,和其他人也没啥不同。 现如今,成为一国之主的大明皇帝后,在这种身份骤然转变的情况下…… 王迪心里浮现出来的,全是‘总有刁民想害朕’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念头。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让他更加不安的是…自己正在御驾亲征! 有那么一瞬间,王迪很想叫停此次军事行动,原路返回顺天府,就此在皇宫内部宅上一辈子,为了大明皇室的开枝散叶,尽上自己最大一份力。 毕竟结合原主的记忆,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大婚,好日子和美女还没享受到呢! 然而一想到连敌人面都未见到便撤走…… “真要做出这种儿戏般的荒唐举动,恐怕后世的史书上,定会将自己比作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无需多想,王迪都知道自己一旦叫停此次军事行动,‘未战先怯’的名声,怕是要挂在自己身上一辈子了。 在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的映衬下,这种坏名声,绝对是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 这种丢人现眼让后人耻笑的事情,文武大臣可以做,也许他们还能落得个‘不妄言轻启战端、一切以苍生大局为重’的好名声。 但作为皇帝,王迪觉得就是打死自己呢,都不能干出这种折了自身面子有损皇室威信的事情。 “50万大军,几十员经验丰富的将士,再加上充足的粮草辎重,还有各种精良火器装备……” “只要按照兵部拟定的路线走下去,若是还能发生土木之变那样的悲剧,我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稳扎稳打之下,即便不能大胜,出去逛一圈,扬一扬我大明国威也是蛮不错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计划打下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劳民伤财损耗国力罢了。” 在王迪看来,整个大明朝都是自己的。钱财没了,还可以继续赚嘛。 若是中途撤兵打道回了顺天府,给人留下‘未战先怯’这种丢人脸面的印象,对自己这个大明皇帝而言,这才是真正的赔本买卖。 虽说王迪从未当过皇帝,但他心里明白得很,屁股坐的位置不同,考虑事情的方向,肯定也不相同。 做什么位置,考虑什么事情,这种后世人人都懂得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明白! “我现在是皇帝,不是平头老百姓。” “将至高无上的皇权紧握在自己手中,这才是一个皇帝最该干的事情。” 代入皇帝身份以后,按照分析病情的流程,王迪先将自己最本职的工作解析得明明白白。 像什么改善民生、造福大明这种事情,依他所见,这难道不是朝堂上的大臣们该干的事情吗? 当领导的嘛,能把大方向划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落到实事上,不都是下面的人应该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要去搞定的吗? 反正在王迪看来,只要不发生土木之变,顺带着好好利用一番仁宣二帝遗留下来的资产,这便是天大的功劳了。 至于原主那种“你行你上”的言语刺激,他才不吃这一套。 毕竟于他而言,前世当个苦逼的急诊科医生已经够累了…… 这一辈子有幸体验一把坐拥天下的皇帝,若是不好好享受享受,岂不是脑子进水糊涂了! 接受现实快速摆正心态,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以后,王迪细声细语地喊了声“系统”。 只不过让他失望的却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好在是,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意识中,王迪知晓自己还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金手指,那就是…… 一个可以装下一公斤物品的随身小空间。 “装把匕首防防身还可以,其它的就无能为力了。” 平复好扑通乱跳的内心以后,王迪并未从桌案底下钻出来。 处在闭目养神状态下的他,正在思虑着自己与古人相比,到底有着何种优势。 往后的日子里,自己又该如何扮演好这个皇帝? “自知之明,我一定要谨记在心。相比古人而言,我可能也就是见识多了一点。” 在王迪心里,他从未小瞧过这些生活在没有任何电气设备的封建时期的古人。 甚至是说,中华文明之所以能够如此绚烂多彩,以王迪的观点就是,这基本都是明朝以前的古人创造出来的成绩。 奴清以后嘛,不提也罢。 “皇帝,一国之君,统御万民……” “而以前的我,虽然救过不少人,但却从未管过哪怕是一个人。” “以后我说话的速度,要慢下来。走路的速度,也不能风风火火那般急躁了。” “我是皇帝,我不着急,这天下人都得给我候着,谁也不能催我。” “无论什么时候,心中必须时刻牢记一句话,三思而后行。所思所想,也必须得以自身还有皇室优先这一出发点为前提。” 在心中演练几次后,王迪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特别大的优势。 “虽然我没管过人,但我学过屠龙术啊,而且还是超级版本的屠龙术!” 就在王迪心中回忆着大学期间读过的《矛盾法则》时,营帐外传来了好几声“陛下”。 第2章 不想做一名好演员的皇帝不是一名好医生 随着一声声亲切至极的“陛下”传来,王迪睁开眼后,便注意到一名太监小跑进营帐内。 只见其细皮嫩肉,面色白润,身上披着件黑黄红三色相间的蟒袍。 “陛下,你躺在案子底下干什么呀?” 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小跑至跟前,二话不说便跪倒在自己面前后…… 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看似漫不经心状的王迪,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原主最为宠信的太监,王振。 白白净净,模样还挺俊俏的。 最为重要的是,一阵微风刮过,扑鼻而来的,是此人身上的淡淡檀香味,而非王迪想象中的很多太监都无法掩盖的浓郁尿骚味。 若非回顾记忆经过了反复的确认,他都怀疑至今还未曾大婚的原主,跟这个眉清目秀的太监,是不是有点不能说的小秘密。 “这不是晒得慌嘛,你来此有何事啊?” 打量过后,生怕被此人看出点异样,懒散言语道的王迪,再次作闭目养神状。 “奴婢该死,奴婢没有伺候好陛下,还请陛下责罚奴婢。” 言语的同时,王迪便听到此人狠狠磕了几下头。 “说跪地就跪地,说磕头就磕头……” 心里嘀咕的同时,再度睁开眼的王迪,细细打量着伏身不起的王振。 若非知晓此人不是个好玩意,他还真想饶了这个能说会道模样又不差还特别贴心的小太监。 只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朱祁镇了。 别人可以不死,至于眼前的王振嘛,即便这家伙对自己再忠心不二呢,王迪也必须将其搞死。 不为别的,单凭他对朱祁镇最为熟知,也不能让此人再蹦跶太久。 不过怎么处置此人,王迪倒不怎么着急。 好歹人家也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若是随便找个由头便将其砍了头,便不便宜他暂且不说,利益也没达到最大化啊。 “起来,你找朕来所谓何事啊?” 虽是询问,不过王迪心里也清楚,眼前这太监应该是想拉着自己改道去趟他的老家,山西蔚县。 “陛下,奴婢…奴婢……” 皇帝就躺在桌案底下,有事相求的王振,哪敢站起来立于身边居高临下啊。 双膝依旧跪地的他,膝行向前略微一挪,以示亲近的同时,言语中,尽是磕磕巴巴之态。 “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为何要吞吞吐吐的?” 瞥了眼这个快要贴到自己大腿上的太监,王迪强忍着心中恶心,示意这家伙赶紧说事。 “陛下,您还记得嘛,先前奴婢曾说过,如果出了宫,奴婢想带陛下回趟奴婢的老家看看。” 说到此处时,发现皇帝没有任何表示后,王振躬着身子上前又探了探头继续说道:“奴婢的家乡,就在离这不算很远的山西蔚县。” 言语落罢,注意到皇帝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后,有点心急的王振赶忙继续说道:“当地的士子乡绅,因为知道陛下您御驾亲征,都想见一见您的龙颜呐。” “哦,当真有此事吗?” 询问之际,王迪扮作一脸好奇外加欣喜的模样。 只不过,现如今他心里正在按照唯物辩证法的理论琢磨着…… “若是自己以干扰军机大事为由处死此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好处自然不必多说,最显而易见的,便是掐死宦官干政的苗头,还有及时刹住越来越败坏的朝堂纪律。 然而,人分男女,物分阴阳,事分好坏两面。 别管怎么说,王振打小是跟在原主身边的近侍太监,说是儿时伙伴贴心知己一点也不为过。 说弄死就弄死,那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是冷酷无情,还是至圣至明? 以后…还有没有人敢跟自己掏心窝子? “嗯,朕知道了,传朕旨意,把诸位大臣,还有各军主将们,都给朕喊过来。” 仅是思虑了片刻功夫而已,王迪心里便想通了。 太监嘛,皇帝养的家奴而已。随便施点恩惠,他们便会万分感恩戴德。 将只手遮天的王振处死,怕不是有许多人,他们幸灾乐祸的心思,要远远大于哀其不幸的同情心。 只不过,考虑到利益最大化,再涉及到王振是死于何人何事这些问题方面…… 王迪决定通过文武大臣们的嘴,内阁的手,外加孙太后的辅助来将此事达成。 至于他本人嘛,要演出诸葛亮那种万分不舍得,却又不得不挥泪斩马谡的演技。 这事对王迪来说,貌似还是有点难度的。 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医科生毕业,而非一惊一乍的演员出身。 “啊?陛下,这……” 听闻皇帝之言,王振心里当即就是一愣。 按照他事先预想的剧本,眼前这个极好糊弄的皇帝,应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啊。 然而现在从皇帝口中得到的回复,一时之间,竟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毕竟皇帝能出宫的次数,少之又少。 若是没了这个天赐的良机,往后还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带皇帝回一趟自己的老家,给自己涨涨面子。 至于召集群臣这种事情,王振倒没往心里放。 在他眼里,改道带着皇帝回自己老家看看,这能叫事吗? 即便算一码事,就凭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就凭自己手中的厂卫,谁敢说个不是! “啊什么啊,这什么这,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依旧处在闭目养神状态下的王迪,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王振赶紧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事。 凤凰岭,明军目前驻扎之地。 这个地方,王迪还算有点印象。 后世带着女友来北京游玩的时候,故宫、十三陵、八达岭长城、香山还有西山森林公园这些就不说了…… 在其周遭的,像什么翠湖湿地公园、白虎涧风景区这些于外人而言不怎么出名的景点,王迪也顺道游逛了一圈。 而目前他所在的凤凰岭,便是后世的凤凰岭自然风景区。 此地,青山绿水,层峦叠翠,密林曲径,奇花异草遍及山野间。 其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顺天府正西北上风上水的绝佳之地。 若是以直线距离来算的话,此地距离顺天府中心的紫禁城,也不过三十来公里的路程。 放到后世,坐个地铁,挤个公交,个把小时基本就能到了。 但放到现在这种大军征伐时期,尤其还是在他御驾亲征之际,大军行进的速度可谓是慢中带稳,稳中更慢。 前军和中军已经驻扎下来,后军还在缓缓前行。 甚至是说,有一部分的辎重部队,还未从顺天府出门呢。 不过这些和王迪没有多大关系。 当他随口而出的命令转达至各军主将手中之际,纵使他们眼下有天大的事情呢,却无一人敢不应从皇帝的旨意。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内阁曹鼐、户部尚书王佐、兵部侍郎邝埜、泰宁候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御前护卫将军樊忠及其余三十几名文武大臣正在营帐外焦急地等候着。 至于王迪嘛,先前躺在桌案底下闭目养神想东想西的他,早已是迷迷糊糊地瞌睡了起来。 就这样,他睡得正香,外面一干人等却是无比焦急。 虽说有人以军机大事为重想上前叫醒皇帝,但在大太监王振的威逼阻挠下,最终未有一人能做出这种惊扰圣驾的举动。 好在是王迪他身为急诊科医生,早已习惯了迷糊小半会儿,便醒来瞧瞧有没有什么事发生的神奇生物钟。 再加上一阵微风吹过,淡淡檀香味钻去鼻中之际,他便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正打着哈欠呢,余光那么一扫,王迪这才注意到营帐外齐刷刷杵在那的三十几人。 行军打仗之际,几位身着绯袍的主事文官,倒看不出有何让人眼前一亮的气象。 不过那些武将嘛,在明盔明甲的衬托下,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身姿英武,虎目炯炯有神。 即便是已到古稀之年的英国公张辅,虽说他双鬓已生白发,国字脸上还有着点点皱纹,但当王迪观此人的精气神以后,可是打破了他对古人的某种印象。 一个七十多岁还能披甲上阵的老人,这种事情就算放到后世都不常见,更何况是在这五百多年前的大明朝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仅是稍微一愣神过后,王迪板起脸来沉声说道: “朕御驾亲征之际,一切当以军机大事为重。一时贪睡,为何不把朕叫醒?” 从王迪口中讲出来的,都是中规中矩的言语。 不过呢,他希望这些大明朝的精英们,能明白他言语中的题外之意。 第3章 臣,呈请陛下降旨诛此奸贼! 凤凰岭,中军营帐。 听闻皇帝所讲的“一切当以军机大事为重”的言语过后,文官暂且不提,武将们倒是连连点头。 行军打仗,自古以来便是受苦受累的要命勾当。 好在是,这些对于武将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毕竟他们干的就是马革裹尸还,拎着脑袋换取荣华富贵的买卖。受点苦累,这叫哪门子的事啊。 只不过,御驾亲征这种陪皇帝打仗的事情,和普通的行军征战,却又是大不相同。 身体方面的受苦受累这不叫事,但精神方面的,那就不同了。 心中时刻紧绷着一根弦的他们,随时随地都在内心拷问着自己…… 是以打仗杀敌争获战功为先呢,还是以护卫皇帝安全为重呢? 这种令人很是难以抉择的选项,绝对是所有臣子,尤其是武将们特别头疼的事情。 现在好了,有了皇帝“一切当以军机大事为重”的金口御言…… 不管这是不是皇帝随口而出的客套话,一干武将心中紧绷的那一根弦,总算稍微松了半分下来。 这便是王迪随口讲出的一句话,给武将们带来的巨大心理作用。 当然了,对于这些书读得不多的武将而言,他们也只能从皇帝言语中听出这一层意思。 至于皇帝言语中的题外之意,凭他们那份见识,多半是猜不出来的。 不过呢,他们明不明白不打紧,有人能明白这话里的潜台词就行。 不少文臣,还有人老成精的英国公张辅,当这些人听闻皇帝沉声讲出来的言语后,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大太监,王振。 与其狼狈为奸的监察御史,甚至还悄悄地给他打了个眼色,想要提醒一下。 可惜的是,没有意识任何不对劲的王振,正一脸谄笑地伺候着皇帝从桌案底下坐回御座呢,哪有闲功夫注意到他们使的眼色。 不屑与王振为伍的文臣,心里胡乱猜测之际,倒有点期待皇帝诏集他们前来所为何事。 至于英国公张辅嘛,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 要知道,此次皇帝北狩时期,可是正值大太监王振弄权巅峰之际。 一干文武大臣都对他望风叩拜,成国公朱勇貌似都与其有所牵扯,唯有德高望重的张辅才能与之分庭抗礼。 只不过,此次随军出征,张辅自知自己只是一个定心针般的吉祥物。 再加上他年事已迈,为了后辈着想,他基本都是处在默默不作声的老好人状态。 也正因如此,视文武大臣为属吏的王振,也唯独对他这个历事四朝的英国公算是礼敬有加。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些听出皇帝题外话的大臣们,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 伴君如伴虎! 待到王迪从桌案底下老老实实坐回御座之后,营帐外,目不斜视的文武大臣,这才入得帐内。 “陛下圣躬金安!臣等惊扰圣驾,还请陛下降罪。” 好似演练过一样,诸位大臣喊出来的口号,可谓是相当一致。 “朕躬安,恕尔等无罪,诸位都起来。” 离得近了,想起英国公张辅年事已高,王迪便示意这一干文武大臣落座。 受了他们的拜谢礼后,知道该步入正题的王迪,没有一点拖沓直接说道: “王大伴给朕一个提议,要改道去一趟他的老家山西蔚县看看,朕觉得…此事得和诸位大臣商议一番,你们怎么看啊?” 王迪刚说完,营帐内当即便炸了锅。 得亏这是个露天营帐,否则那突如其来的嘈杂声音,定能把胆小之人吓得个魂不附体。 “陛下,改道一事,万万不可行啊!” 言语之人,便是那座位还没捂热直接跪倒在地的御前护卫大将,樊忠。 此人,同英国公张辅一样,也是历事四朝的老将了。 不同的是,他年轻了许多。上阵杀敌,绝对是一员猛将。 而且,从太宗皇帝也就是永乐大帝那一朝起,人家便是忠心不二的御前护卫将军。 身经百战且忠心耿耿的樊忠,一听王振这狗太监竟敢撺掇皇帝随意改道…… 若非入帐前上交了手中的铜锤,他真想将其掷在这不男不女狗玩意的身上以除大患。 “陛下,樊忠将军说得对!改道一事,万万不可行啊!” 与樊忠一同进言的,是刚被杨荣、杨士奇举荐进入内阁参预机务的曹鼐。 言语之际,他自知自己资历太浅威望不够,连忙示意其余文武大臣谏言献策的同时,他继续陈述道: “陛下,此次大军行进路线,早已由兵部提前拟定好。” “一旦改道,由于行军拉扯太过冗长的缘故,辎重部队难以跟上且不说,怕的就是…瓦剌轻骑找准时机,断我等后路啊!” 虽说曹鼐不善于行军打仗之事,但他好歹也是宣德八年的状元出身。 行军路线,这可是涉及到生死存亡的机要军务大事,岂能说改就改? 越想越心惊的他,痛心疾首连连谏言的同时,又不禁哀叹这朝堂,竟被一个太监,把持了大权。 “胡说!五十万的大军,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瓦剌人。” 皇帝找人商议改道的事情,在王振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营帐内目前这种情况,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真没想到,群臣对于改道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 毕竟,在他这个只会给皇帝讲故事听,连纸上谈兵都不怎么懂的外行人看来,只有区区几万兵马的瓦剌人,根本不足为虑。 “陛下,依奴婢所见,他二人所说之言,有欺君罔上的嫌疑。” 对于嚣张跋扈惯了还当此地是紫禁城的王振而言,脱口而出随意罗织的罪名,便是要人性命的欺君大罪。 言语落罢后,满脸挂着蔑视笑容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下面的成国公朱勇,正在给他悄悄使眼色。 此时此刻,在满脑子都是带皇帝回老家这种念头的驱动下,王振还都巴不得这些人赶紧劝诫皇帝不要改道呢。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无外乎他这个从小陪伴皇帝长大,作为皇帝身边的体己人…… 他怎会不明白,刚刚脱离孙太后掌控的皇帝,别人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反而是越来劲。 只不过,略微让他有点疑惑的便是,听闻臣子的谏言以后,皇帝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悄悄瞥了眼皇帝,出乎王振的意料,皇帝他老人家,听得正起劲呢!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也!” “御驾亲征期间,任何决策,都必须要慎之又慎!” “此次行军路线,是兵部经过周密观察、分析、研究得出来的最优路线。改道一事,万万不可行啊!” 打断王振言语之人,是此行的兵部侍郎,邝埜。 在这狗太监王振主张御驾亲征的时候,他虽未像于谦那样当面劝阻皇帝,但也曾上书谏言,不易妄启战端,行兵戈之事。 只不过,在监国多年的孙太后,还有位尊至极的三杨阁老的支持下…… 这些人,抱着让皇帝去一趟边关战场,见识一下世面的想法。 正统十四年,终究还是迎来了一场御驾亲征。 事已至此,说得再多,也不顶用了。 随军出征的臣子们,唯一需要做到的事情,便是力保刚刚亲政还没多久的年轻皇帝,在此次御驾亲征期间的人身安全。 好在是,经过兵部还有内阁诸位大臣商议之后,得出来的结论便是…… 这场仗,没准是打不起来的。 即便发生了战斗,多半也是小打小闹的局部冲突,于大局无关紧要。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旦五十万的大军抵达进可攻退可攻的宣府与大同这两座边关重城以后…… 纵使也先的瓦剌部再勇猛呢,凭他区区两三万人的精骑,怎会是明军三大营的敌手。 至于已经归顺大明,且和瓦剌部有嫌隙的兀良哈三卫嘛…… 且不提他们早已被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给打服了,就算这些墙头草勾结瓦剌部联合来袭,其盘马弯弓能战之人的总数量,最多也不过只有十一二万人。 这些,早已在兵部的预想之中。对策,自然也是有的。 最为省心的,只需稳扎稳打,防御妥当便已足矣。 待到冬天来临之际,这些缺乏后续补给的虏寇,自会撤摊子走人,返回草原深处。 虽说兵部拟定的这种保守作战计划,有那么点消极应战的意思。 但是,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全万无一失,再怎么小心呢,也都不为过。 只要能逼迫瓦剌部无功而返,到了那个时候,群臣进言一些辞藻华丽的贺词,哄得年轻皇帝一乐就此打道返回顺天府…… 这御驾亲征一事,便算圆满结束了。 纵使此次北狩会损耗部分国力,但只要皇帝此行无碍且满意了,于大明朝而言,这便是天大的幸事。 然而听闻狗太监王振的改道提议之后,邝埜心中悸动不已的同时,却又是万分的庆幸。 他所心悸的,自然是怕皇帝连商议都不商议,便听信了这狗太监进献的谗言。 庆幸的便是,皇帝诏集了众臣前来议事。 而且,联想到一开始皇帝所讲之言,再加上皇帝目前的态度…… 邝埜脑海中灵光一闪,权衡各种利弊之后,他心一横急忙叩首道: “陛下,太祖高皇帝曾言:「禁止宦官干预政事」!”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陛下乃是社稷宗庙安危所在,此次不惜金贵之身御驾亲征,那便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啊!” “陛下,行军中途,随意改道,轻则劳民伤财扰乱军心,重则遭遇倾天之祸动摇国本啊!” “王振妖言惑众蛊惑陛下,其行,罪可当诛!” “臣,呈请陛下降旨诛此奸贼!” 第4章 墙倒众人推 当忠义无双的兵部侍郎邝埜的话音落罢之际,营帐内,有那么一瞬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当事人王振,愣神一下眨了眨眼过后,当即便是怒极而笑。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老东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当着他的面,打起了他的主意! 难道他不知…… 然而还不待王振做出何种反应,先前跪地不起的御前护卫大将樊忠,竟也是紧随其后,叩首大声疾呼道: “陛下,事涉生死的军机要务,岂可听信宦官口中谗言!” “臣,恳请陛下降旨诛此奸贼!” 随着樊忠慷慨激昂的应和,早就看王振怎么不顺眼的武勋,当他们发现安然坐于椅子上的英国公阖眼额首,没有任何表态以后…… 一点都不嫌事大的这群匹夫,也随之跪地,叩首请愿。 反正在这些武勋看来,现如今正值皇帝御驾亲征之际,抱着皇帝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心态,就算不能诛杀王振这奸贼,落一落他的面子,也是极好的。 只要此行获得一二战功,即便返回了京城,只要大家合起伙来抱团在一起,也不惧他王振如何权势滔天。 毕竟大明立国还未有一百年,在场之人,哪一家没有先辈跟随过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打过仗! 正因如此,别管是仰仗祖荫,还是有真材实料…… 现如今的这些武勋,就如同这大明朝一样,可谓是正值大好年华! 随着半数以上的武勋跪地请愿,内阁曹鼐与户部尚书王佐对视一眼过后,他二人没去搭理那些还处在摇摆不定状态下的同僚,当即便跪倒在地,加入了叩首请愿的队伍。 到了这个时候,还处在愣神状态下的王振,看着多半数跪倒在地的文武大臣以后,他的心里,也有点发毛了。 随着皇帝亲政,凭借着皇帝的宠幸,他自然是水涨船高大权在握。 在京城那地界,把持着厂卫的他,借助这俩军政特权监察机构的威慑力…… 对外,他可以飞扬跋扈;在朝堂内部,他还能到处收干儿子。 只不过,因为专权的时间太少,这也导致他的实际根基相当差。 往日在京城内部,由于烈火烹油的态势,倒也看不出什么。 然而现如今,处在大军出征之际,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当时为了怂恿皇帝御驾亲征,他着急收上来的那些干儿子,绝大部分都是监察御史类的言官,或是六部当中品阶不高的臣子。 再加上此次能够御驾亲征,对于皇帝而言,已经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所以说,在随军人员安排这一方面,皆是由太后、内阁还有六部商议过后定夺下来的名单。 当然了,即便是这样,此次随军前来的九名监察御史中,还是有过半的人员与王振牵扯颇深。 很可惜的是,由于涉及到军机大事,能来营帐内参与商讨的,却是没有几人。 这便导致了,目前营帐内,能真心实意和王振保持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是寥寥无几的。 至于占据不到半数的,那些还处在摇摆不定状态下的臣子…… 他们要么是没有听出皇帝的题外话,要么就是听出来了,因为担心雷声大雨点小,生怕王振事后报复,这才未直接跪地请愿。 不过这些人当中,也不乏精明之辈。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打皇帝起了个头以后,截止到目前为止,中途还不曾经打断过任何人的谏言。 这一点,在他们的眼中,可是带着非同寻常的意味。 仅是在一瞬间的思虑过后,营帐内,再度有几人跪地叩首,高呼请愿诛杀王振这一奸贼。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太阳晒得,出了一身细汗的王振,望着下面黑压压跪倒的一干文武大臣之后,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不过是行军改道这么一件小事而已,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御驾亲征之际,又逢群臣激愤之时,到了当下这个节骨点,虽是狂妄但还不算太傻的王振,可不敢保证皇帝是否会听信了这些臣子的请愿谏言。 思量至此,他哪还有心思去和这些文武大臣较真顶嘴。 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的他,狠狠磕了几个响头的同时,嗷的一嗓子哭诉道: “陛下,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您是知道的,奴婢行事,绝无半点私心。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您着想呐!” 装可怜博同情呢,王振已经做了。 只不过让他有点心凉的却是,往日屡试不爽的打亲情牌的绝招,目前看来…貌似有点失效了。 整个营帐内,除了下面此起彼伏的请愿声,翘起耳朵静候仙音的王振,都不知过了已有多长的时间…… 然而让他心拔凉拔凉的却是,惨已经卖了,但是呢,他竟然迟迟未等到皇帝喊他起来或是恕他无罪的言辞。 到了此时,这个大明朝第一代专权宦官的心里,终于是彻底慌乱了起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其一身权利,皆是来自皇帝。 失了皇帝的宠幸,这绝对是一件比死都难受的事情。 这一点,王振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做了何种事情,才惹得皇帝厌恶? 还是说,就在刚刚自己出去看了眼随行的两箱金银财宝的时候,有人偷偷向皇帝讲了自己的坏话? 不然的话,如此短的时间内,皇帝怎会无缘无故厌了自己呢? 一想到自己被皇帝所恶,口干舌燥状态下的王振,其满头骤然浮现出来的豆粒般大的汗滴,因为身体颤抖的缘故,一颗颗地砸向了木板。 “陛下,御驾亲征乃是涉及到国本的大事,非同儿戏!” 注意到皇帝到了此时还未开口,心中有所顿悟的英国公,赶在成国公朱勇行动之前,起身连忙进言道: “老臣知晓陛下欲效仿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那样,征讨残元旧部,为这大明江山定下万世不败基业……” “然,军机大事要慎之又慎,马虎不得一丝一毫!” “在征讨蛮夷戎狄这些事上,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至死不休……” “而老臣所盼望的,只有一件事情…希望陛下可以仿照先帝那般,三思而后行!” 言语落罢,年近七十五的英国公张辅,也如这营帐内的其他人一样跪地叩首。 虽说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请愿诛杀王振,但这老家伙讲出来的言语,稍微一思量,其中便大有文章。 年轻的正统皇帝,是个什么脾气性子的,单单是以了解程度来衡量的话,整个大明朝,怕是没有一人,能比得上自小陪伴于皇帝身边的王振。 但若论起对皇帝这种区别于凡夫俗子的生物的研究,英国公张辅,自认自己还算数得着的一号人物。 关于此次御驾亲征前前后后的一切,作为三军定心针的张辅,他又怎会不知! 事件起因嘛,算是国舅爷张克俭劫杀牧民,夺其财产,而后又被反杀,继而引出了太皇太后张氏欲为弟弟报仇,这才有了皇帝的御驾亲征一事。 不过结合得到的各种消息来看,张辅总结出一个观点,那就是…… 生于深宫之中,且从小长于妇人之手的正统皇帝,在刚刚迎来亲政的时候,恰好碰到了瓦剌人侵犯大明边境。 为了快速证明自己的能力,提升自己的话语权…… 年轻皇帝欲效仿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那般征讨残元旧部,这很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那么站在这一角度考虑问题的话,张辅认为,先前皇帝讲出来的“一切当以军机大事为重”的这一言辞,便绝不是随口说说的客套话而已。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刚亲政没多久的年轻皇帝,为何欲借臣子的手治罪或是除掉大太监王振…… 但张辅心里很清楚,在北狩蛮虏这件事上,皇帝的真实想法,应该不像先前他表现得那样随意。 况且,自己刚刚所言,明面上,与王振也没多大的关系啊。 即便自己猜错了皇帝的意思,即便王振可以大难不死,这与他张辅又有何干呢? “臣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至死不休!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第5章 喊于谦来辅助 七月的晌午天,大大的日头,可是毒辣得很。 可惜的是,这大热的天,也无法驱赶走王振心中猛然袭来的寒意。 和正统皇帝差不多同龄的他,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不对! 应该说,是个半男不女的二姨子。 总得来说,人生这二十多年的功夫里,除了皇帝未亲政前差点被孙太后处死的那一次…… 对于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王振而言,他早就不知道‘死’字,是如何写的了。 现如今嘛,营帐内黑压压跪倒在地的这些臣子们,令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死亡支配的恐惧,到底是何种滋味了。 而人在面对死亡时,总会想方设法地进行自救。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王振,他自救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 “陛下,奴婢…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奴婢老家的士子乡绅,的的确确是想见一见陛下您的龙颜呐!” “陛下……” 如同没有知觉似的,王振将自己脑袋狠磕出血迹的同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他能自救的办法,也只有博取皇帝同情心这一条路可走。 这一点,不管是对他而言,还是对大明朝的其他人来说,道理嘛,其实基本都是一个样的。 犯了事,还想免罪不死得以苟活,办法也很简单,那便是…… 只要能活着等来皇帝的金口御言,一切,自然是万事大吉。 否则的话,身死道消,这便是所有人的下场。 而今天这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也正是因为兵部侍郎邝埜想到了这一点,且冒着风险先于众人一步,请愿诛杀奸贼。 飞扬跋扈惯了的王振,在皇帝的宠幸下,连监国辅政多年的孙太后都无法将其处死…… 其他人,哪个还有胆量,敢上前招惹他? 但若是没有了皇帝的宠幸呢? 自打皇帝板起脸来沉声道出“一切当以军机大事为重”这个开篇主题以后,再加上皇帝放任一干文武大臣的谏言不曾有过任何制止的举动…… 年轻的正统皇帝欲治罪于王振的想法,可以说,营帐内还是有不少人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虽说这些人有点搞不明白,皇帝为何会用这种稚嫩的整人手段,来治罪于大太监王振。 但照目前这架势来看,就连许多武勋都已经意识到,皇帝此举,已经不是简单的惩治问题了。 瞧皇帝这放任不管的态度,他是想要了王振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性命啊! 这种苗头被在场的文武大臣察觉到以后,绝大多数人的心里,瞬间便笑开了颜。 随着皇帝无声的默许态度,一干文武大臣在表完忠心之后,开始字字清晰地陈述着王振这些年以来犯下的恶行勾当。 “陛下,臣曾有所耳闻,太祖高皇帝立于宫中的那块刻有「禁止宦官干预政事」的石碑,是被王振这奸贼带着他的干儿子们给刨了出来。”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竟将此石碑扔进了宫厕这等藏污纳垢之地!” “陛下,王振这奸贼依仗您的宠幸,把他的两个侄子王山和王林,提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 “这二人伙同指挥使马顺,打着为陛下祈福的旗号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在京城内大兴土木,为他们个人还有王振修建豪华府邸,早已是惹得天怒人怨,却让陛下亲政不久便背上了昏庸恶名。” “陛下……” “陛下……” “好了,诸位爱卿不必多言了,尔等都起来。” 瞥了眼也不知是被吓晕过去,还是磕头磕晕过去的王振,一时之间,王迪还真有点不忍心弄死这个很是贴心的体己人了。 他在想,要不要饶了王振一命。 有同情这一方面的因素,但占比很小,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多半个小时前刚穿越至大明朝那会儿,抱有‘总有刁民想害朕’这种念头的王迪,是百分之一万地想要除掉王振。 然而到了现在嘛,不发一言默默看着黑压压的几十号人,刚刚跪倒在了自己这么个小年轻的面前时…… 王迪的心态,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转变到了帝王心态。 在这大明朝,或者应该说…是自古至今,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他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了。 回想起太皇太后张氏提及到的那些关于“皇帝是龙,龙长大了是会踹窝子的”这种言论的时候,王迪终于醒悟了过来! 他明白了,任皇帝的脾气性格如何变化呢,在外人看来,天子所思所想所行,是可以总结为一个词语的,那便是…… 圣意难测! 有了这种清晰认知以后,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刨除便宜亲娘孙太后以外,王迪还真不怕有谁能发现自己是个冒牌的正统皇帝。 既然后顾之忧已除,那就该考虑点皇帝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先前按照唯物辩证法的思考方式,王迪默默地观看了在场一干文武大臣的全程表演。 让他有点未曾想到的就是,目前这个时期,文官和武勋这二者之间的关系,貌似并不像他了解的那样,武人卑微没有半点话语权,文人掌控朝堂上的一切。 这较为平衡相互制约的朝堂政治,对他而言倒是个好事。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三角形是最为稳固的一种图形,这种常识王迪不会不清楚。 放在朝堂之上,文臣和武勋构成了其中的两点,剩下那一点,便是…也理应是皇室,或是皇室的代言人。 想到这里,还能有谁比王振这个现成的靶子更为适合呢? 至于他干的那些事,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有与其狼狈为奸的同党,该抄家的抄家,该充公的充公,将其一一抹平也便是了。 刚想至此处还未开金口呢,当王迪察觉到诸位文武大臣投来的殷切视线,再考虑到现如今正值御驾亲征之际的时候,他心里又有点犹豫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临到末了了,如若来个不痛不痒的责罚,恐怕刚刚谏言的文武大臣的内心,滋味…定是不好受。 尤其是对樊钟将军还有兵部侍郎邝埜这几位率先响应自己的忠臣而言,先前自己的举动,貌似是有耍人玩的嫌疑。 目前这情况,在他看来,很像后世的职场那样。 下面人按照上头的意思把事办了,也把事情办好了。结果呢,自己辛苦做的一切,竟未被领导采纳或是看在眼里。 对于一部分人而言,有了这样的职场经历以后,自此以后,再想让人家尽心尽力去办事,恐怕应该是很难做到了。 更何况,现在还是信息不发达且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大明朝。 国家上上下下的治理,都需要人来搞定。能力大小先放一边,忠不忠心听不听话,这才是王迪最为看重的一件事。 再加上现如今又不像后世那样普及了基础教育,识文晓义明事理的人才,并非遍地都是…… 万一因为此事真有人给自己阳奉阴违或是撂挑子不干事了,这绝对不是王迪想要的结果。 想至此处,他心中便有决定。 “来人,即刻将王振…还有他的干儿子们押解回锦衣卫大牢,由太后和内阁牵头,着三法司联合会审。” “曹阁老,你拟个奏本,就以干扰军机事务为由呈上来给朕看看。” “撤销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山,还有锦衣卫指挥佥事王林三人的职务。” “将其三人打入锦衣卫镇抚司狱,抄其家产,亲族…男的发配边关充军,女的送至教坊司。” “东厂提督一职,暂由…母后身边的金英负责,令其彻查宫中是否还有王振余党存在。” “对了,那个直言不讳顶撞朕和太后的于谦呢,他目前身在何处,把他给朕找来!” 第6章 皇帝的野心真不小! 诏令已下,剩下的,便是多数人按照旨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营帐内,目前除了皇帝以外,留在这里的,只有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内阁曹鼐、户部尚书王佐、兵部侍郎邝埜、泰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以及御前护卫将军樊忠这八人未曾离去。 扰乱朝纲的大太监王振,出乎多数人意料的,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被皇帝治罪押解回刑部大牢…… 要扳到皇帝近臣的这种事情,对于朝中诸位大臣而言可谓是千难万难。 但对王迪这个皇帝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身为九五至尊,若是连皇家养的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奴都处置不了,那这大明朝才是真得完蛋了。 宦官弄权干政之事暂时已了,接下来王迪要商议的,便是这御驾亲征的事宜了。 相比处置王振那点小事,这才是关乎到国本还有他自身荣辱性命的大事。 “诸位爱卿,尔等皆是我大明朝的股肱之臣……” “朕此次御驾亲征,确如英国公所言,朕欲效仿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那般,给这不通教化又寇我大明边境的北虏,来上一次痛至骨髓的深刻教训。” “朕希望看到到的,是将士们齐心协力,可以打得寇虏在几十乃至上百年以内不敢犯我大明,无一骑再敢掳掠我大明子民。” “最好是能重现一次太宗文皇帝追击寇虏败军到了狼居胥山下,一清寰宇,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然后勒石记功凯旋还朝的场景!” “朕之所言,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啊?” 被王迪留在营帐内的文武大臣,总计是八人。 三名文臣,五位武勋。 在皇帝开金口言语之前,仅凭留守的文武官员比例,曹鼐、张辅、王佐还有邝埜这四位人老成精的家伙,便已知晓皇帝接下来定是要询问军机大事。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就是,眼么前儿的这位年轻的正统皇帝,野心倒是不小哇。 听这口气,是想借此御驾亲征之际来一次犂庭扫穴啊。 皇帝的这种想法,虽然比较符合武勋好战的心思,但肯定是与兵部拟定的稳妥计划大不相同。 一时之间,心里顿时一沉的曹鼐、王佐还有邝埜这三人,都在考虑该如何委婉地告诉这位好大喜功的年轻皇帝…… 你想的这事,没门! “陛下,征讨寇虏,当以攻心教化是为上策……” “现如今比较活跃的残元旧部,只有北元大汗脱脱不花率领的西蒙古众部族、脱欢之子太师也先领导的瓦剌部族,还有位于蓟辽东北方向的兀良哈三卫。” “此次虏寇来犯我大明边境的主力,是也先率领的瓦剌部众。虽说根据得到的情报来看,也先他还联合了脱脱不花以及兀良哈三卫,但是脱脱不花与也先是‘君臣异处,常不相见’的矛盾关系。至于兀良哈三卫,这几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早被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打怕了……” “依臣所见,待到他们得知我大明此次兴兵五十万之际,定是没有那个胆量与瓦剌部前来应战。只要派遣使者晓以个中利害关系,即便不能使其为我大明所用,也能断了也先联合所有残元旧部寇我大明边境的想法。” “如此这般,我们只需按照兵部计划,将这五十万大军分置在宣府和大同两城,便足以轻松应对也先和脱脱不花的六万来袭精骑。” “至于陛下提及到的犂庭扫穴,臣却以为此事实为不妥!” “若是我军大举侵入草原深处,依臣所见,恐怕会引相反的效果,使得草原上的大小部落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一旦将我明军众将士被拖在草原腹地,后勤补给未能跟上的话,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啊!” 言语之人,是兵部侍郎邝埜。 在反对皇帝大举用兵的这个三人当中,目前他官职最低,也属他对军机大事最为了解,所以由他率先站出来说话,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从他口中将出来的言语,即给皇帝讲明了草原各部族的关系,又提出了此次御驾亲征的最优方案,顺带着还同皇帝分析了犂庭扫穴极有可能发生的可怕结果。 只不过他这一番言辞,看似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却又显得太过笼统了。 最起码,对于现场的其余五位武勋而言,犂庭扫穴还真不是太难的事情。 自古以来,文人便是呆在皇帝身边出谋划策治理国家,武将则是跨马征战替皇帝打天下宣扬国威。 先帝在位的十年期间,除了即位平定汉王叛乱和宣德三年亲征兀良哈三卫的宽河之战以外…… 一直到现在,承平日久了近三十年的时间,基本上是再未遇见过大的战事了。 大明立国还未有百年,如此长的时间内未有战事,虽说这种局面是人人都喜欢的太平盛世好光景,但对于靠战功晋升的武勋而言,这貌似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现在好了,年轻的正统皇帝,很有野心,也很有想法。 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不拼命捞一把军功,岂能对得起宗族还有自己的后人? “陛下,少司马此言非虚!” “然,此次陛下御驾亲征,我大明军械辎重准备充足,三大营的精兵猛骑不下二十万之数,且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只要妥当的运筹帷幄一番,如若能灭了也先和脱脱不花的六万精骑,那犁庭扫穴便再无后顾之忧。” “到了那时,臣欲效仿汉时封狼居胥的冠军侯,领三千精骑扫荡大漠,为陛下达成所愿!” 进言之人,是驸马都尉井源。 如若以寻常百姓的话来讲,此人便是皇帝的大姑父。 虽说他的职责仅是在皇帝外出时掌管驾驭副车的马匹,按照后世的说法,应该算是领导的专职司机,但此人那一身跃马挥刀之术,绝非常人能及。 更重要的是,比起那些仰仗祖荫从未上过战场的‘勋二代’、‘勋三代’而言…… 自幼入学饱读诗书酷爱习武的驸马都尉井源,人家当年跟随太宗文皇帝连番征讨鞑虏,当真是骁勇善战,出奇制胜立下了赫赫战功。 说此人是一员能征善战的智将,绝对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本来呢,结合兵部拟定的作战计划,井源所思所想皆是要以正统皇帝的安危为重。 毕竟皇帝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没有大婚生有子嗣…… 然而当王振这个大太监被皇帝火速果决治罪以后,再次面对这位年轻的正统皇帝时,井源竟从他的身上发现了看到了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的些许影子。 武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刚刚亲政才没多久的年轻皇帝,绝对不像先前传闻的那样殆荒朝政。 这便让他不由在心中感叹,圣朝自打立国以来,竟是连出了五位圣君。 有了这种想法,他那颗为国尽忠且又好战的心也随之燃了起来。 “好!” “荒唐!” 第7章 钱从哪里来 随着驸马都尉井源结束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进言之际…… 为其喊“好”打气的,自然是王迪了。 作为一名实习多年刚刚转正的急诊科医生,他深知当下面的人特别有干劲的时候,当领导的,别管这人有没有真本事,该鼓励的话,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讲出来,不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略微有点出乎王迪意料,却也在他预想之中的,便是户部尚书王佐紧随其后喊出来的“荒唐”二字。 就算没有皇帝的身份,仅凭后世那些古装剧的耳濡目染,王迪都明白,此次御驾亲征期间,文人和武勋的利益诉求,绝对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甚至可以说,双方在许多方面的期待,简直就是背道相驰的。 文人嘛,在王迪看来,若是仅限于大明朝这几任皇帝的话,他们肯定希望自己能像仁宗和宣宗那样…… 广开言路,体恤民情,休养生息,轻徭薄赋。 ‘仁宣之治’,这绝对是历朝历代的文人心驰向往的太平盛世。 至于武勋嘛,无需多想王迪他心里都明白,这些人才不会、也没那个能力去管民生这些繁琐事。 对于他们而言,有仗可以打,这才是真正关系到他们家族荣辱的大事。 所以说,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王迪对于户部尚书王佐打断自己的言语,并未显得太多惊讶。 只不过他觉得此人喊出来的“荒唐”二字,倒是有点过分了。 术业有专攻嘛! 你说你一个管户部的文人而已,于行军布阵打仗方面,真能比得过人家骁勇善战的驸马都尉井源吗? 比不过还口出狂言,这岂不是有点倚老卖老的嫌疑嘛! “陛下,此次征讨鞑虏…即便可以大胜,也是万万不可行那犁庭扫穴之事啊!” “洪武二十二年,我圣朝在蓟辽边外地区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太祖高皇帝曾言:「各领其所部,以安畜牧」。” “永乐元年,太宗文皇帝派人去招抚兀良哈三卫,任命脱儿火察为左军都督佥事,哈兀歹为都指挥同知,掌朵颜卫事;安出及土不申俱为都指挥佥事,掌福余卫事;忽剌班胡为都指挥佥事,掌泰宁卫事;余及所举未至者总三百五十七人,各授指挥、千、百户等官,赐诰印冠带及白金、钞币、袭衣。” “永乐二年,兀良哈三卫反叛……” “永乐八年……” “宣德三年,宽河之战,先帝亲自率领三千精骑大败兀良哈各部。” “虽说我圣朝在对兀良哈三卫的战事中有诸多胜绩,但这几个时而反叛的部族首领,皆是狡诈多疑之辈,再加上他们驻地临近兴安岭山区,若想将其彻底剿灭,实非易易。陛下,要知道,打虎不死必遭反噬啊!” 听着王佐啰嗦了不少,但在王迪看来,他所言之意,基本可以概括为一句话,那便是…… 多一战事不如少一战事。 这种消极保守的对外想法,说实在的,对于生在长在和平年代下的王迪来说,他也有这种类似的想法。 若非知晓后面的历史进程,他也不愿随意轻启战事,抱有灭了或是征服所有蛮夷戎狄使得大明朝可以永葆太平这种一劳永逸的想法。 种田养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王迪也喜欢这种朴实无华的平淡生活。 当然了,他更希望大明朝所有人能够过上这种好日子。 这种想法是比较重要,但并非是他希望征服所有蛮夷戎狄的最根本的原因。 根据原主有限的回忆,王迪已经知晓现如今的大明朝,貌似也不像臣子们歌功颂德的那样完美。 山东江浙沿海一带,从宣德年间就开始有倭寇袭扰之事。 西南土司那种化外之地,虽说名义上服从大明朝的管理,但真实情况便是,绝大多数的土司部族连听调不听宣这种事都很难做到,那些生活在十万大山当中的人,有不少人压根都不知现如今的朝廷是哪个。 最关键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别看王迪是个理科生出身没怎么研究过历史,但在后世海量信息的轰炸下,明朝亡于小冰河期这种事,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再结合原主记忆当中看过的那些奏折,大明朝从洪武年间,几乎是年年天灾不断。 水灾、旱灾、雹灾、蝗灾、地震、台风、霜雪、瘟疫…… 这些天灾,即便放在后世,哪一个不是令人特别担忧且畏惧的灾祸,更别说是在这五百多年前的大明朝了。 而且以他这个后世人的眼光来看,他还能分析出一些较为深层次的东西。 何为小冰河期? 在多数人看来,不就是全球性的持续降温嘛。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但小冰河期带来的影响,恐怕有不少人不是很清楚。 恰巧呢,地理学得还算不错的王迪,便知晓这里面的联系。 在小冰河期的影响下,顺天府以北的中高纬度地区,会面临持续低温的常态化气候环境。 在这种环境下,最容易引发的天灾,便是影响最为恶劣的干旱问题了。 长时间的干旱,极易导致草场退化。 大面积的草场退化了,对于不事生产的鞑虏而言,这绝对是足以要了他们性命的大事。 所以,为了转移这种内部矛盾,也会为了改善他们自己的生活,频繁寇边掠夺大明人力物产,这一点都不稀奇。 总结一个词,便是国家版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天灾,这是一种非人力能抵挡、能改变得了的灾难,对此王迪又怎会不清楚呢! 为了让自己皇位做得比较舒服省心,在如何应对小冰河期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这一点上…… 王迪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想到了不少好点子。 其一,便是从自身出发,提高基础生产力,这绝对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可行措施。 但目前这个时候,本土的粟、黍、稻、菽、麻、大小麦这些本土农作物,一旦遇到低温干旱天气,减产相当严重,单单指望它们,肯定是行不通的。 至于土豆和玉米这两种耐寒耐旱且高产的农作物,根据回忆,王迪貌似还没收到大明朝有这玩意的消息。 况且即便有了这两样农作物,依他所见,在未经过任何优化改良的前提下,其产量恐怕也高不到哪去。 就算自己猜错它们的产量,王迪也不认为仅凭一张皇榜就能将这两种农作物快速普及下去。 要知道,现在是消息和人员双双流通不便的封建时期,而非后世手机网络遍地都是,人们想去哪就去哪的信息化时代。 在这种大环境下普及人们从未见过的新生事物,即便它产量很高,即便有了皇帝的金口御言,没个十年八年的慢慢沉淀,王迪敢断定,基本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变化。 既然农业方面见效缓慢,王迪便准备效仿鞑虏那样,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去…… 以‘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大明朝’这种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来达成自己安心舒心坐稳皇位的愿望。 要集四海之珍奇,以现如今的大明,暂时嘛,恐怕还没有那个能力。 但要只集其中一海的,王迪觉得还是可以办到的。 不过,这也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钱财,大量的钱财! 毕竟无论是出兵行伐直接抢掠,还是通过双边贸易换取所需物资,不提人员方面的耗费,单是造的那些大型宝船,这不就得需要大量金钱嘛。 钱从何处来呢? 若仅是指望每年各省道交上来的那点赋税,这绝对是在想屁吃! 那么提高农户的赋税呢? 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先不说满朝文武大臣答不答应这种荒唐事,但凡王迪脑子没进水,他也不会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那么提高商人的赋税呢? 这绝对是个见效速度最快的办法。 毕竟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心里特别清楚,相比后世,现如今大明朝的商业税率,可谓是极其之低! 仅是稍微提高那么一点税率的话,每年收上来的赋税,绝对是肉眼看得到的上涨。 但是呢,王迪还真不敢下这份政令! 最起码现如今这个时候,他是真不大敢! 他怕直接弄出这条政令以后,没过多久的时间,自己就得死在江南豪绅士族派过来的死士手里面。 对于这些没有一点家国情怀观念,良心都钻进钱眼里的人是否能干出这种事情,王迪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这些人的心思。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么一说。 再一联想到《大明风华》这部剧中和汉王有染,绿了先帝的胡善祥…… 大半夜的,仅凭几个听话的小太监,就能送个男人入宫玩代孕! 紫禁城太大了,大到藏污纳垢的地方地方属实太多,这让王迪的心里,着实有点缺乏安全感。 既然如此,单是为了自身性命着想,他也不能在自己根基绝对稳固之前,去动豪绅士族的利益。 谁知道有没有见钱眼开,或是有某种把柄被抓住的内贼,联合外人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此这般,暂时提高商业税率这条路也行不通的话,王迪便准备集全国之力,出兵征讨东瀛岛国,占领其岛根地区的石见银山! 兴兵打仗嘛,只要果果分配得合情合理,即能不触犯到文人还有豪绅士族的根本利益,又能争取到大明朝所有武勋的支持…… 这样一来,谁敢对他王迪说个不是!? 第8章 心中有了数 据说在明朝中后期,世界上流通的银钱当中,其中有三分之一,皆是来自石见银山。 注意,这可是全世界,而非一个大明朝! 由此可见,目前这个时期,银山内部银矿的储藏量,到底有多么得丰富! 至于王迪为何会知晓石见银山这个地方,也是和他医科生的身份有关。 后世的东瀛岛国,除了动漫和小电影这种最为人所熟知的软文化以外,其国内可以堪称位于世界顶尖水平的精密加工技术和医学生物制药技术,想必有很多人的心里都特别清楚。 尤其是对于那些去过东瀛旅游的人而言,他们对此应该更为了解。 当他们返程之际,带回来最多的物品,除了各种家用电器以外,恐怕余下的,基本都是各种化妆品和医药保健品了。 虽说东瀛这个岛国王迪未曾去过一次,但在他上学期间,高他一届和他关系较好的一位学长,曾经去过东瀛之地进修学习了两年。 当然了,他这位学长也没本事去东京大学、京都大学或是大阪大学这几所特别知名的有医学部专业的世界顶尖大学。 他去的那所大学,是个名不见经传,仅在东瀛排在中上游的岛根大学。 其医学部所在位置,恰巧就是那个经常在东瀛神话中被提到的出云市! 至于石见银山嘛,正好就位于出云市西南方向三十公里的大田市。 而且不光如此,岛根大学的农业部,在被评为世界遗产的石见山区内部,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调研基地。 学校各部举办联谊活动的时候,经常会选在此地。 自打与王迪交好的这位学长去过那里一次之后,他便迷上了那的秀美风光。 再加上路程不远,两年进修学习期间,这位学长还真没少去那里游玩,顺带着通过球球号给王迪传回了他拍的一些风景照。 正因这样,王迪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上网查了下石见银山。大概的信息,早已是深深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面对这种泼天财富的诱惑,即便王迪现在是大明朝的皇帝,他又怎能不动心呢? 更何况那是抱有亡中原之心的东瀛岛国,早点灭了,也没啥不妥的地方。 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亲政没多久的王迪,也必须给自己弄点铁杆支持者,总不能往后出了啥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这与他享福玩乐的目标可是相当不匹配啊! 毕竟打仗这回事嘛,向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倒下去的,便有爬上来的。 王迪正好借着战事机会,提拔一些对自己忠心耿耿之辈,顺带着还能把先帝和太宗文皇帝时期的老臣的影响力,往下压一压。 甚至是说,但凡有不与自己一心的臣子,还可以通过战争的方式,送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上战场。 一次能侥幸活下来,他就不信次数多了还能有那么走运。 若是抗旨不尊,那更省心了,直接抄家灭族。 况且,只要占领了石见银山,最重要也是见效最快的好处便是,当那如同流水般的钱财涌向到大明朝以后…… 有了如此多的银钱,改善一下民生,攀一攀科技,搞一搞福利,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迎刃而解? 如果有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银子没到位! 到了那个时候,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王迪,他就是天天酒池肉林享受快活一辈子,又特么能怎样!? 当然了,王迪也知道,若仅是因为倭寇袭扰一事便出兵东瀛岛国…… 这种提议,毋庸置疑,百分百是会遭到满朝文武大臣的强烈反对。 毕竟在洪武二十八年,太祖高皇帝在《皇明祖训》中,可是将东瀛岛国列为十五个「不征之国」中的其中一个,告诫后世子孙不得恣意出兵征讨。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大明朝,若是王迪的手头,没有一点可以拿得出手的亮眼成绩…… 仅凭皇帝这么个身份靠着耍嘴皮子的本事或是强硬的态度,够呛能顺利达成出兵征讨东瀛岛国的心愿。 正是有了这些想法,为了能顺利达成所愿,也为了自己能够悠哉享福的最终目标,王迪这才有了想要重现太宗文皇帝那种‘勒石记功、凯旋还朝’的想法。 有了这种成就,再以利诱之经过好好谋划一番,他相信出兵征讨东瀛岛国,应该还是有不小的机会。 “陛下,王尚书所言失之片面。要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从洪武二十一年起,自打太祖高皇帝遣人率兵在捕鱼儿海击溃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大军,设福余、朵颜、泰宁三卫以后,这么多年以来,兀良哈三卫反叛不下数十次。” “太宗文皇帝五次北伐,兀良哈三卫各部族首领一看不敌我明军,便会躲进兴安岭山区遣使谢罪。休养一两年,又再度聚众南下,寇我边境。现如今,由于大宁都司在永乐元年被被弃,兀良哈三卫已是长期驻牧在蓟辽西部长城边外的水草丰美之地,年年扰我大明北部边境,掳掠百姓。” “末将以为,若不趁此次良机剿灭兀良哈三卫,恐会令其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待到我军大破脱脱不花和瓦剌部后,末将斗胆自请一月军粮,率五千精骑深入,必定将其剿灭来个一劳永逸。” 当户部尚书王佐言语落罢之际,泰宁侯陈瀛紧随其后赶忙进言道。 此人,在勇略智计这几方面,可谓是样样不差,颇有他祖辈靖国公之能。 也正因为有这份本领,所以此人才不甘于人后,想要借此良机再挣上一份世券,为家族后世子孙谋上一份荣誉。 “陛下,眼前当务之急,是顺利领兵抵达宣府和大同这二城的防御地带。而后,可遣派信使前往兀良哈三卫,责令其出兵与我明军夹击脱脱不花和瓦剌部。如若他们不同意或是怠慢皇命,到了那时在议犁庭扫穴之事也不迟。” 言语之人,是内阁曹鼐。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给出这番说辞。 目前营帐内己方只有三人,武勋那边有五人,其中还有那位德高望重的英国公,张辅。 若是再让众人就犁庭扫穴一事这么商议下去的话,他是真怕眼前这位年轻皇帝头脑稍微一热,当即就拍板定了此事。 毕竟现如今,兀良哈三卫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属臣。 若是不问理由便挑起战事,在他看来,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可是有违天朝上国的威信啊。 正因如此,刚刚他才给出那再正确不过的提议。 况且依他所见,只要大明这边派出使者出使兀良哈三卫,这些部族首领但凡有点脑子,应该会就此领了皇命助大明一臂之力。 只要兀良哈三卫能出兵夹击脱脱不花和瓦剌部,那此举既能他们在一段时期内和蒙古大小部族处在紧张关系之中,又能在战事过后,断了大明这边攻打人家的念头。 毕竟不管怎么说,小弟都赶来帮忙了,你一个当大哥的再走揍人家,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嗯,曹阁老所言有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犁庭扫穴一事,待到大破脱脱不花和瓦剌部再说……” “好了,军机事务暂且议到这,诸位请回…对了,如今天气炎热,你们务必要做好下面士兵的防暑示意,切勿发生将士们中暑的情况。”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臣等先行告退了。” 起了个头,试探了下文臣和武勋对于犁庭扫穴的想法后,王迪心里也便有了数。 就像曹鼐说得那样,眼下当务之急的,是顺利抵达宣大二城,其余事情暂且不是那么着急。 再加上商议了一炷多香的时间,端坐在御座上的王迪,被这大太阳一晒,他这副娇生惯养的身体,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受不了。 索性呢,散了会遣走了七位大臣,垫了个靠枕后,他准备继续躺在桌案底下眯上一会。 “锦衣卫百户袁彬,有密报启奏陛下!” 第9章 大明朝的物价 营帐外,着急赶来的袁彬,稳稳跪倒在地,不敢目视前方再一次钻到桌案底下躲避炽热阳光的皇帝。 若非在他来时注意到几位大臣刚刚离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胆量去惊扰这位有点喜怒无常的年轻皇帝。 没错! 在袁彬看来,自打从宫中出来以后,眼前这位皇帝,其变化之大,简直就是太过离谱。 不过这种变化,依照目前情形来看,还是向着比较好的一面发展。 毕竟提督东厂顺带着掌控锦衣卫的王振,他是的的确确很不得人心。 要知道,自大明立国以来,锦衣卫可是独属于皇帝的侍卫亲军。 除去随行的近身太监以外,无论皇帝身在何处,距离皇帝最近的,便是锦衣卫了。 当皇帝呆在紫禁城时,他们便侍奉于左右,守卫值宿,随时随地听候皇帝的调遣。 当皇帝因祭祀或是巡游而出宫时,他们又要在御驾前扈从,负责沿途巡视,还要传递往来于銮跸与京城之间消息。 别管坊间有着怎样的议论,对于绝大多数的武人而言,锦衣卫之责,绝不仅仅只是一份优渥体面的工作而已,将其称之为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都没啥不对的地方。 然而自打宫内出了王振这么个侍宠弄权的狗太监以后,锦衣卫的地位和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 与其说是皇帝的近侍亲军,倒不如说已经成为了王振敛财排除异己的工具。 好在是这狗太监手握大权的时间并不长,锦衣卫当中,除了少数的高层是他安插的亲信以外,千户及其以下的,顶多是奉命办事罢了,对其压根就谈不上有任何忠心可言。 “进来……” 王迪躺下刚阖上眼还没多久呢,入睡肯定是没入睡的,不过他也懒得起来了。 瞥了眼跪倒在地的这个黄脸壮汉后,随即便问道:“何事?” “禀奏陛下,小人刚刚从王振还有他随行的干儿子口中套出一份重要情报,还请陛下过目。” 叩首高举密报之际,袁彬忽然想起来,此次随行的所有公公,都已被锦衣卫拿下问话。 不出所料,这些大小太监,近乎都是王振的干儿子,没有一人是干净的。 正当他犹豫不决要不要询问召回一名公公近身伺候时,耳边传来了皇帝“念”的指令声音。 “是,陛下!” “据王振和喜宁他二人供述,大同镇守太监郭敬和也先私交甚密。其族人把伯,是为也先近身亲信。” “郭敬每年都会为瓦剌部制作火器、钢羽,且暗中还会出售部分盔甲兵器弓箭铳炮。” “另,此次王振随军携带准备送至老家蔚县的,还有贪墨的五十万两银锭,以及数额不明的金珠宝玉。小人现已命人严加看守,等待陛下处置。” 禀奏结束,合上密报以后,袁彬这个七尺壮汉跪于原地一动不动,安心静候皇命。 至于王迪这边,当他听闻大同城镇守太监通敌卖国的这条消息时,心中没有感到一点惊讶。 对于太监这种不男不女的玩意来说,除了权和财,貌似他们也没有啥其它追求了。 再者说,就是紫禁城内的一众太监们,王迪相信,只要外人给的筹码足够多,这些人都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出点小动静,更别说远离顺天府的大同城了。 “派人将其…先把郭敬暗中监视起来,看看这老家伙能否为朕的大明出最后一点力……” 王迪的本意,是想直接将其捉拿归案抄家灭族。 不过转眼一想,此时正值大明和寇虏对垒期间,没准能通过此人的手误导一下敌人呢。 即便没能发挥出半点作用,一个历经四朝马上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只要暴露了出来,就不存在任何威胁了。 “至于银钱珠宝嘛,着人抬过一箱来,其余的,派人严加看守好即可。你暂且留下,朕有话要问问你。” 约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待到这名唤作袁彬的锦衣卫安排好他交代的事情重返营帐内后,躺在桌案底下闭目养神状的王迪直接问道:“你是哪里人啊?” “回禀陛下,小人是江西新昌县人士。”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走了大运的袁彬,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回复道。 也不怪袁彬多想,毕竟皇帝撤销马顺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以后,这个炙手可热的宝座,如今还是悬而未定呢。 若是表现得好被皇帝注意到,那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家里有几口人啊?你这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够不够你们一家人用?给朕如实说来!” 搜刮完原主的记忆,让王迪没有想到的就是,在大明朝物价,尤其是涉及到基础民生这一方面的物价,自己竟是一头雾水,没有太多参照物可供自己研究。 正因这样,他才留下袁彬,准备问个清楚。 “回禀陛下,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和兄弟姊妹六口人。小人一年领取一百二十石的俸禄,内本色俸……” 还不待袁彬说完,王迪直接打断问道:“把你这一年领到手的钱粮,全部折算成银两报给朕听。” “折合银两约有四十两……”言语到此处后,也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有点心虚,满头大汗的袁彬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不过下面人还会给小人一点心意钱,一年算起来,刨除朝廷的赏赐以外,小人领到手里面的银两,能有八九十余两,已是足够小人一家使用了。” 顶着巨大压力道出实情以后,袁彬那颗心可是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 要知道,在洪武年间,贪墨至六十两白银以上者,可是要枭首示众剥皮实草的! 但凡读过或是听过《大诰》的,就没有一人不知晓这条律法。 更何况他身为锦衣卫,知法犯法的话,这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更重要的是,他怕因为这件事而失了帝心,前途就此无望。 由此可见,袁彬是顶着多么大压力吐露出实情的。 “四十两吗……那现如今一两银子,在京城地界,能买入几石粟米啊?一匹马,一头牛,鸡鸭鹅又作价几何?” 压根就没在乎袁彬提及到的外找,这种勾当在王迪看来,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若此人表明自己没有一点贪墨,他反倒不会再信任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了。 目前他所关心的,只是朝廷实际支出的俸禄而已。 结合原主的记忆,一石等于十斗这种常识性的知识点,王迪还是知道的。 而且他还知道,一斗米如果搁在一名普通农户手里,吃上个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有了这种参照物作为比较,他现在仅缺的,只欠一两银子的购买力是多少这一关键所在了。 “回禀陛下,自打正统元年开始,我圣朝五谷丰登,六畜繁盛……” 察觉到皇帝貌似是没有在意自己收受贿赂一事之后,袁彬当即就要歌功颂德一番。 然而还不待他拍完马屁呢,王迪挥了挥手再次打断道:“别废话,将价格直接报予朕听!” “是,陛下!在京城地界,一两银子,基本能籴三石又三斗的米粮。” “马匹的价格嘛,因为京城离边境马市较南方更近一些,所以一匹上等好马的价格,作价仅是约为十两左右,下等马的话,四五两便可购得。若是在应天府,这个价格至少要翻上两三倍。” “牛的价格,现如今各地基本都是一个模样,差不多是在三两五钱左右。” “鸡鸭鹅的话,除去大鹅较贵能作价两钱银子一只以外,鸡鸭这两种禽畜一直保持在四十文钱一只。” 凭借多年锦衣卫的经验,袁彬基本上已经确认皇帝是真没在乎他收受贿赂这件事情。 至此,他那颗悬在嗓子眼位置的心,终于是落回了原处。 “如此这般的话……” 刚要感慨一下大明朝物价之低呢,四名锦衣卫力士已是将一箱赃物抬至营帐内。 第10章 嘘寒问暖,是不存在的 营帐内,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一大木箱金银珠宝散发出闪闪耀眼的光芒。 说实话,即便王迪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见到这满满一大箱金银珠宝的时候,心跳还是忍不住地加快了许多。 “逛商超、去银行,都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真金白银!财帛动人心,还真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话语……” 没有实物概念以前,王迪老觉得那些杀千刀的贪官贪墨如此之多的赃物能有何用呢? 现在他想明白了! 不为别的,单凭看这顽意一眼便能令人心情舒畅至极,也值得天下芸芸众生为此奔波拼命。 “给朕抬下去,封存好派人严加盯守。袁彬,你暂且别走,朕还有话要问呢。” “是,陛下!” 挥挥手示意下属封好木箱抬走之后,袁彬跪于原地,静候皇帝的问话。 “起来就行了,跪着也挺累的。”重新钻到桌案底下躲避太阳的同时,王迪瞥了眼跪地姿势相当标准的袁彬道。 “小人谢过陛下!” “袁彬,关于山东江浙沿海一带的倭寇袭扰之事,你了解多少?将你知晓的,与朕说来听听。” 本来呢,在调研完物价大概的情况后,王迪便准备好好眯上一会。 然而经过方才那一大箱金银珠宝的感官刺激过后,他现在哪还能安稳睡得下去。 更为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对征讨东瀛岛国占领石见银山的想法,也是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既然如此,他便要提前做上一些准备,只待时机成熟直接发兵征讨即可。 而袁彬这边,当他听到皇帝竟然关心沿海倭寇一事之际,他心中一凛的同时,连忙在脑海中搜刮曾经听闻或是收集到的信息。 “回禀陛下,据小人所知,自打先帝彻底罢黜船队之后,倭寇便时常出没于山东江浙沿海一带。这些人亦商亦盗,即做买卖,也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更为重要的是,倭寇当中,至少有不下半数之人,却是我圣朝子民!” “小人曾听闻,江浙一带私下出海的海商或是当地的豪绅地主,有人竟与倭寇暗中勾结作其内应,或是直接假扮成倭寇,与其合作共同劫掠沿海一带的圣朝子民。” “正统八年期间,陛下曾下旨再造海船,欲下西洋重新联络诸国,但因沿海民变而耽搁了此事。这所谓的沿海民变,背后指使之人,便是江浙当地的乡绅士族。” “这些密报,锦衣卫理应上呈禀报给陛下,不过……” 言语至此,再接下来的,袁彬肯定是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这些密报,朕却是不曾翻阅。如此看来,是王振收了这些人的好处蒙蔽了朕。” 袁彬不敢说的,王迪稍微一想便已知晓,无非是原主当时昏庸殆荒朝政罢了。 这些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他是一点不在意。 让他更为上心的是,江浙那边的乡绅士族,现如今为了银钱竟已开始勾结倭寇通敌卖国残害百姓了。 这不得不让他联想起那句关于财富的至理名言…… 「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放在这个时代,且不提杀伤抢掠这些无本买卖,就是正儿八经的出海经商,怕不是都得有个五倍以上的利润。 一想到这,对于袁彬刚刚奏报之事,王迪觉得,真相恐怕比他听到的、想象到的要更为严重。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先帝罢黜船队,却从未提及过禁海一事。朕也是欲造海船重开商埠,他们为了一己私利却是百般阻挠,竟还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不知礼义廉耻之事!” “袁彬接旨,朕命你挑选一干人等将此事彻查清楚。” “最好是能打入倭寇内部,获取倭寇还有东瀛岛国具体信息,其西南沿海地带详细海图,是至关重要一事。” “你先做好准备,缺钱缺人尽管提,待朕此次北狩大胜凯旋返回顺天府的之际,你立马着手办理此事。办得好了,朕重重有赏。” 仅是思索片刻过后,王迪当即下了这道旨意。 打仗嘛,情报为先,知己知彼,方为取胜之道。 收集情报这种事,本就是锦衣卫的份内职责,也是他们最为拿手的本领。 至于彻查江浙乡绅士族勾结假扮倭寇一事,他准备以此为契机,与满朝文武商议征讨东瀛岛国一事。 就算没有任何历史知识储备,王迪他心里都清楚,这些黑了心的财团雏形,百分之一百是在朝廷中设有代言人的。 只要挖出他们相互勾结的把柄,王迪就不信这些人还敢和自己玩阳奉阴违那一套,不配合自己的想法行事。 若真干出要钱不要命,为了宗族家业不顾国家利益这种事情的话…… 心中没有一点负担的王迪,他准备效仿当年的太祖高皇帝,将这些人满门抄斩夷其九族,将其累积的财产全部充公。 “是,小人接旨,定会达成陛下期待之事。” 注意到皇帝挥挥手不再有任何言语后,袁彬小心翼翼退出营帐,开始盘算着找哪些信得过且本事不差的兄弟。 大军行进或是驻扎中的一切事宜,基本上是与王迪没有半点关系。 上至行军路线如何走,驻扎地点如何选,下到挖坑埋灶吃啥喝啥都有专人来负责。 他这个皇帝,除了有稳定军心提升士气这种作用以外,其余的,根本不需要他去插手负责。 王振和他的干儿子已被押解回顺天府,大明朝的物价也有了一定的概念,倭寇一事也已经安排下去…… 对于目前的王迪而言,吃好喝好别整出点意外来,就是为这五十万大军能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然而,躺在桌案底下睡到自然醒以后,望了眼西下的斜阳,忽然间他心生感慨道: “难怪这古人有点钱都想逛逛窑子去,还有皇帝动不动就想微服出访离开紫禁城的深宫大院……”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除了游山玩女人以外,貌似也没啥好的娱乐消遣方式了。” 对于睡醒之后习惯刷会手机浏览天下新闻大事的王迪而言,这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处于茫然无措状态下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点什么? 目前正值御驾亲征之际,朝廷那边的大小事物都由内阁还有孙太后负责,根本劳烦不到他。 身处五十万大军保护之下,他也有那个自知之明没想去瞎指挥。 如此一来,变得彻底无所事事的王迪,躺在桌案底下望着西下夕阳愣神了许久许久…… 直到他的视线内飘来一缕缕炊烟,他这才来了精神。 “到了发挥自身演技换取士兵感恩拥戴的时候了…也不对!” “朕是大明朝的皇帝,能和这些大头兵见上一面就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哪还用得着嘘寒问暖!” 灌了杯凉茶提了提神,考虑到锦衣卫在多数人的心目中都是不怎么好的印象后,王迪在御前护卫将军樊忠的陪同下,开始了他的首次军营巡视活动。 第11章 皇帝好会蛊惑人心啊! 凤凰岭,正统皇帝当前驻跸所在之地。 此地,距离位于丰台千灵山的京郊石灰窑并不算太远。快马加鞭的话,一个多时辰便足以赶到那儿。 于谦,这个被孙太后亲自保下,由杨士奇亲自护送至石灰窑的犟驴,他是万万没想到,已经离了宫正在御驾亲征的皇帝,竟是突发奇想要召见自己。 皇命不可违,再说了,就他这小身板,想违他也违不了啊。 在一队锦衣卫的护送下,还没过上几天苦日子的于谦,便奔着凤凰岭速速而去。 一路赶来,在与随行眼力劲还不算差的锦衣卫的对话中,于谦已是得知,权倾朝野的王振连同他的干儿子们,竟然已被皇帝火速治罪押解回了顺天府。 再三确认这个消息千真万确作不得半点假以后,说实在的,于谦当真是满头雾水。 他不知变通归不知变通,但要论起脑袋瓜的聪明程度来,于谦自认自己还算是一号人物。 正因这样,他才想不明白,皇帝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为啥出宫以后,变化竟有如此之大! 然而从得到的消息来分析,刨除惩治王振这个奸佞一事之外,貌似这位年轻皇帝和以前并无两样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于谦是抱着一肚子的疑惑赶到了军营。 顺利抵达后,让他更加吃惊的则是,当他远远望见正随意蹲坐在长条木头桩子上,抱着一碗糙米饭与一干大头兵胡扯闲聊有说有笑的皇帝时,他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 到底是从哪蹦出来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敢冒充我大明朝的正统皇帝! “呦,这不是于谦嘛!快过来,饭还没吃,陪朕在此随意吃点。” 于谦的到来,对于正和大头兵灌输“寇虏如何没有人性,我大明此战是何等正义”的王迪而言,他起初还真没有注意到。 不过他瞅没瞅见倒无所谓,时刻护卫在他身边的樊忠,可是死死盯着周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于谦出现在他眼前的一瞬间,樊忠还真没有辨认出这个灰头土脸形似乞丐的家伙到底是谁。 等这‘乞丐’离得近了,再加上他身边陪伴的几名锦衣卫,樊忠这才认出此人竟是差点丢了性命的于谦! 更让樊忠没有想到的就是,身边这位年轻皇帝,对于这个两次公然顶撞自己的于谦,竟是如此和颜悦色,看不出有一点记恨之意。 这也让樊忠在认出于谦的那一瞬间,心神绷紧的同时,脑海中立马浮现出的那种‘呆会该如何力保于谦’的想法,渐渐淡了下去。 虽说他和于谦交情不算很深,但无论怎样,他二人也是从跟着永乐大帝南征北战过的老人。 再加上樊忠心里相当清楚,于谦可是永乐大帝指名道姓留给后世子孙的柱国大臣! 身为大明忠义之臣,他肯定不忍心见到这么一位国之栋梁,因为些许的小事而被皇帝迁怒治罪。 好在是,照目前这情形来看,皇帝在见到于谦后的心情,貌似还是挺不错的,这不由得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樊忠这么一个武将都能察觉出来的事情,于谦又怎会感觉不到? 正因他察觉出皇帝释放出来的平和善意,一时之间变得有点茫茫然的他,好似行尸走肉那般,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帝身边。 “于谦,你愣着干什么啊,见到万岁还不赶快下跪行礼!?” 注意到来到皇帝身前的于谦直挺挺站着不动时,心想坏了事的樊忠,赶忙提醒催促道。 “无妨,于谦,你一路赶来还没吃饭,过来先垫垫肚子,呆会朕有事与你商议。” 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以后,王迪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名垂青史,有着民族英雄称号的于少保。 身材瘦削,眼神刚毅,往那一站,浑身上下便透着一股子浩然正气的劲儿。 这种人物,任谁见到,即便不相识呢,应该也能感觉出此人绝非是那种奸佞宵小之辈。 对于医科生出身的王迪而言,说实在的,能被记在他脑海中的历史人物,还真不算太多。 但不管怎么说,在他的印象当中,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里,能文能武还能被称之为民族英雄的,貌似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再加上他曾经去过西湖游玩,对于埋葬在西子湖畔的“西湖三杰”,他的记忆还是颇为尤深的。 这其中,便有于谦! “于谦谢过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发愣没多久便缓过神来的于谦,随口客套一句过后,肚子相当饿的他,是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直接坐在皇帝身边,接过一碗糙米饭三下五除二便造了进去。 没吃饱,要了一碗闷头不语继续干饭。 他的这种行事风格,当真是让杵在皇帝身边的樊忠替他摸了一把冷汗。 至于于谦本人嘛,他可是连永乐大帝都敢硬顶的主,更何况是他乳臭未干的重孙子了。 虽然弄不明白为何皇帝的变化会有如此之大,但不管怎么说,皇帝是朝着好的方向变化,这一点,于谦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既然如此,在于谦的心中,他认为视文天祥为人生偶像的自己,更没有半点理由去害怕这个皇帝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听着皇帝给围在此处的一众大头兵讲述着寇虏年年犯下的滔天罪行。 对于皇帝御驾亲征这一事,于谦是一百不个愿意。 本想数落皇帝几句话呢…… 只不过,当他耳中传来皇帝对大头兵们陈述的话语时,于谦忽然发现,身边坐着的这位年轻皇帝,他那一番言论,竟相当能蛊惑人心! “依朕所见,我汉家男儿,当为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儿。我们这个民族,也是世界上最为坚韧的民族,没有之一!” “身为护边保疆的大明将士们,尔等需要切记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凡我大明将士,出征在外,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当为死战之时!” “打仗嘛,避免不了死伤……不过朕在此可以答应你们,任何为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朕必定善待抚恤其家人,断然不会让流汗又流血的将士们,心中再有泪水流淌。” “樊将军,稍后传朕旨意,派人连夜火速返回京城,命工部择吉时吉地建立忠魂殿。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但在朕看来,凡是为我大明死战捐躯者,当入殿与我大明朝共享万世香火。”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此战,明军必胜!” 字字清晰却又是平平淡淡的话语从王迪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当即就让围于此处的众将士心血澎湃,恨不能现在就去找那寇虏战个痛快。 “明军威武,万岁圣明!” “明军威武,明军必胜!” 第12章 君臣夜话(1) 夜已渐深,皎白月色下,星光璀璨。 随皇帝返回皇帐后,一路念叨着“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于谦,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可谓是起伏不定五味杂陈。 听再多,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出征前在他眼中还是稚嫩无知宠信宦官的年轻皇帝,竟能放下九五至尊的架子,与最底层的士兵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尤其是整个过程,还让人看不出一丁点的居高临下的态度。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就是,从皇帝口中讲出来的那些话语,不但将此次北狩摆在了道义制高点上,还在众将士最为关心的身后事这一问题上,当面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对于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大头兵而言,皇帝的金口御言便是最好的保证,有谁能不放心呢? 甚至是说,皇帝还要为普通的武人建立忠魂殿这种祭祀英灵配享大明国运的圣地…… 这种饱含名誉可以荣耀后人乃至整个家族的事情,别说是那些武人了,于谦听到以后,心中都不由自主地迸发出一股子热血劲头。 好在是他书读得多,相比那些彻夜难眠的将士们,他心中激荡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不过呢,皇帝身上发生的这些有点令人匪夷所思的变化,对于上敬天地下爱黎庶不畏鬼神之道的于谦来说,他只能是在自己的心中,给出鱼入大海龙出升天这种比较牵强的理由。 然而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让于谦心里有点骇然的是,根据皇帝所讲的言语,他已是知晓这位年轻的正统皇帝,怕不是另一个好战的永乐大帝啊! 考虑至此,为了天下苍生着想的于谦,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早点打消皇帝好战的念头。 “于谦,朕听闻你博览史书,那朕倒要问问你,你从这浩如烟海的史书当中,可是总结出了什么精髓所在?” 王迪问出的话,是他仿照《大名风华》剧中汉王朱高煦的话语。 他很想看看,第二次被问了这个问题以后的于谦,能给出怎样的回答。 “这……” 本想谏言的于谦,没想到皇帝竟然先发制人,问出来一个这样的问题。 更他吃惊的是,正统皇帝的问话,竟与以前汉王朱高煦问的话语有着同样的意思。 如果没有汉王的先例,他肯定会像曾经那样给出“包罗万象”这样的回答。 然而现在嘛,向来不会也不屑于撒谎的他,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情愿说出“争当皇帝”这么一个血淋淋的现实答案。 “怎么,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的于谦,不会连这都不知道?还是说,你心中已是知晓,是不想回答朕的问题呢还是说难以启齿?” 看着脏兮兮还一脸耿直模样不愿直言的于谦,摇了摇头的王迪,也懒得为难他了,淡然一笑随即说道: “永乐大典经史子集,翻开所有的史书,里面讲的是什么事,其实用一句话便概括出来,那便是成王败寇。” “朕猜测,于谦你应该是知道这个答案的。只不过,这与你心中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很不沾边,所以才不想回答朕的问题,是也不是?” “既然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那你给朕说说现如今我大明朝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相比满朝文武的歌功颂德,王迪很想听听眼前这个刚正孤高的于谦,能给出何等惊世骇人的言论。 “陛下,自仁宣二宗起,我朝休养生息,国力渐涨,但绝对不像三杨阁老还有满朝文武大臣说得那样好。” “北方边境兵备废弛,达官权贵的占夺欺隐盗卖田地严重,还有私役军士的问题也是比比皆是!” “此次随军出征的襄城伯李珍、修武伯沈荣、遂安伯陈埙这些仗着祖荫掌管五府事务,顶着侯、伯、都督光环的武勋,可以说,他们是毫无任何军事素质可言,甚至连半点实战经验都没有!” “这些人偷懒不奉诏令习骑射,喜好赌博,忽军旅之事而不修,玩祖父之功而不恤,陛下此战万万不可轻用他们。” “另,山东江浙一带倭寇问题日益严重,华南交趾黎利开始攻城掠地,西南麓川蠢蠢欲动时有民变,再加上年年有各种天灾降祸……” “如若陛下不好好整治一番,大明就此危矣!” 听闻于谦这痛心疾首的一番陈述过后,联想颇为丰富的王迪,都有种大明即将灭亡的感觉。 “于谦,照你这么说,三杨阁老有粉饰太平的嫌疑了?” “没错,陛下!大明立国以来的余绪还没有耗尽,如若没有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僚,即便什么也不做,光靠吃祖宗的老本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去。” 说完这有点大逆不道的言论后,于谦的心中都有了被责罚的心理准备。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就是,年轻皇帝竟罕见的没有动怒。 “那么于谦在你看来,一个王朝最终又是如何覆灭的?” 在这一点上,王迪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正因这样,他想想看看于谦的言论能否对得上自己的想法。 “昏君无能,奸佞当道,民不聊生,国朝必亡矣!” 就算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脾气一反常态变得特别平和,清奇耿直的于谦,也定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撒谎,或是言语委婉一点,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不过让他又没想到的就是,皇帝竟然驳斥了他的观点。 “不对!于谦你这答案,在朕看来顶多算是对了一半……” “一国之君,圣明昏庸与否,依朕所见,如果根本性的问题解决不了的话,君王所行之事,无非是延缓或是加速王朝灭亡的滚滚车轮罢了。” “于谦,我大明朝是如何起家的,你不会不明白?简单来说,是朱家太祖高皇帝带着一群无饭可吃的泥腿子推翻了蛮元嘛,是不是这个道理?” 国家灭不灭亡,在王迪看来,和昏君还有奸佞的关系还真不算太大。 只要底层人民有得吃有得穿,上面大人物的是是非非,在他们的生活当中,顶多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没错,太祖高皇帝起于草泽,除暴乱,戡定群雄平天下,其才不可谓不雄!当属千古圣君也!” 太宗文皇帝,也就是永乐大帝,于谦还是能挑出点毛病敢于顶撞的。 但是要评价起太祖高皇帝洪武大帝,于谦说不出半个不是来。 “朕幼时顽劣,五经不精,六艺不通,不过仅从有限的几本史书当中,朕还是总结出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哪一朝哪一代,但凡满足了最底层人民有饭吃这样一个条件,在朕看来,恐怕是没有太多人会去竖旗造反。” “那如何满足他们吃饭的条件呢,不就是让他们有地可种吗?所以说,朕之所见,一个王朝的存亡,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出在土地这一根本点上。” “于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第13章 君臣夜话(2) 皇帐内,烛火通明。 糙米饭并未吃太多的王迪,又让人上了两荤两素四壶小酒。 让他没想到的就是,不提精致美味的荤素四样菜,那四壶小酒的清爽怡香口感,竟是比后世他曾经喝过的诸多白酒都要强上许多。 无需他过多劝让,见到美食美酒端上来以后,不知小节为何物的于谦,抱着一壶小酒便独酌了起来。 畅饮之际,于谦的心里,还是特别欣慰的。看着眼前的皇帝,他也是越看越喜欢。 土地兼并,这种涉及到改朝换代的实际内情…… 在于谦看来,除了极少数天不怕地不怕的正臣,应当是没有人、也没有那个可能,愿意将这种大道理告知与皇帝的。 毕竟,谁会跟自己的财产过不去呢? 在于谦想来,能亲自领悟出来这番道理的君王,就算达不到太祖高皇帝那般圣明,也是绝对不输于仁宣二宗的明君。 所以说,能从年轻的正统皇帝口中听到这种言论,于谦怎能不欣慰? “陛下圣明,土地兼并一事,的确是为历朝历代走向灭亡的根本原因……” 借着饮酒的功夫,于谦在土地兼并这一事上思绪了良久过后,他却未曾想出能将其解决的治本良策。 “于谦,那你和朕说说,现如今我大明朝土地兼并比较严重的地方都在哪?” 一口小酒,一口小肉…… 要是再来几个娘们陪着,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王迪也就是想想罢了,他目前还没有饥渴到慌不择食的地步。 “陛下,大明朝土地兼并最为严重的地方,当属各地藩王,勋戚贵族!” 同样是一口小酒一口小肉过后,于谦脑子想的是,比起那二三十文钱一斤的劣质浊酒,这御酒当真是好喝不上头啊。 当然了,他所说之言,跟他喝没喝酒却是没有半点关系。 任凭谁来问,他都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夹起一片卤煮羊肉沾了点蒜泥塞进嘴中,抿了一口小酒过后,于谦心中回味的同时,他脸色一正继续言语道: “其二,便是各地的官僚士族,利用手中的职权强占百姓民田。” “其三,便是边疆重镇内部的军官、豪强、内监瓜分屯田,化公为私,甚至役使屯田士兵为己用,致使许多田土陷入常年抛荒、子粒无收的现状。” “其四,便是那有功名在身可免徭役与赋税之人,其中尤以各地官僚居多,他们以接受‘投靠’的方式变相兼并土地。” “其五,便是我朝各省各府各县的人民,因为天灾又或是为了躲避田赋杂赋及各种徭役,不得不贱售自家土地。” “这些因为各种原因失去土地的农民或者沦为佃农,或者流亡山野,最终会导致我朝四处民不聊生,引发遍地流民这种情况,继而再出现农民起义……” “至此,我朝定会陷入动荡不安的困境,到了那时,也就再无安稳之日可言!” “洪武元年诏令曰:耕者验其丁力,计亩给之。使贫者有所资,富者不得兼并。若兼并之徒多占田以为己业,而转令贫民佃种者,罪之!” “洪武五年六月,太祖高皇帝作铁榜九条申诫公侯,严禁功臣和公侯之家倚势强占官民田产!” “洪武二十四年太祖高皇帝明令规定,公侯大官其山场水陆田地,亦照原拨赐例为主,不许过分占为己业!” “然,大明立国这几十年以后,朝堂上下一众人等,视祖宗之法于无物。此等行为,已是严重动摇了大明朝的国本。” 慷慨激昂陈述过后,于谦抱起酒壶便是痛饮一番,想要以此将心中的郁气挥散出去。 “不错,答得确实很好!于谦,你果真是有大学问且心怀天下的人!” 封建土地制度不改皇室依旧存在的话,王迪知道土地兼并这一问题是无法从根源上彻底改变的。 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大明朝最大的地主,他也没想去改变这一点。 至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还是像先前那样,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大明朝以外的地方。 土地是死的,这没错,但人可是活的啊。 发动战争扩张版图的同时,还能送一茬茬的人去赴死,两两结合之下,必定能大大延缓帝国衰亡的命运。 况且,就算不用军事强硬手段,大明朝内部的诸多良田,王迪都有不少的信心可以将其慢慢收回,彻彻底底转化为国有资产。 只不过,他怕自己活不到那一天,也担心自己死后,这政策就人走茶凉,没人再去执行了。 所以说,依他现在所想,对外还是以发动战争为主。 只要威望加身,手下有一批精兵猛将,到了那个时候,对内的一切政策,王迪就不信谁敢说个不字! “那关于土地兼并一事,于谦你心中可有治本的良策?”夹起一块又嫩又脆的黄瓜后,王迪漫不经心问道。 “治本之法,臣确实不曾想到……”听闻皇帝询问此事,沉默许久过后,于谦摇了摇头道。 “朕猜你也想不到可以根治土地兼并的根本之法,因为朕也不曾想到。正因如此,才有了此次北狩寇虏一事。” 注意到于谦双眼中那副压根不相信的神色后,王迪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先前呢,朕确实有为国舅出口气的打算。不过自打朕出了紫禁城身处在这五十万大军的保护当中,朕想到了很多,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于谦,你可知晓,从蛮元的至元期间起,中原大地上,各类天灾是愈发频繁。” “通过史书上的各种文字记载,朕发现这种天象…竟与东汉末年还有唐末五代期间的天象极为相似。” “由此,朕琢磨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这轮回不休的老天爷…每逢寒冬来临之际,不光是变得愈发寒冷了,而且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竖起食指指了指天上以后,王迪咧嘴一笑问道:“于谦,朕知你博学多才,那你能否说出寒冬时节变得更冷更长的话,对朝廷还有大明朝的千万子民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吗?” “这……干旱缺水,蝗灾频繁?” 于文政军武一途,于谦肯定是个中好手。但在地理天象这一方面,这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就是,结合皇帝的话语以及多年以来的基层经验,自己给出的猜测答案,竟然还真蒙对了。 “你说的不错,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如此简单!” “天变冷了,你能想象的天灾,肯定是愈发频繁且严重。” “放到北地草原一带,依朕所见,他们的草场会渐渐退化。这种事情一旦发生的话,无需朕多言,于谦你应该能想到是何等严重的后果。” 听闻皇帝口中提及到的草场退化一词,再结合东汉末年还有唐末五代期间的历史,于谦当即就从微醺状态下惊醒了过来。 草场不退化的前提下,历朝历代以来,北方这些不事生产的游牧民族都会年年男下寇边,掠夺中原大地汉人王朝的人力物资…… 如若真是按照皇帝所言的那样,这还得了! “看你的脸色,朕估计你也想到了其后果有多严重了!”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千日防贼一说……” “为了后世我千千万万的大明子孙着想,即便没有国舅一事,朕也会出兵征讨寇虏,安定大明边疆。” “纵使不能彻底剿灭这些贼寇,也得将其驱赶至北漠以北的更深地带,让他们在百年之内,连望一眼大明边境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于谦,朕欲封你为三军总督,统领五十万大军。你是否愿意为朕,也为这天下苍生扫除边患之祸呢?” 第14章 君臣夜话(3) “臣,领旨谢恩!”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此类事情,在于谦这里,是断然不会存在的。 就算真的存在,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些许小事,而致国家苍生利益于不顾。 … 对于自己下达的旨意,于谦会做出何种反应,王迪的心中也是早就有了答案。 君子可欺之以方,在这一点上,王迪怎会不明白呢。 他相信,就算没有任何言语铺垫,也不拿大义名份绑架于谦,在现如今大军已经出征的实际情况下,让于谦担任总督统领三军,他也定会应允此事的。 不为别的,就凭此人是心怀天下的无双国士,也没有半点理由要拒绝这道皇命。 至于他能不能胜任五十万大军总督之位,在战事一方面算是白板的王迪,还是选择了百分百的信任。 就像于谦先前提到的那样,此次随军出征的一些武勋,怕不是有许多外强中干之辈,是前来镀金在自己面前混个脸熟的绣花枕头。 在这些勋戚贵族不值得被自己信任的前提下,再加上英国公张辅年事已高,其余那些人,统领几万人的话,王迪觉得还是可以的。 但若是把五十万大军的整个指挥权交到他们手里面,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王迪还真信不过这一干人等。 而且,王迪也没忘了在《大明风华》这部剧中,二十多年前跟随永乐大帝随军出征的于谦,就是因为自身优秀的军事素养,在那月黑风高之夜,差点被瓦剌部首领马哈木,掐着脖子给扼杀在马厩当中。 马哈木此人,便是现如今太师也先的爷爷,可以称得上是令瓦剌部崛起壮大的一代雄主。 而且,此人在于谦遭到汉王朱高煦诬陷在被带到诏狱之前,还曾冒险潜入京城就是为了想带于谦跑到草原上为其效命。 更别说,二十多年过去了,王迪才不信于谦这种人,会是那种上班摸鱼混日子的主。 所以说,经过这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王迪还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可以在史书上留其名的牛人。 “于谦,朕赐你宝剑一柄,你大胆放心去做即可。眼下这五十万大军的一切事务,朕准你全权负责,无需事事过问旁人。” “你是三军统帅,也是此次战事的监军,如此这般的话,你不必再有遇事掣肘、行事不便这些军机要务以外的担忧了。” 把整支大军的指挥权都交给于谦,你要问王迪担心不担心,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不过他也想得开,行军打仗嘛,靠的就是人。这个信不过,那个也信不过,干脆这仗也别打了,早点撤摊子回家算了。 再说了,要是于谦这种视文天祥为人生偶像的家伙都能叛变,王迪还真是无言以对。要怪的话,恐怕也只能怪朱棣识人不明,误了后世子孙。 只不过,王迪想得开,于谦这边,说实话,他可就有点傻眼了。 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只是正六品的兵部主事而已,平日里负责的,都是章奏文移缮写或是协助郎中的事情。 东西属实没少学,但手里头的那点权利,当真是不值一提。 不提满朝的文武,就是这五十万大军内部,比他官职高的,都不下百人之数。 敢领了五十万大军总督的皇命,已经是有点破天荒了。 现在倒好,皇帝还不设监军制约自己…… 不用多想于谦都明白,一旦这道旨意正式传令三军的话,给皇帝上折子的人,绝对犹如过江之鲫。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信心,可以整治好五十万大军保皇帝此次御驾亲征万无一失,顺带着完成刚刚皇帝布置的任务。 他担心的是,眼下这位年轻皇帝受不了各方压力从而朝令夕改。倒不是他贪恋这五十万大军的总督之位,而是这样做很容易挫了己方的士气。 若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那还不如提前讲明白了,省得事后大家难堪。 “陛下这般行事,很是不妥!臣以为……” 还不待于谦说完,王迪挥挥手打断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 夹了口羊肉压了压酒劲后,王迪继续言语道:“无需担心,朕信得过你。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朕,不屑于去做。” 简单的一句话,于谦心里说不感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士为知己者死,有能力的人很多,然而能相马的伯乐却不常见。 “朕方才说了,于四书五经六艺这一道,朕通通学艺不精。” “然,朕却有比肩甚至超越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的野心。想要达成这一点,忠心且有能力的臣子,于朕而言,多多益善肯定是为最好。” “这大明朝,是朕,是我朱家,也是这天下千万子民的大明朝。此次御驾亲征,朕,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和你过不去,那便是和朕,和这天下万民过不去!” “于谦,朕的意思,你明白了没?” 在文治武功这一方面,若是仅凭自身能力的话…… 王迪觉得,就算自己有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和更为先进的知识技能,他也没有半点信心可以比肩朱元璋还有朱棣这二人,更别说是超越他们了。 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给出大的方向,画好大饼,然后让下面的人去执行即可。 若是落到细节上,别说整个大明朝了,恐怕连一省一府之地,他都没有那个信心可以治理好。 政治场上的尔虞我诈,他一个急诊室的医生,当真是玩转不来。 穿越到大明朝,如若没有皇帝这种身份,按他的想法就是,尽全力混个举人身份,实在不行的话,混个秀才文凭也行。 有了这个前提,当一辈子的地主富家翁或是当个救病治人的外科郎中,就算完事了。 但谁叫他开局就是皇帝呢! 天命所归,万人敬仰…… 他的金口御言,敢明着违抗的,想必是没有几人。 这样的话,值得让他顾忌的事情,还真不怎么多。 只要能让自己的皇位坐得足够舒坦、足够安稳,其余事情,在王迪看来都是小事。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心中感动之际,于谦终于是认认真真给王迪磕了个响头。 起身灌了一大口酒,深吸一口气过后,于谦正色道:“陛下,此次军机大事,当真皆由臣来处置?” “君无戏言!怎么,你当朕的金口御言是为儿戏?于谦啊,你先前顶撞朕和太后的勇气呢,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几两小酒下肚以后,微醺状态下的王迪,还没意识于谦所问之言是何意思,直到…… “那微臣统领这五十万大军的一切事务,其中是否也包括陛下在内?” 听完于谦此言过后,王迪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家伙方才铺垫的话,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没怎么思虑,五十万大军指挥权都已彻底交给了于谦,王迪自然随口应允道:“没错,包括朕在内!” “那微臣还请陛下在明日抵达居庸关后,就此驻跸在关城那里,无需也不要再出关前行一步!” 第15章 君臣夜话(4) 夜风吹进皇帐,带来了一丝丝清凉的同时,也驱赶走了酷暑之意。 噼啪噼啪的烛火下,眨了眨眼有点处于愣神状态下的王迪,和板着个脸神色相当严肃的于谦四目相对了许久…… “哈,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话说得…果真是没有一点错啊。于谦,你这大权刚刚手中在握,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啊!” 说实话,生怕被流矢箭镞伤到的王迪,他还真不想太靠近战场前线。 君子都知道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堂堂九五至尊,岂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战场上,飞箭流矢皆无眼。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万一不小心中了一箭,恐怕是非死即残。 但作为此次御驾亲征项目的实际发起人,皇帝自己不主动带头奔赴前线,这貌似也不叫一回事。 所以说,即便王迪心中很想直接答应于谦的要求呢,但不管怎么样,他也得表演出一套三推三让的合格演技。 “朕此次御……” 酝酿好情绪刚要表演之际,让王迪没有想到的就是,于谦根本不给他发挥演技的机会,一身正气地直接打断道: “陛下乃是我大明天子,您肩上担着的,是大明朝的宗庙社稷。” “此次御驾亲征,只要陛下的龙纛还在,那军心便在。如若陛下有任何闪失,那才是乱了军心动摇国本的真正大事!” “更何况…先前陛下金口御言为众将士们的身后事许下了承诺,仅此一点,三军士气便可堪大用!” “况且,陛下驻跸于居庸关,前方将士们也能彻底放手一搏……” 若非眼前这位皇帝还没有子嗣,于谦倒也不反对皇帝效仿先帝还有太宗文皇帝那样,身赴前线与众将士共同作战。 问题是,年轻的正统皇帝还未曾大婚,更没有子嗣。 一旦此行皇帝出了点什么意外,恐怕这大明朝就要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甚至是说,连倾覆灭亡都不是没有可能。 这,绝对不是于谦想要看到的一幕。 “陛下如若不答应的话,此举可是非明君所为,且有失您刚刚对微臣所讲的一席话。” 失笑状态下的王迪,扮作气极而笑的模样沉声言语道:“于谦啊,你的胆子当真是不小哇。” “陛下,先前您自己也承认了,于四书五经六艺这些方面,您学艺不精。既然陛下有识人知人之明,那也要有用人之度,容人之怀。” 于谦,他的言语本就无所顾忌。喝了点小酒过后,更是直言不讳。 但言语上直来直去并不妨碍于谦的聪明劲,他知晓皇帝是在担忧什么,随即便又说道: “陛下尽管放心,有微臣还有众将士在,此战我明军必胜。” 给出自己的军令状以后,于谦看着皇帝夹着一片羊肉沉思了许久未曾开口。 正当他想要进言再一次劝说皇帝之际,耳边传来了皇帝应允的声音。 “于谦,朕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朕要驻跸于八达岭而非居庸关。因为朕这边刚刚收到一个消息,没准于战事方面可以做个简单的布局。” “请皇帝明言!” 见到皇帝如此听人劝,于谦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很好奇皇帝有何种消息能在战事方面做局。 “锦衣卫密报,大同城镇守太监郭敬和瓦剌部的太师也先私交甚密,其族人把伯,是也先的近身亲信……”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行啊!” 不待皇帝说完,脑子相当活泛的于谦,听到这么个消息以后,已经猜到皇帝想要干啥了。 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皇帝,胆子是真够肥的,竟然想拿自己当诱饵引瓦剌部前来围攻。 被称作“玉关天堑”的八达岭长城,自古就有‘居庸之险,不在关城,而在八达岭’这么一说。 “路从此分,四通八达”,这便是八达岭名称的由来。 位于两峰夹峙下的八达岭,地势极为险要,想要攻下此地,单凭骑兵的话,来的人再多,肯定也是办不到的。 只不过,如若说皇帝驻跸于此地被瓦剌太师也先获知的话,但凡他不傻,定会派出瓦剌骑兵实施围点打援。 要知道,八达岭之外,向北向东向西,可谓是一片坦途旷野,相当有利于来如风的骑兵。 一旦被敌人知晓大明朝的皇帝就驻跸在这里,那瞧好,八达岭这处险要之地,恐是再无宁日。 虽说身处险要之地内部,在锦衣卫的保护下,皇帝可保自身平安无事…… 然,试问如果大明朝的皇帝被寇虏围攻在此,那又有几人可以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呢? 即便皇帝提前发下圣旨不准将士们私下调兵遣将前来救援,若果真听了皇帝的话,待到班师回朝之际,又有几人能在满朝文武大臣的参奏下,保住自己那条小命? 拿皇帝的性命安危来做诱饵,皇帝年轻不懂事,下面的人还能不懂事? 一旦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和造反又有何区别? 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瓦剌太师也先怎会不知道呢? 可以说,只要不经意间将皇帝驻跸于八达岭的真实消息透露给郭敬,那布局一事便算搞定了。 “于谦,八达岭关隘,深壁固垒,兵强马壮,瓦剌部若是仅凭区区几万骑兵就想拿下此地,未免也太过荒唐了。” “况且,八达岭长城身后二十里地,便是居庸关城了。试问这天下,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破这两处坚城?” 在利益最大化这种念头的驱动下,王迪当然知晓于谦在担心什么,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在这冷兵器对战为主的年代,他还真不信没有红衣大炮的寇虏,能攻陷被称之为“天险”的八达岭长城。 说实话,他是准备到了八达岭就不走了,立起龙纛就以自身为诱饵,布下阳谋吸引瓦剌骑兵围攻此处。 要知道,这年头大明朝的骑兵可是不比寇虏骑兵要差到哪去。 只要下面的人能沉得住气听从指挥,坑敌人一把大的,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早一点奠定优势,便能早一点打完这场战争。仗打完了,也好早一点撤摊子,早一点回家娶媳妇啊。 名正言顺能娶好多媳妇的机会,要说王迪不动心,那怎么可能! “陛下,您太过心急了!” “微臣心里明白,您想尽快取胜的心情。微臣心里也清楚,您驻跸于八达岭应该可保自身安全万无一失。” “然,还请陛下不要忽略了下面臣子的顾虑。纵使您颁下圣旨,也无法彻底打消将士们的担忧,严重一点,甚至会引起底层将士们的互相猜忌。” “微臣之所以将您安排在居庸关,所图之事,便是让前线的将士们心无所顾打好这场战争。” “所以…微臣还忘陛下三思!” 第16章 女人 钱财和自由,一样都不能少 是夜。 温饱思娇娘的王迪,很是孤独。 自己明明是坐拥天下捅御万民的皇帝,可是现在呢,身边竟然连个暖被窝的美娇娘都么得一个。 况且,也别说暖被窝的美娇娘了…… 临到睡觉前面临更衣这一难题的时候,王迪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个体己的公公都没了。 好在是他性子耐得住,自己琢磨了一小会儿…便醉醺醺地和衣裹被睡了过去。 月满则亏,那啥满则溢。 做了一晚上的美梦过后,早起的王迪,一想到自己的皇帝身份,他便愈发感到无比得羞愧。 “要不要去大同逛一圈呢?” 现如今的大明朝,有着为人津津乐道的三绝。 蓟镇的城墙,其坚固高耸程度,足以令敌人提不起半点攻击欲望。 宣府的校场,是个可以容纳十几万将士同时展开演习的地方。目前宣府守将陈洪,治兵严格,其麾下精兵于骑坐驰射一道,可谓是样样精通。 最后,便要属大同的婆娘了! 这年头,因为开中法的缘故,大同这座北境重镇,其繁华富庶程度,可是不亚于风光无限好的江南。 来往的商户多了,各种产业也随之变得发达繁荣起来,其中尤以青楼最为亮眼。 说心里话,王迪还真想乔装打扮一番,去这些青楼游逛一番。 目的嘛,绝不是为了贪图享乐一把…… 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宣德四年期间,由于各地官员腐败骄逸的问题愈发严重,先帝曾颁发旨意,下令在全国范围内裁汰官妓,严肃整治了一番各地官员法纪。 但是呢,繁华靡丽的官妓产业是废除了,民间的娼妓业,因为抱着不与民争利的想法,先帝却没有实施太多的限制措施。 他的这种做法,在王迪看来,这简直就是把已经吃进肚子里面的鸭子肉又给吐了出来,再喂给别人吃。 官姬啊,那可都是官宦人家知书达理的小姐,琴棋书画,哪样能差了? 这等高品质上档次的龙井好茶,岂是民间那些花茶能与之相比拟的? “难怪经历了仁宣之治,这大明国库还有朕的小金库依旧如此吃紧。” 一想到自己身为大明的皇帝,竟极有可能还不如江南或是晋地的富贾豪绅,王迪心里这股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至于青楼这份行当嘛,王迪没想过,肯定也不会将其废除掉。 毕竟,总要给这世间的可怜女子留一个容身之所,也好让那些充满爱心的人士,能一展自身所长博得美人一笑。 只不过,这种消磨男人心志的娱乐场所,最好还是处在朝廷的管控之中。 再说了,各种影视剧中的青楼,不都是打听情报的最佳场所嘛。单凭这一项,那也得将其纳入朝廷管控范围,顺带着肥一肥大明国库还有自己的小金库。 至于不与民争利? 哪个是民? 日进斗金的商户,能被称之为民吗?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时代背景下,在王迪看来,种地的自耕农,是绝对不能少的,也万万不能和这些人争利。 这些人,才是大明朝稳定和强大的基础。 至于那些钻了钱眼占地无数的黑心豪绅富商嘛,他们在王迪的眼中,就是一条条待宰的肥猪。 等到时机成熟,王迪必定会宰上一批过个肥年。 不过这些事暂时都不着急,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先把他这一身的石楠花味道去掉。 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的王迪,一口晶莹剔透的大米饭,一口咯嘣脆的萝卜条,吃得是倍香。 饱腹之后,他便诏集随军的文武大臣,当众宣布于谦为五十万大军总督,并赐其代表皇权的尚方宝剑。 皇帝颁发的这道命令,倒也没有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像英国公张辅还有内阁曹鼐、户部尚书王佐、兵部侍郎邝埜这些人,在昨天皇帝吩咐锦衣卫带于谦来军营的时候,他们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况且,昨儿晚上皇帝和于谦彻夜长谈一事,营帐内已是有不少人听闻了此事。 再者说,于谦是太宗文皇帝留给朱家皇室子孙后代的柱国之才。在这一件事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先前此人没能得到重用,全是因为王振弄权和受人排挤的缘故。现在最大的障碍已除,再加上皇帝为其撑腰,也该到了人家起飞的时候了。 只不过,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就是,皇帝不单给了于谦五十万大军的指挥权,竟然还不设监军制约其左右。 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此等先例啊! 更何况现在还是御驾亲征时期,皇帝这样胡来,岂不是乱了大明的朝纲,有将祖宗基业拱手于人的危险。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要知名与器,君之所司也,不可以假……” 然而还不等随行的监察御史谏言一番,王迪用着淡淡的语气直接回怼道: “大军出征,皆以军机事务为重。” “此次御驾亲征,朕不求别的,以凯旋大胜之姿班师回朝,这才是重中之重。” “太宗文皇帝把于谦留给朱家后人,朕以为,眼下这便是最大的祖宗之法。” 言语落罢,注意到有人不死心还想进言劝谏之际,王迪板起脸来沉声说道: “朕主意已定,此事容不得商议!” “尔等只需谨记,从现在开始,包括朕在内,五十万大军的一切事务,已由于谦接手。出现任何纰漏挨了处罚,勿谓朕言之不预也!” 穿越至今,已有多半天的时间了。 王迪在代入皇帝身份这一方面上,他可是变得愈发熟练起来。 现如今,他心里可是相当清楚…… 只要自己不做出违背多数人利益的事情,那么这些有着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价值观念取向的文武大臣,是万万不敢违背皇命的。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重视且维护礼制,有着森严等级的封建社会,绝不是简单的随口说说而已。 碰到一意孤行的皇帝,武勋不好说,那些文臣心里再委屈再憋屈呢,恐怕也只能通过自残的方式来警醒皇帝。 只不过,事情没到那一步且不说,就算到了那一步,王迪也只会冷眼旁观,该干嘛干嘛。 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拿祖宗家法说事,妄图限制皇权,没准还能满足自己私利且踩着皇帝博得好名声的迂腐家伙,王迪是没有一点好感。 孔老二孟老三的言论,那是用来约束臣子,让臣子时刻怀有忠君爱国之心尽职尽责辅佐一国之君的。 这种驱民御民的手段,岂能套用在真龙天子身上? “最起码不能套用在朕的身上!” 王迪霸气地联想至此后,他就听见营帐内的一干文武大臣,在于谦的带领下,开始奏请他驻跸于居庸关城。 第17章 重操旧业好圣君 居庸关和八达岭这两处相距也就十来公里的长城,放在后世那个年代,恐怕来过帝都游玩的人,至少得有多半数以上的游客来过此地。 时隔了几百年,王迪没想到无需门票,自己又能来此逛上一逛,甚至还能在此地住上一阵。 规模不算小的居庸关城,是一座位于周边陡峭山势和长城包围下的城池。此城是于洪武初年,朝廷派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来此修建的。 王迪记得,后世听导游讲解,貌似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第一雄关,可是从未被武力攻破过的军事关隘。 以后会有怎样的发展,王迪不清楚。 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北方成群的寇虏想要突破八达岭长城抵达这里,绝对是件难如登天…或者应该说,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假使敌人突破了八达岭,在没有火炮这种攻坚利器的前提下,置身于如此坚固的城池内,只要有吃有喝,防守器械充足,一干精兵立于这陡峭高耸的城墙之上,以一敌百,简直不要太轻松。 领着文武百官于城隍庙和真武庙前祭拜过后,在这些人又一次的诚恳奏请下,戏精附体的王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驻跸于居庸关城。 中途散伙,被众人视作定心丸吉祥物的大明朝正统皇帝,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袁彬,把朕列在单子上的物什速速找来。对了,顺便把随军的御医都给朕喊来。” 无所事事的王迪,准备重操旧业,给这大明朝提前普及一下系统性的外科急诊疗法。 如果赶得及的话,将他们派往前线宣大二城,能救一人是一人,顺便练练手增加点经验。 … 中医,也是有外科手术的,而且是自古有之。 王迪虽说是西医出身,但在这一点上,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华佗刮骨疗伤治好关羽,这么耳熟能详的三国趣闻,想必知晓的人应该不占少数。 不过让王迪没想的就是,待到随军几位御医听完他的话语后,没过多久时间,其中一人竟然取来了一套相当齐全的外科手术器械。 藏有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针灸包袋,这个就不用提了。 像什么开疮刀、平刃刀、月刃刀、剪子、镊子、铜钗、医用启子、三棱探针,也是应有尽有! 分类齐全且不说,精致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后世的手术器械。 见到眼前这一幕,王迪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有同行早于自己一步,先穿越到了某个历史阶段。 猜测感慨之际,王迪仔细摆弄着这些精巧至极且极为锋利的医疗器械。 在他看来,有了这些顽意,心脑血管类的手术,对于他一个刚刚转正的急诊科医生而言,目前还是做不了的…… 但那些需要缝缝补补的创伤类手术,绝对是手到擒来。 这年头打仗,除非命中要害部位或是拖的时间太长导致失血过多,否则立即死在战场上的士兵,绝对不会超过伤员当中的半数。 那剩下的半数,其中又有近乎一半人的死活,基本上就是靠天意了。 这种事情在王迪看来,人不人道先放一边,这简直就是大大的资源浪费啊。 即便放到后世人口爆炸的年代,人都是最重要的资源,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冷兵器对战为主的时期了。 杜绝这种人力资源浪费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通过简单快速的外科手术,再配合上止血类的药草,像刀枪箭矢这一类的非钝器外伤,治疗起来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将所有伤员全部救回来,仅凭现在的医疗条件,王迪倒也没考虑过如此不切实际的问题。 不过,如若能救回半数以上的伤兵,王迪对此也就心满意足了。 获得这些人的感激涕零是其次的…… 王迪最看重的,还是现成的且有经验的老兵! 毕竟不管怎么说,相较于新兵蛋子而言,上过战场受过伤还能存活下来的老兵,其战斗力应该是要强于新兵不少的。 即便因为伤势严重,导致身体某一部位残疾不能再上战场厮杀…… 那么将其列入新兵训练营,既能免了这些老兵的后顾之忧,证实自己先前的抚恤承诺没有作假,从而使得自己可以轻松收揽军心获取威望以外,又能通过他们的言传身教,给后续的新兵打个样,让他们明白如何在战场上杀敌的同时,尽最大可能保护好自己。 这种一举多得的好事,现如今所欠缺的,就是有经验的外科手术执行者,和数量更多的手术器械。 “诸位于战场急救一事,懂得可多?” 利索把玩手术器械的同时,王迪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几位鹤发童颜的御医。 这种级别的中医国手,若是放到后世,等闲人穷其一辈子恐怕也是见不到的。 现如今呢,几个人就这么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王迪的心里当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回禀陛下,您指的是刀枪箭镞这些外伤吗?”太医院许院使,小心翼翼问道。 太医院的选拔制度,可谓是相当得严格。 毕竟太医院是给皇帝看病的机构,在关键时刻可是关系到皇帝的生命安全。 一听皇帝召唤,此行随行御医能近到皇帝跟前的,哪一个不是大拿级别的人物。 不过当这些人看着皇帝变着花样地玩耍着那些用于治病的利器之际,再悄悄瞥了眼立在旁边的锦衣卫后,一个个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 按理来说,依照正常流程的话,给皇帝看病,在场只需要太医院的院使、御医和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 锦衣卫这种令人提心吊胆的顽意,是不必杵在这里吓唬人的。 但是呢,此次的近侍太监,都被秉公执法的锦衣卫给押解回了顺天府,三方监督者中缺了一方,这可不是小事! 所以说,丝毫不懂医术的袁彬,自告奋勇留在皇帝身边监督着每一个人。 被此等鹰视狼顾之人扫上那么一眼,纵使心理承受能力再强呢,一个个的,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没错!朕寻思着,我大明朝的精猛将士们正在前线奋勇杀敌。战场上刀枪无眼箭矢乱飞,死伤是不可避免的。” “马革裹尸倒也罢了,若是因为伤势救治不及时死在了后勤医疗这一方面,朕觉得很是愧对这些为我大明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啊!” “诸位都是医术精湛之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陛下圣明!陛下仁君!” 第18章 外科医术 袅袅沉香,自那精致铜炉的梅花孔中弥漫而出。 升起的丝缕烟雾,将临时布置好的行宫熏香了一遍。 斜躺在软榻上的王迪,有点昏昏然地享受着众人的赞誉。 “陛下此次御驾亲征,朝廷已是为大军,准备了充足的各种药草。针对刀枪箭矢这一类的外伤,随军医士也俱是经验丰富之辈。” 马屁拍完,该汇报的还得照实汇报。 然而,让他们心惊胆颤的却是,皇帝竟然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这是对人还是对药草有啥不满意的地方吗? “相较于平时,战场上刀枪箭矢类的创伤,能不能治好,最看重的是速度。单靠各种药草,还远远达不到这种效果。” “朕翻阅医书偶有所得,昨夜于梦中…又幸得医祖传授一种适用于战场上的急救措施。” “袁彬,派人去给朕找一两个死囚或是寇虏过来。” 托梦一事张口就来的同时,王迪起身来到行宫大院查看了下候在外面医士的数量问道:“除去奔赴前线的医士,此行随朕御驾亲征的医士都在这了?” “回禀陛下,还有几人正在药房归置分类药草。” “将其速速传唤过来。” 为了快速普及战场急救措施,也为了提高前线大明将士的战场存活率,不惜让自己背上冷血残酷之名的王迪,决定拿活人来做教学实验。 反正于死囚而言,他们怎么着也是个死。那倒不如在临死之前,当上一次小白鼠,发光发热给大明朝做出最后的贡献。 “战场急救一事,只要人没死去,半个时辰以内,这是最紧要的救治时间。正因这样,才需要药草以外的急救措施。” “止血术,便是这其中最为关键所在。” 王迪也不管大明朝有没有关于战场急救的系统性医术,瞥了眼众人正在认真记笔记后,他继续不紧不慢地陈述道: “无论是谁,只要病患是个人,那么当他受到利器一类的创伤后,朕以为可将出血情况分为动脉出血和静脉出血……” 言语至此,王迪来到被锦衣卫死死控制住的死囚身边。 他也不管这个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堵住、面相带有猥琐之意的家伙,到底有没有犯法,或是犯了什么法…… 来到此人跟前,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的王迪,直接用手中利刃狠狠割破了此人的右手腕。 “都靠过来仔细瞧瞧,动脉出血时,血量多,速度快,血色鲜红,且呈喷射状。” 注意到皇帝直接拿着活人做实验之际,诸多年轻点的医士,小腿打颤,冷汗直流。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影响他们记笔记的速度。甚至是说,有那绘画天赋的人,还生动形象地画了一份简易素描图。 “针对这种出血状况,即便在没有任何药草的情况下,可选择的快速止血方法和包扎之法也有许多种,最简单的……” 言传身教各种摁压包扎手法,顺带着让御医和几名医士来了个现场实践操作过后,王迪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将这名死囚的左手腕轻轻划破。 不过区别于方才鲜血直喷的右手腕,小静脉被划破的左手腕,鲜血没有像先前那样喷涌而出。 再一次重复方才的教学过程之后,让王迪没想到的就是,失血不少的这名死囚,精神头看起来还挺不错,并未直接昏死过去。 “打断他的胳膊!” 割手腕、精准找到静动脉血管,这些对于王迪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弄断别人骨头这种残忍的事情,这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所以说,他才吩咐锦衣卫动手。 王迪本以为,得了令的袁彬,会使用刀背敲折死囚的胳膊。 只是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就是,袁彬这个精壮大汉,竟然仅凭快速挥出去的一掌,就将死囚那不算细的胳膊给斩断了! “你这是硬功,还是内力?” 注意到袁彬露了这么一手过后,王迪马上来了精神。 有着无数港片武打片的观影经历,恐怕多半数以上的男人都曾对武功内功有过幻想。 王迪,肯定也不例外。 甚至是说,有那么一瞬间,王迪都想问问袁彬在这江湖武林当中,到底有没有涉及到采阴补阳的御女神功大法。 “回禀陛下,小人练的是铁砂掌,是一门硬气功。”言语的同时,袁彬在察觉到皇帝的视线之后,他伸出自己双手摊平呈现给皇帝细细查看。 “铁砂掌吗…过后你与朕详细说说武功的事情。” 抛开心中杂念,好为人师的王迪,继续给御医和医士们讲解着当人体不同部位骨折后,如何在现场进行最有效的处置办法。 … 三天过后,当先前王迪吩咐袁彬置办的物什都呈到他手中之后,两名死囚四肢尽断且不说,连剥皮缝合开膛破肚这些命运都没能避免。 就这,作为教学材料的死囚,直到身体不成人样之际,都无人知晓他们姓谁名谁,当真是可怜得很。 至于其他人嘛…… 整个行宫内,别管是被吓的,还是发自真心的,跪倒在地的一干人等,无不在称颂陛下为了将士们的安危所展现出来的大仁大德。 “虽说上了战场命如草芥,但那是在敌我双方战斗厮杀时必须要经历的……” “一旦战争结束,医士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分工明确,尽全力去救治更多的伤员。” “诸位都是医术精湛之辈,朕于梦中得医祖传授的外科医术,不全也不精妙。从今往后,尔等需要将其补全,配合医药经脉理论将其发扬光大。” “袁彬,传朕旨意,在西市刑场附近择一地,往后那些秋后问斩的死囚,砍头之后,全部交由太医署处置。” “另,朕知晓岐黄之术博大精深,等闲人入门不得。然,此种外科医术还是有所不同的。朕以为,有经验的仵作或是胆大心细之人皆可胜任此职。太医署院使听令,即刻起,给各省道医署发文,择优挑选此类人才。” “不过尔等要切记,相较于针砭药石,外科医术入门容易,出师也较易。习得此术者,必须由刑部和太医署验证过此人品行方可准许从医。” “还有,朕当下年轻力壮,行宫这里无需这么多的医士逗留于此,吩咐守军将其速速派往宣府大同二城,于前线快速普及外科医术的同时,也方便尔等学以致用,尽早为朝廷培养出大批外科医士。” 一条条旨意颁发下去,身在后方的王迪,想尽自己最大可能,将此战人员方面的损失减至最低。 即便此次效果不如人意,有了这个开头,待到后续再有兴兵征伐之举,到了那个时候,想必随军精通于外科医术的人,应该会让自己眼前一亮。 第19章 找老公,找到我大明朝了 盛暑之节,人厌嚣热。 虽说行宫所在位置,清流萦绕,翠峰重叠,但即便是这样,也架不住今年这酷暑时节袭来的阵阵热浪。 此时,大明朝的皇帝,也就是王迪,他仅是披着一件单纱袍,斜躺于软榻之上,翻阅着前线的战报还有后方送来的十几份奏本。 “朕做不了诱饵,既然郭敬已有所察觉,那留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念在这狗东西也是经历了四朝的老人,张榜公示其所犯之罪,当场处置掉以儆效尤。其通敌售卖军械武器和贪墨的家产全部充公,待朕用以犒赏正在前线奋勇征战的三军将士。” “另,传朕旨意,朝廷发过来的奏本,但凡有关议论声讨于谦的,往后通通交到太后手中即可,不要拿这些惹人厌的顽意来烦朕。” “一个个草包,打仗没多少本事,结党营私嘴皮子耍得倒是挺溜。” “其余…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按太后和内阁的意思照办即可。” 前线有于谦和一干文武大臣,后方有孙太后和三杨为首的内阁以及六部,可以说大明朝的一切政务,对于刚刚亲政没多久的王迪而言,真正需要他亲自来处理的,也没有多少。 送过来的奏本,有一多半都是和于谦有关的。 有谏言皇帝不该将国之重器完全假手于人的,也有指责于谦在这短短上任的几天里,已是任人唯亲,排挤有功之臣的…… 甚至还有一份孙太后特意派人送来的密疏,里面的内容,在王迪看来,一多半是在告诫自己不该如此胡来,以及提醒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朝令夕改半途而废。 虽然密疏中没有明说,但王迪心里还是能够猜出一些,孙太后是担心于谦这位忠臣能臣,会被自己陷到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 对于这些消息,王迪笑笑过后,也就懒得费神去管了。 通过锦衣卫打探来的消息,他对这里面的事,基本上算是了如指掌。 无非是于谦这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耿直家伙,将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勋戚贵族给收拾了一遍。 说实话,于谦所做之事,正和王迪的心意呢。 唱大戏嘛,总得有扮红脸的,有扮白脸的。 更何况,若非现在正值御驾亲征担心有人领兵闹事的话,王迪都准备重新恢复朱棣针对武勋世袭一事而设置的考选之典。 统兵将帅,对于王迪而言,如果他们只是好色贪财,倒也不是太过紧要的事情。 女人和银钱能解决的问题,不算是真正的大问题。 但是,王迪最不能容忍的,是这些武勋后代连一丁点的军事素质都没有。 此次如若没有于谦的辅助,一旦真让这些草包领兵上了战场,岂不是白白给寇虏送上一份人头装备大礼包? 他们死不死倒无所谓,万一重现土木之变,王迪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喊冤。 好在是…有了于谦这个能文能武且有带兵经验的多面手。 当然了,最让王迪看重的,还是这家伙的忠心。 “许院使,朕方才说到哪了?” “陛下,您刚刚说到蚊虫是寒热病最主要的传播途径。” 安然立于软榻前的太医院使许璟,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木头人似的,对于皇帝刚刚批复的奏本,他是充耳不闻。 不过当他听闻皇帝的问话后,立即在第一时间内恭敬回复道。 “对了,是寒热病一事……” “天分四季,北方还好说,这到了酷夏时节,南方水泽丰富,湿热潮闷,蚊虫肆虐。如若城内水道不通畅,街头巷尾的粪坑、污水沟清理不及时的话,朕能想象到那乌泱泱的蚊虫蜂拥在一起要吃人的样子。” “在治疗寒热病这一方面,许院使懂得多少?” 寒热病,又叫打摆子,正儿八经的学名便是疟疾了。 这种疾病,在后世国内已经是见不到了。患上此病的,绝大多数的患者,都是从非洲那片地被蚊虫叮咬以后感染上的。 不过现在可是大明朝,刨除天灾瘟疫,这种致人性命的疾病,年年从头至尾,都是南方各地百姓最害怕染上的一种疾病。 “陛下,《圣济总录》中有明确记载,治暑毒热痢,青蒿叶一两,甘草一钱,水煎服即可。” “只不过…非经验丰富者,很难确定染疾之人是否患了寒热病。尤其是当患者自行发热出汗或是按照普通热病治疗以后,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郎中,也很难断定出患者是否得了寒热病,待到蛰伏期一过,大病便会彻底爆发出来,至此,一切…皆已晚矣。” 听闻太医院使许璟口中之言,王迪愣神了一下。 他是真没有想到,几百年前的古人,竟已有了针对疟疾的明确治疗方法。 当然了,有了治疗之法并不算万事大吉了,难的是要如何断定患者得了疟疾。 毕竟疟疾初期症状和普通热病,也就是和正常的感冒发烧没啥两样,万一被误诊‘治好’了,待到间歇期一过,那患者便算彻底玩完了。 “许院使说得没错,青蒿的花叶,便是治疗寒热病的关键所在。” “传朕旨意,全国范围内找精通伤寒一脉的医生,看看能否将寒热病从预防到最终治疗整理出一份规范化的医书。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足以令尔等名垂青史,受后世子孙感恩。” “朕,更是重重有赏!” 怎么确认患上疟疾,放在后世,仅需通过检查血液中是否含有虐原虫便可一目了然。 但放到大明朝就不同了。 目前王迪只能是以皇帝身份,集全国之力,许下重赏和名誉,看看仅凭中医之道,是否能将疟疾的危害控制在最小范围。 而王迪之所以如此关心疟疾一事,自然也是想尽最大的可能,去减少非天灾、战争、瘟疫带来的人口死亡数量。 从袁彬口中他已经得知,目前户部登记在册的全国户数,不过是九百多万户而已。 即便算是士族豪绅庄园中隐瞒不报的黑户人口,目前大明朝的实际人口总量,恐怕也没超过六千万这一数量。 不到六千万的人口,距离一个亿的小目标,可是差了将近一半的人数呢…… 仅凭这么一点人,压根不用去考虑争霸全球的事情,也无需抱有占领整个亚洲的想法。 就是彻底掌控现有大明朝的每一寸土地,在王迪看来,都属实有点太少,少到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再说了,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是人造出来或是耕作采集回来的。 羞答答的美娇娘,也是人生出来的。 人口基数少了,无需多想,王迪都知道,这定会影响自己享福作乐的人生大目标。 … 受了许璟的一通马屁过后,王迪继续讲道:“朕于梦中,还曾得医祖传授有关于瘟疫的诸多道理。” “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 “这种异气,仅凭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 “快速确认切断传染源,病患集中隔离治疗……” “最后便是,洪武三年设置的惠民药局,许院使你看看,若是将其尽快普及到各省各府各县的话,医士和银钱各需几何?” “有关这最后一事,你给朕列个详细单子,慢一点无所谓,呈上来的数据一定要精确,还得有说服力。” “行了,许院使,朕今日吩咐你的事情很多,不过这些事情理应便是太医署的职责。都退下,朕有点乏了。” 午饭过后,有点困乏。交代完事情,王迪便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待到哺时,睡了好大一个午觉感到有点口渴的王迪直接喊到:“来人。” 门开,紧接着又被关上,不过还是有一小股热风吹了进来。 依旧躺在软榻上处于醒盹状态中的王迪,忽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一股较为淡雅的熏香味。 这种味道,与寝殿内清幽舒爽的沉香味,还是有所区别的。 锦衣卫这些粗鄙之人,王迪知晓,他们肯定不会佩戴香囊这种物什。 刚意识到来人不是袁彬等人之际,一声中性且比较柔和的声音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奴婢兴宁,叩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王迪睁开眼,入目所见之人,虽然仅是一瞥,不过其容貌却是让他有点震惊。 “这眉眼间的神韵,也太像那个找老公的大蜜蜜了……” “怎么,这是找老公找到我大明朝来了?” 第20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从王迪穿越至大明朝那一天起,已经过去了有七日时间。 这整整一周时间内,王迪不得不忍受锦衣卫这些粗鄙汉子们的精心照顾。 虽说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足够谨小慎微了,不过相较于更会服侍人的近侍宦官,他们还是差的太多。 而朝廷那边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派过来近侍宦官,也是因为王迪下达的那份关于彻查王振同党的旨意。 皇帝发了话,还涉及到惩治奸佞一事,再加上孙太后心中担忧日后还有宦官弄权干政。 为了让刚刚亲政的儿子省点心,她在服侍皇帝的近侍宦官人选上,当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 至此,七日过后,一个眉眼比先前王振更加清秀的小太监,便被加急送到了王迪身边。 其眉眼间的清秀程度和神韵,在王迪看来,稍加打扮打扮,胸前再垫点东西撑上一撑,这个明朝公公版的大蜜蜜,绝对不输于后世的正主! “你叫兴宁?今年多大了?哪年进的宫?家里还有什么人?” 端起杯子漱了漱口,盯着眼前这个小太监白皙光滑的脸蛋,王迪怎么看,怎么都感觉这小太监像个娘们。 “回禀陛下,奴婢是叫兴宁,今年刚刚十八,四岁那年被卖入了宫中,家中有何人奴婢却已是记不得了。” 听着细腻柔和一点都不尖锐的嗓音,王迪死死盯着跪伏在地凸显出较好身材的兴宁,他注意到自己竟然起了一丝丝兴趣。 暗自嘲笑自己饥不择食的同时,王迪继续问道:“兴安是你什么人?” 兴安,外加太后身边的金英,还有刚刚被治罪的王振,宫中这三个大太监,王迪心里还是清楚的。 一听这小太监的姓氏,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人定和兴安有点联系。 果不其然…… “回禀陛下,兴安是奴婢的义父。奴婢四岁那年被卖入宫中,是由义父一手带大的。” 兴许是察觉到皇帝直勾勾的视线,又或是因为皇帝一系列的问题,兴宁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小抖了起来。 “怎么,你很怕朕吗,抬起头来。” 按照皇帝吩咐抬起头的兴宁,紧咬嘴唇,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似的。其双鬓间的小绺头发,因为汗水的缘故,也略显凌乱。 然而就是这种模样,却是让兴宁又凭添了几分异样风情。 察觉到皇帝的视线后,悄悄低下头的兴宁,白皙脸蛋上竟还变得红润起来! 这一连串的变化,可还得了! 虽然相较于后世的正主,眼前这位公公版的大蜜蜜显得有点青涩稚嫩,不过刚刚这一幕,却是让刚刚睡醒的王迪,看得是有点口干舌燥。 为了遮掩自身不雅,他又斜躺回软塌盖上蚕丝被,顺便在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对个小太监动了心思。 斜阳之下赏菊花,他没这兴趣。 “你先前是在哪里做事,怎么我从未见过你?” 兄弟的事,暂且放一边。该细问的,必须要问清楚。 毕竟,日后此人便是服侍自己的近侍宦官了,由不得王迪不谨慎一些。 “回禀陛下,奴婢先前是在司苑局做事的,平日里负责照看宫中的瓜果蔬菜和一些花花草草。” 言语之际,发现躺回软塌上的皇帝不再打量自己时,兴宁偷偷摸摸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意图阻止抖动越来越厉害的双腿。 “哦,既然兴安是你的义父,他怎么没给你安排个好点的衙门?” 司苑局,是掌管宫中各处蔬菜瓜果以及种艺之事的清苦衙门,在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二十四衙门当中,可算不上是一份好活。 有兴安作为义父这种背景,只要自己能说会道还会来事,搁在其他太监身上,纵使像司礼监和御马监这两处权利较高的衙门混不进去,那稍次一点的内官监与司设监,应该还是能在里面谋求一席之地的。 再不济,像尚膳监、尚衣监这些不算苦累还能揩点油水的衙门也不错啊,哪用得着在司苑局这种清苦受累之地做事。 越是想得多了,王迪越是觉得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奴婢…奴婢自小喜欢种点东西,奴婢是主动跑到司苑局做事的。” 也不知是因为掐大腿给弄疼的,还是被皇帝这些问话给吓的,兴宁额头上的汗水,是越聚越多。 “呵,没想到你一个小太监,还能有这份闲情逸致……嗯?朕看你这脸色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兄弟老实后,王迪又一次将视线放到兴宁身上时,立即就发现这小太监有点不对劲了。 身体一直在打颤且不说,这满头大汗密密麻麻的,经过打进来的斜阳那么一照,看上去竟有点吓人。 察觉到这种异常,王迪可不认为兴宁是见到自己的龙颜被吓成这样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莫非是这家伙在来时路上感染了什么重病或是疫病! 一想到这,王迪哪还有心情再探究此人的底细,吩咐人赶紧将他带走不要传染上自己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这年头,万一真染上了疫病,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陛下,奴婢,奴……” 还没来得及回完话,一时心急的兴宁,竟是当着皇帝的面直接晕了过去。 见到这一情形,王迪可是没有一点救死扶伤的念头。 赶紧喊来锦衣卫将兴宁带走以后,他又吩咐御医在第一时间内务必要搞清楚此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不然的话,他悬着的那颗心,始终无法彻底放心下来。 未消片刻时间,得了令来到皇帝身边的许院使,嘴里嘀嘀咕咕的同时,满脸皆是纠结古怪的异样表情。 见到这一幕后,时刻在关心着自己小命的王迪,他心里一紧的同时,赶忙问道: “怎么了,许院使,这新来的小太监,可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又或是感染上了疫病?” “回禀陛下,兴公…公,没有任何患病的迹象。之所以晕了过去,应该是因为一时心急外加疼痛所致。”正了正脸色,许璟赶忙回复道。 “你口中所讲的一时心急,朕还能理解。疼痛所致,哪来的疼痛,又是何人所致?” 一时心急,王迪就权当这新来的小太监心理素质不够过关,初次见到自己这副威仪天下的至尊龙颜,被自己无时不刻散发出来的天子之气给震晕了过去。 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就是,疼痛是从哪来的,又是何人给造成的? 最主要的是,谁特么敢对皇帝的近侍宦官动手啊!? 打狗,那也得问问主人的意见啊。 更何况这还是皇帝身边的狗! 就像先前未曾得势的王振那样,别说等闲的文武大臣了,就连孙太后不也拿他没辙吗…… “回禀陛下,兴公公的疼痛,一是因为他体格较弱,由于首次骑马的缘故,导致大腿内侧磨破了不少皮。” “二是…二是……”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二是什么,如实与朕说来!” “是,陛下!第二个原因是,兴公公来了天葵……” 第21章 朕有一颗爱好钻研的心 行宫外,斜阳下的蝉声,喧嚣一如往常。 不过这些有点惹人烦躁的蝉鸣,并未影响王迪的听觉和判断能力。 当太医署许院使字字清晰的回复传入他的耳中时…… 愣神有那么一瞬间过后,王迪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置信地疑问道:“天葵?” 天葵是个啥顽意,王迪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古时女子来例假的别样叫法嘛。 问题是,兴宁可是宫里送过来的太监,而非宫女或是秀女啊! 太监,虽说人家是挥刀斩情根进的宫,但别管是在歌以咏志前,还是在割以永治后…… 从人家先天的本体属性方面来讲,哪特么来的天葵排泄渠道啊!? 若是孙太后这个便宜老妈真给他送女人暖被窝,那也没必要整的这么麻烦啊! 身为大明朝的皇帝,自己想临幸个娘们,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嘛。 再加上自己还没有大婚更没有子嗣,即便大大方方送几个娘们过来,满朝文武大臣顶多挑个于礼制不符的理由瞎逼逼几句。 没准有那愚忠之辈,为了宗庙社稷着想,他们还巴不得皇帝早日完成延续国本的重要使命呢。 如此这般想来,那眼前唯一能说得过去的,要么是许院使误诊了,要么就是他撒谎了。 “回禀陛下,天葵也唤作程姬之疾,是女子及笄前后…总而言之,女子来了天葵,便可嫁人为人妇了。” 眼前皇帝还年轻,生怕他不懂天葵是为何物,冒着被治罪的风险,许璟简单普及了下女性生理知识过后,又提心吊胆地继续言语道: “陛下,兴公公的确是来了天葵!”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微臣也是经过再三确认以后,才敢来此向陛下禀报的…微臣口中所讲,当真是没有半句谎言啊,陛下!”许璟赶忙跪倒在地,信誓旦旦答复道。 欺君之罪,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是万万不能闹着玩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公公来天葵这种事,属实有点太过荒唐,也太过离谱。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肯定会认为这是疯人疯语。 好在是,对于博学多才的许璟而言,他还是知晓历史中曾出现过这样的奇人。 “照你这么说来,兴宁是个女人了?” 问话的同时,王迪这心里头,当即就活泛了起来。 虽说兴宁长得很像大蜜蜜,但就凭他公公的身份,王迪也没有半点想做插花师的打算。 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找个啥样的女人不行啊,何苦非得去玩一个公公呢! 万一染上了病,再传染给整个皇室,那笑话可特么就闹大了。 只不过,如果兴宁是个娘们的话,那感情就不一样了! “嗯…这个…”一时之间,许璟在苦思着该如何回复皇帝的问话。 他虽然不知道皇帝正在想些什么,但他绝不能为了图省事而一口认定兴公公是个女人。 皇帝身边,没有小事。 如若兴宁是女子这种事情传回到宫里面去,那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遭殃呢。 这对于医术医德双双俱在的许璟来说,此番答复,必须要慎之又慎。 讲错半点话,也许就要牵扯到宫中无数人的性命。许璟可不想自己临到老了,身上再担着如此多的人命,给家族后人带去不可预知的祸患。 “回禀陛下,但凡是入了宫的太监,无论是谁,都会有诸多衙门专门验证其身份的,这一点,想必是没人敢弄虚作假的。” “依微臣所见,兴公公在儿时的确是男儿身,不过当他进宫去了势以后,他的身子,又慢慢变成了女儿身。” “陛下,这等奇事,史书上也是有过明确记载的!” 生怕皇帝认为自己在胡言乱语,许璟搜肠刮肚回忆起史书上的记载后,连忙答复道: “《宋史·五行志》当中记载了,宋徽宗宣和六年,东京开封城有一个卖青果的男子,竟像妇人那样怀孕还生了一个儿子。” “无独有偶,近乎是在同一时期,也是在开封城内,有一女子,面生浓密须发,约有六七寸长,宋徽宗听说之后,还专门下了诏书任命此人做了女道士。” “陛下,此类奇人奇事,史书上都是有相关记载的。微臣先前也以为这是无稽之谈,不过目前看来……” 注意到皇帝摆了摆手后,许璟口中的话语当即止住。 “行了,此事朕已知晓。兴宁来天葵这件事,除了你以外,可还有别人知道?” 目前王迪心中惦记的,已是另类全新版本的大蜜蜜了。 不以为意的他,直接打断了许院使喋喋不休的啰嗦话。 然而人老成精的许璟,听闻皇帝询问过后,刚担忧完别人的他,又开始替自己担忧了起来。 眼前的正统皇帝,可是一个没有大婚的年轻小伙子啊。 许璟悄悄一瞅他现在这副模样,哪能还不明白皇帝想要干点啥! 满脸纠结模样,正在思虑要不要出言劝谏皇帝不要胡来的同时,许璟连忙答道:“回禀陛下,此事只有微臣一人知晓。只不过……” “行了,不必多言,这事到此为止。记住,不要传出去半点风声。” “是,陛下,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捏了一把冷汗,再次瞥了眼心不在焉的皇帝过后,许璟赶忙退了出去。 阴阳人,或者应该说是雌雄同体人,王迪还算比较了解的。 据说后世有个被人陷害的男明星,花钱找的一个娘们,貌似就是雌雄同体人经过手术以后变成的女茶艺师。 别人关心的都是绯闻,但对于王迪他们这些医科生而言,更为好奇的则是雌雄同体人这种医学奇迹。 当然了,最为普罗大众所熟知的,应该是那部自己渣了自己,然后又让自己怀孕,最后又杀死自己的烧脑科幻电影。 理论上来讲,雌雄同体人,还真不需要外力介入,便能独自完成繁衍后代这一重要任务。 让王迪没想到的就是,这种少之又少的医学奇迹,现如今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虽然已经不是那么完整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秉持着一颗爱好钻研的心,去研究一下兴宁的小秘密。 “在外面等着……” 吩咐袁彬候在外面,刚推门进屋的王迪,便见到倚靠在床上的兴宁,正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往皙白的大腿跟位置涂抹着药膏。 被太医署的许院使诊治唤醒以后,那不用说,兴宁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身体的异常,定会被许院使禀报与皇帝知晓。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就是,皇帝竟会亲自过来,还来得如此之快! 一时之间,脑子有点空片心神全无的兴宁,也不知是该先提起裤子来呢,还是应该下床跪地赶紧迎驾。 “不必起身了,朕过来瞧瞧你。” 抿了抿嘴唇,王迪也不在乎人家同不同意,挪步上前直接坐到了床榻边沿。 从已经呆成木头人的兴宁手中接过药膏后,他一边帮人涂抹药膏,一边想要探究一下奇迹所在之地。 王迪发誓,身为一名医生,他所做的,皆是抱着研究的心态…… 第22章 朕要自己觉得 兴宁给自己挑的房间,稍微有点背光。 略显黯淡的环境下,大气不敢喘出一丝的她,任由眼前这位年轻皇帝给自己涂抹着止血镇痛的清凉药膏。 十八年来,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错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男人如此对待。 更要命的是,现在这双手,还是大明朝九五至尊真龙天子的手…… 一想到这,兴宁的身子,不由自主就想要哆嗦一下。 为了阻止自己身体的异常反应,兴宁腰腹和小腿齐齐发力,狠狠将自己身体绷得倍直。 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没过多久,心中有点万念俱灰的她,便发现自己小腿抽筋了。 即便是这样,紧咬嘴唇的兴宁,也没敢在皇帝面前动弹一下。 “难怪有兴安这个老家伙在,你还主动跑到司苑局去做事,原来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让其他人发现你身体异于常人之处。” “这么看来,你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人。” “只不过,宫里头难道没人教过你吗,欺君之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九族皆灭……” “哦,对了,你记不起家里还有什么人了。不用担心,朕相信锦衣卫能帮你查个清楚的。” 言语落罢,王迪细细打量着已经被吓到魂不附体的兴宁。 知道自己吓坏了这个小太监,王迪也懒得继续逗她了。 将手中药膏放到一边,王迪淡淡一笑,展现出自己温和一面的同时,他直接吩咐道:“把三山帽脱下来,让朕瞧瞧你三千青丝披肩是什么样子。” 因为三山帽的缘故,目前兴宁这副模样,还是给王迪一种假小子的感观。 当然了,若非是这样,恐怕早在宫中她就露了馅。 听到皇帝下的命令,事到如今这一步,心里怦怦乱跳的兴宁,也只能按照皇帝的吩咐,解下头上佩戴的三山帽。 帽子摘下来以后,兴宁满头好似绸缎的长发散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即便隔了半米有余,王迪还是能嗅到一股淡雅花香味道。 要不是他没有拔红萝卜的念头,心里头起了一股莫名之火的他,还真想就地正法直接办了眼前这个稀罕顽意。 “你四岁进的宫,今年十八了,这么说来,你和王振进宫的时间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和朕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与其他太监不一样的?” 耐得住性子,是一名好医生必不可少的优点。 虽然王迪不是好医生,但他的耐性还是蛮不错的。 为了抑制住自己的邪火,暂时放弃直奔主题的王迪,准备先和兴宁唠上两句。 “回禀陛下,奴婢确实是和王公公同年进的宫。不过因为奴婢当时年幼,没有在陛下跟前服侍。察觉到身体不对劲,是到了奴婢十岁那一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兴宁将自己进宫以后的事情,大体向皇帝复述了一遍。 就这样,垂下头像个鸵鸟似的兴宁,和一直在抿嘴唇的王迪,二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嗯…兴宁,把这褪掉。” 聊了这么久,邪火已消,再加上王迪自觉气氛已经到位了,随即…他便指着兴宁身上碍事的一层物什下了这道命令。 “陛下,奴婢来了天…求您绕了奴婢,奴婢……” 心中一急,嗓音带上哭腔的兴宁,当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给皇帝看倒不要紧,她害怕的是,自己这么一个古怪不详之人,会冲撞了皇帝。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朕于医术一道颇有研究,让朕好好替你瞧一瞧……” 说实话,自打穿越至大明朝那一天起,抱着好奇钻研心态的王迪,就很想研究一番太监的身体构造。 对于医科生出身的他而言,男人女人,别管是大活人亦或是死尸,他都见过了,唯独没有亲眼目睹过的,就差非男非女的太监了。 现在好了,眼前的兴宁,不光是有着太监的身份,还特么是个极其稀有的雌雄同体人! 这怎能不让王迪感到兴奋呢。 至于兴宁这边,抽抽啼啼状态下的她,压根就没有半分勇气敢去违背皇命。 墨迹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开的她,只能是抬了抬身子,按照皇帝的吩咐照做。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后,嫌屋内光线有点昏暗的王迪,直接燃起了红通通的烛台。 跳动的昏黄烛光下,双手抱头状有着皙白莹润肌肤的兴宁,在王迪的眼中,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劲。 要知道,人类,至少有一部分人类,在面对特别可爱的东西时,心中总会迸发出一种物极必反的暴力情绪。 王迪,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有类似的念头。 舔了舔舌头,抿了下嘴唇,润了润嗓子…… 王迪在心中不断鼓励着自己,如今即将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圣的医学。 “让朕看看你的伤口。” 抛开杂念,此时目不转睛的王迪,他心中所想的,皆是初高中还有大学期间的生物课程。 将所学知识和眼前实物照比之下,让王迪特别意外的就是…… 这个明朝版还有点青涩稚嫩的大蜜蜜,单就生物层面而言,已经和正常女人没啥两样了。 对此,王迪不得不感叹,生命当真是充满奇迹啊! 再加上,他于不经意间瞥了眼浸染了血渍的布条,这一切无不在表明…… 宫里头送过来的这个小太监,的的确确是个可以近身服侍的最佳人选。 “兴宁啊……” 话到嘴边,王迪没有说出口。 本来呢,他是想问问兴宁,目前她是把自己当女人看待呢还是当太监呢。 只不过,当王迪瞅见她现在这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是男是女还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朕怎么觉得!” 短暂的一瞬间,直勾勾盯着兴宁的王迪,已经是把日后这段时间都给安排好了。 “兴宁啊,你这名字朕不喜欢。自今日起,朕赐你‘杨蜜’一名。不用谢恩了,抓紧时间养伤,朕还等着你早一日过来服侍朕呢。” 拍了拍兴宁的…… 不对! 应该是拍了拍杨蜜的滑嫩脸蛋,在她一脸柔柔弱弱不知所措表情的注视下,心情大好的王迪,直接起身走人。 第23章 回馈感恩日 自打改了名的杨公公来到居庸关城行宫,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五日。 前线,宣府和大同二城,这几日都有捷报传来。 兀良哈三卫,就如先前兵部侍郎邝埜分析的那样,这帮墙头草,一听到大明皇帝又双叒叕御驾亲征领了五十万大军的时候…… 那一瞬间,在他们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了被永乐大帝还有先帝支配过的恐惧。 面对这种事关生死与荣辱的选择题,早已做出多次正确答案的他们,果真是没有一点犹豫便撕毁了与也先达成的有关共同出兵大明的口头协议,转而直接答应了明使出兵围攻瓦剌部的要求。 只不过,一直到了今日,前线宣大二城,也没见到那几个心思狡诈的部族首领,派出千骑以上的队伍来正面战场驰援大明。 他们给明使的答复,是已经派了大部骑兵,悄悄去抄瓦剌部的后方了。 这个消息是真是假,目前也无从得知。 当然了,就算没有他们的尽心配合,经过几场不大不小的野外遭遇战之后,明军这边也已斩敌八百余人,并且己方的伤亡人数,才不过五百余人,损失远远低于寇虏。 只是在王迪看来,敌方阵亡仅有八百多人的数量,这可与他先前认为的一场大战下来,死伤加俘虏人数至少能过万的想法完全不符。 不过静下心来仔细一想,王迪也明白,现实中的行军打仗,又不是电子游戏上的一组组数据。 即便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敌方避战不出的话,别说彻底剿灭他们来个一劳永逸了,就是想在短时间内重创他们,都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寇虏再凶残呢,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虽说不通教化有点蠢,但也没蠢到用鸡蛋硬碰石头那种地步。面对数量装备更占优势的明军,他们还没有以弱示强,死战不退这种大无畏的勇气。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几日传来的捷报算不上大胜,但明军这边,凭借着于谦的指挥调度和众将士们的奋勇无畏,脱脱不花与也先二人麾下的几万精骑,称得上是有力无处使。 纵然这俩人有其先祖重现蒙古帝国的野心,奈何仅凭他们自身的实力,在面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的明军时,无论也先想出何种计谋,最终吃亏的也只能是他们自己。 有过罚,有功就要赏。 然而于战事这一方面的大范围赏赐到底该怎么操作,说实话,王迪对此还真没有一点经验。 好在是,部队赏罚条例,基本都有明确的规定,照办就是。 不过与此同时随着捷报传来的,还有京城那边孙太后派人送来的密疏。里面的内容嘛,无外乎是提醒自己要提防于谦功高盖主。 这份加急送来的密疏,王迪也明白孙太后的意思。 这个便宜老妈,她首先要考虑的,肯定是站在自己还有大明皇室的角度去看问题。 其次,她也是为了于谦着想。生怕真到了某一天,自己这个皇帝听信了谗言会将这位柱国大臣给除掉。 对此,王迪倒不是很在意。 且不说…就凭现在敌我双方这阵势,基本上很难发生大的战事了。没有大的战事,又何来盖主的功劳? 就算于谦真能一举歼灭来犯的所有寇虏,在王迪看来,给他封个大官甚至是王爵封号又能咋样?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嘛。 当然了,肯定不能把于谦当做普通的文人来看待。 但不管怎么说,王迪宁肯怀疑身边的锦衣卫或是武勋造反叛变呢,他都不相信,在自己不算是一个昏君的前提下,一个坚守忠君爱国思想的文人,会做出领兵造反这种事情。 不过为了安抚朝廷众臣,还有孙太后,甚至是前方于谦他本人的心,王迪便将赏赐事宜交由监国的孙太后和内阁处置。 吩咐人将旨意送回京城后,得了闲的王迪,便和自己的近身小太监杨蜜,在钻研着医学生物领域是有多么博大、精深。 锦衣卫百户袁彬,他感觉自己摊上了麻烦,还是特别大的麻烦。 身为一名锦衣卫,他心中怎会不明白,一个人,如果知道的秘密太多,那这个人八成是死得很快很难看。 杨公公没来以前,晚上休息的时候,在梦中,袁彬都已经看到自己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一天了。 然而现在看起来,这个飞黄腾达的美梦,貌似正在快速远离自己。 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他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皇帝,大明朝的正统皇帝,竟然和新来的小太监有点问题。 “陛下,奴…奴婢知错了,您…求您饶了奴婢啊……” 对于耳目聪慧的袁彬来说,寝殿内正在发生什么,他是一万个不想知道啊。 可惜的是,那支支吾吾且令人酥麻的软糯声,特么的老是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耳朵里钻。 现如今,袁彬满脑子都在想的是,要不要把皇帝格外宠幸小太监的消息,偷偷传到孙太后那里去呢? 不管怎么说,袁彬自认自己也是忠于皇帝忠于大明社稷的好男儿。 对于心中有一腔忠义热血的他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年轻且没有大婚的年轻皇帝,再一次遭受了奸佞蒙逼! 然而当他悄悄瞥了眼立在一旁,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异样的同僚后,他心中那份铲除奸恶的心思,也就淡了下来。 “皇帝鞭笞个太监又咋了?别人不出头,我也要耐下心来静观其变才对!”心中暗叹着好险,袁彬的脑海中如是想到。 把守在门外的袁彬,他心中有何感想,王迪是一点都不关心。 身为皇帝,孤家寡人了二十几年,遇到些许的烦恼,心里面有点不开心,想要去去火气,找个太…漂亮的美娇娘宣泄一番,这又怎么了! 此事,往大了说,那可是涉及到皇室子嗣延续问题,事关宗庙社稷稳固国本的重要事情,岂能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而皇帝之所以有点烦恼外加不开心,完全是因为…… 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吃饱睡、睡醒吃的王迪来说,他在闲暇之余,一直都在撰写一些资料。 像什么硝石制冰法、还有如何快速且大量提炼精盐之法,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物理化学常识。 即便是水泥、肥皂和玻璃这些顽意该如何生产制造,对于理科知识掌握比较全面的王迪而言,也不过是多配几个方程式而已。 只要解决可持续高温这个不算困难的问题,将其大批量制造出来,绝对不成问题。 若非当下实在是搞不到一点精密仪器,他甚至连纯度较高的青霉素,都能捣鼓出来不少,以此挽救前方伤势过重的大明将士。 不过刚刚比较让王迪烦心的,是因为在他所学的理科知识当中,没有记载着如何能将蔗糖转化为白砂糖的信息。 白砂糖这种东西,应该和精盐一样,对于后世营养过剩且注重养生的人们来说,基本都是选择少吃甚至是不吃。 但现在则不一样了。 糖分这种东西,如果摄取量太少的话,人的心智身体各方面都会受到一系列的影响。 严重的话,还会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发育问题。 在王迪看来,绝大多数的古人之所以如此短寿,跟摄取糖分过少也有一定的联系。 所以说,不管是为了快速敛财让自己这个皇帝过得更为舒坦一些,还是为了从各方面提升大明朝的总体实力以此来延续朱家皇室的运数…… 王迪这一段时间,经过冥思苦想之后,将现阶段适用于大明朝的诸多知识,一一撰写了下来。 唯一让他有点烦恼的就是,几天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想出要怎样做才能弄出白砂糖来。 这人一不高兴了,就想…就得发泄发泄。 恰巧,明朝版的大蜜蜜,其身体里里外外的伤势,都养好了! 在王迪看来,吃了他老朱家十多年米饭的杨蜜,是到了回馈感恩朱氏皇帝的时候了。 至于用啥来回馈感恩,王迪当然是选择吃了她。 第24章 蜂蜜是个好东西 八月初,宣府、大同二城附近,持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雨。 雨过天晴一日后,大同城外略显泥泞的旷野上,硝烟直冲云霄,厮杀声响彻天际。 从高一点的位置望过去,绿油油的草原上,人仰马翻,鲜血横流。 这,便是战争的前线。 士气高涨的明军将士们,跃马挥刀之际,正在硬怼着凶残的寇虏骑兵。 向后几百里地…… 居庸关城,峰峦叠翠间,景色怡人。 大大的日头下,尽职恪守的将士们,一遍遍巡视在长城内外,力保驻跸于行宫内的皇帝的安全万无一失。 此时此刻,身处战场后方的寝殿内,殚精竭虑一直在为国事日夜劳作不休的皇帝,正在训斥着喜欢插嘴多言的小太监。 蜂蜜,此乃滋阴润燥之物。 每天适当喝一点,可以起到很好的养生败火作用。 王迪,就很喜欢品尝蜂蜜。 此时正值饭点…… 眼下品尝的这一小罐,青涩中带了点甘醇,有回味无穷之美妙,心神沉浸于其中,难以自拔。 撕掉精致蜂蜜罐的秀丽包装,能够看出罐身的做工是有多么得精美细腻。 蜂蜜罐口,流淌出来的蜂蜜,晶莹清澈,微微挂壁。 搭配蜂蜜的下午茶,还有洗净的新鲜樱桃、相思豆、白糕这几样甜品…… 大明美食,属实不错! … 虽说正值闷热的酷暑时节,不过因为有了冰块的降温,现如今的寝殿内,却是不冷不热刚刚好。 “等一下,你在干嘛,我老……” “陛下,您教的,奴婢真地学不来呀!陛下,您…您就饶了奴婢!” “陛下,奴婢的……” 如瀑的乌黑秀发,凌乱地洒满在冬暖夏凉的蚕丝被上。 其娇面好似饮了醇酒那般红艳艳的,让人有种不由自主想去啃上一口的感觉。 当其檀口微张求饶皇帝之际,长长秀美的睫毛,也是一颤一颤的。 最让王迪喜欢的,还是她眨眼间,于那一汪春水模样的波光美眸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噬魂夺魄的神韵,以及…… 皙白到在白日下都有点反光的肌肤。 “陛下,奴婢美吗?” “哦……” 年轻的正统皇帝驻跸于居庸关城行宫,满朝文武还有孙太后,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考虑到皇帝儿子首次出征,再加上随行的大小太监都被治了罪,孙太后除了先行派过去的兴宁以外,后续又从宫中挑了十几名小太监送过去服侍皇帝。 待到这些新来的小太监赶至行宫报道之际,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先于众人来此服侍皇帝的兴公公,竟是身染重疾早早奔赴了黄泉。 自此,在他们眼中,这位命数实在不过不好的兴公公,除了少数几人知晓真正的内情以外,他便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当中。 取而代之的,则是皇帝外出游逛时,偶然捡到的一位漂亮姑娘。 皇帝临幸个女子,没人敢说个不字。 不过这种‘大变活人’的手段,却是让袁彬那几位时刻守在皇帝寝宫边上的锦衣卫,心中感到无比震惊。 他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清楚先前一直在寝宫内服侍皇帝的小太监,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娥。 好奇归好奇,却没有一人敢深究里面的原因。 就这样,四岁进了宫的兴宁,如今光明正大地变成了皇帝身边的侍寝美人。 “难怪皇帝很少有长寿的……” 懒散躺在软榻上,怀中揽着美娇娘,处于圣人时间的王迪,脑海中正在做着简单的加减乘除算法。 他在想,一个娇滴滴的销魂尤物,便能让人如此迷恋沉浸于其中! 这要再来上十个八个的,别说自己这小身板,就是牛郎下凡来,也不一定能受得了…… 败火是该败的,问题是,别败火败的,到了最后再把自己给败了进去。 “美人,寿命,整个天下…我要是个普通人的话,也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尽最大可能乐呵逍遥一辈子,也就算完事了。” “然而,朕现在可是大明朝的皇帝啊!这道选择题,还真是有点让人难以抉择。不行,为了日后大把的好时光,朕要控制自己的欲望。” 王迪的心中虽是这么想,不过总有不听他话的顽意瞎捣乱。 又饿了,大大的蜜桃,很是诱人,食用之际…… 他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来了,这一段时间,前面光顾着给许璟普及医学知识,后面又忙着撰写富强大明朝的知识,一直忙到现在,自己竟然忘了去询问袁彬有关武功的事情。 虽说王迪不是很清楚,在这大明江湖当中,到底有没有各种武侠小说里面的神奇武功。 但是,据传还活在人世间的张三丰,当年永乐大帝可是曾三番五次遣人去寻其踪迹。 甚至是说,人家还特意驱车去均州武当山拜望过张三丰。 可惜的是,人没见着! “道家,阴阳五行,闺中秘术,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自古便有……” 越想,王迪越是兴奋。 要真能弄到采阴壮阳的御女之法,他不求能像黄帝那样御女三千,白日飞升。 王迪定下来的目标很小,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日日观歌舞,夜夜温柔乡,活到九十九,腿健腰不酸。 “果真能这样过完一辈子,也不枉自己当了一回皇帝……” 思索之际,为了满足自家兄弟的意愿,不觉辛苦的王迪,给自己找了个以大明宗庙社稷为重的理由,便再一次为国事劳作了起来。 “陛下,万万不能这样啊,奴…奴婢不能身居高位触犯了您的龙颜啊……” 以下犯上,犯上作乱,杨蜜被吓得花容失色。 “无需害怕,朕会鼎力支持你,放心大胆去做。” 对于做事即体贴又用心的下属,相当满意其表现的王迪,怎能不力挺呢? “啪!” 清脆的马鞭声,响了起来。 草原上的骏马,也缓缓动了起来。 在弓马娴熟的主人的驾驭下,嘶鸣不己的马儿,其速度是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不可抵挡之势。 在大明皇帝麾下精兵不畏生死的猛攻下,敌军大败,捷报传来。 “陛下,大捷,明军奄遏下水大捷!” 正统十四年,八月初五戊子日,明军于奄遏下水大胜寇虏,大汗脱脱不花中箭身亡。 此役,斩敌五千余人,收缴俘虏万余人,其中还有不下十人的小部族首领。 第25章 奄遏下水大捷 明军大胜! 五天前,是为八月初一甲申日。 于谦命驸马都尉井源率领六千精骑,在三名向导的带领下,出偏头关,迂回绕后赶至已经废弃的东胜卫。 一日休整过后,他们在熟知地形的向导的带领下,穿阴山,悄悄绕后潜伏在距离奄遏下水湖七十里地的无名山沟中。 与此同时,宣大二城连日袭来的大雨,果真如钦天监夏官正刘信预测那样准确。 大雨结束一日过后,两地明军的调动开始频繁了起来。 这种情况,身处宣大两地的脱脱不花和太师也先,都看在了眼里。 只不过,他二人对此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面对无论是在人数还是在装备都更占优势的明军,再加上还要提防辽东区域的兀良哈三卫反叛,主攻宣府有点无从下手感觉的太师也先,已经准备撤摊子走人了。 在也先的眼里,只要他全权掌控的瓦剌部能将实力保存下来,即便此次出兵无功而返也不算太过重要,大不了明年开春再来寇边袭扰大明补齐这次损失。 就像时叛时降大明的兀良哈三卫那样,打不过就求饶撤摊子走人,休养生息攒足了人马,再来骚扰大明。 只要闹腾的力度控制好了,既能有所收获,还不会引起大明的围剿。 纵使这个年轻皇帝有点想法试图做点什么,那又能怎样! 毕竟连永乐大帝的五次御驾亲征都没能消灭草原上的任何一个部族,就凭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皇帝能干成啥事? 反正以也先多年的经验来看,大明朝就是想撕破脸彻底剿灭他们,也没那个实力能办到此事。 有了这样的想法,面对高墙壁垒还有精兵猛将,也先准备先避其锋芒,待到来年再说。 而大汗脱脱不花这边,他倒不担心兀良哈三卫会不会反叛他这个大汗。 就算这帮胆小怕事的家伙真想反叛,那最先遭殃的,肯定也是也先麾下的瓦剌部。 毕竟从洪武年间开始,瓦剌部和鞑靼阿鲁台部还有兀良哈三卫就彼此争斗不止,谁看谁都不顺眼。 能有机会打击消弱对方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正因为有了这个底气,再加上若是不来一次正儿八经的大战好好劫掠一番,身为大汗的脱脱不花,又如何向下面跟来的各部族首领进行交代呢? 要知道,在这群狼环绕的广袤草原上,怂逼,是做不了大汗的。 对于大汗脱脱不花的举动,头脑比较活泛一直想取而代之的太师也先,基本也能猜到。 虽说他不会配合脱脱不花的行动,甚至也想借大明的手灭掉脱脱不花,好让自己能够顺理成章地继承草原大汗之位…… 但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暂时将草原集体利益看得还算比较重要的也先,准备于原地牵扯住宣府的兵力,不让大明朝有机会对脱脱不花部进行包抄围剿。 当然了,自认自己还算比较有良心的也先,也只做到这一步。 大同方向的战事具体会怎样,说实话,他还不真太关心。 想想都知道,即便再给脱脱不花倍的兵力,他也打不下大同这座有着“北方锁钥”之称的大明关隘重镇。 在也先看来,脱脱不花唯一能做的,就是冒点风险,将大同周边卫所劫掠搜刮一下,给各部族首领弄点好处,此次寇边一事,也就算这么完了。 然而他能想到的事情,对寇虏研究颇深的于谦而言,早在被皇帝任命为五十万大军总督之际,他就已经定好此次这一仗要怎么打,该打谁? 也先,瓦剌部一代雄主马哈木的孙子,此人不比他的祖辈要差到哪去。短时间内想要拿下此人和其麾下部族,绝非是件易事。 不过脱脱不花那边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虽说相比也先的瓦剌部,脱脱不花此次带来的精骑数量还要略胜一筹,不过真正属于他的嫡系精骑,数量最多不超过一万四千余人,未曾超过麾下统帅精骑总数的一半。 多日来的小打小闹,面对坚壁清野的大同城,各部族都有一定的伤亡。 不过这些不算太过重要。 打仗嘛,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让这些部族首领无法忍受的是,在时间和人力双双浪费的情况下,此行竟然没有太多收获! 仅有的搜刮到的那一点,还不够他们自己塞牙缝呢,怎么可能分给下面的人。 然而,若是下面人得不到一点好处的话,那人心一旦散掉,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就这样,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天天去烦脱脱不花,让他赶紧想出个伤亡少还收获多的好主意。 在分配不均、队伍不好带的诸多压力下,再加上这段时日以来,大同城内的明军套路和骑步兵大体数量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脱脱不花统帅的三万三千精骑,兵分两路,绕过大同城,开始劫掠周边来不及撤走的卫所村庄。 然而他却不知,这所有的一切,基本都在于谦的掌控之中。 通过多日来迷惑性的调兵遣将,刨除由驸马都尉井源率领的六千精骑,宣大二城超过四分之三数量的骑兵,已是早早在大同城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要脱脱不花胆敢兴兵来犯,那等待此人的,便是数量和装备更胜一筹的明军精骑。 战事的进展,也果真如于谦所料。 大汗脱脱不花,为了平息麾下诸部族首领的欲望,准备就在大同城的眼皮子底下强行掳掠一番。 就这样,在明军精骑紧追不舍的反常举动下,围攻大同城的脱脱不花部族,被刻意驱赶至奄遏下水湖的方向。 此地距离宣府至少有几百里地,想在短时间内争取也先瓦剌部的支援,根本就没那个可能。 长时间你追我赶的态势下,双方人马,俱是精疲力尽。 而早早收到信号的驸马都尉井源,也是领着精气神俱佳的六千精骑,挡在了脱脱不花逃离大明疆域深入草原腹地的正前方。 遇见这突如其来的伏兵,脱脱不花部族半数以上的人,顿时慌作一团。 战斗死拼,根本不存在的。 到了这个时候,各部族首领,哪还有心思听从大汗脱脱不花的号令。 让其他人给自己垫背,早早脱离明军追击重返草原腹地,尽最大可能保存自身实力,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就这样,在总督于谦和众将士尽心卖命的配合下,正统十四年,没有了土木之变,迎来了奄遏下水大捷。 第26章 美人的心思也不小 亲政不久,在首次御驾亲征期间,前方能有大捷传来,这当属一大幸事。 别管这仗是怎么打的,又是谁布下的局设下的套,最大的功劳,肯定得算在知人善用的皇帝身上。 虽说这与王迪幻想的一举歼灭所有寇虏还是差了太远,但是他也知道,能做到这一步,不算文治方面,单就武功这一点来讲,就算没有超越先帝朱瞻基,与其持平,应该还是能够达到的。 此战,到了这里,基本也算告一段落了。 眼下,纵使王迪还想再打,即便满朝文武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在寇虏不配合、短时间内找不到敌人较量较量的前提下,大举兴兵压线,只是白白浪费大明朝的兵力与财力。 所以说,当坐镇于宣府的于谦,收到太师也先发来的议和提议后,怀里揽着美娇娘的王迪,在浩浩荡荡銮架的簇拥下,乘坐御辇准备移驾至宣府城。 出了军都山关沟古道北口,回望八达岭长城的王迪,短短二十多里地的路程,他心里是唏嘘不已。 越是处在这个时代,他越是能体会到,在这个一切全靠人力马力且没有任何自动化机械的年代当中,在这崇山峻岭间,修建这连成片的长城和屯堡,是有多么得困难与艰辛。 从袁彬口中他已得知,用以修筑在长城上的绝大多数城砖,都是长一尺二寸,宽六寸,厚度达到三寸的标准城砖。 简单一换算,王迪便知晓这些城砖,每块长约四十厘米,宽约二十厘米,厚度约为十厘米。 更为重要的是,每一块城砖的重量,王迪大体估算了下,至少能在十公斤以上。 而这,基本都是靠着人力肩扛扁担挑的方式,硬生生从山脚,踏着不算是路的崎岖山道,一点点将其送至山上各处修建点。 就是凭借这种蚂蚁搬家似的办法,西起嘉峪关、东至山海关的万里长城,就这么稳稳地盘亘于峭壁崖石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王迪脑海中蹦出来的想法就是…… 有如此多的钱财与人力物力,废这么大的劲干嘛,不如趁着国家处在强势期,来上一两次大的战争,通过犁庭扫穴的办法,彻底剿灭寇虏就算完事了。 王迪相信,只要自己这个皇帝敢放权并且许下高官厚禄,然后只需派出几员胆识和谋略皆不差的大将,每人领上万儿八千的精骑,在东西沿线各大重镇提供充足补给和救援的前提下…… 三年以内,应该能将散落在草原各处的寇虏统统灭掉。 就算杀不光,至少也能将其驱赶至苏武牧羊的贝加尔湖一带。 不过他的这种想法,却没有得到身边美人的认同。 “陛下,汉室也曾将匈奴驱逐出大漠,可是……” “寇虏自古至今,哪一朝哪一代都不曾彻底剿灭过。若是没有了长城的保护,晋地百姓哪还敢在此耕种劳作,京师也岂不危矣…啊!” 现如今,杨蜜只穿了件妃色抹胸短衫跪座贴靠在皇帝身边。她一手摇着扇子,另一只秀手正在扒着葡萄皮喂到皇帝嘴里。 细如葱白的胳膊,挥舞间带动着抹胸短衫上下左右的移动,不时显现出一片动人的娇腻。 “有了长城的保护,好处是不少。然,朕总觉得,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消磨了我汉家男儿对外作战的勇气。” “寇虏的确是无法杀光…不过在朕看来,刘彘那句‘寇可往,我亦可往’倒是说得很正确。” “有谁可曾规定,汉人王朝,必须要困守在一座座高墙坚城之下,年年被迫等待寇虏的袭扰?” “成功守得百次,也不如主动出击…来上一次犁庭扫穴更能解决实际问题。” “况且,现如今我大明朝人强马壮,刀箭锋利,纵使不靠神威大炮压阵…草原上,区区几十万户的寇虏,他们能够我明军杀上几回?” 嗅着美人体香,胸中豪气万丈的王迪,挥斥方遒之际,他那一双没闲着的手,正在给美人指点迷津。 “陛下…啊,奴婢书读得少,可是据奴婢所知,除…除却凶残的蛮元以外,历朝历代,也没有无故兴兵,大动干戈一说呀!” “陛下,人…人们不常言,圣人明君是以仁孝治天下嘛…啊!” 从小就是学着该如何服侍取悦主子,现在得了宠以后,再加上这段时日对皇帝的粗浅了解,杨蜜也敢壮着胆子小小谏言一番。 既然已经成了皇帝的人,她那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不向着皇帝,还能向着谁? 唯一让她有点烦恼的就是,皇帝太会捉弄人了。 大白天的,浑身上下,就被整治得软绵绵提不起一点力气,当真是难受得要死。 “以‘孝’治天下,你说的这一点倒没是没有错。乌鸟尚知反哺,羊羔亦知跪乳,人若不知孝,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至于‘仁’嘛,那得建立在四方蛮夷彻底臣服于我大明天朝的前提下,才该去考虑的事情。” “对自家的狗仁慈,它能帮你看家护院,忠心耿耿,不离不弃;若是对那白眼狼仁慈,它们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亡我汉人江山之心,从未有曾断绝过。” “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一把揽过面如桃花状,眼中快要滴出水的大蜜蜜,邪邪一笑的王迪,在其耳边轻轻问道。 “陛下,孔孟圣人之道,好…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呵气如兰,杨蜜的身子打了个颤儿。 紧紧腻歪在皇帝身上,瞧她那情不自禁的娇媚样子,好似想要把自己彻底融进皇帝的体内一般。 “孔孟之道,是用来教化人的……” 言语至此,王迪忽然想起后世的一个段子,会心一笑的同时,对着倚靠在怀中的大蜜蜜问道: “既然你知晓孔孟之道,那你和朕说说,王道与霸道有何区别?” “陛下,奴婢说了,你不许笑话或是治罪于奴婢。”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 再加上后宫不能干政,对此,杨蜜怎会不懂呢。 不过这些时日以来,自打皇帝知晓她懂得四书五经喜读史书以后,经常会与她讨论一些涉及到朝政方面的问题。 凭借一颗细腻的心思,她能察觉出皇帝没把此事看得太过重要。 只不过,因为有了王振的先例,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她,都是装作略懂或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模样。 然而,此时此刻在意乱情迷之下,杨蜜的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这种可怕想法。 一双柔情桃花眼,迷离地看着面前这个仅比自己大几岁的皇帝。 杨蜜知晓,此次皇帝御驾亲征结束回到宫中之后,尤其是待到皇帝大婚以后,自己哪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天从头到晚,可以独占皇帝的雨露恩泽。 况且,这段时日以来,皇帝经常打趣自己胸脯有点贫,一手一个,可以轻松握于掌中。 虽说她知道这是皇帝的玩笑话,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蜜心里是一万个清楚,大婚以后,皇帝身边肯定少不了容貌才情俱佳,身材更棒且会服侍人的妃子。 现如今,为了日后能最大限度得到皇帝的宠爱,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她,很想在皇帝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绝不只是以色魅主的妖艳女人。 “但说无妨,朕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与你。” 手上逗弄之际,王迪很想看看怀里的美人,能给出自己怎样的回答。 第27章 蜜蜜有大才! 临近黄昏,阳光已不算刺眼。 沿着浑河支流官道,皇帝銮架正缓缓驶向怀来城。浑河,便是后世的永定河。 从居庸关城至宣府,快马加鞭的话,多半日便能抵达。 但是,大明朝的皇帝,天子金贵之躯,岂能遭受那种奔波劳累之苦? 当然了,王迪也不是那种特别矫情的人。 只不过,他不嫌折腾费劲,但那浩浩荡荡的銮架,想快却也快不起来。 御辇外,战马低鸣,护卫的将士们,甲胄森寒。 御辇内,则是春意盎然,风光无限好。 “陛下,奴婢啊…以为,霸道就像秦朝那样,过刚易折。尤其是于秦二世在位期间,其所执行霸道治国之策,是建立在酷刑之道这一基础上,最终嗯…秦朝暴政而亡!” 言语至此,檀口微张吐气如兰的杨蜜停顿了一下。 此时此刻,坐在皇帝怀中紧紧相拥着皇帝金躯的她,其浑身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散发着诱人气息。 就算是在这种意乱情迷之下,心思玲珑剔透的她,还是知晓自己刚刚所言,若是较真起来的话,有那么一点影射太祖高皇帝的意思。 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皇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神色后,心里有种甜滋滋感觉的她,胆子大起来的同时,紧接着补充道: “陛下,虽说秦人铁骑凶猛,踏遍六国一统九州大地,但在天下统一之后,举国上下以法治国酷吏横行,致使各地民不聊生,最终导致这大一统的秦朝竟然二世亡国。” 言语落罢,露出乞求怜爱神情的杨蜜,注意到皇帝点了点头以示鼓励后…… 酡颜醉脸状的她,扭了扭着有点燥热的娇躯,将已经扒好的鲜嫩葡萄投喂给皇帝之际,继续娓娓道来: “陛下嗯…关于王道,奴婢啊…觉得就像刘氏大汉那样,外儒内法,刚柔相济。” “汉时在任明君,会在全国嗯…招贤纳士,贤良方正、求治国良策啊…同时还允许官吏和百姓上书评议政事,通过这种方式最大限度地选拔出了有德有才的人,嗯…在奴婢看来,正因这样,两汉国祚才得以延续四百多年。” 待到怀中快化作一滩水的杨蜜言语落罢之际,王迪没想到这个年仅十八的美人,竟能有这种见识。 关于先帝在宫中设立内书堂给太监开课讲学的事情,对此,王迪还是知晓的。 只不过,知晓归知晓。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怀中这个放到后世顶多算是高中毕业年龄的大蜜蜜,却能透过事物表面观其本质,竟能总结出‘外儒内法’这一观点。 如此看来,这内书堂的教学成果,貌似不是一般得棒啊! 棒到在那么一瞬间,王迪都在考虑要不要废了内书堂。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能保证自己不受太监谗言佞语蒙蔽,但他可不敢保证后世子孙能有这样的头脑和见识。 不过转头一想,他心中犹豫了起来。 后世那些治理国家的制度,作为皇帝,王迪没有代入到大明朝的打算。 待到他龙驭宾天以后,大明朝会走向何方,他也不是很在乎。 目前来说,文官、武勋和内臣三方相互制衡,形成相对稳定的政治局面,这才是他期待中的朝堂秩序。 不然事事都要自己去处理的话,王迪还真没有朱元璋那样不知疲惫的精力和永不烦闷的心情。 况且,现在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呢,着急个屁! “朕没想到,大蜜蜜你对诸子百家还有这般研究。不错,你讲得确实很在理。朕看你比较推崇汉朝,不如与朕来讲讲你所知晓的。” 询问过后,王迪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眼中放出一抹亮光的杨蜜。 作为皇室工具人的太监,不得干政这一点,在他这里是必须严格贯彻执行落实的一项铁律。 但女人嘛,尤其是自己中意的女人,他倒不介意大蜜蜜还有后续的妃嫔们,能像孙太后那样,成为自己身边的得力助手。 在王迪看来,满朝文武大臣,刨除极个别像于谦这种没有私心只图青史留名的忠臣能臣,哪一人的心里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十年寒窗苦读进朝当了官,在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以外…… 体验享受人上人的待遇,为家族后人谋些福利,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凡这帮人能做好自己交代的事情,王迪还真不介意他们在做事的过程中,能够捞取多少好处。 在自己定下的规则内,将事情办好,这就是王迪对一干文武大臣的冀望。 问题是,就是如此简单的一点,能百分百贯彻落实自己想法的人,恐怕还真不多。 所以说,外人再亲再能干呢,那能赶上自己的女人好使吗? 尤其在这种「妻以夫为纲」重视三纲五常的封建礼制社会,王迪觉得只要自己这个皇帝足够博爱,区区十几个或是几十个妃嫔媵嫱,将其拿捏在手掌心,难道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陛下,奴婢嗯…从书中得知,前汉国力鼎盛,是在中宗孝宣皇帝,而非啊…世宗孝武皇帝。” 察觉到皇帝期待的眼神,腻歪在皇帝怀中的杨蜜,身体打颤儿的同时,体内体外俱有燥热传来。 陷入爱情的漩涡,头脑变得有点昏昏然的她,也敢当着皇帝的面,僭越妄议起前汉两位有庙号的皇帝。 “哦,是这样吗,那将你心中的想法说来与朕听听。” 听闻杨蜜口中之言,再结合脑海中的记忆,王迪还是选择站在汉武帝刘彘这边。 当然了,兼听则明,他很想看看怀里的可人儿,其认知学识究竟是到了哪一步。 若是达到他心里预期的话,王迪还真不介意将其培养成‘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的女政治家,好为其排精…排忧解难。 “陛下,依奴婢所见,世宗孝武皇帝征战四方,有点啊…穷兵黩武的意思。”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期间积攒壮大下来的鼎盛国力,在嗯…他的手中,几乎是损失殆尽。” “待到世宗孝武皇帝末年治国期间啊…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颁下《轮台诏》明令要求全国上下休养生息,勿言兵事。” “《轮台诏》有云:「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 “陛下,《孙子兵法》不也讲了嘛,「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陛下,在对寇虏犁庭扫穴大动干戈这一事上,奴婢啊……” “啪”的一巴掌,王迪狠狠打在了杨蜜屁股上面,以作小小惩戒。 第28章 给,还是不给 微微颤动的御辇内,清脆的一巴掌响过之后,杨蜜那纤弱娇躯,顿时吓得一哆嗦,当即瘫软在皇帝的怀中。 眼泪说掉就掉且不说,她那白皙泛着红晕的脸蛋上,霎时间便浮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属实让人怜惜不已。 轻揉红巴掌印以示安抚之际,王迪是真没想到,怀中这个美娇娘,她刚刚话里头最终的意思,竟是在拐弯抹角地劝谏自己慎重用兵。 不得不说,女人在枕头风这一事上,当真是无师自通! 虽然他心中在为杨蜜能有这份见识而感到高兴,只不过…… 现如今,芳龄仅仅十八岁的她,还是有点太小了。 不加以控制的话,若是任其侍宠而骄胆大妄为这么下去,王迪可不想在将来某一天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你既已知晓‘过刚易折’这个道理,那朕再送一句…‘慧极必伤’。” “大蜜蜜,朕宠幸你,不光是因为你的容貌。你头脑中的这份学识,朕也喜欢。” “但你需要谨记,切不可恃宠而骄妄自揣摩朕的心意,更不要试图将你自己的想法施加在朕的身上!朕说的,你可都听到心里去了?” 看着瞬间梨花带雨状的杨蜜,王迪心中一软。 这小妖精自打被深度开发以后,再加上后世原主的比照,其一颦一笑,对自己而言,可谓是诱惑至极。 “陛下,奴婢记住了,奴婢也知错了,还请陛下重重责罚奴婢。” 话是这么说,不过在言语的时候,杨蜜可没有半点要脱离皇帝怀抱的意思。 “知错就好,你能有这份见识,朕还是欣慰的。” “你刚刚所言,对,也不全对……” “依朕之间,是汉孝武帝刘彘打断了匈奴的脊梁骨,以汉室强硬武力威压西域诸国,这才有了后来昭宣二帝的中兴治世。” “如果没有武帝的凌然霸气之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肯定是无法达到其应有的威慑效果。” “就以懂得如何利用西域诸国兵力的常惠为例,此人历经武帝、昭帝、宣帝、元帝四朝,若是没有武帝时期的威压四方,当年与苏武一同被匈奴扣留住的此人,没准早已死在大漠深处,哪还能有机会返回汉土故乡。” “史书上记载,宣帝刘病已在位期间,大汉与匈奴发生战事,常惠只身一人,仅凭手中汉室节杖便调动了乌孙国五万骑兵大败匈奴。” “战事结束,此人回国后又上奏谏言,龟兹小国曾杀害汉室校尉赖丹,却没有受到相应的惩处,故此请求在重返乌孙国将黄金钱币赏赐于有功乌孙贵族的同时,顺道灭了龟兹小国。” “宣帝刘病已准奏之后,此人仅仅带了点仪仗官兵,还是以联合西域周边各小国兵力的方式,吓得龟兹国王不战而降,当即就将进献谗言指使杀害汉室校尉赖丹的贵族权臣姑翼,交由常惠处置。” “大蜜蜜,你说,如若没有武帝刘彘之武功,常惠出使西域诸国,能有这么大的排面吗?没了外部的安定,大汉王朝,又何来昭宣四十年的中兴治世?” 枪杆子里出政权,在王迪看来,但凡后世上过初中的,恐怕没有一人会不知道这一着名论断。 立国初期,在那么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依旧选择对外支援抗击别有用心的侵略者。 没有这一战打出来的赫赫威名,能不能获得其它小国支持重返五老会,也许还真是两说呢。 放到古代,更恰当不过了。 瞧瞧宋朝就能明白,没有强硬的武力,一个大国是如何被蛮夷压在头上。 不过,对于刚刚杨蜜口中之言,王迪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在这个「程朱理学」当道,要求帝王有着「内圣外王」修身境界的社会背景下,杨蜜的观点,应该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观点。 这是时代局限性的问题,并非是他们不够聪明。 在王迪的眼中,只要对杨蜜谆谆善诱悉心教导一番,没准这大明朝,又能出现一个不亚于孙太后的女人。 “陛下,奴婢嗯…知晓您的意思了,先行霸道令四夷宾服,而后再行王道使得万邦来朝。可是啊……” 察觉到皇帝语气变缓,没有一点训斥的意思后,魅惑万千状态下的杨蜜,又起了试探皇帝的小心思。 当然了,她那颗芳心,还是为了皇帝好。 她不想见到眼前的皇帝,将来会被世人看作,或是成为史书工笔讨伐下的那种穷兵黩武,一点都不顾百姓生计的昏君或是暴君。 “可是什么,说就行了。” 到了紧要关头的王迪,一腔热情已是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他哪还有心情去考虑怀中美人的那点小心思。 “可…可是,行嗯…霸道之举,定会损耗国力啊…陛下,奴婢还是要请您三思呀……” 好似无骨水蛇的杨蜜,磕磕巴巴言语之际,出了一层细汗的柔弱娇躯,是那般美艳动人。 “国力,刨除人心这摸不着看不透的东西,无非是人口与钱财罢了。先前朕撰写的那些赚钱妙招,不是与你提及过嘛,莫不是你转眼就忘了?” 意念谨守下,再加上话题分心,王迪觉得自己那一腔热情,还能再保留一小会。 “陛下啊…您是大明天子,怎能屈尊去行商贾之事沾染上这铜臭之物啊……” 娇声言语之际,杨蜜额头还有粉腮处的乌黑鬓发,因那点点细汗聚成小绺状,紧紧贴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 再搭配上紧致肌肤下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让人猛然那么一瞧,好似几条蜿蜒玄蛇游荡在那白茫茫的大地上。 给人的感觉就是,微微青涩中,一抹妖艳嵌其内。 这也让心绪刚刚平复点的王迪,又有一种将那一腔热情迸发出来的冲动。 “银钱,虽说是铜臭难掩,却能引得众人争相朝拜。” “谈钱,的确是非君子所为,但在朕看来,此事却应当为一国之君应该掌握的一项本事。其重要程度,甚至不在那四书五经六艺之下。” “如若不知银钱是为何物,也不知该如何使用银钱,那这一国之主,仅凭内阁和六部的上疏,怎能知晓人间疾苦是何样?” “如若不对银钱商贾一事有一定的了解,紫禁城内的一切开销,天下万民的衣食住行,年年降下的各种灾患,还有国之重器,兵者……” “你说,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哪一方面不需要银钱?” 双手架着已经瘫软无力的杨蜜,王迪已经准备好了。 “嗯…可是《史记·循吏列传》有云:「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 即便已经神魂颠倒,杨蜜那小脑袋瓜都没忘了提醒皇帝。 “君不与民争利,这个民,你要切记,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自耕农,而非文臣士大夫口中的商贾。” “商人重利轻别离,商贾自古多为贱商,这些人为了银钱,连祖宗同胞都不顾,所以说……” “贵农贱商,自古循之,切不可忘。” 提到银钱涉及到数字概念时,王迪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杨蜜天葵走后的第八天。 皇室的雨露恩泽…… 给呢,还是不给? 这是个问题! 第29章 大明朝的嫡长子 《春秋公羊传》有云:「立嫡以长不以贤」。 在涉及到大明朝太子一事上,王迪准备遵循历朝历代的老传统,将孕育头胎的任务交给大明朝的皇后来完成。 虽说自古以来的几百位皇帝,真正是以嫡长子身份坐在皇位上的并不算多,但王迪会尽量为太子扫平障碍的。 贤君,在他这里是没有这个定义的。 儒家眼中的贤君,他不会做,也尽量不会让后世子孙去做。 满朝文武百官,可以做贤臣,但一国之主,却不能做贤君。 至少从他开始的祖孙三代起,他会试图让大明朝走在他既定的轨迹上。 当然了,若是皇后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个闺女出来,既没有重男轻女思想又不是女儿奴的王迪,倒也没啥大的意见。 反正他不会为此继续等下去。 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至于是否册立杨蜜为后,说实话,他暂时还真没有这种打算。 大明朝的皇帝,不需要,也用不着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皇权。 但是,身为一国之后,在王迪的眼中,这个未来驾驭管理自己后宫的大明皇后,必须要有母仪天下的那种尊贵范。 现如今的杨蜜,由于打小接受太监教育的缘故,在服侍取悦主子这一方面,王迪倒是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青涩魅惑相结合的容貌,对他的吸引有多大,那更不必多言。 只不过,一国之后的高贵与威严,目前她还是差了太多。 在王迪心中,杨蜜,已是被他定位在宠妃这一档次上。 不过一想到这小妖精的脑袋瓜,他就有点发愁。 慧心巧思,且通史善书学,还会来事,再加上一点就通的房中术…… 寻常大家闺秀出身的皇后,等闲之辈,恐怕是镇不住这丫头啊! “陛下,来,张嘴啦,吃葡萄…啊……” 满面桃花状的杨蜜,伸着芊芊细手,轻轻捏起剥了皮的晶莹剔透的葡萄,将其夹在娇艳欲滴的樱唇上,小心翼翼渡到皇帝口中。 在王迪的眼中,无论是葡萄,亦或是美人,都是那般让人垂涎的珍馐美味。 “低头,张嘴,朕也为你吃葡萄,哦……” 美人对他如此好,身为一个老爷们,王迪也不能让人家太吃亏。 你喂我,那我喂你。 温柔抚其光滑后背,他手头上稍微一用力,轻车熟路的杨蜜,她不知皇帝这是故意不给自己呢,还是单纯好这口。 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妩媚地瞥了皇帝一眼后,伏下身子的杨蜜,挽起乌黑秀长青丝,檀口微张…… “哦!” 依山傍水而建的怀来城,于黄昏晚霞的映衬中,其周边本就秀丽至极的风景,又平添了一份诗情画意之美。 见到这一幕,浑身很是通透的王迪,苦思冥想了老半天,本想在美人面前装个逼的他,愣是没找出应景的诗词。 倒也不是没找出,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种千古流传的名句,他脑海中的记忆,还是颇为犹新的。 拿出来,倒也挺应景的。 问题是,这些名诗古句,大明朝但凡读过书的人,谁特么不知道啊。 虽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有心想要搞点原创诗词,但是在作诗赋词这一方面,境界远远达不到的王迪,是憋了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屁来。 心里头怏怏不乐叹了口气,皇帝銮架已即将抵达怀来城南门。 篆刻有‘迎恩’二字的南门口处,说不上人满为患,但在地等候的人,却也不少。 在提前部署好的禁卫亲军的管控下,怀来城当地的父母官员和乡绅士子,秩序井然的他们,一个个的,皆是肃穆而立,翘首以盼。 黄罗龙风五采华盖,雀羽凤翣大扇,雉羽四团扇…… 碧空下,状如血火灼灼燃烧般的霞云作为背景,将那缓缓稳步行进中的皇帝銮架,映照成金光熠熠流光华彩的神圣模样。 这一幕场景,又是在这个迷信天人感应的时代当中,再加上奄遏下水大捷…… 对于这个年轻的正统皇帝,不少人的内心深处,在幻想天子龙颜的同时,已是在不经意间,被动地给自己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玄奥气机。 就在许多人心扉被摄神魂恍惚之际,皇帝御辇,已是临近怀来城南城门停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斜阳下,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当即跪伏在地,高声山呼“恭迎圣驾,陛下圣躬金安”。 在杨蜜的贴身服侍下,大明皇帝的一身行头,王迪早已是整齐利索地穿戴于身。 头戴乌纱翼善冲天冠,冠上饰有金累丝制成的二龙戏珠和系结、系带,还镶嵌了各色宝石珍珠。冠后的折角也是竹胎纱面,并用金片折卷成缘边。 身着缀绣团龙祥云圆领赭黄袍,两肩位置,加饰了日、月章纹。 腰间系着一条蓝田碧玉双螭纹大带,脚下则是踏一对创业无忧履。 相貌堂堂,神威烈烈。 对于自己这身行头,王迪大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唯一让他感到有点别扭的是,这头顶佩戴的冲天冠,后面支楞起来的那一对折角……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萌萌哒猫耳朵。 心中感叹时尚潮流是个大轮回的时候,徐徐迈步下了御辇后,王迪淡淡说道:“朕躬安,尔等都起来。” 急诊科医生出身的王迪,形形色色的人,富有的,贫穷的,好说话的,难缠的,他都见过。 要知道,当时他就业那会儿,医闹正猖獗呢。 医院里面,最容易发生医闹的部门,除了妇产科以外,急诊科算是位列前茅。 为此,他们医院还特意给这些容易发生医闹的部门,进行自卫防护演练和话术练习。 为了以防万一,王迪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领域方面,他自认自己还算比较精通的。 没有摆起架子重返御辇,在锦衣卫和诸多亲军的护持下,王迪与前来迎驾的一干人等,问询百姓疾苦,告诫为官者需秉持勤政爱民之道,顺便还聊了聊当地的风土人情。 一路走来,王迪言语措辞中,既不失帝王威严,还让人心生好感。 一传十,十传百,怀来城众人相传圣君降世。 第30章 难得一见姊妹花 《大明集礼》规定:「天子亲征要祭告天地、宗庙、社稷,祃祭旗纛。所过山川,皆行祭告。师还,奏凯献俘于庙社,以露布诏天下,然后论功行赏。」 战事暂时平息下来,驻跸于怀来城一点都不着急赶路的王迪,准备明日去一趟牛角山上的泰山庙进香祭拜。 入得城内,声势浩荡的皇帝銮架,直接将南大街区域占地仅有二十来亩地的县衙建筑群设为禁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稍事休整过后,透彻湛蓝的天空下,日月同辉,天色尚白,此时距离宵禁,还有多半个时辰。 趁着净街人少,王迪换了一身便服,领着女扮男装的杨蜜,在袁彬一行人的护卫下,打算逛一逛怀来城。 最初驻跸停靠的居庸关城,因为是个军事化关隘的缘故,市井生活气息并不浓厚。 所以说,自打穿越至大明朝以来,这应该算是王迪首次游逛的正常城镇。 占地不到两千亩地的城镇,通体皆由青灰石砖堆砌而成。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城墙高处不少区域,皆是一片土黄色。 兴许是因为早早得知自己要驻跸于此,王迪入目所见之处,街衢井然,屋舍整洁。 在落日余晖下,古寺的钟声响起。寻着声音抬头远望,流动的霞云,于山岭间叠翠间穿梭不止。 此情此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美中不足的是,王迪的文采实在太过拉夸,愣是构思不出半句应景的诗词。 来到城中的十字街道口,街心正中央,有四个特别醒目的木制结构牌坊,雕梁画柱,古朴典雅。 细细打量着上面的精美雕刻纹饰,如果不是见不到任何电气化设备,此时此刻,有种似曾相识感觉的王迪,回忆起了自己在后世游逛古镇时的点点滴滴。 没有逗留太久,因为心中惦记美食的缘故,在袁彬的指引和一众锦衣卫的护卫下,王迪奔着三元街方向而去。 “袁彬,你打听到的做鱼鲜的饭馆,是这一家?”指着一家没有牌匾还闭门打了烊的小饭馆,王迪疑惑问道。 “回禀陛下,正是这一家,让小的来叫门。” 言语落罢,“哐哐”几声过后,门从里面打开。 “啊!” 飞鱼服,绣春刀,在这大明朝,不知晓这套装扮的人,貌似还真没有几个。 开门之人,是个风韵依旧犹存的妇人。 在见到门外这近百名锦衣卫之后,她大声惊呼的同时,连连倒退几步,直接被吓瘫跌倒在地。 “店家,不要害怕,听说你家鱼鲜做的不错,今日还有吗?” 对于锦衣卫的威慑力,王迪还是清楚的,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像白龙鱼服那种有可能会给自身带来危险的蠢逼事,他才不会做。 “有…有的,贵人请进。” 因为自家料理的鱼鲜味美,柳娘子还是招待过县城内一些大人物的。 虽说心神还未定,不过她也明白,眼前这位陌生贵人,定是今日随同大明天子一起驾临的大人物。 来者皆是客,本着大买卖上门的喜悦心情,她赶紧压下心中恐慌,招呼贵客进店。 门外稍事一等,待到小饭馆里里外外都被纳入锦衣卫的掌控范围以后,得了信的袁彬,这才护卫着皇帝进了屋。 “怎么,这店里只有她一人吗?” 大明朝的皇帝驾临,为了保证安全万无一失,净街封道关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唯一让王迪有点好奇的是,自己已经落座了,他也没见到想象中的店小二前来问话。 他这样刚问完,收到属下汇报的袁彬,马上替他解惑道: “回禀陛下,此妇人名唤柳娘子,今日午时过后就闭了店,她男人就带着几个孩子去城东捕鱼了,这个点,应该就要回来了。” 袁彬话音刚落,王迪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两声“娘”的着急呼唤声。 不用见人,仅凭这清脆悦耳的嗓音,王迪都知道这俩孩子定是个女娃。 经过门外锦衣卫仔细盘查,两个长相一模一样,脸上还挂着点不自然笑容的姊妹花,便进入王迪的视线中。 她二人,一举一动,看不出有太大分别。 身着石青色短衫,腰间各自挂着一个竹篾编成的鱼篓,手里面还拎着几条活蹦乱跳且银光闪闪的白条鱼。 两人站在一起,给人一种镜像映照的感觉。 因为有被吓到的缘故,明明是进了自家饭馆,此时她们站在门口,就像惊恐无助的羔羊,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等后面快要赶到的父亲和兄长,还是先去里院后厨找娘亲。 就这样,王迪得以从头到脚地好好观察这对姊妹花。 双生子,据他所知,在古代还真不怎么常见。 因为有着‘一为阳,二为阴’这种迷信观念,许多人都认为双生子充满阴气,降世便会相冲,将其视为不祥之兆。 更何况,这还是一对姊妹花双生子,阴上加阴,当属大凶之兆。 这要放到大户人家的话,至少会把其中身体较弱的一个给掐死。碰到心肠狠毒的,没准两个都会溺毙。 当然了,医科生出身的王迪,还知道其他会导致古人诞下双生子比较稀少的原因。 刨除遗传基因这一点,医疗水平不够,容易难产导致夭折,是其中一方面。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古人婚嫁生育孩子的年龄,都比较靠前。 眼下这个时候,别人搞不明白,但王迪怎会不知道呢。相比小年轻,只有过了三十岁的女子或是孕育次数较多的女子,才有更大的几率诞下双生子或是多胞胎。 正是由于这些内外在因素叠加起来的缘故,在封建时期,双生子才会如此少见。 况且,这还是一对更为稀少的姊妹花双生子。 细细打量的同时,王迪在脑海中给出相应的评价。 最显眼的,是她二人油亮紧致的古铜色皮肤。打眼那么一瞧,就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健康模样。 瞥了眼鱼篓和那几条泛着银白光的鱼,略微一想,王迪便知晓这应该与她们常年下河捕鱼有一定的联系。 不胖不瘦,个头也不矮,全身体态看上去很是匀称…… 其细长的丹凤眼,仔细观察的话,还能从中看出一丢丢的异域风情。 最主要的是,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对姊妹花,只能通过发型来辨认她们的不同。 以王迪的猜测,留着好似马尾辫发髻的,应该是姐姐。留着双马尾发髻的,应该就是妹妹了。 “多穿点严实衣服捂上个一年半载应该就能变白,再稍加装扮一下,她二人当属不错的美人坯子。” 在王迪看来,这对姊妹花,虽说没有南方水乡女子的恬静婉约,但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身上那股子飒爽豪迈劲,却是显而易见的。 放在有点底蕴的大户人家眼里,她们定是没教养的野丫头的代言词。 不过在他的眼中,这所谓的野丫头,不过是性格烂漫藏不住喜怒哀乐的那种人。 因此,王迪来了兴趣。 毕竟这个时代下,后宫不会缺少贤淑温雅的大家闺秀,反倒是这种飒飒有点野性的小娘子,身段模样都不差的,属实不太好找。 所以说,这就让想扩充一下后宫嫔妃口味的王迪,惦记起了这对姊妹花。 “陛下,她二人应该还未及笄……”微微侧身,杨蜜贴耳附言道。 身边皇帝的一举一动,对于杨蜜而言,她可是早早就看在了眼里。 心思玲珑剔透的她,一瞧皇帝那细细打量欣赏的眼神,就已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皇帝身边会有多少女人,聪慧的杨蜜还真不怎么在乎。 只不过,丝毫不认为自己是红颜祸水的杨蜜,在联想到史书上记载的赵飞燕赵合德还有大小周后这些祸国殃民的妖精后,杨蜜觉得自己有理由提醒一下身边的皇帝不要误入歧途。 她却不知,身边的皇帝,一听这对姊妹花还未及笄,心里反倒是更兴奋了。 观这二人接近一米五的身高,王迪本以为这对姊妹花已是到了嫁人的年龄,哪曾想她们还如此稚嫩。 “没有及笄,那就还未满十五岁,离女大十八变,少说还有个三年以上的时间。” “个头要是再窜一窜的话,九头身达不到,七八头身应该没问题……” 且想且观,王迪对这对姊妹花的兴趣,可谓是越来越大。 现在小一点不打紧,带回宫中富养上几年,待到折花之日,若是能来个三人行,想必是…别有一番独特滋味。 只不过,强抢民女的勾当,他身为大明朝的皇帝,怎能干出这种掉价的事情。 花高价买,貌似也张开不口。 更为重要的是,人家爹妈既然敢把姊妹花双生子养这么大,应该也不在乎祥不详的问题。 再者说,现在又不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节,看人家这饭馆布局模样,也不像日子过不下去,生活到了被逼无奈典卖子女的地步。 至于直接表明纳人家姊妹花女儿为妃,这种想法,太过草率太过荒唐且不说…… 王迪换位思考过后,他都不清楚,如果自己是她们父亲的话,是会为了荣华富贵而选择将女儿送进皇宫这种充满勾心斗角和保留着殉葬制度的囚牢呢? 还是为了女儿生命幸福着想,放弃一步登天的机会。 况且,他还不清楚这对姊妹花是不是已经有了婚约许了人家…… 之前还认为自己身为大明朝的皇帝,想临幸谁就能临幸谁的王迪,真到了实际操作时,反倒是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胡思乱想之际,身边又传来杨蜜的声音,“陛下,你要真喜欢她们,奴婢可以帮你问问。” 皇帝打量姊妹花的时候,杨蜜就在观察皇帝。 她是看出来了,皇帝是真稀罕这对双生子。 既然这样,不如自己主动开口,省得让随行内监或是袁彬等人察觉出此事给提前办好了。 顺带着,她还能将这对双生子纳入自己的掌控,既能提防着不让她们成为赵飞燕赵合德这样的红颜祸水,又能在后宫当中给自己找点帮手。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还是你懂朕的心思,别愣着了,快去问问。” 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王迪,言语之际,对于让自己女人给自己拉皮条,他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相反的,他认为自己这是在为大明社稷,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挨了一个妩媚电眼后,王迪便目视着杨蜜领着姊妹花进了里院后厨。 欣赏这三人背影脑子里瞎琢磨之际,就在视线中看不到她们的时候,酒馆外传来了些许动静。 未过多久,一个身着皂衫的独臂大汉,手里拎着三条胖头鱼率先进了屋。在他后面,紧跟着一个精壮且年轻的小伙子。 观这二人模样,王迪不难猜出他们父子的关系,也知晓他们二人应该就是刚刚那对姊妹花的父兄。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独臂大汉在见到他以后,当即跪伏在地,喊了一句“陛下圣躬金安”。 相比留守在饭馆的妇道人家,连益,这个一家之主却是明白得很,锦衣卫这支杀人利器,惟有大明朝的皇帝,也只有大明朝的皇帝,才有资格指挥命令他们。 进屋一瞧,在里三层外三层锦衣卫的护持下,只有那位年轻俊朗男子端坐于方桌前。 见到这一幕,他哪能不明白,眼前这位,定是年轻的正统皇帝! “朕躬安,过来说话。” 招了招手,王迪很想问问这个有着虎背熊腰体型的大汉,是怎么变成独臂人的。 “你叫什么,你这臂膀是怎么没的,是因为寇虏袭扰吗?” 刚打完打了胜仗,考虑到皇权不下乡外加消息闭塞这些原因,王迪猜测怀来城的底层老百姓,应该还不清楚奄遏下水大捷。 现如今,鱼鲜还未做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不介意向平民宣扬一下,明军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是如何战胜了凶残的寇虏。 没准此人听完,过不了几天,整个怀来城上上下下所有人,就能流传皇帝治下的明军是有多么威武。 自己顺手随口的一件事,没准就能扩大不少皇室影响力,王迪这小算盘打得还是比较精明的。 “回禀陛下,小人名叫连益。臂膀一事,是在宣德六年,小人与家父跟随三宝太监出海期间不幸受伤所致。由于伤势过重,为了保全性命,家父斩断了小人的臂膀。” 连益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立于锦衣卫中间,不卑不亢答复道。 “哦,没曾想你还跟随三宝太监出海远洋过,那你与朕说说,我大明朝以外的世界,有何种奇妙之处?”听到此人竟然经历过最后一次郑和下西洋时,王迪好奇问道。 “回禀陛下,自打小人跟随三宝太监出海以后,才明白了这世界之大远超人们想象。” “南洋诸国,不像中原北方一带,它们那里常年皆是夏日时节…粮食一年三熟,各种香料,珍珠玛瑙金玉珊瑚…大海上的诸多岛国,有着数不清珍异之宝…物类繁多,真是让人看花了眼。” “还有……” 第31章 饭后的日常 夕阳落去以后,饭馆外下起了蒙蒙细雨。 透过支起的窗台,可以看到外面湿漉漉的青石地砖,在红通通的烛火照亮下,泛起摇曳的光影。 从倒映在这薄薄水层上的光影,还隐约可以看见饭馆外面,一个个身披蓑衣紧握绣春刀的锦衣卫,相隔于五步之间,将饭馆四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更远处,还有不久前刚刚赶来的车架和手持长枪利刃的禁卫军。 挨了雨淋,几匹不怎么安分的马儿,时不时地踏着蹄子,在静静的雨夜中,发出格外清脆的嗒嗒声。 饭馆内,烛火通明,立于皇帝身边已有一个多时辰的袁彬,沉默不动如山,目光炯炯有神,看不出有丝毫疲惫懈怠之意。 饭馆内外的这一切,也只有大明朝的皇帝,才能独享这份特权。 卧牛山上的山野菜,凉拌的,热炒的,佐以随行内监带来的各种香料,味道属实挺不错。 刚从河中捞上来的鲜嫩鱼虾,水煮的,清蒸的,红烧的,油炸的,也是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一桌子十几个菜,两壶宫廷御酒,王迪和杨蜜这二人,吃的是相当舒坦。 “连益,你通水性,识海图,还有过出海远洋经历……” “如此看来,你算是个有大才的人。屈居在这怀来小县城,也太过浪费了。” “搬到京城去,朕给你全家择一地,你和你儿子连胜,先去北镇抚司报个道,好好琢磨琢磨出海远洋一事,将以前的本事重新拾回来,待朕凯旋班师回朝之际,会用到你父子二人的。” 有杨蜜帮忙,连氏姊妹花到手的简单程度,远没有王迪胡思乱想的那么复杂。 他认为可能是强抢民女有损大明皇室声誉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稀疏平常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甚至是说,两个‘野丫头’能被宫里的贵人相中,任谁知晓此事,恐怕都会觉得,连氏这一家子,是祖坟冒青烟走了大运才能碰到这样的好事。 不管怎么说,问话了一晚上,王迪还真未看出连氏一家人有什么不乐意的地方。 既然姊妹花已经弄到手,那么给未来老丈人安排个好工作,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过几年待到花开时节,等自己要了这对双生子以后,连氏父子也算是大明朝的外戚了,而且还是没有一点根基的外戚。 这种只能与皇室彻底捆绑在一起的外戚,怎么着,肯定也比外人用得放心。 当然了,王迪考虑最多的,还是在锦衣卫里面,安插几个自己人。 锦衣卫这种执法暴力机关,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缰绳,王迪必须要控制好松紧度。 掌控得好,皇权稳固,四海升平。掌握不好,一旦惹得天怒人怨,恐怕会有动摇国本之祸。 所以说,他打算先让这父子二人去北镇抚司好好锻炼一下,上上下下了解门清以后,在征讨东瀛岛国方面立点小功,再调到南镇府司衙门,替自己监督好锦衣卫这柄利剑。 “小人叩谢陛下圣恩!” “起来,今晚这顿鱼鲜属实不错,连柳氏,朕给你在京城起个酒楼,好好做菜,朕抽空会过去吃的。” 在连益领着媳妇儿子跪地谢恩之际,吃饱喝足的王迪,徐徐走出了饭馆。 “朕想走走,外面有点凉,你领着她们上车避雨去。” 蒙蒙细雨天,有点微醺的王迪,想慢慢溜达回驻跸行宫。舒散一下筋骨的同时,顺便也消消食去去酒气。 “陛下,哪有您在下面走,奴婢坐在车上的道理呢?” 不给皇帝反驳的机会,撑起一柄罗伞,杨蜜直接腻歪进皇帝的怀中,贴耳附言道:“陛下,还请您抱紧奴婢身子,前面的路,奴婢看不清呀。” 陪着皇帝喝了点御酒,同样有点微醺的杨蜜,她口中所言,本来是勾魂调情的话语。 不过在王迪这个医科生听来,他却本能地起了个直男反应。 “你当真看不清前面的路?” 言语之际,王迪抬头看了看没有月亮和繁星的夜空,又四下瞅了瞅随行高举火把的锦衣卫。 而后,他又望向火光照不到的漆黑位置。 注意到这些细节后,王迪心中总算对伸手不见五指有了个具体概念。 如果现在没有火把照亮…再加上没有月光和星光这种自然光线的话,在这漆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还真不是一句虚言。 “啊…陛下,奴婢没有半点欺君的意思呀,五步以外,即便有火光照亮,奴婢也是看不太清。” 虽然有点不解皇帝询问的话语是何意思,但杨蜜在确认皇帝不是在无缘无故发脾气之后,又往皇帝怀中靠了靠后,将自身情况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夜盲症…袁彬!”听闻杨蜜之言,王迪哪能不知道,这妖精是维生素a摄入量过少患上了夜盲症。 考虑至此,王迪有点猜不准,在目前这个时代背景下,患有此症状的人,是不是有很多? 普通人倒无所谓,宵禁一来,他们都各回各家,媳妇孩子热炕头了。 问题是军队还有锦衣卫这种会在夜间执勤巡逻的作战人员,有没有患有夜盲症的? 有的话,早点治好,也算变相地增加了大明朝的战斗力。 “陛下,小人在呢。”皇帝话音刚落,袁彬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皇帝身边。 “锦衣卫当中,可有患有夜盲症的人?” “陛下,有的,不过据小人所知,京城地界的兄弟们,患有此症的仅有寥寥几人而已。” 听闻袁彬的答复,王迪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对象。 锦衣卫在大明朝,也算是数得着的好职业了。 大富大贵的可能没有几人,但平日里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偶尔逛个勾栏听个小曲,还是绰绰有余的。 “朕说,你记,患有夜盲症的,多食用苹果、胡萝卜、菠菜、鱼鲜以及各种禽畜肝脏,最多不超过两个月,便可以治愈此症。” “将这条消息,通过锦衣卫渠道,传令至各地锦衣卫还有各营、各卫所。” “是,陛下!” 下完旨意,杨蜜撑伞,王迪拥着杨蜜,在其四周,跟随的是大批锦衣卫和其它禁卫亲军。 就这样,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压路遛弯的大明朝皇帝,终于是回到了他的当下驻跸行宫。 “陛下,奴婢身上淋了雨水,奴婢想去洗下身子。” 白天做运动,出了一身细汗,晚上又淋了一点细雨,此时的杨蜜,她真地只想洗洗身子干净干净。 至于王迪嘛,酒足饭饱精气神正足的他,嘿嘿一笑道:“弄个大点的桶,朕也要泡个澡。” “陛下,你就饶了奴婢……” 是夜,听着娇颤颤的勾魂音,新来的连氏姊妹花,整宿是没怎么合眼。 第32章 也先要和亲! 卯时,天刚破晓,晨色熹微。 寝殿外,雾霭朦朦,三丈之地辨不清人貌。 一棵两人怀抱粗,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老槐树,遗世孤立于院中。 枝繁叶茂能起到蔽日遮阴之效的树梢,因时节已进八月到了入秋的缘故,不断有黄绿相间的槐叶纷纷扬扬落于泥土青砖上。 一丝风儿吹过,几片树叶晃晃悠悠的,便被卷到了寝殿窗台边。 寝殿内,暗香袭人。 大明朝年轻的正统皇帝,为了国家稳定人民幸福,殚精竭虑的他,昨日夙夜在公,操劳得很,至今还未睡醒。 倒是侧躺他身边的美娇娘,早已经醒来的杨蜜,其满脸皆是容光焕发的样子。 “陛下…陛下,唔……” 睡得好好的,耳边有腻死人不偿命的柔声细语,心烦意乱的王迪,当然选择堵住她的嘴了。 虽说昨晚吃的是大鱼大肉,这一大早的,两人也没有刷牙,但不管是王迪还是杨蜜的口中,只有满嘴的清爽芳香味。 对于太医署提供的含香丸,王迪给其评价,绝对是五星好评。 “陛下…已经卯时了唔……” 嘴再一次被堵住,自知现在不是那么一回事的杨蜜,狠了狠心,趁自己陷入意乱情迷之前,她快速脱离了皇帝的怀抱,而后拢了拢沾在嘴角的发梢的同时,急忙忙言语道: “陛下,怀来城的文武官员,已经候在行宫外了。今日…陛下您还要去泰山庙里上香祭拜呢,起晚了可不好。” 天子亲自率军出征,本意是抗敌安天下,不过为了表明是顺应上天和人民的意志,还需祀天地,祭社稷。 这其中就包括祭太岁、风、云、雷、雨师、岳镇、海渎、山川、城隍等诸多神灵。 按礼制来讲,逢庙必拜,还真不为过。 此次去泰山庙祭拜,嫌啰嗦麻烦的王迪,拿着军事为重的理由已是吩咐一切从简了,况且此次礼仪本就不如祭祖时那般繁复。 但是,不管怎么样,最基本的斋戒沐浴,还是要有的。 要是再这么睡下去,岂不是有亵渎神灵的罪过。 “朕有点不舒服,你替朕瞧瞧。” “陛下,你哪里不舒服,我叫连蓉去喊御医过来给你瞧瞧。” 虽然有猜测到皇帝是在开玩笑,但谁又敢拿皇帝安危不当一回事呢。 “不用御医,有你就行了。”睁开眼,一把揽过杨蜜后,王迪指了指大明龙脉所在之处。 “陛下,这怎么能行…晚上,到了晚上,奴婢全听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现在真该起床了,祭祀礼制一事,精诚则感格,怠慢则祸生,不可有半点马虎啊。” 皇帝可以胡闹,杨蜜可不敢陪着皇帝胡闹。 这要传出去,她是真怕有那种忠臣义士腐儒文臣,举着金瓜锤将自己灭了。 “手持国柄,口含天宪,快点窃取……”还处在醒盹状态下的王迪,哪特么在乎那么多事情。 “唔!” “哦……” 巳时,沐浴更衣收拾穿戴好以后,在礼部随行官员和内监和安排下,王迪开始了登牛角山祭拜泰山庙的活动。 直达山脚的街市,已是早早开出一条御道。 载有皇帝的銮驾,浩浩荡荡,气象威严。 道路两旁民众,皆是跪伏叩地,有胆子大一点的想要瞻仰天子龙颜的人,趁着未被禁军发现呵斥之际,快速悄悄抬目窥看了一下。 虽然没有看到皇帝,但并不妨碍他们过后对着同伴吹嘘一番。 出城过了妫水河桥,待到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在众人簇拥下,穿戴武弁腰缠镶金嵌玉的革带,王迪终于踏入供奉着东岳大帝的泰山庙。 一套繁复礼仪结束之际,日头已是高高挂在众人头顶。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大好的天气,也到了与民同乐的时间。 也不知是自发性的,还是提前安排的歌功颂德节目,当王迪重返县城之际,怀来城知县刘唐禀奏称,当地乡绅士子和老百姓,为了犒赏前线将士们,已经连夜凑齐三牲百头。 其中还不乏近三十只的黄牛。 数量虽然不多,但代表的,绝对是整个怀来城的心意。 知县刘唐禀奏完,袁彬给了王迪一个确切信息,这百头牲畜,还真是怀来城的民众集资置办的。 此番奄遏下水大捷,得知这一消息的人,但凡有点头脑的已经意识到,未来至少在五年以内,宣府这一带,应该不会再发生寇虏年年袭扰大规模掠夺人与钱粮的事情了。 有了如此得之不易的和平,花点银子给前线卖命的将士们弄点福利,岂不是大明子民该尽的本分义务! “刘唐,怀来民众的心意,朕知晓了。已经入秋了,要到了农忙时节,羊、豕…朕收下了,黄牛送还给农耕户好好休养生息才是正事。” 怀来县城这个边陲小城不算多大,一晚上能弄到这些三牲,毋须多想,王迪都能猜出这些黄牛是怎么凑齐的。 这些天来,时刻在考虑如何增加大明朝人口数量的他,已经下定决心,等到班师回朝之际,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行使帝王之权,下达一份旨意。 目的嘛,自然是要以更加严厉的惩治手段,务必要将黄牛这等耕地小能手给好好保护起来。 想要人口变多,最基本的条件,就是粮食得跟的上。 黄牛少了,如何鼓励开荒扩大耕作范围呢? 况且,对于王迪而言,相比鱼羊海鲜,他还真不觉得牛肉好吃到哪去。 再考虑到上行下效这一点,王迪觉得自己有必要发挥带头作用,多吃海鲜,拒食牛肉。 “陛下圣明,刘唐代怀来城民众谢过陛下圣恩。” 随着知县这个父母官跪倒在地高声山呼,沿街民众也是有样学样。 正当王迪享受众人膜拜之际,袁彬来到他身边,悄悄递上了一份奏疏。 “和亲?也先想和我大明朝和亲?” 奏疏是于谦写的,上面没有三杨阁老歌功颂德拍马屁的“馆阁体”文,只有言简意赅的寥寥几句话而已。 第一句,是作为臣子,于谦应有的问安词。 第二句要表达的意思,竟特么是瓦剌部的太师也先,想要与大明朝和亲联姻! 历史学得再不好,王迪都清楚,「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以及「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这两句听起来很热血的话语。 虽说…王迪已经养成事事权衡其得失,一切都以利益为重,这么死要面子一味以气节为重,不懂得丝毫变通,再加上还没有解决实际问题的真正能力,很容易发生“过刚易折”的惨剧。 两百年后的事实,好像也的确验证了这一点…… 但是再往大了想,也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气节,才得以保证汉民族几千年以来,始终保持着稳健的延续状态,未曾湮灭于历史长河当中。 王迪觉得,如若真只顾现实利益得失而不讲半点气节,遇到些许难事就送女人赔钱,恐怕这大明朝…便要像那苟延残喘胸无大志的南宋朝,成为外族的提款机和教坊司了。 只不过…… 现在打了胜仗的,是大明朝啊! 脱脱不花大汗,都特么死翘翘了! 王迪有点搞不明白,也先是怎么想的,竟敢大言不惭想要和大明朝皇室和亲? 不过当他看到“其木格”这个名字以后,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大明风华》剧中,那个亲手抓获了国舅爷,有着十足英气味的俊逸小娘们。 嘶! 和亲一事…… 可以考虑考虑! 第33章 以和为贵好皇帝 翌日卯时正,天还未亮。 由于惦记和亲一事,在杨蜜诧异的眼神中,王迪起了个大早,准备摆驾宣府城。 皇帝发话要走,谁敢不从? 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护送着浩浩荡荡的皇帝銮架,就此离开了怀来城,奔着百十里地外的宣府而去。 五个时辰过后,枕着杨蜜大腿刚刚补了一觉的王迪,迷迷瞪瞪问着:“宣府到了没?” “陛下,能见着宣府城了…您瞧瞧,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呢。” 美人撩起珠帘,揉揉眼晃晃脖子后,王迪探着头远远望去。 只见在那群山攒拥处的宣府,它那种短时间内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自然和谐之美,简直出乎了王迪的预料。 在他的印象当中,本以为这座用来抵御寇虏入侵,与草原相接壤的边陲重镇,会是那种冷森森血气味十足的要塞关隘呢…… 然而现如今离得远了这么一瞧,千峰叠翠间,雁鹤齐飞;参天古木处,朵朵祥云嵌于其中,景色当真是美如画。 揽着美人,望着宣府,不知不觉间,王迪乘坐的御辇,已是来到这座巍峨巨城跟前。 大明朝的宣府,城池大,名气更大。 王迪探出头左右看,是一眼望不到边。 仰起脖子长时间抬头看,又特么有点酸…… 不说环绕在宣府城周边山峰上的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分屯,单凭它本身这股大而厚重的雄伟气势,就能让所有人心中的安全感倍足。 “陛下,这宣府城…看起来好像顺天府啊!你瞧,门外环有瓮城,瓮城外又连着月城,上面的角楼、铺宇、箭孔…还有城外这壕堑、护城河、吊桥……” 打小没出过宫的杨蜜,前不久离开京师之际,曾好好观望了京师一眼。 现如今和这宣府一比较,二者如此高的相似度,当真是让杨蜜以为重返京师了呢。 “确实,除了规模不一样,这造型布局,还真和京师差不到哪去。” 言语至此,四下再度扫了几眼后,王迪心中忽然蹦出一个想法,那就是…… 往后到了夏天,可以拖家带口来这避暑游玩啊。 这年头虽说没有承德避暑山庄,但他完全可以在宣府周边,另起上一座嘛。 就在思虑如何享乐之际,御辇停了下来。 “臣,于谦,恭迎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老臣张辅,恭迎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随着皇帝车架安全进入宣府,待到皇帝御辇落地,以于谦和英国公张辅为首的一干文武大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迎大明朝的正统皇帝。 “朕躬安,诸位爱卿都起来。”徐徐从轿辇上走下来,看着下面跪倒的文武群臣,一脸满意笑容的王迪,继续言语道:“传朕旨意,摆筵宴,犒劳我大明三军勇士!” “流血牺牲掉的将士们,收敛其骨灰,朕要亲自送这些无畏不屈的英灵入我大明忠魂殿。” “至于尔等功臣,待到班师回朝之际,朕定会重重有赏。” 仗打完了,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具体操作事宜,王迪交由孙太后和内阁六部商议定夺,至于他嘛,简单的场面话还是能说上两句的。 就这两句话,已经是让不少人感恩涕零了。 “陛下万岁!” 宣府行宫。 酉时,到了饭点该进膳了。 再次结束一系列繁文缛节的祭祀礼制活动过后,精神头还不错的王迪,同三军总督于谦还有英国公张辅等人,摆了个规模还不小的酒席边吃边聊。 “万余人的俘虏,这些可都是草原上骁勇善战之辈啊……” “明日,传朕的意思给也先回话,想要赎回俘虏,拿三万被掠去的汉家儿女来交换,顺便额外再要一万匹良驹一万头黄牛,就当这些时日以来万余俘虏的伙食费了。” 超过万人的骑兵,其中至少还有半数以上的皆为精锐猛骑,王迪还真想将其纳入全是骑兵的三千营。 只不过,思索片刻过后,他便否了这种想法。 首先,按照目前大明朝的作战体系,并不怎么缺精锐骑兵。 只要好好整顿一下军纪减少苛刻粮饷的事情,敢打敢杀敢于卖命的底层将士,数量要远超于草原上的寇虏。 况且,养一个寇虏精骑所需耗费的银钱,基本够养三到五个汉人步兵了。 再者说,经此一战过后,纵使将这万余俘虏交还给也先,王迪也不信这货敢在五年内寇掠大明边境。 就算真有胆子来寇边,王迪也定会叫其万分后悔心生此意。 最重要的是,用不了五年的时间,在王迪的眼中,草原上的寇虏,将彻彻底底的,无法再对中原大地构成任何威胁。 再考虑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点,如此之多的俘虏,想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彻底归化大明朝,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至此,断了收服寇虏想法的王迪,准备拿他们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刷声望。 “陛下仁德!只不过……” 皇帝话音刚落,心中快速衡量过后,兵部侍郎邝埜,冒着被人诬陷见死不救没有同情心的风险继续进言道: “如今大汗脱脱不花已死,此战…宣府这一线上,也先麾下的瓦剌部,并未有太多的损兵折将。” “也先此人雄心勃勃,谋略胆识皆不在其祖辈马哈木之下。如若这万余名俘虏被其赎回,恐怕不出年的时间,此人必会再次一统草原,对我圣朝造成莫大的威胁。” “陛下,不可不防啊!” 万余名寇虏骑兵,可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了,在邝埜看来,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占着大汗名义,能与瓦剌也先势均力敌的脱脱不花已经战死。 在无人制约也先的情况下,此人不出意料的,必定会再次一统大草原。 到了那个时候,是个人都能想象出其对大明朝的威胁,到底会有多么强大。 “无妨,对于此事,朕的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再加上朕也准备答应也先的和亲提议……” 王迪话还未说完呢,大殿内骤然响起一片劝谏声。 “陛下,祖制万万不可违啊!” “陛下,岂可因个人喜好更改祖制,此举实非明君所为,且恐遭天下人非议啊!” “陛下所言,于理不合,有悖祖制,还望陛下三思啊!” “陛下,太祖高皇帝亲自主持编撰《皇明祖训》有云: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还请陛下收回和亲之议!” “陛下……” 王迪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找个娘们玩玩而已,竟能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对。 说到底,拥有后世思维的他,还是小瞧了古人对于维护礼制宗法所展现出来的十足默契。 “朕的意思是,也先愿意将他妹子嫁入大明朝,这不挺好的吗,有何不可为之?” “至于他想娶我大明朝的女人,那也不是不行……” 言语至此,见到不少人又想开口进言,王迪摆了摆手没有应允后,他继续言语道: “明日派出使者和也先说,只要他永远归顺我大明朝,成为我大明朝的子孙百姓,他想娶谁,仅需三媒六聘即可,此事无需再过问朕。” “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成为大明朝的人,遵循大明朝的法律制度,娶个大明朝的婆娘,这难道不行吗? 身为礼仪大邦,这点肚量还是要有的。 当然了,朱氏的皇亲贵族,肯定不能嫁给此人。其他人家的,就无所谓了。 “这……” 大殿内,没人能想到,皇帝竟然讲出此番话语。 送女人换取利益好处,那才叫和亲。 收别人送上门的女人,按照大明礼制,这应该可以算是番邦小国给天朝上国皇帝进献的特殊贡品。 只不过…… 皇帝此言虽然听起来很是霸气,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也先这等草原雄主,怎会答应这种荒唐条件。 “明日派出去的使者,给也先带句话,问问他,朕的兵马强劲乎?” “对了…顺便再告诉他,就说朕觉得,散落在这茫茫大草原上的各部族寇虏,才仅有区区几十万户而已……” “如此广袤之地,天天用来放牧有点可惜了。” “再加上北海以南的区域,自古便是我汉人领土,朕有意常年在此撒上个几万的精骑,帮助他们解决各部族之间经常出现的矛盾纷争。” “毕竟不管怎么说,草原上诸部族的寇虏,生而为人都是血脉相连之辈,哪能天天打打杀杀的,要以和为贵好好过日子嘛!” “作为天朝上国,出力帮自己的臣民调解一下矛盾,这应该没有错?” “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第34章 我们这些人中,出了一个叛徒 宣府行宫大殿内,文武分坐两旁,次序分明。 在此所坐的,他们都清晰记得,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前,皇帝还想着犁庭扫穴一事呢。 只不过…就在今日晚宴,当皇帝开场表明愿意送还俘虏之后,武勋们的心,略微有点小失望。 在不少人看来,趁着奄遏下水大捷凝聚起来的赫赫威名,派出使者联络兀良哈三卫,配合宣大二城的主力部队合围也先的瓦剌部,将其彻底剿灭,应该不是太难。 如果兀良哈三卫不配合,仅凭明军自身实力,就算不能剿灭瓦剌部,将其死死盯紧了,也绝对不是问题。 然后,再派出两队千人的精骑深入草原腹地,犁庭扫穴一事,也算不上多么困难。 一旦将寇虏的大后方彻底搅乱,也先如果想打,那就趁机灭了他;不想打,那草原诸部族这个年,基本算是过不痛快了。 即便也先登上大汗之位一统草原大漠,此举也定叫他头疼万分。 更何况,此等捞取战功的好机会,实属难得。 错过这一次,恐怕在坐的等到死去的那一天,也再难以碰到如此好的良机了。 只不过,皇帝一上来的发话,就俘虏问题已经表完态了,这些武勋也只能是静观其变。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就是,打着‘以和为贵’旗号的皇帝,竟然没有忘记犁庭扫穴一事。 而且看这样子,皇帝好像还准备效仿寇虏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说皇帝的提议有不少风险,不过殿内这些武勋,可没有一个怂的。 再加上喝了点小酒,一个个的,哪还将也先的瓦剌部放在眼里。 “陛下,末将不才,愿领一万精骑,深入草原腹地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陛下圣明,末将愿效仿汉时冠军侯,领兵为我大明开疆拓土,重现我汉家男儿放马北海之盛景。” “陛下,此番大捷我明军战力未曾伤筋动骨,再加上现如今三军士气正盛,何不主动出击灭了瓦剌部?” 听完皇帝之言,众将士群情激昂。 甚至是说,到了最后,就连老持稳重向来不轻易发表言论的英国公张辅,都忍不住进言劝谏。 只不过,相比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武勋,文臣这边,却不想皇帝再大动干戈,征伐无休止。 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休养生息;另一个嘛,则是…… 万一武勋真把蒙古诸部族给灭了或是彻底打残了,面对这泼天功劳,往多了不说,十年以内的朝堂上,文臣拿什么去抗衡再度崛起的武勋? “陛下,太祖高皇帝祖制有云:后世子孙,切不可倚国之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啊!” “陛下,我圣朝应趁奄遏下水大捷与草原诸部族商谈议和一事,也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兀良哈三卫。如若大举兴兵,恐遭草原诸部联合一致对外。” “陛下,去年黄河在新乡八柳树决堤,漫过曹州和濮州,冲抵东昌府,冲过了张秋,流至张沙湾,破坏了运河航道,再这么耗费国力打下去……” “陛下刚刚亲政不久,应当轻赋薄徭休养生息,如若长期这么打下去……” 除了闷头只顾吃喝没有发表一言的于谦,此时大殿内,文臣武勋,总能拿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在为是否继续出兵争论不休。 “于谦,今晚的御酒可好喝?” 注意到文武大臣越掐越厉害,王迪知晓该压一压众人火气了。 待他问完话后,大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此番御驾亲征,除了皇帝,最大的功劳,可是非于谦莫属。 听闻皇帝之言,绝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能想到某件事,那就是…… 如若再这么打下去,皇帝是摆出明君风范继续任用于谦呢,还是临阵换帅防备着于谦功高盖主呢? 这绝对是个大问题! “陛下,宣府的葡萄美酒,可是上贡朝廷的御酒,当属人间极品。臣家里穷得很,有这等机会,不多喝一点,心中总觉甚亏。” 别人能想到的事,于谦早就想到了。 正因这样,今晚他才不发一言只顾品酒吃美食。 “喜欢就行,往后朕常年给你备上十几桶,随时想喝,随时管够。” “你既是三军总督,这仗也是你打胜的,那你来和朕说说,这仗…是该继续打下去啊,还是与寇虏议和啊?” 扫了眼大殿内噤若寒蝉的众多大臣,王迪心里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怀疑于谦的想法。 但是呢,众口铄金,舆论的影响力有多大,他不会不清楚。 “陛下此番北狩,是战是和,非我等臣子所能决定的。” “打下去,并无不可,臣等有信心,也有能力,更愿为陛下解忧排难;议和收兵,可彰显我泱泱大国之气度,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言语落罢,于谦不管他人投来的诧异眼光,继续抿起了小酒。 自打那一夜和皇帝促膝长谈了解‘冰河期’是为何物之后,于谦这一阵子,除了点兵布阵以外,一直在翻阅着大量史书和宣大周边所有城镇的历年县志。 有了皇帝的提醒,按图索骥之下,他很快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大量文献资料。 果不其然! 经过历朝历代边各种蛛丝马迹的一一对比,关于皇帝口中提及到的老天爷要变天了的这种言论,当真是没有半点不实之处。 若是不知道这一情况的话,于谦肯定见好就收,定会主动劝谏皇帝收兵议和,而后班师回朝,就此休养生息。 然后终自己一生,以自己所学来好好辅助年轻的正统皇帝,打造一个不亚于‘仁宣之治’的治世盛景,岂不美哉? 只不过,他于谦可不是三杨阁老那种喜好粉饰太平,容易沉浸于前朝丰功伟绩的臣子。 既然知道这事了,那就不能只顾着眼前名利得失,也得为大明朝后世的千万百姓好好想想。 所以说,不为别的,单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于谦也觉得借此良机彻底剿灭寇虏一点都不为过。 如此一来,他才讲出刚刚那番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支持继续出兵的言论。 他知道有心人是能听出他真正的想法,但他自问无愧于心,没有什么好怕的。 也正因这样,当于谦讲完之后,大殿内不少人特别诧异于他竟然给出此番作答。 尤其是文臣,他们心中所想的是,我们这些人中,竟然出了一个叛徒! 第35章 第三十五张 陛下,你这是想干啥啊! 行宫大殿内,此时此刻,气氛显得稍稍有点不对劲。 多数的文臣,都在左右互相攀谈,小声逼逼着。 多数的武勋呢,他们那不算灵透的小脑袋瓜儿,搞不明白总督于谦说完这句两头貌似都有点沾边的话语以后,文臣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至于王迪嘛,他本以为于谦在立下此等大功以后,为了避免来自朝堂同僚的万般诋毁,会选择韬光养晦先蛰伏一段时间,待过了这阵风头再另说呢。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丝毫不在意,这极有可能会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的朝堂政治操作。 瞧他那样子,好像只要自己这个皇帝敢给他放权,他就真敢把寇虏给杀绝了。 至此,王迪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脱脱不花部已经废了,借此良机彻底剿灭草原上的寇虏,在朕看来,的确不算很难。” “不过,朕所想的是,待到几年或是十几年之后,以碾压性的实力,彻底收服草原诸部族,以其为先锋,看看能否重现蛮元时代的光辉。” “我大明朝,虽自诩天国上朝,但是诸位爱卿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些年以来,四方番邦小国,多有不臣之心,他们闹腾的,可是相当得很呐!” “尔等这些文臣的教化没跟上,是一方面。但是……” “朕以为,没有威压四方的强横武力,这些番邦小国,常年以来,都是在顶着臣服于大明朝的口号,私底下默默壮大时有反叛敌对之举。” “这是一种试探!他们就像群狼那样,在试探大明朝的深浅,其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唐时的魏徵,不也说过嘛…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 “正因如此,朕当以十年养百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致太平,此生也就足矣了。” 言语落罢,大殿内所有人,一个个的,俱是瞠目结舌的样子。 别管是文臣还是武勋,他们没想到,这位仅是弱冠之年的正统皇帝,竟有如此之大的野心。 只不过,在许多人看来,古往今来有这等志向的帝王,哪一个不是好大喜功之辈? 甚至是说,因此而亡国丢了性命的帝王,那也不是没有啊! “陛下,此番北狩结束之际,切不可再轻易言兵事啊!况且,祖训有云,我圣朝四周的番邦小国,皆为不征之国啊。” “陛下怎可因个人一时间的猜测,便无端起了此等想法?番邦小国,皆是我大明朝的属臣,没有确凿证据,怎能随意兴兵征讨?” “陛下,于蛮夷一事,还应当以教化为主啊。劳师兴兵,实属下策中的下策!” “陛下,切不可学那二世而亡的隋炀帝啊!” “陛下……” 当年的太宗文皇帝,五次征讨寇虏,再加上六次下西洋之举,这些已经是把大明朝给折腾了一大顿。 幸好后面有了仁宗和宣宗这两位皇帝,经过一系列的宽松治国和息兵养民政策,现如今的大明朝才能恢复至此。 如若再碰到个像太宗文皇帝这样的帝王,那这大明朝岂不是有国本动摇乃至倾覆之灾? 此时若不能好好劝谏一番皇帝让其绝了这想法,那他们在坐的这些文臣,日后…岂不是会被天下人骂作昏庸腐朽之辈! 这还得了? 自己言语过后,文臣们会有何种反应,即便王迪心中已有了数,他还是有点低估了这些人针对自己所言,表现出来的强烈反应。 甚至是说,像泰宁候陈瀛这些试图争取更多军功的好战武勋,目前他们…一个个都是闭口不语的模样,生怕惹到这些像怒狮般的文臣的围攻。 毕竟文人历来多喷子,越是有文化的,喷人越凶。这一点,在坐的武勋也包括王迪,基本还是知晓的。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就是,有人竟拿自己和暴君杨广作比较! 若不是今日这庆功晚宴不是鸿门宴,若不是自己脾气够好的话,王迪还真想弄死刚刚那个瞎逼逼的名唤包良佐的吏科给事中。 再说了,杨广又怎么了? 依王迪所见,从长远角度来思考问题的话,这个背负了诸多骂名的暴君,其一生是非功过,可以总结为:其罪也彰,其功也卓;弊在当代,利在千秋。 没有杨广那种魄力,等闲君主,谁敢大肆劳民伤财,开挖连通南北、贯穿黄河与长江的京杭大运河。 没了杨广这种急功近利般的操作,这条国家大动脉,往后能不能修通,需要多久才能修通,绝对是个未知数。 没了京杭大运河,唐代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恐怕就没有后世那般为人津津乐道了。 所以呢,对于杨广的所作所为,王迪只能说…… 操之过急,外加时运不济罢了。 不过那是隋炀帝杨广,他所做的一切,追根究底的话,是触犯了关陇贵族集团的根本利益。 否则死点屁民,还不至于搞得国破人亡。 现在不一样了,朱家的大明朝,连各地藩王都是皇室养的猪,哪特么还有可以威胁皇室的豪门集团。 只要不触及所有自耕农的利益,一切都好说。 当然了,王迪刚刚所讲之言,也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至少,目前不是。 除了征讨东瀛岛国,周边那些番邦小国,二三十年内,他还真没想拿他们怎么样。 之所以蹦出那些话来,还是为了待到班师回朝之后,给自己真正想要图谋的一些事,提前做一些铺垫。 说白了,王迪刚刚那些话,就是在钓鱼。 他知道,为了断绝自己的想法,这些文臣定会拿出‘以苍生为重,休养生息’之类的言论。 而他想要的,正是这些言论。 毕竟此次御驾亲征,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是打了胜仗。 有了此番战功加身,朝堂上的文臣,可以在劳师兴兵大动干戈这一事上劝谏一次,也可以劝谏两次…… 但为了照顾自己这位皇帝的面子,他们肯定不能次次劝谏次次驳回自己的提议。 更何况,自己将来图谋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又不是像方才所讲的那种兴兵征伐之举。 即便有悖祖制,即便有触犯乡绅士子的部门利益,王迪就不信了,这帮文人,不让自己打仗,还能不让自己改善民生? 他倒要看看,朝堂上下,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以苍生为重的文臣们,是真的一心为公呢,还是打着一心为公的口号,行沽名钓誉之举,在为自己和身后的家族谋私利呢? “好了,此事回朝再议,今晚是庆功宴,不谈国事了。” 一言令下,看热闹的武勋们,心里乐开了花。 至于文臣们嘛,他们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日在第一时间内,便将此消息送回顺天府。 只要皇帝还敢就此事商议,到了那时,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由内阁大臣牵头上疏,集众人之力,彻底绝了皇帝这般荒唐想法。 第36章 皇帝想干啥 行宫书房内。 几碟剩菜,四壶小酒,王迪和于谦他们君臣二人,又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于谦,关于大明朝的税收…在这一事上,你了解多少?” 抿了口小酒,王迪起来个话头。 于谦他这边,待到皇帝询问完以后,说实话,他心里有点懵圈。 先前呢,他不是没有料到皇帝会找自己谈话,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就是,皇帝竟然不问军机要务或是解除他三军总督的头衔,反而是问起了有关赋税的事情。 “陛下,国之赋税,分为夏秋两种,皆为米麦,钱钞和绢帛以及盐、茶、矿各类税课还有船钞商税……” 言语至此,于谦不再说了。 虽然他不清楚皇帝问询赋税一事所为何故,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正统皇帝,他没安好心呐。 “朕这段时间呆在居庸关城,潜心研究了下大明朝的赋税……” “朕以为,目前诸多赋税徭役太过繁杂。更为重要的是,我堂堂大明朝,竟然没有一个掌管国家财税的统一衙门!” “单就储银库来讲,户部管辖的有太仓银库,工部管辖的有节慎库,还有太仆寺的常盈库,和内承运库等等。” “当年我大明朝初建,百废待兴,赋税制度有点混乱还说得过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内阁与六部的臣子们,竟然没有发现赋税有着极其严重的问题吗?” “或者说,有人发现了,是没有上奏朝廷呢,还是压根就没想过改变呢?” “目前所行税制太过混乱,一点都不符合朕的心意…于谦,如若朕将全国赋税全部折以银钱来替代,你意如何?” 一个国家强不强,除了兵马以外,就得看经济了。 然而这一阵子从各方渠道了解到许多详情过后,王迪才意识到,大明朝的赋税,简直就是混乱得一塌糊涂。 没有统一掌管赋税的衙门,也没有类似于宋朝转运使那样统一负责转运赋税的衙门官吏。 一年到头来,全国上下收缴的两千万两左右的赋税,最终落到户部手里头的,仅有三百万两而已! 虽说地方各州各县各衙门的存留比例占了不少,但到了最后一步上交到京城的时候,竟然还能被各衙门给瓜分一通。 这种极度缺乏计划性,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寅吃卯粮’的财政运作手段,在王迪看来,于国家发展这一块,简直太过拖后腿了。 虽然他学的不是经济学专业,他也知晓在当下的大明朝,不能完全照搬后世的经济运行体系,但历史课本上讲过的‘一条鞭法’,他脑海中还是有印象的。 张居正人死政亡是有点可惜了,但他就不信了,这条政策由皇帝本人亲自颁发执行下去,还能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税赋折银…此举不可行啊,陛下!” 虽然没有通货膨胀或是紧缩的具体概念,但是皇帝的提议,对于多年呆在基层的于谦而言,他认为此举太过想当然。 真要实施了,就凭下面那些人曲解圣意偷奸耍滑的手段,定会落得个百姓得不到实利,朝廷还捞不着太多好处,且各处官场更易滋生贪污腐败这诸多的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这大明朝从上至下,也定会陷入好一段混乱时期。 “陛下,要知道,米粮才是一国之本。将赋税全部折以银钱,恐怕容易惹出难以预料的祸乱啊。” 时间太短了,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于谦也想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但他知道赋税全部折银绝对行不通,也不能大行此举。 “赋税全部折银,迈的步子是有点大了……” 静下心来,考虑到现在实物税占大头的情况下,突然来这么一下,貌似真不大好。 不过王迪并未死心,抿了口小酒,思虑片刻后他继续说道:“米粮照常征收,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徭役,定个清晰明确的条例,统一合并征收银两。” “如若朝廷或是地方州县有需要用人劳工的情况,那就明码标价,花钱雇人,不得行强迫之举。” 言语至此,王迪是越说越来劲,继而对于谦讲出今晚他最终想要表达的意思,“此次班师回朝,朕意欲重新核查大明朝的实际户数,顺带着,清丈我大明朝的每一寸土地……” “洪武年间我圣朝初立,永乐年间太宗文皇帝五次征讨北虏,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经户部统计登记在册的全国户数,也俱是在千万户以上!” “怎么…经过朝堂上诸多文臣口中的‘仁宣盛世’,为何到了朕这里,户部登记在册的户数,竟然不增反降,目前仅有九百四十万余户?” “这是为何?朕的心里,很是困惑!” “核查,必须核查,给朕必须重新核查清楚!朕倒要看看,这少掉的六十万户三百来万人,究竟是去了哪?” 心中气愤之际,王迪闷了一大口酒。 翻阅袁彬递上来的数据过后,王迪这才知晓,相较于明朝初期的洪武永乐年间,到了他正统一朝,登记在册的全国户数,竟是个不增反降的可笑局面。 这些人去了哪,经过袁彬的解惑,王迪也已知晓。 无外乎是被各地藩王还有那些豪绅地主给弄成了黑户,要么就是当兵被苛刻得厉害了,隐姓埋名躲到大山深处去了。 后一种严肃整顿卫所军治即可,但是前面那种肥了他们个人,有损大明朝利益的事情,王迪怎能视若无睹! 现在好了,借此重新核查人口的机会,连清丈土地也一并搞定,将大明朝的税赋好好整顿一下。 “陛下息怒,请保重圣体!重新核查户籍真实数目,是理所应当之事。臣却不知,陛下口中言及的清丈土地一事,又所谓何故?” 核查户数,短则月,长则一年,算不上劳民伤财之举。 但是呢,清丈土地,可就有点麻烦了。耗时长且不说,这其中会遇到的阻力,于谦还是能想到的。 只是…当皇帝将这两件事同时列出以后,对于皇帝所图之事,此时于谦的心中已是有所猜测。 但在没有得到皇帝确切的答案之前,于谦还是不敢相信皇帝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会有如此大的魄力! 第37章 下辈子,当条舔狗吧 行宫书房内,听闻于谦疑问之后,有点醉醺醺的王迪故作神秘道:“清丈土地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属于我大明朝的土地有多少,朕这个一国之主,当然要搞清楚了。” “至于最终的目的嘛,朕打算改一改现在的土地赋税政策……” 瞥了眼一脸骇然神色的于谦,王迪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藩王宗亲、边军卫所…暂且不论,朕意欲,将延续多年的人头税,彻底转移到土地上面来。” “占地多者,田租税赋多;占地少者,田租税赋少;无地者,仅需徭役,无需均摊田租税赋。普天之下,无人可免!” 话音刚落,于谦大声惊呼道:“陛下,此举恐遭天下士子非议,万万不可行啊!” 一旦取消乡绅士子税收优免政策,不用多想,于谦便能想到这天下文人会如何看待眼前这位皇帝。 文人的笔杆子,于谦能不知道嘛,那可是诛心要人命的玩意啊! “天下士子,乡绅地主?怎么,难道他们就不是我大明朝的子民了?” “我朱家给天下文人士子定下了税收优免政策,这些人倒好,变着花样地侵吞我大明朝的土地!” “先前土地兼并一事,朕已经同你讲过。于谦,你说这些人干的事情,不是在掘我朱家皇室、掘这大明朝的坟墓,那还能是什么?” “既然这么想要朕的土地,那没问题啊!有多少,就特么的给朕纳多少的税!” “除了藩王宗室、边军卫所暂且不动,但凡是我大明朝的子民,朕不管他是自耕农,还是杀猪宰羊的,亦或是满口不与民争利的乡绅士子,只要家中有地,就是……” “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大明朝纳上一份应有的赋税!’ ‘有胆敢抗旨不尊者,视为谋逆!当诛其九族,立石碑,冠以十恶不赦奸人之称!朕要让他们死后,也得永遭后世子孙唾弃!” 先前呢,王迪还不能理解为何朱元璋会如此嫉恨江南,会使用如此严厉的手段打压其经济与文化。 现如今嘛,他是彻底想明白了。 对付这群没有国家君王概念,还在缅怀元末逸乐文风的狗东西,怎么严惩他们呢,其实一点都不为过。 占着大明朝的地,享受着明军的保护,还欺压着大明朝的百姓…… 既然心不在我大明朝,王迪不介意送他们去陪伴弯弓射大雕的蛮元主子。 酒劲上来,回想起前几天袁彬提供的诸多有关于江南豪绅富商的密报后,王迪是越想越气愤。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彻底弄清楚,为啥一直到了后世,富饶繁华的某些区域,汉奸之辈…依旧是层出不穷。 原来这根,能捯到大明朝啊! 蛮夷绝你种族,玩你妻女…… 仅仅就因为他们需要用到部分听话的狗来为其赚取银钱供其享乐,到了最后,这些狗,竟特么的忘了做人! 既然习惯当狗了,那王迪也不打算给他们再做人的机会了。 此次班师回朝之际,若不杀他个人头滚滚,难消王迪心头之郁气。 “陛下,既然您有此决议,那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想必您心中已有了对策?” 此时此刻,被饱含杀气的皇帝灌了一通猛料过后,于谦的酒劲,也是彻底醒了过来。 在他看来,眼前的皇帝,既然能从浩瀚史书中独自总结出‘土地兼并’和‘冰河期’这两种事关王朝存亡的历史规律…… 他相信这位年轻的正统皇帝,绝不会无的放矢,应该是有了相应的对策。 “士子嘛,当以学业为重。各府各州各县,每年不都给一部分生员发廪饩银补助生活嘛……” “当然了,朕也知晓…这名额是有定数的。不过在清丈完所有土地,根据上报情况统筹计算过后,朕年年都会给予天下所有生员一定的生活补助…至少不会比现在的四两定额低。” “而且不光如此!朕以为,明初定下的官员俸禄太低。朕意欲在现有的基础上,提高大明朝所有官员的俸禄,且不论官职高低。” “目前朕的初步计划…是俸禄翻倍,米粮和银钱各一半,不发宝钞。” “外加…每年都会给一定数额的炭敬冰敬和香料。还有就是,对于像于爱卿这样的清廉且有作为的官员,朕还会额外给一份养廉银子。” “至于乡绅地主嘛,他们为我大明朝纳税,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言语落罢,口干舌燥的王迪,连干三杯茶水。 而于谦这边,他算搞明白了,皇帝这是慷乡绅地主之慨,笼络天下百姓之心。 至于士子嘛,有一少部分人肯定会受到较大的影响,这些人肯定是对朝廷最有怨言的。 但是呢,更多的生员,如果每年真能领到不低于四两银钱的廪饩银,再加上官员俸禄的提升,这天下文人士子,对朝廷政策有所怨言的,恐怕是不会超过半数以上的。 只是默默心算过后,于谦不解问道:“陛下,不提武将,单是大明朝的士子官吏加起来,其总数应当就不下十万人之多!” “年年单凭田租赋税,即便没有天灾人祸,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也难以支撑这么大的补助开销?” “田租赋税当然不行了,朕决定彻底开海通商,以商税作为补贴。” 挥挥手示意于谦稍安勿躁后,王迪不紧不慢继续讲道: “太祖高皇帝认为:「商贾可通有无,对他们不能苛取」。” “朕觉得,前半句很对!至于后半句嘛,时代不同了,已是有待商榷。不过,朕目前还不打算提高商税税率,但这也并不代表朕于商贾之事一窍不通。” “大明朝的瓷器丝帛书画,单是卖到东瀛岛国和南洋诸番邦小国,就有至少五倍以上的利润!” “更为重要的是,南洋诸番邦小国,他们那的稻米一年三熟,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说,朕之开海,是为强国,而非是像太宗文皇帝和先帝那般,只是为了宣扬国威而已。” 大明朝,到目前为止,除了朱元璋明令禁海以外,自朱棣一朝起,就没了这项规定。 既然朱棣和先帝都能出海,王迪不信现在能有多大的阻力。 有的话,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无非是江南乡绅豪商集团不同意罢了。 对于这些即将见阎王的家伙,王迪只是在心中默念一句…… 下辈子,好好当一只舔狗! 第38章 谦啊,你意下如何 “清丈土地,核查户数,开海通商,变更赋税与俸禄……” 行宫书房内,嘴里嘀嘀咕咕的于谦,握着一壶小酒,呆呆了许久时间。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亲政没多久的年轻皇帝,在拉一批打一批的朝堂政治上,在他看来,运用的…简直就是炉火纯青啊! 别的不说,只要能将官员俸禄翻上一倍的政令彻底落实下去,此举绝对可以大大冲抵田租带来的负面收益影响。 这样一来,大明朝的千万自耕农,是百分百站在皇帝这边的。 底层不入流的士子,和诸多位卑的官员,对于皇帝这项爱民仁政,应该也是心服首肯,交口赞誉。 甚至是说,依他所见,除了极少部分拥有大批良田的人以外,恐怕多数人,还巴不得皇帝早早实施这个利国利民的好政策呢。 “核查户数、清丈土地过后,朕欲以十年为期限…凡是在这期间的生人,无需承担任何徭役赋税,不过各户仍需遵守主动登记。十年过后,重新精确核查一次,而后再按新统计出来的户数征收徭役赋税。” “于谦,你说此政一旦彻底落实下去,三十年以后,我大明朝的人口能否翻上两倍?” 能不能翻上两倍,对此,王迪心里没准。 但他估摸着,只要严格贯彻这些政策,十年过后,人口从现在的六千万涨至破亿阶段,应该不是个大问题。 最主要的是,一旦开海全面通商,让大明朝多数子民认识到海外物资是有多么丰饶以后,没准过个年的时间,即便他这位皇帝不主动说,下面都有眼红之辈拱火要闹事。 而达成这些,仅需付出一些银钱即可。 在王迪眼中,钱财能解决的问题,向来不是问题。 只要安稳渡过个十年八载的,待到人心安定,四海升平以后,就像动小手术那样,可以将缠绕在大明帝国这位巨人身上的其它顽疾,一一祛除掉。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过是三十来岁正值而立之年罢了。 坐拥中原,统御四海,一言可决万人生死,那种小日子,岂不快活美哉! “回禀陛下,臣…猜不准。不过臣能断定,二十年过后,我圣朝人口翻上一倍,应该是绰绰有余。” 有多少地,缴多少税。 闲下来的功夫,干点零活弄点外找,一天忙活完,到了晚上弄个小菜喝壶小酒,然后搂着婆娘往被窝里一钻…… 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画面过后,于谦当即又觉得,在政通人和的局面下,皇帝和自己的猜测,恐怕都不准确。 “那…陛下,您今晚找臣来的目的是?” 定下心思来,于谦始终不曾忘记,皇帝今晚为何找他谈话。 他的直觉告诉他,皇帝今晚找他促膝长谈,绝不仅是为了这些事。 如果只谈这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内阁曹鼐和户部尚书王佐,应该比他更为合适。 “此次御驾亲征,也先脑子没坏掉的话,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于谦,此次能有奄遏下水大捷,头功非你莫属……” 还不待王迪说完,于谦心里一慌,面不改色连忙答复道:“奄遏下水大捷,全赖陛下之功,微臣不敢……” “无需多言,朕用你之前就说过,朕不会做,也不屑于去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是不是你的功劳,朕这心里,还是有数的。关于如何赏赐你,朕觉得…京城朝堂那边,现如今内阁六部恐怕已经吵作一团了……” 抬手示意于谦不要插话,夹起沾满芝麻酱的黄瓜塞到嘴里后,王迪继续言语道: “御驾亲征结束之际,你身上的三军总督便不复存在。朕记得,你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兵部主事?” “是的,陛下!” 对于皇帝撤销自己三军总督的头衔,于谦此时心里,除了有点不舍以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轻松感。 权力的确会使人上瘾,但在他这…倒没这回事。 他不舍,完全是因为身处三军总督位置,看到了军中存在的许多弊端,自己却没来得及整治,而非是贪恋名利,舍不得高官带来的荣华富贵。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字字清晰答复过后,于谦也知道皇帝要步入正题了。 放下酒壶,正襟端坐,他静静聆听着皇帝要如何安排自己。 “正六品,太低了,有些先天不足啊!” “即便朕给你据理力争,想要赏赐你个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也不知那满朝文武百官,答不答应朕的提议。” “即便通过了,恐怕也是把你驾到火上烤!” “以前你官职卑微没碍了别人的眼,一旦身居高位,有些事就由不得你了。” “再加上你这人不知变通刚正清奇得很,太宗文皇帝就不说了,朕和太后你顶撞了也不止一次……” “朕都不晓得,让你在朝堂呆上个月过后,会发生何种大的变故。” 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看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的于谦,王迪继续说道: “刚刚朕也讲了,欲推行那些利国利民的好政策。朕也知晓,这些政令在执行初期,大明朝内部,有可能会引发些许的动荡……” “再就是,边军卫所兵备废驰,朕已有所耳闻。此事,关乎国本,非同小可。” “所以说,为了不使国家陷入内忧外患的困境,朕准备由西至东沿长城一线,设置三边、宣大、蓟辽三大总督,大力从严整顿军治,加强我大明朝北境一带的军事防御作战能力,提高各镇协防御边效果。” “三边总督,负责陕西、甘肃、延绥、宁夏一带军务,兼理粮饷。” “宣大总督,负责宣府、大同、雁门关、偏头关、宁武关一带军务,同样兼理粮饷。” “蓟辽总督,节制顺天府、保定、辽东三抚,以及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 “三大总督人选,需为坦荡忠君之辈,且要识军务、知民生…在朕的眼中,于谦,你当属其中之一。” “朕的意思呢,是想要将你安置在中间宣大总督这一重要位置上。如此一来,远离京城朝堂,见不着面的情况下…你这位太祖文皇帝留给朱氏后人的国之柱臣,一展平生所学实现胸中大志的同时,也能少点来自于外部的掣肘。” “于谦,你意下如何?” 虽说宣大总督的品阶比兵部侍郎还要高,但这种因事而设、事毕即撤的外放临时职位,再加上于谦立下的功劳,若将其作为赏赐给于谦,王迪自信难度应该不算太大。 再者说,于谦这耿直的家伙,要是一直呆在京师朝堂上的话,王迪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有唐太宗那样的容人大度。 顶撞一次顶撞两次没准还能一笑了之,要是隔三差五地来上一次,他是真怕一个忍不住,就灭了眼前这个不会说软话的正臣。 当然了,照顾于谦还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只要北部边境安稳,即便大明朝内部产生些许的动荡,王迪也不会像刚穿越至大明朝那会儿似的,心里充满各种担忧,总害怕有人背刺自己。 有了奄遏下水大捷的威望加身,且不提山东境内那二十万的备倭兵,仅是在手握三大营和厂卫的情况下,王迪都敢来个以暴止乱。 谁特么敢逼逼赖赖没完没了的,那抱歉了,借你人头一用,以作杀鸡儆猴之效。 “臣,臣……” 第39章 妹啊,听哥一句话 夜风袭来,行宫书房内,烛火摇曳。 于谦抿了抿嘴,一时之间,心中备受感动的他,有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自己张口该讲些什么。 至此,他总算明白了,皇帝为何一改先前犁庭扫穴勒石燕然的念头,不再试图一举灭了草原上的所有寇虏。 原来留下敌人,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设置三大总督整顿军治,也是为了给他给找个差事,令他避免陷入朝堂的那潭浑水当中,省得遭了奸人陷害。 眼前这位年轻皇帝,前前后后能给他这位臣子想到的,基本算是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 做皇帝做到这一步,身为臣子,他岂能不尽人臣之责,为皇帝分忧,为朝廷解难。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嘴拙的于谦,不好意思,也不知该怎么拍皇帝的马屁,只能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以示感激。 只不过,他却不晓得,眼前的皇帝,之所以选择不继续追击寇虏,除了他想的这些原因,还有抱着彻底收服寇虏的心思,以及…… 也先家那个叫‘其木格’的大妹子,王迪还想着抱娶美人归呢。 立秋的深夜,月色朦胧,蝉声还在叫个不停。 寝殿内,床榻有点不太稳固,翻个身而已嘛,竟特么吱吱嘎嘎响个不停。 侧殿内,连蓉和连柔这对姊妹花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二人,此时此刻,小脑瓜子有点嗡嗡的。大腿根貌似是被蚊子咬了,也有点痒痒的,当真是让人难以入眠啊! 翌日。 一大早起来,精神焕发的杨蜜,端坐于梳妆台前,照着铜镜。 美美打扮自己的同时,顺便还不忘了教着脸上均是挂着黑眼圈的连氏姊妹花,该如何好好服侍有点萎靡不振的皇帝。 “有你这妖精在,朕觉得,该提前弄点虎骨酒补补身子了。” 打了个哈欠,王迪懒散地坐在床榻边。 言语之际,连蓉这个当姐姐的,端着一盆温水,连柔这个当妹妹的,按照先前主子的教导,轻轻给他擦拭着脸颊。 “陛下,这大白天的,你又在说羞煞人的话语了!” 上好的胭脂粉一抹,也看不出是羞的,还是胭脂的缘故,杨蜜的俏脸,红扑扑的,很是娇艳迷人。 女为悦己者容! 打扮好以后,嫣然一笑的同时,杨蜜施施然来到了皇帝身边。 “也是,日落后…到了晚上再说。” 有心戒色,奈何手不停使唤。一把搂过身边的美娇娘,王迪闭着眼睛,嗅了嗅她身上的花香气息。 秀色可餐,当真是让人食指大动。 “陛下,奴婢啊……” “额滴个娘诶……” “嘁!大白天的真不知羞……” 战事平息,都未曾伤筋动骨的大明和瓦剌部,双方进入到短暂的和平期。 距离宣府百里之外,安固里淖湖,此地水草丰盛,正是瓦剌部的大本营所在之处。 最中间的大帐内,瓦剌部太师也先盘坐于颜色浓丽的毡毯上。 他一手拿着小皮鞭,一手比比划划,满脸愁容地看着摊开的地图,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明军狡诈”‘脱脱不花真是废物’之类的言语。 也先他弟,伯颜帖木儿,看了眼自家老哥,又瞥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自家老妹,而后壮起胆子小声嘟囔道: “这仗咱不打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把其木格送给明朝皇帝当小媳妇?” “你说不打不就打?你是大明朝的皇帝吗?几十万的明军,能听你的号令吗?” “万一兀良哈三卫和明军达成盟约,联起手来扫荡草原,你告诉我,到了那个时候,瓦剌部是战是降,还是一直东躲西藏四处居无定所?” 听闻自家老弟这二逼话以后,满脸暴怒神色的也先,挥舞着小皮鞭,特别想找个人抽一下。 可惜的是,大帐内,目前只有他们兄妹三人,他有点下不去手。 “唉…爷爷当年就说,于谦是个大才。于战法一道,爷爷都自愧不如。” “你说,他老人家,当年在马厩内,为啥就不拧断于谦的脖子呢?现在可好了……” 通过逃回来的脱脱不花部族讲述,再经过自家老哥的事后推算,伯颜帖木儿对于那个一举重创脱脱不花部族,杀死脱脱不花大汗的于谦,可谓是相当忌惮。 “你懂个屁!没有了于谦,大明朝也是人才济济,除非碰到昏庸无能的皇帝,否则……” “几百上千年以来,攻城就不是我们的强项。草原诸部族,唯一能战胜大明的机会,就是彻底联合起来,像草原上的狼群那样,年年不停寇边,以此拖垮明军。” “可惜可恨啊!脱脱不花占据大汗之位,却无大汗之才;辽东的兀良哈三卫,又是一群见风而动的墙头草。” “若是三方能够彻底联合起来,即便今年没有收获,待到来年开春以后,集合再次寇边,我就不信大明朝的皇帝,还能像他的先祖那样,再来一次御驾亲征。” “可恨的是,脱脱不花这个蠢才竟然死在明军箭下!可惜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于谦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张辅,他二人肯定会劝谏皇帝借此良机出兵草原,彻底绝了我们瓦剌部的根基,防止我们做大统一草原。” “伯颜,其木格,你俩和我说说,这草原之大,瓦剌部的族人跟着我们兄妹三人,能躲到哪去?” 也先心里清楚得很,脱脱不花已死,他便是草原上的霸主。 问题是,这件事,大明朝文武百官会想不明白? 在也先看来,纵使没有兀良哈三卫这些墙头草的配合,明军若是大举出动的话,他麾下的瓦剌部,恐怕也难以抵挡明军之威。 更为重要的是,此次出征大明,他可是将部族内的青壮之辈全都带了出来。几百里外的大后方,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一旦自己的主力被明军拖住,那明军仅需再派出千精骑,在俘虏的带领下,便可轻松抄了他们部族后方大本营。 这种战术推演,他不信于谦还有老不死的张辅会想不出来。 唯一能破解这种死局的,就是兀良哈三卫彻底站在他们这边。 只不过,也先对此不抱有任何希望。 这群狡诈之徒,不落井下石背刺瓦剌部就算好的了,指望他们帮忙,恐怕得等到瓦剌部被明军重创以后,他们才会摆出救命恩人的高傲姿态,来试图收编自己的部族。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呢。 所以说,为了保全瓦剌部上上下下几十万人,他只能忍痛割爱,将草原上的明珠,自家水灵灵的大妹子送给明朝的皇帝。 只要给他缓上个年,待他征服脱脱不花残部再彻底收编兀良哈三卫以后…… 他绰罗斯·也先,马哈木的孙子,脱欢之子,将以非黄金家族的血脉,在长生天的福荫注视下,再次一统整个草原。 到了那时,马踏顺天府,攻入紫禁城,解救自家大妹子,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妹啊,听哥一句话,大明朝可好……” “不听不听!” 第40章 仁慈的皇帝 宣府,宽广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教场。 迎着朝阳,置身于演兵台上,在一干文武大臣的簇拥下,今日的王迪,其帝王范不可谓不足。 甚至是说,在不少人的印象当中,很难将多半个月前还躲在桌案底下躲避阳光那位皇帝,与眼前的这位拿来做比较。 至于王迪本人,懒得去猜臣子们在想啥的他,了望远处的青翠群山,目视着前方密密麻麻持枪配盾的兵卒。 秀美山川,精兵猛卒,这些都属于他一人。 一时之间,他的胸中,可谓是豪气冲云天。 “那…哪一位可以就眼前之景赋诗一首啊?” 憋了半天,王迪心中是感慨颇多,奈何文化水平不太够。 不过这不打紧,他不行,身后有人行那就行。 “陛下,微臣不才,刚好想到一首拙诗。” “念!” 有点陌生的声音传来,不是内阁曹鼐,也不是户部尚书王佐,更不是兵部侍郎邝埜。 王迪也懒得回头去看是谁,只是允了他念诗。 “千峰环合郡如盂,遥依长城势未孤;关枕大荒分内外,国居北鄙肇黄虞。” “不错,好诗,好诗!” 阅兵间,听着臣子的诗词,心情很是不错的王迪,已经在选址考虑在哪修建的避暑山庄了。 占地不用太大,弄上几十间房,几个泳池,再来上几处赏风赏月的亭台楼阁凑合一下就行。 到了那时,夏天一到,揽着一众妃嫔滕嫱来这旅个游避个暑…… 那小日子,岂不是要多爽有多爽? “陛下,微臣也有拙诗一首。” “念!” “宣府教场天下闻,个个峰峦尖入云;不用弓刀排虎士,天生剑戟拥将军。” “不错,都不错,小李子,回头看赏,一人十两黄金。” 两位臣子的诗做得挺棒,王迪也不吝啬于赏赐。 至于他口中的小李子嘛,是个温和乖巧的小内监,做人做事低调谨慎,算是入了王迪的眼。 而他身后的那些臣子们,一听有十两黄金的赏赐,不少清高之辈已经在心中默算,这要是天天去下馆子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只要不找小妮子的话,用上一个月…貌似也差不多够了。 见到还有这等好处,刚刚有不少自视甚高没想和年轻人比拼的老臣们,一个个的,也准备下场从皇帝手中扣点黄金补贴家用。 然而悲催的是,还不待他们一展所长,皇帝走了! 宣府这最为外人津津乐道的宽广教场,还有那威风凛凛的精兵猛卒,王迪已经看在了眼里。 在此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准备换个地方继续逛逛。 不过在散心游逛之前,他想去趟伤兵营看看自己撒下的外科医士们,在这为期不算很长的实习期间,手里的技术活有了多大提升。 顺便也实地调研一下,问问伤兵们,是更喜欢大老爷们类型的护士呢,还是喜欢少妇或是老娘们类型的护士呢? “诸位爱卿,你们说,也先会不会答应朕的要求呢?” 今晨一大早,得了令的使者,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被派往瓦剌部公干装逼去了。 王迪觉得,但凡也先有点政治头脑不是个冲动的二愣子的话,他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白白送给他一万俘虏呢,这等好事,上赶着求和亲的也先,凭啥不答应? 想要赎回俘虏,那也好说,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就行。 王迪提出来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交换三万汉人儿女和两万头牲畜而已。 毕竟人家也先还要送水灵灵的大妹子嫁过来呢,要价太狠的话,那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妹夫不懂事嘛。 1:5的交换比例,再加上脱脱不花大汗已死,王迪自认自己要是也先的话,完全可以慷脱脱不花部族之慨,答应这桩大赚特赚的买卖。 不过呢,王迪估摸着,也先送回来的,怕不是半数以上的汉人俘虏,都是老弱病残的妇人。 他也明白,就算也先想挑一些身体健壮的,恐怕以寇虏这些不通教化的蛮夷之辈,也没有几人会将汉家儿女当人看待。 可劲使唤,弄死了,再去抢呗。 这不是王迪的猜测,历年以来的事实本就如此。 那么…这些遭到寇虏虐待沾污的汉人女子,一旦被交换回来,即便她们还有家室,恐怕也回不去了。 怎么安排她们,就成了一个问题。 送去当营妓或是卖到青楼,有点太不人道了,也不符合王迪赚名声的想法。 再说了,这些身处蒙古高原饱经风霜日晒的女子,恐怕也不适合去卖笑讨人喜了。 至于是否将她们赐予兵卒为妻,王迪思虑片刻后,果断绝了这个想法。 狼多肉少,若是引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得不偿失。 万一有那心眼小的,见到自己没有分到娘们以后,天天嘲讽别人的婆娘是寇虏玩剩下的,这可不利于军中团结。 既然如此,那不如把她们塞到伤兵营,上岗培训护理技能一年半载以后,直接撒到沿长城一带的各个边陲重镇。 如若将士们的反响还不错的话,那就扩大规模,顺便将剖腹产一法传给心灵手巧之辈。 然后再普及到大明朝各省各州各县各个卫所,救治照顾伤兵的同时,也尽最大的可能提升一下人口出生成活率。 要是反响不行的话,那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就当给这些可怜人找个栖身之所了。 以她们遭受的非人待遇,恐怕也没多少年的活头了。对此,王迪不介意当一回圣人,发发善心,救救这些曾经沉沦于苦难当中的汉家女子。 “也先此人,不乏谋略,且秉承其祖辈野心,当为草原上的一代雄主。” “陛下如果真将万余俘虏送还的话,也先万万没有不应允的理由。” “有了这些人,依微臣所见,不出三年的时间,草原上…又将迎来一位一统草原大漠的霸主。” 虽然不清楚皇帝昨晚和于谦谈了什么,一大早起来,于谦这个叛徒,竟然又重新回归到文臣阵营,不再提及出兵征伐一事。 至此,许多人都已明白,皇帝是以和为主,暂时没有出兵的念头。 觉察到这种情况,文臣们当然是倍感欣慰,一众武勋肯定是有所失望。 但是呢,不管出不出兵,身为兵部侍郎,邝埜有义务将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情况,再一次告知与皇帝。 “无妨,朕心中已有决策,邝爱卿不必过于担忧。在朕看来,也先一统草原也好,最好是能把兀良哈三卫这些墙头草给彻底治服……” “俘虏一事嘛,就这么定了。朕目前想的是,我大明与瓦剌部达成协议之后,交换回来的那些汉家儿女,诸位想过要怎么安排她们吗?” 没了土木之变,再挑选三大允文允武的总督驻守沿长城一带的关隘重镇…… 仅凭这两点,就算也先不顾及他妹子的感受,就算自己不弄出点超前的新顽意来,王迪都不信也先在有生之年以内,能破关入中原。 有了他的把控,文武各司其职,外加几十万的精兵猛将,面对总人数仅是区区几百万人口的寇虏…… 想要将其彻底灭掉的话,对于坐拥泱泱大国的王迪而言,他真没感觉有多难。 甚至是说,如果不是怕传染到大明境内,王迪刚来到大明朝那会儿,都有意叫人抓点老鼠和活着的寇虏。 然后,把老鼠饿上几天与寇虏捆绑在一起,待到这些人被噬咬以后,再将其往大草原上一丢…… 那效果,想想就能叫人不寒而栗。 只不过,谁叫王迪有着一颗悲天怜悯的心呢。 这种事,即便真做,那也得扔到远离大明万里之遥的地方或是某些岛国上面。 第41章 皇帝,你可安分点吧 艳阳高照,天蓝如洗。 一路走来,听着臣子们不怎么合自己心意的答复,王迪便将大部分的心思,放到了宣府城内的美景上面。 越是观赏得多,在他的心中,是越发起了在此修建避暑山庄的念头。 昨日抵达宣府,由于时间已经不早,再加上诸多涉及到祭祀性质的礼节事宜,他还真未过多留意宣府内城具体是个啥模样的。 今天这么一逛,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如诗如画的烟雨江南,不管是旅游还是公干,王迪后世曾经去过不止一次。 让他没想的就是,现如今的宣府,这座位于京师以北四百里地的北方重镇,其内城河流水系之丰富,简直一点都不亚于江河湖泊星罗棋布的江南水乡。 河岸边,栽种着密密的杨柳。风儿一吹,柔条摇曳,十足地道的江南水乡味。 王迪敢打赌,如果把江南人士蒙着眼带到此处,仅看内城的小桥流水之景,恐怕会有不少人以为…绕了个大圈后,这还是在自己的家乡。 况且,区别于烟雨江南的轻柔,近乎四面环山的宣府,又多了一份雄伟恢宏的气势。 城内,杨柳依依,河水潺潺,桂栋连连,鳞次栉比。城外,森林葱郁,水系发达,百鸟欢歌,山环水抱。 此等绝美之地,王迪都不清楚,为何后世就没了音讯踪影? “这河有多深?” 踱步立于桥边,在不少臣子慌慌张张发出来的“陛下小心”的提醒下,王迪指着眼前这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问道。 “陛下,此河道三丈宽,约有五丈余深。” 回复之人,是宣府巡抚罗亨信。此人,现年已是七十有三,仅比英国公张辅小了两岁而已。 不过从他的精气神上来看,说一句老当益壮,一点都不为过。 “宣府,真是个好地方啊!文有罗爱卿,武有杨门虎将…朕看得出,你与杨洪二人,把这宣府治理得很好!” 点了点宣府巡抚罗亨信和镇朔将军杨洪这二位,王迪是由衷地夸赞他们。 只不过,略微令他惋惜的则是,这两位造福一方水土的能臣,都已是双鬓斑白的老人了。 一位七十三,广州府东莞县人;一位六十九,庐州府合肥人。 他俩精气神再棒呢,恐怕也是干不了几年,就要提出致仕准备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臣所行之举,皆赖陛下之功。” “末将一门承蒙陛下信任,岂敢不尽心报效朝廷。” 虽说皇帝没有提及关于任何封赏的话语,但仅凭皇帝的这句话,罗亨信与杨洪还是感恩戴德。 况且,听到皇帝夸赞自己杨氏一族,相当有自知之明的杨洪,还真怕皇帝再赏赐点什么给自己。 哪怕是虚职空衔他都不敢再要了。 毕竟,现如今他佩镇朔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宣府。外面的寇虏,因畏惧其领兵作战之威,都称呼他为“杨王”! 更为重要的是,他杨氏一族的子侄皆在军中身居要职手握重兵,此等烈火烹油态势,怎能不让他心生惶恐。 这要再来点赏赐,在杨洪这位老将看来,那可不是家门荣耀了,反倒会成为杨氏一族的催命符。 “两位不用行礼了,往后面圣也无需再行礼了,你二人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了。” 趁着两位老人还未跪倒在地,王迪上前扶了一把,就此拖住他二人,许下一个比较荣耀的口头赏赐。 而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他继续奔着伤兵营走去,顺便就刚才交换俘虏一事淡淡言语道: “医圣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提及到,‘进则救世,退则救民’…可惜的是,目前我大明朝两京十三布政司管辖之地,可以救死扶伤的医士,不过是寥寥万余人而已。” “人活这一辈子,生老病死,哪一样离得开的郎中医士?诸位爱卿,你们说,为何现如今我大明朝的郎中医士,竟会如此之少呢?” 话语落罢,一行人已经走出了十几步,却无人回复皇帝的问话。 之所以没有回答,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别管是文臣还是武勋,就算是锦衣卫们…… 这些人的心里都清楚,皇帝刚刚提出来的问题,其答案究竟是什么。 无非是继承了蛮元的‘诸色户计’的户籍制度,各色户籍世袭职业,不容更改。 医户,一辈子只能是低贱的医户。 除非医术高超被选进了太医署,否则在无法参加科举的情况下,不比军户强到哪去的郎中医士们,其社会地位,是得不到任何提升的。 所以说,除了现有的医户子女继承家业以外,哪还有外人愿意去学医啊。 没人学,救死扶伤的郎中医士的数量,不少才怪呢。 但是呢,如果为了增加医士的数量而废除医户制度,那像其它诸如民户、茶户、马户、矿户、匠户、织户…尤其是军户,这些人该怎么想? 厚此薄彼,可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如若完全废除所有户籍制度的话,那这天下…岂不就彻底大乱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所有人都读书考学奔着仕途发展,谁还当兵,谁还采矿织布种茶? 正因这样,短时间内,才无人回答皇帝的问话。 “你们不说,朕也知道,无非是现有的医户制度,大大限制了人们学医的念头。” “范文正曾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受到这句话的鼓励,宋朝莘莘学子当中,可是出了不少的杏林中人…可惜了,因为蛮元…书生既可以当官又可以从医的路,是彻底行不通了。” “户籍制度……” 言语至此,踱步欣赏美景的王迪,口中的话语还未讲完呢,突然就被于谦给打断了。 “陛下,户籍制度,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可草率行事!还请陛下莫要再谈此事!” 经过昨晚的促膝长谈,别人不清楚,于谦哪能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皇帝的胆子究竟是有多大! 核查户数、清丈土地还有整顿边军卫所军备就够闹腾一阵子的了,这要再动户籍制度…… 虽说皇帝的出发点是好的,若是这些良政一同实施的话,那大明朝离倾覆灭亡,恐怕也是不远了。 此时此刻,于谦他心里想的是…… 皇帝啊,求求你了,稍微安分一点别再整出幺蛾子来了。 第42章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临近中秋佳节,宣府这里的天,秋高气爽之意是愈发浓厚。 天好,景美,值得让人留步驻足观看。 只不过,此时皇帝一行人这里,气氛有点不大对劲的情况下,谁还有心思去看风景啊。 见到于谦对皇帝口中之言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文武百官,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于取消户籍制度有多么大的危害,他们心里当然清楚了。 但是皇帝都不曾说出这种想法呢,于谦竟然直接打断皇帝的讲话,这可是臣子不该有的僭越罪过。 别忘了,你于谦现在还挂着五十万大军总督头衔,如此没有规矩,你特娘的这是想干嘛,眼里还有没有皇帝了? “陛下,于谦眼中没有君臣尊卑!臣,还请陛下治罪于谦。” 言语之人,是监察御史孙庆。 别人可以看热闹,但作为监察御史,正风俗,振纲纪,朝会纠仪,祭祀监礼,本就是他们份内职责。 于谦不懂礼数,他们进谏治其罪,也是理所应当的。 “陛下,臣等,还请陛下治于谦僭越之罪。” “陛下……” 紧随孙庆进谏的,是此行十几个监察御史和给事中。 五十万大军总督又如何? 别管出于什么心思,反正这帮人才不惯着已经犯了错的于谦。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想趁机落井下石。 不过考虑到于谦这家伙圣意正浓,备受皇帝青睐,再加上人家目前还顶着五十万大军总督的头衔呢,生怕遭到报复的别有用心之人,转而又熄了跟随进谏的念头。 在他们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皇帝本人也想治罪于谦,恐怕他也不会挑现在这个时候。没准…还会把跟着起哄进谏的人给治罪。 既然这样,那不如等到班师回朝重返顺天府,在那个聚集众多监察御史和给事中的朝堂之上再弹劾于谦,才方显大道正途之本色,也无需担心皇帝的惩罚。 就这样,河岸边上,乌泱泱的一群人,气氛显得怪怪的。 “起来,这硬邦邦的石板地面…怪硌得慌!” 挥挥手示意一群喷子别再逼逼后,王迪轻描淡写道。 不过在臣子们看来,皇帝讲的这话,又是硬邦邦又是硌得慌,看似是在讥讽于谦,恐怕更多的还是在维护此人。 “陛下宽宏大量,臣在此谢过陛下。” “咚”的一声,于谦狠狠磕了一个头。 话讲出后,他也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君臣二人独处时,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擅自打断皇帝的话语,这可不符合礼制要求。 皇帝没当一回事,反而还讲了一句讽刺话护着他,但他身为臣子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事。 来一个诚意满满的磕头认错,合情合理。 “户籍制度…朕没想过要动。” 户籍制度,王迪肯定要改,但他不傻,他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改动的时候。 “不过,朕在岐黄之术这一方面,还是略知一二的。碰到寻常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灾,请个郎中医士,望闻问切,诊断过后开好药方,病人抓药煎服即可。” “然而大军出征期间,由刀箭这一类锋利之物造成的外伤,服药医治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要有人随时盯守在手脚不便的伤兵身边,耐心观察其伤势,及时更换外敷草药和包扎用的麻布,杜绝因为感染化脓引起的二次复发症状。” “可是,随军医士就那么寥寥数十人,幸好此次伤兵不算很多,还能照顾得来……” “若是伤兵多了,在医士不够用的情况下,诸位爱卿,你们想过没,我大明朝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在前线搏命厮杀受了重伤以后,来到了大后方,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疗救助,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丢掉性命的滋味,会是何等难受吗?” “如果此事频频出现,诸位爱卿你们说,三军士气还会高昂吗?奔赴前线的将士们,会不会出现怯懦之辈不敢再为我大明朝卖命杀敌的情况。” 话语落罢,王迪身后跪倒一片,高声山呼“陛下圣明,陛下仁慈!” “对待我大明朝的子民,朕有一颗仁慈之心,是应该的。还是回到医士不多的问题上来……” “现在看不出问题,将来短时间内没有大的战事的话,也许仍然看不出问题来。但是,一旦刚刚朕提及到的问题出现了,到了那个时候,想要立马着手解决,恐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再加上,交换回来的三万汉家儿女,朕估计,其中多数应该都是饱受寇虏欺凌的汉家女子。有了此等遭遇,即便她们还有家室,恐怕也回不去了。” “所以说,朕在考虑,何不将她们培养成宫中医婆那样的人。无需精通太过深奥的医术,只要懂点包扎止血换药这类简单的护理杂活就行。既能给医士们腾出更多救死扶伤的时间,又不耽误伤兵们的照看事宜。” “况且女子天生就会照顾人,可以在更换药草麻布之际,通过温柔有耐心的话语,来抚平受伤将士们躁动不安的内心。”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朕此举怎么样?” 如果这是社会风气空前开放的盛唐时期,以王迪的认知,也许随随便便颁发一道旨意就行了。 问题现在是大明朝,守礼的卫道士可是多得很呐。 涉及到男尊女卑一事上,恐怕这些人会就此事说道说道。 王迪倒不怕他们瞎逼逼,但也没必要因为此事就灭人九族,抄其全家,无端给自己扣上一个暴君之称。 在他看来,最好是能得到臣子们的广泛支持。有了他们的背书,再有闹腾瞎逼逼的,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省得来烦他这位皇帝。 “陛下言辞间洞若观火,臣听闻之,深表涕零…嗟乎,此举实乃圣人之道!陛下当为千秋圣君!” 当官的需要人抬,当皇帝的,更要有人捧。 随着员外郎王健拍出的第一句龙屁,诸如“体察民隐”、“爱恤民命”、“明章之治”的赞美词,紧跟着就像倒豆子似的蹦了出来。 “陛下,自古以来,女子从医者便不再少数。单单在史书留其名的医学大家,就有晋时的鲍姑,汉时的义妁,宋时…更有宋仁宗赐名的张小娘子!” “依老臣所见,陛下如若实施此等爱民恤民之良策,当属仁厚之大道!” 言语之人,是内阁曹鼐,他能猜出皇帝在顾虑些什么。 与只知拍马屁的人不同,博览群书的他,得引经据典,给自己,也给皇帝,更是给在场所有人提供一份精炼的见解,用以支持皇帝的仁政。 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让皇帝多多注意一下自己这边。 皇帝御驾亲征,有此大捷,再加上处置了奸佞宦官…种种迹象都已表明,亲政不久的年轻皇帝,是一位不亚于先帝,能够带领大明朝中兴治世的继任明君。 如何跟随这位明君的步伐,就成了一个问题。 因为奄遏下水大捷,于谦这位有过叛变文臣群体经历的主、还有一众武勋的风头,已经盖过了在场剩余的所有文臣。 曹鼐,他堂堂状元及第出身,又贵为此次御驾亲征文臣中的最高领袖,如若再不做点什么博取皇帝的关注与重视,恐怕他此生再无窥探内阁首辅的机会了。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第43章 皇帝遇袭了! 曹阁老表态过后,没啥意见的武勋,与绝大部分的文臣,都紧随其后表态支持皇帝的仁政。 即便有少数人觉得此项政令很是违背男女礼制,然而还不待他们逼逼几句呢,就被淹没在随行文武百官的口水当中。 至此,有关于汉人女子俘虏的事情,到这基本算是彻底敲定了下来。 自觉又办了一件好事,明君威望再次+1的王迪,那心情,可谓是美滋滋,走路都有点飘啊飘的。 “哦,药王阁,好地方!愿历代诸位药王保佑我大明将士早日康复。” 沿着大道,观望着雕满石刻门神、厌胜小儿和还有顶着石盘小猴的城墙,在众人的簇拥下,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微笑的王迪,很快便来到古色古香的药王阁前。 此地,打远一瞧,便有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萦绕于内。 入得庙内,棵棵挺拔的青松翠柏,零散地立于庙中四处。 沿着西墙由十几根丈余长搭起来的竹竿架子上,还爬满了深绿色的丝瓜藤蔓,稠密的绿叶衬着明黄色的花朵,娇嫩且鲜艳。 细长的,臃肿的,十几个造型各异的丝瓜,垂在那里,待人摘取。 这一幕幕美如画的场景,在王迪看来,此处作为明军受伤将士们的疗养之地,实属不错! 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徐徐踏入药王阁殿内,带着文武百官给五位药王神像行了个大礼后,根据药香味的指引,王迪迈着大步子走向伤兵所在区域。 他很想在第一时间内,看看经过自己速培之后的外科种子们,已经成长到了哪一步。 “陛下小心!”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有刺客!护驾!” 转角没遇到爱,反倒是遇见一个从天而降手持长棍的刺客! 那一瞬间,没有任何反应能力的王迪,他也不晓得,自己是被何人给扑倒了。 磕在地上的脑瓜子,痛痛的,还有点嗡嗡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点黏糊糊的东西滴落到自己的脸颊上时,嗅到血腥味的王迪,终于是回过神来了。 他承认,就在这一刻,好日子还没过够的自己,怂了,怕了,他是一万个不想死。 好在是,四周嘈杂的声音,很快平息了下去。 王迪也在众人惊慌失措的“臣等该死,让陛下受惊”的请罪言辞中,被小李子那一双颤颤巍巍的手搀扶了起来。 杵在原地,愣神一两秒钟过后,他四下瞅了瞅。 看到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袁彬时,一颗心脏仍然在扑通乱跳的王迪,终于醒悟过来,是这位忠心耿耿的锦衣卫,替他挡了一劫。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喊御医!赶紧救人!” 注意到袁彬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再加上他旁边断裂的半根不到两寸粗的木棒,王迪知晓他八成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虽然有心赶紧救醒袁彬,但王迪身为皇帝,一没有给臣子看病的道理…再就是,这一类的内伤,根本不是他能接手的活。 救人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人群,王迪便将视线放到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身上。 只见其黧面茧足,身着清灰色破烂短衫,看上去像是个乞丐。 可惜的是,安静躺在那体型有点瘦削的此人,歪着脖子瞪着一双浑浊无神的大眼,观其一动不动满嘴鲜血的样子,应该是死翘翘了! “陛下,此贼獠抱着必死之心来刺驾,自知不敌后…已咬舌自尽窒息而死。小的们没能及时制止,还请陛下责罚。另……” “另什么另,赶紧说!” 乞丐模样的贼獠死了,在这个没有监控的年代里,恐怕证据也就此断了。想要查个水落石出,怕是很难了。 再加上跪倒在眼前的锦衣卫还敢卖关子,美滋滋好心情早已不复存在的王迪,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当即怒声斥责道。 “陛下息怒…此贼獠刚刚口中所喊的‘红阳劫尽,白阳当兴’,据小人所知,这句是为白莲教分支,红莲教的谶言!” 哈铭,袁彬的同僚。 注意到昏迷不醒的袁彬被人抬走以后,哈铭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位同僚大难不死的话,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他虽不甘心居于人后,但这种护驾功劳,确实没得比。 好在是,贼獠喊出来的谶言,在他看来是个可以将功赎罪乃至更进一步的大好良机。 他这边话音落下之后,始终保持跪拜请罪姿势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惊呼的同时,心里暗道坏了事。 二十多年前,因为营建顺天府、修治会通河、北征蒙古诸部以及连年天灾这些内外因素,在益都卸石棚寨聚众起事的唐赛儿,打的旗号就是白莲教! 在场之人,不知晓此事的,还真不多。 立足未稳之际,就能突袭得手杀了青州都指挥使高风。 被后来赶至的精兵围困以后,又靠诈降夜袭再次斩杀都指挥刘忠。 虽说规模不大、持续时间也不长的起义军,最后被都指挥佥事卫青还有指挥王真二人合力击溃消灭掉,但唐赛儿和其手下一干人等,却是安然逃走,至今无人知其行踪下落。 现在好了,有了那句‘红阳劫尽,白阳当兴’的谶言,别管这人是白莲教徒,还是红莲教徒…… 这事,算是捅破天了。 大明立国以来,谁不知道,明教和白莲教,可是不能被人提及的禁词啊! 现在好了,刺杀皇帝的,竟是其教众。这事到了这,算是彻底闹大发了! 一时间,秋高气爽的艳阳天下,半点大气都不敢出的一众人,可谓是心惊胆颤,冷汗涔涔。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怎么,我朱氏大明要是红阳的话,那白阳又是谁?” 怒气十足的质问刚刚落下,王迪的脑海中,忽然蹦出来‘清白’这么一词。 “红阳若是朱明的话,白阳…难道就是奴清?” 这一刻,在王迪的心中,竟然浮现出此次刺杀,会不会是女真人布下的诡计? “陛下,小人斗胆,请旨速速封城派人彻查到底,小人……” 不待哈铭话语讲完,从正统五年便任职宣府巡抚的罗亨信,心中一时情急的他,膝行而前以头抢地,脱口哽咽道:“陛下……” 只不过,后面的话,这位爱民如子的老大人,却是含在口中无法再言语出来了。 皇帝遇袭了,彻查全城搜寻凶手还有没有同党,防止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难道不应该吗? 敢挑这个时候阻止锦衣卫办案,你这存的是何居心?就不怕满门一家老小被抄斩吗? “陛下遇袭,我等臣子万死莫辞!” “只是…现如今,也先的几万精骑还在草原上虎视眈眈,如此情形下,派锦衣卫大肆搜城,恐令城中百姓人心浮动,于陛下安危甚是不妥。” “臣,还请陛下三思!” 罗亨信的话没有讲完,在场的人里,唯一敢接过他话头的,只有更为重视天下苍生利益的于谦了。 其他人,要么是在考虑该如何保住自身的小命,要么就是幸灾乐祸,期待有人因此而受到牵连。 像内阁曹鼐这种身居高位的文臣武勋,他们则是在考虑,过后要怎么做,才能在锦衣卫大肆搜城乃至极有可能大兴诏狱的情况下,安稳住城中的局面,以免造成太大的混乱,省得引起皇帝更为强烈的怒意,从而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总之,不管文武百官的想法是什么,至少目前为止,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点上,去触碰皇帝还不曾发泄出来的怒火。 于谦敢冒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风险进言劝谏,说实话,即便有人不喜他呢…… 此时此刻,跪伏在地的这些人,也是发自真心地佩服这位少有的正臣。 第44章 以慰在天之灵 药王阁,本是祈福修养之地。 往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此处也是热闹得很。 现如今,层层包围下的药王阁,除了几只不懂事的金蝉还在发出惹人心烦意乱的蝉鸣以外,便再无一点动静。 大难不死,好心情不见的王迪,早已是处在怒火中烧的状态。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不关心这究竟是有预谋的刺杀,亦或是心血来潮的激情犯罪。 他只派人挨家挨户…哪怕是掘地三尺呢,也得找出这贼獠是否还有同党。没有的话,那就随意杀上几个人发泄发泄,以正皇威。 只不过,他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封建皇帝。 听得进劝,不管曾经还是现在,皆是他一直以来谨记于内心深处的做人要领。 于谦冒死的进言劝谏,就像一盆冷水似的,浇灭了他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 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已是围成水泄不通的四周,王迪强行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 出现问题了,依照他养成的习惯,向来先是自我反省了一下,找出问题根本原因,再想出个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在王迪看来,此次之所以遇袭,锦衣卫和其他禁卫军布防不当,是其中一个原因。 多年以来的相安无事,恐怕下面的人,有不少都以为只要持刀握枪往那一站,就没人敢做出捋虎须这种不要命的事情。 仅凭这一点,也再次加深了他重新恢复针对武勋世袭一事而设置考选大典的想法。 待到班师回朝,正好借此良机先将这事给办了。想必那些心有不服之辈,也挑不出半个理来。 除此之外,王迪心里也清楚,此次遇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自己最近变得太过大意了。 正所谓,天狂降雨,人狂遭祸! 天天被人跪安问好。 遇到姊妹花双生子,自有人替自己纳入后宫。 重要的是,在居庸关城驻跸期间,将两名死囚用作教学材料,轻描淡写弄死他们以后…… 对于尝到了那种掌控他人生杀大权快感的王迪而言,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种名为‘视万物为刍狗’的睥睨傲意。 没过多久,随之而来的奄遏下水大捷,更是将这份傲意给推至到顶点。 自此,作为皇帝,深信自己就是天选之子的王迪,再加上锦衣卫无时不刻的近身保护…… 说实话,王迪还真体会到了,那种自己走到哪,都是霸气外泄,四方臣服,万众归心的君临天下感。 正因这样,为了显摆自己的宽宏气度,今日游逛宣府城,他并未让人封城净街闭店。 又因临时起意要去伤兵营进行视察活动,给锦衣卫等人的安全防护工作带来了不便…… 遇到贼獠袭击,王迪有种感觉,这特么就是自找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完全应允于谦的奏请。 身为大明朝的皇帝,遇到贼獠袭击了,若是不整点动静出来,那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往后还有没有威信可言? 像宋仁宗那样的软包蛋明君,可不是他想要的。 依他的想法就是,朱元璋和朱棣这种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帝王,才是他的人生目标。 思虑至此,王迪尽量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讲道:“白莲教,朕知晓,信奉弥勒佛的嘛。” “封城,彻查…但不许出现扰民贪墨事宜,也不许干涉百姓们的正常生活秩序。” “此事,就交由…哈铭、曹阁老还有英国公你们三人来办。” “罗亨信、杨洪,朕刚夸完你们治下的宣府很好…看来,朕还是太年轻了。着你二人全力配合搜查一事,争取戴罪立功。” “于谦,勤斥候,时刻紧盯也先麾下瓦剌的动向。” “此事…限期三日!” “陛下圣明!” 即兴而来,至于归嘛,已经不是败兴而归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命特么都差点没了! 在一干沉默不语保持着提心吊胆心情的文武大臣的跟随下,摆驾回到行宫寝殿的王迪,大门一关…… 生死间有大恐怖,这人一旦遇到,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过激行为。 于王迪而言,身为大明朝的皇帝,由于听进了于谦的劝谏,以致他目前不能随意处死几个人,来发泄一下心中的熊熊怒火。 如此这般,他只能是与杨蜜来了个口舌之争,二人吵架吵得不可开交。 “陛下,奴婢的腮都有点疼,奴婢口舌不利说不过你了……” “要不…我喊连蓉连柔来与陛下您辩论一番?” 缭绕的暗香下,汗如雨下的杨蜜,檀口大张,呼哧呼哧急促地喘着气。 一绺绺湿哒哒的发梢,粘在了紧致泛起红晕的脸蛋上,迷人的模样简直要了命。 “不必了,朕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搂着美娇娥,蚕丝被一裹,浑身精气神通透许多的王迪,渐渐陷入了沉睡当中。 他发泄完了,倒是睡得香。行宫外面,可是彻底炸了锅。 皇帝遇刺了! 来到宣府城的第二天,皇帝竟然在药王阁慰问受伤将士们期间,遭遇了歹人袭击,还险些丧命于那! 此等石破惊天的消息,随着锦衣卫、宣府衙役还有精兵猛卒构成的三方调查大部队快速分散到城中每一处角落后…… 这个令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震撼消息,也算是在宣府城内彻底引爆开来。 对于久居于宣府城内的百姓而言,御驾亲征打了胜仗的皇帝,仁厚不仁厚先放一边,至少人家给自己家乡带来了几年甚至有可能是长达十几年的和平期。 再加上三军总督于谦、英国公张辅还有镇朔将军杨洪治军严格,打了胜仗的同时,还未曾给宣府百姓带来太大的利益损失。 臣子们都有如此作为,在宣府当地百姓看来,皇帝本人的功绩,绝对称得上是明君之治。 刺杀大明朝的明君,这尼玛,岂不是陷宣府全城百姓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凄惨境地吗!? 一旦这事传开,北地边境其它重镇的百姓,会以怎么的眼光来看待宣府城的人? 丢人丢大发了! 况且随行彻查的宣府衙役,几乎都是当地人,他们本着照顾自己人的心思,将皇帝明令禁止的不许扰民贪墨与不许干涉百姓正常生活秩序的旨意,可谓是走到哪通报到哪。 皇帝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还不忘了体恤宣府城的百姓民生…… 这是什么? 这可是千古明君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那一瞬间,相当配合搜查行动的宣府百姓,恨不能撕烂刺客的躯体,将其活剥生吞,以慰皇帝在…心中之郁气。 第45章 朕说你行,你就行! 八月十日,正统皇帝遇袭的第二天。 此时,距离一年一度中秋佳节的到来,仅仅只剩五日时间。 搁在往常,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是有不少人家早早准备好了月饼,还有以桂花制作而成的诸如桂花糕、桂花糖、桂花酒繁多种类的美味食品。 唯一欠缺的,就是中秋佳节的到来。 今年呢,因为奄遏下水大捷的缘故,再加上正统皇帝驻跸于此,按照原计划,今年中秋佳节定下来的规模,可是准备往大了去整。 怎么大,就怎么整! 只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如今,宣府城内所有人,哪特么还有心情去准备中秋佳节的事情。 一边咒骂着那个胆敢刺皇杀驾的贼人,一边积极主动配合多方人员混杂在一起的搜查小队,希望早一点抓到逆贼同党,好平息皇帝的怒火,以免自己受到连累与惩罚。 行宫内,对于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王迪懒得投以过多的关注。此时的他,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 搂着美娇娘,闲来无事就写写画画,那小日子,就这么凑合过呗,还能咋滴。 但是呢…… 远在安固里淖湖瓦剌部大本营的太师也先,却是暴跳如雷,愤怒不已。 “明朝的狗皇帝,怎敢辱我…当真以为我瓦剌部怯于应战吗?!” 大帐内,刚刚接见完明使的也先,吹胡子瞪眼的同时,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个躲在宣府城内的娃娃皇帝,胃口倒是不小,竟然有让他彻底归顺大明朝的心思。 这还得了? 当年就是自己的爷爷马哈木战败于永乐大帝手下,瓦剌部几近灭亡,最后仅剩他本人和十三位勇士突围出去…… 在如此险峻的情况下,都没能让他们这群草原勇士屈服。 现如今,换成他的重孙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单是名义上的口头归顺,他也不可能答应! 丢祖宗的脸面,是一方面。 一旦被草原上各部族的人知晓此事,那他一统草原成就霸主伟业的历程,就要多了许多阻碍和永远抹不掉的人生污点。 这绝不是他也先想要的! 只是,从明使口中讲出来的话语,让人听着实在是太来气了。 为了挥散心中的愤怒之意,怒气未消的也先,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小皮鞭,“啪啪啪”地四下甩动。 “大哥,你看我就说嘛,不能把其木格送过去。明朝皇帝要是狗的话,咱家妹子真嫁过去了,那不成狗日的了?” “可惜了,那万余名英勇儿郎,恐怕再也无法重返自由美丽的大草原了……” 伯颜帖木儿,随同大哥见完明使以后,他此时的心情,是既不想自家大妹子嫁过去给大明朝的皇帝当小媳妇,又特别眼馋被大明朝俘虏的万余名脱脱不花部族。 “唉呀!大哥,你抽我干嘛!” 正在权衡自家妹子和万余名英勇儿郎哪个更重要的时候,让伯颜没想到的就是,自己屁股挨了也先狠狠一鞭子。 幸好腚瓜子上的肉比较多,否则挨了这一鞭子,坐下吃饭可就是个问题了。 “可恶的明使杀不得,抽你一下又怎么了?瞧瞧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其木格还……其木格呢,其木格她人去哪了?” 好一通发泄过后,也先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归顺大明朝,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光荣战死在马背上,也不能玷污绰罗斯家族的荣耀。 但是,万余名的俘虏,该要还是得要。 这种快速壮大麾下部族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他怎能眼睁睁错过如此良机呢? 那个娃娃皇帝想要的,不就是三万汉人俘虏和两万牲畜嘛。 给,这桩买卖不亏本。 同样的,为了给瓦剌部争取存活下去的机会和一统草原的时间,自家的大妹子呢,该嫁…也还是得嫁。 大明朝皇帝扣扣索索连个娘们都不给,也先自认自己可不是这种小气人。 妹子,嫁了! 只不过思虑至此时,他忽然发现,帐内自家那水灵灵的大妹子,怎么不见了? “袁彬,你体内的伤怎么样了?” 得知袁彬从昏迷中苏醒以后,王迪选择在第一时间来慰问慰问。 且不提收买人心这种利益至上的想法,单凭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认为再怎么答谢也不为过。 殷切问话的同时,王迪有注意到,袁彬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特别庆幸当初那个黧面茧足形似乞丐之辈,手里拿的只是个不粗不细的棍子,而非明晃晃的利刃。 否则,仅凭高处落差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一刀劈两人,也许…不是什么难事。 那样一来,即便有袁彬奋不顾身的保护,恐怕自己也得落个非死即残的悲催下场! 哪还能像现在这样,为国为民,夙夜操劳…… “陛下,请恕小人不能起身行礼面圣…小人的伤,御医已经说了,静养一些时日便可无碍。” 皇帝关切归关切,但身为臣子的袁彬,他自己却不能不懂事。 此次护驾之功,可是泼天似的功劳。越是到了这个紧要关头,自己要更加脚踏实地谨慎小心,不能显出有半点逾越行为。 “不要起身了…此次你护驾有功,朕允你日后面圣,无需再行跪拜之礼。” “还有,你忘了吗,医术这一块,朕还是懂点的。你受的是内伤,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势,不比外伤好得快。” “静下心来好好休养,没你在身边守护的日子,朕这心里还真不怎么踏实。” “况且,没有一副健壮的身体,往后…你怎能执掌得了北镇抚司?” 虽说舍身护驾是袁彬他们锦衣卫应该尽到的义务,但对于此类忠心耿耿的保镖,无论怎样,王迪都要好好奖赏于他。 千金买马骨的典故,他不会不知道。 有了此等功劳若不厚赏,岂不寒了人心,谁还愿意为自己尽心卖命? 正好因为王振的缘故,其干儿子,也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下了台,王迪当初留着没有安排任何人,就是为了找个忠心懂事的人。 恰巧,现在就有了。 “小人…小人受之有愧,岂敢……” 听闻皇帝所讲之言,瞬间激动到口干舌燥的袁彬,话音还未落呢,便被皇帝打断他后面要讲的话语。 “朕说你行,你就行!” 第46章 啥你说啥! 宣府,曾是朱元璋第十九子,朱橞谷王府的所在地。 后来这家伙因为在靖难之役中献城有功,又被永乐大帝改封长沙。 可惜的是,他自恃有功,开始骄横霸道,陷害忠良,紧接着就被废为庶人了。 不过现如今的宣府城,可是此人当初花费十多年的时间主持扩展修建而成的。 目前王迪所在的行宫,便是谷王曾经居住过的王府。 因为永乐大帝五次征讨寇虏的缘故,宣府行宫内一系列的建筑群,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变得富丽堂皇,雅致大方。 再搭配上宣府城内外的山水景色,可以说,王迪目前驻跸的行宫,其景色之美,还真不比紫禁城的御花园要差到哪去。 此时此刻,探望慰问袁彬过后,他召来英国公张辅,君臣二人落座于行宫西侧的一处水榭。 四周,小桥流水处,河面上倒映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杨柳,景色怡人得很。 “陛下,召老臣前来,可是询问白莲逆贼搜查一事?” 因为皇帝遇袭一事,已是七十五岁高龄的张辅,精神可是紧绷了一整天。 来到这一处幽雅之地,再加上他能察觉出皇帝没有表现出任何龙颜不悦的意思后,这位柱国老臣的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让他有点疑惑的就是,如果皇帝要问询搜查一事,按说应该先找哈铭而非是他。 “搜查的事情,朕不怎么关心了。这些贼獠,不过是一群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而已,杀…是杀不光的。” “在朕看来,只要将大明朝打造成万世不易的帝国,这些见不得人的顽意,自会在煌煌天威下无所遁形。” “此番召英国公前来,无非是朕比较好奇白莲教和明教,想问问英国公,可否知道里面的一些隐秘?” 后世各类各样的邪·教都有不少,放到现如今的封建愚昧时代,王迪清楚,隐藏在暗处的它们,只会更多! 彻底灭绝他们,在王迪看来,应该是件非常困难…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不如一边壮大己身,一边打入敌军内部…… 看看能否上演一出无间道,设立个代言人,悄无声息地掌控他们,再一点点潜移默化将其往好的方向发展。 先前在探望袁彬的时候,他便问询过此事。 可惜的是,袁彬这些锦衣卫,掌握的也只是些皮毛而已。不过临走之际,袁彬倒是告知与他,英国公张辅这位四朝老臣,有可能知道点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当然了,王迪也清楚,只要返回紫禁城,没准能从皇家内库中找到一些有关于此的绝密资料。 但是,谁让他好奇心上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昨日跃马扬鞭整得腰子有点疼,不如找个人来陪自己唠唠嗑。 “陛下,老臣确实知道点,不过那也只是老臣当年从家父口中听来的,真伪事宜…老臣不敢夸下海口做出保证。” 活到了这个岁数,张辅已经懒得撒谎了。 对他而言,知道就是知道。皇帝既然找到了他,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况且,待到三日期限来临之际,若是还没有抓到贼獠同党的话,英国公本就准备以四朝老臣的身份找皇帝好好唠一唠,以免他年轻气盛,经此一事,再干出点出格的事情,让本来挺完美的御驾亲征,涂抹上一层抹不掉的阴影。 “无妨,朕也只是好奇,想从多方面了解一下他们。” 王迪印象当中的明教和白莲教,可以说,全部都是来自影视剧中的形象塑造。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现实存在的真正情况与脑海中的印象比照一下,看看能否从中找出点他人不曾察觉到的蛛丝马迹。 当然了,王迪还特别好奇,除了九阴真经这个真实存在的功法以外,像什么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这一类的神功,到底有没有? 有的话,真有影视剧中表现得那般神奇吗? “陛下,明教,也唤作摩尼教。于唐末年间,他们应该便已存在。” “到了蛮元至正年间,温州府有一进士,名唤陈高。在他笔下的《竹西楼记》当中,就明确记载了明教是由何而来。” “明教之始,相传以为自苏邻国流入中土,瓯闽人多奉之。其徒斋戒持律颇为严谨,日一食,昼夜七持呗咏膜拜。” “自摩尼教传入中原大地之初,按照记载,这些内敛、虔诚且严谨的教徒,便积极依附佛教和道教以求生存……” “正因这样,经历了唐武宗的‘会昌灭佛’事件以后,受到牵连的摩尼教,便更换了一个名字,也就是现在的明教。” “而自打太祖高皇帝立明称帝以后,他采纳韩国公李善长进言之良策,开始打压儒释道三教之外的所有宗教,并把取缔‘左道邪术’编进了《大明律》,意图将其彻底铲除。” “据老臣所知,现在的明教,几乎已已与佛教融为一体…非核心教徒的话,恐怕难以分辨其真伪。” 一口气下来,话语讲了不少,张辅也有点口渴了。 倒了杯茶水润润喉,他静静坐在原地,观望风景的同时,留给年轻皇帝一点消化的时间。 “起初信奉之辈,多为闽浙一代的瓯闽人?这么说,明教最初是坐船过来的,而非是从丝绸之路传过来的?” “这…老臣便不甚了解。古籍上记载的,摩尼教徒应该是从海路而来,抵达浙闽一带开始进行传教。这里面的真真假假,想必已是淹没在历史当中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恐怕也只有明教教徒才清楚此事。” 苏邻国,便是波斯。 脑海中浮现出光明顶所在位置的王迪,他本以为,明教是翻过帕米尔高原过来的。万万没想到,若是按照英国公的意思,他们竟是坐船来到中原大地的。 而更让王迪有点心惊的是,他从英国公口中听其对于明教教徒的评价是内敛、虔诚且严谨…… 这老头子话语里的意思,给人的感觉,怎么像是在夸明教啊! 难道大明朝的建立,还真与明教有关? 但是刚刚从袁彬那得到的消息,朱元璋是继承红巾军小明王韩林儿的衣钵。 而韩林儿他爹明王韩山童,可是地道的白莲教徒啊。 这特么,到底是哪跟哪呢? “英国公,你认识明教教徒?还是说……” 问完以后,王迪的心,有点扑通乱跳。 之所以这样,是他担心英国公就是明教教徒。这要是起了冲突,他怕自己这小身板打不过这老头子啊。 此次谈话,由于涉及到秘辛,他屏退了所有人。此时此地,就剩他和英国公二人了。 虽说这老头子已经七十五了,不过当王迪瞅了瞅人家老当益壮的体格过后,即便他随身空间内还放着一柄很是锋利的手术刀,但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有信心能干得过手无寸铁的英国公。 “认识,老臣儿时曾随家父有幸见过几次。”看着年轻皇帝的紧张样子,张辅淡淡一笑道。 “谁啊,英国公你口中所说…究竟是何人啊?总不会是太祖高皇帝本人?” 戒备的同时,王迪屏息凝神,急切等待着英国公的回答。 “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 “啥?你说啥!” 第47章 人这就抓到了 行宫水榭处,鸟语花香,静谧幽雅,端的是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只不过,就在下一秒,王迪的一声惊呼,吓得鸟儿齐飞,鱼儿四散,打破了这自然和谐之美。 “你说马皇后……” 话还没说完呢,注意到英国公被茶水呛的连咳几声之际,王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玄孙辈的后人,怎能直呼高祖母为马皇后呢! “你是说…孝慈高皇后…信奉明教?而非是太祖高皇帝?” 如果说朱元璋是明教徒,王迪还不算太过惊讶。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慈德昭彰母仪天下的大脚马皇后,竟会是明教教徒! 这一瞬间,结合影视剧当中的情节,王迪甚至在猜测,这大脚马皇后该不会是明教圣女! 越想,他觉得越有这可能。 即便本来不是呢,当她贵为一国皇后之际,那不是也得是了。 “太祖高皇帝…任何宗教在的他手中,不过是个工具而已,谈不上信与不信。而孝慈高皇后,据老臣了解到的消息,应该是名地地道道的明教徒。” 注意到皇帝在静心聆听,英国公抿了口茶水后,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讲道: “孝慈高皇后的父亲,马公老太爷…据老臣家父所言,信奉的极有可能就是明教。” “马公老太爷祖上曾是归德府宿州的大富豪,但他本人一点都不在乎金银这一类的身外之物,常常乐善好施救济贫苦,甚至到了最后,家业日渐贫困都未曾有过一丝改变。” “而被马公老太爷视若掌上明珠的孝慈高皇后,自幼便因为父辈的种种善举,养成了仁厚节俭的脾性。即便贵为开国皇后,也始终不曾有过改变。” “虽说马公老太爷因为杀人避仇,逃亡他乡,临行前将孝慈高皇后托付给生死之交滁阳王郭子兴,但那个时候,孝慈高皇后已经是金钗豆蔻之年,再加上孝慈高皇后自幼聪慧巧思,通读史书,所以说,孝慈高皇后的信仰,并未因为滁阳王信奉白莲教的缘故而有所改变,况且……” 言语至此,英国公顿时止住。 王迪观其脸色并未有任何异常过后,他马上脱口而出道: “况且什么?英国公你如实说来就行,今天出你口入我耳,朕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心中的好奇。不管这秘密是真还是假,朕就当听故事了,不会因此怪罪于你的。” 有了皇帝的亲口保证,英国公点了点头继续讲道:“明教是外来的,不过他自打传入中原大地那一天起,他们始终保持着积极融入汉人本土的各类宗教。” “而白莲教,有说其渊源是来自佛教的净土宗。宋时的慈照僧人,在当时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出来的新教门,起初称之为白莲宗。” “还有一说,白莲教,就是经历‘会昌灭佛’后改名为明教的摩尼教,吸收本土佛教教义后,衍生出来的一支新教门。” “陛下,宋时的方腊起义,你可有印象?” 说了不少,趁着反问的功夫,英国公又抿了口茶水润润喉。 “方腊起义…朕怎会不知道呢。” 说实在的,王迪对于方腊起义,仅限于历史课本和儿时看过的《水浒传》。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印象了。 “史料记载,方腊本人便是明教教主。但是…当初他带人起义反宋的时候,多以头扎红巾为明显标志。” “陛下,您要知道,明教教徒,向来服色尚白。而且,元末期间,各地聚众起义的白莲教徒,也均是头扎红巾,冠以红巾军的称号。” “所以说,这三百年以来,明教、白莲教还有弥勒教,因其教义近乎差不多,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恐怕也只有核心教徒能分辨清楚了。” “而老臣之所以断定孝慈高皇后信奉的是明教,也是因为太祖高皇帝打压其它宗教一事。” “虽说在洪武元年,太祖高皇帝采纳韩国公李善长的计策,开始打压儒释道三教之外的所有宗教,但当时打击最厉害的,仅有白莲教而已。” “明教能幸免于难,依老臣猜测,应该是孝慈高皇后从中出了力。当然了,也跟真正的明教教徒不像白莲教徒那样为非作歹,容易起事造反有关。” “只不过…等到孝慈高皇后薨天之后,洪武晚年期间,太祖高皇帝开始不遗余力地清剿明教教徒,致使他们隐姓埋名,几乎是与佛教彻底融为一体了。” 讲完之后,已经七十有五的英国公,虽说已经看淡生死了,但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事关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除了他这种四朝老臣,等闲人谁敢和皇帝唠这嗑玩啊。 再加上,要不是最近皇帝变得贤明仁厚了许多,他兴许宁肯承担被治欺君之罪的风险,恐怕也是万万不会将这些秘辛道与皇帝听。 “英国公的意思…朕听出来了。只要国家安稳太平,你口中的内敛、虔诚、严谨的明教教徒,他们是闹不出事来的。喜欢为非作歹惹是生非的那些躲在阴暗处的老鼠,看来…就是大逆不道惯了的白莲教徒。” “英国公是怕朕定下的三日期限一到,搜查没有任何进展的话,朕会震怒从而大索天下,引起‘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恶劣局面。” “一旦出现了,也就正好中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贼獠奸计,是也不是?” 遇袭过后,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一日半的时间了,王迪计较的心思,其实已经淡了下来不少。 倒不是他不想复仇,如果真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话,他不介意大兴诏狱,将自己从影视剧中学来以及从医学教材上领悟出来的十八般逼供手段,用在这些胆敢刺杀自己的狗杂种身上。 只不过,静下心来随便一想,他的心里,便透彻得很。 就算抓住白莲教教主又能怎样?杀了一个,还会出来第二个。 根子除不去,杀再多人也是没用。 如何除根,还是放到壮大自身这一问题上来。 国强民富,四海升平,这等见不了光的货色,永远也别想兴风作浪。 相反的,国家动荡,民不聊生,才是他们最想见到的局势。 而这次之所以遇袭,恐怕也是因为奄遏下水大捷带来的巨大影响力,让这些人不得不行此等惊天骇人之举。 在这群贼獠看来,自己这个皇帝死了,那是最好。 死不了的话,只要因此动怒大索天下,那也不算坏事。 里里外外,他们付出的不过是一个狂信徒而已,有可能收获的,却是将大明朝陷入动乱的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 虽然王迪心里有点气不过,但他明白一件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即便自己贵为皇帝,终究还是个凡人。如意事能占上十之八九已经很不错了,有点烦心的事,也就那样。 况且,凭借自己的口舌之利,昨天怒气冲冲硬怼杨门女将过后,他觉得,有点惹人心烦气躁的屁事,貌似还挺不错。 至少能在自己夙夜为公之际,给自己添点动力助点兴。 “陛下圣明!陛下有此想法,实乃千古明君风范!也不枉老臣冒死进言……” 还不待英国公拍完皇帝的龙屁,一脸风尘气息的哈铭,大步快速来到王迪身前,跪伏叩见的同时,只讲了一句话。 “启奏陛下,小人幸不辱使命,刺皇杀驾的幕后贼獠已抓获!” “这么快!?” “真的?” 第48章 你是个大才! 秋风袭来,依依杨柳随风摆动。 几片随风飞散的柳叶,掉落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置身于水榭,环顾四周的清水假山和绿林花草,王迪的心情很是不错。 比这秋高气爽的天气和美景更令他舒心的,就是哈铭口中刚刚讲出的话语。 “人真的抓到了?不是屈打成招的?几个人?男的还是女的?都还活着吗?” 心情略有激动地询问完一连串的问题过后,王迪他是真没有想到,策划刺皇杀驾的幕后指使人竟然真地被抓住了! 毕竟在他看来,就是放到后世了,如果是激情犯罪,在歹人当场毙命的情况下,恐怕都难以再深究其中的原因,更别说放到现在这样一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年代里。 反正在他这个不懂刑侦和搜查的人的眼中,他本以为,死了一个不起眼的乞丐,恐怕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甚至是说,他现在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底下这帮人为了完成任务,串通起来找了几个背黑锅的。 “回禀陛下……” 哈铭话刚出口,王迪注意到人家依旧跪伏在地之际,直接打断道:“起来回话就行。” “小的谢过陛下!人确实抓到了…这一切,还要归功于陛下的仁厚之德!” “总共是两男两女,不过其中那两个男的为了吸引兄弟们的注意力,拼死顽抗,至死不降,所以小的们没能抓住活的。倒是两个女的,目前都还活着。” “未得陛下命令,小的们还不曾动用私刑,更没可能屈打成招。” 话语落罢,立下此功心中很是激动的哈铭,面色看不出有一点变化。一动不动的他,立于原地,静静等待皇帝接下的问话。 “将事情经过与朕好好讲讲。” 注意到哈铭言语中的那份不容置疑的语气时,虽然心中依旧保留着怀疑态度,不过王迪还是选择了相信。 “回禀陛下,小的刚刚说了,此次能抓获贼獠,全赖陛下仁厚之德!” 正式讲述之前,哈铭再一次强调了此事。瞧他那副极其认真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贼獠都是皇帝抓到似的。 “此事与朕有何关系?”细细打量了下哈铭的表情,王迪也能察觉出,这家伙不像是在拍自己的马屁。 还不待哈铭有所交代,英国公张辅不失时宜地插了一句话“陛下,依老臣所见,恐怕是与陛下先前定下的‘两不许’有所关联。” “两不许?哦…是这样吗,哈铭?” 点头之际,王迪回想起当时为了照顾一心为民的宣府巡抚罗亨信和于谦,自己确实定了两个规矩。 “是的,的确是这样,陛下!宽宏仁厚的您,定下‘两不许’的规矩后,小的当即就想出一个对策。” 注意到皇帝和英国公都在静静聆听,哈铭没有一点卖关子的意思,赶忙说道: “当初贼獠的确已经死了,但是药王阁以外的人却不知晓此事。” “所以…小的一边派人告诫随行文武百官不许将此事透露出去,一边捆绑好贼獠给他套上面罩打断了他的双腿,没有避人耳目,反倒是大摇大摆地将其拖行至福来客栈。” “沿途一路走来,小的不光让死死架住此贼獠的兄弟,以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微微晃动贼獠的上半身以示他还活着,顺便还让一个懂腹语的兄弟,模仿人被堵住嘴巴时,发出来的‘嗯嗯哼哼’的声音。” “哈铭,你这是在钓鱼?让贼獠的同党来救人?他们能有这么蠢?” 听到这里后,王迪讲出心中的疑问。 在他看来,这种钓鱼执法的办法,也太过明显了! 明显到…简直有点侮辱人的智商,更有种侮辱他这个被贼獠刺杀的皇帝的意思。 再者说,现在可是大白天啊! 贼獠得特么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干出这么傻逼的行为举动。 联想至此,他有点怀疑被抓获的这两个女人,恐怕是别人丢出来的烟雾弹。 真正的凶手,没准还躲在暗处角落里偷偷观望呢。 只待自己下旨解除封城禁令以后,也许人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茫茫人海中。 “并非是这样的,陛下。如此明显的钓鱼引诱之术,小的心里很清楚,贼獠若真有同党,他们定不会上了小人的设下粗略陷阱。” 摇了摇了头,听出皇帝言语中那份质疑的语气,哈铭不慌不忙说道。 “继续说,将事情具体经过与朕细细道来。” “是,陛下!小的之所以大摇大摆没有避人耳目,甚至还挑选了福来客栈而非是将贼獠关进衙门牢狱当中,正是因为陛下的仁德之举。” “小的将贼獠关进福来客栈后,便在二楼为其选了一件临街的上好客房。用刑逼供问话的声音,可以清晰传到外面街道。” “与福来客栈相隔百丈远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宣府城内较大的米粮铺子。陛下不许干涉百姓的正常生活,不用小的们特意招呼,爱民如子的曹阁老还有罗大人,他二人便叮嘱过宣府衙役定要将此事通报全城所有人。” “而这,也在小人的预料当中。当然,即便这两位大人不做此事,小的也会想法让宣府衙役将陛下的仁德之举通报全城所有人。” “因为刺皇杀驾一事来的太过突然,再加上临近中秋佳节,除了大户人家或是家中有余粮者,小的认为,宣府城内定有百姓需要出门置办点东西。” “有了陛下的‘两不许’仁德之举,这就给了宣府城内的百姓们壮了胆子。虽说外出的人不多,但总归还是有的。” “当时小人就想,如若贼獠真有同党还潜伏在宣府城内的话,救人…他们肯定不会中此圈套。” “但是,为了确认同党的死活以及是否忍受不了锦衣卫的刑罚而道出实情,他们应该会打着买米粮或是置办其它物什的幌子,忍不住从福来客栈门口走过。” “小人属下,有一兄弟,尤为擅长观人体态样貌。但凡入了他的眼,等闲是忘不掉的。” “从将贼獠带出药王庙的那一刻起,小人便吩咐他好好记住一路走来的所有人的体态样貌。” “然后,就等那些与之相符的人自动落网了。结果,的确不出小人的所料!” “这两男两女,在一日半的时间里,来往于福来客栈门前的次数,竟然不下五次!” “虽然次次换作不同的乔装打扮,但他们却不知晓,人的眼神和常年行走保持的习惯,这些是很难改变的。即便他们有所防范,也逃不出我手下兄弟的一双法眼。” “直到今日过了晌午之际,有胆外出置办物什的人几乎是见不到了。至此,在确认没有其他人与之相符的情况下,小人便下令拿了这四人。” 一口气讲完,“啪啪啪”的鼓掌声传到了哈铭的耳中。 就这几下拍巴掌的声音,在他听来,简直不亚于渺渺仙音那般令人身心愉悦。 更让他欣喜如狂的,是接下来皇帝的一声夸赞。 “很好,很好!头脑灵活,心思缜密!哈铭,你实属难得的大才!” 第49章 卿本佳人,皇帝舍不得 小瞧人了! 直到此时,王迪才发现,自己是真得小瞧了有明以来,这个威名赫赫的暴力特务机关了。 他更忽视了,中底层的小人物,为了自身的提拔,对于完成皇命所展现出来的某种执着且认真的态度。 “哈铭,此事你办得很好很棒!待到班师回朝之际,朕会好好赏赐于你。” 对于有能力的人,王迪向来不吝啬于夸赞和赏赐。 否则寒了人心,就算身为皇帝,谁特么还会给你卖命卖力。 这点小道理,他不会不懂。 “抓获贼獠同党,全赖陛下仁德之举!小…小的岂敢贪功……” 话虽如此说,但在这一刻,哈铭的内心,别提有多激动了。 即便这份功劳比不了袁彬的护驾之功,即便此次仅是戴罪立功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只要能入得皇帝的眼中,他哈铭就觉得不亏。 “朕,堂堂九五之尊,岂能与臣子争功。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两个男的既然已经死了,将其尸首随意处置掉。那两个女的…把她们带到这来,让朕好好瞧一瞧这白莲教教徒是为何样?” 本来呢,王迪想看看能不能借此良机收服这俩女的,用作打进敌方内部的眼线,上演一出无间道。 不过一想到死去的两个白莲逆贼,极有可能是人家的男人以后,他心中就绝了这份不切实际的念头。 女人能有多么小心眼,对此,王迪还是亲身经过的。 弄死人家男人,这得多大的心啊,才能劝人弃暗投明,认贼作父。 反正他不认为自己有这无上魅力,能折服已经被宗教洗脑的狂信徒。 至此,绝了这份收编的想法后,王迪单纯地只是想见一见这俩白莲女教徒,看看能否与其好好聊上几句,从中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与英国公闲聊之际,未出一盏茶的功夫,得了令的哈铭,与其手下兄弟们,押着两个五花大绑口塞布团的女人便来到了皇帝身前一丈处。 同来的,还有已经得到消息的于谦、曹阁老、宣府巡抚罗亨信以及镇朔将军杨洪。 “朕知晓你们的来意。行了,这事就这样…解除封锁全城的禁令,搜查事宜,到此为止了。你们该干嘛都干嘛去,别围在水榭这挤得乌泱泱的,给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待于谦等人进言,王迪便下令赶走了他们。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白莲女教徒的身上,哪还有心情搭理他们听他们胡扯啊。 “陛下宽厚仁圣!臣等有失朕的厚望,臣等罪该万死……” 行了个跪拜礼,听闻皇帝话中的语气,几位大人的心中,俱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客套话一讲完,起身,走人。 相当有眼力劲的他们,对所谓的白莲逆贼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更没有逗留于此碍人眼惹人厌的意思。 待到于谦这几位臣子转身离去,王迪便将视线放到被迫跪倒在地的这俩白莲女教徒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有一种锦衣卫都是老司机的可笑念头。 瞧瞧人家这捆绑手艺,从脖子到胸脯再到大腿,勒得两个白莲女教徒的身段,可谓是前凸后翘,好凶好凶! 身段观赏完,王迪这才细细打量着两个白莲女教徒的容貌。 岁数大的那一个,虽说是一位风韵已不在的老娘们了,不过从其五官来看,王迪还是能清晰分辨出,此人年轻时,定是个美貌女子。 至于另一个…… 当王迪看向此女时,尤其是看向她的一双眼睛时,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干净,特别干净,好似水晶般的干净,就是此女给他的第一感觉。 明明是个有着御姐火辣身材的女人,但观其眼神中的清澈神采,却给人一种孩童般的纯净,能让人忽视掉她的诱人身材。 和此女对视过后,有那么一瞬间,王迪甚至认为哈铭欺骗了自己! 这种清纯自然的可人儿,怎么可能是为非作歹的白莲教徒呢? 秋风一吹,回过神来以后,王迪转眼一想他就有所醒悟。 兴许…就是缘于容貌与身材结合的效果,此女显现出来的那种且纯且欲的诱惑模样,才更能蛊惑人心,造就出不畏生死的狂信徒。 “唉~两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呢?” 一个眼神,示意哈铭摘掉二人口中的布团。王迪一点都不在乎,这俩白莲女教徒是否会立即咬舌自尽。 他抱着无所谓心态,只是想和这俩人聊上几句而已。 有收获,那是最好了。没有的话,也就那样,并不值得他为此耗费太多心神。 只不过,越是瞅那个且纯且欲的小娘们,他那一颗心,就越是有点痒痒的。 虽然理智在告诉王迪,这二人是留不得的。 但是呢,将那个年轻干净的女子就这么弄死,他又感觉太可惜了。 若是来个霸王硬上弓,他还有点担心自己会出点意外,死在人家的肚皮上。 丢脸就不提了,英年早逝,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哼!朱祁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你比起杀侄夺皇位的朱棣来……” 虽说深陷死地,但岁数大的那名白莲女教徒,丝毫不惧身边围绕的层层锦衣卫,嘲讽的同时,还冲着皇帝不屑一笑,满脸露出鄙夷神色。 “放肆!尔等白莲逆贼,岂敢直呼陛下和太宗文皇帝的名讳!” 听到此女口中所讲之言,身处水榭之地的众人,心道坏了事。 直呼皇帝名讳已经算是掉脑袋的大不敬罪过,更别提此女还将太宗文皇帝那不可言说的事情讲了出来。 就在哈铭作势要狠狠掌嘴替皇帝出口恶气之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并未动怒反而还挥挥手制止了哈铭的掌嘴惩罚。 “此逆贼不懂礼数,犯不着与个死人计较。太宗文皇帝的是非功过,后人心中自会有数,也不是她信口胡言就能定义的。” 止住哈铭的掌嘴,看不出有任何动怒表情的王迪,淡淡一笑道: “落在锦衣卫的手里,接下来你会有怎样的下场,不用我说,想必你的心里也清楚得很。” “就算你咬舌自尽,他们对付尸体…也是有一套的。怎么都是个死,那么在死之前,你有没有什么心里话想和朕聊聊?” 问询完,略微有点令王迪感到诧异的就是,这个岁数更大看起来像是个头目的女人,也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畏惧。 这老娘们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 但是,那个看模样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凶凶御姐,她的脸色反倒是没有一点变化。 此女呆呆目视前方,谁也不瞅,瞧她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起来丝毫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种有点超然脱俗的做派,还真是让王迪愣神了一下。 若不是身边有如此多的锦衣卫在守护着自己,他都怀疑,这白莲御姐是不是就像影视剧中演得那样,故意被抓,意图前来再次行刺自己? 第50章 陛下,杀不得! 行宫水榭,景色怡人。 跪倒在地的,是两个浑身都处在捆绑状态下的女人。在其四周层层包围俯视她二人的,都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健壮男子。 这一幕场景,王迪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哪个小电影里见过似的。 “哼!白莲洁焰,舍身取义罢了!朱祁镇,你这狗皇帝休要高兴得太早!” “你们朱家,横征暴敛,丝毫不顾底层百姓的死活,已经惹得天怒人怨,连年降下旱灾蝗灾。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着,早晚有一天,朱家皇室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 出乎此人的意料,她本以为自己刚刚怒骂斥责过后,年轻的朱祁镇会被激怒,而后表现出一副怒不可竭的神态。 那样,也能让她在心理层面上舒服一点。 可惜的是,这个比自己女儿都要小了好几岁的皇帝,竟能如此沉得住气。 朱祁镇表现得越是沉着冷静,也是越发让她感到怒火中烧。 只不过,现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此女,只能诅咒朱氏大明赶紧完蛋。 “古人讲得好,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人亦无完人……” “朱家列祖列宗的是非功过,岂是尔等井底之蛙能够明白得了的?” “况且,你这颠倒是非的娘们也不要在朕的面前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哪来的脸与朕讲‘舍身取义’一词?你所言,属实让人觉得恶心倒胃口。” “朝廷出了问题,尔等逆贼不思进取以毕生所学来替朕解忧,只知打着为民的旗号聚众闹事反抗朝廷,当真是一群目无君父,违背纲常的畜生!” “你扪心自问,受你白莲教牵扯,被你们这些逆贼伤害的无辜百姓,难道还少吗?” “谋反就谋反,不要当了婊子又立牌坊,令人不齿让人可笑。” “朕当然知晓,先前朝廷某些政令实施的过程中,有致民生艰难甚至部分地区还出现了混乱局面。不过这些不足与弊端,吾等这些后人会励精图治,将其拨乱反正,重现朗朗乾坤。” 看着脸色一变再变的白莲大龄女教徒,王迪他目前的心情,可是舒坦得很呐。 遇袭险些挂掉,再加上刚刚与英国公交谈过后,他心里也是彻底明白这伙逆贼算计的是些什么。 这就导致了,王迪动怒大发脾气也不是,完全不当一回事,心里还总是有点小小的憋屈。 现在好了,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们这些逆贼不是眼巴巴盼着大明朝陷入无可挽回的混乱境地吗? 诶!老子偏不随了你们的心愿! 而且不光如此,老子还是个明事理的圣君,会把这大明朝发展得越来越好。 明君杀人,圣君诛心! 弄死你之前,还与你讲明白了,给你来个死不瞑目,就问你:气!不!气! 一想到这,脸上笑意止不住的王迪,在杀人之前继续诛心道: “朝堂纲纪松弛,边军兵备废弛,大明朝上上下下有诸多官员尸位素餐,腐败淫逸,终日纸醉金迷,纵情于声色享乐间,这些弊端…朕都已知晓。” “如你这逆贼所言,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好好加以改变的话,朕这朱氏大明…可能真要走向灭亡的道路了。所以说,朕还要谢谢你这个局外人,再一次地提醒了朕。” “看着,任贤用能政宽仁和的局面下,朕相信,用不了十年的功夫,这大明朝将会迎来不亚于甚至是超越洪武之治和永乐盛世的光明前景!” “而到了那个时候,朕仅仅刚过而立之年,还有的是时间好好治理朱氏大明,以此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之景。” “可惜了,你二人是无福等到那一天了!” “哈铭,朕听闻月月红这种花尤喜肉质肥料,给她俩个痛快,埋到这行宫花池下当作花肥。” “也好让那盛开的娇艳鲜花,用以警醒朕不忘今日肺腑之言。待到乾坤盛世来临之际,如若朕还有印象的话,到了那个时候,朕会来看看这月月红开出的花朵…还娇不娇艳?” 此番扎心窝子的话语,王迪不光是说给这俩白莲女教徒听,也是给英国公还有在场的锦衣卫听。 让他们心里都明白,班师回朝以后,朕就要整点事了,你们最好提前做些准备。 与此同时,略微让王迪感到有点意外的就是,那个御姐模样的白莲女教徒,听闻他刚刚的话语后,眼神终于不是那种呆呆无神状了。 只不过,为了不节外生枝,丝毫不为女色所动的王迪,终究还是选择了辣手摧花,而非收编她们以为己用。 “你…朱祁镇,你做不到的,你不可能做到的!朱重八做不到,朱棣也做不到,你更不会做到!” 虽然心里压根不相信眼前这毛头小子皇帝能超越他的祖辈,但是呢,可恶的狗皇帝讲出来的话语,就像一根针扎在了她的心上。 此等诛心之言,当真是让她气得胸口闷堵。五脏六腑,也因备受刺激的内心而翻涌个不停。 她歇斯底里的神态变化,王迪看在了眼中,乐在了心中。 当然了,一个就要充当花肥的死人,也不值得他再投以过多的关注。 挥挥手示意过后,得了令的哈铭,重新将布团塞到这两名白莲女教徒的口中,而后单手一拎,准备将人带到花池附近再行刑,省得污了水榭脏了皇帝的眼睛,另其不悦。 然而还不等哈铭几人从水廊拐角处消失,一直在行宫外负责巡视守护的御前将军樊忠,忽然喊停了他们。 急匆匆来到皇帝面前,跪拜行礼道:“启禀陛下,这两人暂时杀不得!” “杀不得?樊将军所言是为何故?” 了解到不少秘辛,再加上逆贼就要伏诛,心情很是不错的王迪,准备返回寝殿好好嗨皮一下呢。 哪曾想,突然蹦出樊忠这么一出来。 “陛下,就在刚刚…城北广灵门的守将杨达派人传来消息,也先的妹妹其木格公主,目前…已被白莲教的逆贼给抓住了!” “与她同行的两人,一个死了,另一个受了轻伤,是被特意放回来送信的。” “这伙逆贼的意思是,用其木格公主,换锦衣卫手中的白莲逆贼。” 听完樊忠这言简意赅的禀奏过后,王迪刚刚的好心情,顿时不见了踪影,脸色也是霎那间沉了下来。 “艹!” 第51章 朱祁镇,你这个王八蛋,放了我女儿! 行宫水榭,注意到皇帝脸上不见了笑容以后,众人瞬间变得噤若寒蝉。 “你是说,也先他妹子…其木格,落到了白莲逆贼手里?” 不可置信地问询过后,王迪他是一万个想不明白,这些白莲逆贼究竟是有何种通天手段,竟能从距离宣府城足足有百十里的瓦剌大本营内,将其木格弄到手。 他甚至怀疑,这一出,是不是和影视剧里面的狗血情节一样,瓦剌部和白莲教本来就是串通好的。也先是故意拿他妹子当人质,以此换回这俩白莲女教徒。 不过转眼一想,貌似也不对。 锦衣卫成功擒住白莲逆贼到现在为止,也没过去多久时间啊! 更何况,宣府封城的禁令刚刚下达,其余的白莲逆贼就是驾驶越野车打了个来回,他也不能这么快! 更让王迪关心的则是,如果也先和白莲逆贼没有任何联系的话…… 抓住其木格这么一个蛮夷女子,这些白莲逆贼怎会知晓他身为大明朝的皇帝,一定就会换人呢? 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代表了一件事,知晓和亲事宜的文武百官,有人在串通白莲教? “一群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 皇帝突如其来的一声怒骂,直接就让水榭处的众人的心里打了个颤儿。 此时此刻,很是纳闷的樊忠,虽然不明白皇帝是在骂谁,但这位同样历经四朝的老将,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沉声道: “陛下,末将刚刚所讲,没有半点虚言。末将也是询问清楚那名随行信使,才敢来此向陛下报信的。” “樊将军,那名受伤的瓦剌信使,身份属实吗?” 一直到了现在,王迪都怀疑此事的真实可靠性。 怎么就能如此巧合,前脚刚抓住白莲逆贼,也先的妹子,后脚就被逆贼同党给抓住了。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别人串通起来演戏蒙人玩呢。 “此人说他是信使,末将以为,这个身份极有可能是假的…因为此人拿不出任何出使我圣朝的文书。” “不过他们是从也先大帐内跑到宣府城的这件事,末将倒觉得还是比较可信的。再不济,陛下可以派人去也先大帐问个清楚。” 定了定心神,樊忠将先前自己了解到的详情,原原本本告知与皇帝。 “这名信使在哪,传他过来问话。朕倒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口谕传下去仅是片刻的功夫,臂膀有刀伤头扎小辫的寇虏,便被带到王迪身前。 “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与其木格跑到宣府城来?将这些如实与朕说来。” 言语落罢,有点令人尴尬的就是,王迪和寇虏大眼瞪小眼。 “陛下,请稍等,此人不懂我们汉人的语言,待末将问完再转述给陛下听。” 默默看着樊忠和寇虏叽里呱啦一通交流过后,王迪已经能从眼前这位情绪激动的寇虏身上,闻到些许的羊膻味。 “陛下,此人名唤阿都沁,是也先帐前的百户。他们之所以来到宣府城,是因为……” 言语至此,文化程度一般般的樊忠,有点不知该怎么将接下来的话语,以比较委婉的方式转述给皇帝。 “是因为什么?樊将军无需有所顾忌,直说就行。” 看着樊忠为难的神色,脑海中再联想到飒飒的其木格,就在这一瞬间,王迪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 “阿都沁的原话是,其木格听说要被指婚给陛下您,她有点不服也先的命令,打算独自来见见陛下的龙颜。” “也先发现她走失后,便派了他们兄弟三人前来,只是没能劝回齐木格……” “不得已的情况下,其中一人返回也先大帐复命,剩下他和乌日二人,准备以信使的名义护送其木格来一趟宣府。” “不曾想,临近宣府之际,他们一行人便遭遇白莲逆贼的偷袭。此人的兄弟乌日,当场毙命。而他本人受了轻伤被放回来通风报信,至于其木格公主…已是被白莲逆贼虏走,下落不明。” “最后就是,白莲逆贼说了,如果陛下派人外出大肆搜查,他们会选择处死其木格公主。” 讲完之后,樊忠凝神屏息,悄悄退至一旁,给皇帝留出思考的功夫。 水榭处,那些逗留在此的锦衣卫,有一个算一个,恨不能和皇帝表明自己是个聋子,没有听到刚刚樊将军口中所言。 这种还没娶进门的媳妇主动来见男人的事情,貌似有点不大好。 更为重要的是,这事还发生在了皇帝身上。 “这…这特么…这虎逼娘们的脑袋,是被她养的驴给踢了!” 无奈吐槽一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王迪,他的心情可谓是相当得郁闷。 就在刚才,诛心目的已经达成的他,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现在好了,情势急转直下。被自己视为花肥的白莲逆贼,竟能来个绝境逢生! 那刚刚于白莲逆贼前的无形装逼,岂不是白废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 目前他只能压下心中的郁气,没必要因为两个白莲逆贼的死活,而不顾自己小媳妇的安危。 更何况,这还关乎到大明朝与瓦剌部的议和。 “派人去也先大帐核查此事。另…同时派出人告知白莲逆贼,一人只能换一人,让他们好好想一想,到底换谁走?” “不答应的话,就让他们弄死其木格这个蛮夷女子算了。朕,又不是非要议和不可!” 静下心来,王迪好好分析了下现在的情况。 他感觉,主动权还是在自己这边的,没必要被几个白莲逆贼牵着鼻子走。 自己议和以及想娶其木格的心思有多大,恐怕除了于谦,再无第二人知晓此事。 既然如此,不如强硬一些,只准他们换回一人。 虽然王迪没有认真询问,不过他还是可以大概辨认出,锦衣卫抓获的两名白莲逆贼,应该是母女的关系。 换走一人,留下另外一人用作钓鱼。 再加上这俩白莲逆贼的容貌已经暴露,交换过后,即便其中一人能顺利逃遁远方,只要海捕文书下发至全国各地,再配上万金和千户官职重赏…… 他就不信在盘查制度和宵禁如此严格的大明朝,这只老鼠能永远藏身于阴沟当中,永远不见天日不见人了。 不过在此之前,心中郁气横生的王迪,准备干点另类的辣手摧花。 先是下了令,让呆在水榭有点坐不住的英国公和其余不相干的人退下之后,王迪召来哈铭,与他小声嘀咕了几句。 见到哈铭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后,王迪心中一喜。 而哈铭这边,得了令以后,便唤来兄弟押走了有着御姐身材的白莲逆贼。 “朱祁镇,你想干什么!?” 看了全程的戏,死里逃生的白莲大龄女教徒,心里又乐呵了起来。 不过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小心谨慎的她,脸上并未露出先前的讥讽嘲笑神色。 可惜的是,她想避事,但王迪却不想让她如此舒坦。 命人取掉这娘们嘴里的布团,王迪淡淡言语道:“朕还不知道,你们母女二人叫什么呢?方不方便将你的姓名告知与朕?” “我叫林莲花!朱祁镇,你想把我女儿怎么样!?” “林莲花,一听就不像真名…无所谓了,朕虽不会让锦衣卫对你们动刑,不过嘛…你那女儿长得还挺不错,朕准备亲自给她行刑,让你女儿受点小小的‘内伤’,你这个做母亲的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 逼逼完,王迪转身就走。 “朱祁镇,你这个王八蛋,放了我女儿!” 狗皇帝口中的小小‘内伤’是个什么意思,作为过来人,林莲花怎会不明白! 先前落到锦衣卫的手里,她清楚自己和女儿已经没有了活路,也就无所谓了。 但现在这情况却不一样了! 如果只能换走一人,年过半百一身暗伤的她,可是准备将这机会留给自己的女儿。 如果被这狗皇帝给糟蹋了,那…… 好特么气人啊! 第52章 你想干吗 这对白莲母女逆贼的身份,绝不简单! 对此,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王迪,他心里不会清楚。 先前,哈铭就曾讲过,与其同行的两个男子,为了掩护她二人逃走,竟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和锦衣卫拼死搏杀,宁死不降。 现如今,宣府城外还有接应的逆贼同党……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她母女二人之于白莲教的重要性。 为了小媳妇其木格以及顺利与瓦剌部达成议和事宜,就算把她们全部放了,说实在的,对于王迪而言,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在他看来,如果大明朝能亡在这几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身上,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只不过,放人归放人,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窝在他心中的那口郁气,得想法宣泄出来。 不管是放走一人,还是两人,王迪都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给御姐白莲逆贼来一个直抵内心深处的难忘教训。 先前呢,他其实就有这种想法。不过没怎么考虑,便放弃了如此对待一个将死之人的念头。 现在不一样了! 在手术刀雕刻艺术这一领域还不算差的王迪,准备在辣手摧花的同时,顺便再给御姐白莲逆贼的身上再留下点难以抹去的印记,就像天龙人绘刻在蛇姬身上的天龙蹄印记那样! 目的嘛,享乐是其次的,主要是让她们陷入无时不刻的愤怒当中,没准一个忍不住就会自投罗网了。 当然了,就算被换走的是白莲大龄女逆贼,王迪也会让她在临走之前,看看她女儿被自己整成了啥样,顺便在其后背绘刻上耻辱印记。 走人,那没问题。 不过,得在你心里添上一份堵。 如此这般想着,王迪的心情,又慢慢变好了起来。 没去在意身后嘴巴重新被布团堵住,急咧咧发出“嗯嗯哼哼”焦躁声音的林莲花…… 在小李子的服侍下,慢慢溜达在行宫内的王迪,一点点地正朝着御姐所在地而去。 穿过游廊,跨过小桥,兜兜转转下,透过一处刻有青竹的石门,一座峥嵘挺拔有着十多米高的假山进入王迪的视线。 山的底部,荷池曲径,跃起的锦鲤,时不时地泛起扑通扑通的水花声。 园内,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屋脊上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 虽说相较于寝殿,其整体规模要略小一些,但清幽秀丽程度,却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仅仅只是宣府行宫的一处别苑而已。 “陛下……” “怎么了?” 视线内,已经看到了哈铭。王迪知晓,刚刚交代于此人的,一切应该都已就绪。现如今所缺的,就只差他这位男主角登场献技了。 “陛下,可是要临幸这位白莲逆…女教徒?” 注意到皇帝没有不悦的意思,只是有点不耐烦过后,李复小心翼翼询问道。 “怎么,朕一时兴起临幸个女子…难道不行吗?” 虽说王迪的心里,现在想的都是那个御姐白莲逆贼,不过对于行事一向谨慎细微从不多言乱语的小李子,王迪还是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奴婢有罪,还请陛下息怒!” 跪伏在地求饶的同时,李复继续字字清晰言语道: “这天底下的女子,陛下想临幸谁,那是她们的福分!只是…只是奴婢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还是要在这提醒一下陛下,万万不可让皇室血脉流入民间啊。” 纳入后宫的,皇帝愿怎么玩,李复才不去操那份心。 然而,皇帝若是临幸了这个白莲逆贼再将其放走,那万一此女撞了大运怀上了龙胎…… 日后这大明江山,岂不是有颠覆之嫌? 虽说这年头有各种避孕措施,但没人敢保证是万无一失的。 为此,李复不得不进言提醒一下皇帝,生怕他兴奋之余,就此再埋下祸根。 “不错!你想得很是周全!放心,朕心里有数,不会让皇室血脉外流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吩咐御医准备一碗凉药,再拿点麝香过来。”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办!” 最后关头的自控力,王迪自认自己还是有的。 不过作为医科生,他比谁都清楚,不佩戴人类幼崽嗝屁袋的情况下,就算未到最后的紧要关头,照样还是有怀孕的机会,只是几率小了很多而已。 小李子及时的提醒,在他看来还是很不错的。 更让他看中的是,此人心思缜密,还敢直面与自己讲出这些事情。 这种能够查漏补缺且一心为了大明朝的小太监,王迪打算将其往正确的道路上好好带一带。 锦衣卫,在这次抓捕白莲逆贼的过程中,让他很是有点刮目相看。 那能与之抗衡甚至高出一截的东厂番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要知道,这年头能进东厂当番子的,有一部分可是从锦衣卫里面挑选出来的轻黠獧巧之辈。 褒义地讲,就是聪明伶俐。贬义点讲,就是狡猾巧诈。 但不管怎么说,能被东厂选中,刨除走后门这一例外情况,至少可以说明那个锦衣卫头脑聪明,办事干练。 况且在外人看来,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是朝廷的鹰犬爪牙。 那么在东厂势大的情况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被调到东厂任职,对锦衣卫而言,是提拔,是高升! 先前呢,为了照顾自己的正面形象,王迪将东厂提督一职交给孙太后身边的金英,借由孙太后那边的手,替自己整顿一下王振在宫中和东厂里面的残留余党。 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一切应该都已落幕。 班师回京以后,即便自己不提,便宜亲娘孙太后,恐怕也会将这东厂提督一职,再转交给自己的亲信来担任。 小李子,目前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陛下,此女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她身上的功夫不算弱,依小人的估算,软筋散的麻醉效果,在一个时辰过后便会失效,还请陛下小心。” 软筋散,虽然不是影视剧当中的十香软筋散,不过效果却和后世的乙醚或是镇静类药物有点相似。 不同的是,软筋散只会让人乏力提不起一点干劲来。头脑的意识,却是清晰无比。 “朕已知晓,外面守着即可。” “是,陛下!” 推门进屋,又轻轻关上了房门。 透过窗台,影影绰绰的斜阳光线,洒落进暗香浮动的寝殿内部。 雕龙刻凤的床榻上,那位依旧处于捆绑状态下的白莲御姐,就那么老老实实地横卧在有点异域情调的珠罗纱帐子里面。 “你想干吗?你……” 现如今,白莲御姐再也不复先前心如止水的呆呆模样。脱口而出的斥责声,竟也化为了软绵绵的娇吟声。 令人激动的声音传到了耳边,王迪邪邪那么一笑,他对着美人温柔答道: “干!” 第53章 陪朕一起赏赏花 酉时三刻,天色已是渐渐黯淡了下来。 寝殿内,缓缓飘散的暗香中,夹杂着石楠花的独特香味,以及较为浓郁的血腥气味。 在燃起烛光的映衬下,一脸屈辱神色眼角有泪珠滴落的白莲御姐,紧咬嘴唇,不着寸缕,就那么安静地趴在床榻上任人摆布。 身心通透许多的王迪,此时此刻,正如骑马那般跨坐在御姐的翘臀上,将手术刀炙烤消毒以后…… 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他,正在白莲御姐皙白无暇的后背上,绘刻着“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这满含耻辱意味的八个大字。 “你不愿意讲出名字,朕也能猜得出来。你和你母亲,定是白莲教的重要人物。让朕猜一猜,是教主呢,还是圣女,亦或是某个片区的坛主?” “算了,你们母女有何种身份,对朕而言,都不过是阴沟里无法见光的老鼠罢了。” “唉?美人你说,如若朕此时喊几个画师,将你这副令人血脉喷张的娇羞模样绘画下来……” “然后交由那些书坊,以五色套印之法出版成床笫间的风月小说,再派个能言会道的说书人…你细细猜想一下,此书的销量,会不会大爆啊?” “又能赚银子,还能让天下人瞧一瞧白莲教主或是白莲圣女的光辉形象…这里外里稳赚不赔的买卖,属实不错!” “你仔细琢磨一下,造反嘛,缺啥也不能缺银子!不然人吃马嚼还有打仗用的兵器怎么来?朕这个捞钱的金点子,今日就送给你了,以抵嫖资之用,你意下如何?” 虐身的同时,王迪还不忘了虐心。 霸王硬上弓之后,再加上他又不会pua神术,面对这个身材与容貌俱是一流水平的白莲御姐…… 王迪还没有自大到,仅凭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想法,就能彻底收服此女。 所以说,在暂时不能杀死人家的情况下,正处在圣人时间的他,也只能口花花调戏调戏这个新晋的小娘们。 待到他讲完,虽然白莲御姐正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情,但仅从她颤抖不止的身体…… 王迪就已知晓,在厚颜无耻这一领域,这位看似涉世未深的白莲御姐,定是被自己刚刚所言给吓得或是气得不轻。 “你…你下流,无耻!” 虚弱至极且磕磕巴巴的言语中,有恨意、有委屈、有不解还夹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至于先前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静圣洁之意,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无耻?朕有没有牙齿,按说…刚才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 “不过话说话来,你这忍耐力也是够厉害的。朕都没想到,你这初经人事的女子,竟能死活都未喊出半个字来。” “还有,此次若是你能侥幸逃走,别忘了好好学一下喷人的技巧…上下都得学。翻来覆去就是‘卑鄙’‘无耻’‘下流’‘王八蛋’‘不要脸’这些词汇…朕都替你臊得慌!” “别忘了,你们是大名鼎鼎的白莲教,可是造反的逆贼啊!你们的专业,可是蛊惑人心邀请愚昧之辈加入你们造反大业的。没有利索的嘴皮子,这怎么能行?” “瞧瞧朕的嘴皮子,是不是很利索?你不回答,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朕心里也明白。” 话音落罢,伴随着“啊”的一声,狠心冷血的王迪,将“奴”字最后的一捺,在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上,刻下一道深深的血沟。 瞬间,白莲御姐那皙白如玉的后背上,横流的鲜血,顺着直直的背脊很快就汇聚到尾椎骨的凹陷窝窝处。 更狠的是,王迪拿起预先准备好的烈酒,直接倒在了满是伤口的后背上。 霎时间,忍耐力相当强的白莲御姐,身体剧烈颤抖的同时,竟然抬起了伸得好似天鹅长脖般的玉颈,发出凄惨至极的长长一声,“啊”! 四溅的烈酒与鲜红的血液,直接将床榻上的蚕丝被染成了海棠红色。 拿着纱布随意抹了抹,再倒上金疮药止血。 至此,王迪知晓一个时辰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 静下心来欣赏片刻过后,他便喊来已经候在门外多时的连氏姊妹花,合力将白莲御姐再度捆成一个剥了皮的肉粽子。 “陛下您……” 连柔后面的话还不曾说出口,便被姐姐连蓉给制止了。 “怎么?你们俩是不是觉得朕对她太过狠心了?” “别被她现在柔柔弱弱的样子欺骗了。这可是白莲逆贼,刺皇杀驾的贼獠,便是她们派过来的。” “这些逆贼,天天想着如何蛊惑人心拉人造反。你对她们仁慈,就是对你自己和你的亲朋好友残忍!行了,你俩先出去,朕还有点事要办。” 打发走于心不忍的连氏姊妹花,在白莲御姐惊慌失措的神色下,王迪捏着手术刀,准备给她剃剃…理理发。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软筋散的药效在慢慢减退,言语不再是那般虚弱的白莲御姐,像条大白蛆一样,一顾涌一顾涌,想要远离这个如同魔罗的皇帝。 “理发!” 交换人质,不是请客吃饭。 地点、时间、几个人,二选一的情况下想要换回谁,这都得谈清楚了。 再加上,王迪这边还要派人去也先大帐核查真实情况。 所以说,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白莲御姐,在整整一日内,渡过了她这一辈子永远都忘不掉的人生经历。 而且,不光如此! 对王迪而言,虽然林莲花这个老娘们没有一点吸引力,但他还是履行先前的想法,将“白莲教主,朕之女奴”八个大字刻在她的后背。 林莲花,她是教主,是圣女还是某个片区的小坛主…对此,王迪是一点都不关心。 他要做的,就是将耻辱印记刻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不管是谁被交换走了,王迪要让她永远活在愤怒当中。 一旦怒火止不住了,想必总有狗急跳墙暴露出来的那一天。 “朱祁镇,你…你这个狗皇帝,快放了我女儿!” 现如今,被刻上耻辱印记后,身心俱是备受打击的林莲花,还得看着自己女儿遭受…… “骂,尽情骂。你骂得越狠,朕就越生气。朕一生气,就得找人发泄发泄。到头来,遭殃的还是你闺女。” 随时接收谈判进度,王迪知晓再过不久,母女二人中的一位就要被交换走了。 不过依他所见,不管已经躲到深山密林中的白莲逆贼想要谁,最后能离开的,应该还是身下的御姐尤物。 在这分别之际,今天早中两顿饭吃了不少羊肉,现如今一身火气特别旺盛的王迪,根本就停不下来啊! “临走前,在这斜阳余晖下,朕要赏花!” “不要!啊……” 第54章 交换人质 八月十一日,酉时一刻,宣府城东定安门。 皇命在身的哈铭,领着一十四位身手矫健的锦衣卫兄弟,押送着白莲逆贼刚刚出了城。 由于王迪这边装作不是很在乎的缘故,城外的白莲逆贼,他们最终的选择,确实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被交换出去的人质,就是仅剩檀口他没敢去开发的白莲御姐。 时间和地点,都是由万分谨慎的白莲逆贼所定。 不过都到了这一步,本就没拿白莲逆贼太当回事的王迪,也不怎么在意了。 交代给哈铭几件注意事项过后,他便安心呆在行宫内耐心等待其木格这虎逼娘们的到来。 “陛下,你看奴婢画得怎么样?” 言语的同时,称得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杨蜜,手上的功夫是一点都没耽误。 此时此刻,她按照皇帝的意思,将刚刚于别苑寝殿内见到的那一幕,原原本本地临摹了出来。 “不错!在你笔下,此女诸般神情活灵活现,清秀脱俗中还不失媚态,很是不错!” “到时候,就用你绘画的这副头像作为海捕文书。以万金和锦衣卫千户作为赏赐,这白莲逆贼不想被抓到的话,那她只能永远躲在黑暗的阴沟里。” “若是让朕知晓有任何民变与其有关…这些春宫图,找些书坊,编上几个故事,朕要让她还有白莲教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王迪随随便便就能想出十几种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故事情节。 如若这位白莲御姐就此安分老实下来,他也懒得使用这等手段。 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身处紫禁城内应该不存在任何危险。但是没必要多此一举,连累了毫不知情的无辜百姓。 若是此女不老实胆敢引起民变的话,那王迪就让他见识一下,在朝廷官方的大力支持下,这等杀人不见血的舆论招数,其威力是有多么得恐怖。 当然了,这些前提,还得是她命够好,能够活过今日。 “陛下,其木格公主,她落到白莲逆贼的手中,不会像……” 心中默算了下时间,杨蜜知晓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了人质交换事宜。 对于皇帝比较看重和亲一事,恐怕除了于谦,也就她这个枕边人的心里最为清楚了。 正因如此,他才有点担心,其木格的遭遇,会不会像白莲女逆贼这样凄惨。 若是丢了身子,此次议和,恐怕又要多生事端了。 “几只阴沟里的老鼠而已,谅他们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 话虽如此说,不过说实在的,自打知晓其木格落在白莲逆贼的手里,王迪他还是有点担心的。 也是因为心中存了这种心态,为了不吃亏,他选择了强行一换一。 纵使其木格也遭受了非人待遇,他就不信,白莲逆贼使出来的花样,能比自己多! 见到皇帝变得沉默下来,杨蜜也不再过多言语,只是依偎在皇帝的怀中,仔仔细细临摹着白莲女逆贼的肖像画。 待到一炷香过后,小李子神色略显慌张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哈铭等人已经返回行宫。随行那名女子,应该就是其木格公主,只是她右肩中了一箭。奴婢观其伤势严重,已经派人传唤御医为其救治,还请陛下责罚。” 伴君如伴虎,李复清楚得很。 其木格伤势之重,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是先以皇帝的名义喊人救治其木格,还是先将此事禀告与皇帝,这绝对是个大问题。 两权相害取其轻,冒着被治罪的风险,他当机立断选了救人。 安排好其木格过后,这才匆忙赶来寝殿禀报。 “救人要紧,你做得不错,此事当为一功。不过没有朕的允许便自作主张,这又是为一过。功过相抵,就这样…去把哈铭叫过来,朕要问问详情。” “奴婢谢过陛下!” 既然打算将小李子往正道上好好培养,那王迪就不能让其步了王振的后尘。 无规矩不成方圆,还有赏罚分明,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待到杨蜜收好画作刚刚躲进偏殿,小李子已是带着哈铭来到王迪身前。 “将详情告知与朕!” 翘着二郎腿,品着香茗,王迪想听听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是,陛下!小人带着弟兄们押送白莲女贼赶至城东鸦儿山脚指定地点后,对面出现了九位蒙面白莲逆贼,无法看清其具体容貌。” “两边距离相隔五十余丈,按照白莲逆贼的要求,人质同时交换。” “待到其木格公主离小人还有不到十丈地的时候,由于白莲女贼脚步更快,眼见她就要置身于同党的保护中……” “不得已之下,小的下令放箭射杀白莲女贼。只是…对面也有所防范,且其中一人箭术颇为精湛,疑似军伍之辈。还不待小人赶至其木格公主身边护住她,那贼人已是射中了她的右肩。” “好在是,陛下特意叮嘱的白莲女贼,其左肩也中了一箭。小的本想乘胜追击,却发现又有十余名蒙面白莲逆贼从鸦儿山中窜了出来。” “为了尽快送受伤的其木格公主返回行宫医治,小的便下令撤退。” “小的们无能,没能保护好其木格公主,还请陛下治小的罪。” 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述完毕,有点提心吊胆的哈铭,静静等待皇帝的责罚。 不管怎么说,其木格公主受伤,绝对有他贪功的缘故。 “你先起来…与你同去的锦衣卫,可有死伤?蒙面白莲逆贼可有死伤?” 狙杀白莲女贼,是王迪给哈铭下的命令。 他的本意是,在保证其木格安全的基础上,尽最大可能除掉此人。 哈铭冒进贪功,他也能猜到。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哈铭刚刚所言,最让王迪在意的,还是“疑似军伍之辈”这六个大字。 如若白莲教与边军卫所有勾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王迪也能猜测出,这些蒙面白莲逆贼,其中定有各个屯所逃走的兵卒。 也许是因为粮饷被克扣得太狠,又或是被白莲教渗透洗脑得太厉害。 邪·教之于普罗大众的危害到底有多大,说实话,王迪也不是很清楚。 但一想到后世那些被宗教洗脑的人甘愿去做活体炸弹,他这心就安稳不下来。 思虑至此,王迪就想着赶紧搞定议和事宜抓紧班师回朝,火速任命三大总督,将其派往沿长城一线的边境重镇,好好整顿整顿这有可能已经烂到根子里的边军卫所。 “回禀陛下,小的这边伤了七个兄弟,并未有人死掉。白莲逆贼那边受伤有几人不是很清楚,倒是当场毙命了一人,可惜此人尸体被他的同党背走了。” “找医士好好医治他们,这几日,你有功劳,也有苦劳,亦有过失…回到京师先领个副千户干着。” 此人有能力归有能力,贪图功名利禄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在王迪看来,较之更为稳重的袁彬,他还是略显急躁了些。 将其从百户提到副千户,再打磨打磨。 “小人叩谢陛下圣恩!日后再有犬马之劳,小的定不负陛下所望!” 第55章 乖,听话,知道没 戌时,天色已黑,月朗星稀。 行宫西侧别苑,一阵晚风吹来,在皎白的月光下,摇曳的竹柳,婆娑起舞弄清影。 随着风儿吹来的,还有缭绕于灯火通明的寝殿内的暗香。 “陛下,您无需太过担心!” “其木格公主呼吸顺畅,脉搏平稳有力,目前已无大碍。” “之所以还没有醒来,老臣认为,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两日以来,由于其木格公主时刻处在紧张戒备的状态未曾好好休息,导致她身心过于疲累,再加上失血缘故所致。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便可苏醒过来。” 对于这位极有可能成为皇帝妃子的草原明珠,许院使亲自出马,力保万无一失。 “伤到的筋骨可有问题?不会因此落下残疾?” 问询的同时,王迪细细查看了下从其木格右肩取下来的箭镞。 通体黑漆漆的,从上面已经凝固的血液的颜色来看,箭镞不像染了毒的样子。 只不过,仔细瞧上一瞧,王迪还是能从箭镞上面找到些许的锈迹。 就那一丁点的锈迹,现如今在他看来,却是不亚于阎罗王的催命符。 然而,任他的心中再怎么担忧其木格会不会患上死亡率较高的破伤风呢,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里,他也只能相信许院使的精湛医术。 “陛下,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其木格公主正值桃李之年…而且相较于汉家女子,草原女子的体格,要更为健壮。” “静心修养一段时间,不出两个月,便可完全康复。” 身为太医院院使,能爬到这个位置,许璟的医术自不用提。 他既然敢做出保证,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对于这种国手级别中医给出的诊断,王迪还是选择了百分百的信任。 “嗯,你做的很好!”淡淡言语的同时,王迪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而后,他安静地立于床榻边,打量着陷入沉睡状态的其木格。 对于此女,王迪唯一的印象就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盗,这个有勇有谋还有一身好武艺的小娘们,仅凭随行的人,便将这伙强盗灭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可以说,此次御驾亲征,就是缘于这个虎逼娘们办的事情。 因为那伙劫掠残害草原平民的强盗,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国舅爷张克俭。 设计擒住张克俭以后,其木格将其带回大帐交给也先。 而也先为了平息草原各部族的众怒,杀人越货的国舅爷张克俭,他的下场有多凄惨,便可想而知了。 虽说是他咎由自取,不过正值叛逆期的原主,再加上大太监王振的怂恿,便有了此次御驾亲征。 真实的历史,到底是个啥样的,王迪还真不怎么清楚。 但现如今他身处的这个大明朝,此次御驾亲征的缘由,至少有一半的原因,可以算在这个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其木格身上。 怀着一丝戒备,王迪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上,静静打量着剽悍勇武气息已不在的其木格。 对于这个坏了事的小娘们,说实在的,王迪现在很弄醒她喷上几句。 不过当那柔柔弱弱的表情映入他的眼球后…… 王迪直接掀开了蚕丝被! 臀翘,暂时无法瞅清楚。 但是呢,大长腿、小蛮腰,再搭配上这异域风情的五官,却是让王迪看了又看,这才重新盖上被子。 “别的同行能当天可汗、圣人可汗,没道理我就当不了!这异域风情的小调调,以前只能看,现在嘛,就不一样了……” 至此,在征服四方蛮夷这一事上,王迪又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新理由。 甚至是说,打量完其木格那条且细且长的秀腿之际,就在那一瞬间,他都已经想好了,待到班师回朝以后,就吩咐内宫的针工衙门,弄出几条蚕丝袜来。 至于情趣类的顽意,王迪还是打算要点脸皮的。 图样可以画出来,由何人来做嘛,还是不要大肆声张,就交由枕边人自己偷偷缝制,反正也要不了几根丝线。 对于宣府城内的普罗大众来说,刺皇杀驾得白莲逆贼抓到了,他们提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离中秋佳节越来越近,宣府这座边陲重镇,在内紧外也紧的情况下,又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对于王迪而言,未过门的小媳妇换回来以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行宫,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就像许院使说得那样,第二天一大早,睡得死死的其木格醒了过来。 “你真得是大明朝的皇帝?他们都说汉人皇帝是龙变的…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汉人的皇帝叫真龙天子,其木格从小就听说过此事。 现如今,大大咧咧的她,抬了抬身子,靠向这个比自己还要白出许多的皇帝,抽了抽鼻子,使劲闻了闻,想要弄清楚…… 龙,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只不过,有伤在身的她,身子并未抬起太高,导致她闻的地方貌似不大对劲。 “一种花的味道…等你好了,朕会带你去闻的。” 言语之际,王迪伸出手,探了探其木格的额头。 确认体温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他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你……”冷不丁被皇帝了摸了额头,其木格当即就愣住了。 这要搁别人动手动脚的,即便她右肩受了伤,也得教训教训此人。 只是,现在摸她的,是大明朝的皇帝。也许…过不了多久时间,他还会成为自己的男人。 虽说汉人女子的三从四德她不知道,但以夫为天这件事,其木格的心里还是明白的。 正当她纠结眼前这个还不是自己男人的男人,随便摸自己到底有没有问题时,耳边传来的皇帝问询,让她脸上大变。 “听阿都沁说,你是不满也先的和亲提议,所以才来见见朕。” “大明与瓦剌,议和归议和,你若不想嫁到大明朝的话,朕是不会强迫你的。” 对于自己的颜值,王迪心里还是有数的。 单凭其木格现在的反应,他就知道这异域小娘们,也是一枚妥妥的颜值控。 反正闲来无事,逗一逗她找点乐呵就当打发时间了。 “我…我不是……” 大明朝最看重礼数,其木格还是知晓此事的。 经过同行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诫,她自己也知道贸然来见皇帝,貌似是有点不大好。但当时倔脾气上来之后,她哪还管得了这些。 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在人家的地盘,再加上皇帝还这么好看有魅力,与往日相比,此时此刻,其木格那习惯了直来直去的脑瓜子,开始渐渐变得不好使了。 “哦,看你这样子,朕明白了……” “没事,纵然和亲不成,只要你哥安分老实点,朕从小就悲天悯人心地善良,定不会出尔反尔兴师讨伐你们瓦剌部的。” “无需有太多的忧虑,静下心来好好养伤,过几日议和之际,朕便把你送回去。” 言语落罢,王迪转身抬脚欲走,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他是真没想到,这虎逼娘们一时情急之下,连话语都不会说了,反倒想抽身拉住自己。 可惜的是,右肩有伤的她,已经不复曾经的矫健身姿。 翻身拉人的动作一大,滚下床也是合情合理。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要拒绝和亲……” 抛开为了部落这种舍己为人的心思,其木格对于自家老哥给自己找的男人,她的心里,其实还挺满意。 皇帝很好看,比草原上的任何男人都好看。 更重要的是,皇帝笑起来的样子,很暖人心,一点都不像老哥口中讲得那样狡诈阴险。 所以说,瞅着眼前的皇帝,其木格是越瞅越来劲。 现如今,寝殿内,就只有她和皇帝二人。 当然了,即便满屋都是人的情况下,大大方方讲出来,对于生在长在大草原上的其木格来说,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 喜欢就是喜欢了,一向直来直去的她,也不懂得该隐藏自己的心意。 而王迪这边,对于此女的奔放胆大,说实在的,还真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这也让他对前世不知从哪听来的那句「只要颜值足够高,你根本不知道女生可以有多主动」的箴言,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心中一笑的同时,王迪当即又联想到,此类情况要是放到后世的话,其木格这种虎逼娘们,岂不是最容易被pua的那种蠢女人。 心里起了点驯服野马这种邪恶小念头的王迪,先是将其木格重新抱回到床榻上,检查伤口并未崩裂之后,他一脸温柔道: “瞧瞧你,老是让人担心。以后一定要乖乖的,一定要好好听话,知道没?” “嗯…” 第56章 一根胡萝卜 八月中秋,从节前起,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但雨水再多,也冲散不了宣府城内热闹的节日气氛。 甚至是说,在那蒙蒙细雨天里,富贵之家的宝马香车,还会载着自家待出阁的千金小姐外出游逛。 所图之事嘛,当然是期待自家千金小姐能被年轻且还未大婚的皇帝相中。 毕竟宣府城就这么大,只要皇帝再次外出与民同乐,没准就能遇见看对了眼呢。 这种一步登天的几率,绝对是比礼部官员全国范围内的正式筛选要高出了太多,由不得这些乡绅贵族不动点小心思。 可惜的是,因为怀疑白莲逆贼与边军卫所有所勾结,相当从心的王迪,他连议和事宜都懒得过问。 有于谦、张辅、曹鼐这一干人等,再加上他已经给出大的方向,这点小事再办不利索的话,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做一名称职的昏君了。 想让他一人累死累活治理偌大的国家,门都没有! 就这样,宅在行宫内,王迪揽着可人儿赏花赏雨赏美景的同时,顺便将脑海中的各种强国之策讲出来,由杨蜜代写。 “陛下,这胡萝卜效应是何意呀?为何要归类在户籍制度这一章节?” 虽说对于皇帝时不时蹦出来的新词语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但杨蜜还是搞不明白正在书写的‘胡萝卜效应’,与户籍制度能有哪门子的关联。 “朕先前想出来的那些强国赚钱妙招,你觉得如何?” 下雨天,略微有一点点凉。 为了不让自己的娇嫩小手冻着,反问一句的王迪,选择效仿唐岐王李范那样,将手伸进杨蜜怀中,以温润香肌来暖和自己的手。 “陛下的强国之策,堪比…是远胜于蔡敬仲改良过的造纸术还有毕昇的活字印刷术!” “如若都能实现,奴婢在想,陛下您治下的盛世,定不弱于古往今来任何记载于史书上的辉煌盛世。” 扭了扭有点燥热的身子,杨蜜一边回复着,一边往皇帝怀中挤了挤。 “你说得不错!朕一人想出来的这些奇思妙招,的确有此等效果。但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朕不求这天下万民皆有比拟朕的智慧,但万中取一,或是百万中取一,只要每个人能想出一条这种奇思妙招,朕这大明帝国,离万世不易这一目标,便是清晰可见。” “这胡萝卜效应,也是因此而立!” 轻捻柔滑肌肤,将下巴担在美人骨位置的王迪,也不管杨蜜硌不硌得慌,嗅着三千青丝上的花香味,不紧不慢继续说道: “毛驴拉磨,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很容易偷懒…那如果在他头前挂上一根胡萝卜呢?” “天下人,可以说几乎所有的人,在朕看来,与这贪吃偷懒的毛驴并无区别。他们这一辈子,所图之事,无非是功名利禄而已。” “但是,从蛮元延续下来的户籍制度,却是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 “军户,他们还能通过战功一步步爬向权利的中枢。但是,像匠户医户这一类人,绝大部分…究其一生,也是无缘踏入仕途半步,更不必谈光宗耀祖一事了。” “大明朝的户籍制度,从长远来看,依朕之见,绝对是弊大于利。于国于民,很是不好。只是,此制已经深入大明朝的骨髓,想要改变,非一时可以为之。” “如此这般想来,对于匠户医户这类人而言,既然「名」这条路断了,那朕就把「利」这条路给他们拓宽一些…拓宽到不光可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还能令其及其家族荣耀万代的程度!” “而这胡萝卜效应,便是许下重利,让那些坚守‘技不外传’这种根深蒂固观念的手艺人,将他们手中秘技主动献于朝廷,求得赏赐。” “或是以此引诱更多的人,走上蔡敬仲与毕昇的道路,改良发明各种于国于民有着重大益处的奇思妙招。” “甚至是说…既然孔老二这些先贤圣人能立书传世,没道理这么年过去,华夏大地就再无着有四书十三经这类传世名着的圣人显现!”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不管是技术发明,还是先进思想,只要于国于民有益,朕不惜赐予他们荣耀万代的机会!”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谚语,王迪怎会不清楚! 况且,他是西医出身,而非正儿八经的化学家或是物理学家。 能记住一些非医学专业的不算复杂的理科知识,已经不枉他当年的辛苦学习了。 凭借脑海中有限的知识储备,有生之年,能将大明朝彻底带向蒸汽时代,王迪觉得,这就算是一件特别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至于达到电气化时代水平,他脑袋瓜里,压根就没有蹦出过此类异想天开的念头。 但是,为了能让大明朝真正实现万世不易的目标,他准备在自己龙驭宾天之前,一定要调动起绝大部分人的积极性,让这种热衷于钻研发明的良好势头,就像越滚越快越滚越大的雪球那样,成为非人力可阻挡的大势。 而实现这一目标,目前最大的障碍,就是将人死死限制住的户籍制度。 快刀斩乱麻将其改变,王迪能想预想到大明朝会出现何种混乱。 既然如此,那不如来个迂回策略。 在不重大改变户籍制度的前提下,他给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低贱户,指出一条通往光明方向的人生大道。 以利诱之,先调动起人们的积极性。 一旦出现类似于造纸术这类的重大发明,王迪就以朝廷名义为其着书立传,封官进爵,许其家族万世荣耀。 这样一来,名也不缺了。 有名还有利,谁人会不羡慕? 只要有了一个先例出现,王迪相信,还能坚持死守‘技不外传’的古板之辈,恐怕是不多见了。 这,就是王迪定下来的胡萝卜效应。 “陛下,这等奇思妙招,您打算许下多大利?还有…世间多数人岂能与陛下的天人之智相提并论!他们献出的妙招,即便于国于民有益,恐其程度也是有限的。” “这样一来,如何断定划分奇思妙招的等级呢?” “还有就是,陛下…你打算任命何人来管理这项良政呢?如若管理之人眼红陛下许诺的重利,干出杀人灭口中饱私囊的事情,岂非适得其反,坏了陛下的强国良政?” 此时此刻,身体传来的燥热,也无法掩饰杨蜜心中的震惊。 一旦胡萝卜效应真如皇帝所讲的那样彻底落实下去,再结合皇帝先前构思出来的奇思妙招,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过后…… 她都想象不出,到了那个时候,正紧紧揽着自己的这位皇帝,其治下的盛世,会是何等宏伟辉煌! 一个盛世的到来,对于通读史书的杨蜜而言,她怎能不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她娇弱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儿。 第57章 难道连个弱宋也比不了 窗外的小雨,滴滴答答。 怀中的美人,哼哼唧唧。 待到杨蜜面若粉艳桃花之际,长长喘了口气的王迪,舔了舔湿哒哒的嘴唇,笑着继续说道: “诸般奇思妙招,多为世人不传之秘。朕欲设专利司衙门,前期不假手于外人,由朕亲自把关。” “将专利司下沉到县级单位,广撒网,大鱼小鱼…甚至是连虾米都一起捞上来。” “各地收取专利之人,先从锦衣卫和东厂内部挑选,再辅以当地衙役,三方共同监察。” “有人进献专利文章、图纸或是实物,需立即密封严格保存。在每月中旬和月底时间,集中传至京师专利司。一旦出现中饱私囊巧取豪夺之事,三方监察人员,诛之!” 言语到最后的‘诛之’二字时,杀气顿现的王迪,手上用了下劲,怀中的美人当即嗯哼了一声。 轻柔安抚之际,抿了口香茗润润嗓子继续言语道:“至于前期专利等级如何划分嘛……” “先从工部挑选识文断字的能工巧匠,进行初期筛选。涉及到医术方面的,由太医署负责。最后汇总在一起,统统交由朕来复查。经过多次比照之后,哪些人有伯乐相马之才,朕便一目了然。” “也许用不了个年,待到专利司齐聚能人异士之后,朕偶尔抽查一下,基本就能彻底放手了。” “至于专利等级划分,朕拟定天地人三才与不入流这四个等级。” “不入流的专利,赏金十两,以资鼓励。” “人级专利,赏金千两,封专利主簿正八品一职,掌专利普及教化事宜,进行专利审查评议工作。” “地级专利,赏金万两,封专利评事正七品一职,掌专利普及教化事宜,进行专利审查评议工作。” “天级专利,赏金十万两,封专利主事正六品一职,赐世劵一枚,可免任意一人死刑,用之作废,由朝廷出资为其着书立碑传世。” 他这边话音刚落,怀中的杨蜜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倒不是又挨了气力较大的掐捏,而是由皇帝口中讲出来的赏赐,实在太吓人了。 不入流的专利且不提,从人级专利开始,赏金最低额度都是千两黄金,还有正八品的官职。 这简直抵得过…应该说是,已经超越了很多文人士子的十年寒窗苦读之功! 至于天级的专利,其赏赐之丰厚,在杨蜜看来,皇帝这简直都有点乱来了。 要知道,世劵这玩意,可是赐予有功之臣的,还得是立了天大功劳的! 依杨蜜所见,此番御驾亲征,能被赐予世劵的,恐怕也只有于谦一人而已。 此项政令若是颁发出去,恐怕会引起士林中人的许多非议。 再者说,这要一年到头来…真出现了十个八个的天级专利,恐怕朝廷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黄金来。 一旦拿不出来,朝廷面上无光且不说,岂不是还有失信于人的风险。 “陛下,官职还好说,赐予世劵…这合适吗?还有赏金要不要改成赏银呢?” 在杨蜜看来,天级专利,应该就是造纸术这一类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的发明。 如若去掉世劵赏赐再改成赏银十万两,一年来上十几个,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名令志惑,重利使心忧!这句话,大蜜蜜你不会不懂?” “如果不许下这等足以干扰人心智的高名重利,朕猜想…有些老古板宁肯抱着秘技躺进棺材里面,也不愿将其献与朝廷。” “而一旦有了这等高名重利…尤其是免死的世券,那效果就不一样了。即便有些人不为自己着想,他们总得为家族及其后世子孙考虑考虑。” “至于赏金,依朕所见,这不算很多。不过为了避免朝廷短时间内无金可用,朕可以给提供天地两种专利之人多个选择。” “一,就是将赏金按市价兑换成白银,可直接领走所有赏金。” “二,则是化整为零分期赐予,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毕竟一次性拿回家太多黄金,恐怕他们心里也特别慌。” “三嘛,仅限提供天级专利之人。他们可以放弃现有赏金,朕可以立约,许诺每年发放千两白银给其家族,永世不断。” “再者说,专利司的设置,必须得等到全面开海通商以后再议。有了海外源源不断流进大明朝的财富,金银之物,在朕看来,应该不会太缺。刚刚讲的这三条方案,仅作备选之用。” 知识,虽说是无价的,但王迪还是想为其标个高价。 至于杨蜜心中的担忧,他岂会不知。 不过在他看来,一年能出现一两个堪比造纸术的天级专利,他就能乐得像朵花似的。 反正于他而言,天级专利这种可遇不可求的跨时代发明,他秉持的态度,就像点兵的韩信那样,多多益善。 即便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水泥或是蒸汽机这类对他而言已是重复性的发明,他也不会吝啬于天级专利的赏赐。 甚至是说,如果一年之后还见不到任何天级专利诞生,他都考虑将蒸汽机的原理交由一个信得过的能工巧匠,由此人制出实物以后,让他领取奖励,通报全国,给天下万民打个样。 如此这般,一旦打消了人们的顾虑,将他们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 也许在年短时间内,或多或少,朝廷可能会迎来一波缺金潮。但等到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时候,王迪基本能想象出那是一种什么局面。 总的来说,一切仅靠花钱与官职就能办成的事情,在王迪这里,那都不叫事。 “赏赐如此丰厚的话…奴婢以为,这世间恐怕很难找到不动心的人。陛下此举,颇有唐时太宗文皇帝‘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气魄。” “陛下……” 一想到皇帝未来极有可能达成的成就,杨蜜心颤的同时,身子一软。 不过再动情不已呢,她还是将心中顾虑讲了出来。 “陛下,《庄子·天地》中记载了一则故事,「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 “子贡问明明有节省劳动的桔槔,为何不用?那人答道:「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崇尚道法自然的道家,很是鄙夷奇技淫巧。他们宁愿费力而成效甚微,也不愿意突破‘机心’的约束。而吸收道家思想观念的儒家士子,他们结合‘重农重实业’理念,也是一再避免人们沉溺于不务正业的奇技淫巧。” “还有汉时的桓宽桓次公,他在《盐铁论》中写道「工商盛而本业荒也;商则长诈,工则饰,内坏窥而心不诈」……” “奴婢以为,陛下如此看重这些奇思妙招,恐遭朝堂内外诸多文臣士子的非议。” 当初在司苑局打理宫中所需蔬菜瓜果时,闲来无事的杨蜜,便会抱着四书十三经反反复复阅读,以此打发闲暇时间。 自打成为皇帝的枕边人之后,每当皇帝提出一种治国良策的时候,配合越来越默契的她,总会提出一些反对观点,好让皇帝在朝堂面对诸位臣子时,可以给出针对性的驳斥观点。 如果皇帝想不出来,她便从一本本书中,找出相应的圣人言辞递与皇帝观看。 “你所言,皆是隋朝之前的老黄历了!” “刨除汉时毕昇发明的造纸术,诸如司南、印刷术还有火药这些极具影响力的跨时代发明,几乎都是在唐宋时期臻至大成阶段。” “朕虽然读书不多,但依稀记得,宋时不光没有像前朝那般视工巧之便为奇技淫巧,加以禁绝……” “与之相反的,宋时的朝廷,还制定了针对出色技艺发明的奖励制度,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大大提升了工匠们研制技术与工具的积极性。” “而且,朕还知晓,在那段时期,有诸多仕途以外的能人异士,皆被列入了朝廷制定的「奇才异行」名录当中。这些有着一技之长的能人,甚至也可与士大夫那样,被选拔进朝堂或是衙门,参与国家政事。” “就连儒学集大成者朱熹,在阐述「格物致知」时不都说了嘛,农业、医学还有诸如天文地理一类的百工学科,也都‘确有道理在!’” “还有就是,宋时的国子监,朕记得…里面传授与人的,不光是四书十三经。另外还设置了医学院、算学院、天文历法学校、武学院等诸多杂科。” “大蜜蜜…你说,朕设置的专利司和诸般赏赐,与那宋朝有何不同?朝堂之上,那些皆是熟读朱子《四书章句集注》的臣子们,他们又该如何反驳朕呢?” “既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朝都能有如此眼光,没道理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朕这大明朝,反倒还不如割地称臣纳贡的弱宋!” 第58章 独属一人的小调调 寝殿外,风声雨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安静的寝殿内,铜鎏金錾花三足香炉内升起的那一缕缕沉香白烟,缓缓弥散开来,浓郁清爽还不腻人。 不忍打破这番静谧状态的王迪,悄悄附于杨蜜耳边,小说指指划划道: “圆领,从左至由斜开襟…右衽要细,也不是简单地围裹起来,要用扣子的……” “袖子嘛,从无袖到长袖可以随意裁剪,各种款式朕都喜欢。” “最主要的,还是两侧的下摆。由臀部开始,两侧下摆开衩…记住!塑身性一定要好,必须凸显出女子身材曲线的那种自然圆润美感。” 一日一篇最基本的强国之策书写完后,正欲与杨蜜探讨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之际…… 王迪总觉得,她华美裙裳里面套的开裆裤,一旦看多了,属实有那么点大煞风景。 虽说方便办事了,但美感嘛,王迪不予过多评价。 再加上,大明朝的衣裳美则美矣,穿在俊俏秀丽的女子身上,确实也不乏飘飘仙气…… 但是这些或端庄儒雅、或清新脱俗,又把女性身体死死包裹住的衣裳看久了以后,那千篇一律的风格,也属实是让人有点厌烦。 为此,王迪说,杨蜜画,旗袍这种凸显女性气质且方便办事的衣服,便显现于纸张上。 “陛下,这…这下摆开衩到这种程度,有点不好。” 此衣物,也就是从皇帝口中讲出来的,杨蜜没好意思直言这顽意太过伤风败俗。 “哪里不好?你是朕的女人,等将来衣物缝制好了,你也是穿给朕一人看的,能有什么不好的?” “到时候喊来宫里的负责量体裁衣的女官,将尺寸报与你知晓。你若不好意思让她们经手做,你也可以自己一针一线将其慢慢裁做出来。” “况且这还是只是外衣…搭配的,还要有丝织套袖,丝织长袜以及…新款的贴身亵衣亵裤。” 一个月了,王迪来到大明朝,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物质生活方面,王迪挑不出任何毛病。吃喝拉撒睡,相较于后世,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日如此这般,那比较大的问题就来了。 温饱思那啥,这绝对没有一点毛病。但是呢,为了小命着想,深知纵欲过度危害的王迪,已经准备控制一下自身的欲望了。 然而,他身为大明朝的皇帝,一旦闲了下来,要是不玩玩小娘们的话,他一个称孤道寡之人,能特么找谁玩去? 再加上,经历了白莲教的刺皇杀驾事件以后,王迪也没了效仿康麻子微服私访游山玩水的天真想法了。 至少,于十年八年以内,比较从心的他,准备一直宅在紫禁城内,哪也不去了。 况且,在这年头里,后世出名的那些风景区,一个个的基建设施都不完善,去一趟累死累活的,没那必要。 真想看自然风景散散心的话,顺天府内的皇家园林,山水湖光美景,样样俱全。 所以说,除了瞎溜达看风景以外,目前这个阶段,身处大明朝的王迪,还真也找不出太多的娱乐方式。 麻将,是有了。扑克牌,也挺方便做出来的。问题是,和谁打呢?谁有那胆子敢赢皇帝呢? 打牌若是没了期待性,这其中的乐趣,直接就减去了一大半。 况且,一旦被臣子们知晓皇帝喜好赌博,上疏进谏的,有样学样的,都是令他不想见到的厌烦糟心事。 而像足球、篮球、羽毛球一类的健身娱乐方式,他也已经列在大明强国之策里面了。 待到此次班师回京,王迪准备先在宫里弄上几个篮球场和足球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准备让人起上几个泳池。 大婚之后,带着妃子们健健身,运动嗨皮一下。也省得她们天天宅在屋子里,除了研究勾心斗角这一类宫斗之术,不知道该去干点啥了。 还有一点,就是他从医生的角度来分析问题。 女子怀孕以后,如若不适当的动一动,再加上她们年龄都偏小,难产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所以说,在王迪看来,在宫内弄一些健身娱乐设施很有必要。 只不过,这些娱乐活动,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足够丰富她们的日常生活了。 但于王迪而言,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纵情声色间,本来就是他定好的人生目标。那些强国之策,归根到底,也是为了实现他的这些目标。 硬件或是物质方面的,比如美食美酒美女,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绝对不会缺他一丝一毫。 现在唯一差的,就是软件或是精神方面的顽意了。 现如今,说实在的,王迪很想看个电影,刷个剧,哪怕是听上几首口水歌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了,目前啥都没有。 而且,不喜逗猫遛狗的他,又不像先帝那样…… 他始终无法搞明白,蛐蛐这破顽意,能特么有什么好玩的? 当然了,暂时没有好的娱乐项目,其实也无所谓,先玩玩小娘们代替一阵子就行了。 他身为皇帝,心中有所想了,让别人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啊! 只不过,由于当下这个阶段还是自己发育的大前期,在外人看来,自己始终还是一位刚亲政没多久的年轻皇帝。 即便此次御驾亲征增添了不少威望,但与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说一不二的帝王比起来,自己还是差了许多许多。 为了不让臣子们将自己比作只知享乐的南唐后主李煜,王迪没打算大张旗鼓地弄点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新顽意。 大张旗鼓行不通,但悄咪咪的先从后宫弄起来,这应该没人能管得了。 皇帝与妃子的闺中趣事,王迪就不信了,谁敢在上面逼逼赖赖惹他烦躁。 让自己乐呵乐呵的小目标既然已定,目前所差的,就是演员和服化道了。 演员好说,大婚之后,选上来的秀女妃子肯定少不了。 服化道嘛…化妆品好说,这顽意都有现成的。 服装与道具,现在杨蜜手中画的就是了。 各色的旗袍,黑丝白丝的长腿袜,带着网纱的渔夫帽,再搭配套袖手持毛毛扇…… 唤来宫廷乐师和音奏上一曲《夜上海》,那无法细言的莺莺燕燕的小调调,想必是差不到哪去。 虽说这首靡靡之音,王迪只记得前两句歌词,但大体的曲调他还是能哼唱下来的。 他相信,以宫廷乐师的高端音乐素养,听上几遍,应该就能顺利谱出曲子来。 只要有了这个良好开头,基本唱不全任何一首歌的王迪,完全可以将诸多歌曲的高·潮部分哼唱出来,让宫廷乐师自己琢磨去。 这样一来,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大明皇家后宫版女团,这不就齐活了嘛! 日日观歌舞这个小目标,貌似也就不远了。 再者说,相较于套在汉服裙裳里面的开裆裤,办事能力一点都不差的旗袍,整体美观也是强出了不少。 “陛下,你…你这……” 第59章 朕,就是要做穷奢极欲之人! 寝殿外,风雨停了下来。 缭绕着暗香的寝殿内,被熏得缓缓的。 只不过,此时杨蜜的内心,却不怎么暖和。 从皇帝口中蹦出来的新奇顽意,听完以后,她脑海中稍加一想,便已知晓这些都是增添女子闺中情趣用的物品。 满心皆是担忧之意的她,已经没了心思去管皇帝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些知识,现如今她特别怕的是…… 眼前这位有着雄才伟略的年轻皇帝,别再成为唐玄宗武皇帝或是晋世祖武皇帝这一类饱受争议的帝王。 《史书》中有记载,这两位在亲政前期,都是虚心纳谏,用人唯贤,营造出开元盛世和太康之治这种天下康宁的升平景象。 问题是,聪明神武的这两位帝王,他们在位后期,于后宫生活这一方面,可是变得愈发安逸享乐,终日荒淫无度,更是传出了随蝶所幸和羊车望幸的历史典故。 通读史书的杨蜜,不由自主地便将眼前她心心挂念的皇帝,与这二位帝王做了一下比较。 同样是年少有为,在好色这一块嘛,貌似也挺相似的…… “这这那那吞吞吐吐作甚?心中有什么事,直接说来与朕听听即可,朕不会怪你的。” 看着杨蜜一脸担忧的神色,王迪知晓她又考虑到一些自己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他很想听听,这个美娇娥又会拿出什么警示言辞来劝诫自己。 “陛下,奴婢说了,你可不许怪罪于奴婢啊。” 撂下笔,转过身来,杨蜜看着皇帝没有任何不悦表情后,双臂轻轻搂住皇帝,缓缓说道: “陛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您有异于常人的超世之才,奴婢刚刚见了那叫人羞煞的物什以后,有点担心您会变得像唐玄宗武皇帝或是晋世祖武皇帝那般……” 言语至此,杨蜜止住了话头。 有点出乎她预料的就是,皇帝虽然知晓她口中的晋世祖武皇帝是何人,但除了名字以外,皇帝对其可谓是知之甚少。 “唐玄宗李隆基,朕还比较清楚的。晋世祖武皇帝…司马炎嘛,他做了什么事,你拿他来与朕比较?” 一提到唐明皇,王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来的,就是杨贵妃、高力士、安禄山之爪和安史之乱这些词语。 至于晋世祖武皇帝司马炎…… 如果不是原主有限的记忆,压根都不知道这个人名的王迪,对晋朝的唯一概念,就是从‘秦汉三国晋统一’这句朝代顺口溜里懂得,是晋这个朝代,结束了纷乱三国时期的分裂格局。 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印象了。 “陛下,您稍等,奴婢取来书籍您一看便知。” 缓缓起身,杨蜜迈着婀娜步伐去了偏殿取书籍。 之所以没有直言,说白了,杨蜜还是害怕皇帝怪罪于她。 这些日子以来,越是被皇帝恩宠,在与皇帝交流的言辞间,她是变得越发谨慎。 仅是过了片刻功夫,取回几本书籍的杨蜜,轻车熟路在皇帝怀中找好位置以后,她将书籍翻到其中一页,指与皇帝观阅。 “我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是担心朕会像李隆基还有司马炎那样,变得奢侈好色,荒淫无度?”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迪已将史书上记载的资料看了一遍。 对于李隆基和司马炎这俩同行兄弟,他目前只佩服一件事情,那就是…… 在他们的后宫当中,竟然塞满了上万名妃嫔。 就算换着花样的一天临幸一个,这也得耗费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能达成万人斩这一成就。 本来呢,王迪以为御女三千白日飞升的黄帝已经够牛逼了…… 现在看来,这俩长了一副铁腰子的同行,已经是奔着白日成仙的目标而去了。 对此,王迪只想说,这俩哥们简直就是吾辈楷模啊! “陛下,奴…奴婢只是给您提个醒,并未有那个意思。” 即便已经察觉到皇帝心情没啥变化,杨蜜还是不敢直言劝谏。 她只是希望皇帝能够以史为鉴,从现在开始就好好约束自己,别再过几年或是等到人老了,落得个褒贬不一的坏名声。 毕竟,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他本人,谁还能管得了他呢? “荒淫无度且不提,奢侈好色嘛…在朕看来,这种优良品质,是不能被视为缺点的。” 看着眨了眨眼满脸露出疑惑问好表情的杨蜜,王迪胡诌八扯继续言语道: “大蜜蜜你想想,奢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于国于民也是一件好事啊。” “想要奢侈…如果不偷不抢的话,首先你得有本钱才行。没有银钱,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何谈奢侈一说?” “当然了,朕身为坐拥天下的一国之主,肯定是不缺这种本钱的。但是呢,如果不想搞得民怨沸腾国破人亡,朕得从正当途径,来满足自己实现奢侈的这一小目标。” “怎么实现呢?你想想朕列出来的那些强国赚钱妙招,不就是这样嘛!既能强国,也能富民,还能满足皇室奢侈的吃穿用度。” “还有一点就是,奢侈这种好习惯,可是涉及到了商业经济学。” 言语落罢,压根就不懂什么商业经济学的王迪,为了组织接下来要讲的话语,他眼神示意怀中的美娇娥端来香茗润润嗓子,好争取点时间仔细琢磨琢磨。 在皇帝抿茶润喉之际,有点被绕蒙圈的杨蜜,壮着胆子直视皇帝的双眼。 与皇帝四目相对一息过后,让她有点失望的就是,自己并未在皇帝眼神中察觉出有任何逗笑之意。 至此,杨蜜已经分不清皇帝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真地在阐述某种自己所不知晓的真理。 续上茶水,重新钻回皇帝怀中,杨蜜很是疑惑地问道:“商业经济学?” “没错!商业经济学…听朕慢慢给你掰扯掰扯。” “你想想,朕若是天天换一件新的锦衣,刨除下面办事的人巧取豪夺这一类的存在,仅此一项,是不是会带动种桑、养蚕、织锦这一系列的生产活动?” “再加上一年到头来,如果多数的锦衣都被购入宫中,民间的锦衣价格是不是就会提升许多?价格提升了,桑户和织户到手的钱,相应的也会增加许多。” “如此这般算来,朕以银钱换锦衣…朕满足了奢侈之欲,中间办事的人还能从中捞点油水,下面的桑户和织户还可获得较高的银钱报酬来养家糊口。甚至是,手中还有富余的银钱来置办其它物什,又带动了其它生产活动。” “此举,你说说,于国于民难道没有益处吗?” “反过来讲,如果朕像带头节俭的太祖高皇帝那样,一年才换一件锦衣,上行下效以后,桑户与织户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况且,这仅仅只是衣食住行当中的‘衣’而已。只要施政得当,不出现严重的中饱私囊问题,没有过多损害底层百姓利益的事情……” “依朕所见,朕越是穷奢极欲,下面的人,会变得愈发富足。” 第60章 只要荒淫,不求无度 杨蜜的眼睫毛,很长很密。卷翘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 此时此刻,听闻皇帝讲出来的这种还比较有道理的歪理以后,依偎在皇帝怀中的她,眼睛眨个不停,连带着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那小模样,煞是迷人。 “陛下,这…这…” 磕磕巴巴,杨蜜思忖揣度了半天,只不过令她比较失望的就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有效组织出,可以彻底反驳皇帝的言辞。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经过与皇帝持续长时间的深度交流,她已不像其他皓首穷经的穷酸文人那样,再抱有「天下财富有定额」这一愚昧想法。 正因如此,现在让她比较苦恼的就是,皇帝口中的这种歪理邪说,在她听来,好像真得很有道理呀! 一时之间,她有点想不明白,穷奢极欲…这种自古以来便饱含贬义色彩的词语,怎么就能在皇帝口中,变成了明君必不或缺的优良品质呢? 这对于通读四书十三经和历朝历代史书的杨蜜而言,很是有点毁三观的意思。 片刻过后…… “陛下,奴婢对于您先前提及到的「财富是流通的」这一言辞,又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您说得确有其道理!” 定下心神揣摩了一小会儿,刨除皇帝话语中那极易干扰人心智的词句,杨蜜很快领悟到,这不就是前些日子,陛下就开海通商一事,针对「不与民争利」这一话题,和自己探讨过的某些观点很是相似嘛。 “没错,就像王文公变法改革坚持的原则那样,华夏大地适合耕作的面积…暂且是固定的,平均下来每年收上来的粮食,基本也差不到哪去。” “再加上历朝历代皆是以农为本的传统思想,这就导致有太多不明事理的读书人,或者应该将其称之为是不动脑子的蠢货废物,直接给出「天下财富有定额」这种荒唐论断。” “在这些狗屁不通的文人眼中,君王百官与万民的财富,就是一潭不动的死水。一头占的多,另一头自然就少了。” “可是他们不明白或是故意装作不明白,当这潭被他们视为死气沉沉的池水开始流动起来时,钱能生钱,国家与民众的财富越来越多,并未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可惜了,自古以来,真正懂得商业经济这一学问的,多数都是为文人所不齿的商贾之辈。即便有精通此术的文人,他们为了明哲保身,恐怕也不会将实情道与在任的皇帝来听。” “如此这般,本意是为不贪不敛清廉节俭,用以约束臣子们的「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这一很是朴素的为官戒律,竟是被他们偷换概念,打着极具仁义道德以苍生为重的言辞幌子,改成了限制皇室乃至国家发展,却肥了他们自身以及家族或是背后金主的理论支撑点。” “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朕,自幼天资聪颖…虽然书读的不多,但却能从有限的知识当中,得以感悟出世间存在的至理。仅此一项,朕将来所能拥有的成就,远非历朝历代的明君贤君所能比拟!” 一排子高大上的装逼言论过后,看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杨蜜,王迪便已晓得,这效果看似很是不错的样子。 “陛下,穷奢极欲在您的口中的确很在理!那…这也只是「奢侈好色」当中的‘奢侈’二字而已,还有‘好色’呢…陛下,奴婢想知道,从这里面,您又总结出了何种世间至理?” 再意乱情迷呢,心中已是起了计较劲头的杨蜜,她可是一点都没忘记皇帝最开始讲的是什么。 穷奢极欲,能被皇帝以「财富是流通的」这一言辞说成冠冕堂皇一派正气的模样,她就不信了,好色还能有什么好讲头。 “好色,相较于奢侈而言…这,才是涉及到天地万物的真正大道!” 王迪脱口而出的言语,直接就震惊了杨蜜。 瞧皇帝那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她愣神了好久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好色,是男人…或者应该说,是一切生命的自然天性!” “大蜜蜜,你书籍读得这么多,应当知晓夫妇、父子、兄弟、君臣、朋友…这古圣贤定下来的五伦关系。” 看着怀中美娇娥点了点头后,王迪从原主有限的文学储备当中摘取出来几句当做论据道: “《周易》当中记载了: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 “《中庸》当中记载了: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孟子·告子上》当中记载了:食色,性也。” “齐桓公问管仲:「好酒会亡国吗?好色会亡国吗?好郊游打猎会亡国吗?」管仲答曰:「都不会,只有远贤臣近小人才导致亡国。」” “抛开这些圣人言论以外,大蜜蜜,你来考虑个最实际的问题……” “没了好色这一欲望,且不提非人生物,如若所有人类都像寺庙里守着清规戒律的秃驴与尼姑那样,何人还会生孩子?” “没了血脉后代延续,就凭现如今大明朝六千万左右的人口,你说…朕的国家,能坚持百年以上的时间吗?” 询问过后,看着怀中杨蜜瞠目结舌的傻呆呆样子,王迪强忍笑意继续说道: “除去温饱二事,依朕所见,色欲或是情欲…它赋予且激发了一个男人勇往直前的斗志。是男人去创造世界,改变世界的最原始的动力。” “所以说,别人可以保持谦谦君子无欲无求的状态,但朕身为大明朝的皇帝,单是为了宗庙社稷着想……” “好色,这种上天赋予朕的美得,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王迪刚讲完,这一次的杨蜜不再像先前那般无言以对,自认找到反驳言论的她,嫣然一笑柔声细语道: “陛下,延续龙嗣,事关宗庙社稷国之重本…只是,刚刚您也看到了,史书上记载的唐玄宗武皇帝和晋世祖武皇帝他们两位,哪一位也不缺少龙嗣呀!” “可是…这两位帝王到了后来,史书上记载的,全是荒淫无度这一类…很不好的评价。陛下,奴婢可不希望看到以后有人这样评价您呀!” 心有所属的皇帝,若是个千古圣君的话,无需多想,杨蜜都知道,自己…至少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一句不算差的评语。 这种诱惑,别人也许不在乎,但对于通读史书的她而言,却是不亚于当上皇后的巨大诱惑。 然而皇帝若是变成她刚刚提到的那两位…… “荒淫无度嘛…朕还是有控制力的。朕决定了,打今日起,只要荒淫,不求无度。” “陛下,啊……” 第61章 皇帝也不能瞎胡闹啊! 雨过天晴,寝殿外,阵阵秋风缕缕寒,花朵已残。 远处传来的丝丝竹韵,令外面刚刚经过雨水冲刷的挺拔竹柳,在和煦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愈发碧翠。 寝殿内,令人身心愉悦的饭后活动早已结束。 对于杨蜜悉心入微的服侍,王迪很是满意。 心中默算日子过后,身为皇帝的他,不惜赐予美娇娥珍贵的皇室恩泽雨露。 “陛下,从昨日起,您还不曾去看望其木格公主呢…她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皇帝能陪着自己,杨蜜肯定是高兴的。 不过她可是清晰记得,就在前日,皇帝从其木格那里回来时,心情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昨天没去看望,今天这就要到午时用膳的时间了,瞧皇帝这意思,还没有动身探望的意思,这种奇怪现象,倒是引起了杨蜜的好奇心。 趁着皇帝心情好,借机问询一下,也省得日后自己不小心犯了同样的错。 “其木格,她一个草原来的女子,可不像咱们汉家女子那样识礼数。朕…这是在驯服草原上的马匹呢。” 虽然王迪不会能把人给忽悠傻的pua神术,但时而热情亲密,时而冷淡疏远,这种基本的恋爱技巧,他稍微还是懂点的。 况且其木格这小娘们现在又享用不了,不值得他费太多的心思。 再加上,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过了节,议和事宜基本就能彻底敲定下来。 即便再墨迹呢,依王迪所见,恐怕到了月底,自己便能重返紫禁城这个大明朝的权枢所在。 诸多待办的事情,他得抓紧列出个详细章表,按照轻重缓急一件件去处理。 所以说,自知未来一段时日必定是道阻且长的王迪,宅在寝殿哪也不去的他,是真真切切在为了大明朝的强大而日夜操劳,损耗精力。 “陛下,其木格公主是草原野马的话,那奴婢在您心里是什么马呀?”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杨蜜认认真真地写。 一条条较为细致的军国大事由她笔下写出之际,杨蜜的心,略微有点担忧,但更多的则是喜悦。 在她看来,这位终将会在史书留其名的年轻皇帝,至少现在,他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虽说谈不上恃宠而骄,但自觉自己还是有那么点特殊的杨蜜,往皇帝怀中挤了挤的同时,娇滴滴询问着她和其木格公主的区别。 “阳光彩虹小白马!” 透过雕窗,瞥了眼庭院外的彩虹,王迪心血来潮想到一个名字。 低头看了眼腻歪在怀中回首相望一脸可爱问号表情的杨蜜,为美人指点迷津的想法,又渐渐浮上了心头。 他这边心有所想,怀里的杨蜜也有心有所感。撂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便往死死贴近了皇帝胸膛。 距离上一次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美人心中在想啥,王迪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 抛开邀宠求欢这些原因,单从医学角度来分析的话,他心里明白得很,女子在程姬之疾那前后几日里,身心会变得格外敏感。 有些冲动,也是格外得强烈。 不过呢,在王迪看来,她强任她强,自己正值年轻气盛的阶段,若是连一个小娘们都降服不了…… 往后这皇帝当着,也挺没意思的。 再加上,身处寝殿内缭绕不散的沉香,他体内的火气,可是一直旺得很呐。 虽说从精致华丽的三足香炉内熏出的袅袅白烟沉香气,并没有多少催情的作用,但从许院使那里了解到,这贵重顽意焚烧出来的香气,是可以治愈男子因真阳不足而引起精气清冷之症。 且不提自己没事,就算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小毛病,天天这么熏着,体内的精气神,早特么热乎过头了。 这精神头一旦过盛了,对身体不大好是一回事。如若不及时发泄发泄,心中老觉得跟回事似的。 所以,本着为了宗庙社稷的理由,王迪执子之手,轻轻握着毛笔,上上下下描绘着大明朝的美好未来。 “陛下啊…您讲的这是什么马,奴婢不…不懂呀!” 越是在皇帝怀中腻歪,杨蜜的身心是愈发躁动。 更别提,还有皇帝无微不至的悉心教导。 “看到外面的彩虹了吗?见到这种小白马,心情就像见到雕窗外彩虹那样美好!” 附耳密语之际,静候佳音的王迪,将杨蜜彻底揽在怀中。 二人面对面,变得难舍难分。 还是一边说着于宗庙社稷有益的军国大事,一边携手描绘着大明朝的未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别苑寝殿内,呆不住快要闷死特别想见心上人的其木格,趁着风轻雨停阳光重现的好时光,她来到了皇帝寝殿。 “陛下,其…其木格公主来了,你…先放奴婢下来。” 听闻李公公的通报,正依偎在皇帝身上的杨蜜,当即吓得就是一激灵。 想要起身赶紧离开,却又被皇帝死死抱得更紧,脱身不得。 “怕什么,以后你们都是朕的妃子,朕抱抱自己的妃子又怎么了?况且,你这裙裳下摆足够大,无碍。” 自打收服连氏姊妹花以后,王迪的心中,早就有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这种好为人师的心思。 处理政务的闲暇之余,他时不时的,就会琢磨一下,怎么搞定这件看似简单却很是困难的事情。 放到后世的话,只要手中的小钱钱足够多,只要自己不嫌累,想品多少绿茶都么得问题。 现在嘛,自己若是个王爷或是乡绅土豪的话,应该也挺容易的。 问题是,自己作为大明朝的皇帝,就算自己想要胡来,真敢真愿陪他疯耍的妃子,恐怕也不多。 毕竟除了杨蜜、其木格还有连氏姊妹花她们四人以外,待到大婚以后,那些嫁入宫中的女子,大家闺秀,这必定是最基本的条件。 想要这类熟读《女戒》的女子陪自己瞎胡闹,王迪猜测,她们宁肯被自己打入冷宫或是死掉呢,怕是也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情。 不过,世事无绝对。 杨蜜她们四人,要么是出身不好,要么是不懂太多的礼数。 如若能从她们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不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了。 思虑至此,一手紧紧搂着杨蜜的同时,王迪扯了扯自己还有杨蜜的衣摆过后,浑身不见飒飒感的其木格,悄咪咪的一小步一小步来到了寝殿内。 “万岁爷…其木格叩见万岁爷。” 第62章 是真绿啊! 寝殿内,静得吓人。 看不出一点异样的王迪,稳如磐石地坐在圆凳上。 身体紧绷的杨蜜,则死死搂着皇帝。 瞧她那样子,恨不能当下这一瞬间,立即钻进皇帝的体内,不让别人发现自己。 至于跪伏在地正在叩见皇帝的其木格嘛…… 过去了一日半的时候,处在焦虑心情状态下的她,脑子时而好使时而不大好使。好在是,她还知道从服侍她的婢女那里,学了一些面圣的基本礼仪。 要知道,身为也先的妹子,当年就是跟随自家老哥去见脱脱不花大汗,她都不曾下过跪。 现在嘛,若非与大明朝的皇帝看对了眼,好歹也是个公主的她,是宁死都不会做出这种纡尊降贵向明人跪地叩头的动作。 “起来…瞧瞧你右肩的伤都还没有好,御医嘱咐过的事情,你是又忘了呢?还是说…你学不乖,又想不听话了?” 怀中杨蜜的身体,正处在紧绷状态。此时王迪的身体状态,其实也差不多。 …… 更多的则是,他怕其木格这个从草原上来的身手还不算错的虎逼娘们,万一没了恋爱脑清醒了过来,别再对自己干点出格的事情。 依王迪所见,没有半点拳脚功夫在身的自己,一对一的情况下,就算拿着一把手术刀,恐怕也不是这小娘们的对手。 正因如此,自打其木格醒了之后,王迪就考虑好要遛一遛这匹草原上的小野马,消消她身上的野性。 不过嘛,细细打量眼前穿着一身翩翩华美汉服的其木格以后,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于谨慎,过于妖魔化草原女子了。 瞧这小娘们现在颌首低眉的温顺模样,哪还有当时擒获国舅爷张克俭的飒爽劲头。 “先前以为高估了恋爱脑的威力…现在看来,啥年代都不缺这种迷恋感情的傻娘们啊!” 王迪这边,心里正在瞎嘀咕着。 而其木格那边,从进到寝殿那一瞬间,让她心里有点苦闷的就是,皇帝身上,竟然挂着个女子。 虽然看不清这个女子的容貌,虽然她心中也知晓,自己不过是大明朝皇帝小媳妇的其中之一…… 只是知晓归知晓,刚来没几天的其木格,压根还未做好与别的女子一起面圣的心理准备呢。 “过来,让朕好好瞧瞧你右肩的伤势!” 经过再三确认过后,色欲包天胆子又肥了起来的王迪,招了招手,示意其木格靠近点。 打着挂念她伤势的借口,想要干点更刺激的事情。 他这句话一出口,怀中太过紧张的杨蜜,不由自主地便嗯哼了一下。 这种来自身心层面的双重刺激,那前所未有过的体验,远非她这个仅是二九年华的姑娘所能承受得了。 仅是忍不住发出嗯哼这么一声,已经算她自控力足够强大了。 “万岁爷,这位姐姐也是病了吗?” 寝殿内,如此静谧。 被皇帝抱在怀中的女子,发出来的看似有点痛苦的嗯哼一声,其木格怎会听不到。 为了缓解一下自身尴尬,傻呆呆的她,听从吩咐,来到皇帝跟前时,还不忘了关心一下姐姐的身体情况。 “嗯,你这姐姐早上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内伤…朕正在给她疗伤呢。坐到这,让人好好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王迪示意其木格做到自己腿上。 “万岁爷,这不行……” 经过面圣礼仪培训以后,其木格还是懂了不少。 皇帝乃是大明朝的真龙天子,金贵之躯,岂能像对待常人那样对待皇帝! 只是,她拒绝的话语还未讲完,忽然反应过来,既然别的女子都能钻进皇帝的怀抱,没道理自己不行啊。 眨眼愣神的功夫,当衣袖被皇帝轻轻那么一拉,其木格的身体,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便顺势坐在了皇帝膝盖上,背对着皇帝,呆呆地看着桌面纸张上的服饰图样。 就这样,重新恢复安静的寝殿内,除了王迪那还算比较平缓的诊断言语以外,便再无其它任何动静。 “嗯,许院使的医术,还是很好的。想要快点好起来,身为病人…其木格你说,自己是不是应该谨记许院使的嘱咐,变得更乖一点?” 随意瞥了眼其木格的伤势,王迪一只手揽着杨蜜。 另一只手,为了让坐在自己膝盖位置的其木格坐得更稳,很自然的,便搂在了她的小蛮腰上。 从触觉敏锐的双手传回来的触感,王迪可以轻松感知出来,杨蜜和其木格的身材可谓是一个赛一个,谁也不比谁差。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迪轻轻掐捏其木格死死摁住自己的双手,正打算给她好好检查检查身体伤势之际,寝殿外,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小李子的通报。 “记住…乖乖地呆在房间里,安心养伤。朕有时间会过去探望你的,知道了没?” “是,陛下。” 最后的紧要关头,先把全程傻呆呆的其木格打发走以后,生怕呼吸细微身体止不住颤抖的杨蜜喘不过来气,王迪很是好心地给她渡了一大口气。 “啊……” 庭院,花池边。 看着满地雨打过后的粉红花瓣,身心相当通透的王迪缓缓道:“起来,有什么新鲜事,与朕说来听听。” “是,陛下。”起了身,哈铭开始将京城地界的要紧事说与皇帝听。 因为考虑到即将班师回京,王迪对于顺天府还有紫禁城内的关注度,是愈发重视了起来。 说实在的,经过一个月在岗的适应过后,对于其它事情,王迪倒是并不怎么不担心。 唯一能让他有所顾虑的,只有那个便宜亲娘,孙太后。 俗话说,知儿莫若母! 在臣子眼里,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这位皇帝的变化再大呢,他们可以用‘圣意难测’或是‘伴君如伴虎’这些词句来给出相应的解释。 但是孙太后那边,他则有点说不准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哈铭已是汇报完了所有打探来的消息。 真正能让他上心的大事,一件都没有。 多数的,基本都是发生在臣子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 不过转过身来以后,王迪忽然发现,哈铭这个异族大汉,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便秘神色。 “还有什么事情没说?怎么支支吾吾的?” “陛下,是宫中的事情,小的岂能妄言。” 哈铭话音一落,王迪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全是宫闱淫乱有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 不过转头一眼,自己都未大婚呢,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恕你无罪,说!” “是,陛下。是…是孙太后招了一个道人…安顿在了宫内丹房。此人名叫徐滨,从天津卫下了船便直奔京城的贤良寺,未待多久,即被孙太后火速传唤到了宫中。” 战战兢兢讲完后,让哈铭欣喜的是,他未从一脸平静表情的皇帝身上,察觉出任何怒意,反倒直接挥挥手让他退下。 这一幕,顿时让哈铭长长松了一口气。 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待到哈铭离去以后,王迪看了看不远处的竹柳,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先帝的头,是真特么绿啊! 第63章 相当不差钱 结合原主的记忆,历史上那些被绿的皇帝,诸如始皇帝他爹,隋唐那几任帝王,王迪心里还是比较清楚的。 有活着的时候被绿的,也有挂了的时候被绿的…… 但像先帝这样,挨了前后两任皇后绿的,恐怕还真没有。 当然了,真正的历史是个啥样的,王迪一点都不清楚。但现如今的事实告诉他,先帝很绿很可怜。 前皇后胡善祥,与汉王朱高煦有染。 至今回想起来,王迪都觉得自己那位便宜小老弟,郕王朱祁钰,其尖嘴猴腮的模样,很像汉王朱高煦。 滴血认亲法能糊弄得了朱瞻基和这天下人,可骗不了他。 不过也无所谓了,说到底,都是老朱家的苗,王迪也没打算替先帝抱不平。 至于现任的孙太后,虽然精神上一直都有在绿先帝,但相比她妹胡善祥,还算守妇道的她,身体依旧是忠诚于先帝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是忠诚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还不是太孙妃的孙若微,人家可是徐滨的青梅竹马。 先帝是以赦免靖难遗孤为由,硬是将孙若微从徐滨这个情敌手里抢过来的。 这一对,算是先来了肉体上的契合,而后再慢慢补上缺失的感情。 问题是,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哪比得上人家与徐滨二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来得深刻。 所以说,二人有点余情未了,也算说得过去。 唯一可惜的是,先帝死得太早,尤其是死在了情敌前面。 按照先帝与徐滨定下来的君子约定,他竟然允许自己的情敌,在其死后来见老情人。 这不,主动与郑和下西洋的徐滨,命足够大,活了下来。 先前不知窝在哪的此人,怕不是在得到了先帝早已驾崩的消息过后,便火急火燎地来见他心心挂念的意中人了。 踱步瞎溜达着,王迪估摸着,以孙太后的为人,再加上现在可是大明朝而非风气很是放荡的唐朝…… 自己这便宜老娘,顶多干出点精神出轨的行为。像淫乱宫闱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想必她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况且,徐滨此人也是允文允武,曾得到过朱棣的亲口夸赞。再加上去了一趟西洋涨了不少见识,将其称之为国之大才,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有可能的话,王迪还准备打着便宜老娘的旗号,使唤使唤此人呢。 “反正我这边相当清楚他二人之间的事情,但他二人却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 “这样一来,以报效朝廷的名义启用徐滨封他个官做,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其从宫中赶出去,也算给先帝一个交代,也能避免宫中这破事传到臣子的耳边,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位便宜老娘,是更在意她的老情人呢,还是在乎我这个儿子。” 脑海中回想着《大明风华》剧中的一幕幕,心中已是打好谱的王迪,溜溜达达散了一会步。 一阵风儿吹过,雨后的丝丝寒意,令他打了个冷颤,也想好了中午要吃点什么。 “小李子,午膳吃火锅,就在前面雨亭那儿,去把其木格喊过来陪朕用膳。” “对了,佳节要到了,多准备点肉啊红色的菜品,少点绿色菜品,添添喜气。” 吩咐小李子传唤其木格,王迪返回寝殿,将躺在床上软趴趴的杨蜜拉了起来吃锅去。 火锅这玩意,其实大明朝现在已经有了。金锅、银锅、铜锅,可谓是样样不缺。 甚至是说,对于王迪这个喜好芝麻酱作配料的北方人而言,应他的要求,装满配料的木柜上,除了找不到红彤彤的辣椒油以外,不下七十余种的配料,应该要比后世任何一家火锅店都要强出不少。 饭后,三人正常运动了一小会儿,也就是溜达片刻消消食过后,便到了午睡时间。 美人在侧,窝在床榻上一直睡到哺时正,迷迷糊糊的王迪,便听到杨蜜贴在自己耳边的柔声细语。 “陛下,到点了,文武百官已经候在行宫外了。” “更衣!” 今日,八月十四。 虽说因为刺皇杀驾事件以及怀疑有内鬼勾结白莲教,在与民同乐这件事上,很怂很怂的王迪,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但不管怎么说,军队的将士们,跟着自己出来打仗卖命,到了中秋佳节,该意思意思的,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 下基层,撒点钱,给士卒们整点好吃的,陪文武百官吃个团圆饭乐呵乐呵,这些都是他这位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从王迪来到宣府城…或者应该说,是从奄遏下水大捷那天起,前期这些慰军琐事就已在酝酿准备当中了。 所差的,就是等待他这位皇帝批复礼部和户部送上来的奏梳。 不过当王迪看完以后,对于三军较为寒酸的节日庆贺活动,他不甚满意。 要知道,对于此行连斩了两名大肥鱼的王迪来说,在银钱这一方面,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缺。 大太监王振随军携带准备押送至老家蔚县的,不提金珠宝玉这些高档货,单是银锭就有五十万两。 而这一点,在银钱方面算起来的话,仅是王迪此行最小的收获。 查抄王振老家的锦衣卫,带回来的统计数据,当真是让王迪且惊且喜还特别震怒。 不说蔚县多半个县的良田几乎都被王振家族给占去,也不提玛瑙珊瑚金枝玉树这些闪瞎人眼的奇珍异宝…… 从王振老家里搜出来的,仅仅只是金锭,就有三十四万两。 银锭嘛…一千六百余万两。 这,简直不比大明朝一年的赋税差到哪去了。 能从王振老家抄到不少银钱,其实王迪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但他可是万万没想到,能特么抄出这么多的银钱来! 对于王振在地安门外开古董店三十万两卖花瓶替人走后门的事情,王迪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孙太后正是因为此事,差点当着皇帝的面宰了王振。若非原主翻脸力保,哪还有此人后来的权倾朝野嚣张跋扈。 从王振老家查抄出来的这些银钱,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知晓,基本就是此人在自己亲政前后这三四年内攒下来的。 替一个人办事,便可得三十万两银子。 这些算算,全部折合成银锭的话,少说也得有两千多万两。 闭着眼简单一算,王迪都知晓,经王振手送上来再由自己批复的奏梳,恐怕是不下六七十份之多! 这,就是让他特别震怒的原因所在。 毕竟敢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找王振办事的人,除去自家富裕以外,恐怕这笔银钱,最终还是得出在羊毛身上。 这帮王八蛋,要是割韭菜割得狠了,大明朝的根,岂不是也得被这些畜生给顺便割了。 好在是大明朝地大物博,分摊了这些不大不小的隐患。 若是这些破烂事全部集中在一省之地,依王迪之见,不把底层人逼反那才叫一个怪! 而这些银钱,还仅仅只是王振一人贡献出来的。 勾结寇虏的大同镇守太监郭敬,被行刑处死以后,抄出来的家产,虽然远远逊色于王振,但还是从他家中搜出二百六十万两的银锭。 所以说,不差钱…应该是肥得流油的王迪,大手一挥,五十万大军,每人分得二两银子,权当额外赏赐的节日补贴。 而且不光如此! 他又扔出二十万两银子,加上宣大二城乡绅士族集资用以犒赏三军的十一万两银子…… 王迪命人多多置办羊、豕、酒水,许诺将士们节前节后的三天,可以海吃畅饮。 要知道,这年头,一只羊外加一头豕,三两多一点的银子基本就能拿下。 即便大规模采购会提升物价,但拿出三十一万两银子,给三军置办三天的吃喝物资,那丰盛程度,绝对能让五十万大军吃好喝好,过个满意的中秋佳节。 正因如此,撒了百万多两银钱的王迪,怎么着也得听点令人飘飘然的动静。 第64章 一环套一环 酉时三刻,天色将暗,但那圆圆的月亮,却已是清晰可见。 一个多时辰,除了巡抚罗亨信着了风寒无法伴行以外,精神头还不错的王迪,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逛了几处营地,找士卒随意聊了几句问问节日补贴拿到手没有,还不忘看看他们伙食的准备情况。 起锅炖大肉,香气四溢。一坛坛的美酒,也早已摆好。 宣府各个营地,里里外外的一切,属实都还不错。 至少在这个节骨点上,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毕竟刺皇杀驾的事情还没过几天,那些钻了钱眼的王八蛋,即便再眼红底层士卒的补贴钱呢,有贼心没贼胆的他们,还是知道分寸的,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引起他的雷霆之怒。 五军营,中军营地。 今晚天好,星历之术很是了得的钦天监夏官正刘信道:夜无雨,宜赏月。 文武百官大宴,便在这里举行。 五军营的士卒们,皆为大明朝最精锐的步骑野战军。 身在此地,现如今安全感倍足的王迪,他巴不得那些没眼力劲的狗东西,再蹦出来刺杀自己。 可惜了,没人是个傻子。 不过选择在这,还有别的原因。 今晚,王迪准备借奄遏下水大捷的威望和刺皇杀驾一事来和臣子们好好唠一唠。 话题嘛,涉及到了开海通商、俸禄加倍、武勋考选大典这些事宜。 在王迪看来,只要这里没有人反对,待到班师回朝以后,自己可能遇到的阻力,会小上很多很多。 夜宴,烤羊羔,烤乳猪,宫廷御酒,诸多时令瓜果,当真是让类似于谦这种穷酸惯了的臣子们,吃的是满嘴流油。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趁着大伙都高兴,得了信的小李子,出去片刻过后,便抱着一叠纸重返筵席,挨个分发下去。 借助通明的火光,文臣们静下心来仔细看着一尺见方的纸张上写的东西。 而武将这边,有几个字认不全的家伙,还左右小声问着纸张上列出来的文字,到底是个啥意思。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除了噼啪作响的灯火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昆虫声音,筵席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见到皇帝没讲话,有点微醺状态的内阁曹鼐,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在座的这些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勋,至少有多半数的人,脸上的喜悦之情是藏不住的。 见到这一幕,他心里明白,大势不可违,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 之所以叹气,是因为皇帝列出来的这三项朝政,他前期都没有参与进去。 自己这位阁老的存在感太低,一直都是曹鼐尽量在避免的事情。 可惜了,虽然纸张上的字数只有寥寥数百字,但皇帝今晚想要表达些什么,他相信在座的一众人,不明白其中意思的,恐怕是没有几个。 纸上誊写的开海通商,强国富民是一方面。 如果仅是全面开海通商的话,不管是强国还是富民,若真落到好处上,短时间内,其实和在座的臣子勋贵们,也没太大的利益关系。 没有利益关系,不反对,就已经算是给皇帝面子了,也就谈不上支持力度能有多大。 也是源于这种态度,在正统八年期间,领了皇命的郭琰督造好了下西洋的海船之后,因沿海民变而搁置的事情,朝堂上虽然知晓内情的人不少,但却无人站出来就此事说话。 毕竟事不关已,再加上不少臣子在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点利益牵扯,种种因素相加,抱有禁海想法的臣子,应该不在少数。 但此次,就不一样了。 皇帝的手段,简单粗暴,很是高明啊! 俸禄翻倍,还不发宝钞…… 瞧瞧现如今其他臣子们的反应,曹鼐心里很是清楚,此等实打实的好事,谁要是敢明着反对,那就等着被大明朝绝大多数的官员喷死。 毕竟禁海的话,能偷偷落得好处的,多以江南一带的乡绅士族为主。但他们赚到的银钱,都自己存起来或是用掉了,哪有可能分给其他省府的地方官员。 所以说,不提别的,单就到手的利益而言,多数人也知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此这般,反抗开海通商,从某种意义来讲,就是在与天下所有食君俸禄之人作对。 但凡不是读圣贤书读傻的愣头青,有点头脑的明眼人,如果不想自家祖坟被刨的话,应该是做不出这种蠢事来的。 更为重要的是,皇帝竟还奇思妙想弄出来个大明远洋商务司! 这里面,朝廷为主导,允许所有藩王、勋贵、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交钱入股,一年两次分红。 而且不光如此! 全面开海通商,并不代表有实力的商贾之辈都能从远洋贸易中分得一杯羹。 年轻的皇帝,设置了一定的海商数额。 只有掏出年费且答应足额缴远洋商税的,才能有幸下海经商。 那些没用获取通商资格偷偷进行走私贸易的,曹鼐觉得,恐怕不用朝廷出手解决,一旦被正儿八经交了钱的海商知晓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定会为了保障自己的合法利益,主动出手将其灭掉。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 那就是皇帝定下来的海商名额,他将其分发给了藩王勋贵和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 得到引进的商贾,经过远洋商务司最后的审核,才有资格交钱跟着朝廷一起玩。 而这分到手的名额,说白了,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嘛! 纵使江南一带的阻力再大,曹鼐心中发出一声嗤笑的同时便想到,真有不要命敢拱火闹事的,恐怕不用各地藩王和脑子不大好使的武将们动手…… 单凭各省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六部的大臣们,发上几本或十几本奏梳,便能将其连根铲除。 至于最后的武勋考选大典,曹鼐不得不佩服年轻皇帝的雄才大略。 皇帝给了所有武勋们两个选择。 其一,于武略一事不精通的且有自知之明的,上疏呈请放弃军中实权,便可不参加武勋考选大典。 实权没了不要紧,但自家的武勋称号还可以世袭下去,该有的好处一点都不少。 一旦幡然醒悟有了报销朝廷的想法,以及奋发图强,有了与之想匹配的实力。 或是安稳宅在家里多生点孩子,万一歹竹出好笋,后辈出现有出息的良驹。 无论哪一条,通过考选大典还是可以重返军营,博得一份功劳,再次光耀门楣。 其二,就是正常参加武勋考选大典的。能者上,庸者下。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大明远洋商务司给兜底,对于所有武勋而言,再不济呢,当个有勋贵称号的富家翁,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勋贵的称号还在,且不缺钱花,自己废物一点不打紧,好好培养下一辈,也不算败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 一尺见方纸张上的这三项朝政,曹鼐是看了又看,期间还不忘悄咪咪打量了下于谦。 他不清楚,这是皇帝自己的主意,还是于谦给想出来的。 一环套一环,名利相结合,引诱臣子们自动跳进坑中…… 这玩意,谁特么敢明着站出来反对啊! 反正他曹鼐,身为既得利益者,没这般想法。 纵使有,他也不敢当着众多武勋的面来反驳皇帝。 第65章 为啥别人想不到 「吃独食,是没有好下场的。」 「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那是人情世故。」 对于这几句名人箴言,王迪怎能不清楚! 即便身为九五至尊,他也从未抱有借以皇帝之名,单凭自己一人去对抗天下人的愚蠢想法。 况且,像懒政、庸政、怠政这些体制内根本无法清除的毒瘤问题,放在啥时候都不会缺席,他也从没想过凭借严刑苛法酷吏便能将其彻底根治。 毕竟…就连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朱元璋,都没能改变这种局面。如此明显的例子摆在这,王迪不会重蹈覆辙,步了太祖高皇帝的后尘。 既然砍脑袋的强硬办法难以达到效果,还容易落得个残暴帝王这种不好的名声,那他便以软硬相结合的方式,让处在高层位置的臣子们,自己逼迫自己好好干活,期待得到朝廷以及他这位皇帝的满意与认可。 不管怎么说,肉眼能见到的利益,就摆在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们的眼前。 朝廷给的,还不用担惊受怕不敢光明正大地用…… 此等好事,他们为何要拒绝呢? 只要这些大鱼贪食咬钩有上那么一段时日,王迪再将针对文臣们的考成法放出来,他就不信了,这些人的心里就没有危机感。 就算他们心里没点逼数,下面四五品的官员们,眼巴巴的他们,面对这种利益诱惑,岂能不流口水? 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心被人端了老窝。 至此,顶多五年以后,武勋有考选大典,文臣有考成法,何愁会缺能臣良将? 到了那个时候,各地供养的藩王,便能动一动了。 该养,还是得养着。 不过得定下规矩,朝廷给了你们赚钱享福的机会,谁特么再贪得无厌敢去霍霍底层百姓,小心藩王称号不保被废为庶民,最终毛都捞不着。 如此这般,大明朝的政治体系,便能在海量银钱的支撑下,顺利摆平搞定。 反正在王迪看来,以一国之力,养活千儿八百个的特权家族,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样的话,接下来再有什么良政实施,有了这些人的鼎力支持,遇事掣肘的问题,还会存在吗? 大明朝的皇权,也能在这种天下人众星拱月的守护中,万世不易。 而王迪的终极大目标,快活享乐一辈子,这不就轻松实现了嘛。 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他有点搞不明白…… 这种足以令各方势力都能得到好处的政策,且不说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明君,为何就连洪武大帝还有永乐大帝这种有着雄才伟略的两位帝王,都没能看透这件事呢? 除了眼光超前一点,王迪虽然嘴上一直在说超越历来的所有明君圣君,但他对自己的政治水平认知,始终还停留在一名普普通通急诊科医生的水平。 在他看来,就算贫农出身的洪武大帝,对海洋知之甚少,为了大明朝的初期稳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实行了「片板不得下海」的海禁政策…… 但永乐大帝时期的六次郑和下西洋,王迪最近这几日才知晓,自己是当局者迷,钻了牛角尖。 郑和下西洋真正的情况,并不像后世教科书上面写的还有历史老师口中讲得那样,每次朝廷组织的下西洋活动,都是“劳民伤财”或是“赔钱赚吆喝”的亏本买卖。 在他看来,要么是后世人的搞错了,要么就是自己身处的大明朝,和后世记载的那个不一样。 这几日宅在行宫内,除了玩小妮子以外,王迪是真真切切在为大明朝付出自己的汗水与努力。 翻阅了不少资料,再加上与杨蜜的深度交流,王迪心中已是相当清楚,永乐大帝对于远洋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大,他心里绝对是心知肚明。 可以说,前三次郑和下西洋,算是熟悉道路与商贸情况。就算是在这种磕磕绊绊的情况下,依旧是稳赚了不少银钱。 后面的三次下西洋活动,随行的船队越来越大,深入西洋的路线也越来越远…… 每一次返航,可谓实打实地给大明朝带来了巨大利润。 否则永乐大帝在位期间,哪来那么的银钱去修缮长城卫所、疏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建顺天府、南征安南、五次北征寇虏…… 更何况,永乐六年、八年、九年和十一年,大明朝各地还发生了几次较大规模的疾病与瘟疫! 就凭朱棣的雄才伟略,远洋贸易果真不赚钱的话,他绝不会仅是为了宣扬大明朝的国威,或是寻找建文帝而如此劳民伤财。 正因利润颇为丰厚,这才有了先帝宣德五年期间的第七次郑和下西洋。 虽说远洋贸易的利润,最终都落入了皇室的口袋里,引得一干文臣上梳称有碍观瞻,有伤风化之类的言辞,但不管怎么说,朝廷依旧是在三十年的时间里,进行了七次下西洋的壮举。 既然都知道了远洋贸易利润如此之大,王迪就很纳闷了,自己捣鼓出来的这几项政策,他觉得以永乐大帝的智慧,没道理琢磨不出来啊。 那为啥就没实行呢? 但想破了脑袋,和杨蜜反反复复斟酌过后,王迪还是未能从这财帛动人心可以团结文武勋贵乃至藩王的谋略中,找出太大的破绽。 要说有没有破绽,肯定是有的。 像于谦这一类无欲无求的臣子,就是破绽之一。 问题是,这天下有几个当官的,能混成像他这种家徒四壁,没有半点余财的熊样子。 其次就是,随着输入大明朝的进口货物和金银财宝越来越多,也许过不了几年,利润就没有头几年那么大了。 一旦分到手的钱财减少了太多,恐怕有些人是会生出意见来的。 但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 多生孩子,提升人口数量增加消费群体即可。 再就是,通过朝廷的宏观调控,完全可以将进出口货物进行及时调整,将国内有可能产生的经济问题,转移到周边番邦小国身上。 两两结合下,类似于通货膨胀或是紧缩带来的诸多问题,便能消于无形当中。 这些还不管用,最后还有行兵打仗这种最简单有效的处理方式呢。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切都已考虑妥当…… 所以说,才有了今晚的试探。 王迪就想看看,在这不比朝堂阵容要差到哪去的文武百官当中,有几人,能以什么样理由,来劝谏自己收回这份良政? 时间一点点划过,喝了两杯酒但头脑还是蛮清醒的王迪,看着分列左右两席的文武百官脸上的表情,他心里基本已是有了谱。 文官心思多,半数的人还能故作镇定脸上没啥异样表情。 但武勋那边就不一样了。 像是英国公张辅和镇朔将军杨洪这些沉稳持重的老家伙们,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忧虑的样子,很难让人察觉出他们现在到底是何种心情…… 像泰宁候陈瀛还有驸马都尉井源这一类不缺能力且有野心的家伙们,脸上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很是喜人。 但笑得最开心的,竟然还不是他们! 第66章 此法何如 五军营,灯火通明。 四溢飘散的肉香与酒香,引得月亮都瞪大了眼睛。 文武百官筵席上,某些人的反应,的的确确是有点出乎了王迪的预料。 推己及人的他,本以像襄城伯李珍、修武伯沈荣还有遂安伯陈埙这些属于绣花枕头的武勋,让他们自己承认自己很是废物…貌似打脸打得有点过于狠了,会让他们在众多臣子眼前下不来台。 毕竟在座的文武百官里面,他们仨可是最先被于谦撤了统兵权的难兄难弟。 纸张上说的那些于武略一事不精通且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仨,还有其余几位武勋,这些人的心里,应该比较清楚,他这位皇帝指的到底是谁。 但令王迪万万没想到的就是,笑得最为开心的,竟特么是这些人! “笑成这个逼样!真是废物他妈给废物开门…废物到家了!哪来的逼脸笑嘻嘻呢?一点自愧丢脸的念头都没有吗?” 王迪腹诽之际,他却不知道,这几块他眼中的废物,人家打的算盘才精明呢。 此次御驾亲征,因为于谦的缘故,可以说…纯粹就是个混子的他们,啥军功都没捞到手。 而皇帝欲重新恢复永乐年间的武勋考选之典,就算没有此次奄遏下水大捷威望加身,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再加上,此行还出现了刺皇杀驾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 他仨已经旁敲侧击到,随行的十几位六科给事中还有监察御史,已是给皇帝上了不少奏梳。 虽然奏梳里面的内容具体是啥,他们一无所知。 但瞧这些天天乱咬人的狗东西盯着他们的阴险眼神,李珍、沈荣还有陈埙这些武勋的心里很是清楚,里面必定有弹劾他们几人的奏梳。 依他们之见,像能力平庸这一类的词语,恐怕都算比较好听的。 况且…千万别忘了,目前这个时候,还没有班师回朝呢! 是个人都能明白,一旦重返朝堂,即便皇帝不主动提这件事,为了所谓的朝堂政治平衡,满朝的六科给事中还有监察御史这些科道言官,哪能放过弹劾打击他们这些武勋的好机会。 有功在身的,或是没啥大错的,这些武勋定是不怕了。 但李珍、沈荣还有陈埙他们,可谓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除了武略不精通以外,吃喝嫖赌,他们可谓是样样拿手。 所以说,对于回京以后极有可能遭受到的处罚,他们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正因如此,这些时日以来,越想越是忧虑的他们,整日都是愁眉苦脸,不知该找…或是准确点来说,他们压根就不晓得,有谁能看在同为勋贵的面子上,可怜一下他们,替他们美言几句,在皇帝眼前说上几句好话。 诶! 正当处在悬崖边上的几人一筹莫展之际,皇帝竟然给他们想好了退路! 这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天降喜事,岂不是让他们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至于脸皮? 早已在于谦当众拿了他们的统兵权之际,不知给丢到哪去了。 再说了,脸皮再大,能值得千两、万两还是更多的银钱? 勋贵称号不撤,年年都有银子分,多娶上几房小妾多生点娃,他们相信,总有一个崽能重振家族荣耀。 遇见这等好事,岂能不让他们心里乐开了花。 相由心生,脸上变得喜逐颜开,这也没什么不对。 可以说,现在这个节骨点,谁特么要是敢进言反对皇帝这几项利国利民更利他们的良政,李珍沈荣陈埙这些武勋,是真敢拿出为数不多的本领来与人拼命的。 “诸位爱卿,纸张上的字不算多,意思写得还算清楚,尔等考虑得怎么样啊?” 王迪这边话音刚落,再次出乎他意料的就是,修武伯沈荣这货,非但没有好处到手苟起来的意思,反倒是紧随其后,借着酒劲,脸红脖子粗地大拍了一通龙屁。 除去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赞美言辞以外,沈荣拍的这通龙屁内,其最核心的意思便是,威胁。 当然了,他不是…他也没那个胆子,去威胁皇帝。 他威胁的是,或者应该说,是提醒在座的诸位武勋,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今天特别废物的自己,没准就是未来的你们,或是你们的后辈。 如若不同意皇帝的良政,过阵子倒霉的是我,但十年八年以后,也许就要轮到你们和你们的后辈了。 醉意不浅的沈荣,他所讲之言,其实在座的武勋,心里都明白得很。 只是看破不说破! 有了此等好处,悄咪咪地拿到手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大肆声张,惹得一干文臣看他们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对劲。 这种人,皇帝说得一点都不错…真特娘的是个废物! “陛下此举,仁厚圣明!” “只是…这远洋通商,凶险万分。一个不慎,整支船队葬身于汪洋当中也不稀奇。” “还有,远洋通商一事,究其根本,还是商贾之辈手中的买卖事宜。既然是与人做买卖,那肯定有赚有赔,陛下莫不要被一时之利蒙蔽了双眼。” 言语之人,是户部尚书王佐。 皇帝的良政,他本人,还有户部,都算是既得利益者。要说反对,他定是没有这个心思。 而且,远洋贸易的利润有多大,他身为户部尚书,且精于理财之道,对于此事,也算是心知肚明。 正因这样,全权出于一番好心,以及想看看皇帝究竟有何种解决办法的他,必须得将远洋贸易中的风险道与众人来听。 他这话音一落,筵席上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王尚书说得不错!海上多风暴,单凭一股子蛮劲和勇气,是难以与之抗衡的……” 话语至此,注意到不少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紧张神色,王迪对于自己弄出来的财帛动人心的阳谋,感到很是满意。 懒得卖关子,抿了口香茗,理了理头绪后便直接言语道: “不过,依朕所见,想要化解远洋通商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其实也不难。毕竟三宝太监七次下西洋,已是给我们提供了充足的远洋经验。” “打造坚不可摧的船只,招募优秀的舵手水手,这些…都不难办到。” “朕也知晓,想要远洋贸易利润达到最大化,就不能像三宝太监前三次那样,在古里国进行间接贸易。而是要越过古里国,直接与波斯国乃至更远地区的国家进行直接交易。” “只不过,一旦航线拉长了,人员、补给…甚至是海盗这些问题,都会相应增加不少。” “所以说,朕欲恢复永乐年间在三佛齐,也就是旧港设置的宣慰司,以作中转之用。” “而且不光如此,古里国、锡兰国,他们本就接受了大明朝的诏封敕书和诰命银印…朕在那取或是租用一块飞地用以中转,并无不可?” “出了广东省,沿途多多在南洋诸国设置宣慰司,置驿站、仓库、船厂,方便远洋舰队进行人员休整轮调、物资补养、船只检查及修补事宜。” “这样一来,远洋通商的风险,便可减至最低…诸位爱卿,你们说,此法何如?” 战线拉得太长怎么办? 开分基地呗! 多简单的事啊! 第67章 气氛稍稍不对劲 “此法何如?” 随着皇帝的话语落罢,筵席在座之人,至少有半数之人,终于是醒悟了过来。 先前皇帝初临宣府时,于夜宴上讲的“朕当以十年养百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致太平”这句话,在座的诸位文武百官,忘掉的人,可是不多啊! 皇帝欲彻底征服四周蛮夷小国的想法,除了武勋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粗鄙之辈以外,恐怕没有一位文臣,愿意见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小皇帝,变成太宗文皇帝那样,大举兴兵,劳师远征,从而致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但现在这种情况,貌似又有点不大一样。 在名义上臣服于大明朝的番邦小国领地内,取或是租一块飞地以作中转之用,这倒也说得过去。 问题是,他们总觉得皇帝没安啥好心! 事实呢,也确如他们所想,王迪没怎么安好心。 南洋诸国,不提各种各样的自然资源,单是一年三熟的粮食,就值得让他眼红不已。 但是,直接派兵去打,思来想去,王迪还是将其作为最后的手段来使用。 毕竟,作为宗主国的大明朝,身为天国上朝、礼仪大邦,岂能为了些许的身外之物,就做出打小弟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呢。 一旦失了道义,激起南洋诸国的所有敌意,丢了脸面且不说,单凭目前大明朝的武力,王迪还真没多少信心能征服南洋所有番邦小国。 纵使靠着强硬武力征服了,蛮元以及后世那么多的例子无不表明了,除非绝其种族,否则人心是很难征服的。 万一有朝一日众叛亲离的大明朝衰落了,难保四周这些番邦小国不会落井下石。 更何况,王迪是为了他们的资源和财富,把人都屠了,难道派本就不多的大明子民去国外搞建设?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大明朝勤劳聪明且能吃苦的子民,王迪是要留着他们,开发建设自己大本营的。 所以说,直接打,是为下策中的下策。 王迪要做的,是通过诸如谍战、货物倾销这些不易被察觉出来的手段,引发他们自己内部矛盾,然后让这些小弟求着自己出兵帮他们镇压叛乱! 而设置宣慰司,就是为了达到这种目的。 借以大明朝之财富神圣不可侵犯的名义,每一处宣慰司,明着暗着布置点精兵猛将不过分。 然后在精兵里面,弄点番子或是锦衣卫,让他们打着游览风光的名义绘测南洋诸国地图,打探一切消息,找准时机煽风点火引起他们自己内部的混乱…… 到了那个时候,扶持代理人,以夷制夷,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若此等阴谋诡计被番邦小弟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了,这与万里之外的大明朝皇帝什么事呢?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都是下面的人不听话不懂事,把他们弄回来处死就算交代过去了,朕再派点听话懂事的过去。 这样一来,名义上的小弟,早晚都会变成大明朝真正的小弟。 而且,一切顺利的话,还不用白白葬送大明朝的子民,可以省下他们的小命,让他们埋头苦干,建设发展大明朝,将其打造成为世界诸国人人向往膜拜的人间圣地。 要让其他国家的民众,来到了大明朝,就以为来到了未来世界。 要让所有人,从踏入大明朝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愿离开,且以加入大明朝为荣。 如此这般,可以在保住礼仪大邦名声、尽收人心的前提下,疯狂掠夺他国财富,为大明朝的强盛添砖加瓦。 待到实力变成碾压性的存在以后,王迪可以将征服四周蛮夷这一小目标,交给自己的后辈去实现。 这样一来,也可以在保住自己千古圣君好名声的前提下,还能给自己的后辈找点事干。 毕竟,子孙当了皇帝的话,手头没点亮眼的政绩,貌似也说不过去。 最主要的是,不能服众…尤其是那些肱骨之臣、以及天下人,会不可避免地拿新君与自己作为比较。 而开疆拓土,不就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政绩嘛。 “反正不管怎么说,朕从来没开口说过打小弟的事情。” 心里嘀咕之际,王迪扫了眼文武百官。 武勋,是这三项良政受益最大的群体,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维稳皇权的枪杆子,王迪还是要给点特殊照顾的。 文臣嘛,即便知晓了这一环套一环的阳谋,瞧三品以上那几位满脸纠结的样子,王迪就已明白…… 人为财死或是财帛动人心,当真没有骗人啊! 就算那些品级很低的六科给事中与监察御史,纵使他们看不上翻倍的俸禄,想了又想过后,还是没人站出来逼逼几句。 时间太短,人心不齐,再加上皇帝准备得太过充分…… 想挑点毛病,真不是那么好挑的。 不与民争利? 皇帝已经允许商贾之辈参与远洋通商一事了。 不能违背祖训? 太宗文皇帝和先帝能违,凭啥到了正统皇帝这,就不能了? 况且,隋唐宋元都未曾有过长久的禁海政策,大明搞独一份,这也说不去啊! 最为重要的是,远洋贸易挣到的银钱,并非全被皇室独吞掉。 大大方方的皇帝,是准备带着一干大臣吃香的喝辣的。 这要反对得厉害了,他们头,恐怕也不乐意。 左思右想,这些七八品的给事中和监察御史,脸色变了又变,就是琢磨不出点有效驳斥皇帝的言辞来。 这,简直太过侮辱他们的职业了! 挑刺,那可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事情。 怎么今天在这筵席之上,一个个的,就都哑火了呢? 瞧瞧武勋那面目可憎的讥笑模样,这是在嘲笑他们无能呢! 御驾亲征前那个宠信太监满身都是破绽的皇帝呢,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英明神武了? 这变化,也忒大了! 联想至此,不少给事中和监察御史的脑袋瓜忽然灵光一现,皇帝这广撒银钱收揽人心的阳谋当中,可没有带上大明朝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啊。 这可不是明君所为! “陛下,请容下官斗胆在此向诸位大臣和勋贵们问上一句…一旦这泼天的财富入了你们手中,这银钱…诸位久居庙堂的高位者,是打算怎么个用法呢?” 话语落罢,筵席上的气氛,霎时间,就变得不大对劲了。 第68章 别样的默契 凉凉夜风袭来,红红火光摇曳。 也不知是这拂面的风儿,还是那句直抵灵魂深处的质问…… 脸上神情皆是晦暗不明状的诸多大臣,他们的心里,开始变得颤颤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不少人都希望可以用自己直勾勾的眼神,戳死这个胆子翻了天的监察御史,张洪! 进言挑刺之人,张洪,字渊濬,正统十年殿试登进士二甲第九名,授监察御史,巡按四川。 此人,出身于江西严田镇梅溪张氏。 元末年间,族中长辈为了避难来到了梅溪开疆肇基。 而这一氏族,可是唐朝开元年间,大名鼎鼎的名相张九龄的后裔! 他们这一族人,始终秉承贯彻张九龄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敢与恶势力作斗争的谏官本色。 有着丰富基层经验的张洪,能够想象得到…… 如果大量黄白之物流入到藩王勋贵以及三品以上的文武大员手中,这些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抗衡的大人物,会将这些银钱拿来干啥用! 无非就是通过强买强卖的办法,来置办囤积肥沃良田,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再往外扩展一下。 毕竟黄金白银奇珍异宝这些身外之物,总有被后辈败光的那一天。 但受制于严苛的祖训家法,敢做出崽卖爷田不心疼这种事的败家子,怕是不怎么多见。 所以说,只要有了大量的土地,即便家族经历了一时的衰落,随着田里丰收的一茬茬庄稼,依旧会有再次兴旺起来的那一天。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大量囤积良田这种事,对于个人及其家族而言,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但是,对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和大明朝而言,其中的危害有多大,张洪岂会不知? 底层的小人物,他们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就怕没有自己的地种。 这一点,对于深入过底层进行巡视探访的张洪而言,他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皇帝的良政,是为了强国富民。出发点,绝对是好的。 因而,张洪方才之言,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挑刺而挑刺。 他是真心在为皇帝的良政查漏补缺,谨防年轻的皇帝,被利益熏心之辈钻了空子。 而王迪这边,听闻张洪所言以后,他忽然醒悟过来,先前自己始终搞不明白的那一点,其纠结之处,或许就是张洪担忧之事。 之前,王迪一直没搞懂,明知远洋贸易利润有多么丰厚的朱棣,如此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为何不曾想出或是实施自己弄出来的这几项良政,团结大伙儿一起发家致富。 现在看来,恐怕这问题,就出在了他忽视的土地兼并一事上。 今晚张洪进言之事,对于英明神武的朱棣来说,他不会想不到。 也许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郑和前六次下西洋累计起来的财富,全部流进了皇室的口袋中。 此番操作,可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便引得分不到利益的诸多眼红之辈,开始上书进言下西洋活动,实属劳命伤财之举。 顺便,再暗中偷偷支持江南一带的豪绅富商下海,以此为自己和身后的家族谋取丰厚利益。 至于朱棣是否想过改变土地兼并一事来盘活全局,王迪觉得,就算他有这想法,恐怕也不会去实施。 毕竟永乐年间的土地兼并问题还不明显…最主要的是,本就得位不正的朱棣,对于自身的名声,可是相当在乎。 这要动了乡绅士子的利益所在,他岂能想不到文人的笔杆子,会将他描述成啥样? 也是在这一瞬间,王迪马上想通了,为何看完纸张上的几项良政以后,像英国公张辅、内阁曹鼐还有镇朔将军杨洪这些人,并未像其他人表现得那样喜悦…… 甚至是说,刚刚他们几人的脸上,王迪记得很清楚,一个个的,可是连点微笑模样都没有,反倒是面带忧虑神色。 如此看来,这几人在看完纸张上的文字以后,马上就联想到了这一环节。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态势,世人都懂。但真正谨记于心中时刻不曾忘记的,恐怕在座的文武百官,还真没有几人。 不过,这些对于王迪而言,已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土地兼并,这是他必须要除掉的毒瘤。 其它事情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开海通商,带着大伙儿发家致富,其中有一多半的原因,本就是为了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至于文人的笔杆子,现如今的王迪,还真不怎么在乎。 单凭手中掌握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就想看看,文人士子哪来的脸皮,敢跟他逼逼赖赖。 扫了眼气氛越来越尴尬的筵席,正准备将丈量土地、彻查人口诸多事宜公布于众呢,话未说出口,于谦直接起身道: “陛下,今晚您喝了不少酒,还请保重龙体!我们这些臣子们,也喝了不少美酒。酒后易失言…在这种情况下,讨论涉及到天下万民的朝政,怕是有所不妥。” 想了又想,于谦觉得,今晚绝不是公布土地及赋税改革事宜的最佳时机。 现在正值御驾亲征远离京师之际,刺皇杀驾一事,才刚刚过去不久。 身为三军总督,目前这段时期,于谦是真怕皇帝再出点什么意外情况。 在他看来,如若皇帝真将土地及赋税改革一事道出来,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和勋贵们…也许他们不会反对此事。 毕竟有了远洋贸易的入账,孰重孰轻,在他们心里,应该还是能算得清帐的。 但三品以下的那些臣子呢? 虽说有翻倍的俸禄可以冲抵土地赋税带来的损失,但保不准有那只进不出的饕餮之辈,干出点什么出格举动。 一旦发生了,身为三军总督,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死,他于谦倒是不怕。但死的毫无价值,却实非他所愿。 毕竟再过不久,自己即将成为宣大总督,是到了学以致用、一展所长、实现抱负、造福一方水土的时候了。 要是在这个节骨点摊上事情,死得稀里糊涂,岂不是比那窦娥还冤! 所以说,依他所见,真要谈,必须得等到皇帝身处紫禁城内,才能将此事公布于众。 于谦这边话音刚落,以英国公张辅和内阁曹鼐为首的一干文武大臣,别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些人当即就随声附和,皆言此等大事,不宜于酒后酩酊大醉之际进行商讨。 甚至还有不少醉醺醺的武勋,以修武伯沈荣这没脑子的二货举例子,引得一众人等哈哈大笑,意图将监察御史张洪,给筵席上带来的尴尬气氛缓解掉。 到了这个时候,注意到于谦投来的颇为严肃郑重的视线后,王迪的酒意,也是清醒过来不少。 是啊!着什么急啊! 定下来的那些强国之策,本就非一日一年之功。 此时若将土地赋税改革事宜道与这些臣子们听,就算这些人没有任何反对意见,那又能怎样? 待到班师回朝以后,面对留守在京师的内阁六部九卿那些臣子们,不还得说一遍嘛。 至此,在绝大多数人尽力保持的默契当中,监察御史张洪,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懒得搭理旁人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闷起头来,开始了胡吃海塞。 第69章 咋了,想反了不成 正统十四年的中秋佳节,悬挂在宣府城上空的太阴星,很大,很亮。 长城内外的诸多子民,举杯邀明月之际,他们的心里,也是乐呵得很。 因为,肉眼可见的和平期,真的就要来临了。 大明与瓦剌的议和事宜,正如王迪想得那样,议和谈判过程特别顺利。 也先把大妹子其木格嫁给他当小媳妇,还牛逼哄哄一副不差钱的样子,多送了一万匹良驹给大明朝。 也先的意思嘛,就是不想按照大明朝定下来的赔偿要求做,权当这三万汉家儿女和三万头牲畜作为自家大妹子的彩礼了。 而更不差钱的王迪这边,大手一挥,高达五十万两数额的茶盐玉帛,当做回礼送给自己的大舅子。 之所以如此慷慨,完全是因为王迪已经将也先麾下的瓦剌部,视作自己的财产了。 五年,也许短了点。 但最多不超过十年,自信彪悍铁骑、精锐水师、猛卒良将皆不缺的王迪,定要也先及其瓦剌部心服口服臣服在大明朝的统治下。 如若不想受制于人的话,那便饶他一命,责令其带着兵马跑远一点。 让他效仿百余年前的祖先,跑到欧洲那片去霍霍上帝的子民去,延缓他们的发展。 可以的话,王迪甚至鼓励也先再将黑死病重新带到那片地,提前送那些人去聆听上帝的福音。 因此,议和事宜,就在这种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很快敲定了下来。 按理说,大胜而归班师回朝之际,武勋们应该是最开心的了。 毕竟,事关个人及家族荣辱的封赏,就要来临了。 但是呢,自打见到皇帝弄出来的那几项良政以后,可以说,绝大多数的武勋,心里就没安稳下来过。 每时每刻,这些人怀揣着那张薄纸,心里都在想着,要是当晚筵席上,没有监察御史张洪的捣乱,那该有多好啊! 现在,令许多武勋特别担忧的是,皇帝会不会听信了张洪的谗言,就此停了远洋贸易一事? 如果不停的话,那皇帝还带不带他们一起玩耍? 虽说许多武勋不通商贾一事,但稍加那么一打听,他们心中便已知晓,远洋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丰厚! 况且,不是还有皇帝分发下来的远洋商务司的名额嘛。 仅是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联合起来,将通商名额的起步价,定在了白银一万两,价高者得。 递个推荐,不过是一张条子一句话的事而已。 如此这般,平白就能捞到至少万两以上的白银…此等好事,谁特么不稀罕! 可以说,现如今像李珍、陈埙、沈荣这样已经彻底进了套的武勋,真有将张洪千刀万剐的心思。 可惜的是,自那夜宴之后,任他们这些武勋再怎么打听,也没得到皇帝关于远洋通商的消息了。 对于臣子们的反应,经过哈铭实时反馈来的信息,与民同乐三天的王迪,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 在他看来,土地赋税改革一事,有了多数武勋的支持,其困难程度,应该比自己想得要简单了许多。 当然了,不管实施过程是难还是易,土地兼并一事,必须从他这一朝彻底解决。 谁敢明着暗着给他捣乱,人头不保,将是这些挡路石要付出的最低代价。 “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时间也差不多了。” 踱步入得寝殿内,李复颌首低眉,对于眼前斜躺在床榻上正搂着杨蜜卿卿我我的年轻皇帝,他没有一点探究的念头。 “嗯…”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过后,王迪伸了个懒腰,扭了扭倚靠在杨蜜身上的脑袋。 “陛下,起来…探望病人,过早过晚都不好,现在这个点,最适合不过了。” 贴在皇帝耳边柔声细语的杨蜜,丝毫不嫌皇帝枕在自己身上的脑袋硌得慌。 此时此刻,一脸柔情的她,给皇帝讲解历朝历代奇趣妙事的同时,还不忘了在皇帝身上,施展着自己这段时日以来,从医书上学到的按摩巧技。 “嗯,更衣。” 在杨蜜和连氏姊妹花的服侍下,换好一身常服的王迪,在禁卫亲军的护持下,直奔宣府巡抚罗亨信的府邸。 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大人,因为刺皇杀驾一事,可以说,心神耗费颇多。 再加上中秋佳节这几日的风雨较多,自打感了风寒以后,始终不曾见好。 对于这位爱民如子的一方大员,得到消息后的王迪,怎么着也得前来探望慰问一下,以示皇恩浩荡之意。 “罗爱卿,不必起身,好好躺着养病就行。” 里三层外三层布防之后,王迪下了御辇,来到罗亨信修养的寝室。 打眼一瞧,观其精神头,王迪心中便已知晓,这位老臣病得确实不轻。 先是吩咐随行的许院使给罗亨信把了把脉,确认之前郎中开的安神补气的方子并无不可以后,王迪随即便将千年老参、灵芝、雪莲、当归、何首乌这些名贵药材赏赐于罗府。 轻轻坐在床榻边上,饱含关怀之意的王迪,刚聊还没几句呢,情理之中,却也略微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就是…… 罗亨信以‘年事已高、肌骨怕寒侵’的理由进言乞骸骨,请求他这位皇帝允了他带着一家子人回到广州府老家安享晚年。 说实在的,在景色美如画的宣府城已经呆了近十年的罗亨信,他感觉自己…其实还能再干几年。 但是,《尚书大传·略说》有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老于乡里。 文臣不比武勋,过了七十还赖在官位不走的,很容易遭人诟病。 如若病死老死在官位上,像是“贪恋权位”“不知进退”这一类的讥讽话语,绝对要超过“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这一类的赞扬词句。 为此,罗亨信便借此次患病一事,进言乞骸骨。 观其言,察其神情,王迪知晓,这位老大人应该是真想退休不干了。 考虑到大明与瓦剌已经议和,作为军事重镇的宣府城,此时换上一位年轻且执行力更强的少壮派,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干却不能这么干。 若是仅凭人家口头的进言乞骸骨便答应了此事,多寒人心呐! 至少也得上书乞骸骨拖一拖才行。 “罗爱卿,你只是偶感风寒而已。许院使不都说了嘛,静下心来修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无需太过担心。” “宣府城……” 诚恳满满的王迪,正说着呢,忽然间,他发现罗亨信的脸上,竟特么闪过一丝怒容! 卧槽! 咋了,不同意你个老家伙乞骸骨,难道心中还敢有怨言,想反了不成? 王迪心中正瞎寻思之际,背后传来一声好似莺燕的细语,“绾儿拜见陛下…祖公,绾儿给您端药来了。” 第70章 真不是个玩意 “胡闹!还不赶紧退下去!” 也顾不得皇帝正坐在床榻边上,见到来人竟是自家嫡孙女时,就在那一瞬间的功夫,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的罗亨信,当即就是一声呵斥。 而王迪这边,趁着这名唤作‘绾儿’的豆蔻少女递药送上前之际,细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仅是瞅了一眼,他马上联想到后世那位被戏称之‘祖孙三代都想娶回家’的玉女掌门。 虽说相隔几百年的这两位,样貌有那么点差别。但绾儿与后世的玉女掌门,她们身上那种柔柔弱弱的神韵,确实如出一辙。 一身月白色的裙裳,搭配着乌黑油亮的柔柔长发,将她那如雪的肌肤,衬托得更为皙白。 往那一站,亭亭玉立,好似水杏般的盈盈美眸,被她爷爷这声呵斥,顿时给吓成泪眼婆娑状。 那一副我见犹怜的苦相模样,当真是让王迪有种抱在怀里好好呵护的冲动情愫。 “陛下,老臣君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唉…家中管教不严,老臣是自愧万分啊!” 喝药,那也得看时候啊。 皇帝来探望慰问的时候,家中向来乖巧懂事的嫡孙女端药凑到自己身前,无需多想,罗亨信都知道又是为人父母者瞎特么操心,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这些妇孺一般见识的后辈在打什么主意,他一眼便瞧了出来。 问题是,他瞧出来不打紧啊,皇帝能瞧不出来这里面的道道吗? 一旦皇帝的心中起了误会,他都活到了这个岁数,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长长叹了口气的同时,刚想起身谢罪的罗亨信,便被皇帝摁住身体。 “无妨,罗爱卿的为人品行,朕是知晓的。况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望女成凤,这没什么不对。” 从罗亨信的话语中,意识到‘绾儿’是他的孙女后,王迪心中便已猜到这里面的个中缘由。 要么是罗亨信本人自导自演,要么就是他的子女想趁机攀龙化凤。 毕竟罗亨信这一家子人,不像镇朔将军杨洪的氏族那样英才辈出。 眼见自己的父辈就要到了致仕年龄,家里瞬间缺了个执掌一方水土的顶梁柱,有些人心态失衡,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家中有待嫁的闺女,又赶上自己这位九五至尊上门探望,安排一次小小的偶遇见面,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以说,王迪对这里面的事,门清! 毕竟自打他来到宣府城以后,一直到了今天,城内载着各家千金小姐的宝马香车,是越来越多。 这些事,通过锦衣卫的每日汇报,王迪可谓是了若指掌。 这些人打的什么心思,他再笨再蠢呢,岂能不知? 自古以来,若只单就出身而言,恐怕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皇后,能与大明朝的皇后出身之‘低贱’相提并论。 毕竟,这可是洪武大帝,为了大明朝的基业长长久久,为了防止重现各朝‘外戚干政’的情况,在其登基不久之后,煞费苦心修纂了《女训》,作为管理后妃的家法。 经由他手颁下的诏令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普通人家、寒门的女子就能当皇后,历朝历代虽有,但绝对是屈指可数,更没有成为一国之策。 所以说,没了门户之见这一常人无法衡越的鸿沟以后,但凡家中有品行端正且样貌还不差的待嫁少女,凭啥就不能奢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位置呢? 都是经过诗书礼乐熏陶过的女娃儿,别家的闺女能进宫侍奉皇帝,凭啥自家的女儿就不行? 就算当不成皇后,被皇帝相中当个宠妃,那也是极好的事情啊。 只要诞下龙子一枚,母凭子贵,连带着家族也能沾点光。 更何况,不提大明以前的历朝历代,单是龙驭殡天还没几年的先帝,不就有废后的先例嘛。 这要入得宫中真凭本事挤上了皇后之位…瞧瞧前几年太皇太后张氏和孙太后的威风劲,谁人能不羡慕? “陛下,老臣愧…” 不待一脸愁容的罗亨信讲完,已是起了纳美念头的王迪淡淡一笑言语道: “罗爱卿,你不必自责。朕观绾儿姑娘清秀静婉…才情嘛,有罗爱卿的渊博学识摆在这,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朕以为,绾儿姑娘入得宫中一事,并无不可。” 既然想攀高枝,那王迪便随了他们的愿。 这种诗书门第培养出来的清纯小娘,观其方才被吓到的模样,如若不是个善于演戏的心机婊,那这种有着纯纯小兔子感觉的可人儿,确实有种让王迪将其征服揽于怀中精心调教的欲望。 况且,与瓦剌部议和事宜已经搞定。三军将士们,不日就要班师回京了。 被自己狠狠羞辱过的白莲御姐,但凡她不是个胸大无脑之辈的话,在这段时间以内,应该是不会再蹦跶出来了。 虽说王迪始终没拿这些见不得光的顽意当多大的事,但在其内心深处,白莲教的阴影,始终挥之不散。 现在好了,待到自己离开罗亨信的府邸,不出三日时间,他家孙女被皇帝相中即将纳入宫中这一事,定会传遍整个宣府城。 找不到自己报仇,以己度人思量过后,王迪觉得自己要是白莲教徒的话,罗亨信的孙女,这么大且危险系数相较于自己而言还比较低的一个目标,难道就不吸引人吗? 所以说,惦记美色是一回事,王迪也没忘了将绾儿当作吸引白莲教徒的活靶子,看看能否引出一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来。 班师回朝临走之前,随手布置点锦衣卫暗中潜伏于宣府城内盯梢,能抓到几只最好。 抓不到…也就抓不到了,不过是无所谓的一步闲棋而已。 至于绾儿是否因此遭遇危险,王迪只能在心中默默道“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就算一个不慎死掉了,那也只能算她命不济罢了。 毕竟,好看的女人千千万,自己的小命,却只有一条。 思虑至此,王迪猛然发现,貌似…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冷血,也越来越不是个玩意了。 第71章 良心变黑了 中秋佳节过后,因为即将到来的和平,宣府城内热闹的气氛,始终不曾减退。 本着王不见王的规矩,通篇皆是「大明瓦剌永无战役」主题思想的议和文书,在于谦张辅诸位大臣与伯颜帖木儿的友好商议下,很是顺利地签订了下来。 后续像是交换俘虏等诸多事宜,已经不值得王迪与朝中文武百官再长期逗留于宣府城了。 至此,御驾亲征仅是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身为九五至尊的他,携奄遏下水大捷之威望,就要返回大明帝国的权枢,紫禁城。 “万岁爷,你…你要快点派人来娶我啊。” 丝毫没有顾忌立于皇帝身后正给皇帝做着按摩的杨蜜发出来的一声轻笑,依偎在皇帝怀中的其木格,正死死抓紧自己的裙裳,不想让杨蜜知晓皇帝的手,正在做些什么惹人躁动的事情。 可惜的是,一心全挂在皇帝身上的杨蜜,岂会见不到他二人的小动作? 守着自己还调戏其她女人,皇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杨蜜早早就有了猜测。 每日清晨服侍皇帝更衣洗漱的连氏姊妹花,皇帝悄咪咪瞅她俩的眼神,对于她这个过来人,一点都不难猜。 况且,上次其木格过来面圣之际,她与皇帝做得那种好似偷情一样的刺激事儿,杨蜜很是断定…… 色色的皇帝,他的胃口很大,自己一人,怕是满足不了了。 “放心,今年的年夜饭,你定会与朕在紫禁城内吃饺子。记住!回去别毛毛躁躁的,静下心来好好养伤。” 轻抚着其木格极其富有弹性的肌肤,对于临别在即的这个小娘们,心有驰骋之意的王迪,只能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其木格受了伤,杨蜜来了天葵,连氏姊妹花又有点稚嫩…… 光耍嘴皮子玩,属实有点无趣。 说到底,能用的女人还是太少了,轮换阵容太差劲。 王迪这边无所事事身处温柔乡之际,三军的规整调动,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想要拔寨启程,还得过个两三日。 毕竟议和文书签订归签订,但凡不是个白痴傻子的话,就没人真拿这玩意当一回事。 再加上京城传来回来的消息,忠魂殿还差几日时间才能完工…… 所以说,准备在班师回京之际,趁着人多热闹时完成自己先前许下的承诺,以此广收民心军心的王迪,暂时还不着急回去。 送走乐不思草原的其木格以后,王迪躺在软榻上,听着杨蜜念着小本本上的一条条已办待办及未办的事情。 安然立于一旁的小李子,耳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用心记着皇帝下达的每一道旨意。 “责令…抽调此次随行半数以上的医士,暂时留在宣大二城内别回京城了,每人发一百两白银的安家费,以自愿前提为优先,想接媳妇孩子过来的,多给他们五十两的安家费。嘱咐好这些人,务必将外科护理技能,悉心传授于重返大明朝的三万汉家儿女。” “对了,与罗亨信再郑重交代一遍,朕留给三万汉家儿女的六十万两安家费还有那一万头黄牛,让他给朕盯仔细了。谁敢动一丝一毫,立斩后奏!” “朕知晓,就算将三万汉家儿女统一安置在几处地方,也定有那猪油蒙了心的家伙,会想出各种办法骗取这些可怜人的安家费……” “监察御史张洪,是个能体察民情明断是非的正直人。让他和黄裳还有魏贞三人巡视宣大各地安置点,务必杜绝发生在三万汉家儿女身上的坑蒙拐骗的事情,待到过年之际再重返京师朝堂。事办好了,朕亲自给他们三人接风洗尘。” 此行的监察御史,刚刚挑出来的这仨,算是最公正刚直,且与王振没有任何关联的。 敢在筵席上进言旁人不敢不想不愿说的话,张洪此人,王迪也准备好好栽培一下。 刷点基层经验值,多多了解民间疾苦以后,待到考成法一出,想必会有不少人因此而落马。 到了那个时候,有些重要的岗位,交到类似于张洪这样的人手里面,既能安心又能省心。 “哦,对了,于谦上奏与朕言及,当初为了保证三军行进安全事宜,曾发生了踩踏庄稼的事情。奄遏下水大捷过后,他说下面的衙门,组织了不少农户拒绝上报损失,权当庆贺……” “哼,庆贺?朕用得着此等昧良心的庆贺吗?这群蠢货,就不知人言可畏四个大字怎么写的吗?净特么给朕没事找事干!” “认认真真统计出农户的损失,该补偿多少就补偿多少。返程之前,这事…给朕必须办妥了!” 深呼一口气,挥散心中些许怒气过后,思虑片刻,暂时想不出其它要交代的事情,王迪挥挥手示意小李子去传达旨意。 “陛下,这三万汉家儿女还有宣大二城的黎民百姓,肯定因为您的仁厚爱民之举而引得四方称颂。” “以后的史书上,奴婢能想象得到,后世人定会将您书写成一位爱恤民命、体察民隐的千古圣君!” 端来香茗给皇帝润润喉咙之际,杨蜜还不忘了拍拍龙屁,疏导疏导有一点小生气的皇帝。 说实在的,眼前的皇帝,对于底层百姓的在意程度,在她看来,已经不亚于太祖高皇帝的了。 这一点,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太祖高皇帝的出身,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乎重视底层百姓也说得过去。 但眼前这位年轻皇帝,可是从小长在深宫当中,锦衣玉食,养尊且处优。不曾想,对民间疾苦,却是知之甚多。 “当初,许多文人士子,尤其是支持张九四的江南文人…这些人都瞧不上眼的太祖高皇帝,就是指着这些旁人看不上的泥腿子,才能起家立国,重开大宋之天。” “底层的百姓,虽说多为无知愚昧之辈,但只要不耽误他们的吃穿用度、婚丧嫁娶…大蜜蜜你说,这些人得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干出竖旗造反这种事情?” “朕怕的就是,有人见不得底层百姓享上哪怕是一点福啊!” “唉…大明朝的文武百官,他们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朕的谋划当中。或以名利二物笼络他们,或以考成法制约他们,总归是在他们的心中拉紧了一根弦。” “但是,那些处在最底层的官吏油子们,却是最多…也是最易坏事的家伙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两个事儿,是王迪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难题。 在他看来,大明朝的韭菜们,只能由他这位皇帝或是经他允许的人,才能定期收割。 私下割韭菜的,这特么就是国贼! 再结合后世的种种情况,王迪知晓,不易被察觉到的底部基层,才是承上启下,尤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只不过,想要杜绝基层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就涉及到皇权下乡这一最让统治者苦恼的事情了。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朝廷下达的各项政策,终归是要人来执行的。 落实到乡村这种最基本的人员构成单位上,在王迪看来,短时间内,只能说…… 政策执行得怎么样,全凭这些人的良心与操守了。 可惜的是,很多人的良心,怕是早已变黑了! 第72章 当皇帝,真累! 当皇帝很累,真的! 不光是身体累,精神上,更特么累! 虽说有心做个不理政事只知贪图享乐的昏君,可惜啊,王迪打小心就善良,宁肯自己日夜操劳,也见不得黎民百姓吃苦遭罪。 倚靠在杨蜜香润的怀中,他满心思虑的,都是大明朝的底层劳动人民。 通过锦衣卫的描述,现如今的王迪,他心里头很是清楚,在当下这个时代,乡村基层要是有村民想打官司的话,绝非是自己想象得…往县衙门跑一趟,敲个登闻鼓,跪在门口那样简单。 其困难程度,在王迪看来,简直是能绝了至少半数以上有冤情的人,去找父母官诉讼打官司的念头。 难点有很多,但首先,也是最基本的,你得过了村里的里长这一关。 里甲制,是以十户为一甲,其中一户为甲首。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丁粮最多的十户为里长。 何谓丁粮最多? 说白了,就是家里人多,缴粮纳税多的大家族。 家里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在一村之地的威慑力,恐怕比当地的父母官都要强出不少。 要知道,目前各地衙门中诸如皂隶、禁子、库子、斗级这些杂役小吏,刨除个别的,几乎都是出自里甲有势力的家族中。 其中有许多人,呆在自己岗位上的时间,已是长达十几乃至数十年之久。 在异地为官的制度下,许多新到任的父母官,且不提想搞出点政绩的这种急迫想法,单是熟悉自己掌控的一县之地,他们就不得不倚靠这些不入流却手眼通天的官差胥吏们。 甚至是说,有那胆大心黑且经验丰富的小吏们,一旦联起手来耍孬使坏,都能左右一县父母官的升迁事宜。 这种颠倒尊卑的荒唐事,说实在的,若非哈铭再三保证所言非虚,王迪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灭门知府、破门知县”这句顺口溜当中的父母官,竟能被没有品级且不入流的小吏们,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此这般的话,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族中有了在县衙门任职的官差胥吏的支持,村里的里长,要是良心坏掉的话,那后果会是个啥样的! 况且,就算族中没有杂役小吏在县衙门做事,单凭里长手中的权利职责,只要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也绝对够他们耍耍威风的。 轮年应役、催办钱粮,这仅仅只是他们手中最基本的权利而已。 像什么…许多官员们的生活用具,县学生员的各种用项,乡官的年例礼物,地方上的乡饮酒礼费用,送生员赴考的路费,为进士和节妇建立牌坊,馈送过往官员,支应驿夫铺陈酒食,甚至刑场上杀人用的木桩石灰,皆由这些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筹办准备。 因此,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可以打着官府的名义,额外需索,以一科十,中饱私囊的情况,可谓是比比皆是。 更让王迪痛恨的是,由于里长“放富差贫”的奸猾手段,会导致徭役严重不均。 他们倒是从富人手中捞了好处博了好名声,但那些饱受不公更为穷苦的底层百姓,却将这种怨恨,记在了大明朝的身上。 所以说,放到诉讼这一块,想要过他们这一关,难度如何,便一目了然。 在手中握有差人服役和催征赋税权利的前提下,那些所谓被推选出来的里老,在排解村民各种诉讼纠纷时,一旦有了私心,其结果,也是一想便知。 毕竟,有些人老了,是为德高望重。但还有些人老了,说他是为老不尊,没准都算好听的话了。 心彻底变黑的那种,绝对是老而不死谓之贼也的典型代表。 在事事以孝为先的大明朝,一旦让这种人手中握有了权利,再打着孝道的口号行卑鄙恶劣之举,其霍霍人的程度,绝对远超那些从未下过基层的父母官的想象。 况且,上梁不正下梁歪,家有一老是这模样的,族中后辈能学到好那才叫怪事呢! 一大家子都变成村霸的话,饱经后世大数据轰炸的王迪,在他的脑海中,像类似这样的新闻,能想出许多许多。 然而这些人的权利义务,让王迪有点哭笑不得的是,竟然是朱元璋定下来律法制度。 《明律》规定:命有司择民间高年老人公正可任事者,理其乡之词讼。若户婚、田宅、斗殴者,则会里胥决之。事涉重者,始白于官。若不由里老而径诉县官,此之谓‘越诉’。 简单点说,村民出现矛盾纠纷的时候,一定得先由里老进行“剖断”,如果里老不能化解双方的矛盾,这才转到县衙。 若是直接去找父母官告状,这就算越级申诉。县衙门不光不会受理案件,还会赏你几板子,给你不灵光的脑袋瓜长长记性。 而里老的家族,人多势众,等闲的老实人,若是敢不服从里老的剖断,那瞧好,里里外外都能给你整出点事来。 如果碰到心肠歹毒的,因为些许小事给你整个家破人亡,都不稀奇。 对于朱元璋定下来的这项规定,王迪只能说,他把民风淳朴想得太简单了。 本意上,里甲制的实施,是为了帮助朝廷统计人口,编造户籍。这样一来,既有利于收税,也有利于人口管理。 除此之外,还能维持社会治安,进而稳固皇室政权。 对于这个有点类似于居委会的制度,说实在的,王迪还是很满意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权利过大、过于集中的里长这一环节,有点坏了事。 已经过去了近百年的时间,在各种权利欲望的催化下,依附在大明朝身上的刁恶里长,可谓是层出不穷。 而这,还仅仅只是申冤者面对的第一道关卡而已! 有必须要诉讼的冤情,在里老调节不成的情况下,即便去到县城衙门想找父母官报案,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道关卡,便是打行。 从袁彬、哈铭这些锦衣卫提供的信息当中,王迪这才知晓,所谓的打行,特么的就是明朝版的古惑仔! 打行,顾名思义,以打人为谋生职业。 混在这一行的,基本都是保镖、打手。 不过在王迪看来,往轻了说,这种人是结社抱团的地痞流氓;往重了讲,他们就是凭借武力实施敲诈勒索的黑帮团伙。 打行,全国各地都有,但最为严重的地方,也是大明朝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江南水乡。 官府查得严,他们就歃血拜盟,上山入湖为寇作匪。风声过了,继续出来寻衅滋事。 要说反抗朝廷聚众造反,他们倒没有那个胆子。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才是他们拿手好戏。 身负冤情者若是过了里正那一关,没钱没势的话,遇到对方请来的打行,很少有人能从那种胡搅蛮缠下顺利脱身的。 反正只要不死人,打行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过了打行这一关,还有最官差胥吏这些难缠的小鬼呢。 三关过后,还有父母官这一关。 即便顺利伸冤,只要不是死罪的话,有点权势的被告人,还能花钱找人替自己来受刑。 这一层层折腾下来,老实本分的农户,谁能受得了? 幸好,自古以来,底层民众的贱命,就如同野草那样,足够顽强。 在类似于“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饱含劝诫意思的言语中,对抗不过,那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而令王迪比较担心的就是,一旦底层百姓人人心中有了怨气,万一再遇到白莲教这些蛊惑人心的邪·教…… 让人头疼的民变,恐怕是不远了。 所以说,当个千古圣君好皇帝,是真特么累啊! 第73章 大蜜蜜的基层策论 寝殿内,浓郁沉香,缓缓弥散。 享受着杨蜜轻柔的按摩,王迪心中的无名怒火,也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问题出现了,生闷气是不管用的,想法解决才是正道。 然而让王迪特别头疼的就是,对付这类处在最底层的官吏油子,貌似除了杀一儆百这种要人命的暴力方式,暂时也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 甚至是说,在他看来,只要铡刀不落到具体某个人的脑袋上,天高皇帝远的这些官差胥吏们,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总不能跟异地为官那样,大规模调动不同地区的官差胥吏去做事。 至于里长带来的麻烦,在王迪看来,稍微还算好上一些。 取消里甲制,他倒没有想过。他想解决处理的,只是那些霍霍一村百姓的‘老贼’而已。 毕竟不管怎么说,大明朝疆域辽阔,刁恶之辈是层出不穷,但民风淳朴的地方,还是有许多的。 而心黑的那些老王八蛋,之所以能够为霸一方,无非是因为朝廷赐予他们手中的权利罢了。 土地赋税改革,徭役折银,就能很好消弱他们手中这份权利。 不过也只是消弱而已,只要纳粮这种实物税还由他们来落实负责,总归还是有点小权利的。 除非等到了未来的某一天,当粮食问题不再困扰大明朝时,将所有徭役赋税全部折银之际,被人推选出来的里老们,除了仗着本家人多势众耍耍威风以外,恐怕也只能走德高望重这一条路了。 至于打行嘛,这些自诩侠少的街溜子们,厂卫这种特务暴力机关,就是他们的天然克星。 将思路理清以后,王迪说,杨蜜写。 “陛下,奴婢明白了,一国之本在于民,在于农!所以说,陛下您才如此看重基层。嗯…奴婢心中倒是有点想法,不知是对还是错。” 刺皇杀驾之后,这些日子以来,杨蜜还从未见过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皇帝生闷气呢。 心中感到有点好笑之余,更多的则是,她特别想替皇帝排忧解难。 由于身体暂时不适无法做到的事情,只能通过自己的头脑来解决了。 “直说就行,朕也看看饱读诗书的你,能有什么远见卓识?” 刨除远超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和理工科的知识以外,王迪真没觉得自己会比杨蜜这个仅是二九年华的姑娘要强出多少,尤其是在四书十三经这一方面。 “陛下,奴婢知晓您担心的是皇权不下乡的问题。” “奴婢在想,自永乐十年起,太宗文皇帝便以「会试、乡试录取的人数太多了,未免会有人滥竽充数」的理由,将一、二甲进士录取人数,牢牢控制在了一百人的名额以内……” 注意到皇帝没有任何不悦神色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杨蜜,继续言语道: “大明立国已有近百年的时间,承平日久下,读书人变得越来越多。举人做小官,进士当大官。” “但数量更多的秀才们,只有少部分有关系的或是被举荐的,才能入得县衙门做事谋生。” “其余更多的,有一部分呆在家中继续钻研经义,期待来年可以金榜题名。” “但还有更多的秀才们,他们其中,有自知考不过乡试的、有家里贫困无法支持他们继续读书的、还有年龄太大力不从心的,以及磕磕碰碰导致面相身体出现些许小毛病的…这些人,基本都已放弃了科举一途,在当地搞私塾教育以求谋生。” “其实…奴婢也不怕陛下您笑话,虽然奴婢通读四书十三经,陛下您也经常夸赞奴婢有大才,但若是作起八股文来,奴婢不一定就强于乡试不第的那些秀才们。” “唐朝科举考试有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等诸多科目,考试内容有时务策、帖经、杂文等等。” “宋朝…在王文公废诗赋只考经义之前,科举考试也有进士、明经科目,考试内容有帖经、墨义和诗赋等等。” “这些时日以来,奴婢已是知晓,陛下您并不怎么看重仅凭儒家经义内容取士的道路。” “未有科举前,举荐与征辟,都是朝廷挑选贤能之才的重要途径。那个时候,非儒家学派的平民寒门当中,亦不缺少治世之能臣……” 言语至此,杨蜜止住话头。再说下去,就要干政了。 她要表达的,只是给皇帝提供一个思路而已。她也相信,以皇帝的才智,应该能够知晓她要讲的是什么意思。 “大蜜蜜你的意思是…以朝廷的名义,直接征辟那些乡试不过的秀才,让他们下到基层乡村去做事?” 杨蜜虽未明说,但王迪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她刚刚所言是何用意。 侧身将其抱在怀中以后,看着美娇娥轻轻点了点头以后,王迪笑着鼓励道:“那你和朕说说,你是怎么个思路。大胆说就行,朕不会怪罪与你。” “陛下,奴婢说了,你可不要怪罪啊!” 看着一脸笑意的皇帝,杨蜜眨了眨眼嫣然一笑道: “陛下的土地赋税改革,即便答应给所有生员每年发上定额的廪饩银…依奴婢所见,想必还是会断了许多士子的财路。” “陛下,您不常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嘛!” “纵使在现有每年四两廪饩银的基础翻上一倍,或是取十两整数的廪饩银…恐怕还是有许多士子心存不满,有所怨言。” “浪费了大明朝的财政,还落不着任何好处。万一有那心眼小的文人士子动起了笔杆子,进行口诛笔伐……” “陛下可以不在意世人的评价,但您也常说,黎民百姓多是愚昧无知之徒。有些东西,从文人士子口中说得多了,难保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底层百姓,会被误导,从而产生错误的想法。” “名与利,世人争相追逐之…这也是陛下您常挂在嘴边的。既然您断了天下士子的财路,何不从‘名’这一方面,给他们找回来呢?” “陛下,您方才不是忧虑县衙门最底层的官吏杂役多为油滑之辈嘛……” “依奴婢之见,可以许下此等职位薄名,委派仕途无望且心有意向的秀才们,结成小组,以监察协助之名,下到各村与里老们管控好陛下您最看重的基层乡村。” “也可以让那些死读圣贤书的秀才们了解了解人间疾苦,没准有所感悟,反而能助其更上一层楼。” “定个年限,如若管理得好,就将这些在基层乡村历练过的秀才们,一步步取代了那些官吏油子……” “此政若是安稳渡过了十年八年,依奴婢之见,有能力有干劲的新人,往后年年都不会再缺少,也无需担忧他们不会用心尽力做事。” “这样一来,廪饩银再加上这种薄名恩惠,底层那些仕途无望的文人士子,想必会为了陛下,与那些无知愚昧的百姓,表上一番歌功颂德的华丽篇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被裁撤罢黜的人,其中有一部分,可能并非是陛下您口中的官吏油子…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自身能力不足而已。没了这份生计,在这其中,想必又会出现很多问题……” 言语落罢,杨蜜抬头瞅了瞅皇帝,看到他认可的笑意,心里顿时一松。 “无能没有作为,便是他们的原罪!” “官吏不分大小,皆为代朕牧民者…他们能力不足,一旦任职时日久了,遭殃的,终归还是朕的大明朝。” “古往今来,但凡改革,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有点镇痛,不足为奇。” “只有割掉这些附着在大明帝国身上的顽疾,才能保证朕的江山永固常青!” “大蜜蜜,你这建议,很不错!” 第74章 走,陪朕打枪去 寝殿内,柔和的暗香味中,暧昧气息弥散。 赏赐杨蜜一个法式长吻过后,王迪把玩着怀中美娇娥的同时,心中仔细盘算着此计可不可行? 如若实施了以后,最坏的结果,会是个啥样的? 仅是思虑了片刻功夫过后,王迪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对于杨蜜提供的这份谋划,他感到很是满意。 当然了,如果没有其他配套政策的话,单凭这一项政策,在他看来,其执行力肯定是无法保持长久的。 心中默默推算,王迪估么着,或许过不了二三十年的时间,恐怕基层…甚至是到了府这一层面的官差胥吏,基本就已全部饱和。 有能力者,提前占下位置有了编制以后,人家干得不错,如若没有更好提拔位置的话,那也不能因为后续有更好的执行者,就撵了老人走啊。 毕竟底层的官差胥吏们不像朝堂大员那样,岁数到了,懂事的自觉就开始乞骸骨准备回家养老了。 地方上的这些小人物们,为了手中那丁点的权利,但凡他们还能做事且出不了错,异地上任的父母官,轻易也不会去动他们。 这样一来,能做实事的人,占个编制名额二三十年,一点也不稀奇。 如果大明朝的人数始终保持在六千万左右的样子,府县衙门的基层编制,在王迪看来,恐怕最迟不会超过三十年的时间,便会进入饱和阶段,再也无法吸纳补充新鲜血液。 那些后续有作为的秀才们,捞不着这点薄名权职的话,此政定会落得个半途而废,且有损朝廷的威信。 好在是,王迪早就有了一系列的配套措施。 只要土地赋税改革和徭役折银这些政策顺利实施十年以上的时间,在人口激增乃至翻倍的情况下,底层编制名额,肯定也会增加不少。 毕竟,一旦大明朝的百姓人口变多了,相应管理者的数量若是跟进不到位的话,底层恐怕会出现管理不当乃至混乱的局面。 现在好了,两两配合之下,良性循环便可慢慢形成。 甚至是说,王迪已是在考虑,要不要在十几二十年后,动一动改变一下底层县衙门的权职结构。 《明史·职官志》当中规定了知县的职责为:凡赋役,岁会实征,十年造黄册,以丁产为差。 与此同时,身为父母官的知县,还应当事必躬亲、勤政爱民,凡是涉及祭祀、表彰、养老、训练保甲、缉捕盗贼、救济百姓等等问题都要及时解决。 由此可见,一县父母官肩上挑着的胆子,不可谓不重啊! 况且,现如今的王迪,经过杨蜜多日以来的悉心解惑,他对于地方行政系统的人员构成,基本上算是了如指掌。 花名再多呢,无非就是官僚、幕友、胥吏这三种。 官僚,就是吃皇家饭的。这些人,基本都是通过考试、捐纳、荫庇进入仕途。至于后两者嘛,都是由官僚来支付工资的。 如若在那事简之地,又或是碰到能力强、权利欲望很重,亦或是较为抠门的知县,像县丞、主簿这些分摊压力和职权的副手,没准都不设,全由不入流的典吏一人兼领。 然而树有枯死日,人有力穷时! 在这个地方只有县衙门没有法院检察院的年代里,王迪觉得…… 一县之地黎民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恐怕全凭知县一人的执政能力和为官操守了。 这在王迪看来,很是不好! 所以说,经过杨蜜的提醒,王迪认为,完全可以将县丞、主簿、典吏、巡检等诸多位卑乃至不入品级的官吏们,就此设为朝廷固定编制。 不入流归不入流,但只要朝廷承认其编制,这也算是吃上皇家饭了。 就像武勋考选大典那样,经过底层乡村几年的实践以后,能者上,庸者下。 既能分摊知县的压力,防止知县权利过重,有为祸一方的可能;又能给不擅长八股文却有执政做实事能力的秀才们,找一条另类的仕途之路。 最主要的是,饱读诗书知晓忠义理智信的秀才们下到了基层乡村,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就代表着皇权下了乡嘛。 这样一来,如果再严格执行举荐制度的话,那么通过三途取士之法,大明朝上上下下的懒政、庸政、怠政问题,虽说不能将其彻底根除,但绝对能在最大程度使其降至最低。 所耗费的,无非是多支出一些俸禄罢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应该是不缺银钱的。 而这,便是王迪理想当中的政通人和局面。 先前他没想到,完全是因为他印象当中的秀才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不食人间烟火气的角。 在王迪看来,这些天天之乎者也读书有点读傻了的酸臭秀才,自恃圣人门下弟子,恐怕是看不上这些没品级且不入流的小职位。 现在好了,有了杨蜜的及时提醒,王迪的身心,瞬间变得通透了许多。 几项良政实施过后,再配以严格的监察措施,依王迪所见,上至藩王勋贵朝中大员,下至官差杂役里老…… 大明朝所有的代天子牧民者,在‘名’与‘利’这二物的诱惑下,就像那只头前挂着胡萝卜的毛驴一样,乖乖给大明朝的发展建设尽心卖命。 “走,陪朕打个炮…打个枪去!” 自觉大明朝政治体系构架得相当顺利,心情很是不错的王迪,准备带着杨蜜打打枪去。 是真打枪,啪啪啪…能弄出人命的那种枪! 穿越至今,日夜操劳,不辞辛苦的王迪,为了大明朝万世不易长长久久的国泰民安,该规划的条条框框,基本都已规划完了。 脑海中记下来的知识,基本也都誊写到小本本上了。 现在欠缺的,就是慢慢执行,等待花开结果了。 现如今,啥事都没有,恰巧还赶上杨蜜这小娘们来了天葵玩不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节后的大好晴天,瞧瞧大明朝的火器去。 红衣大炮,太大、太吓人了,再加上还得跑到城外军营,没那必要。 王迪准备摆弄的,是他吩咐哈铭从神机营弄来的几把永乐大帝开发出来的制式火铳。 第75章 医科生眼中的外挂 啪啪啪,萋萋芳草绿荫间,惊起鸟儿一片。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阵浓浓的硝烟味传来。 即便捂着耳朵张着嘴巴,还是有被巨大枪声给惊吓到的杨蜜,脸色变得刷白刷白。 仅仅打了几枪过后,没了兴趣的王迪,摇了摇头,便领着受了惊的美娇娥重返寝殿内。 诺贝尔,后世不知晓这个发明家的人,恐怕还真不多。 此人,由于发明出硝化甘油这种爆炸能力极强的大杀器,一度被称之为“兜售死亡的商人”! 在王迪看来,刨除化学专业的,恐怕也只有医学生,对硝化甘油这顽意最为了解了。 毕竟,这种具备易燃易爆属性的吓人顽意,由其制作而成的片剂,还是治疗由冠状动脉狭窄引起的心绞痛的急救处方良药。 这种学名叫做三硝酸甘油酯的化学方程式,早已记在了王迪的脑海中。 只不过,就算有一系列的精密刻度仪器,就算那些材料都是高度提纯不含一丝杂质的…… 说实话,相当怕死还没活够的王迪,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去摆弄这种极度致命的爆炸物。 当年,诺贝尔在研制这类产品的时候,期间弄死了多少人,王迪还是有所了解的。 更何况,在目前这种近乎零基础的条件下,强行弄出这顽意的话,怕是还未见到敌人呢,自己这边就得全军覆没了。 硝化甘油这种大杀器暂时弄不出来不要紧,改良一下大明朝现有的火药,王迪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因为他的老家,在千禧年之前,可是当地县城制作土鞭很有名气的一个村庄。 比中指略粗差不多长度的鞭炮,由其制成的一挂土鞭,要是在自家院里放的话,可是有不小的几率,能震碎家中的玻璃。 当然了,这种玻璃,就是最为普通的那种,并非再后来的钢化玻璃。 一挂鞭放完的话,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回响声,短时间内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也是因为威力过大,基本每隔两三年的时间,因为制作这种土鞭导致一家老小被炸死的灭门惨剧,便会时不时发生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信息流通不便,出了县城,知晓此事的人就变得很少了。 王迪记得,后世新闻报道了一个吃鞭炮哗众取宠的主播。在他看来,此人要是敢吃这这种土鞭的话,脑瓜子当场就得给他崩个稀烂。 而现如今呢,大明朝的火药配方,虽说用于铳炮的有所区别,但换算下来的比率,已经和后世的「硫磺10,木炭15,硝石75」这种应用于枪支上的最佳组配比率,其实也没差了太多。 只不过,缺点太多的火铳,其威力在王迪看来,却是不尽如人意。 武器是一方面,火药也是一方面。 武器研发需要一个过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见到效果。 再者说,王迪对于火器称得上是一窍不通。 班师回京以后,他也只能将一些理念思路传授给匠人,许下丰厚名利,看看这些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奇迹。 好在是,火药的质量,才是直接影响枪炮威力的核心。 在这一方面,王迪了解的还算比较多。 提升火药的威力,目前最便于实现的,就是将其由粉末造成颗粒,使其在枪炮药室内得到充分燃烧,继而产生强大的爆发力。 这样一来,相比粉末状的黑火药,颗粒状的黑火药,其威力有效乃至成倍提升的同时,还能大大节省火药的用量问题。 至于除去气孔降低吸湿性的抛光技术,依王迪之见,目前若只单靠人力慢慢打磨的话,恐怕一人累死累活干一年的量,也不够红衣大炮打上几发。 “基础太差,没有蒸汽机,没有各种钢铁机械……” 身为医科生的王迪,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略微有点小失望。 不过,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望而已。 时间还很充裕,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并不怎么着急。 况且,身为医科生,他还能从别的地方,以某种另类的开挂方式,来提升大明将士们的战斗力。 这种挂,便是甘油! 动物油脂,经过碱催化的酯水解反应,称之为皂化反应。 除去上层的肥皂和下层的废碱液,剩下的那些,便是甘油了。 王迪猜测,如果是别的穿越者来到了大明朝,懂得此法的这些人,定是将其用来制作肥皂赚取钱财,以此达到发家致富这一目的。 但这赚取财富的办法,王迪想说,一点都不靠谱。 要知道,现如今的大明朝,可是有澡豆这种顽意的。 以猪胰子…也就是猪的胰脏为主材料制作而成的澡豆,可以说,它是一种特别全能的洗漱化妆品。 洗手、洗脸、洗头、沐浴、洗衣服,总而言之…一切污渍、油脂,凭借一块澡豆,全部都能搞定! 而且相较于容易使人皮肤干燥的肥皂,澡豆在美容养颜、锁水保湿、去屑止痒、防治皲裂这些方面,甚是出色。 即便与后世那些大品牌的日化用品相比,功能特别齐全的澡豆,也是一点都不逊色。 这样一对比,除了打价格战以外,肥皂真没太大优势。 况且,这年头的猪肉,尤其是带有肥膘可以用来炼油吃的猪肉,其价格可是比羊肉和牛肉都要贵上许多! 用动物油脂制作肥皂,别的时候王迪不清楚,反正在大明朝这个猪肉最贵的时代背景下,不赔本就算好了,想要发家致富,依王迪之见,还是有点困难的。 如果放到化学专业的穿越者身上,他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想尽各种办法,利用甘油制造出硝化甘油这种大杀器。 但对于医科生出身的王迪而言,锁水性极强的甘油,它本身就是个外挂。 注重身体健康经常体检的人应该知晓,甘油三酯偏高,绝对是喜欢吃肉、久坐、运动量偏少的人,最不希望检查出来的一种病理指标。 血液中的甘油三酯一旦偏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容易造成血稠。 而血稠,便会引起动脉粥样硬化,造成血管堵塞以及形成血栓…像什么冠心病、胆结石、急性胰腺炎、男性性功能障碍、老年痴呆这些病发几率,都会大大提高。 更为要命的是,甘油三酯偏高症状,一点都不明显让人察觉不出来。除非通过血脂检查,否则绝大多数的患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新闻报道的那些猝死的人,说白了,在王迪看来,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应该就是跟甘油三酯偏高有所关联。 但是,很少有人知晓,令人闻声色变的甘油三酯,它本身…其实是对人体极为有益的一种血脂。 甘油三酯,它是人体主要的能量储存库。其主要功能,是供给与储存能源,还可固定和保护内脏。 在中、低强度运动中,通过分解甘油三酯,能提供运动肌肉所需的大部分能量。 后世,人人都知晓「穷文富武」这样一个说法…还有欧美人更为健壮这样一个观点。 许多人心里也明白,这定是和经常吃肉有关。 事实上呢,这样想,确实也没有任何错。 但在医科生的眼里,他们可以给出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就是肉食吃多了,摄入的油脂也会相应变多。进入身体转化为甘油三酯以后,通过一定量的活动训练,肯定比只吃素食或是食肉偏少的人,要强壮许多。 但如若仅是这样,王迪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将本就可以直接食用的动物油脂,再多此一举经过皂化反应使其转化为甘油。 之所以还要将其生产出来,那是因为他看中的,是甘油极其强大的锁水性! 后世,下至几块一瓶的维生素e乳,上到几百几千几万一瓶的大品牌化妆品,只要有锁水保湿这项功能,其中基本是少不了甘油这种顽意的。 更为重要的是,味道有一点点偏甜的甘油,它是无毒的,是可以直接大剂量食用的。 食用以后,进入身体内的甘油,在转化为甘油三酯提供身体能源的同时,还会牢牢锁住体内的水分。 众所周知,人的身体,差不多有70都是水分。 医学研究表明,当你身体中的水分充足时,体能才会更强大而且更持久。 但是,人只要稍微一运动,就会出汗。一出汗,就会损失体内诸多微量元素。这样一来,人就会感到疲惫乏力。 如果活动锻炼过度且营养补充不及时的话,短时间内,个人体能会是个怎样的情况,一想便知。 但如果以某种方式,能够帮助人类把体表及皮下的水分转移到血液和肌肉当中,有效减少人类在运动过程中的出汗量,以此牢牢锁住体内的微量元素,那样一来…… 既能在锻炼身体将体内甘油三酯转化为身体素质的同时,还能延长锻炼时间,且减轻锻炼后给身体带来的各种副作用。 一反一正的效果有多大,想想便知。 如果落实到具体数据上,那么食用一定量的稀释过后的甘油,处于亚极限运动负荷状态下,可以在有效降低运动者心率的同时,还可以将运动时间延长20左右。 尤其在高温易出汗的环境当中,甘油极其强大的锁水性,是特别有助于身体储存更多的水分,以此延长人的体能状况。 20!人人适用! 不用时间太久,也不用人数太多…… 有个三万左右的精兵,锻炼个三年左右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这批士卒的身体素质将会变成啥样? 力气更大,跑得更快,持续作战时间更长,适应恶劣环境能力更强…… 就算火器研发改进工作没有任何进展,在这个还是以冷兵器对战为主的年代里,这难道不算是外挂吗? 况且就算放到后世,在王迪看来,兴兵打仗,终究靠的还是人。 一旦自身变得强大了,那么到了战场上遇见敌人,胆子才会变得更大。 老李说的那句,狭路相逢勇者胜,绝对是至理名言! 再加上,在这个无法批量生产饲料的年头里,各种肉食类的物质不是很充足,想要大规模普及三大营,根本不怎么现实。 本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想法,如果刻意偏心三大营中的哪一个,都不大好。 明着来既然不行,那王迪就将甘油兑水稀释过后将其制成某种饮品,再交由某一部分精兵使用。 这样一来,不明就里的士卒们,在见到这顽意既不是肉又不是酒水的情况下,很难产生某种攀比心理,继而防止了影响三大营内部团结的事情发生。 虽说凭借目前现有的条件,王迪还弄不出达到食品级标准的甘油,但那又能怎样? 且不说有点杂质的甘油经过稀释以后本身就没有太大风险了,纵使有,那又能怎样? 这年头,活到五十岁以上的人,能有几个? 天天喂他们吃带有杂质可能有点副作用的甘油,没准都能延长他们的寿命呢! 就算不能延长,早死个一两年,那又能怎样? 王迪要的,是在这些大头兵最为年富力强之际,让他们爆发出更为优秀的战斗力,为大明朝的强盛与繁荣,付出自己力所能及的绵薄之力而已。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寿命少点。少点…那就少点呗。 谁特么知道啊! 第76章 驯恶龙 八月二十一,天晴气爽。 宜,出行、祭祀、祈福。 这种黄历好日子,一个月以内,基本上也就只有那么一两天而已。 经过一系列简化版本的祈福祭祀仪式,在宣府城万民的“吾皇万岁,大明江山永固!”的高声山呼中,三军拔营起寨,浩浩荡荡奔向大明帝国权枢之地,紫禁城! “哼!人心失道?灾难必临?” “诸位爱卿,你们说…御驾亲征这段时日,朕哪里做得不对,有失了民心的地方吗?” 一声冷笑过后,骑着马儿本意是为了透透气却惹了一肚子气的王迪,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奏疏。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刘仁进言,确实过于偏执。不过…他奏梳上所言之事,也是在劝谏陛下就此休养生息,以安天下万民之心。” 看着没了笑脸面若冷霜的皇帝,随行于左侧的曹阁老,赶忙好言劝说道。 “哼!我看他是读圣贤书给读傻了!” “满篇义正辞严的文字,看似无可指摘…实际上呢,不过是挟天下苍生之利益,博取个人名声罢了。” “水患已生,不先思虑解决办法替朕排忧解难,只会讲些假大空的迂阔之论!” “这种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没点实干能力…就让他干一辈子的言官,省得打着圣人名号,去霍霍一方黎民百姓。” 现如今,是八月份,又到了水灾一年一度光临大明朝的时候了。 只不过,因为黄河已于去年在新乡八柳树决堤,下游河道一分为二,算是好好宣泄了一回…所以说,今年泛滥较为严重的,是长江流域。 有那打着心怀天下的高名大义之辈,竟敢上疏言及自己妄兴兵事,失了民心,才惹得天灾频频降临。 若非「不以言获罪」的制度摆在这里,若非担心治罪于言官容易导致言路堵塞,王迪是真想弄死这个只知信口开河,却拿不出半点实际措施的狗东西。 当然了,生气之余,王迪也猜到,这份奏梳能在这个时候呈到自己面前,刘仁…应该是被某些文臣当做炮灰推到自己眼前的。 这些人所图之事,要么是阻止新政,要么就是不愿看到自己变成永乐大帝那样的好战皇帝。 想明白之后,深呼一口气,挥散了心中些许的郁气,王迪叹气感慨道: “水灾,无愧于四灾之首的名号!年年皆有,年年不断。可惜啊,诚意伯后继无人,竟再也找不出一个懂得风调雨顺之术的后辈。” 对于诚意伯刘伯温,王迪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懂得呼风唤雨之术? 因为从袁彬口中他已得知,这位辅佐太祖高皇帝平天下戡群雄的军师人物,在明初期间几次水灾旱灾治理过程中,只要他一出马,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神奇得很。 可惜了,这个人莫能测堪比诸葛孔明的传奇人物,除了上交给朝廷一本涉及到天文历法的书籍以外,他的后辈当中,竟再无一人精通‘呼风唤雨’之术了。 “陛下,水灾乃四灾之首,历朝历代历年皆有之…此天祸实非一人或几人于短期内便能解决。” “我圣朝一直有将兴修水利、解民于水一事放到治国之政的首位。臣以为,只要上下一心,定可将水灾防控得当,还天下黎元咸安家乐业。” “诚意伯虽后继无人,但臣却知晓有一人…他于天文、地理、水利一事颇为精通。” 言语至此,曹阁老眼神示意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骑马上前一点,给他助助阵。 “谁啊?难道是王爱卿吗?” 注意到王永和骑马上前,王迪心里略显不悦。 在他的印象当中,去年黄河决堤一事,就曾派过此人和都御史王文治理过河患,但效果嘛,却不尽如人意。 如若曹鼐再推举此人,往后的日子里,他得好好考虑考虑这老家伙的眼光到底准不准了。 “陛下,臣要举荐的那人,是王侍郎的同乡。” “此人博览天文、地理、水利、阴阳、方术之书。只不过……” 皇帝于水灾一事而发怒,这在曹鼐看来,倒是个展现自己的良机。 此次御驾亲征,他这位阁老的风头,属实不怎么样。 为了能让皇帝加深对自己的印象,他准备冒点风险,举荐受到王振牵连已被革职查办的徐有贞。 “只不过什么?曹阁老但说无妨!只要此人有治水之能,即便他是隐没于民间没有功名的奇人异士,朕也会封他个一官半职。不想做官的话,万金赏赐也并无不可。” 在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头里,王迪觉得,在读书人当中找个知晓天文地理,还精通水利一事的家伙,貌似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曹鼐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回禀陛下,臣举荐那位,是宣德八年癸丑科进士,徐有贞。” “虽说此人好阿谀谄媚、曲意奉迎,但他精通经史典籍,在天文、地理、水利、阴阳五行等方面,皆有很深的造诣。” 待到曹阁老言语落罢之际,无需他给出什么提示,工部右侍郎王永和当即应声附和道,连连称赞徐有贞有治水之能。 “徐有贞吗?” 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对徐有贞还是有点印象的。 此人目前是翰林院侍讲,单凭这一点,就能证明人家的才华,还是相当不错的。 毕竟能进内阁当辅臣的文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翰林院一步步晋升起来的。 只是,此人心术有点不正,为了出头,不惜饱受他人耻笑,竟特么刮掉胡子,当了王振的干儿子! 前一阵子京师送来的革职查办的名单里,王迪记得很清楚,里面就有此人。 “哈铭,八百里加急,将徐有贞速速带过来,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种能耐。” 水灾过后,必有瘟疫。这一连串的折腾,会使得民力衰微,极易生乱。 虽说减免徭役赋税这一系列爱恤民命的政策已经传达下去,但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事后举措,在王迪的眼中,实在是太过被动。 当然了,他也没有异想天开,可以在现如今这种时代背景下,便能彻底解决水患一事。 只是…… 且不提神话里的大禹治水,单凭史书当中明确记载的1700年前就建造出都江堰水利工程的李冰父子,王迪还真就不信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泱泱华夏,难道就没有第二个治水能人了吗? 只要徐有贞真有治水之能,再加上往后或许可以达到小规模量产的水泥,为了天下万民的平安顺遂,王迪准备在有生之年以内,好好驯一驯黄河与长江这两条年年噬人命、损耗国力的恶龙! 第77章 徐有贞面圣 相比来时的谨慎小心,返程之际,众人…尤其是领了额外二两白银作为节日补贴的士卒们,一个个的心情,可谓是美滋滋哒! 相比班师回京的这些人,腚瓜子快被颠成好几瓣的徐有贞,这一路上,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却是不曾安稳下来过。 临行前,咬了咬牙,给随行小哥孝敬了家中为数不多的二十两白银以后,徐有贞已经了解到,是曹阁老在皇帝面前举荐了自己。 虽然随行小哥一再表明他也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但经过昨日的夜观星象,徐有贞知晓,八成是与南方水灾有关。 按理来说呢,昨日星象显示,距离紫微正宫很近,代表着文武百官的文昌六星,宫中有一颗,突然明亮了许多。 就在那一瞬间,徐有贞于冥冥当中感悟到,夜空文昌宫中那颗最闪亮的星,就是他本人! 本来呢,见到这属于官运亨通的大吉星象,对于他这个尤为喜好权柄的官迷而言,心中应当是万分高兴的。 但是呢,他当初在皇帝北狩时,曾占卜出来「荧惑入南斗」这一千百余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大凶之兆! 要知道,荧惑主灾,行踪诡秘,其行无常,司无道之国,是谓罚星! 而南斗六星,天之赏禄府,主天子寿算,为宰相爵禄之位。 这尼玛…皇帝御驾亲征之际,正逢荧惑入南斗之时,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次北征的结局,会是个啥逼样的! 但当奄遏下水大捷传到徐有贞的耳朵时,他瞬间就变得有点懵逼。 老天爷早早就定好的剧本,貌似不该是这样的啊! 然而不管他相信与否,经过多方打探之后,这一举国欢庆的事实,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大凶变大吉,那自己这大吉,岂不是要变成大凶之兆!? 正因如此,他这一道上,身体饱受摧残的同时,心理上,还得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路不惜马力星夜疾驰而去,待到转过天来天色依旧灰暗之际,捯饬还算干净利索的徐有贞,已是恭恭敬敬候在了皇帐外面。 一个时辰过后,天色已亮。 徐有贞纹丝不动,站如一尊石像。 待到英国公张辅、曹阁老还有于谦三人入得皇帐之际,他心里嘀咕着:“要是老子倒了霉,做鬼也饶不了你曹鼐。要是就此发达了……” 一时之间,想不出自己发达以后该如何报答举荐恩人的徐有贞,正当他心中有点纠结有点慌乱的时候,终于是盼来了皇帝的召见。 “罪臣徐有贞,拜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恭贺陛下勘定残元寇虏,令四海宾服,扬圣朝之威名。” 跪地拍龙屁之际,仅仅只是短瞬间的那么一瞥,于面相一道也略懂一些的徐有贞,忽然发现年轻皇帝的面相,竟如真龙降世,盖天下之威! 从那黑白分明尤为明亮的龙眸当中,他看到的,是常人无法拥有的灵性与智慧! 若非他心中还晓得目前不是个好时候,他真想有感而发赋文一篇,以抒胸中文采。 “朕躬安,起来回话,徐有贞。” 看着白胖白胖一脸谄媚笑意的徐有贞很是利索地跪伏叩见之际,单是以貌取人的话,王迪有点拿不准…… 这个看似富家老爷的油腻文人,跟他想象中的那种知晓天文地理、懂得阴阳五行,身具仙风道骨之姿的半仙,可是差了太远。 当然了,样貌归样貌,有没有真才实干,王迪自信自己仅凭几句话便能套出他的治水能力。 “徐有贞,曹阁老和王侍郎还有于谦都言及你有治水之能…那你先来与朕说说,黄淮水患,你可有解决之法?” 话语落罢,皇帐内几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徐有贞身上。 而徐有贞这边,察觉到包括皇帝在内投来的视线以后,他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是挺了挺胸,镇定自若道: “陛下,黄淮水患,自古便有。帝禹治大水,治得便是它们。然,治水不治沙,徒劳无功也!” “依臣之见,黄淮水患,需先治沙。只要河中泥沙治理得好,治水一事,便可水到渠成!” 没怎么在意旁人投来的诧异神色,注意到皇帝投来的认可目光后,心中万分喜极的徐有贞,继续侃侃而谈道: “陛下,后汉永平年间,黄河在豫地发生决口,导致河道向南偏移,给当时沿岸百姓带来巨大灾祸。” “汉显宗孝明皇帝便派出王景和王吴两位大员赶赴豫地进行治水。他二人,勘测地形,规划堤线,修筑黄河堤防。而后,于黄河、汴渠沿堤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 话语至此,卖弄学文的徐有贞,便给皇帝打断了话语。 “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这什么意思?” 徐有贞在卖弄学文博得自己的赏识,王迪心里清楚得很。 不过单凭此人治沙的笃定言论,他也不介意抽出点时间,来听听此人关于治理水患的个人看法。 “回禀陛下,汛期一来,黄河水量暴涨数十倍,泥沙量也相应剧增。如果按照以前的堤坝形式进行修筑,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进入汛期之后,又将重蹈覆辙,徒劳无功。” “因此,王景王吴他二人,决定修筑双重堤坝,将黄河水从内堤的上游水门放出,经过外堤的阻挡,再从下游的水门中回流到黄河中。” “此工程虽然繁琐,耗资巨大,但它的好处,却是能将黄河所携带的泥沙,大量堵截在内外堤之间。” “这样一来,既能加固了堤坝,使之变得更加牢固,又能大大延缓泥沙堆积从而导致河床抬高,对‘地上河’的情况,能起到一定的缓解。” “在此之后,黄河经历八百余年都未发生大改道,决溢也为数不多。” “当然了,臣所言,已是后汉年间的事情了。现在黄河侵淮,情况略有不同……” 话语至此,徐有贞停顿了一下。 倒不是他想卖关子,而是后面要讲的话,他要仔细斟酌一下再说。 毕竟他又不是个傻子,皇帝正在检验自己的治水能力,他怎会看不出来。 回答好了,将功赎罪,乃至更进一步都未尝不可。 事关个人荣辱的大事,岂能不上点心! 第78章 呃,心里有点慌 皇帐内,静悄悄的。 徐有贞将手中茶杯递与眉清目秀的内监,而后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谢。 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是打好草稿的他,当即正色答复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黄淮水患,若是以人治河,实为下策!” “年年修,岁岁防,莫说是大水涝了,就是遇到了中等水涝…堤防毁坏、洪水决溢泛滥,一点也不稀奇为过。” 没在乎旁人是何种表情,注意到皇帝对自己所言变得愈发感兴趣时,徐有贞的心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也更加坚定了他准备要讲的治水措施。 “哦?那你与朕说说,你的治水良策又是什么?” 从徐有贞说话的语气当中,王迪能听出此人对于治理黄河事宜,已是有了莫大的信心。 如果此人讲得足够好,班师回朝准备妥当以后,他准备当即就令其外出公干。 先治黄淮,再搞长江,只要徐有贞能将治水事宜办得妥妥帖帖,王迪不介意封给此人一个定水伯的爵号,也让他加入到大明朝的权贵游戏当中来。 “回禀陛下,微臣的上策,是以河治河!” “夫河性急!微臣欲借其性而役其力…待到工程完毕之际,河道深浅调度,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只是…微臣治理河渠,不愿邀取近功!微臣着眼的,皆是为了圣朝的长远利益所在!” “短时间内,以微臣之法实施的治水效果,可能不大明显。而且…微臣治水之法,工程量大周期长,需要充足的人力与物力。” “不过微臣可以保证,只要按照微臣的治水之法,大水涝不敢说…但像去年的中等水涝,只要年年维护得当,黄淮水患,将不再是困扰我圣朝的难题,反倒会滋养出无数良田!” “从长远来看,微臣治水之法,绝对是福泽绵延后人之法!” 徐有贞话语落罢,王迪马上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则关于小浪底冲沙的视频。 此人之言,不正是借助自然伟力来达到治水目的嘛。 只不过,他觉得仅凭大明朝目前现有的实力,想要弄出个类似于小浪底水利枢纽的大坝,其难度,恐怕是难如登天。 至于徐有贞口中提及的人力与物力,王迪倒怎么不关心。在他这,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和朕说说你的具体操作办法,不用考虑银钱与人力问题,往大了说就行。” 但凡徐有贞敢说,且说得有道理,王迪就敢将其治水之法彻底落实下去。 有海量银钱的支持,绝对能保证自己不会步了杨广的后尘。 一旦治水工程全面竣工,这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可以福泽天下万民的伟绩丰功,说实在的,王迪很是眼馋。 他都能想到,千百年以后,历史课本中或是某处的地标广场上,他那栩栩如生金灿灿的铜像,将为后世人膜拜敬仰。 “回禀陛下,待微臣实地勘察过后,会择最佳之地修筑滚水坝、减水闸,收紧河道,利用水的冲力,冲击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之效。” “简单一句话,那便是…如欲深北,则南其堤而北自深;如欲深南,则北其堤而南自深;如欲深中,则南北堤两束之,以急水冲中间焉,而中自深!” “如要淤滩固堤,则将此法反而用之…即可!” 简单清晰且明了的话语说完,在场诸位,就算于治水事宜一窍不通的人,他们都能明白徐有贞所言是何意思。 如果放到以前,也就是放到一个多月以前,或许就连于谦都得上奏进谏,此束水冲沙法好归好,但工程量太大周期太长,如此劳民伤财,恐有动摇国本之嫌。 现在嘛,不一样了。 全面开海通商,由朝廷大力支持的远洋贸易,果真如皇帝说的那样能为大明朝赚取海量银钱的话,也许百年以后,黄淮水患,将不再是困扰许多人的问题了。 而徐有贞这边,言毕之后,满心皆是忧虑的他,倒不怎么担心皇帝和几位大臣,会听不懂他言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之所以忧虑,还不是因为这种耗时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水利工程,古往今来,除了隋炀帝杨广以外,恐怕没有第二个皇帝敢再去做了。 自己提出来的束水冲沙法会耗费多大的人力与物力,说实话,徐有贞的心里,他自己都没多少底。 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朝廷拨的银钱管够,他就敢,也有信心造出类似于都江堰那种可以造福后人长达上千年的水利工程。 问题是,这可能吗? 敢说出这些话,他可是抱着掉脑袋,以万一之险博一万之利的心思。 依徐有贞之见,即便年轻的皇帝想要实施此等利国利民之法,皇帐内的诸位大臣,不治他个满口胡言的罪过,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想要这些人支持他的治水之法,在他看来,应当是没有那个可能性。 虽说知道不大可能,但为了在皇帝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治水能力,以此博得皇帝的关注,徐有贞还是愿意冒点风险的。 对于他这个官迷而言,再坏,还能比现在革职查办坏到哪去吗? 大丈夫,手中一日无权,活着…还他娘的有啥意思! 只不过,就在徐有贞瞎寻思之际,大大出乎他意料的却是,且不说皇帝竟然点了点头以示认可之意,就连英国公还有曹阁老他们,都不曾进言劝谏此法太过迂阔空谈,有点不切实际。 这些人的反应,看起来,不大正常啊! 难道说,自己进言的治水良策,真有戏? “不错!卿所言,很不错!” “不过这也只是黄淮水患的问题…前不久的长江水患,徐有贞,你对其了解多少?” 相比黄淮水患,王迪更加在意的,是长江水患问题。 毕竟后世那么多年,尤其是过了千禧年以后,在他的印象当中,貌似从未在新闻上再看到或是听到有关黄淮水患的报道。 但长江流域的水患问题,不说年年有,隔上一年有一回,基本也不算夸张。而且…动不动就是号称几十年或是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 再加上目前正值小冰河期,虽然还不明显,但北方缺水干旱问题已经时有发生了。 这种天象问题,也不是人力可以阻挡得了的顽意! 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做好准备,将两湖两广还有江南地区打造成大明朝的粮仓。 这样一来,就算没有一粒外部粮食的输入,单凭这些地区的稻米产出,供养整个大明朝在未来极有可能暴涨的人口数量,应该也不算有多么困难。 “呃……” 听闻皇帝问话,在那一瞬间,徐有贞的心里,变得有点慌。 是讲实话呢,还是欺君? 这可是个要了老命的大问题! 第79章 无解的难题 皇帐内,沉香缭绕。 温肾通心、沁人肺腑的浓郁香气,可以有效缓解人的疲惫之意。 只不过,呃完一声以后,已是看不出有任何憔悴神色的徐有贞,其不为人知的后背位置,却是出了一层绵绵细汗。 胡思乱想之际,心中很是慌乱的他,准备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样,结合自己平生所学,再找点似是而非的理由,意图欺君罔上。 只是,一想到皇帝那双闪烁着智慧与灵性的龙眸,他特别怕被皇帝瞧出来,然后…… 咔嚓一下,脑袋没啦! “徐有贞,你无需有太多顾虑,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就行!” “朕也知晓,长江与黄淮流域的环境大不相同,卿若是不懂,也实属正常。” 看着脸色有点纠结的徐有贞,王迪以为这货,只晓得如何治理黄淮水患,哪曾想他接下来的回答,当真是让皇帐内所有人吃了一惊。 “回禀陛下,长江水患,其个中真正缘由,微臣还是知晓的。” “只是…与由泥沙问题引起的黄淮水患有所不同的是,长江水患…皆因人祸而起!” 徐有贞话音落罢,皇帐中包括王迪在内,有一人算一人,俱是被徐有贞这石惊破天的言论给吓了一大跳。 “皆因人祸而起!?” 岁数最大的张辅,一听长江水患是由人祸引起的,这位名将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起坝蓄水再决堤,以此实施人为的天灾。 不过一想到长江那的地形,他便摇了摇头。 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徐有贞,张辅很少好奇此人此言,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仅是为了博得皇帝的关注,随口讲出的哗众取宠夸大言辞? “这怎么可能?” 徐有贞的言论,对于于谦而言,英国公张辅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但他根本不信那么大的受灾区域,会是由人祸引起来的。 就算是,难道真当朝廷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瞎了眼吗? 这么大的事情,不说其他人,就是在场的这几位,也是无一人知晓此事。 而徐有贞这么个被革职查办待罪之人,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徐有贞,陛下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你可知此次长江水患,有多严重?此等天灾,岂是区区人力…便能引起来的?” 作为举荐人的曹阁老,斥责之际,悄咪咪打量了下皇帝的神色。 注意到皇帝没有动怒神色后,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曹阁老说得不错!” “徐有贞,你若说黄淮水患是由人祸引起的,那还有可能。决堤放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然,长江所处之地,山高谷深,地形复杂,多激流险滩,且河水清澈,不像黄淮泥沙携带量那么大,怎能是由人力引起的?” 黄河水患,可以归到泥沙问题上来。 至于淮河水患,那是因为淮河没有出海口,再加上黄河侵淮带来的大量泥沙,可以将其归为泥沙与地形结合引起来的水患问题。 但长江流域所处的环境,在王迪的印象当中,在那种险峻山岭间一道道激流的冲击下,哪能存得住一点泥沙啊! 人力…… 这特么得动员多大的人力,才能在朝廷得不到一点消息的情况下,开山筑坝泄洪,以此降下水灾。 除非,是有心眼坏坏的神仙在捣乱! “陛下,微臣岂敢欺君!” “长江水患,在微臣看来,的的确确皆是由人祸而起,而非天力所为。” “依微臣之见,如若不好好治理一番,往后…长江水患问题,或许要比黄淮水患更为严重。” 话语止住,英国公张辅、曹阁老还有于谦三人不尽相同的表情,徐有贞看得是一清二楚。 但他不怎么在意。 他关注的重心,全在皇帝身上。 注意到皇帝手指一抬,示意自己继续之后,心中祈求漫天神佛保佑的徐有贞,清了清嗓子,挺着肉乎乎的胸脯言语道: “回禀陛下,自古以来,世人一提起水患,可以说…几乎都是黄淮水患。” “正如陛下所言,江水东流,狭窄之处有一排排的崇山峻岭拦截,宽阔之处有星落密布的湖泊存蓄…这便是唐宋以前,所谓的‘有河患而无江患’这么一说。” “陛下,自打先秦时期,两湖荆楚之地,便有分为南北两部的云梦泽。” “北面多为沼泽地带,南面则是一片浩瀚大湖,也就是现在的洞庭湖。” “正是因为有了荆楚这一大片可以承载泄洪作用的水泽地,史书当中,才很少有长江流域的水灾记载。” “即便有,也不过是类似于‘江水、汉水溢’这等轻描淡写的寥寥几字而已。” “而到了现如今,愈发严重的长江水患,依微臣之见,皆是由两大人祸引起的!” 徐有贞讲到这,暂时顿了顿。接下来就要讲重头戏了,他得好好组织组织语言。 而王迪这边,听闻徐有贞的话语以后,他基本已经明白此人想要表达的是啥意思来。 只不过,略微出乎他意料的就是,徐有贞竟然说是有两大人祸。 除了围湖造田侵占水利这一点以外,他倒有点好奇另一个原因是啥? “回禀陛下,两大人祸,其中之一,便是由两湖地区的黎民百姓引起来的。” 注意到没人打断自己,徐有贞知晓他们应该琢磨过来刚刚自己话语里头的意思了。 尤其是察觉到皇帝没有任何不悦神色后,略微松了口气的徐有贞赶忙继续说道: “唐末年间,北方战乱频发,越来越多的人口开始向南方迁移聚集,其中尤以荆楚之地的人口激增速度最快。” “而两湖地区多山地丘陵,以前人少,倒没什么问题。但自打唐末宋初开始,能用来开垦种地的良田,是变得愈发稀少。” “自此,从洞庭湖、彭蠡泽开始,沿江流向东,一直到微臣的家乡,苏州府吴县……” “无论是各府各县官方大规模组织的,还是民间私下一点点蚕食的…于淮河以南,凡有湖泊处,围垦造田一事,数不胜数!” “江南地区,将其称之为圩田;两湖地区,将其称之为垸田;两广地区,将其称之为基田……” “然,不管哪一种,其后果,便是造成水利排灌紊乱、水道狭窄、水流改道,最终酿成愈发严重的长江水患!” “是以,微臣认为,南方水患,皆是先有人与水争地为利这一因,才有水与人争地为殃这一果。” “而这,还仅仅只是微臣口中的人祸之一!” 徐有贞这边掷地有声讲完以后,他发现除了皇帝以外,皇帐内的其余人,脸上俱是一片凝重神色。 对于自己的言论会带来何种影响,他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个无解难题。 是满足长江流域或是南方一带的民生问题呢,还是就此废田还湖,自此永绝水患问题呢? 结果嘛,不用多想他便知道。 就算朝廷颁下了政令,在他看来,也挡不住几百年来,人们早已养成的贪欲和习惯了。 除非狠下心来杀人,杀到无人敢犯为止! 但这…可能吗? 第80章 一件接一件 守卫森严的皇帐内,一时之间,变得很是安静。 安静到…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吓人的程度。 直至皇帝开口讲了话,于短时间内,在围湖造田这一看似无解的难题上,暂时还没有想出任何良策的众人,他们心中,才稍稍感到了些许的松快劲。 “这问题,是有点棘手啊!” 虽说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面对这无解难题,王迪的心里,还是稍微有点拧巴。 若是没有小冰河期这一威胁,他可能还会考虑使用强硬手段,来实施废田还湖这种不体贴民情的政策。 但有了小冰河期的威胁,再加上他早已定下来的快速提升人口的想法…… 所以不管怎么说,王迪是万万不能将大明朝的粮食安全问题,全部押在南洋诸国身上。 就算彻底征服了他们,在这个运输不是很便利的年代里,单靠外部运粮,其中的风险有多大,可想而知。 当然了,他心里也清楚,徐有贞的言论,肯定是有点夸大言辞。 毕竟后世作为经济重心的南方,在那生活的,可是至少有半数以上,也就是七亿以上的人口数量。 除了水患问题比北方多了一点,那该咋滴,不还是咋滴嘛! 南方秀丽的山水美景,不也没差到哪去嘛! 而现如今大明朝的人口总和,才不过是六千万这一数字而已! 在王迪看来,此事绝没有徐有贞讲得那样危言耸听,并不值得太过担心。 只要多生孩子,快速提高人口基数,发展建设个三十年左右,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举全国之力,多造点水利工程呗。 一个三峡大坝有点难度造不出来,但造上十个百个的三峡小坝,难道还不行吗? 况且,班师回朝之际,清丈土地一事,便要提上日程了。 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定下现有垸田的面积数量,严令禁止民间私底下的围湖造田行为。 往后的日子里,如果出现人口暴涨粮食供应不足的问题,那便根据实际情况,由朝廷来决定是否进行围湖造田。 如此这般,应该可以大大缓解长江流域的水利问题。 “徐有贞,与朕说说另一个人祸。” 将朝廷法度严格贯彻下去,围湖造田侵占水利这一棘手问题,在王迪看来,也算变相解决了。 只是,他暂时想不起来,除此以外,长江水患还能有啥大的人祸。 “回禀陛下,引起长江水患的第二个人祸,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缘于人口激增这一点。” “陛下,微臣刚刚所言的围湖造田,仅仅只是当地百姓们为了种植米粮达到饱腹目的而已。” “迁移过去的那些人,需要修建新的房屋、保证日常的生火取暖,再加上制炭维持家中生计的这些民生问题,不都得去山间樵采伐木吗?” “一人粗的树木,长成需要几年或十几年的时间,但用以生火取暖,仅能维持一个五口之家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 “自古以来,但凡略懂治水事宜的人,他们都知道筑堤植柳防洪这样一个简单有效的治水举措。” “既然栽树可以固堤防洪,那若是没了树呢?” “树木稀少,山间的泥沙,经过雨水的冲刷,便会流进江水中。” “在上游激流位置,这些泥沙无法沉积在水底,阻塞河道。” “但当饱含泥沙的江水,流过荆江段抵达荆楚之地这片缓滩时,便会出现与黄淮一样的泥沙淤积问题。” “自此,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下,荆楚大地的河床,便会越抬越高!” “无需大的水涝,就凭长江流域那种丰富水量,仅是中小等水涝,就像这一次…便能引发相当严重的水患问题。” “结合微臣方才之言,下游之湖面江面日狭一日,而上游之沙涨日甚一日……” “是以,夏秋水涨安得不怒?堤垸安得不破?田亩安得不灾?百姓安得不苦?” “是以,微臣之见解,长江水患皆由人祸而起,而非天灾!” 讲完末了那更加危言耸听的言语之后,这一次,大气不敢出的徐有贞,发现包括皇帝在内,一个个的,脸色都开始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说白了,在徐有贞的眼中,长江水患,完全就是南方黎民百姓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引发的,与黄淮水患相比,是有着本质上的天壤区别。 “嗯…水土流失,致使中下游泥沙淤积,出现类似于黄淮水患的问题…朕没记错的,你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呢?” 当徐有贞讲到‘伐木’二字时,王迪便清楚他想说些什么。 后世不经允许私自伐木,是犯法的事情。 但在这年头里,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知晓,除了对边关紧要地区下达了严禁樵采伐木的政令以外,朝廷反倒是鼓励百姓开山辟地,毁林开荒,屯田垦种。 再者说,不管是为了造房子生火取暖,还是制成木炭换取银钱,这都涉及到了长江沿途流域千家万户的民生问题。 如若将禁止樵采伐木这种一刀切的政令传达下去的话,不用多想,王迪估么着,全国大范围的造反,可能就近在眼前了。 樵采伐木用以筑房生火取暖制炭,目前看来,又特么算是一个令他感到烦躁的无解难题。 不管怎么说,处在当下这个年代,依王迪之见,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再快呢,恐怕在百余年之内,也是指望不上天然气这种自然资源的。 至于煤炭嘛,在他的印象当中,只记得南方各省市多产有色金属,好像从未听说过有哪些省市地区,是以煤炭资源丰富而出名的。 在王迪的记忆当中,全国的露天煤矿位置,貌似都集中在了山西内蒙这一带。 况且,在目前这个运输不便利的时代,纵使将煤炭费力运至南方一带…… 有现成不花钱可以随意樵采砍伐的树木,谁特么愿意花钱去买煤烧啊! 省下银钱,买点好吃的、好喝的、找个漂漂亮亮的小妮暖暖被窝,干点啥不行,何须要去买煤烧? 若是为了保护环境防止水土流失,就消耗朝廷大量财政进行补贴…… 此事,又不大现实。 思来想去,暂时想不出解决方案的王迪,他可没有忘记徐有贞方才之言,这还仅仅只是造成水土流失的一部分原因。 一部分,就已够他烦躁闹心的! 那另一部分,又特么会是啥? “回禀陛下,第二个原因,微臣…微臣不敢直言。” 徐有贞他这边话音刚落,结合他刚刚所言,张辅、曹鼐还有于谦三人,已经猜出他不敢直言的到底是啥了。 不过猜到归猜到,表情迥乎不同的这三人,却无一人开口言语。 脸色有点难看的皇帝,都已经问到脸上了! 此时此刻,难道还能不让徐有贞说出来? “大胆说就行了,事关水患,朕恕你无罪。” 借助清晨的一缕阳光,仔细打量片刻过后,注意到徐有贞额头冒出来的虚汗,王迪知晓,这家伙是真得有点害怕,而非是故弄玄虚在卖关子。 这反倒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回禀陛下,微臣口中的第二个原因,其实与太宗文皇帝有关……” 第81章 升官,升大官,当首辅 “长江水患一事,还能牵扯到太宗文皇帝?” “哦…朕明白了,你想说水土流失的第二个原因,是与迁都顺天府,营造宫城有关?” 王迪的话语,打破了皇帐内安静至极的气氛。 一提到和朱棣有关,再将其与水土流失联系到一起,恐怕除了修建紫禁城,也没有其它事情能与之相挂钩了。 “陛下睿智圣明!微臣想说的,正是此事。” 小心翼翼答复的同时,悄悄抬了抬眼注意到皇帝没有任何动怒表情的以后,徐有贞扑通乱跳的心脏,瞬间平稳了许多。 不过紧接着就在下一刹那间,他的心脏,又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是因为他想到只要过了这一关,也许官运亨通,离自己真得不远了。 “与朕说说你所知道的,先把问题找出来,再看看有无解决的办法。” 紫禁城都已经盖完了,按理来说,储备一些可替代品应该也就无事了。 况且,王迪一点也不觉得,造一个紫禁城,耗费再多,能多到哪去啊! 虽说不管是今生还是后世,他都没去过巴蜀与两湖地区,但就凭“两岸青山相对出”这句诗词,再加上后世从各种渠道了解掌握的信息来看…… 徐有贞这家伙,定是在夸大言辞! 在王迪看来,即便徐有贞说得很在理,恐怕也是因为从唐宋年间开始,砍伐金丝楠木就陆续不断地进行。 只不过,以前量变还未引起质变。到了朱棣迁都顺天府营造紫禁城之际,恰好爆发了出来,让他背了黑锅而已。 “回禀陛下,长江流域…尤其是在中上游的巴蜀、荆楚地区,素产良木。其中用以打造皇室建筑与家私的,多以楠木为主。” “源于宋朝通体皆由楠木为建材建造起来的文德殿,自那时起,楠木便逐渐成为皇家建筑当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木材。” “只是…到了太宗文皇帝迁都顺天府修建宫城时,所需的木材,其量…绝非前朝可比。” “更加重要的是,皇家需要的,都是最为上好的金丝楠木,要求极为严格。山中伐木,而后成功运至京城,能用以修建宫城的,不过十之一二也。” “楠木生楚蜀,深山穷谷不知年岁,百余尺之干,半埋泥土中。” “或砍或挖一根位于深山内部的楠木,直到将其掷入江中顺流而下时,沿途破坏的,是数以千百计的其余树木。” “微臣年轻游学时,为了验证书中所学知识,曾沿江溯流而上,去往巴蜀两湖地区实地探访过。绵绵大山深处,有些地方…微臣入眼所见的场景,很是触目惊心。” “没了这些巨木的阻挡,山洪来临之际,泥沙裹杂一切能被裹杂的东西,滚滚滑落而下。” “沿途势不可挡,所过之处,皆被夷为平地,直至冲入江水中,顺流而下。” “庆幸的是,山林地带,几乎无人居住,不必担心百姓遭了山洪。”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后,因为缺少巨木的缘故,那些常年多雨水的深山区域,早已是化作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 “而被冲走的那些泥沙残木,过了荆江段,几乎全部淤积在了两湖地区……” “是以,微臣先前曾说过,几番因素相加的情况下,皆由人祸而起的长江水患,如若朝廷再不想法治理的话,往后会变得愈发严重。” 言语落罢,徐有贞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大气不敢出的他,直挺挺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曹阁老,现如今工部下辖的神木厂、大木厂、台基厂、黑窑厂还有琉璃厂这五大厂,贮藏储备的可替代金丝楠木,还够不够用?” 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稍微有点印象的就是,每年依旧有一根根三尺中等、四尺头等或是直径更宽的金丝巨型楠木被运至京城。 虽说这些贵重顽意只要保养得当的话,很不容易损坏…但是,它怕火啊! 挥发着香喷喷气味的金丝楠木,要是成堆成片着起大火的话,在这个灭火条件不怎么强的大明朝,王迪还真不敢去想其后果会是个啥样的。 “回禀陛下,据臣了解,工部下辖的这五大厂,储备的金丝楠木应当不在少数。” “虽说年年都得打造点家私以作更换备用,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已是不少。” 对于皇帝话语中的深层次意思,曹鼐其实已经听了出来。但他只能装糊涂,等着皇帝自己说出来。 “家私…应当用不了多少金丝楠木。朕想知道,如果紫禁城走了水,以目前工部五大厂的储备量,可以重新修缮多少间被损毁的宫殿?” 紫禁城,作为大明朝的权利中枢,又是自己住的地方,身为主人,王迪必须要保证其时时刻刻处在焕然一新的状态。 在他看来,金丝楠木,该挖该砍还是得继续,大不了多花点钱,后脚再紧跟着补种一些树嘛。 他就不信了,后世两岸都郁郁葱葱的长江流域,仅凭目前耗费的这点顽意,就能引起那么大的后果。 不过该控制该得控制一下,除了皇室以外,任何人不得私自樵采楠木…有违者,立斩无赦! “这……” 真被皇帝问了脸上,曹鼐还是有点懵逼的。 谁特么闲着没事干,天天算计紫禁城会不会走水,得提前预备多少金丝楠木啊。 这问题,对他而言,还真有点困难! “算了,班师回京以后,曹阁老你让工部统计下现有的金丝楠木储备量。看看…如果紫禁城走水面积超过三分之一,是否能及时补得上。” “徐有贞,你有才华,也有能力…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作为大明朝的官员,有些事,不能只重利益得失,而忽视了自身的品行道义所在。” “令你即刻返京…朕会命人抄录一份诚意伯呈献给朝廷的秘书。闭门思过之际,你好好钻研一下,写一篇有理有据的治水之法呈上给朕看看。” 徐有贞是个啥样的人,经过昨日哈铭提供的消息,王迪心里已经有了数。 刨除个人才华与能力的话,此人就是个媚上不甘居于人下的官迷罢了。 能力不低,有点野心走点歪路也不算坏事。 除了认王振当干爹这件事以外,此人也没干出…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干出像是欺男霸女踹寡妇们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要能解决大明朝的水患问题…… 用,乃至重用,也并无不可。 而徐有贞这边,听闻皇帝言语过后,心里大喜之际,连忙跪伏在地,叩首拜谢。 诚意伯是谁,他岂能不知。 皇帝将诚意伯的秘书交由自己看,这难道不是器重吗? 被皇帝看在眼里,这要干出点实事来,升官,升大官,甚至入阁当首辅,难道还远吗? 第82章 皇帝好大儿回来了 行进在茫茫大地上的三军,有条而不紊。 即便过了怀来城,进入八达岭以后,护驾皇帝所在的中军,仍旧像蛛网上的蜘蛛那样,凭借时时刻刻往返于四面八方的斥候,将方圆十里地以内的所有情况,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抵达京师之前,王迪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身为大明朝的皇帝,现如今,他唯一要做好的事情,便是保证自己的龙体健康。 三军每日行进多少里地,在哪安营扎寨,早已是规划得明明白白。 所图之事嘛,除了保证皇帝安危以外,还要卡在八月二十六适宜祈福祭祀的那一日进城。 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王迪,因为受到了杨蜜的影响,他的内心,也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陛下,奴婢…不想要名分了,奴婢想一直侍奉在您的身边。” 虽说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生物课,但杨蜜总觉得,皇室的恩泽雨露,貌似…好像…应该不是用来吃的。 至少…不是用嘴来吃的。 况且,皇帝一直没有明说,导致她现在都有点怀疑,皇帝是不是不想给自己名分了。 再加上一想到明日,将有一大段时间要独自面对孙太后时,她扑通乱跳的心,便怎样都安稳不下来。 最为重要的是,锦衣卫打探回来一个让她特别伤心难过的消息,那便是…… 她的家里人,都不在了。 去年的黄河水患,东昌府老家被淹了。人口本就不多的家人,这一回,除了她以外,应该是彻底死绝了。 无父无母无长辈兄弟,这种女人,岂能嫁入大明朝的皇室? 更何况,皇帝大婚以后,多了暂且不说,几十个女人还是有的。 天天轮着来,那也得一个多月才能见到皇帝一次。 这么一算,一年到头来,私底下能见到皇帝超过十次的妃嫔,没准都算备受恩宠的女人了。 所以说,几番思虑过后,杨蜜觉得,还不如一直以近侍奴婢的身份侍奉在皇帝左右呢。 “你这不胡扯吗,朕的女人,岂能没有名分?” “你想让朕的孩子,未来被人耻笑他的母亲,是个人人都能使唤的奴婢?” 怀中的杨蜜,她心里在担忧啥,王迪也能猜到点。 毕竟锦衣卫是他派过去的,查清底细是一码事,照顾一下老丈人家也是应该的。 谁曾想,杨蜜她老家,竟特么是遭了灾的东昌府。好死不死的,一家老小没有一个活口。 这种绝了户的女人,别说是现在了,即便是放到后世,等闲人家,恐怕也不愿将这种倒霉女人纳进自家门做个儿媳。 不过杨蜜的这种身世遭遇,没准能博得孙太后的同情。 毕竟自己这位便宜老娘的父母,可是死在了靖难之役当中。 等她长大成人即将嫁给还是皇太孙的先帝时,她那姓孙的养父,为了不让他人知晓孙若微的真正身世,又选择了服毒自尽。 当然了,比杨蜜略微强一点的就是,孙太后还有个亲妹妹,胡善祥。 “可是,宫里的规矩……” 终于等到皇帝的亲口许诺,心中高兴之余,一想到皇室种种的规矩,杨蜜的心里就没多少谱。 “没什么可是,你安下心来就行。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将来你为皇室诞下龙嗣。” “记住我先前提醒你的,明天化个淡妆,尤其是眼线或是眼影这一类的妆容…别让孙太后瞧出你来就行了。” 夜深了,有一点点凉。 怀中搂着暖暖的杨蜜,早早进入梦乡当中,养精蓄锐,为明日的一系列祭祀大典做好充足准备。 转过天来,晴空万里。 德胜门,十里地外。 留守在京的文武百官,在三杨阁老的带领下,安安静静恭候于此,等待威风凛凛的三军将士们,护送皇帝御辇的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杨士齐,恭迎陛下得胜回朝!” 老了,领头跪倒在地的杨士齐,实在是太老了。 望着从御辇上走下如同一尊烈日的年轻皇帝,心情激动到有点哽咽的他,本想多说点喜庆话呢,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卡住了。 年轻且亲政还未有多久时间的皇帝变得有出息了,被先帝还有孙太后委以重任的他们这三个老家伙,终于可以乞骸骨安心回家养老了。 “三位阁老快快请起!” “朕不是吩咐过了嘛,几位年事已高,无需过来迎驾…再者说,朕又不是昏君,岂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三位阁老?” 虽说看着三杨的精神头还不错,但王迪知晓这仨老家伙,可是不比英国公的岁数要小。 自己这次班师回京,如果不出他的意料,最迟不超过顶多半年以后的大婚之日,这三位就得告老还乡了。 一下子空出三位阁老位置,在人员的安排上,王迪正好借此机会,安排一些忠君有为的能臣正臣。 巍峨城墙包围下,便是那尽揽天下繁华的顺天府,也是太宗文皇帝的龙兴之地。 北枕居庸,西峙太行,东连山海,南俯中原,沃壤千里,山川形胜,足以控四夷,制天下,诚帝王万世之都也! 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皇帝御辇所过之处,万民跪伏于街道两旁,手捧香炉,一遍遍高声山呼着“吾皇万岁!” 依照祖宗规矩,一系列祭天祭地祭祖先的祭祀祈福活动,从上午巳时正,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申时正。 整整三个时辰的折腾,当真是让王迪有种抽自己脸的打算。 他的本意是,携三军大胜归来,不借此良机好好作一下秀,那岂不是脑子进水糊涂了! 所以说嘛,自己要求的,腿特么再抽抽呢,也得本本分分地按着礼部官员的指令一步步走下去。 待到金乌西落玉兔东升之际,赐宴于文武百官以后,早早离去的王迪,乘步辇来到仁寿宫,终于见到了让他略微有点忌惮的便宜亲娘,孙太后。 明亮红通的火烛下,她一袭绀青色拖地宫装,悄然立于殿内。 从她的眼神当中,王迪察觉到,少了一份原主记忆里的那种睥睨天下、运筹帷幄的尊贵气度,却是多了一份…母亲见到好大儿变出息的欣慰笑意。 只是让王迪有点意外的就是,一向与孙太后合不来的太皇太后张氏,也就是自己的便宜奶奶,竟然也在这儿! 你说说,这不就有点尴尬了嘛…… 毕竟结合原主的记忆,自己可是在她二人之间瞎挑货事呢。 那一瞬间,王迪有种社死的感觉。 第83章 此女,与朕有缘! 仁寿宫,太后所居之地。 殿外甬道内,随着皇帝的驾临,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当即跪伏在地,虔心恭迎圣驾。 跪倒在地的这些人里面,其中不乏样貌清秀、身段窈窕的宫女。 居高临下,仅是瞥了那么一眼,看着她们如此温顺乖巧的小模样…… 一想到整个后宫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男人后,深知物以稀为贵的王迪,于心中连忙默念起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清心咒。 通体皆由金丝楠木搭建起来的寝殿,豪华富丽,清香不绝。 朱红镶金的窗棂,外罩一层黄油绢幕。 从殿外往里面一瞅,端坐于内的那二位,在各式名贵物件的映衬下,给人的感觉,当真就是一副贵不可言的油墨画。 王迪转动脑子稍微一想,他已是猜到,太皇太后张氏,大概率是被孙太后邀请来的。 目的嘛,无非是借着自己班师回朝这个节骨点,缓和一下她这位儿媳妇与婆婆之间的矛盾。 “皇帝,快来奶奶这,让奶奶看看文武百官争相称赞的好皇帝,如今变成了什么样?” 在杨蜜谨小慎微地服侍下,一脸傲娇模样的太皇太后,一见到皇帝大孙子来了,脸上笑开花的同时,再也懒得搭理一旁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孙太后。 “哼!皇帝是你儿子又怎样,他还是我亲孙子呢!” “瞧你这得意劲,有啥了不起的。” 脸上心里俱是傲娇状态的张妍,冲着皇帝招了招手,当即甩给孙太后一个大白眼。 长辈召唤,岂敢不从! 脸上本就挂着笑意的王迪,再将笑意甜度提升了几个加号,快步上前,恭恭敬敬道:“孙儿拜见奶奶!儿子拜见母后!” 回到了紫禁城,虽说还是自己这个皇帝最大,但不管怎么说,面对这俩长辈,该敬重该孝顺的,还是少不了的。 不然的话,一旦被扣上了不孝长辈的大帽子,那可不是笑话不笑话的问题了,皇位能不能坐稳,都是两说了。 “先前我就和有些人说了,当年先帝在你这个岁数,也是跟着太宗文皇帝经常出征打仗…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了?” “瞧瞧现在,这不挺好的吗?大明朝的皇帝,哪能连个仗都不会打呢?” 与寇虏一战,又打了胜仗,也算为自家弟弟张克俭报了大仇。 傲娇地哼了一声,再次白了眼一旁的孙太后,看着替自己出了口恶气的大孙子,张妍是越看越喜欢,直接脱口道: “皇帝啊,你也不小了,还这么有出息!” “要赶紧择良家女儿,定下大婚的日子,早日为宗室开枝散叶,也好让大明福祉绵延。” 再不喜孙太后呢,张妍觉得,至少自家这儿媳妇有一点没说错。 那就是,赶紧给皇帝找个皇后,再多配点妃嫔,尽快将皇室的血脉延续下去。 皇帝遇刺的消息,虽然孙太后没有告诉她,但身为太皇太后,皇帝身上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她岂会不知! 只不过,今天是个高兴的好日子,再加上皇帝就在自己眼前啥事都没有,也就没有必要挑这个时候讲出来了。 但是,不讲归不讲,张妍一想到自家大孙子差点没了命,那扑通乱跳的心啊,就没怎么安稳下来过。 若非如此,不愿搭理孙太后的她,是万万不会接受儿媳的邀请,来到仁寿宫一起等待皇帝的归来。 所以说,看着大孙子早日完婚,早点给皇室开枝散叶,便成了当下张妍最为关心的事情。 先前呢,皇帝年幼贪玩宠信太监,有点不近女色的意思。 现在好了,令人欣慰的是,皇帝他想通了! 御驾亲征打胜仗的同时,还不忘带回来个漂亮的姑娘。 虽说身世惨了点,不过张妍也没怎么在意。 自家前后两个正宫儿媳妇,都是绝了户的,再来个差不多的孙媳妇,也没啥大的影响。 只要皇帝一门心思玩好女人早点弄出几个娃来,身为皇帝的奶奶,张妍才不管妃嫔的身世如何呢。 “儿女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后,儿子的婚事,你看着办就行,儿子就不操心了。” 关于皇后人选的问题,王迪还真不怎么在意,是一点都不在意的那种。 结合原主的记忆,再对比剧中孙太后的表现,王迪知晓,为了守住对先帝的承诺,为了整个大明朝的安稳,再加上还要操心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眼前这个女人付出的精力,绝对称得上是呕心沥血。 这种天然与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且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在皇后未入主坤宁殿之前,王迪不介意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全部交由她来打理。 “出去一趟,变化是不小,幸亏本宫当初没有阻止你……” 拉着皇帝好大儿的手,孙若微上下细细打量着,满脸都是止不住的欣慰笑意。 果断惩治奸佞,大胆启用贤能,这些在她看来,都还是次要的。 让孙若微特别震撼的,是三杨阁老他们,及时将前线反馈回来的一些消息呈于她的面前。 这里面,便包括八月十四日那一晚,文武百官筵席上发生的事情。 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孙若微可谓是一清二楚。 最为重要的是,皇帝发出去的小纸条,现如今,在她手中就有一份。 若不是今天时间已晚,还有太皇太后在这,孙若微她这个当娘的,怎么着也得和自家的好大儿,好好唠一唠。 毕竟在她这位执掌大明权枢近二十年的太后看来,纸张上的那些政策一旦实施下去,再想改或是撤回的话,文臣不好讲,但武勋绝对会闹翻天的。 不把个中细节逐条逐条弄得明明白白,孙太后是真怕自家好大儿的皇位坐不稳。 至于皇帝为何出去一趟就变得如此有出息,她一个当娘的,还能咋想? 心中偷着乐的同时,只是认为先帝和自己结出来的果实优秀呗! “那本宫明日便吩咐礼部还有翰林院,让他们榜谕京城内外,于大小官员民庶有德之家,务必挑选父母贤善且素有家法的女子。” “年十五至十八,容貌端洁,性资纯美,言动安详,咸中礼度者,令其父母送来,吾将亲阅焉。” 前一句是回复皇帝好大儿的,后一句话,则是对着太皇太后说的。 自己的儿媳妇,皇帝又不想管,她这个当娘的,岂能不尽心尽力,享受一会当婆婆的感觉。 就这样,一家老小三代人,以皇帝为中心,在太后的仁寿宫聊得还算心欢意美。 明月皎皎夜已深,临走之际,王迪冷不丁瞅了眼立于寝殿门口的那个宫女。 此女身着绯红色比甲,一眼瞅过去,整体给人很是喜庆的感觉。 王迪知晓,此女名叫双喜,是孙太后的贴身侍女。 观其样貌,略显成熟大气。从她那婉顺的模样当中,又能看出此女不乏聪明伶俐劲。 最为重要的是,王迪记得特别清楚,当初此女第一次露面的时候,弹幕上好像说过她是万贵妃的原型。 如此说来,这小娘们,未来是自己媳妇中的一员呗。 “嗯…看来原主的眼光,还是蛮可以的!” “瞧她这小模样,属实挺不错的!” “此女,当与朕有缘!” 第84章 来,哭一个,给朕助助兴 故宫,王迪后世来过两次。 别的地方可以不去,但皇帝住的地方,也就是乾清宫,怎么着也得来打个逛。 可惜的是,当年他来游逛的时候,此地早已不让入殿进行参观了,只能在门外瞅上那么几眼。 过过眼瘾的同时,听着导游的解说,在脑中里幻想一下皇帝的私生活也就算完事了。 但是,今日就不一样了! 作为这儿的主人,当王迪踏入金碧辉煌的乾清宫的那一刻起,殿内面积之大,即便有了原主的记忆,还是让他心里一阵发怵。 心中之所以发怵,完全是因为,王迪有点怕自己这小体格,镇不住这么大的宫殿啊! 天天在这迷楼式的宫殿内睡觉,如若不多找点娘们增添点人气的话,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好在是,跟后世出租屋似的,乾清宫也打上了隔断,被分成了上下两层的九间暖阁。 一间房,三张床。九间暖阁,共置床二十七张。 对这种布置,王迪很是满意,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同时用到这二十七张床的一天。 相比他这个主人,今晚有幸在此侍寝的杨蜜,还有跟着过来服侍的连蓉连柔这对姊妹花,这仨人一个个的,腿都变软了。 杨蜜腿软,是因为她知道这个萦绕着一股帝王气息的大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连氏姊妹花腿软,完全是被乾清宫的富丽堂皇给震住了。 闪瞎眼的黄金色,富贵逼人的朱红色,入眼所见到的,几乎都是这两种颜色。 当初随同皇帝一同驻跸于宣府行宫时,她俩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但是呢,任宣府行宫再怎么奢华气派呢,比照现在的乾清宫,那差距之大,对于这俩没怎么读过书的女娃来说,根本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或是语言来形容。 好在李复足够懂事机灵,赶忙吩咐宫女上前照顾这仨已是有点晕头转向的姑奶奶。 “陛下,先前孙太后已经将奴婢安排在了永和宫…皇后娘娘还未入主中宫之前,奴婢岂能在这侍寝。” 紧紧跟在皇帝身后的杨蜜,低头望着满地映着烛光的金砖,待她缓过神来以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皇后位置,虽说她心里有一丁点的小幻想,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从未奢望过这个位置。 在她看来,能混个婕妤或是九嫔,就已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正因如此,自知宫内规矩特别多的杨蜜,可不想在皇后之前,就跑到乾清宫来侍寝。 “皇后是朕的女人,你也是,没什么不同。紫禁城内的规矩再大,还能大得过朕吗?” 身处紫禁城内,就是到了自个家。 身为主人,要是连玩个女人都得瞻前顾后的话…… 王迪就得考虑考虑是将王振重新放出来吓唬人呢,还是培养个类似的大太监,好让自己省省心呢? 洗干净,往那至少可以躺下十个小娘们的龙床上一躺,折腾了整整一天的王迪,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土木之变,灭了脱脱不花部族,逼的瓦剌部和亲,得胜回朝以告宗庙社稷…… 这些,都是自己做到的! 王迪觉得,如果当皇帝有经验条可以显示的话,那么单凭这些政绩,千古圣君的经验,至少能加个20左右。 威望加身下,再加上三军士气正盛,明日…… 不对,明日已经定好了,辍朝休沐一天。 至于王迪要干点啥嘛,当然是要将小本本记下来的那些诸如沿长城一线设立三大总督、全面开海通商、重设南洋诸国宣慰司,官员俸禄翻倍、武勋考选大典、全国清丈土地、核查户数还有赋税改革这几条环环相扣的强国之策,说与孙太后听听。 看看她有何种独特见解,也是为了杜绝后院起火的事情发生。 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垂帘听政了十几年的太后,执政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更何况,一直到现在为止,朝中像是三杨阁老这一类的老臣,对于孙太后发表的政见,还是相当信服的。 这次御驾亲征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大后方,可是少不了孙太后与这些留守官员齐心协力的配合。 所以说,为了后天减少与满朝文武大臣的争执,也为了让这些政策能够尽快实施下去…… 孙太后的鼎力支持,无论如何,都不能少! 夜深人静下,几声沉闷的嗯嗯唧唧声,弱不可闻。 置身在这乾清宫内,胸膛起伏不定的杨蜜,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不想让那惹人羞的声音,传到暖阁外面去。 然而她越是这个模样,干劲十足的王迪,还越是来了精神头。 可惜啊,人家杨蜜,早已是今非昔比…… 不哼哼,就是不哼哼! 也让那连氏姊妹花,睡了一个安稳好觉。 清晨,暖洋洋的阳光,透过三交六椀菱花的隔扇门窗,照了进来。 躺在床上还处在醒盹状态的王迪,迷迷瞪瞪打量着正在梳妆打扮的杨蜜。 在两位清秀俏丽宫女的精心服侍下,容光焕发的杨蜜,她那满头的三千青丝,斜绾起华丽吸睛的流苏髻。 双边簪着两支琉璃钗,眉心一朵桃花花钿,将其娇面映衬得艳丽无比。 回头一望,一双桃花眼媚意天成。 捯饬利索以后,站起身对着铜镜转了一圈的杨蜜,一袭长及曳地的淡粉宫装,细腰以云带约束,愈发凸显出那不盈一握的小蜂腰,是何等摄人心魄! 一瞬间,咽了口唾沫的王迪,瞬间来了精神,他想玩一把制服扑累…… “陛下,臣妾穿的这身还行?” 昨天还自称奴婢,在这乾清宫侍寝过后,满心欢喜的杨蜜,终于如愿所偿地喊出了“臣妾”这二字。 踱步来到龙床前,羞答答的模样,煞是娇艳动人! “不错,很是不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粉色系宫装穿在你的身上,鲜艳且浓烈,配你当属完美!” “如若将你仍到宋朝,那些心系天下的士大夫,定不会让你进宫行魅惑之举,以防侍宠干政,惑乱天下。” 皇帝说的是玩笑话,杨蜜其实也知道。 但一想自己所处的环境再也不是无人看管的宣府行宫之际,她那俏脸上的笑容登时不见了踪影。 然而还不待杨蜜说上几句辩解的话呢,她身子一沉,顿时被皇帝拉到了龙床上。 白日宣淫…当初在宣府行宫,也不是没干过。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事要是传到孙太后还有太皇太后的耳朵里,皇帝还能为了自己,与这二位翻脸? 一想到这,当场就被吓破胆子的杨蜜,本来粉艳艳的小脸,霎时间变得刷白刷白。 无心反抗…也反抗不了的她,只能是哀从心起,眼中浮现出好大一片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哭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间就变成哭啼啼的样子了?” “莫非…你知道了朕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喜好,准备哭一个,给朕助助兴?” “既然这样,那朕可就不客气啦!” 第85章 先帝给你托梦了 乾清宫,二层东暖阁。 杨蜜掉泪的那一刻起,一想到昨夜的种种,王迪也琢磨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说这小娘们梨花带雨的模样更加诱人,不过瞧见她那被吓到没有血色的脸蛋以后,王迪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 任重而道远呐! 现在有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未来还有皇后…在准备做个千古圣君的前提下,像是白日宣淫或是大被同床这一类的瞎胡闹,怕是有点难办喽。 过过嘴瘾,将杨蜜的脸蛋吻成酡颜醉脸红扑扑的样子后,考虑到明日就得上班了,王迪收起色心,准备干点正事。 仁寿宫,从太皇太后那晨昏定省问完好以后,王迪便来到了孙太后这。 打发走不相干的下人,王迪没有过多废话,吩咐小李子将誊写着十条强国之策的小本本交与孙太后。 就这十条,也不过是一部分而已。 王迪怕一次性拿出太多,一时之间,会让孙太后有点接受不了。 再者说,未曾拿出来的那些强国之策,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怎么着也得年或是七八年以后才能公布于众。 现在拿出来,也只是当个乐子看,徒增别人的烦恼罢了。 已近九月份,秋高气爽下的紫禁城,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相当有耐心的王迪,吃着不腻人的核桃酥,隔着门窗,望着寝殿外面的好风景,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而孙若微这边,她现在觉得,自己手中这仅由几张宣纸折而成的有点简陋的小本本,很是沉重。 沉重到,已经关乎到大明朝江山社稷的安稳了。 纸张上面的字数,不是很多,仅有万余字而已。 孙若微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在这期间,还时不时地瞅上两眼站在门窗处,正在观望风景吃着点心的好大儿。 “皇帝,你列出来的这些强国之策,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虽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不问一句得到自家好大儿的肯定答复,孙若微总觉得这事有点太过荒唐。 在她看来,自己这个执掌大明帝国最高权利的女人,都从未有过这些冒进的想法…… 那自家的好大儿,打小不怎么喜好读书的他,究竟又是从哪、或是从何人手中,学来的这些知识? 莫非…真如太皇太后张氏说得那样,真龙天子长大了,踹窝子的同时,自动就学会算计天下人了? “母后,纸张上的字,虽不是我写的…但这些强国之策,的的确确是出自我的构思。” “再说了,除了母后您以外,纵使其他人有这般想法,谁敢和朕提出来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与孙太后四目对视,心里有点小虚的王迪,面上却是淡淡的笑意。 “如此重要的政策,你不自己写,是找何人代的笔?你太过粗心大意了,就不怕消息泄露出去,引起……” 话语至此,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的孙若微,没再往下继续说。 自家好大儿连刺皇杀驾这种事都遇到了,还能有啥事,是比这更危险的? “是杨蜜,她能书会写。御驾亲征期间,她天天陪着孩儿,一步也未曾离开过…更何况她家里人都没了,能给谁透露消息去。” 听闻孙太后的问话,王迪心中顿时一松。 没有直接挑出这些强国之策有哪不对,反倒先关心起了保密问题,如此这般的话,搞定孙太后,应该不是很难。 当然了,王迪敢将这些拿出来,也已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提出论点,也就是强国之策,再结合历朝历代历年发生的真实案例,佐以各种圣人言论或是祖宗家法,以此证明论点的正确性。 这种合理清晰的国家规划,对于他而言,还不如当初毕业论文的难度高呢。 再加上,经过杨蜜时不时的提醒剖析,王迪自觉,今日拿出来的这十条强国之策,应该是没有任何纰漏的。 在他看来,每一条强国之策,都关乎着每一位大明子民的衣食住行,以及名与利。 无论是着眼于当下利益,还是从长远角度来看,于国于民,都是大有裨益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如此之多,近乎已经覆盖了大明朝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全面改革,会不会引起守旧派的抵触心理。 文武大臣们还好说,可以让他们为了利益而狗咬狗去。 王迪怕的是,在朝堂上还颇有影响力的孙太后,是否会打着为了大明朝安稳的借口,以此反对他的新政实施。 与她意见不统一,对于不得不很是孝顺的王迪而言,属实有点头疼! “皇帝,你列出来的…沿长城一线设立三大总督、全面开海通商、重设南洋诸国宣慰司,官员俸禄翻倍、武勋考选大典、全国清丈土地、重新核查户数还有赋税改革这八条强国之策,是你定下来的五年计划?” “你的意思是,五年之内,剩下两条强国之策暂时不动?” 又翻了翻纸张,再瞅了瞅上面的文字,短时间内,除了武勋受益太大这一点以外,暂时也想不出这些强国之策有何种疏漏的孙若微,忽然间…… 想起某件事的她,精神头开始变得有点恍惚。 在自家好大儿御驾亲征期间,她曾梦到了先帝。 难道说,这些看似天衣无缝的强国之策,都是先帝托梦给孩子的? “母后,《礼记·中庸》不是讲过嘛,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五年计划…如果顺利的话,一两年也行,三四年也罢……” “孩儿所图目的嘛,不过是希望一条条强国之策可以顺利落实下去。顺便根据各省各府各县反馈来的消息,及时做出后续的调整。” “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快,再好的强国政策呢,也得顺应现实情况。母后您说,我方才所言,可有哪里不对?” 说实话,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大明朝哪哪都好,就是大大小小的事情,其中有一大半,压根就没有多少计划性可言。 朝堂争论的国家大事,完全是在事情发生了以后,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才想着如何去解决,而非在问题出现以前,将其掐死在还未爆发出来的萌芽期阶段。 当然了,王迪腹黑点想,没准…满朝文武百官,对许多事是否会出现,及其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他们心里应该都是有数的。 之所以非得等到事情出现了,恐怕也是他们刻意弄出来的结果。 所图之事嘛,无非好以此显摆他们多有能力,好让皇帝瞧见他们处理政务的积极性,也好借此良机升官发财。 “皇帝…那个…” 听闻好大儿的一番言语,上下细细打量过后,十分确定眼前这帝王范十足带着自信笑容的魅力男子,就是自己亲生的好大儿以后…… 从恍惚当中回过神来的孙若微,看了眼四下无人以后,冲着好大儿悄悄问道: “皇帝,你在梦中…是不是碰到先帝给你托梦了?” 第86章 把疆域版图,翻上个几倍! 天人感应,这事怎么说呢…… 首先,它是起源于先秦古籍《尚书·洪范》当中的「天人合一」理论。 汉武大帝在位期间,在那个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的手里完善起来的。 在唐宋年间,单凭那些一座座矗立挺拔的观星楼,就足以证明此类唯心学说,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皇室,是有多么得深入人心。 虽说华夏大地历经了蛮元百余年的摧残过后,导致有不少文化传承断了代,但在神神叨叨这一方面,大明朝还是继承了不少。 被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誉为“开国文臣之首”,又被刘伯温赞为“当今文章第一”的宋濂,在前朝前人的基础上,又提出「凡存心养性之理,穷神知化之方,天人感应之机,治忽存亡之候,莫不毕书之」的理论支撑。 当初呢,心地特别善良的王迪,为了前线将士们的生命安危着想,头脑一热的他,假借梦中悟道一辞,将外科医术和其它部分医学知识,传授给了太医署上上下下几十位医士。 事后过了几天,他才反应过来,待到班师回朝以后,没准有一天,孙太后便会问起此事。 毕竟,医学知识又不是普通的经义学问,怎么可能说掌握就掌握。 好在是,王迪清晰记得,在剧中,从永乐大帝开始,到仁宣二帝,再到眼前的孙太后,貌似每个人都在关键时候梦到过至亲至爱之人。 有了这个幌子,早已在腹中打好草稿的王迪,在听到孙太后提起先帝托梦之际,他满脸流露的惊喜之意,看不出有任何作伪模样。 环顾四周后,好似做贼般的王迪,大步凑到孙太后跟前,悄咪咪问道:“母后,你怎知我梦见了先帝?” 注意到孙太后一脸惊讶神色后,王迪忍住心中笑意继续言语道: “唉…母后,你是不知道啊,御驾出征时,我嫌太阳晒得慌,躲在桌案底下打瞌睡的时候,便梦见父皇带我去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神奇地方。” “到了那里以后,我在一潭池水中,见到了未来的大明朝,走上各种各样的道路。” “最后的结局,有好的,也有坏的;有让人欣慰的,也有让人忿怒的!” “唉,可惜了,王振那家伙把我给吵醒了,我光顾着看各种神奇景象,竟是没有记住太多有用的东西!” “母后,你肯定猜不到,未来的大明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能置身于铁皮大鸟里面,可以在天上随意翱翔!” “我当时就在想,要是现在的大明朝有了这种东西,区区四方蛮夷,谁人能抵挡得了天降神兵!” “还有呢,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并非是天圆地方…上百个大小不一的国家,竟是在一个大大的圆球上!” “唉!都怪王振这家伙吵醒了我…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梦到父皇了。母后,难道你也梦到父皇了?他有没有带你去我说的这个地方?” 言毕,王迪叹了口气,一脸的失落样子。 自己所言,确实没有作假。 表现出来的失落样子,也确实是在怀念后世的美好生活,尤其是精神方面的生活。 言语落罢之际,仁寿宫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抬眼瞧了瞧孙太后,发现她还处在愣神之际,王迪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这么一点都难以让人接受,要是再多点的话,怕是过犹不及,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孙太后这边,几息过去以后,缓过神来的她,再度打量着眼前好大儿的同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当年得了软骨病的年幼皇帝,在即将被废之际,他竟当着满朝文武还有自家妹妹的面,上演了一出真龙咆哮,就此站了起来! 一次还能算是偶然,这要再来一次的话…… 再加上,皇帝御驾亲征前,自己那婆婆曾在祖庙前烧文祷告。 虽说本意是在斥责自己这个太后弄权干政,但没准朱家的列祖列宗…真真切切听到了她的祭文祈祷! 思虑至此,行得正坐得直,丝毫不担心朱家列祖列宗会来找自己算账的孙太后,她忽然意识到,冥冥之中,绝对有朱家的祖宗先人,在护佑着自己的好大儿。 越想,她心里就愈发高兴。 “那…那纸张上的这些强国之策,是你根据梦中所见,自己总结出来的?” 看着好大儿点了点头,压住心中的喜悦情绪,孙若微皱着眉头道:“你总结出来的这些强国之策,环环相扣,确实没有多少纰漏。” “只是…相比文臣而言,武勋那边的赏赐,是不是有点过于丰厚了?小心百年以后,成尾大不掉之势!” 其它强国之策还好说,唯独是针对武勋的,孙若微觉得有点不妥。 永久世袭的勋贵称号,固定的海商名额,还有年年都能领到的朝廷远洋分红…… 一代人不要紧,这要代人传承下来,经过考选大典的层层选拔,保不住这些武勋后代里面,会出现许多英才之辈。 这要再立点战功,百余年以后,武勋岂不是越来越多? 万一到了某一天,朝廷负担不起这么多武勋的分红,岂不是会出现动摇国本的大乱子? “母后,无碍的!” “武勋世袭,只有一人而已…再加上往后的日子里,于大明朝境内,朕不欲再封赏过多的新晋武勋。” “他们想要立功博一个勋贵称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唯一的途径,就是奔向无尽的大海。” “孩儿在梦境中,曾发现在我大明圣朝的极东之地,那里…辽阔广袤,物产丰富,各方面都不亚于我圣朝!” “最为重要的是,在那一大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人口数量虽然不多,但他们却是在几千年之前,迁徙过去的殷商遗民!” “全面开海通商后,十年或是二十年之内,孩儿想让大明朝的远洋舰队,过去拜访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应当将这些殷商遗民,重新纳入大明朝的管辖范围。” 言语的同时,王迪找来笔和纸,根据印象,画出一份极其简略的世界地图。 “母后,咱们大明朝的海图,只记载了南洋还有西方诸国…却不知晓,就远在万里之遥的东面,还有这么大一片无主之地!” “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反正最多不能超过五十年,朕要让大明朝的疆域版图,翻上几倍!” 也不管现如今的南美北美有没有像样的国家政权,也记不清现如今的哥伦布,到底有没有发现新大陆…… 王迪紧握毛笔,在纸张上的南北美那一大片地,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圈内写下一个“明”字,以示主权象征。 忽然间,想起自己遗落了某个巨型岛屿以后,赶紧又在纸张上画了出来,顺便再度标记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圈中又写了一个“明”字! “这…世上会有这么大岛屿?” “还有极东之地,那么广袤的一片土地上,竟然没有像我们大明朝这样的国家?” 三宝太监七次下西洋绘制的精准海图,孙若微岂能没见过? 正因如此,对比自家好大儿随意画出来的粗略海图,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海外那么大的一片土地上,竟然不存在类似大明朝这样的国家? 这要全部纳入大明朝的版图,自家好大儿,岂不是…可以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万世帝王! 第87章 择贤能之士 仁寿宫,和煦的阳光,打在甬道的鎏金铜香炉上,折射出耀眼光芒。 李复、双喜等人,规规矩矩地杵在殿外,静心等待着主子召唤的同时,享受着清闲自在的时光。 殿内,色泽鲜艳光彩灼灼的波斯地毯上,铺着三宝太监下西洋期间绘制的精确大明海图。 与手中好大儿绘制的简略海图一对比,孙若微的内心,便止不住地乱跳了起来。 生活着殷商遗民的极东之地,目前于大明朝而言,那里太过遥远,暂且不论。 但是,在那南洋诸国以南的海域里面,与大明朝领土相比没小太多的巨型岛屿,竟然是块无主之地! 更为重要的是,观其距离,好像离大明朝并不算太远。 过了吕宋岛和三佛齐以后,再向南远洋一段距离,便是那座巨型岛屿。 “没准在本宫薨逝…不对,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年以内,如此广袤的一片土地,便能全部纳入大明朝的疆域版图。” 虽说孙若微从未有过想要成为武皇第二的念头,但是大明朝的最高权利,在她的手中,好歹也执掌了有近二十年的时间。 独守空房时,开疆拓土这种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丰功伟业,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 只是身为幼帝的母后,为了完成先帝的承诺守好大明的江山,战战兢兢的她,只能是稳中行事,不敢有半点差错。 但是…… 现在不一样了,皇帝,也就是自家的好大儿,他已经长大了。 更为重要的是,承蒙祖宗的庇佑,刚刚亲政没多久的皇帝,竟然有了如此大的造化! 这要是辅助自家好大儿成功登顶万世帝王之位…… 恐怕她这个当娘的,在史书上的地位,绝对比宋朝那位「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的章献明肃皇后的评价,要高出不少来。 孙太后这边遐想连篇时,陪在一旁的王迪,也在比照着两份海图,心中默默勾画着大明帝国的美好未来。 虽说他文科知识掌握得不多,但他清晰记得,后世看到的一则新闻,曾有人回帖称,澳洲就是个建国仅有两百年的囚犯国。 以此倒推一下,现在这个时候,澳洲这块岛屿…应该说是大陆上,即便有人,恐怕也只是为数不多的土着人而已。 如此这般的话,只要做好规划与准备,没准两年以后,澳洲这片大陆,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便能纳入大明朝的掌控范围。 虽说除了考拉袋鼠这些稀奇生物以及牧场和奶粉以外,澳洲大陆具体有什么特产,王迪还真记不太清了。 但是,有一点,他绝对没有忘记! 那就是,澳洲大陆,有着全球数一数二的煤铁资源。 后世随便看点新闻便能了解到,这个人均脑子不大好使的国家,动辄便以封锁资源的名义制裁他人。 所以说嘛,别的可以不在乎,单是为了这海量的煤铁资源,王迪也得将其尽早纳入大明朝的掌控之中。 一旦彻底掌控如此之大的一座分基地,就算自己龙驭宾天百余年以后,大明本土真出了点什么意外情况,只要留守在分基地的分封后代还在,也不至于皇室血脉就此断了传承。 有生之年,如若能将南北美再纳入大明版图,说实话,王迪还真想不出未来的大明朝,究竟会是何种走向。 反正在他看来,就算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地方要闹独立,意图脱离大明朝的管辖掌控,但只要上面的人还是大明子民,那就不枉他费的这一番心血。 而目前所欠缺的,只有时间与人口数量了。 尤其是人口数量! 发展建设大明朝的同时,再想占有这么大的地,这要没个亿的人口基数打底…… 一切,恐怕也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已。 王迪能想到的事情,孙若微不会想不到。 地再多,没人,那也是白搭。 想到这,孙若微拿着手中的强国之策,再度快速浏览一遍。 至此,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家的好大儿,他是站在了别人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的地方,来看待这些问题。 “果真如你所讲的话,那么这些强国之策,确实没有多少纰漏。” “嗯…北方边境你欲设的三大总督,你可有中意人选?” 清晰可见的目标已定,再回过头来看这些强国之策,孙若微倒也没啥挑刺的地方。 既然自家好大儿想要将其尽快落实下去,那么大明朝的内部环境,必须要保证足够安稳,以免被人借题发挥,借机生事。 而要保证内部环境安稳,那么北方边境,势必要稳上加稳。尤其是在政策执行期间,不容许有大的闪失出现。 “宣大总督的位置,孩儿已经许给了于谦…至于另外两个嘛,母后你看着挑着就行。” “只要他们识民生,懂军务,能干正事、做实事即可。有些许的小毛病,也不打紧。” 为了让于谦这个仅是兵部六品主事的小官,能够顺利坐上宣大总督的位置,王迪倒不怎么介意将另外两个总督的人选,交由孙太后来定夺。 反正他不信自己这位便宜亲娘,会坑自己的好儿子。 “宣大总督已经允了于谦吗…此人是太宗文皇帝留下来的柱国大臣,忠君坦荡,各方面的能力也很好。嗯,此次能有奄遏下水大捷,他功不可没,给他这个封赏,也并无不可。” 自打得知皇帝好大儿重用于谦这位忠臣能臣以后,当娘的孙若微,心中还是比较欣慰的。 现如今,好大儿是啥心思,她岂能猜不到。 会心一笑之际,她继续言语道:“三边和蓟辽两位总督,倒是可以从王骥、王翱还有年富这三人当中挑选。” “王骥,是永乐四年登进士第出身。” “这位老臣,才识兼茂,历练老成,遇事敢为。且他善于用兵,长于应变。总督之位,此人担得起。” “王翱,是永乐十三年进士出身。” “这位老臣,有才且敬事,为人谦和还有主见,有大略亦能务实,果敢却不鲁莽。总督之位,他也担当得起。” “年富这位老臣,凭借会试中副榜,便被任命为德平县训导。” “此人当时的年龄,不过是弱冠之年,但为人却极为严肃稳重,像那些年长有德行的儒生一样。” “年富做事认真谨慎,廉正强直,也不乏果敢有为。总督之位,他亦是不错的人选。” “皇帝,晌午用完膳以后,你可命人调来他们三人的卷宗细细查看一下…最终选谁,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已经撤帘还政,作为皇帝的亲娘,孙若微岂能不知分寸,再去干预朝堂政事。 若非总督之位实在是太过重要,她都不会给予皇帝好大儿任何建议,而是让他自己择选中意之人。 “皇帝…他们仨你要是不满意的话,也不是没有别人呢,你还可以问问三杨阁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有点不放心,生怕引起皇帝好大儿的逆反心理,孙若微这个当娘的,还不忘了再补上一句。 “不用了,母后,另外两大总督之位,就定下王骥与王翱这俩老臣即可。他们的能力,孩儿还是有点印象的。” 原主荒于政事,对这三位老臣,即便王迪脑海中有一些印象,说实在的,也不怎么多。 至于为何选中王骥王翱这两位老臣,理由也很简单。 无非是看中他们都姓“王”,稍微照顾本家而已! 第88章 君臣奏对 紫禁城内,当皇帝与太后商议残缺版本的强国之策的时候…… 宫城外,文人武勋们,趁着难得的休沐日,打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聚会,讨论着纸张上他们以为很是齐全的强国之策。 其中,有那吹胡子瞪眼的古板守旧之臣,言及祖宗法度不宜轻改,待到明日上朝之际,必须义正言辞地阻止年轻的皇帝,意图进行变法改革一事。 有那一身正气却不懂经济之道的言官,自恃清高的他们,斥责皇帝不该拿着铜臭之物示恩施惠,以此笼络群臣之心。 也有表面装作正气,实则内里…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臣子,埋怨皇帝不该借以所谓的通商名额,变相的与民争利。 当然了,还有许多能臣,他们知晓这几条讲得头头是道的强国之策,的的确确是可以强国富民的。 至于其中涉及到的土地兼并事宜,就算没有御史张洪那一晚的进言,这些有见识的能臣们,也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弊端。 有弊端,在他们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如何解决嘛…… 无非是在明日的朝会上,讨论出个较为平衡,可以令大家都能勉强接受的解决办法。 实在讨论不出来的话,大不了就照搬太祖高皇帝那几条抑制土地兼并的铁律。 以上呢,都是文臣这边的议论。 武勋这边,可以说,几乎是一面倒的情形。 即便是像英国公张辅这种担心烈火烹油态势的四朝老人,已是行将就木的他,也挡不住家中后辈对皇帝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之情。 就像当晚修武伯沈荣说得那样,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万一哪天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子,有世袭不断的勋贵称号,再加上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托底,也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不少读过书的武勋,他们甚至感觉,皇帝给武勋弄出来的这些恩惠,有点像宋朝赵大的杯酒释兵权。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有点像而已。 年轻的皇帝,在给予武勋财富的同时,搭配考选大典,可以使得大明军队…至少在统兵将领这一块,可以摒弃像修武伯沈荣那样的庸人败类,给那些具备真才实干的能人,腾出位置来。 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如果这些政策真地落实下去,那么可以断定,往后的勋贵称号,势必更加难获取。 不过,这关他们什么事呢? 反正只要皇帝说话算话,只要家中无人干出欺君造反这样的蠢事,那么现有的这些武勋,便能与大明朝共享万世荣华! 所以说,扎堆聚在一起的武勋们,他们口中讨论的话题,皆是在苦心思虑着…… 如果明天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文臣,尤其那些品秩不高,权利倒不小的言官们…… 如果这些人合起伙来反对皇帝的新政,那他们,又该以怎样的言辞,来力保皇帝这几项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的政策,能够顺利实施下去。 而在这文武百官当中,还有不少认定皇帝新政必会实施的聪明人,已是遣人拿着真金白金,赶往诸如天津卫或是江南一带的港口城市收购地皮置办产业了。 全面开海通商以后,作为货物集散地的港口,那人山人海的热闹劲头,对于这些聪明人而言,他们还是可以幻想出来的。 弄块不大不小的地皮,起上一间客栈,弄上一个仓库,这岂不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嘛! 臣子们的反应,即便没有锦衣卫的及时反馈,王迪基本也是能够猜到的。 涉及到个人的名与利,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一点都不上心的,怕是没有几人。 王迪选择休沐放假一天,除了给自己争取孙太后的鼎力支持以外,也是为了给满朝的文武百官们,腾出足够多的考虑时间。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于明日朝会上,不管这些臣子们找出何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阻止新政实施,自己这边都能找出恰当的理由,反驳得他们无话可说,以此尽快将强国之策落实下去。 借助天人感应先帝托梦的胡扯理由,自家便宜亲娘孙太后这边,算是彻底搞定了。 享用午膳之际,母慈子孝的这二人,聊了聊罗亨信嫡孙女入宫的内定名额,王振及其干儿子们该如何处置,以及东厂权利交接这些琐碎事情。 而后,回到乾清宫小憩片刻过后,王迪便吩咐小李子将三杨阁老传唤过来问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被赐座的三杨阁老,静待着君臣奏对。 “杨阁老,先前交代与工部的天工所还有位于西山的炼钢所,修建的怎么样了?” 天工所,便是王迪用来搞科研攀科技树的研究院。 炼钢所嘛,当然是用来炼制碳钢的。 “回禀陛下,石尚书昨日还与老臣提及过,天工所不日即将完工。” “除去现有规划修建的百户宅子,工部已按照陛下您的吩咐,预留出足够容纳二百户的土地。” “只是…陛下,位于小时雍坊的天工所,可是紧邻太液湖的西南角啊!” “如此靠近皇家禁地,于安全方面…怕是有所不妥。” 天工所是用来干啥的,对于曾经兼任过工部尚书这一职的杨荣来说,他岂能猜不出来? 正是因为猜到了,他才比较担心那些工匠粗人们,万一有个不小心,误闯了太液湖这等皇家禁地,他这个名义上的主持修建之人,怕是也逃不了干系。 眼见就要致仕了,这要再闹出点幺蛾子来,那当真是晚年不保了。 “无妨,杨阁老不必担心!” “天工所建成之日,择优挑选能工巧匠,令其全家立即搬入此地。” “往后,没有朕的令牌,除了日夜值守于此的锦衣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天工所。” 太液湖,东面紧挨着的,就是大明朝的权枢之地,紫禁城。 之所以选择将天工所落户于紧邻皇家禁地的太液湖,王迪就是为了近距离,可以随时掌控研制最新技术的科研基地。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在王迪看来,待到自己琢磨出来的八条强国之策彻底落实下去以后,刨除每日享乐玩小妮与处理政务的时间以外,恐怕没有太多的精力可以放到天工所上面。 所以说,若是不将其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是真怕这些跨时代的科学技术,会因为自己不重视不谨慎的缘故,便流落到民间,或是被有心之人窃取到,带回他们的国家,给大明朝带来不必要的隐患。 再一个就是,既然确定了全面开海通商,那么在海洋领域,王迪必须要让大明朝的远洋舰队,占据绝对的海上主导权,能够抵御恶劣多变的海洋气候。 在自己有生之年这段时间以内,王迪要保证大明朝的远洋舰队,时时刻刻处在世界最顶尖的水平。 甚至是说,不领先个代,他这心里,都有点不踏实。 因此,在现有宝船的基础上,更新换代出速度更快、船板更加坚固、搭配火力更加充足的船只,便成了重中之重的问题。 而占地极广的太液湖的存在,便大大方便了船只研发的工作。 而且,如若不是大规模的炼钢炉太过污染环境,王迪都准备将炼钢炉也设在太液湖边上。 当然了,之所以不把炼钢炉设在太液湖边上,这其中还涉及到另一条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西山盛产煤矿。 虽说关于合金的知识,王迪懂得不是很多,但那种最基本的,现如今已经算是普及开来的通过焦炭炼制碳钢的办法,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况且,炼钢嘛,尤其是处在当下这个时代,如何提升炼钢温度,才是至关重要的核心所在。 这年头,没有人造氧气,除了通过风箱吹入更多的空气以外,也只有通过焦炭来达到这一目的了。 所以说,本着就近缘故,炼钢所便被设置在了西山区域。 只是,杨荣接下来的回复,却是让他皱紧了眉头。 相比不日就要竣工的天工所,远在西山偏僻之地的炼钢所,竟特么仅限于纸上谈兵的阶段! 第89章 西山煤窑一二事 乾清宫内,已过古稀之年且见过大风大浪的杨荣,此时他的心里,略微有点发怵。 他搞不明白,为啥面前这位于两个月前在他眼中还是个大孩子脾气的年轻皇帝,出去逛了一圈,变化竟有如此之大! 自己这把老骨头,被他直勾勾的不悦眼神给盯得,浑身那个不自在劲啊,别提多难受了。 “与皇陵京师相近,恐伤风水……” “煤力至微,煤户至苦,而其人又至多,皆无赖之徒,穷困之辈…一旦揭竿而起,岂不可念?” 皱着眉头,嘴里嘀咕着刚刚杨荣上奏的进谏。王迪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炼钢所的进度,除了一张图纸以外,竟特么还处在零的阶段,屁也没有呢! 而杨荣这位阁老大人给出的两个理由也很合乎情理,听起来,竟是不存在半点私欲,一心全是为了大明朝好。 其中一个原因,是怕伤了大明风水所在,继而影响到大明朝的龙脉稳固。 这可是关乎到大明宗庙社稷的大事,就算有他这位皇帝的旨意,不经过群臣朝议,给他杨荣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像修建天工所那样,下令工部派人直接破土动工。 另一个原因就是,现如今为数不算多的煤窑,已经是人群集聚,特别容易滋事生非。 毕竟除了一群处在最底层,且是无地无业走投无路的苦哈哈们,谁还敢…或是谁愿意冒着生命风险,去煤窑里受累受苦刨食吃。 再加上,西山距离京师仅有六七十里地而已! 如此近的距离下,一旦混迹于煤窑的苦哈哈们,被有心之人煽风点火聚众闹事的话…… 安全因素,倒是可以先放一边。有着拱卫京师的三大营,区区流民,岂能成事! 问题是,这不丢了朝廷的脸面嘛! 顺天府,可是达官勋贵,各国使节聚集之地。 这要在眼皮子底下发生骚乱,别管规模大小,岂不是让外人看了天大的笑话!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情况,从太宗文皇帝迁都顺天府以后,就曾严令禁止在西山一带进行凿山伐石的民间商业活动。 “陛下,西山凿山挖煤一事,发轫于辽金以前,在蛮元百年期间,已有滥觞之势,我圣朝不可不重视!” “况且,京师周边几乎遍布林地,单就内接太行的整个西山而言…其磅礴数千里,林麓苍黝,溪涧镂错,纵横的山区内,物产甚是丰饶,尤其是林木资源!” “陛下,老臣以为,完全可以派人大规模砍伐林木,将其炼制成木炭,而后再将其用以炼钢,完全没有必要去凿山采煤。” 纵使没有兼任过十多年的工部尚书,对于杨荣这位阁老而言,炼钢一事,他也是比较清楚的。 焦炭炼钢法,据他所知,也不过是从宋朝刚刚开始兴起而已。在此之前,匠人们基本都是用木炭来炼制钢铁的。 就拿顶尖的唐刀来说,俱是以木炭炼制而成的。 哪曾想,本来是好意进言提醒的几句话,但当言毕之际,杨荣忽然发现,年轻皇帝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三杨阁老,朕记得以前…尔等曾教与朕的《淮南子·难一》当中有过一句话,先王之法,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 “还有《淮南子·本经训》当中的,焚林而田,竭泽而渔…以及《吕氏春秋·义赏》当中的,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 “占地极广的西山,的的确确很大!其中的物产,也的的确确很是丰富!” “只不过,现如今的顺天府内,人口…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在十四万户也就是七十万人左右。再加上三大营的军户,人口总数量,几近百万之巨!” “我记得户部尚书王佐曾上奏疏言及到,京师之地,户口日繁,待食者众,已无余财给之,亦无余地处之!” “且不说烧炭炼钢需求量巨大,单单是以京师这些人口数量,西山再大,林木资源再丰饶呢……” “三杨阁老,尔等以为,那些生长缓慢的林木资源,是否能支撑得了数量如此之巨的京师百姓,使用百年以上的时间?” “仔细想想,一户人家,烧光一棵十年生的树木,均摊下来,怕是不过月余时间而已。” “三杨阁老,尔等再猜猜,现如今还是千里如画的山水美景,如若几十年以内放任不管的话……” “待到西山大面积秃了以后,除了一堆无用的泥石与只能看不能动的煤炭摆在那,曾经的富饶之地,吾等还能给后世子孙留下些什么?” “煤炭,此物燃烧与薪无异,其火候且较薪更加优秀持久!” “无论现在是否大规模凿山采石,待到几十年以后无木可砍、无薪可用之际……” “那么称得上是苦寒之地的京师,其内部高达百万数量之巨的黎民百姓,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陷入寒冷与饥饿的困境当中吗?” “一日无薪粮,烟火即绝!” “连温饱一事都解决不了的话,如若到了那个时候还要继续执行严禁凿山采石的政令,那么大规模的民变,谁人可以阻止得了?又拿什么去阻止?” “如此重要…乃至涉及到国本稳固的民生大事,岂可因为眼前的种种顾虑,为避物议而畏首畏尾,不敢有所改变!” “煤窑,必须要建!” “取缔现有西山境内的全部民办煤窑,将其纳入官办掌控范围之内。” “待到煤炭足够支持京师之地所有百姓日常生活使用时,朕会下旨,严禁任何人于京师周边所有山区内,进行樵采伐木一事。” 如果西山地区良田众多,王迪倒也不介意毁林造田,有计划性地进行垦荒种粮活动。 问题是,弯弯绕绕的山区沟壑间,啥资源都挺多的,唯独可以用来耕种的良田,很是稀少! 如果西山地区没有丰富的煤炭资源,王迪肯定也不会为了保护环境或是为了所谓的生态可持续发展问题,而阻止人们砍伐林木资源。 但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沟壑纵横缺少良田的西山区域,有着极其丰富的煤炭资源。 虽然具体储量有多少,王迪不怎么清楚。 但是,他记得在一则新闻上,曾经看到首钢集团遗址便紧邻西山区域。 能供给如此之大的炼钢集团,王迪估么着,西山内的煤炭储量,其丰富程度,绝对要远超自己的想象。 若仅仅只是因为害怕伤及到大明龙脉,或是担心可有可无的民变,而将其闲置于一旁不加以利用…… 在王迪看来,这种本末倒置的举动,才是最愚不可及的事情! 第90章 保护环境,从朕做起 “陛下睿智圣明!” “臣等目光短浅,只顾着当下百姓民生问题,却是未曾考虑那么久远。” “只是……” 正襟端坐于年轻皇帝面前的三杨阁老,虽说他三人俱已是过了古稀之年,但现如今,变得极为严肃认真的他们三位,浑身流露出来的那种精神头,令其瞬间年轻了十数岁。 顺天府,乃是京师之地,不比其它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眼皮子底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对于历经五朝的三杨阁老而言,掌握得…还算八九不离十。 皇帝提及到的问题,说实话,其实他们私下也曾有过考虑。 毕竟这些年以来,管辖整个西山之地的宛平县,曾有县令上疏言及过西山秃了顶的区域,待到夏日暴雨节气时,极容易发生山洪灾害,偶有民房被毁及百姓被埋的消息传出来。 只不过,这种不甚起眼的奏疏,就算呈到天子或是孙太后的案前,顶多是被当成赈灾一事来处理,根本不会深究其中的具体原因。 就算他们三位均已猜到或是可以证明这与大规模的樵采伐木有关,但几十年甚至是百余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与他们这几个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之人有何相关呢? 朝堂为政,操了不该操的心,是很容易犯忌讳的。 然而…现在倒是好了,皇帝竟然自己琢磨出来了! 身为臣子,尤其对于即将致仕的他们而言,可以不关心死后的身外事。 但人家皇帝为了京师的长久稳固,为了大明朝的社稷着想,肯定得拿出个具体办法来解决此事,以防后人遭了殃,埋怨他这位祖宗不懂事,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只是让他们三位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皇帝提出来的解决办法,竟是如此直接了当,以至于…在他们仨人看来,简直有点过于霸道了! 要知道,现如今的西山区域内,私底下还是有许多民办煤窑的。 即便不知其中内情,那么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得出来,在京师之地要是没点能力的,纵使此人走了大运能从这大山里面挖出乌金换取银钱,怕是这些人,也只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的倒霉蛋。 一旦将民办煤窑全部转成官营,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怕是海了去了。 不过这一条禁令,如若皇帝真想彻底落实下去的话,三杨阁老觉得…貌似也不算特别难办。 毕竟,早在皇帝班师回朝以前,写有全面开海通商、官员俸禄加倍以及武勋考选大典这三项新政的小纸条,已是在第一时间内递到了他们三位手里面。 就连孙太后手中的那一份,也是他们好心给送过去的。 西山民办煤窑背后有哪些势力,他们三位还算比较了解。无外乎朝中的这些文武大员们…其中,尤以京师之地的勋贵居多。 在西山煤窑与皇帝新政中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就算皇帝没有此次奄遏下水大捷的威望加身,这里面孰轻孰重,但凡脑子不是太傻的蠢货,他们心里也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所以说,在三杨阁老看来,将西山煤窑全部转为官营,顶多也就是费点周折罢了。 但是年轻皇帝提出来的另一条霸道禁令,却是让他们有点搞不懂了。 既然皇帝已经知晓薪柴煤炭之于民生是有多么得重要,那他严令禁止所有人樵采伐木,这岂不是断了许多人赖以生存的谋生之路! 这要一个搞不好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的话,在他仨看来,也不用等到几十年或是百余年以后了…… 一旦将此项禁令落实下去,怕是没过多久时间,不大不小的民变,没准就要发生在眼前了。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最起码…也不能在他们乞骸骨致仕以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什么?几位阁老心中顾虑的,直说即可。” 这仨老家伙在担心些什么,王迪差不多也能猜出来。 毕竟,任何事情,尤其是涉及到赚钱的勾当,那在这当中,肯定少不了利益的牵扯。 更何况,煤炭这种资源,放在啥年代,家里要是没点势力背景的,谁特么敢沾这顽意啊! 不过在他看来,这两条小到不能再小仅限于京师之地的政令,在他新政的煌煌大势下,屁都算不上! 有胆做出阳奉阴违之举的,他不介意借此机会,削去他们脑瓜子上的勋贵称号,减一减来年参与远洋分红的人。 若是没有勋贵称号的,就抄其家产再给天工所搞一波外快。 “皇上,煤窑民办转官营,依老臣之见,只要安抚好那些采石挖煤的穷苦百姓,绝对称得上是一件惠及民生的仁政。” “只是…明令禁止所有人入山进行樵采伐木一事,这怕是有所不妥,皇上?” 看着倚靠在龙椅上不怒自威的皇帝,杨士奇进言之际,心中很是欣慰的同时,也已打定尽早乞骸骨请求致仕的主意。 年轻的皇帝,正值大好年华,做事有冲劲也有魄力,他这个老头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点,朕还是知晓的。” “待到西山煤炭足够供应整个顺天府后,朕意欲将那些以樵采伐木烧炭为生的穷苦百姓设为巡林户。” “人划分为一组,常年于西山、燕山这些山区内部进行巡林巡山,做一些防火、防私下樵采伐木的勾当。” “往后,山区的林木资源,哪怕是一棵树苗呢,没有朝廷特批的伐木令,任何人都不允许做出樵采伐木之举。” “至于其它的物产嘛,朕倒不介意那些以捕猎为生的猎户入山以求谋生之路。” 其它地方的生态环境,王迪可以暂时不管。 但是,顺天府周边的生态环境,他得好好保护起来。 不为别的,单凭自己住在这了,单凭他想要每一天都能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也得断了民间愈发猖狂的樵采伐木之举。 反正在王迪看来,就算整个京师之地,以樵采伐木烧炭为生的人口数量,有高达十万之巨…… 只要他们心甘情愿被划为巡林户,就此以后世世代代都为巡林员,王迪不介意付出一人一年十两白银的酬劳代价。 要知道,这年头,十两白银,稍微省着点用,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半年以上的吃喝用度了。 再者说,巡林巡山过程中,只要不樵采伐木,里面的物产,王迪准备放开禁令,允许他们有计划性地采集捕猎。 一个五口之家,要是有兄弟或是父子两个人干这份工作的话,再从林子里随意弄点野味之类的,那生活,绝对差不到哪去。 唯一的不足,就是需要他们世世代代继承下去的巡林户这一身份而已。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靠山吃山的这些穷苦百姓的生活问题,也能保住三面青山的大片原始森林。 待到十年八年以后…… 王迪觉得,以大自然那极其强大的修复力,单凭现如今顺天府的这百万人口,哪怕再翻上个两三倍,任凭这些人可劲造呢,恐怕也很难造光里面的丰饶物产。 第91章 又想打仗了 “这……” 乾清宫内,端坐于此的三杨阁老,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过后,他们当真是特别佩服眼前这位年轻皇帝做事的干脆利索劲。 远洋通商的利润到底有多大,对于历经五朝的他们三位而言,他们又怎会不知! 皇帝以‘名’与‘利’诱惑文武百官的套路,在他们看来,很简单,很粗暴,但也很有效。 是啊! 在这年头,只要钱给到位了,别说底层那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穷苦百姓,除了极个别视金钱为粪土的清高之辈,又有啥是摆不平的呢? “陛下之远见卓识,老臣望尘莫及!” “我圣朝有了陛下这等明君,奋六世之余烈,当为万世不易之帝国!” 皇帝的新政,三杨阁老都是直接受益者。 别说他们现在已经老了、心思淡了、不想与年轻的皇帝再起太多的争执,就算是在他们年富力强的时候,以他们三位的政治头脑,也不会做出螳臂当车之举。 “杨阁老,这是朕的调兵旨意,你暂且收好。” 挥挥手,得了信的小李子,将手中圣旨交予到兵部尚书杨士奇手中。 “朕的新政,想必诸位早已听说过了……” “新政实施之际,为了京师之地的安稳,也为了完成先前朕许下的承诺,调三大营伤残不算严重的、还有年事已高…暂定为四十岁以上的士兵,入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 “和他们讲明白了,这个位置,是抚恤照顾他们的,但并不完全是给他们用来养老的。” “限期…五日,调动结束以后,五城兵马司,每日十二个时辰,划出三班,每一班执勤巡视四个时辰,轮流倒换。” “若是治安管理得还行,最多不超过半年,将夜禁时间延长至子时正点。” 新政实施,再加上取缔民办煤窑、设置巡林户这一系列的事情,虽说都是利国利民利了不少人的好政策,但该有所防备的,还是得防备一下,尤其是京师之地! 也正好借此机会,完成御驾亲征时,自己给那些大头兵许下的抚恤承诺。 况且,依王迪之见,新政落实下去最多不超过两年的时间,必定会有大量的财富,从外部流入到大明朝内部。 财富增加的同时,如果消费渠道及其方式不与时俱进改变一下的话,那么大明经济这滩死水,还是未曾彻底活泛起来。 王迪最希望看到的,是千千万万的子民在赚取大量银钱的同时,还得把手中的富裕银钱,尽可能地花出去,将大明经济这滩死水,彻底激活起来,形成滚雪球之势。 如若一个个都是贼抠贼抠只进不出的话,那特么进口流入到大明朝的海量货物,这不就砸到自己手里了嘛! 以前这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永乐年间,郑和几次下西洋带回国内的大量苏木和胡椒,本来是堪比黄金的贵重奢侈顽意…… 结果到了最后,待这些本是等价于黄金的好东西多到没地用的时候,永乐大帝只能眼中含泪,将其折合现钞,冲抵为官员的俸禄。 这种费力不讨好,又有点损人不利已的事,王迪可不想再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大量涌入的真金白银与丰富物产…… 一旦它们二者之间,不能形成较为平衡的供需关系时,那么由此可能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就算王迪对经济学知之甚少,他都明白这里头的事,定是震动朝野影响民生的大事件。 当然了,如果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统统不能自行调节的话…… 那么在不发动战争的前提下,王迪还能动用他的帝王权利,来强行干涉大明经济的运行方式。 只不过,这终究只是不得不为之的下下策。 毕竟,这种事要是做得多了,在王迪看来,怕是有点败人品,容易损害朝廷之于民众的公信力。 所以说,基于改变现有消费与娱乐方式的王迪,才有了缩减夜禁时间的想法。 先以京师为试点,慢慢缩减夜禁时间,总结出最为有效可行的夜生活模式,而后复制到东部沿海一带,最先富裕起来的那些港口城市。 如果有可能的话,王迪不介意取消个别城市的全面夜禁。 当然了,那是根据新政实施效果才有的后续变动,现在嘛,还不着急,省得步子迈大了,扯到蛋! “皇上忧军抚军,实属仁厚之政!” “此举,必令我大明圣朝福祉绵延!” “臣等得见皇上新政,此生无憾也!” “只是皇上您这旨意当中…择优挑选五万精兵,是何缘故?” 实施新政,大伙儿都得利的事情,那倒没啥问题。 但皇帝要想借此机会再兴兵打仗,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御驾亲征期间,皇帝说过些什么话,想要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早就有人将其一字不差地传到三杨阁老的耳朵里。 他仨可没忘记,年轻的皇帝,起初的时候,可是抱着想要征服四方蛮夷番邦小国的好战心态呢。 现如今,就算不考虑实施新政可能会带来的些许问题…… 这刚刚取得大胜班师回朝,龙椅上的屁股都还没做热乎呢,如若再兴兵打仗…皇帝这么任性妄为瞎胡闹,不进谏阻止的话,那他们三位,岂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阁老? 不过嘛,这三人,在对视一眼过后,特别怀疑能想出那些强国之策的皇帝,岂会考虑不到大动兵戈可能带来的后果? “《孙子兵法》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尚书·周书·周官》当中也记载了,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历朝历代,四方蛮夷亡我华夏之心,不曾有过断绝。” “战事一开…想要取胜的话,那么在战场上,就得时刻处于支配敌人,而不是被敌人支配的状态。” “谋略与胆识,这是一方面。朕重新恢复武勋考选大典选取良将,便是为了此事。” “但光有将领的谋略胆识,没有配套的精兵猛卒,那也是白搭。毕竟打仗嘛,终归靠的还是人。”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不说边境卫所的军风军纪已经败坏到何种地步,单单是京师之地的三大营,其内部军备亦有所松弛!” “这一点,朕已是知晓……” 还不待皇帝话讲完,正襟端坐的三杨阁老,看着皇帝一脸的淡淡笑意,出溜一下子,便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第92章 目标:天下第一! 能力…不对! 应该说是,官做得越大,承担的风险,也相应大了不少。 毕竟伴君如伴虎嘛! 虽说皇帝刚刚所言,看不出有任何动怒的意思。在他的脸上,反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越是这样,三杨阁老的心中,也是变得愈发慌乱。 他们仨,老归老,但还不曾到了老糊涂的地步。皇帝话里头讲的是啥意思,他们岂能听不明白? 在三杨阁老看来,皇帝就差没指着他们三位的鼻子当面说出“文恬武嬉”这四个大字了。 这种没有直言出来的指责,岂能不让他们感到忧虑乃至惊惧! “三位阁老,快快起来,朕没有怪罪与你们的意思!” 看着跪倒在地连忙请罪的三杨阁老,王迪嘴上说着不怪,但在他心中,叹了口气的同时,却是发出一声嗤笑。 是笑他们在其位不谋其政,导致朝纲日益败坏。 也是在笑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不该将满朝文武所有臣子,都拿来和于谦作比较。 毕竟不管怎么说,太平年间,吏治腐败,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心怀天下万民的于谦那样,做到无欲无求,一心为公。 至于其中的度嘛,到底该如何把握,就要看他这位皇帝本人的意思了。 是效仿太祖高皇帝那般使用严刑苛法酷吏来治国呢,还是效仿仁宣二帝那样,宽刑平狱,以仁治国? “承平日久下,民佚志淫,上上下下趋于安乐放纵,也实属正常。” “不过,《左传·襄公十一年》中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则无患!” “这五万精兵,便是朕用以作为居安思危的底牌。” 这年头,打个仗,动辄便要调动十几万或是几十万的军队。 对此,王迪感觉特别麻烦。 因为在他看来,大规模调兵,在大幅耗费国力的同时,很是容易延误战机。 况且,现如今的这种军屯制度,他有点不喜。 半兵半农,导致底层士卒的军事素养太差,与他印象中的合格士兵,差了太远。 若非在短时间内,国家财政还不怎么充裕,说实在的,王迪已经准备将三大营所有达到要求的士卒,改为彻底脱产,专心于军事训练的职业军人。 当然了,军屯,暂时还不能撤。即便他想撤,目前也撤不了。 毕竟在军户不取消的前提下,军屯也没法彻底取消。 往后嘛,先从北方边境各个重镇和京师之地一点点改变。 先让老弱病残的军户,彻底专心于军屯耕作一事。年富力强的,还是按照老样子勤加操练。 而后,从中择优挑选充入新军,慢慢适应如何做一名职业军人。 “皇上深谋远虑,是老臣考虑不周。不过这五万精兵,皇上…是打算从哪几营择优挑选出来?” 重新端坐好的三杨阁老,注意到皇帝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神色以后,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 松口气的同时,他们心中又是浮现出一阵骇然之意。 要知道,这种天威莫测的情况,对于他们三位而言,已有许久时间都不曾遇到过了。 以前…应该说两个月前的皇帝,还是个孩子脾气,顶多是让他们谨慎一些,并不会让他们心中产生多少畏惧之意。 至于孙太后嘛,虽说她的执政能力很强,但她终归是个妇人,也是个晚辈,等闲时候,是不会斥责或怪罪于他们三位的。 更早的仁宣二帝,那也是较为仁善的皇帝,再加上他们三位都有从龙拥护之功,那么多年下来,与这两位皇帝,都是有商有量,和和气气。 类似于今天这种天威莫测的局面,如此回想起来,那还是在永乐大帝掌权期间才有的事情。 思虑至此,这三位阁老,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老了太多,导致自身精神头太差,顶不住年轻皇帝日益渐盛的龙威…… 还是因为觉察到皇帝睿智明亮的眼神,自觉心中有愧,一个个俱是颌首低眉,不敢再直视年轻皇帝。 “从三大营各抽调一万,剩余两万嘛,从山东备倭兵当中择优挑选。” “挑选出来的这些新军,上没上过战场、杀没杀过人都不打紧,但必须得按照朕列出来的这几项要求进行挑选。” “年龄定在十五以上,二十五以下;三大营的,以善骑射摆弄火器优先;山东备倭兵,需挑选水性好的,懂得摆弄火器的。” “时间嘛…不怎么着急,让他们在家过完年。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在南海子挑块地,好好规划整饬一番,用以作为新军营地。所需的银钱,先从朕的内帑出。” 未曾班师回朝前,说实话,王迪还没有设置新军的打算。 毕竟,现如今作为“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三大营,本身就是大明朝最精锐的战力。 军备松弛归松弛,只要狠下心来大力整顿一番,效果绝对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返程之际,当王迪闲来无事骑在马上瞎溜达的时候,观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显得有点臃肿的军队,虽说当时很有安全感,但他总觉得…… 要是往后每次打仗都是如此兴师动众的话,与他设想的那种快速反应机动军队,可是差了太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德意志帝国那种快速、出奇且集中的闪击战,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在现有这种习惯了稳扎稳打作战方式的军队以外,王迪想操练出一种更快更强更狠的特种作战军队。 如果技术支撑足够强的话,那么无论是山林草原,还是湖泊大海,亦或是正常的攻坚战,王迪希望他们都能应付得来。 如此这般,往后大明朝内部,无论哪里发生了动乱,在不调动累赘一般的辎重部队的前提下,给他们自备半个月的肉干口粮,外加沿途的补给…… 但凡眼前可以见到的一切敌人,均能以雷霆之势,将其横扫! 待到这一批次新军彻底成熟以后,王迪再从中抽调一部分,化整为零,派往各省各府卫所当中作为领头羊,顺便再将卫所当中的年轻小伙子选掉进入三大营。 经过三大营的初步训练筛选过后,再从中择优挑选达标士卒编入新军当中,进行全面的脱产军事化训练。 按照王迪的理论,各地卫所的军户,就是预备军。 能从地方调入京师三大营的,便当得起精兵猛卒这一词。 从三大营里面再优中选优编入新军的…… 王迪愿称之为,天下第一! 第93章 饭点没到呢,朕不留你们了啊! 午后的阳光,透过三交六椀菱花的门窗,照在乾清宫内的金砖上,泛起熠熠光辉,煞是好看! 殿内一侧,摆着一尊外形简练,制式大气,简约而不简单的仿商周青铜鼎模样的大型香炉。 淡淡白色的香雾烟气,自那盖孔中袅袅升腾弥漫,时聚时散。 由金砖折射出来的金灿灿的阳光,在其映衬下,这萦绕于皇帝面前若隐若现的香雾,竟显现出淡金色柔和光芒,给人以无限之遐想。 心里肃然的三杨阁老这边,在确认年轻皇帝没有丝毫兴兵打仗的念头以后,他们三位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至于皇帝想要建立新军这件事嘛,在他们看来,无非是皇帝想趁着奄遏下水大捷威望加身的大势,以此强化巩固自己的话语权。 这事怎么说呢,但凡是个有想法的皇帝,做出这种事来,也实属正常。 唯一的隐患就是…… 在强化且进一步巩固自己手中的大权以后,按照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先例来看,这样的皇帝,很容易做出独断专行听不进任何谏言的行为举动。 只不过,早已有了致仕心思的三杨阁老,他们是懒得再去操这份闲心了。 毕竟皇帝的新军,是从京师三大营和山东备倭兵当中挑选出来,而非是额外新招募的。 期间的开销大头,也就是修建新军营地而已。 况且,人家皇帝都明说了,银钱是从内帑出,这压根也算不上什么劳民伤财的事情。 所以说嘛,除了个别的蠢货以外,谁特么会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干,挑这个节骨点去反对皇帝建立新军的事情。 不过嘛,不反对归不反对,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下。 “皇上,您欲将新军驻地设在南海子,此事…怕是有所不妥。那儿,可是皇家猎苑啊!” 南海子,在顺天府城外以南二十里地。 蛮元期间,那些只晓得弯弓射大雕的帝王及其皇子皇孙们,为了游乐方便,专门在南海子修建了鹰坊和晾鹰台。 自此,这片地便成了皇家猎苑。 自打太宗文皇帝迁都顺天府以后,又在此建了庑殿行宫,方便帝后们每年到此游赏风景,打野作兴。 皇帝新设的五万新军,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这人一多,难保里面不会混进去点别有用心之人。 等到皇帝大婚以后,万一他哪天来了兴致,想带着媳妇们去南海子散散心打个野…… 这安全事宜,可就成了大问题。 毕竟,白莲教刺皇杀驾一事,还没过去多久呢。 防人之心,是万万不可无啊! “无妨!他们是大明朝的士卒,朕岂能不放心。杨阁老心中忧虑之事,朕已晓得。” 南海子是皇家猎苑,王迪岂会不知。 正因如此,他才想把那片有山有水还有湿地沼泽的地方作为新军训练地。 至于杨阁老担心的事情,他还真不怎么在乎。 经过了宣府城遇刺这一事,尤其是白莲教可能渗透到边军里面,王迪始终不曾忘记。 所以说嘛,在年以内,除了紧邻太液湖的天工所以外,他就没打算走出紫禁城瞎姬霸逛游。 想玩想散心的话,御花园还有太液湖这么多的好地方,再添置些新顽意,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外面去玩耍。 再加上,作为被他寄予厚望的新军,除了全面脱产军事化训练这一点,王迪肯定效仿后世那样,给这些大头兵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课。 先找点笔杆子利索的文人,将历朝历代涉及到忠君爱国的将士们的故事,润色一番,弄成人人都能听懂的白话文。 再找点面相忠厚老实却又能说会道的老兵,将这些饱含忠君爱国思想的小故事,外加删减版的个人价值观…… 白天起床念,晚上睡觉念,吃喝拉撒训练过程都得念! 一两年或是年过后,王迪还真不信了,就算新军当中混入了白莲教徒,这些人,能抵挡得了这种传销式的洗脑教育吗? 待到这批新军,被打造成为那种除了忠君爱国再也么得任何思想的铁血战士以后…… 到了那个时候,真想去南海子打个野耍一耍的话,那也不叫事了。 “皇上既已知晓老臣心中忧虑之事,想必也已是有了安排。选调新军一事,老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冀。” 目前还兼任着兵部尚书一职的杨士奇,揣摩了片刻,发现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以后,当即便许下保证完成任务的承诺。 西山煤窑、天工所进度、设立新军的事情已经讲完,忽然间,让正襟端坐的三杨阁老感到特别诧异的就是…… 年轻的皇帝,竟是端起香茗抿了一小口。 这…这是啥意思啊? 皇帝他这是口渴了呢,还是想要表达端茶送客的意思呢? 紧接着,当他三位注意到皇帝放下茶杯且不再有任何言语时,三杨阁老终于明白了,人家皇帝就是在端茶送客想撵他们走呢! 这…怎么会是这样呢? 那一瞬间,三杨阁老可谓是一头雾水。 在他们看来,今天这君臣奏对,还远远没有到要结束的时候啊! 难道说,皇帝找他们三位过来,仅仅只是为了刚刚提及的那几件事? 那…那些新政呢? 涉及到满朝文武百官及天下万民的新政呢,难道就不与他们三位阁老说道说道了? 莫非…莫非皇帝断了实施新政的念头? 那也不对啊! 刚刚皇帝他自己还提到了新政。 又或是,皇帝如此断定,他们三位,还有这满朝文武百官不会反对新政的实施,所以才懒得与他们说道说道? 这…… 这貌似有点不大好! 不反对归不反对,但身为皇帝,你总得和臣子们,尤其是他们这几位阁老敞开心扉聊一聊。 三位阁老在想啥,王迪懒得去猜。 该了解的,他已经了解了;该交代的,他也已经交代了。 现如今,准备与杨蜜玩个骑…棋盘类游戏再补个觉的他,看着不懂事的三个老家伙还不走人,又一次端起香茗抿了口。 哪曾想,三位阁老根没看见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至此,王迪也琢磨过来是咋回事了。 只是琢磨过来归琢磨过来…… 此时此刻,王迪是真没有一点兴趣与这几个老头子就新政一事,再掰扯个半天,浪费了午后的大好时光。 在他看来,有了孙太后的支持,新政这码子事,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毕竟…… 新政当中的那些强国之策,以“名、利”二物作为引子,一环套一环。 再加上御驾亲征期间,经过杨蜜悉心入微的指点,王迪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嘴遁言辞。 就算不提锦衣卫送到自己手里面的那些容易让人下不来台的证据…… 在明日的朝会上,王迪都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舌战群臣,彻底定下新政一事。 所以说嘛,占据绝对主动权的他,是真没有一点必要,和眼前这三位再扯上半天。 “三位阁老,这天色尚早,没到用晚膳的时候呢,朕就不留你们了啊……” 第94章 上架感言 扑街作者写的第二本小说,就要上架了。 在此,要专门谢谢琉星大大给的签约以及数次推荐,还有二三百位(我也不是很清楚的)追读网友们。 本来呢,没想专门写一篇上架感言。 只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就因为代入了朱祁镇这么个历史人物,竟是招来这么多的骂声甚至是举报。 起初,我没琢磨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以为大家都是爱国主义者,也就没删评论区里的许多无脑黑帖。 后来经过其他作者好友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连续上了几次推荐,挡了别人的路而已。 是以,我才删除了评论区里面的一些无脑黑的评论,还设置100粉丝值的门槛。 在此,对那些追读此书的网友真挚地道上一声歉。 对不起!!! 回到正题,先说说我个人的观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历史上的皇帝,在我看来,无非是有的闪光点很多,有的闪光点很少而已。 李二再圣明,他也主动做出了杀兄弑弟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的狠事。 再者说,李建成作为太子,他一直留守在长安呆在李渊身边处理内政,并没有许多人认为得那么不堪,也没在后方故意给李二使绊子,让他难堪。 反倒是李二借助连番大胜积累起来的战功,越来越霸气外泄,让太子下不来台。 李建成登基,也许不如李二做得好,但也不会差不到哪去。 试问,李建成当了皇帝,没有宣武门之变的话,李二那些手下,真会解甲归田、隐姓埋名,就此寄情于山水间吗? 一个皇位,就让李二干出这种事情,这与现在的价值观,相符吗? 但这也没耽误李二成为一代圣君。 我就想问问,如果朱祁镇是个汉奸,别人且不提了,为何伟人还有主流网站都会夸他好? 不要因为现在网络如此发达,造就了很多人的目空一切、一叶障目,认为所有人都不如你自己看得明白。 当然了,如果某些人选择故意看不到,那我无话可说。 这年头,上网查点东西,一点都不难。 史学家笔下的仁宣之治,真没有那么好,反倒催生了文恬武嬉的混乱现象。 查一下朱祁镇、朱瞻基、朱高炽、土木之变、开平卫、大宁卫、东胜卫这几个词条就能发现,朱祁镇发动北伐,其本意,志在重新振兴。 (ps:本文虽说是影视同人,但作者还是查了许多资料的……) 不幸的是,朱祁镇失败了。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安于现状。 古往今来,几乎所有人,都想找个舒适环境或是工作安于现状一辈子。 朱祁镇贵为皇帝,如果他不想改变,大明也亡不了。 他可以效仿仁宣二帝那样,成为他人眼中的仁君贤君,任由满朝臣子们粉饰过后的局面继续混乱下去,让后人去接手处理。 多做,不如少做;少做,不如不做,这么个为人处事的原则,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想,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他和朱厚照身为皇帝,却秉持锐意进取的改革心,敢于打破现状,因此才赢得了伟人的赞许。 当然了,在这其中,肯定也有他们借此机会巩固皇权的私心。 现如今,大家都是从土木之变的结果往回看,所以,无论怎么看,都不顺眼。 就像看待李二那样,许多人都是从后往前看,只见到了他的丰功伟绩,而刻意忽视掉了他的残暴。 古人云,不以成败论英雄。 如果知道事情结局是坏的,人人都不去做都不改变,也许伟大的汉民族,早就消亡于历史长河当中了。 就像扶老人的冤案,瞧瞧人心都变成啥样了,心里没点数吗? 如若家里没点银钱,敢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做好人好事,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朱祁镇意图改变现状的勇气,我换位思考了下,绝对要比这个强出不少。 骂两句“叫门天子”或是“猪骑朕”,上下动动嘴皮子而已,是件很轻松的事。 但理性看待问题,对许多人而言,却很难! 朱祁镇是有缺点,做的错事也有很多,但却不能因此而彻底忽视了他个人的闪光点。 况且,土木之变前前后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谁能说得清? 个中细节,如果按照现有资料,许多都经不起推敲。 就像许多人都知道的康乾盛世,我很好奇,在这样一个明确记载于历史课本当中的盛世,为何卖官鬻爵的现象,却是屡见不鲜呢? 还有,康乾盛世时期,全国各地早就推广了土豆、红薯还有玉米这一类耐寒耐旱且高产能的农作物。 那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每年都在闹饥荒? 再就是,为什么明明做了许多实事好事的雍正,他的名声反倒如此差? 多看看,多听听,多深究一下里面的原因。 也许你就会发现,我说的,和你认为的,其实都是错的…… 写了这么多废话(某些人愿意看作是洗白,那就随你们了),除了抱怨两句以外,只是在此想告诉大家,多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不要为了追求别人的认同感而人云亦云。 最后,再次感谢所有追读此书与看过此书的读者们。 衷心祝福你们,虎虎生威,虎年行大运! 新年快乐! 帅气天成的诸君们- 第95章 御门听政首秀 正统十四年己巳,八月二十八乙未日。 昨日晴空万里的艳阳高照天,今日已是彻底不见了踪影。 半夜响起的轰隆轰隆声,将又一场秋雨,撒到了顺天府境内。 不过即便是在这种有点凉森森的风雨天里,对于刚从朝房出来等候于午门外的文武百官而言…… 就这点毛毛小雨,此时此刻,是无法浇灭他们心中那满腔的热情。 虽说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一股子热乎劲。但各人与各人的,却还是不尽相同的。 有在此次御驾亲征期间立下汗马功劳,盼望着朝廷赏赐更进一步的。 也有眼巴巴期望着皇帝的新政,赶紧落实下去的。 还有早已在腹中打好草稿,迫不及待上线…上朝进谏,在众人面前博一份名的。 各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小九九。有那心痒痒的,想趁着午门开启前的这一小段时间,找个志同道合之人唠上一唠。 只是,文武百官的队伍当中,有专门负责纠察纪律的监察御史,还有仪礼司。 上朝前,他们会盯紧每个人的仪容仪表仪态。碰到不合规矩的,会记在小本本上,而后呈至皇帝面前。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些关系处得还不错的官员们,依旧是三三两两凑到一块儿,在黑漆漆的雨幕的遮掩下,不知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而那些处在午门楼上的值守禁军们,等待着钟鼓司掌印太监敲响钟鼓之际,居高临下站如松的他们,默默看着下方的百官百态。 乾清宫内,赖在被窝哈欠连天的王迪,懒着怀中的美娇娥,他是没有一点想要起床的打算。 昨晚拉着杨蜜,玩骑…棋盘精品类游戏,也就是五指棋,玩得太晚,导致自己的精神头,属实有点萎靡不振。 “陛下,该上朝了…啊!” 皇帝稍微有点起床气,这些日子下来,对于早已有过诸多亲身体会的杨蜜而言,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若非今时不同往日,尤其今日还是皇帝班师回京上朝的第一天,她也不愿像个小蜜蜂似的,一直在皇帝的耳边,嗡啊嗡啊地叫个不停。 小声唤着皇帝的同时,看似有点戒备之意的她,也不知是躲不掉,还是压根就没想躲,终究是被皇帝那快准狠的嘴巴给俘获了。 “特么的!” “怎么忘了这茬子事了…自今日起,往后上早朝的时间,得改成辰时才行!” “五更天上早朝…日日皆是如此的话,谁特么受得了!” 醒盹吻着美娇娥的同时,赶上下雨天是一万个不想起床的王迪,在他心中,已是做好了更改早朝时间的决定。 当了皇帝,他是要享福的,是要天下万民为他服务的,而非是像太祖高皇帝那样,为了苍生社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最可笑的是,到了最后,在许多臣子的眼中,太祖高皇帝竟还成了暴君当中的佼佼者。 有了这种受累不讨好的先例,王迪才不会重蹈覆辙! 况且,以前在急诊室没日没夜的打拼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为了自身的温饱问题。 现在都特么的当皇帝了,王迪估么着,就算自己瞎姬霸捣鼓一番,也不至于弄出国破山河亡,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那种悲惨局面。 五更天就得上早朝去,一两次还行…… 天天这样的话,他可是万万没有那份好心情,去欣赏凌晨五点钟的紫禁城,到底是个啥模样的。 看着紧闭双眸,因为缺氧导致脸蛋变成一片嫣红诱人模样的杨蜜,总算知道正事要紧的王迪,望了眼龙庭矗立的位置,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给朕更衣!” 奉天殿。 端坐在龙椅上,即将迎来自己御门听政首秀的王迪,俯视着文武百官行着跪拜叩首礼,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同时…… 他动了动腮帮子,心中嘀咕着:“御键飞行…天不生我键盘侠,喷道万古如长夜?” 待到百官行完礼后,趁着李复宣读此次御驾亲征封赏旨意之际,王迪在脑海中回顾着喷…驳斥人的知识要点。 朝议论政即将开始,他意欲在臣子们,尤其是在言官擅长的领域当中,彻底击败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就此老老实实为他、为整个大明朝卖命干活去。 “陛下,御史王敞,有事要奏!” “臣要弹劾于谦于大人,任职三军总督期间,公器私用,任人唯亲,排除异己…且有僭越不臣之心!” 封赏旨意念完,一众人欢欢喜喜领旨谢恩过后,率先走出班列谏言之人,是御史王敞。 整张国字脸皆是严肃表情的他,谏言的同时,指向于谦站立的位置。 伴随着他的言语举动,满朝文武不少人的视线,俱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于谦。 他直挺挺杵在那儿,夷然自若,不为外界纷扰所动。 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神情变化的于谦,仿佛压根就没听见御史王敞的弹劾谏言。不见他出列辩解,或是跪下请罪,只是一身正气地望着前方。 而王迪这边,有点出乎他预料的就是,他本以为都察院的这些御史还有六科给事中这些言官,肯定要迫不及待质问自己关于强国之策的事情呢。 哪曾想,这矛头竟是先指向了于谦。 “嗯,朕知道了…卿还有其它事情要奏吗?” 点了点头,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的王迪,给出一个不痛不痒的淡淡答复。 他这种漫不经心的做派,当即就让下面许多留守在京的臣子们看傻了眼。 好嘛! 皇帝你难道忘了吗,就在你御驾亲征前,在这朝堂上,直言顶撞你反对御驾亲征的,可就是于谦啊! 皇帝你这变化,也忒大了! 内心很是震惊的许多臣子们,他们可没忘记,当初皇帝那一副气急败坏,非要弄死于谦不行的态度。 那一幕,虽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在许多人看来,依旧是历历在目啊。 怎么出去溜达一圈打了个胜仗,于谦…他这就简在帝心了? 就算简在帝心,你这当皇帝的,也不能这么维护偏袒他! 就在许多臣子还处在傻眼愣神的状态,不少言官心中的怒气值,当即便暴涨至顶峰! “陛下,臣有事要奏!” 区别于王敞中规中矩的讲话声音,紧随进谏之人,这猛然嚎出来的一嗓子,霎时间就提高了八度。 那震耳欲聋的洪亮嗓门,立即打断了不少臣子的傻眼愣神状态,也是在这一瞬间,驱散掉了王迪本就为数不多的瞌睡虫,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陛下御驾亲征,将国器私相授受于他人,且不加任何制约…此事,有违祖宗礼法!” “《大戴礼记·盛德》有云:故明堂,天法也;礼度,德法也!” “《孔子家语·执辔》有云: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犹御马之有衔勒也!” “陛下,自古以来,天下之祸乱,皆生于无礼!” “想那后汉世祖光武皇帝,其一世英名,不也是因为有违祖宗礼法,犯下滔天大错,继而导致后世祸患无穷!” “是以,违背祖宗礼法,便是坏了法度,败了风俗!久之,天下荡然矣!” “待到满朝文武还有天下万民不知礼仪是为何物时…天下势必大乱!我圣朝世祚,必将不永!” “陛下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圣朝败亡相属,生民涂炭吗?” “臣,恳请陛下三思!” 慷慨激昂进谏之人,是王敞的同僚兼好友,向敬。 他二人,皆是正统十年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与旁人相比,自然是多了一份亲近之意。 眼见皇帝竟然如此无视自己的好友,向敬将早就准备好的进谏之言,麻溜地甩了出来。 在向敬看来,弹劾于谦是小事,告诫年轻皇帝本本分分遵守祖宗礼法才是真正的大事! 在他们这些臣子眼中,营造出海晏河清之景的仁宣二帝,那才是真正的好皇帝。 太祖高皇帝还有太宗文皇帝,这种一意孤行,耳根子听不见劝,动不动就兴兵打仗的皇帝,可是万万不能再出现了! 至于王迪嘛,当他耐心听完向敬讲出来的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谏言过后,到了这个时候,他岂能琢磨不过来其中的意思? 这帮喷…言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竟特么玩起了迂回策略,这是先拿于谦开刀,而后再直指自己啊。 静下心来稍微一想,王迪估么着…… 这些言官,八成是想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待到议论新政时,好打着祖宗礼法不宜更改的大义名分,来驳斥自己的新政。 “嗯,卿说得有点道理……” 第96章 朕所思所言所行,当为祖宗礼法! 奉天殿内,气派万千。 置身于此地,与皇帝议论国家大事,乃是许多文人士子,这一辈子梦想的人生目标。 不过呢,对有些文人而言,效仿宋朝的那种「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执政理念,才是他们的人生终极目标。 然而,想要达成这一目标,在大明朝,貌似…还是有点困难的。 太祖高皇帝,也就洪武年间,肯定是没有一点戏的。 亲手撤掉丞相一职的他,是万万不会满足文人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后来他孙子建文帝,倒是个崇尚儒学能听得进劝的好人…… 可惜了,好人,是当不了皇帝坐不稳龙椅的。 到了太宗文皇帝这一朝,虽说很多文臣都不喜他动不动就御驾亲征,但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文臣们的处境,开始慢慢好转了起来。 只要老实听话还能干点实事,终永乐一朝,多数文臣的小日子,过得还算蛮不错的。 而后,眼见永乐大帝龙驭宾天,迎来了尚儒学行善政的仁宣二帝,再加上诸多武勋老的老死的死,文臣们的权利和待遇,是肉眼可见地提升了许多。 可惜啊,这俩位在不少人的心中可以称得上是明君的好皇帝,竟会是如此短命! 当然了,只要前朝仁政继续实施下去,皇帝的死活,对于他们这些臣子而言,也不是天塌下来那般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眼下这位刚刚亲政还没几年的年轻皇帝,其行事作风,瞧那样子,有点不按套路来啊! 先是宠信宦官灭了满朝文武的威风,又在御驾亲征期间迎来了一次奄遏下水大捷,班师回朝还想趁机实施一些所谓的强国之策。 回过头看看,不少联想能力较为丰富的臣子,顿感细思极恐啊! 当然了,不管这是皇帝提前预谋的,还是后来慢慢转变过来的,曾经少不更事的这位皇帝,应该是奔着明君的方向去发展的。 按理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令人喜闻乐见的事情,但是…… 如若这一套强国之策让眼前这位年轻皇帝全部整下来,那这代表着最高权利的京师朝堂,往后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内…岂不成了皇帝的一言堂? 在不少文臣看来,这事可不能这么办啊! 皇帝自我矫正的方向好归好,但那也得奔着他们喜欢的方向去改变,而非是他自己喜欢的方向。 至于皇帝的新政嘛,这种给大家提升福利待遇的好政策,他们也不是真心想反对。 只不过,这些良政,要想顺利实施的话,那得和他们这些臣子有商有量,朝议个几日几夜,方才是朝堂正道之举。 所以说,瞧见一脸淡淡笑意的皇帝认可了向敬的谏言以后,不少人的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了欣慰笑容。 可惜了,让他们失望的却是,年轻的皇帝,接下来还有话要讲。 “卿所言,还是有点道理的…不过,事有缓急轻重!” “《庄子·天运》有云:礼义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观时而制法,因事而制礼,法度制令,各顺其宜。” “朕御驾亲征期间,一切当以军机大事为重。打胜仗,驱寇虏,保家卫国戍边疆,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于谦他身为四朝老臣,曾多次跟随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出征塞外征讨寇虏,更是参加了平乱汉王一役……” “这种允文允武还是太宗文皇帝指名道姓留给后世子孙的柱国大臣,朕还是信得过的。” “现在看来,朕的确没有用错人!” “怎么…朕与臣子两不相疑,还给大明朝带来了难得的和平,诸位爱卿,难道说,尔等都不喜欢?” “至于向卿所言的后汉世祖光武皇帝,朕书读得少,倒是不知这位千古一帝,有何违背祖宗礼法的地方?” 说实话,放任于谦那么大的权利,王迪还是有点后悔的。 倒不是信不过于谦,而是这样做,却是正如御史向敬所言,违背了祖宗礼法。 只不过,当时突然来到了大明朝,生怕重现土木之变的王迪,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只能选择相对‘熟悉’的于谦,而非原主记忆当中的英国公张辅。 况且,今年张辅已经七十有五。 当个吉祥物还行,真让他指挥五十万大军,说实在的,王迪真信不过他。 现在好了,被御史拿住了此事。 好在是,王迪准备的那一套万能驳斥言辞,还是能够与之进行辩解的。 不过嘛,当下这个节骨点,他不怎么想用出来。 毕竟这是为了新政准备好的说辞,现在唠叨出来,肯定是不如待会儿议论新政时拿出来的效果好。 “陛下求胜心切,与臣子两不相疑,三军得胜返朝,这些固然都是好事。但陛下所行之举,臣却不敢苟同。” “陛下后面所言,臣是否可以理解为,仅凭于谦的能力与品性,便足以让他担当三军总督的大任,且不加以任何制约?” “若是如此,陛下可曾想过,您这般有违祖宗礼法的举动,后世子孙有样学样的话,影响会有多大?” “至于臣口中的后汉世祖光武皇帝,他结束内乱分裂局面,光复重振汉室雄风,善待功臣,锐意改革,光武中兴…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然,他逼得太子自废,打破了自周朝时期建立的‘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嫡长子继承制」。” “由此导致了他的后辈,乃至历朝历代……” 还不待越讲越上头的向敬逼逼完,王迪一声“够了”,便打断了他的进言。 他是真没想到,永乐大帝还死多少年呢,这有些文人啊,便开始旁敲侧击指责起朱棣得位不正了。 在他看来,废除太子,可以引申到废除嫡长子制度。以此,又能引申出更深层次的儒家宗教礼法思想。 是以,这帮王八蛋打得什么心思,王迪岂能猜不到? “祖宗礼法,祖宗礼法……” “朕这大明朝的祖宗礼法,与那早已亡了几千年的周朝有何相干?” “按照尔等口中所讲的祖宗礼法,周天子在位的时候,教诲他人忠君爱国的孔夫子,为何要游列各国,另投他人?” “哼!尔等食着大明朝的俸禄,还是多操心点眼前的事情为好。” “朕呢,先前还小,受到内侍宦官蒙蔽,险些误了国事……” “不过出宫这一趟,倒是让朕涨了不少见识。这天底下的是非黑白,朕这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呐,也别老拿祖宗礼法来说事。” “照搬祖宗礼法真管用的话,强汉盛唐,安能亡乎?” “朕倒要问问尔等,五帝三王,还有那些古圣先贤口中的祖宗礼法,讲的都是些什么?”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总结出来的,无非是仁、义、礼、智、信…敬天法祖、忠君爱国、齐家治天下而已。” “但这些大道理,其精髓所在,左右不过是国泰民安、强国富民或是利国利民这几字罢了。” “若真合了这几个字,那么在朕看来,万法皆为祖宗礼法。” “朕御驾亲征,重用于谦,所图之事,便是为了驱寇虏稳民心,还大明朝…还有这天下黎民百姓一份长久治安。” “实施新政,开创盛世,令天下万民吃饱穿暖,在朕的眼中,这才是最大的祖宗礼法!” “是以,朕所思所言所行,当为祖宗礼法!” 第97章 朕,深感愧疚! 奉天殿外,雨下得越来越大。 雨滴打在地板上发出来的啪嗒啪嗒的嘈杂声音,也无法掩盖奉天殿内骤然响起的“陛下息怒!陛下圣明!”这几个大字。 待到整齐划一的山呼结束之际,一道霹雳划过,那瞬闪而逝的亮光,映照在了文武百官的脸上。 神态各不相同的他们,是真没想到,龙椅上那位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年轻皇帝,竟然能说出如此一番大道理。 至于出列进谏的向敬嘛,此时此刻,有点瞠目结舌的他,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祖宗礼法,乃至一切法律制度,正如皇帝所言那样,不就是为了造福国家还有天下的黎民百姓嘛。 皇帝御驾亲征,不计前嫌,重用敢在朝堂上直言顶撞他的于谦…… 而于谦这边,他也没有辜负圣望,交出奄遏下水大捷这样一份不可多得的亮眼战绩,更是逼的瓦剌也先主动提出和亲,签下永无战役的誓约文书。 这种事,如若不能被称之为利国利民的好事,恐怕在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件事能称得上了。 只不过,若是认同了皇帝这番言论,那往后…在这朝堂之上,怕是要彻底成为皇帝的一言堂了。 思虑至此,不少臣子们,尤其是那些言官们,他们都将视线放到了前面几位阁老身上,期望他们能站出来说句话。 然而让这些言官失望的却是,三杨阁老还有下一任首辅最有力的竞争者,曹鼐…… 这些朝中重臣,竟无一人站出来说话。 王迪这边,从正儿八经安然端坐姿态改为轻松倚靠姿势的他,将丹陛下方文武百官的神情变化,尽收于眼底。 他总结出来的这套“所思所言所行即为真理”的万能说辞,就是防备着满朝文武,尤其是这些喜好拿出祖宗礼法来说事的言官。 刚来到大明朝最开始的时候呢,他的本意是,谁敢和他逼逼赖赖扯祖宗礼法,他就搬出太祖高皇帝制定的大明律来威慑群臣。 他倒要看看,这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够完全幸免于难的。 不过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想想也就罢了。 毕竟这年头与后世很不一样,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还算是一种比较稀缺的资源。 真要按照大明律来处置这些臣子,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能干,永乐大帝也能干,但他却不能干。 至少…现在还不能干。 全面普及教育,可不是短短几年之内,就能见到成效的工作。 况且,本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心态,深知读书越多、见识越多、就越无视皇权的王迪,也从未想过全面普及基础教育。 为了皇权稳固,只知忠君爱国思想的贱民,在王迪看来,肯定是越多越好。 况且,他都准备了官员俸禄加倍这种政策,再拿大明律来翻旧账,没那必要使得群臣对自己离心离德,天天阳奉阴违,不干正事。 只不过,略微有点让他不满意的就是,这套万能说辞,本是用在议论新政上面的。 现在用出来,总有点必杀技宰掉一个小杂兵的感觉,让人很是不爽。 “陛下,臣曾听闻,您意欲重开海禁,全面通商,还有官员俸禄翻倍及恢复永乐年间的武勋考选大典…这些强国之策,可是陛下近日想要实施的新政?” 问话的,是左都御史,陈镒。 身为都察院的大佬人物,他能感受到诸多下属投来的视线。 当然了,他向皇帝问话,全是出自一片本心,与他人无关。 让他比较看重的未曾随军返朝的张洪,在那一晚夜宴上提出来的问题,也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皇帝给文武百官谋福利,这事,他心知很难阻挡。 且不提本就不齐心的文臣这边,单凭武勋那些人,想要阻止皇帝新政的实施,就难上加难。 既然如此,那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洪位卑言轻不打紧,他这位正二品的都察院大佬,今天就在这朝堂上,与总结出精辟言论的皇帝好好唠一唠…… 他倒要看看,这位年轻皇帝眼中的利国利民,到底利的是哪些民? “没错,陈爱卿!” “你口中的这几条强国之策,的的确确皆是由朕提出,也是准备近日就要实施的。” 言语时,打量着留有长长美须髯的陈镒,有那么一瞬间,此人若是涂成红脸的话,竟是让王迪有种看到了关二爷的感觉。 在御驾亲征期间,不管是袁彬还是哈铭,对陈镒这位左督御史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从他二人口中得知,今年刚到花甲之年的陈镒,在陕西布政司那一片地,可是备受陕人的爱戴,人人敬其如若父母! 王迪是真没想到,这上朝还没过去多久时间呢,这位爱民如子忠厚端谨的老大人,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不过嘛,看似平静淡然的王迪,对于陈镒的主动问话,他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因为,他一心等待的最为合适的捧哏角色,就是像陈镒这种心怀天下苍生的正臣! “嗯…神州陆沉,百年丘虚……” “不事生产只知骑马游猎的蛮元,耗尽了华夏的丰厚底蕴。” “这便导致大明于立国之初,经济凋敝,百废待兴。此事,当为众所周知的不争事实。” “正因如此,太祖高皇帝才以「百姓财力俱困,如初飞之鸟」为由,将满朝官吏的俸禄定得过于低了,对普通官员皆以「薄俸」为主流。” “再加上,与宋朝相比,我圣朝在职官员没有了职田,领到手的禄米数量,也大大降低。” “御驾亲征期间,朕听闻,立国之初,许多臣子的生活,不分品级大小,过得都很艰难。” “有致仕返乡的,却因贫不能归,只能鬻其四岁女…换取返乡路费。” “还有为朝廷操劳了半辈子,待到已殁办身后事的时候,却是葛帏敝籝,连块像样的棺材板都置办不起……” “得知此事,朕深感愧疚!每每念及此,便夜不能寐!” “尔等还有前人的辛苦与委屈,朕…都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里。” 言语至此,一抹悲情神色,浮现于王迪的脸上。 这不是在演! 至少…其中有三分,是发自内心的悲痛。 为了悲天悯人的效果更好,王迪将视线,越过了殿内的文武百官,投向殿外阴沉的天空。 “是以,为了尔等还有全天下食大明俸禄的官员们的幸福生活,朕日夜苦思,终于得此良策!” “俸禄翻倍,仅仅只是最基础的。” “像那什么炭敬、冰敬、香料,还有养廉银啊,这些…哦,对了,当时那张纸上誊写的也有,尔等应该都听说了。” “如此一来的话,那朕便将近日琢磨出来的最后一条福利待遇讲出来……” 注意到丹陛下方翘起耳朵静心聆听的文武百官,王迪脸色一正,淡淡言语道: “朕翻阅古圣先贤书籍,夙夜苦思,为诸位爱卿…还有天下所有食大明俸禄的官员,考虑出来最后一项好政策,那便是……” “退休金!” 第98章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退休金!” “退休金?” 退休金这一词,对于细声嘀嘀咕咕的满朝文武而言,他们其实一点都不陌生。 唐宋八大家韩愈,在其所着的《复志赋序》中便曾写道:“其明年七月,有负薪之疾,退休于居,作《复志赋》。” 先前呢,王迪还想以致仕金这个名词来代替。 不过当他提出这一构思沾沾自喜的时候,杨蜜却告诉他,退休金这玩意,早在汉朝就有了。 只不过,那时候不叫退休金罢了。 一直到韩愈写出这篇《复志赋序》以后,从唐中期开始,自打官员们致仕那一天算起,便能领到朝廷发放的退休金了。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杨蜜的提醒,王迪这才知晓,原来在明初年间,五品以上的官员,是有退休金这么一说的,且与退休前的俸禄水平相当。 可惜的是,这种福利待遇,很快便被太祖高皇帝给取消掉了,换成了豁免赋役的权利。 “尔等,为了大明朝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朕岂能再眼睁睁看着你们老无所依?” “重设明初年间的退休金,便是为了此事!” “朕暂定的想法嘛,任何正常致仕回家养老的官员,根据其品级大小,每月皆可领取最后在职期间至少三分之一的俸禄。最高的,可与在职期间的俸禄一样。” “诸位爱卿,你们说,如此大的支出,如若不进行全面开海通商的话,这大明朝,单靠年年收上来的那点银钱和粮食,如何承担得起这种财政支出?” “当然了,朕心里也清楚,列出来的这些强国之策,有部分是违背祖宗礼法的。” “然,历朝历代之政,时间一久,便易生弊端。弊而不救,祸乱则必生!” “祖宗定下来的礼法制度,肯定是极好的。错嘛…就错了在历时久矣,已然不怎么适合当下这个时代了。” “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朕身为大明朝的皇帝,为了保证朱家列祖列宗亲手打造维护出来的大明山河,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发展…又岂能因为避讳前人前事功过,对现有的不足视而不见!” “诸位爱卿,你们呢…朕准备实施的新政,尔等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这么好的事,还特么能如何呢? 朱家的大明山河,未来会变得怎么样,许多臣子都不甚在意。 但是…… 即便于数理一道不怎么精通的臣子们,细细思量新政落实以后,俸禄先是翻了一倍,待到致仕又能在此基础上领取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退休金。 这要活得久一点,到死的那一天,前前后后可以多领到手的俸禄,增加竟是如此之多! 思量至此,不少人的呼吸声,变得是越发急促了起来。 这么体贴臣子的皇帝! 这么好的仁政! 脑子得特么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去反对? 想…或是敢站出来反对的,这些人,你们的良心何在? 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只不过,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还真有。 “陛下此举,臣以为不妥!” “陛下,您这是窃取天下万民的财富,以铜臭之物示恩于臣子…此法,非圣人明君之法!” 出列谏言之人,是侍讲学士,范宗。 对于此人,说实话,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还是有点印象的。 此人是宣德五年庚戌科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精于史学,称得上是一名饱学之士。 更为重要的是,此人与先前翰林院侍讲徐有贞的秉性,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两人都挺有才,不过呢,徐有贞喜好阿谀奉承,是个地道的官迷。 而两鬓已生华发的范宗,却是个只认死理的古板之辈。 对他而言,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将文史修撰好,这才是大过天的事情。 是以,他出列进谏,虽然引得许多臣子心生不满,不过注意到是这个老学究以后,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窃取?哼…迂腐之辈,迂阔之论!” 皇帝这讥讽味十足的断语一出口,几位和范宗秉性差不多的文臣,他们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年逾半百的范宗,人家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精于修史的文化人。 皇帝这八个诛心大字,岂不是一下子就将这位儒生贬落到了凡尘。 而王迪这边,身居高位的他,下方臣子脸上的神情有着何种变化,他是一目了然。 “怎么,卿是不是对朕的言论有所抱怨呐?” 皇帝质问的话语落罢,范宗被吓得赶忙跪伏在地请罪道:“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哼!不敢,可不代表没有……” “卿也不用跪着谢罪了,先站起来。朕讲完下面的话,卿还有尔等群臣便知,迂腐之辈、迂阔之论,这都算是朕…对于你这种人的夸赞言辞了。” 静下心来思虑片刻,看着满朝的红袍子蓝袍子,组织好语言的王迪淡淡说道: “朕明白,诸位爱卿当中,定是有许多抱着与范宗一样的想法。尔等都认为,天下财富是有定额的。” “如若王公贵族占得多了,天下万民便拿得少了…尔等,是这么想的?” “朕呢,幼时贪玩,虽说书读得不多,但朕却善于总结!从有限的书籍当中,朕总结出一个道理来,那便是……” “这天下财富,非尔等想得那样是有定额的,而是无穷无尽等待人们去挖掘的。” “至于这财富如何获得嘛,朕以为,应当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 “而朕理解的交易呢,又非是尔等认为的那种俗不可耐的商贾之道……” “诸位爱卿,蛮元有本杂剧叫做《庞涓夜走马陵道》。朕不知,尔等听说过没有。” “开头里的楔子,讲了一句话,叫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在朕看来,这便是一种交易!” “诸位爱卿以平生所学为朝廷效力,朝廷给予尔等一定的荣华富贵…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难道不算是交易吗?” 言语至此,在王迪意料之中的,杵在原地未曾归位的范宗,这个老学究,他再一次进言驳斥道: “陛下所言,臣不敢苟同!” “《礼记·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陛下,您怎可将臣子们的忠君爱国为民之举动,与那满嘴皆是铜臭之物的商贾并作一谈?” 对于范宗而言,皇帝讲的财富还有交易这些顽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在他看来,自己学的是圣人之道,岂能与那粗鄙的商贾一事相提并论? 有失斯文…有失斯文呐! 第99章 天子一怒 奉天殿外,雨越下越大。 刮起的风儿,将深秋时节的丝丝寒意,卷进了人气旺盛的奉天殿内。 由于今日是皇帝御驾亲征后的第一次早朝,再加上新政这一码子事,满朝的文武大臣,已是考虑到了今日的上朝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为了避免在殿前失仪,这些大臣们,有一个算一个,是一丁点的东西都没吃。 年轻点的,倒不打紧,扛造。 但上了岁数的那些老臣们,时间一长,再加上雨水天带来的些许寒意,即便他们口中含着人参片,这身子骨啊,还是有点抗不住了。 丹陛下方的臣子们的一举一动,对于倚靠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王迪而言,他是掌握得一清二楚。 赐座与几位老臣以后,接着刚才的话头,他继续言语道: “范宗啊范宗!朕方才说你是迂腐之辈,看来是一点都没说错啊!” “怎么?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虽然过于功利性了些,但它阐述的道理,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战国策·赵策》有云:君以国士待臣,臣当以国士报之!” “那么朕倒要问问范卿你了…如若你尸位素餐,不以平生所学来报效朝廷的话,那朝廷将你革职查办,断了你的俸禄,你可有任何冤屈要讲?” 听闻皇帝的质问,范宗古板归古板,但他也不傻,知道皇帝这样问的意思是什么。 然而知道归知道,他做人的品行与良知,是绝不容许他撒半点谎言的。 “回禀陛下,微臣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有违圣人教诲的举动!” “真做了…微臣还有何脸面,再佩戴头顶这冠乌纱帽,立于奉天殿内面圣!” 范宗这辞严意正的话语一讲完,王迪于心中便叹了一口气。 这种只认死理的人,是真特么不会说话,稍微圆滑一点照顾他人感受的想法都没有。 可惜了,若非此人是再合适不过的捧哏,王迪还真不想拿这种老学究来给满朝的文武百官上一堂课。 “嗯,依卿所言,那便是没有冤屈了。” “如此这般的话,假如…一旦没了朝廷的俸禄,且吃光了家中的老本以后……” “那么为了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问题,范卿,你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朕很想知道,你是懂得下地种粮呢,还是上山捕猎呢?” “总不能和那些叫花子一样,出卖自己的尊严,上街去乞讨!” “还拿圣人言论来驳斥朕?笑话!” “就连孔圣人他自己,还有现如今许多乡试不第的秀才们,不照样做着你认为极其粗鄙、有辱斯文的商贾一事吗?” “《论语》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虽说孔圣人的门下有像颜回这种靠‘一箪食,一瓢饮’过着清苦日子的学生,但更多的,不都是以重礼从孔圣人那学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吗?” “尔等可以堂而皇之地将束修强行理解为学生对夫子的礼敬态度,但是呢,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交易?” “想一想,都不孝敬拜师礼的话,仕途不顺的孔圣人,还有屡试不第的秀才们,这些人,拿什么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 “士农工商,尔等身为士人,不说天底下所有的文人士子,但在这其中,至少还是有一部分的,一个个皆是眼高于顶的清高之辈,瞧不起那些从未读过圣贤书不知礼仪是为何物的黎民百姓。” “但是,真把你们贬为了庶民…朕很想知道,如若不出卖自己平生所学的圣贤知识,你们可有一技之长,来赚取粗鄙的铜臭之物,养活尔等一家老小?” 一脸严肃认真表情的皇帝,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话语,不紧不慢,平平淡淡。 殿内的所有臣子们,都能听出皇帝所言,未曾包含任何讥讽之意。 然而越是这样,他们心里越是沉重。 因为年轻皇帝的天子之威,正随着一句句颇有道理的言辞,变得是愈发凝重。 如果满朝文武不能在某一方面打破这种态势的话,今日朝会一过,往后的日子,怕是很难再对年轻的皇帝进行有效的制约了。 然而对于范宗而言,同僚们正在操心的事情,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如今的他,听闻皇帝这一句句的扎心质问以后,若非他已明白皇帝的意思且又无从反驳,自知理亏…… 他是真想效仿古人碎首谏言那样,一头撞向殿内的龙柱,省得在这朝堂众目睽睽之下,面子丢得一干二净。 只不过,王迪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 既然拿此人开刀了,半途而废,绝不是他想要的。不将利益最大化,这属实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范宗。 思量至此,理了理思路以后,稳如老狗的王迪,继续淡淡言语道: “《史记》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礼记·礼运》当中讲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自古以来,这天底下的芸芸众生,他们起早贪黑……” “种地的,出卖自己的体力,与老天爷做交易,换取粮食丰收;读过几本书懂点道理的,出卖自己的脑子,为人出谋划策,换取补贴家用的柴薪银钱;有个家传一技之长的,不论是采集捕猎还是打造编织点东西,有了收获以后,可以去到集市从他人手中换取银钱,再购入家中所需物品。” “这些人,他们一辈子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与朕讲的‘交易’一道有关?” “他们所做之事,哪一件,可曾与尔等口中的铜臭之物撇清了关系?” “他们所做之事,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每日温饱而已!” “《史记·管晏列传》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若这些‘交易’都被尔等视为粗鄙有辱斯文的行为,如若让尔等抱有这般想法的眼高手低之辈代天子牧民…朕这心里,寝食不安呐!” “尔等一个个皆是体面之人,都是旁人羡煞的官老爷,定是认为朕讲的话过于刻薄,但是……” “如若连最基本的温饱一事都解决不了,依朕之见,这些人不造大明朝的反就算好的,尔等还能指望这些食不果腹的人,谈一谈圣人礼法是为何物?” “范卿,你掌握的史学经义,确实不错。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死读书,将书也读死了,只晓得圣人之言,却不曾听到来自民间多数人的声音。” “尔等君子耻于谈钱,这也没什么错。但为了生活,尤其是为了最基本的温饱事宜,这天底下的所有人,都不能没了钱财!” “尔等一个个的都想成为坦荡荡的君子,那没问题,朕可以成全你们。” “但是,为了尔等、为了天下万民的安居乐业…朕,怎能耻于谈钱?” 言语到最后,带着些许怒意的王迪,话音拔高了些许。 天子一怒,群臣跪伏请罪! 第100章 都特么心里有点逼数 奉天殿外,虽说秋雨下得越来越大,但殿外的台基地面上,不见有多少积水。 从天而降的雨水,滴落到三层台基之上,流入台基四周栏杆底部,专门用来排放雨水的孔洞。 每个孔洞,又连接着雕琢精美的石制魑首。 是以,滴落的雨水,自那最上层的台基逐层下落,经过多达上千个的魑首排水孔,迅速排光台基地面上的雨水的同时,还形成了“千龙吐水”的壮丽景观。 可惜的是,此等一年见不到几回的美景,处在当下这个时候,谁特么能有心情去看啊! 奉天殿内,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高声山呼的“陛下息怒”,早就盖过了殿外的雨水声。 若非时不时还有一丝凉气卷入殿内,诸多已被能言善辩的皇帝所折服的臣子们,有不少人,已是忘了殿外还在下雨。 天子的威势,愈发凝重!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只不过,这并不能打断王迪想要继续掰扯大道理的念头。 既然已经讲了,那他必须讲得令人心服口服,也让满朝的臣子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 你们的皇帝,不光年轻,而且还聪明得很! 识相的,就安安稳稳拿了好处,在往后的日子里,一个个的,都特么老实本分点! 别妄想做出欺君罔上的事情,尤其是在银钱这一方面! “朕知晓,一直将报效朝廷的行为与那商贾之道联系在一起,尔等这些饱读诗书之人,都不愿意听……” “那朕便从天下的黎民百姓讲起,看看这天下财富,到底有没有定额一说!” “也以此来验证一下,朕总结出来的‘交易’一道,是不是确有其道理所在!” “讲大道理之前,朕与诸位爱卿讲个小故事,你们仔细体会体会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所在。” “说,在某个朝代的某个镇子上,有许多人都欠着他人的钱。” “在这个镇子上,有那么一家客栈。某一天,来了一位客人,拿出了一两银子,想要住店休息。”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看看这家客栈的房间合不合自己的心意,所以在店小二的陪同下,此人上楼去看房间了。” “而店家这边,趁着客人上楼看房间的功夫,他想起昨日在赵屠夫那里买肉还欠着一两银子没给,于是便将客人这一两白银还给了赵屠夫。” “赵屠夫有了一两银子,又跑到养豕的农家,把买豕的本钱还给了豕农。” “豕农拿了这一两银子,又跑到饲料店还清了他欠的豕饲料钱。” “而收到一两银子的卖饲料的店主,又拿着一两银子,付清了他昨日召妓的钱。” “这名妓女呢,收到一两银子后,又来到客栈还清了她所欠的房钱。” “恰巧就在此时,上楼看房间的客人下楼了,言及客栈内没有令他满意的房间,便将那一两银子收好,离开了……” “诸位爱卿,你们说,那一两银子,明明还在客人的手里…但是为什么,许多人手头的欠账,就这么平了呢?” 皇帝平平淡淡讲完这一则小故事,奉天殿内,顿时有几位臣子变得口干舌燥。 在这略显凉森森的阴雨天里,强行止住身体颤抖的他们,在其后背还有额头处,霎那间,便出了满满一层细汗。 这些臣子,虽说是隶属不用的衙门,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衙门里的钱袋子,是由他们负责掌管的。 别人能被皇帝这则小故事给绕懵逼了,但常年与银钱打交道的他们,偶尔…顶多算是不经常的,会用这种办法来偷偷谋点利。 虽说没有对大明朝造成太大的损失,但要是查起账本来,这类左手倒右手从中抽点蝇头毛利的小把戏,皇帝岂能看不出来? 一想到可能遭遇的后果,这几位臣子的小腿,也不知是站累了发麻,还是被殿外吹进来的凉风给冻到了,皆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好在是,皇帝接下来的话语,当即又给这几位臣子找了许多同伴。 “想不明白的,下了朝,回家仔细琢磨琢磨去。” “尔等现在思考一下,这镇子上的客栈,豕户家中养的豕,屠户手中的豕肉,饲料店里的饲料,娼妓的身体……” “无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物体,还是一场欢愉过后的无形享受,既然这些可以换取银钱,那这天下财富,又何来定额一说?” “故事当中的这个镇子呢,是朕虚构出来的……” “不管尔等明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朕虚构出来的这个‘镇子’,是完全可以代入到大明朝的身上。” “以此延伸,这里面要讲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可以用来满足人们衣食住行的有形实物暂且不说,单是那看不着摸不到的无形之物,对于尔等还有天下所有官吏来说,是不是皆可以效仿王振那样,以手中无形的权利,来换取一定的黄白之物……” “这种事,做与不做,全在尔等一念之间…试问,在这天底下,有何人可以统计衡量出这里面的财富,又该如何定额?” “甚至是说,如若朕也效仿后汉年间的桓灵二帝,像他们那样卖官鬻爵,试问,这每一品级的官职,又该如何定价呢?这天下的财富,又何来定额一说呢?” 言语至此,王迪止住了话头。心地善良的他,给满朝文武再一次的请罪机会。 “臣惶恐!” 待到皇帝言语落罢,上至位高权重的阁老,下至位卑权重的言官,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跪伏在地,冷汗涔涔。 王振三十万两卖花瓶的事,满朝文武,可以说,没有一人不知晓此事。 后汉年间卖官鬻爵的桓灵二帝,武勋不敢说,但对于能混进奉天殿内面圣的所有文臣而言,他们又岂会不知此事? 你说说,班师回朝,这头一日挺喜气的朝会上,皇帝你朝议就朝议嘛…… 干啥非得拿这些事情来吓唬人! 还有,瞧瞧那些在此执勤的锦衣卫,他们盯人的眼神,可是有点不大对劲啊! “都起来…十年寒窗苦读,能爬到这个位置,尔等也是付出了许多。” “正因如此,尔等有不少人的心思,朕还是可以猜到的。” “朕先前曾听来一句歌谣,觉得还是蛮符合尔等这种心思的。” “那句歌谣…怎么唱得来,待朕好好想想。啊!对了…应该是,起他一个号,刻他一部稿,坐他一乘轿,再讨他一个小美婢。” “此歌谣,尔等都有听说过。虽说讲得有点粗俗,不过在朕看来,确实句句在理!”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说,朕才萌生了提高天下所有官员俸禄的想法。” “让尔等过上好日子,这是首要的。” “好日子过上了,就踏下心来好好干活做事,别老想着不该想的,这便是次要的。” 对于王迪而言,相当于核武器的大明律,他是不会主动搬出来吓唬人的。 但是,从各方面旁敲侧击点一点这些臣子们,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不管怎么说,贪污腐败这种事,自古以来,就从未断绝过。王迪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更从未想过要将其彻底根除。 他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这些臣子们心里能有点逼数,可以将其中的度把控好了。 如果连这点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那不好意思了,除非你有通天的大本事,否则…… 抄家灭族这种事,说实话,王迪…还是挺喜欢干的。 “陛下仁心厚德!” “臣等恪尽职守,愿为大明尽心竭诚!” 第101章 重提弊端,一心为公 奉天殿内,又是一阵山呼。 皇帝言辞当中的警告之意,没人听不出来。各人的反应嘛,也是大不相同。 而在这里面最不担心的,便要属全体的武勋了。 反正照目前这架势来看,连平乡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这几块废料都能保留勋贵称号,落得个富家翁的下场…… 再不济呢,只要不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难道还能比他仨混得更惨吗? 至于满朝的文臣们,清廉正直的那些人,他们定是没有丝毫的担心。 俸禄提升,虽说不会让人变得大富大贵,但置办个大宅子,再娶上几房小妾,一辈子衣食无忧,这也不算多难。 是以,对于皇帝这项新政,这些人除了感恩戴德以外,他们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有点瑕疵的能臣,倒也不怎么担心。 皇帝的潜台词,这些人,也能品出一点来。 况且,在他们看来,这天底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的。 治国理政,只要皇帝还得用他们,那便不需太过担心。顶多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按照皇帝潜台词说得那样,尽量少点小动作呗。 要说殿内特别忧虑的,其实也没有几人。至少在面上,看不出来有几人。 毕竟能混到这里的,别的不说,一定的心理素质,他们还是有的。 山呼完毕,一两息的冷场过后,先前的左都御史陈镒,于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的他,收起脸上的复杂神情,再一次站了出来。 “陛下仁厚礼贤,宽以待人,臣,深表涕零!” “陛下的新政,是为了利国利民,强国富民,臣,深受折服!” “也正因为这样,臣有一事,不得不讲!” “陛下,臣想问,御驾亲征期间,于八月十四日那一晚的夜宴上,御史张洪提出来的新政弊端,陛下可还记得?” 已是花甲之年的陈镒,地方朝堂他都呆过,什么事他没有见过,什么事他没有经历过。 皇帝的新政,看似利国利民,哪哪都好,但在陈镒看来,却是漏掉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那便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满朝文武还全天下的官员们,都能落实打实的好处。 一定数量的商贾之辈,也能借助全面开海通商,大赚特赚。 只是,数量更多的穷苦百姓,从皇帝的新政当中,这些人有落到什么好处吗? 没有! 不光没有…… 在陈镒看来,一旦大批财富流向大明朝的王公贵族、高官豪绅,那么…日子本就过得十分艰难的黎民百姓,他们的生活,不会因为皇帝新政的实施而变好,反倒极有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差! 问题出在哪? 无它,土地兼并尔! 历朝历代怎么没的,不就因为这个嘛! 陈镒也知道,满朝文武明白这个道理的,绝不在少数。 他也相信,愿意相信,就算自己没有站出来谏言,肯定还有别人,会向年轻的皇帝提出新政的弊端。 就算满朝文武百官没有站出来的…… 陈镒就不信了,掌朝辅政十多年的孙太后,她会看不清这里面的门道? 然而,知道归知道。 他若今日不站出来,不把这事在这朝堂之上道出来,在下朝之前若是见不到满朝文武商议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方案…… 他这心,就不怎么踏实! 再就是,还有一点,也是他必须站出来谏言的原因。 那便是,他想灭灭皇帝的威风劲! 毕竟,通过总结出来的这一套套无可辩解的言辞,年轻皇帝的天子威严,变得是愈发凝重。 既然能总结出这些精辟观点,还想出这些强国之策,但凡眼睛不瞎耳朵不聋,那么今日在此朝议的臣子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年轻的皇帝,是奔着明君乃至千古圣君的方向去发展。 对于此事,见多识广的陈镒,又怎会看不出来? 正是因为看出来了,他才想灭灭皇帝的威风劲。 之所以这样做,有点像,倒也不完全像别的臣子担心得那样,生怕朝堂会变成皇帝的一言堂。 陈镒这样做的目的是…… 他很担心,也很怕害怕。 因为,现如今的皇帝,实在是太年轻了,也太聪慧了! 年轻聪慧到…让他有点害怕了。 古往今来,这样的帝王,不是没有过。 甚至可以说,有很多! 好一点的,有那位开创了唐朝极盛之世且在位时间最长的唐玄宗,李隆基。 就是这一位,那也比眼前的正统皇帝,还要再晚五年才登上九五至尊的龙椅宝座。 坏一点的,有那位“美姿仪,少聪慧”的隋炀帝,杨广。 这一位,可是足足到了三十五岁,才荣登大宝。 至于卡在中间不好不坏的,那简直不要太多。 在陈镒看来,且不论这些帝王的是非功过,像这种年轻时特别聪慧还有大作为的皇帝,哪一个不是自负之辈? 而眼前的正统皇帝,与这些帝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啊! 同样的…年轻,聪慧,美姿仪。 最为重要的是,刚有了奄遏下水大捷这种大作为,现如今,年轻皇帝还想借助大捷带来的威望,要实施新政,图谋更大的作为! 再加上,年轻皇帝在御驾亲征期间发表的一些言论,身为都察院的大佬,陈镒又怎会没有听说? 正是因为担心忧虑年轻的皇帝在未来会走上歧路,他这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重提新政的弊端。 所图之事,除了真心想解决新政的弊端,也是要在这朝堂之上,借机灭一灭皇帝的威风劲。 可以说,身为左督御史,承担着敢于弹劾、诤谏皇帝这类重担的陈镒,他一心,皆是为公! “张卿那一晚提及的事情,确实很重要,朕倒是考虑了……” 皇帝此言一出,奉天殿内的文武百官,不少人的心里,骤然一紧。 好在一紧过后,他们又恢复到了平常心。 毕竟不管怎么说,按照皇帝先前讲话的态度,新政的实施,应该是妥妥的。 既然如此,那便没啥好担心的了。 “陛下,臣在此斗胆讲一句,新政弊端若是不除…大明国本,必定有动摇乃至倾覆之嫌!” “臣却不知…陛下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102章 大好的未来 奉天殿外,又是一道霹雳划过。 与此同时,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在紧随而来的轰隆轰隆声的映衬下,奉天殿内,气氛显得很是严肃。 左督御史陈镒的话一讲完,满朝文武百官,王迪入眼所见到的,当即便有诸多人的脸色变了变。 虽说陈镒没有明说新政弊端到底是啥,但能立于奉天殿内的臣子,一个个的,也都不是傻子。 这种事,在一部分臣子看来,是不能拿到朝堂之上公开讲议论的。 若非谏言之人是都察院的大佬,参他个危言耸听,肯定是少不了的。 “新政弊端嘛,无非是大量财富涌入到大明朝。而这些财富,其中一大部分,又流入到了有权有势的人的手里……” “这样一来,为历朝历代君王所忧心的土地兼并事宜,便不可避免地加速了许多。” “此种弊端,朕已是知晓,也琢磨出个想法来…不过在此之前,朕倒想问问陈卿,有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可以替朕解忧呐?” 陈镒身为臣子,他不好直言新政弊端到底是啥,那倒无所谓。 他不行,但身为九五至尊的王迪,是可以随意讲出来的。 其实呢,今日的朝议,说白了,王迪最想要的,也仅仅只是这么个能引出土地兼并话题的捧哏角色。 只要这个话题被臣子引出来,那今日的朝议,基本算是搞定了。 毕竟,他实施新政的目的之一,便是最大限度地去解决土地兼并一事。 只要搞定了这个问题,其他事,都不值一提。 “回禀陛下,臣不才,臣是远远不及太祖高皇帝的眼光与谋略。” “洪武元年,太祖高皇帝诏令曰:耕者验其丁力,计亩给之。使贫者有所资,富者不得兼并。若兼并之徒多占田以为己业,而转令贫民佃种者,罪之。” “洪武五年六月,太祖高皇帝作铁榜九条申诫公侯,严禁功臣和公侯之家倚势强占官民田产。” “洪武二十四年,太祖高皇帝规定,公侯大官,其山场水陆田地,亦照原拨赐例为主,不许过分占为己业。” “既然陛下已经知晓新政弊端其纠结所在,那么依臣之见,只要严明律法,按照太祖高皇帝当年颁布的铁律…新政弊端,便不足为虑。” 自打于第一时间内知晓了皇帝的强国之策以后,陈镒心里明白,皇帝的新政,太诱人,诱人到很难将其阻止。 当然了,他也没想过阻止皇帝新政的实施。 只不过,御史张洪能看出来的弊端,他陈镒又岂会又看不出来? 然而令人遗憾的就是,过去的这些日子,他思前想后,却是不曾想出堪比太祖高皇帝的解决办法。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皇帝严格落实祖宗传下来的律法制度。 如此这般,提出谏言,又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决之道,陈镒自觉,自己对得起左督御史这份重担。 陈镒话刚讲完,说实在的,满朝文武百官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太祖高皇帝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对于他们而言,心里还是比较清楚的。 只不过,清楚归清楚,涉及到自身家业的问题,有一部分臣子,尤其是家中良田较多的臣子们,心中有点不舒服,也是在所难免的。 同样的,还有不少臣子,他们总觉得这事,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自洪武元年始,至今,已是过去了七八十年。” “当年,太祖高皇帝起于草泽,铲除蛮元,勘定群雄平天下,那是何等的雄才远略啊……” “然而,恐怕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大明朝立国还未有百年时间,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脸淡然神色的皇帝,字字清晰地道出这几句话以后,满朝文武的心,咯噔一下,停了半拍。 大气不敢出的他们,许多人,颌首低眉,生怕皇帝的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 好在是,皇帝接下来的话语,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诸位爱卿,无需过多担忧。” “朕知晓,也能理解,这天底下,但凡家里有点闲钱的,为了后世子孙着想,买上几块良田作为家中基业,这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不过…在朕看来,虽说这天下的财富,是没有定额一说的;但这天底下良田的数量,却还是有定额的。” “有人良田占得多,那毋庸置疑,肯定是有人占的少了。” “诸位爱卿,朕所言…可对?” “吾皇洞察秋毫!” 一阵山呼过后,满朝文武百官的心,登时紧张了起来。 虽说皇帝让他们无需担忧,但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傻子的话,是个人都能察觉到,眼前的皇帝,貌似没有照搬太祖高皇帝为了抑制土地兼并而实施的政策的想法。 一想到这,刨除于谦这个已经知晓内情的人以外…… 立于奉天殿内的臣子们,还是有一些人,尤其是坐在椅子上的三杨阁老与英国公张辅,他们已经猜到了,皇帝接下来可能要讲的事情。 毕竟,结合皇帝先前讲的那些诱人政策,特别是退休金这一政策,没打算遵循祖宗制度的皇帝到底在想啥,对于他们而言,已是不算太难猜。 至此,这些人,对着皇帝行注目礼的同时,变得有点口干舌燥的他们,心中可谓是骇然无比。 什么全面开海通商,什么提高天下官员的俸禄,这一切的一切……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为了解决困扰历朝历代的土地兼并一事,专门想出来的真正的万全之策! “难怪于昨日…皇帝不与自己商议新政,原来他竟是这样打算的!” 对于皇帝昨日撵人走的举动,这才过去不到一天而已,三杨阁老怎会忘记? 现在好了,他们已是彻底搞明白,如果自己猜测无误的话,人家皇帝,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指点。 携大胜之威,颁布一环套一环的新政……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挖掘了人性弱点且满足了所有人利益的强国之策,占据着社稷大义名分的同时,还打着强国富民的口号。 这…这特么谁敢反对啊! 不过,相比这无懈可击的新政,最让三杨阁老还有英国公张辅等人极为震惊且特别失落的则是…… 皇帝今年才二十二! 大好的明天,在等待着皇帝,也在等待着大明朝。 只是,他们时日不多了,怕是见不到远超仁宣之治的盛世之景了。 当然了,遗憾的同时,这些人的心里都在琢磨着,年轻的皇帝,到底是从哪、是从何人手中学来的这些治国大道? 思虑至此,有那么几位老臣,不动声色地朝着于谦的位置瞥了眼。 第103章 此法,尔等觉得怎么样 奉天殿,丹陛,龙椅上,坐着大明朝迄今为止最为年轻的皇帝。 坐在这个位置,对于医科生出身有着敏锐观察力的王迪而言,他觉得,相较于教室的讲台,此地的视线开阔度,简直称得上是一绝。 但凡进了奉天殿内的,除非个头太矮被前面的高个子完全给遮挡住了,否则,没有一个臣子的神态变化,可以逃得出他的视线。 让王迪感到更好玩也有点好笑的就是,臣子们遮遮掩掩的小动作,就像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讲的学生一样…… 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动作无人可知,其实则不然。 如果…… 应该是没有如果了。 龙椅这顽意,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往这上面坐啊。 就在刚刚,坐在最前排的三杨阁老和英国公张辅等人打量斜后方的于谦,他们以为很隐秘,但在王迪的眼中,还是太明显了。 至于他们为啥去瞅于谦,王迪还是可以猜到点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现如今,臣子们脑子里在想些啥,王迪已是懒得再费心思去瞎琢磨了。 毕竟,新政是出自他这位皇帝的手,不像前朝出自各位名相之手的变法改革那样,最终落得个中道而废的结局。 只要不像创业多半生的刘大耳朵那样中道崩阻,只要后继之辈不是个不听话的逆子,那么…… 大势将成的新政,岂是区区人力可以阻挡!? 思量至此,操着淡淡的语气,王迪继续讲道:“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纵使家中有丁有地,一旦赶上了天灾人祸,最好的结局,无非是人保住了,地却没了。” “石守道在《徂徕石先生文集》讲到了,豪强兼并,权要横暴,则贫人困矣。” “富家得田贫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坊间的这句顺口溜,朕听闻以后,再结合书中所学的有限知识,心里很是忧虑啊!” “历朝历代,贵族豪绅,依仗权势侵占民田的案例,可谓比比皆是。” “侵占了,如果都能像普通农户那样正常缴纳田赋的话,倒也罢了。” “问题是,这些手中握有大片良田的人,还会以‘挂名投靠’或是勾结奸猾官吏隐瞒田亩的方法,以此逃避本就不多的田赋,因而导致私家日富公家日贫,最终迎来国匮民穷改朝换代的结局。” “大明立国了几十年,这事说多也不多,说少呢,也不少……” “诸位爱卿,尔等可否告诉朕,为了大明朝的万世基业,如若严格按照太祖高皇帝颁布的律法,将尔等手中多出来的良田分与穷苦百姓,尔等可心甘情愿?” “纵使尔等这些食君之禄的臣子们心甘情愿,那这天下的乡绅地主,尔等觉得,他们是否愿意让出手中的良田?” “纵使都愿意,朕也担心,几十年过去以后,尔等谁敢向朕拍着胸脯保证,不会重现目前这种愈发严重的土地兼并现象?” 虽说皇帝质问的语气,很是平淡,让人觉察不到丝毫的怒意或是不满。 但是,满朝文武百官的心,少有不提到嗓子眼的。 好在是,问完以后,皇帝的脸上,又挂起了一抹极具亲和力的微笑,让人观望之,便心生暖意。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的内心,虽然还是处在提心吊胆的状态…… 但微笑的力量,却是能让他们静下心来,琢磨出一点皇帝言语中的题外意思。 只不过,相比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或是脑子不大好使正在纠结要怎么回答才不算欺君的那些蠢货…… 这些琢磨出来皇帝话中题外意思的臣子们,也同先前的三杨阁老一样,一个个的,登时变得口干舌燥,神游天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老臣有罪,老臣教子……” 既然已经猜到皇帝想要实施何种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这个时候不赶紧表一表忠心,岂不是傻了? 然而还不待英国公张辅讲完,王迪便止住了他下面要讲的话。 “英国公何罪之有?” “快快起来…朕先前不也说了嘛,只要不是以权压人强行买入良田,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尔等是为了家族,是为了后辈。一片苦心,朕都可以理解……” “但是,朕接下来要讲的,却是为了全天下的黎民百姓…朕也希望尔等,能够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话都讲到这一步了,满朝文武百官,可以说,几近有三分之二的,已经猜到皇帝想要讲啥了。 一个个瞪大眼不敢相信的同时,皆是凝神屏息,静待皇帝的金口御言。 “《论语颜渊》有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荀子·富国》当中也讲了,下贫,则上贫;下富,则上富。” “管子更是强调,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太祖高皇帝怎么起家的,尔等心里都清楚。朕的心里,也清楚。” “历朝历代怎么亡的,太祖高皇帝这样一位雄才远略的帝王,他若不懂得这些道理的话,又岂会颁布那些抑制土地兼并的铁律?” “然,律法是死的,执行律法的人,却是活的。” “太祖高皇帝相信律法能够约束天下的官员,朕呢,也是愿意相信的……” “但是,大明立国未有百年,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了朕,仅凭冷冰冰的律法,是远远不够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朕呢,曾经也考虑过重现太祖高皇帝时期的严刑苛法酷吏……” 讲到这,明明皇帝言辞间不带有一丝杀意,但满朝文武许多臣子的脸色,俱是大变。 注意到这一切的王迪,仅是淡淡一笑,便接着讲道: “然,此政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以铁律强制重新分配土地,便如那强扭的瓜一样,不甜!” “因而,在御驾亲征期间,朕夙兴夜寐,翻阅史书典籍,结合天下良田有定额这么一个结论,终于想出一个既能治标又能治本的土改政策,那便是……” “将历朝历代沿袭下来的丁银赋税,改为田赋征收。” “田多者,多纳税;田少者,少纳税;无田者,无需纳税,仅需执行徭役即可。” “而徭役税制,同样进行改革。想出力的,依旧可以出力;不想出力的,折成银钱即可。” “诸位爱卿,此法,尔等觉得怎么样?” 第104章 你们是有罪! 奉天殿外,噼里啪啦。 奉天殿内,哗然一片。 纵使有维持朝堂纪律的锦衣卫,还是挡不住许多臣子的小声议论。 在这之前,已是有不少臣子猜到了皇帝接下来想要讲些啥。 甚至是说,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当皇帝已经明明白白讲出了颠覆性的土改赋税政策以后…… 依旧还有不少臣子,很难摆正心态的他们,根本不敢相信,或者应该说,是不愿意相信,皇帝竟然想要征收天下所有人的田赋! 在许多人看来,免除赋税徭役的文人士子,怎能与那些粗鄙之辈混作一谈呢? 这…这简直就是有点胡闹啊! 只不过,不愿相信归不愿相信。 一想到先前皇帝提出来的那些强国之策,满朝的臣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处在当下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言辞,才能驳斥皇帝的骇人言论。 先前呢,缺失了天下黎民百姓这一环的新政,不少臣子认为,就算实施了太祖高皇帝的政策,也有着不小的漏洞。 就像皇帝自己说得那样,可以维持得了一时,却维持不了一世。 往后几十年,尤其是待到眼前的皇帝龙驭宾天以后,没准到了那个时候…… 当王公高官勋贵这些人的手中握有大量财富的时候,土地兼并一事,也许会变得愈发厉害。 不过就算想到了这种可能,也没人言语出来。 毕竟,殿内的这些臣子们,都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就连左督御史陈镒这样有着丰富地方经验的人,都想不出能比太祖高皇帝制定的政策要更好的良策,谁又会自大到,能比陈镒乃至太祖高皇帝更聪明呢? 但是现如今,缺了一角不是很完美的新政,无需他们再操这份闲心了。 人家皇帝本人,亲自补全了新政最后的一处漏洞。 如果不考虑天下文人士子的感受,不在乎他们的非议,那么…这绝对称得上是一种特别完美的方式! 至此,涵盖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的新政,就像武装到牙齿的刺猬一样,竟是让人很难找出可以突破的薄弱点。 这一刻,不管是正臣、还是忠臣、亦或是能臣、又或是奸臣…… 就算是提前知晓许多内情的于谦,这些臣子们,一个个的,精神变得有点恍惚的同时,望着龙椅上的那位年轻皇帝,愣神了许久许久。 “陛下才智伟略,盖世无双!自此,当为千古第一圣君!” “老臣有幸得见新政实施,死而无悔矣!” 刨除藩王,身为新政最大受益者的英国公张辅,可谓是人老心不老,反应一点都不慢。 趁着别的臣子…尤其是那些文臣们还在计较土改一事不怎么合乎情理的时候…… 坐在前排的这个老家伙,当即跪伏在地,扯着能扯出来的最大嗓门,为龙椅上的皇帝,歌功颂德,美赞一番。 英国公张辅这边一动,满朝的武勋,登时反应了过来。 紧随其后,奉天殿内,当即就跪倒了一大片,山呼着各种辞藻华丽的龙屁。 这些武勋当中,有一部分脑子不大灵光的,都是随大流的。 但是还有不少人,可以琢磨出来个一二三四五。 土改,那就土改呗。 收租,那就收租呗。 反正自家的地还在,不用分出去。 世袭的勋贵称号,也跑不了。 年年岁岁,还有大笔的银钱入账…… 相比这些天大的好事,交点田租,怎么了!? 太祖高皇帝体恤民情,定下来的田租又不高,交就交呗,多大的事啊。 不光交,还特么得全额交! 怎么着,也不能让皇帝在这事上挑到他们的不对。 毕竟,现在是个人都知道,自此以后,勋贵称号,是有多么得炙手可热! 要是因为一点田租导致自家的勋贵称号被撤,让人笑掉大牙且不说,恐怕后世子孙都得把先人往死里去恨。 看着武勋整齐麻溜的动作,文臣们的反应,也不算慢。 收租收到了他们的头上,利益得失,是一方面,可以先放到一边不提。 最主要的是,丢面子这一回事,属实让许多文臣有点接受不了。 免除田赋徭役,这可是他们身为人上人区别于凡夫俗子的重要特权啊。 没了这个特权,空落落的心里,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好在是,于心中稍微一盘算过后,他们便已知晓,相比缴纳的田租,他们能从新政当中获得的利益,变得更多了。 当然了,对于个别的家有良田上千亩乃至上万亩的臣子而言,是亏是赚,就要看他们自己怎么衡量了。 最重要的是,再不心甘情愿呢,也没人是个傻子! 大势所趋的新政,谁敢挡,谁就是国家的罪人。 反对新政,皇帝这里落不好,那是肯定的。 至于同僚那里,基本也是够呛。 放到天下人这个层面,不被唾骂上几句,祖坟不被刨,没准都算好的。 既然如此…不能反抗的话,乖乖主动加入,才方显正道。 “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田赋征收的对象,可是天下所有人?” 问话之人,是户部尚书王佐。 别人怎么想他不管,但于他而言,尤其是坐在了户部尚书这么个位置,若是不从皇帝口中得到具体的答案,他这心,就静不下来。 “嗯…算是,不过与土改徭役政策一同落实的,还有重新清丈全国土地及核查具体人口户数的政策。” “至于为什么做这两件事,朕以为…尔等的心里,应该比朕更清楚!” 皇帝话音落罢,是个人都能听出里面不善的语气。 满朝的官员,刚刚起身的他们,再一次跪伏在地,整齐划一地高声山呼着“臣有罪!臣惶恐!” 山呼过后,随着皇帝接下来的金口御言,刚站起身的臣子们,其中有不少人的心里,登时慌作一团。 “嗯,你们当中的许多人,确实有罪…而且,罪过还不小!” “尔等呢,一个个的,都是饱读诗书,知晓忠义礼智信的臣子。” “食君之禄,未曾替朕分忧也就罢了,竟然有人还伙同贼寇,带头挖我大明朝的根……” “真是不敢想啊,这道貌岸然的文人雅士,一点良心都不要了以后,竟特么是连畜生都不如!” “李复,念!” “奴婢遵命。” 第109章 有序>无序,即可! 奉天殿内,本来稍显松快点的气氛,再一次地紧张了起来。 先前呢,多数人的心思,基本都放到了新政上面,直至内阁首辅杨阁老问完话后,不少人这才想起来一件大事。 那便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将要大婚了。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来操办的话,皇帝大婚事宜,怎么着也得折腾上一年才行。 但是,现在情况不大一样啊。 昨日孙太后传令翰林院和礼部官员榜谕京城内外挑选秀女的懿旨,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其实这事,自打大明与瓦剌议和事宜传到京师以后,翰林院和礼部的官员早已是做好了准备。 毕竟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那位偷偷来见情郎的瓦剌部公主,一直苦苦等在寒冷彻骨的大草原上。 最为重要的是,不赶紧把这小媳妇塞到皇帝手里,文臣们也有点担心即将迎回万余名俘虏的瓦剌部,会再度变卦。 是以,皇家的旨意一到,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漂亮得体、端庄大方的秀女们,便会从全国各省陆陆续续来到京师。 如果选秀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年前给皇帝办上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绝对是妥妥出不了半点差错的。 那么,大问题来了。 本来呢,满朝的臣子们,以为列在罪状上的那些家族,是要被三司问责定罪以后,再送往边地以作充军之用。 毕竟哪有在自己大婚之前,随便砍人玩徒增晦气的主啊。 哪曾想,年轻皇帝根本不按套路来! 是!这些恶意扰乱大明圣朝万世基业的王八蛋,是挺可恨的…… 满朝臣子当中,更是有不少人,巴不得他们早点死翘翘。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因为这些下贱的王八蛋,无端给即将到来的大婚,蒙上一层血色阴影啊。 皇帝的婚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年轻不懂事,想替受了冤屈的黎民百姓出口恶气,倒也没错,但绝不能挑在大婚之前啊。 这个时候如果不进行劝谏,绝对是有违臣子之道。 “陛下大婚当前,万万不可行此举啊!” “是啊,陛下!可以先将这些贼人送往边地充军,待到大婚以后,再议此事也不急啊!” “陛下,还望以婚事为重!” “陛下……” “陛下……” 皇帝杀气十足的话语刚刚落罢,抱着各种想法的诸多臣子,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劝谏。 可惜的是,年轻皇帝根本听不见劝。 “行了,诸位爱卿的心意,朕已知晓。” “不过这些鱼肉百姓的贼寇败类,不早点处决了他们,朕夜里睡觉,耳边总觉得有许多的无辜冤魂,在向朕诉说着种种不公。” “是以,为了消消天地间的冤魂戾气,尔等无需再劝朕。” “大婚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人该杀的,一个都不留!” 人不光要杀,王迪还要将这些人的罪状,通报各省各府各县各衙门。 别的不图,最起码能在新政实施…尤其是重新清丈土地与核查户数期间,给那些心怀不轨之辈长点记性。 他倒要看看,这天底下,有几个胆子肥到没边的,敢挑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当然了,也确实如王迪所说,他也有点去去冤魂戾气的意思。 不知道这些糟心事,那还无所谓。 既然知道了,若还磨磨唧唧不宰了这些王八蛋的话,他的心里,总跟一回事似的。 念头不通达,容易出心病,对身体很不健康,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最后考虑到的,也是他不想因为此事再牵扯出过多臣子。 真要顺藤摸瓜的话,满朝文武百官,多了不敢说,连带出七、八分之一有问题的,应该是不在话下。 他们的罪过,王迪记在了心里。 新政落实以后,只要踏下心来好好干,那一切都好说。 若还是心存侥幸心理没点逼数,还是那句话…… 抄家灭族,王迪还是挺喜欢干的。 撂完杀意十足的狠话,他没去管还想进谏的臣子们,起身直接走人。 “议政毕,退朝!”皇帝起身之际,李复高声喊道。 在奴婢的簇拥下,皇帝走了。但是,奉天殿内的臣子们,却没走。 毕竟,很是体贴的皇帝,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吃食。 再不想吃再想赶紧回家呢,皇帝好心赏赐下来的,你特么不抿一口,这是瞧不起谁呢? 再者说,三更半夜起来,不曾吃喝过一点东西的许多臣子们,至今已是站了一大早晨。 期间,来来回回的,还跪地请罪了不少次。 身体乏累的同时,不少人紧绷着一根弦的内心,至今还没怎么安稳下来。 身心疲惫之际,许多人都能察觉到,殿外的寒意,在这一场秋雨中,也是变得愈发十足。 这要不整点吃的赶紧暖暖身子驱驱寒,大病一场,没准还真有可能。 放在以往,病了也就病了,正好趁机偷个懒,休息上几日。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处在这么个极其重要的节骨点上,你耽搁一步,没准与你平级甚至不如你的同僚,因为呈到天子案前的一句话或是做的一件事,就会更进一步。 刚刚的杨善,这不就是明显的例子嘛。 就因为冒着被皇帝斥责的可能,为天下士子讲了一句话而已,人家便从礼部左侍郎,改任为左副督御史,还全权负责新建的西山煤司…… 虽说礼部左侍郎和左副督御史的品级一样,都是正三品的官。 但是个人都明白,这俩官职,在朝堂上的威慑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清水衙门似的礼部,岂能与西山煤司这种随随便便都能捞点钱的衙门相提并论? 是以,这种有目共睹的事例摆在眼前,谁人能不羡慕? 羡慕之际,尚膳局的女官们,已经拎着漆木雕花食盒来到文武百官面前。 红糖姜汤,营养丰富,释放热量快,益脾胃,散风寒。 再搭配着尚膳局精心赶制的糕点,一伙臣子们,在奉天殿内吃得那叫一个舒坦啊。 舒坦归舒坦,不过本着食不语的原则,再加上锦衣卫还在殿内盯守执勤,除了几个不懂事的武勋以外,倒也没有不开眼的蠢货随意在此交谈。 吃饱喝足,也到了走人的时候了。 顶风冒雨步行出了东、西长安门以后,无需过多言语,三三两两的臣子们,要么是就近找个店铺避避雨聊聊天,要么就是凑到一辆马车上搭伴回家。 当然了,还有像于谦这种不合群又没马车的苦逼。 在拒绝几人的热忱邀请以后,他紧了紧身上的雨具,怀揣着一颗炽热的内心,在旁人复杂的注视下,大步奔着家的位置而去。 朝议过后,臣子们有何反应,对于混过底层的王迪而言,他基本也能猜出来。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满满皆是机遇的新政,但凡有点脑子且比较识趣的,此时此刻,这些人定是在琢磨着,如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从中为己谋上最大一份利。 对此,王迪一点都不意外,也不怎么在意。 甚至是说,他反倒希望臣子们,能动动他们的歪脑筋或是花花肠子,看看如何能以投机取消的方式,在新政当中谋取一份利,也算替他找找新政当中的弊端或是bug。 毕竟,曾经的王迪,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没有一丁点的信心,可以弄出十全十美的治国之策。 况且,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王迪眼中,这世上压根也不存在可以照顾到所有人的完美无瑕之国策。 以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给大明朝的未来,画出个通往光明大道的方向,这就算很不错了。 是以,在王迪看来,只要能让新政给予大明帝国的有序发展速度,远远超出无序的负面混乱…… 这事,便算搞定了。 至于在变法改革期间会出现什么妻离子散劳苦伤悲的个体事件,他没有半点去探究的兴趣。 现如今,又不是后世动不动就讲人权的时代。 依王迪之见,只要朝廷定下的大方向无误,那么…在政策执行期间,些许个体或是某个群体阶层利益受损或是关乎到了自身性命,这都不叫什么大事。 兵权在握,再加上拿钱施以恩惠,除了蠢货及别有用心之辈以外,应该不会有人想要反抗朝廷或是他的旨意。 思虑间,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已近在眼前。 美好的一日,这才刚刚开始…… 第110章 面授机宜 八月二十九,天空放晴,秋高气爽。 辰时四刻,乾清宫,御书房内。 端坐于桌案前的王迪,正在对着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位即将上任的三位总督面授机宜。 “兵,保家卫国戍边关…忠心与战力,这两者,缺一不可!” “军户制度,依朕之见,有利亦有弊。不过现如今嘛,朕却不曾打算去改变当下这种现状。” “军户的事,暂且可以先放一边。但是…三位爱卿应该也明白,自打太宗文皇帝薨天以后,我大明圣朝的对外政策,便从积极对外扩张,改为了消极缩边的应对策略。” “可惜啊,这才过去了二十多年,因为朝廷上上下下一众人不务远略的缘故,边境军备废弛,变得是愈发严重。” “更为可笑的是,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朕翻阅查看到的各种档案,却并未发现大明国力…或者应该说,是朝廷的财力,并未提升多少。” “这里面是怎样的情况,三位爱卿的心里,应该都已知晓。” “乡绅士子勾结当地官吏隐瞒土地与人口的事情…即将实施的新政,会将这些附着在大明帝国身上的毒瘤一一扫除。” “但军户,却有所不同!” “没了良田,普通民户,还能想点别的谋生出路养活全家。” “但军户呢,没有屯田,再被将领克扣点粮饷,这些人想要填饱肚子保住自家性命的话,除了当逃兵跑到深山里面落草为寇,或是与奸人勾结从中谋取点利益,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还能干点什么?” “以权谋私侵吞国家利益一事,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断绝。” “边境的达官权贵、中高将领,依朕之见,或多或少、或直接或被动的,都做过占夺、欺隐、盗卖屯田的勾当……” “当然了,屯田占了也无所谓,反正边境荒地多得是,只要士卒踏下心来肯开荒,总能找到适合种田的地。” “问题是,良田占了且不说,连我大明朝的士卒,都被这些王八蛋给当成自家的苦力,私役操备军士,为其耕种地亩……” “朕呢,昨日翻出来几本奏梳。” “宣德八年呈至天子案前的奏梳…上梳之人,是山东巡按张聪。” “十几年前的时候,张卿从辽东巡视期间便发现,山海关当值编制为一百三十人的军屯,当日驻守执勤的,仅剩下老弱五人而已…当值士卒缺额率,竟是高达九成五以上!” “令朕可气又可笑的就是,领军军官曹勇,却只以一句‘俱有差遣’便支吾了事……” “朕就想知道,山海关如此重要乃至关乎到整个京师安危的关卡之地,还特么能有什么事,可以比驻守执勤防备外敌更加重要?” “幸好当时有孙太后及时处置了此人,重新整治了山海关的军务。否则,一旦被敌人知晓了山海关的内里详情,那后果,朕都不敢去想。” “只不过,自宣德八年始,至今已是…又过去了十六年的时间。” “正统八年期间,有监察御史告发宁夏总兵史昭等官「私役精壮官军四千余名,托为围子手名色,全不差操,其下因而仿效,以致边备废弛,寇贼轻玩」。” “正统九年期间,镇守陕西都御史王文弹劾镇守延绥都督佥事王祯「私占官军三百五十余人,不分拨二营守备」。” “这些,还仅仅只是被告发出来呈至天子案前的……” “现如今的辽东…或者应该说,不光是辽东,应当是边境所有的屯堡重镇,将领私役士卒之风,据朕所知,已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御驾亲征期间,知晓此事过后,朕心生愤慨之际,更多的…则是满心的忧虑啊!”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众人皆以为且陶醉于其中不能自拔的太平盛世,就是这样的吗?” 拉拉个臭脸,面含怒意的王迪,狠狠拍了拍桌子。 就在这一瞬间,御书房内外,静得出奇! 说实在的,军队出现这种事,王迪愤怒归愤怒,但他还真没感到有多少意外。 经历过后世大数据信息的狂轰滥炸,涉及到贪污腐败的种种新闻,他也没少浏览。 现如今,身处当下这个文化普及率如此低下的年代,王迪觉得,除了科技水平不一样,其余的事情,基本都大差不差。 甚至是说,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些事的黑暗腐败程度,绝对远超自己的想象。 如若他不是大明朝的皇帝,这种事,王迪也就当成餐前饭后的闲谈听一听罢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管这种糟心事。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屁股底下坐的,是龙椅! 因此,军队这种涉及到保家卫国且拱卫至高皇权的暴力机构,其军风军纪问题,由不得王迪不上点心。 幸好,让他比较欣慰的就是,战力最高的三大营,是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虽说类似的问题也有,但好在并不严重。待到武勋考选大典结束以后,换上有出息的统军将领,稍加整改一番,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臣等此行,定会严明律法,整饬军备,以解陛下之忧虑。” 君忧,则臣辱。 放在别人身上,这一点,可能不大靠谱。顶多…也就是张张嘴喊喊口号而已。 但放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三位正臣忠臣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为皇帝排忧解难,是一方面。 解决地方上的混乱,还一方水土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他们的为臣之道。 再者说,没点实打实的政绩,史书凭啥载你的名,让你流传青史。 当然了,他们三个,包括于谦在内,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 新政实施过后,他们知晓,受益较大的武勋,其中一批有本事的能人,将会慢慢涌现出来,代替现在除了吃喝玩乐屁都不懂的废材们。 一个个武勋变得有本事了,他们能不想建功立业? 这事,不可不防! “嗯,以三位爱卿的执政牧民能力,尔等所言,朕信得过!” “上任之后,核查军户,清丈军屯,恢复生产,修缮屯堡,练兵备战,养精蓄锐,做到这六点,即可!” “再就是,边鄙战事,自古有之,也从未断绝。瓦剌部虽与我大明朝议和,但那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议和文书,朕…还有尔等,就当此物不存在。” “况且,纵使也先没有主动挑事的打算。他能不能彻底掌控整个大草原,还是个未知数呢。” “是以,即便重开了互市,增进了双方的往来,各地该有的警惕心,也万万不得有一丝懈怠。” 眼前这三位,执政牧民用兵的能力,的确是有。在王迪看来,他仨绝对称得上是文武兼资之辈。 只不过,他们再有能力呢,终究还是文人出身。 别的不怕,王迪是担心他们思想有点陈旧乃至有点迂腐,真相信了那所谓的议和文书,丢了该有警惕心。 正是为了防止此事出现,所以才召集他们前来面授机宜。 第111章 废弃的军事重地 “陛下圣明!” “臣等,定会谨遵陛下的教诲!” 正襟端坐于皇帝面前的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仨人,拱拱手,恭恭敬敬应答道。 说实在的,即便皇帝不主动明说,王骥等人,也万万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甚至是说,他们三人,在先前的时候,反倒还有点担心皇帝娶回瓦剌公主以后,别再听信了枕边风,胡乱瞎改现如今已经定好的边境政策。 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例子,古往今来,可谓是数不胜数。 纵使像唐太宗、唐玄宗这种声名赫赫有着丰功伟绩的一代圣君,不也没逃过这难断的桃花劫嘛。 更何况,眼前的皇帝,目前他是如此得年轻! 火气,也正值旺盛之际。 虽说王骥与王翱两人没有见过瓦剌部的公主,但于谦当初送返其木格时,可是有过一睹的。 在他看来,这小姑娘被称之为草原上的明珠,属实没有半点虚言。 是以,王骥仨人心中有所顾虑,也是由不得他们的。 再加上此女千里见情郎的事迹,满朝文武也早就知道此事了。 俱是过来人的他们,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温顺的家花…不如撒娇的野花香。 因此,像这种迥异于中原大家闺秀的奔放性格,不少人,还真有点担心皇帝会被此女迷得晕头转向。 若非也先只有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妹子,那么毋庸置疑,朝中肯定有人上梳谏言,为了后宫安宁,请求皇帝换个和亲媳妇。 不过现在好了,皇帝他本人能有这种清醒认知,还是让王骥三人松了一大口气。 “寇虏似群狼,你若怕他们一分,他们便强横凶狠十分!若非具备那不可匹敌的碾压之力,吾想…很难将其彻底驯服。” “好在是,有着奄遏下水大捷的威慑,再加上也先他也得消化掉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 “如此这般的话,两三年之内,应该不会发生大的冲突。” “只是…相较于物资丰饶的中原大地而言,长城以北的草原大漠,终究是个苦寒之地,物资很是稀少。” “即便也先能够掌控草原上的所有部落,年过后,他拿什么去养活这么多的族人?” “温饱问题解决不了,他这位新晋大汗,如果不想被人从大汗金帐赶走的话,那他也只能再度跃马南下,寇我大明边境。” “再加上,马逐水草,人仰湩酪。寇虏到了秋季收好了牧草,驻屯于冬季营地,这就算彻底闲了下来…诸位爱卿,关于这一点,朕应该没有说错。” 话语至此,王迪端起香茗抿上一口润润嗓子的同时,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仨朝廷骨干。 坐在右边的于谦,对于这名五零后嘛,那自不用说,已经算是老相识了。御驾亲征期间,也已证明了他的忠心与能力。 端坐于中间的,是王骥这名七零后,此人双鬓已白。 若非他有着一双目光锐利到可以能洞彻一切的金刚眼睛,王迪还真有点拿不准…三边总督的职位,这么老头子,是否真像孙太后说得那样,可以承担得起? 现在嘛,单从此人的精神面貌来看,问题应该是不大。 最左边的,便是王翱这名六零后了。 此人从正统七年开始,兼着右都御史的他,便受命提督辽东军务。至今,成效已是颇丰。 甚至可以说,此次御驾亲征期间,兀良哈三卫之所以能够如此老实,恐怕也有担心王翱领兵主动出击,端了他们老窝的顾虑。 不过嘛,今日的君臣奏对,相较于王骥和于谦这两位总督,对于王翱,王迪还有另外的任务要与其交代一番。 也正是因为这样,王迪才让此人继续负责蓟辽军务,甚至还一视同仁,将最初定下来的不能兼理粮饷的蓟辽总督,改为可以兼理粮饷。 促成他改变想法的,便是重新恢复大宁都指挥使司。 然而,想要恢复这个管辖着长城以北,满河以南的都指挥使司,那么其治所所在之地,便成了重中之重的核心问题。 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治所,是为第一代宁王的封地,大宁卫。 此地,四周多大山深谷,阻险足以自固。其左为七老图山,右为努鲁虎儿山,北有老哈母林河穿境而过,土地异常肥沃,水草极其丰美,自古以来,便是绝佳的牧场。 最为重要的是,此重镇的位置,东连辽左,西接宣府,向北直通一望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东面又是现如今已经归属于泰宁卫的营州地界,往南又直抵喜峰口,西南又接古北口。 其战略位置有多么重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况且,只要扼住这个有着“宣、辽之肘腋;燕、蓟之屏翰”美称的战略军事要地,那么…女真人生活的东北地区,往后便可徐徐图之。 然而很不幸的是,靖难当年,算是因为太宗文皇帝的背信弃义,此地遭了兵燹之厄。好好的一座边关重镇,现如今,已是彻底废弃了下来。 不过废弃归废弃,并非没有人想过将其重新恢复。 当年第五次北征蒙古时,太宗文皇帝就不止一次提及道:“今灭此残虏,惟守开、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则边境可永无事矣”。 可惜的是,这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帝王,还不待恢复大宁卫的志愿得以实现,便黯然病逝于榆木川。 再加上后面仁宣二帝实行了休养生息的缩边政策,如此重要的一处军事重地,竟特么荒废了小三十年的时间! 而且不光如此,兀良哈三卫这帮墙头草,还曾有人上书奏明朝廷愿意附塞居住。自此以后,世世代代作为大明朝的藩篱,防备外敌的侵袭。 这尼玛…这是啥? 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把戏嘛! 幸好朝廷众臣及孙太后都不傻,还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么个道理。 也幸好兀良哈三卫,手头找不出能工巧匠,无法在明廷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将大宁卫重新修缮入驻进去。 更万幸的是,现如今的王迪,已经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也有足够的本钱将其重新恢复。 “陛下圣明!” “正如陛下所言,兰秋一过,打好过冬用的牧草以后,不事生产的寇虏,尤其是那些精壮之辈,除去入山打猎以外,基本上…便再无他事了。” 皇帝瞅着自己,王骥仨人,也是一脸平静地瞅回去。 越看,他们越是喜欢。 眼前的皇帝,他是如此年轻,还如此聪慧。 只要撑过十年,王骥他仨,很想看看新政实施后的大明圣朝,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而想要顺利实现自己的愿望,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一定不能有负皇帝所托,必须将提督管辖的边境诸镇打理得万无一失。 第112章 暴政之举,要不得! 抿了一小口香茗,王迪瞬间来了精神。 今日这茶,饮后,顿时便让人心旷神怡,心境平和气舒。 一口闷掉后,李复续茶之际,暗暗记下皇帝的喜好。 “嗯,这个道理很简单。” “不过…入山打猎,终究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多数的寇虏,他们是做不了、也不愿去做这一份生计。” “然而,不通教化的寇虏…要是彻底闲了下来不找点事干,漫长的秋冬季,他们肯定会憋疯的。” “是以,到了秋高马肥之际,不管这其中有没有也先的示意或是放纵,朕以为,在这其中,必定有一些零零散散或是小规模的寇虏,跃马南下打草谷,意图不劳而获。” “到了这个时候,尔等务必勤斥候…真要有不守规矩的寇虏来犯我大明边境,该打的,当机立断给朕打回去,不用在乎那份议和文书!” “往后几年的时间里,朕可不想再听到大明朝的子民,又被寇虏俘获至草原变为任人宰割的奴隶。” “三位爱卿,朕的意思,尔等明白吗?” 只要也先没有派出大军南下寇边,那么仅凭小股扮作强盗的寇虏,大明这边还真不惧怕他们。 只不过,王迪担心的是,底层当兵的不怂,他们想打想要立战功;但上面当官的却怂了,不敢主动出击反打回去。 当然了,说怂,也不太确切。 应该说是,生怕他们顾虑朝廷正处在实施新政之际,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维稳上面,以至于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权衡利弊间,便就此错失了歼敌良机,还顺带着增加了寇虏的士气。 这种事,只要有了一次,哪怕是小小的一次,王迪心里也很清楚,往后这些上位者的心中,就会形成避战不出的思维惯性。 这种虚假的边境稳定,可不是他想要的! “还请陛下放心,臣等绝非优柔寡断之辈!” “哪怕遭人弹劾,臣等定不会再让寇虏掠走我大明圣朝一儿一女!” 人家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骥等人岂能不明白皇帝话里头的意思。 只要皇帝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不忘了今日所言,那么王骥等人,定有信心赶在明年入秋之际,将沿长城一带的边境军屯好好整饬一番,也定要让南下打草谷的寇虏有去无回。 “嗯,如此甚好!” “王翱爱卿,这几年你做的很是不错!今日呢,朕还有额外一件事要交予你来办。” “大宁卫,北偏重地原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治所所在之地,朕欲将其重新恢复。” “有了这处军事重镇,辽东至宣大一带的全宁卫、开平卫还有兴和所,往后便能陆陆续续恢复,自此御敌以千里之外。” “本来呢,朕是打算连带着控扼河套地区的东胜卫一并恢复,继而重现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大宁都司与大青山诸卫。” “不过,朕觉得,此举还是过于激进了些。” “是以,待到大宁卫彻底修缮完毕,恢复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兵员建制,能够彻底扼住整个辽东地区以后,再重启东胜卫的修缮事宜。” “不过现在不重启,不代表朕不够重视河套地区。该有的巡视护边,万万不可缺失。” “三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最初的东胜卫,正好就处在黄河“几”字的右上角拐弯处。掌控此地,便算扼住了河套平原。 可惜的是,由于忌恨晋王整天瞎逼逼,永乐大帝对此地的二卫四守御这几处军镇,实施了裁撤内迁的政策。 自此以后,最初的东胜卫,也算是半废弃的状态。 当然了,纵使此地已废,永乐年间的朝廷,也并未放弃对此地的巡逻及经营,也没有削弱大明朝对于河套地区的控制。那些寇虏,也不敢随意往来于河套地区。 到了仁宣二帝在位的那十来年嘛,因为他二人不勤不务远略的缘故,也因为「彼不为寇而加以兵,不仁!」这种人道主义思想的因素,游荡于此地放牧就食的寇虏,变得是越来越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正统二年期间,河套地区的黄河北岸至沙净州的广大区域,依然还处在明军的巡逻范围之内。 到了正统三年,石亨欲借助亦集乃之战的军威再置东胜卫,并于官山口哨处设置明蒙界碑,便于搜查间谍。 可惜了,设置界碑一事,被三杨阁老给驳回了。 当初代为辅政的孙太后,一心求稳的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只得以“哨备谨严,何用界碑”的理由来调和朝堂上的文武矛盾。 再往后,河套地区的动态,变得就有点微妙了。 明军强势一分,巡视次数多一点,那么游牧在此的寇虏就会少上一些。反之,便会招来群狼般的寇虏! 现在好了,有着奄遏下水大捷的影响,纵使不立刻重启东胜卫,短时间内敢来这里放牧就食的寇虏,要么是找死的傻子,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之辈。 “陛下所言甚是!” “只是…朝廷新政实施之际,正值耗费钱财之时。如若重新修缮大宁卫,臣恐朝廷财力难以支撑,误了陛下的新政。” 大宁卫有多重要,王翱提督辽东军务这么多年,他又岂会不知。 然而就因为大宁卫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所以说,相较于宣府、大同这些边境重镇,想要将物资运抵至大宁卫,那耗费的人力与物力,可就海了去了。 别的不说,单是前期维持工匠劳力们的粮食还有修缮垒砌用的糯米,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此,在王翱看来,皇帝欲重新恢复大宁卫的想法,绝对没有错。 只是,有那么点操之过急了。 依他之间,如果远洋贸易真像皇帝所言那样,完全可以等上个两三年的时间,待到朝廷财力充沛之际,再议此事也不急。 “王翱爱卿的顾虑,朕已知晓。不过,修缮大宁卫的费用问题,这一次嘛,应该花费不了多少……” 话语至此,还不待皇帝讲出下面的话语,有点误会的王骥与王翱这二人,惊慌失措地异口同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行暴政之举啊!” 第113章 优良传统不能丢 乾清宫,御书房内,气氛有一点点小尴尬。 心急口快道完之后,王骥与王翱这才发觉,右边的于谦,你咋就如此这般得不合群呢? 不该谏言的时候,牛逼哄哄的你,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顶得皇帝下不来台。 现在好了,私下里君臣奏对正是人少的时候,需要你这个小老弟发表言论了,你特么又变老实了! 你说说,你这是想干啥? 能不能有点组织纪律性观念? 心生疑惑之际,注意到一脸失笑模样的皇帝后,王骥与王翱心中当即便暗骂于谦奸诈。 他俩之所以进言,完全是因为担心皇帝准备实施暴政,想要白嫖天下万民的劳力与财力。 不然的话,修缮一座城池的费用,怎就能平白无故少上许多?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二人也是反应了过来。 年轻的皇帝,肯定是找到了某种不为人知且较为正当的方式来减少修缮城池所需的费用。 恰巧,于谦还知道了此事。 要不然,以他的急性子臭脾气,岂能不跟着谏言? 王骥与王翱他二人的想法,说实话,还真有点冤枉于谦了。 于谦之所以不进言,并非是他知晓内情。而是因为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个以民为本的皇帝,是不会做出…至少现在不会做出坑害万民的暴政之举。 当然了,于谦也很好奇,皇帝又想出何种减少修缮城池费用的好办法。 毕竟修缮城池就像行军打仗那般,人吃马嚼的各种费用,马虎不得一丝一毫。 “两位爱卿的顾虑,朕心里明白…你们无非是担心朕克扣工匠劳力的辛苦钱。” “放心,朕不但不会克扣,反而会多给一些。” “至于为何能够减少修缮城池的费用,过几天,朕再告诉你们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为何? 还能是为何! 当然是水泥这顽意了呗! 毕竟,现如今的城墙,都是用糯米、熟石灰与石灰岩混合制成的特殊混泥土。 甚至是说,为了守护性命的城墙更加牢固。在施工过程中,还会往糯米砂浆里面加入大量的蛋清液! 最终的结果嘛,城墙的坚固性,倒是挺坚固了…… 但修缮花费的银钱,也是特别坚挺。 真要将大宁卫的外墙修缮规整了,且不提鸡蛋的用量是为几何,单是所需糯米的用量,即便省着来,恐怕也不下五万石之数! 买这点粮食,耗费的银钱,倒算不得什么大事。 问题是,将其运到四面环山的大宁卫,那需要耗费的人力与物力,可就说不好了。 但换做是水泥的话,只要懂得配方与烧制工艺,在大宁卫那一旮瘩,绝对称得上是遍地取材。 就近生产,就地使用,省钱是一方面。 便捷省事,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至于水泥配方与烧制工艺的保密问题,王迪还真不怎么在意。 这顽意,即便让寇虏学了过去,仅凭他们那不开窍的脑子和笨拙的手艺,能造得出来像模像样的城池吗? 至于大明朝内部的人嘛,王迪也不怎么担心。 因为,一旦大明帝国的火药与火器的制作工艺有了显着提升,那么往后的日子里,城池这类玩意,哪怕它再坚固呢…… 十炮百炮可以抵挡得了,王迪就不信了,千炮万炮齐发下,这天底下有哪座城池,可以挡得住这等饱和性轰击! “陛下,是臣等唐突了!” “只是,依陛下的意思,待到大宁卫还有东胜卫重新恢复以后,像全宁卫、开平卫还有兴和所这几处军镇也要陆续恢复吗?” 注意到皇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所言无误以后,王翱深吸一口气连忙道: “陛下,这几处卫所军镇,皆孤城荒远,薪刍并难。猝遇寇虏之际,短时间内别无应援。” “且由于这些军镇所在地区,一旦过了秋,气候变得是愈发寒冷,驻守的军士们难以开垦屯田。从建立至废弃,每一年的物资运送都特别艰难,导致防御压力很大。” “是以,朝廷这才陆续将这几处军镇内迁至雕鹗、赤城、云州、独石这几处屯堡,仅是保留了往来巡备之制。” “臣以为,纵使新政实施过后,我圣朝国力暴涨、物资充沛…那也只需守好沿长城这一带的重镇屯堡即可,完全没有必要再重开这几处位于荒远之地的军镇。” 皇帝欲重启大宁卫和东胜卫,倒还说得过去。毕竟这两地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过重要。 问题是,像全宁卫、开平卫还有兴和所这几个孤悬于荒远之地的军镇,王翱觉得,还真没有多大的必要性。 一旦将其恢复,这几处军镇,在他的眼中,可谓是相当鸡肋!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的事实摆在这了…… 这些军镇,人少了,不顶用;人多了,别的且不说,仅是粮食补给,就是个大问题。 单靠屯田获取的粮食,最多也就支撑半年而已。 剩下那半年时间,千人的口粮补给问题,完完全全就得依赖着大后方了。 一旦发生大的战事,这几处军镇,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当真是围点打援的活靶子。 “嗯…此事不着急,朕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待到大宁卫还有东胜卫重启之后再议也不迟。” 话虽如此说,不过王迪是不会放弃这几处军镇的。 没了孤悬在外的这几处军镇,宣府、大宁卫这两处国门,便如同腹地一般。 虽说这些重镇很难被攻破,但王迪他本人,始终抱着御敌于千里之外的心态。 况且,与王翱只关注到浪费国力有所不同,王迪还巴不得浪费点国力呢。 远洋通商入账的大笔银钱,他得想法花出去,以此拉动大明朝的内需,提高大明朝的市场活力,而非进了口袋就此存起来,像个守财奴那般天天看着玩。 至于怎么花才于国于民都有利,那还用问吗? 华夏优良传统,搞基建啊! 这几处孤悬于外的军镇,王迪不光要重启,还要将其扩建,将其变成大明与寇虏甚至是女真人的货物集散地。 只要有钱可赚,那无需他再颁发什么额外旨意,那些鼻子灵光嗅到银钱味的商贾们,自动便会聚集于此。 只要人员往来频繁了,王翱担心的补给困难一事,便不足为虑。 人多以后,紧随其后将其扩建,在里面置办上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售卖大明朝乃至来自全世界的所有珍奇物品,再搭配上儒家的洗脑教化…… 王迪要以此来慢慢消磨寇虏还有女真人的野性,争取在二三十年以内,便能将首批白眼狼,类化成服从命令的看门犬。 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那便是明军的威慑力,足以令寇虏不敢轻举妄动,生不起杀人越货的愚蠢念头。 新军的设立,在王迪看来,便足以应付此事。 第114章 何愁大明不兴!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 阳光透过御书房的门窗,照在人的身上,暖和和的。 君臣间的气氛,也是蛮融洽的。 面对臣子的反驳,与昨日朝议有所不同的便是,今日皇帝给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好说话。 察觉到这种情况以后,岁数最大的王骥,当即拱了拱手道:“陛下,臣也有一事要禀报。” “王骥爱卿,有事直说即可!”点头应允之际,王迪端起茶杯,有点贪嘴的他,又抿了两口香茗。 “陛下,三边地区…或者说,沿长城这一带的重镇军屯,时有接到猎采虎豹用以纳贡的旨意……” “此举,糜费甚多,于国于民皆无益。臣以为,应当立即停止,以免过度劳扰军民。” “更何况,京师之地的虎城、象房、豹房、鹁鸽房、鹿场、鹰房还有…西苑内的珍禽奇兽,现有存量,已是甚多!” “光禄寺每年为这些猛兽禽畜供应的米粮肉食…也是耗费颇丰!” “据臣所知,若以一年计之,支出的猪肉、羊肉并皮骨,已是高达五万五千余斤;另有肝千百余副;菉豆粟谷等项,也是几近万余石的数量!” “单是这些无用支出,已经足够万人精兵行伍使用两月有余!” “是以,臣认为,蛮元时期传下来的这种豢养虎豹猛兽以供玩乐的习气…我圣朝,断不可取!” “陛下新政实施之际,应当悉从减省,以宽民力。况且,年年天灾,岁岁不断。如今,已经致使许多百姓生活艰窘,雨宿风餐。” “陛下若不痛为减省,则民财日耗,有伤天和,灾异…无从而弭矣!” 昨日朝议过后,领了三边总督任命旨意的王骥,回到家便准备起安民抚民整饬军备的资料。 他知道,在赴任之前,按照厉来惯例,皇帝定会召集他们几个聊上几句。 有点可惜的是,他准备的这些执政牧民策略,就在刚刚,基本都已让皇帝给概括了出来,无需他再废话一遍。 好在是,西北那一带,对于王骥而言,他以前也曾去到那里公干过。 大的方面,皇帝都交代清楚了。 然,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细节所在,在王骥看来,居于深宫之中没怎么外出过的皇帝,定是不如他了解得多。 是以,他才拿出有理有据的言辞,谏言皇帝就此彻底取消猎采虎豹用以纳贡的旨意。 “反过来讲,那便是欲弭灾异,必先尽人事……” “王骥爱卿说得很有道理!” “京师之地的猛兽禽畜,现有的数量,的确是不少。况且,朕也不怎么喜好放鹰逐犬这类消遣活动。” “往后呢,猎采虎豹用以纳贡,朕倒是可以取消。不过嘛,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尔等身为主政一方水土的大员,不能只看到浮于表面的缺点,从而忽略了隐藏于其中的优点。” “朕觉得,有些经验老道的猎户,他们也许就指望着猎采虎豹换取朝廷的赏赐。再加上,他们世代相传猎术,别的技艺又不会,如若彻底断了这门生计,恐怕…还是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 “朕也知晓,任何政策,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的所有人…不过嘛,心系天下万民的一举一动,这也是朕应当去做的。” “是以,活的虎豹,朕可以不要。你们三人呢,走访了解当地情况以后,上奏于朝廷,每年定额按照市价收一批虎豹毛皮以及入药的虎骨还有制弓的豹筋。” “这样一来,猎户们无需为了生计而发愁,当地的百姓,也无需虎豹这类猛兽泛滥而遭殃。” 这年头虎豹一类的猛兽,可不像后世那么稀缺。其数量之多,反倒是有点泛滥。 毕竟这玩意属于猫科动物,只要吃食够多,其繁衍能力,可是相当得强。 再者说,这年头的人口数量,仅有六千万而已。地广人稀一说,实打实的,做不了假。 再加上猎户手头的武器,也不如后世的枪支威力大。许多深山老林,一年从头到尾,恐怕都没几个人活着进出过。里面到底有多少数量的虎豹熊狼,谁都搞不清楚。 年年都有的猛兽伤人案件,在王迪看来,要么是当地百姓过度侵占林地,要么就是山林里面的猛兽太多,多到容不下了,才出来霍霍人。 所以说嘛,有计划性地猎杀这些猛兽,绝对是利大于弊。 当然了,这也与王迪比较看重的虎骨酒有关。 药王孙思邈所着的《备急千金要方》便指出,虎骨酒,可是具有壮筋骨、强腰肾、祛风寒的功能。 别的倒无所谓,但是强腰肾这一功能,才是王迪心心挂念不忘的。 虽说他学的是西医,但后世一瓶虎骨酒有多么昂贵,他还是知道点的。 所以嘛,不管是为了大明社稷,还是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虎骨酒,多多益善! 甚至是说,就算杀过了头,王迪也不怎么担心。 大明朝的虎豹没了,大不了去阿三或是极北之地那里再弄点。 至于京师之地现有的这些猛兽猛禽,王迪打算弄个动物园。 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如今的顺天府,好歹也是个国际性大都市。 方方面面该整的形象工程,陆陆续续的,都得整上。 浪费点银钱无所谓,图的就是那个面子! “以民为本,陛下大智!” “陛下所行善政仁政,必定流芳千古,是为当代圣人!” “臣有罪!臣目光短浅,竟是未考虑如此深远,差点误了当地的民生大事。” 王骥三人,听闻皇帝所言后,皆是发自内心地称赞。 他们三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蹦出来一个想法,那便是…… 皇帝真得太睿智、太聪慧了! 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且未引起太大阻力的治国新政,虽说已经过了一整日的时间,但就连于谦这种事先知道部分内情的臣子,一想起这无懈可击的新政,他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子热乎劲。 现如今呢,皇帝随口的几句话,竟是连猎户生计这点算不上太过重要的小事,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有此明君,何愁大明不兴! 第115章 惦记人家亲娘,皇帝岂能无动于衷 巳时三刻,太阳已是高高挂起。 乾清宫御书房外的甬道内,被召集于此等候君臣奏对的臣子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变少。 当上呈万言治水攻略的徐有贞,带着满脸止不住的喜气模样,恭恭敬敬退出御书房以后,今日份的君臣奏对,已是到了最后关头。 “徐先生,请坐!” 坐久了,同时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重视,在注意到身着绀青道袍的徐滨踏入御书房以后,脸上挂着令人舒畅亲近笑意的王迪,赶忙起身相迎。 对于先帝的这个情敌,别的不说,单是此人的痴情与能力,他还是比较敬佩的。 毕竟人家徐滨又不是个太监,为了守着孙太后,同为靖难遗孤的此人,竟然真得出家做了道士,准备终生不娶。 王迪换位思考了下,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主动断了自家香火传承…… 放在这个崇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时代背景下,如果这种事都算不上是痴情的话,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件可以称得上是痴情的事情了。 再就是,结合剧中的信息,以及昨日从太皇太后张氏那里得到的部分隐秘,王迪基本已经还原了先帝即位前后的诸多细节。 当年太宗文皇帝于第五次征讨寇虏之际,在其病重临死前,为了大明朝的未来着想,他已是下了旨意,准备将皇位传位于汉王朱高煦的。 幸好有杨士奇的鼎力支持,说服了另外两位杨阁老,以矫诏方式扶持皇太子朱高炽登上了皇位。 可惜了,借助胡善祥这个秘密情人的帮助,汉王朱高煦得以顺利叛逃出京,召集旧部以后,准备效仿自己老爹那样,凭借手中强大的武力来夺得皇位。 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这也正是当年太宗文皇帝在龙驭宾天之前,最为担心、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将皇位传给有勇无谋却颇得武勋支持的老二,而非是人人称赞的皇太子以及好圣孙。 可惜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面对汉王朱高煦的攻城略地步步紧逼,体弱多病的仁宗皇帝这边,除了死守顺天府以外,他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送命,反倒是祭出了徐滨这个秘密武器。 表面上,身处京城始终在装怂的仁宗皇帝,把当时还是太子的朱瞻基,贬到了应天府读书悔过。 暗地里嘛,他却是派遣徐滨前往南方,依托“太子在应天府”这一凭仗,四处走访稳定了南方七省的王爷。甚至还抽空见了朱瞻基一面,替皇帝骂醒了这个执迷不悟的不孝逆子。 就这样,心态放平以后的朱瞻基,在南京认真悔过,专心读书。 徐滨则是四下奔波,作为天子信使,他秘密安抚众多王爷的反心。 而已是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压根动弹不得的仁宗皇帝,他于千里之外,以人心为局,将太宗文皇帝都认为是必死的棋局,硬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这才使得先帝即位九五以后,有了“不战而屈汉王之兵”的强大根基。 更为重要的是,平乱过程中,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也没有造成太多将士们的死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和平演变。 是以,平乱汉王,徐滨厥功至伟! 所以说,即便明知道徐滨就是自己的情敌,先帝还是立下了“待朕驾崩之后,你方可回来,骨埋西祠之地”这等殊荣。 既然先帝都能看得开,王迪更无所谓了。 即便真做错了什么事,那也是他朱祁镇做的好事,与他王迪有何相干? “贫道徐滨,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贫道前来,所谓何事?” 含笑作揖之际,徐滨打量了下皇帝。 第一感觉就是…… 像,真得太像了! 眼前的皇帝,英朗俊秀。一身的帝王贵气,浑然天成。 既像朱瞻基,又像孙若微,唯独就是不像自己。 当然了,虽说不像自己,但徐滨还是带着一种看待子侄般的眼神,悄悄打量着皇帝。 “徐先生,您是有大才的人物。朕知道,就连太宗文皇帝都曾对你赞许有加。” “是以,在朕看来,天天守着丹炉太过浪费你这么个人才。” “昨日,朕于朝议上提出来的新政,不知徐先生可曾听闻?” 徐滨允文允武,是个大才。 最重要的是,此人跟随三宝太监下过西洋。 所以嘛,王迪想重用一下此人。 至于他本人还有孙太后是否会答应,王迪已经想出个万全之策。 “陛下,您也说了,贫道天天守着丹炉,怎可能知晓朝堂上的事情。” 话虽如此说,不过徐滨还是知道点的。 倒不是他在宫中布置了耳目,而是在皇帝还未回宫之际,孙太后探望他的时候,曾将那张写有数百字强国之策的纸条拿给他看。 至于后来较为详细的新政,他却不曾见过,也没听过。 毕竟皇帝已经回到宫中,他和孙太后还是知道点分寸的。 “嗯,是朕疏忽了。徐先生,这里有一份新政,你先阅过再说。” 贪嘴饮多了香茗,出恭一趟慢悠悠溜达回来以后,不出王迪意料,徐滨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先前那份淡然神色。 “陛下,此次邀请贫道过来,是想请贫道领队带领大明远洋舰队下一趟西洋吗?” 皇帝的新政,很好! 好到徐滨不曾发现有任何遗漏掉的地方。 当然了,从新政当中,他也发现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全面开海通商。 在他看来,只要此政顺利实施,便可盘活其余所有强国之策。 往后的大明朝,会变得越来越好,也不枉先帝还有孙太后费得这一片苦心。 是以,结合先前皇帝所言,徐滨岂能猜不出,今日皇帝邀请他前来所谓何事。 甚至是说,他已经猜到,自己和孙太后的那点事情,没准眼前的皇帝,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 别人也许搞不清楚他的底细,但太皇太后张妍,绝对是了解一些的。 虽说先帝答应自己待他驾崩之后便可回来,但却未直接表明自己可以明目张胆地陪伴孙太后啊。 就算明说了,眼前的皇帝,对于自己惦记人家亲娘的事情,人家能无动于衷吗? 第116章 绝顶算计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 现如今,除了王迪和徐滨他二人以外,再无第三人。 心中各自发出一声叹息后,王迪脸上挂着淡淡笑容道:“徐先生,你果然足智多谋,知晓朕的心意。” “不过嘛,你只是猜对了一部分而已。” “先生你奔波操劳了大半辈子,效仿三宝太监那样下西洋的事情,无需再劳烦你了。” “朕的意思是,想请徐先生你,以左副都御史提督总掌大明远洋商务司…先别着急拒绝,听听朕接下来要讲的,仔细考虑一下,再给朕一个答复也不迟。” 抬手示意徐滨不要打岔以后,王迪不紧不慢继续讲道:“徐先生,你允文允武,还随同三宝太监下过西洋,眼界之广,远非满朝文武百官能与你相媲美。” “全面开海通商这事,不是简单的内政问题。况且以先生你的眼光,应该可以知晓此政于国于民于朕,是有多么得重要。” “你是先帝的好友,也是孙太后的亲人…是以,无论在能力还是忠心方面,朕都信得过你。” “因为涉及到全面开海通商,所以远洋商务司的驻地位置嘛,朕拟定暂时将其总督府设置在松江府,居中掌管大江南北所有远洋通商事宜。” “再就是,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都上了年纪,顺天府又是苦寒之地,到了冬天,一日冷过一日。朕的想法呢,往后入了秋,就让她二位去江南享享福,一直呆到来年开春再返回京师。” “所以嘛,朕得找个信得过且有能力的臣子,来替朕好好经营远洋商务司,让其尽快步入正轨。” “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就能做船直抵江南去享福了,也好尽尽朕的孝道,给天下万民做个榜样。” 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有多么重要,是个人都清楚。 在总督人选上面,王迪这一阵子,可是费尽了心思。 昨日下朝以后,光天化日之际,准备和杨蜜玩玩骑…棋盘精品游戏时,面对杨蜜的宁死不从,王迪忽然灵光一闪。 杨蜜担心的,其实不是宫中的规矩,而是孙太后还有太皇太后以及未来的皇后这三人而已。 未来的皇后嘛,王迪倒是有足够的信心和本钱,将其调教得服服帖帖。 但现在的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嘛,那就没办法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总不能为了瞎胡闹,而置孝道于不顾。 如何解决此事呢? 那不如打着尽孝道的名义,将这二位送到应天府或是江南行宫去享福。 这样一来,太皇太后以及孙太后便能走出这好似笼子的深宫去外面享享福,见一见大明朝的壮美山河。 与此同时,自己不光尽了孝道…到了那个时候,于宫中搞出点大被同眠的瞎胡闹事情,也没人管得了了。 最为重要的是,以孙太后为饵,诱使徐滨主动接受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这一职位,才是王迪比较关心的。 以后的日子里,孙太后去了江南,见到了徐滨,他二人想做点什么,只要不传到外人的耳朵里,王迪才懒得去追究。 这种一举多得的好计谋,想出来的那一刻,王迪认为,自己简直聪明得不要不要的。 至于百年以后,先帝是否会怪罪于他,找朱祁镇就好了,关他屁事! “朕要讲的,就是这些。徐先生回去好好想想,朕不会勉强与你的。” 话虽如此说,但徐滨真要不同意的话,说实在的,王迪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满朝文武百官,忠心的,倒是不缺;有能力的,也不在少数;但若再加上出海远洋这一点,这样的人才,就比较稀缺了。 王迪也知道,给一部分有能力的臣子多一点的时间,他们应该能掌握里面的门道。 只不过,新政实施之际,其它事墨迹点倒无所谓,但开海通商这一码子事,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来个开门红,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好在是,徐滨接下来的话,顿时让他心中一喜。 “陛下的旨意,贫道接了…就像陛下说得那样,全面开海远洋通商,是为了造福大明圣朝的千万子民。”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贫道行此仁政,也是为了积累善功。” 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徐滨还真不稀罕。 能够造福大明千万子民,这一点,倒还蛮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能让孙太后从这个牢笼中跑到外面散散心,这才是他徐滨想要的。 只要孙太后过得舒坦,他苦点累点…无论怎样,都没多大关系。 “好!徐先生快人快语,是个做大事的人才!” “开海通商一事,朕方才也说了,这与寻常的内政很不相同……” “虽说航海远洋这一方面,朕懂得不是很多,但朕却知晓,若按照正常的取士纳贤之法,定会误漏了真才识学之辈。” “是以,远洋商务司的构建,朕交由你全权负责。但凡与开海通商有关的,皆可纳入远洋商务司的管辖。” “朕别的不图,只是希望能尽快看到大明远洋舰队顺利出航,而后,载满一船船的丰饶物质顺利返航。” “这期间到底要怎么做,徐爱卿,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对于徐滨,王迪还是信得过的。 即便他不忠诚于自己,看在孙太后的面子上,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这一职,他也得尽心尽力去做好。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那就是…王迪两世为人,他仅是去过几次海边游玩而已,除了坏血病以外,他压根就不晓得坐船出海远洋需要注意些什么。 再说了,翻阅皇室资料以后他才知晓,郑和七次下西洋,貌似还真没有人患过坏血病这类疾病。 是以,除了全权委托徐滨以外,他顶多是在大后方,加大对船只的研究力度罢了。 “陛下方才所言,贫…臣都记在心里了。臣定会秉公取士,上不欺君王,下无愧良知。” “江南一带的造船场以及与之配套的手工业工场,还有堆放木材、桐漆、麻类的仓库皆不缺。依臣之间,只要朝廷拨款及时,明年开春之后,二百艘以上的两千料福船,臣可以保证完工。” 既然皇帝如此信任自己敢放权,身为长辈的徐滨,满心皆是欣慰之意的他,也敢当着皇帝面放出军令状。 第117章 去请皇帝来一趟 “两千料吗?” “那更大的宝船呢?” 虽说比较务实的开海通商,是以赚取银钱为目的。 但是呢,顺道宣扬一下大明的礼教文化,整上点务虚的面子工程,在王迪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 豪华气派的宝船,那绝对是震慑海外番邦小民眼球的首选装逼利器。 “回禀陛下,宝船也造,但不需要打造太多,有上艘领航装点门面即可…陛下,切莫忘了,此次您的开海,本意可是为了通商。” “三宝太监曾说,两千料的福船,在海上的运动性,是最好的。且遇到大风大浪时,论稳定度还有安全性,两千料的福船,按照先前七次下西洋的经验来看,轻易不会翻覆,特别适合远洋航海。” “臣心里明白,陛下极其看重首次远洋通商。是以,两千料福船,绝对是下西洋通商诸国的首选船只!” “只要下海的福船数量足够多,入眼之内,那黑压压连成一片的船帆,保管让人无从生起任何不敬之心。” 不提皇帝如何看重首次远洋通商,既然领了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徐滨肯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样一来,才不有负皇帝还有孙太后的期望。 至于如何做到最好,他自认自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知道,最后一次跟随三宝太监下西洋,沿途往返的这段时间内,他可是跟在三宝太监身边实打实地学了不少东西。 再者说,现有的远洋技术和航海资料都不缺。开海通商,只要保证海上航行的安全性和往返速度,在徐滨看来,万万找不到任何理由会失败。 如何保证安全性和往返速度,两千料福船,依他之见,是最合适不过的。 “明年开春…两百艘…还行,总计需要多少银钱?” 关于船只大体造价的情况,其实王迪早就了解到一些。 只不过,他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那报价…实在是太便宜了! 本着便宜没好货的心思,再加上后世造个航母就是举全国之力,有点深海恐惧症的王迪他总觉得,造出一条可以劈荆斩浪驰骋于大海上的坚固船只,应该是件特别浪费银钱的事儿。 是以,他早就做好了花大钱的心思。 “算上招募合格的远洋人员,如果想要这两百艘福船成功下海远洋的话,最多…八十万两白银即可!” 八十万两,徐滨还是多说了。 之所以报多了点,那是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皇帝,现如今可是相当有钱。 眼睛连眨都不眨便扔出上百万两白银给将士们过节,听闻这事以后,笑骂自己生了个败家子的孙太后,早就和他道了个明明白白。 所以嘛,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多说了十几万两白银呢。 “八十万两?” “两百艘两千料的福船?” “真就这么便宜?” “下海远洋期间,遇到大风大浪的话,确定不会散架?” 第一次远洋通商成功与否,这是现如今王迪最重视的事情,没有之一。 况且,就算没有三品大员以上的入股金,他现在也不缺银钱。 如果花钱可以将首次远洋通商办到十全十美的地步,他不介意投进去个百万两的白银。 只要将首次远洋通商的声势弄得足够浩大足够完美,民间那些隐形豪绅,便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样,蜂拥齐聚,将开海通商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烧到无人可以阻止这滚滚大势。 “陛下,八十万两白银已经足够了……” 还不待徐滨讲完,始终不怎么放心的王迪直接开口道:“徐爱卿,如果可以的话,你准备好该准备到,尽早领了敕封旨意赶往松江府。” “正好,朕派出去的锦衣卫,目前应该抄了几家江南豪绅的庄园。多了不敢说,千八百万两的白银,应该还是有的。” “朕许你留下三百万两白银,船、水手…总之涉及到远洋通商的一切杂务事宜,徐爱卿,你尽力给朕办到十全十美,且速度要快,规模要大。” “待到明年开春之际,朕想看到万帆齐竞发的恢弘场景。”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多招收点荆楚之地刚刚遭受了水灾的穷苦百姓,给他们个养家糊口的生计。” “若是三百万银两不够的话,你直接开口,朕立即批钱过去。” 扣扣索索的,那也得分时候。 恰巧南方又发了水灾,无家可归的百姓也不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变相地安抚一下受灾流民。 “陛下仁厚大德!臣谨遵陛下旨意,定将开海通商一事办好。” 领旨谢恩…… 就这样,满朝文武翘首以盼的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之位,竟是落到了一个许多人都不曾听闻过的人物手中。 不过,像三杨阁老这一批上了岁数的老臣,对于徐滨这个辅助先帝顺利登基的幕后功臣,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当然了,臣子们如何看待这件事,王迪才懒得去操心。 之所以选择徐滨,除了看重他的忠心和能力以外,此人孑然一身的孤儿身份,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身担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稍微有点偏心或是处置不公,在王迪看来,直接或是间接受到牵连影响的,怕是不在少数。 如果远洋商务司已经发展到成熟阶段,出现这种事情,也无关紧要。 但现在就一样了! 前期草创快速发展阶段,在王迪看来,最不能丢失的,便是衙门的公信力了。 是以,为了保证自己可以睡个安稳好觉,他必须给大明远洋商务司,配上一个不受外部任何势力干扰的人物来主持大局。 徐滨这么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孩子的孤儿,简直不要太完美! 仁寿宫,坐立不安的孙若微,时不时抬头看向殿外。 自家好大儿召见徐滨的消息,她于第一时间内,便已知晓此事。 凭借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孙若微总觉得,这事可不简单! 新政实施之际,里里外外都是事,皇帝在召见大臣的同时,还能专门抽出时间召见一位闲云野鹤的道士,这岂能不让她忧虑。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太皇太后又和自家好大儿嚼舌头根说自己的坏话了。 越想,越是心烦气躁。 一边是好大儿,一边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亲人。 这俩人真要弄出点矛盾来,她该向着谁,该怎么办才好? “太后…” 探得消息,小跑进入殿内的双喜,止住了话头。 待到孙太后屏退闲杂人等以后,她赶忙将知道的消息道了出来。 “皇帝敕封徐滨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 左思右想多半天,听闻双喜的汇报,孙若微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好大儿,竟是要重用徐滨。 一瞬间,脸上不显任何表情的她,心里好不纠结。 “千真万确,太后!”恭敬立于太后身旁,双喜笃定道。 “那你现在…晚点,就说本宫想他了,请皇帝过来陪本宫吃个饭。” 第118章 皇帝,请用膳 高居龙庭…… 窃持国柄…… 独掌乾坤…… 口含天宪…… 上,能洞察宇宙之奥妙! 下,能吞吐天地之精华! 酉时一刻,又称日入时分。 满脸…… 满脑子皆是浆糊状的双喜,很是有点懵逼!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自己明明只是按照太后懿旨来叫皇帝去仁寿宫用膳啊! 怎么一个不小心,用膳的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猛然突发的精忠报国这档子事,搞得她有点魂不附体、魂不守舍、神魂颠倒…… 当然了,双喜也不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大前日,也就是皇帝班师回朝那一天,心思如发感知灵敏的她,还是察觉到皇帝在临走前,曾打量过自己一番。 当时那一瞬间,双喜的心里,很是美滋滋的。 被皇帝相中,成为宫中的妃嫔,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事,但凡进了皇宫的女人,有几个不想的? 所以嘛,她双喜也不例外。 只不过,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一天,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快的,有点很不真实。 抿了抿嘴角,确定这就是皇室赐予的恩泽雨露以后,满面嫣红娇羞味十足的双喜,偷偷瞥了眼身边四仰八叉的皇帝…… 身边的男人,好好看! 王迪这边,尝完鲜正处在贤者时间的他,正在回味着人生是有多么得美妙! 于他而言,这种由内而外彻底激活出来的人生紧致感,已有那么一段时间,却是不曾体会到了。 那番柔情,那般销魂,个人滋味,属实还不错! 更美妙的是,再过不久时间,待到全国各地那一群刚刚行完及笄之礼的美娇娥齐聚紫禁城时…… 这幸福的滋味,真特么让人好烦恼! 想想,在不能冷落了皇后的前提下,在不能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情况下,一周之内,恐怕也就开发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娥。 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五十人而已。 十年,也不过五百人而已。 一百年,想多了…… 即便能活到那个岁数,除了望而兴叹之外,还能咋样? “唉!正值大好年华,心有余,力也有余,就是分身无术啊!” 大被同眠,那也得同眠已经玩过的女人。 头一次就带人家黄花大妹子玩这么刺激的游戏,别管人家同不同意,王迪总归还是要点脸面的。 再次重温紧致生活,回味之际,他也总算体会到,放浪形骸的欧阳修,为何会写下那篇《望江南·江南柳》了。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 “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 “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 好诗,好诗啊! 叶小枝嫩人轻柔,谁人能不爱? 当然了,已是桃李年华的双喜,还是稍微大了点。 不过大点好,大点妙啊! 大点的女人,知深浅,会疼人,很是不错。 “陛下,时间不早该用膳了,奴婢服侍您更衣。” 被皇帝临幸,也只是临幸而已。 在没有得到名分以前,借给双喜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自称臣妾。 万幸的是,她自认自己比别人强了不少。 毕竟身为太后的近身侍女,相较于许多人而言,皇帝每日晨昏定省时,还是可以见到皇帝一面的,无需担心自己被皇帝临幸过后,转眼间的功夫,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了,自己如此乖巧温顺,让干嘛就干嘛…… 她就不信了,皇帝事后会忘了自己。 抬了抬身子,有点酸痛。 眉头微蹙间,往皇帝身边凑了凑后,双喜呵气如兰道:“陛下,更衣…啊!” 贤者时间已经结束,确实到了用膳的时间。 起身。 张嘴。 用膳。 仁寿宫,孙若微皱着眉头,看着嬉皮笑脸没正形的好大儿。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眨眼睛的功夫,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双喜,咋就爬上龙床侍上寝了呢? 没寻思多久,孙若微已是弄清楚了大概的情况。 除了皇帝强迫的,还能是啥! 双喜,再怎么说呢,她也是仁寿宫调教出来的奴婢,又是她的近身侍女,岂会如此不知礼数? 双喜模样俊俏归俊俏,但魅君惑主这种事,孙太后谅她也没那个胆子做得出来。 “皇帝,你现在还年轻!” “《论语·季氏篇》中有言,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定的孙若微,话语讲到这里后,忽然才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好大儿,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孩子了。 皇帝,他现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 到了这个年龄,再特么劝皇帝戒色,恐怕满朝文武都得上疏指责自己瞎操心、不懂事。 只是,那也不能瞅见一个心仪的,就拉到床上侍寝。 当年先帝,霸道归霸道,但对待女人这一方面,却也不是这么随意啊! “母后,您放心就行,孩儿有分寸的。” 笑嘻嘻往孙太后身边一坐,王迪心里,丝毫不慌。 便宜亲娘找自己所为何事,他岂能猜不到。 自己如此优待徐滨,玩个你身边的奴婢,这能算个啥? 再说了,整个皇宫,包括皇宫里的女人都是自己的。 除了生我之人和我生之人以外,身为皇帝,想玩谁,哪来那么多的规矩。 “有分寸…有分寸你还把双喜留在乾清宫内过夜不让她回来……” 临幸也就临幸了,那你临幸完了,怎么着,也得把人还回来啊。 跟了十多年的贴身侍女,这不在身边了,一时之间,说实在的,孙若微还真有点适应不了。 “双喜身子娇弱,有点不良于行,孩儿也是心疼她…休息一晚,明天孩儿再将她送回来照顾母后您。” “等母后找到合适的奴婢以后,到那时,孩儿再封她个美人称号,也不枉她细心照顾了母后这么多年。” 双喜这小娘们,才临幸了两次而已,怎可能过够了瘾呢? 一晚上的时间嘛,这还差不多。 “你…你自己看着办。” 不良于行…… 连路都走不了了吗? 自己和先帝头一次,也没说是这样啊。 自家好大儿啊,你这得使了多大蛮力啊,才能整得双喜不良于行! 更重要的是,如此轻佻的话语,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瞧瞧这像话吗? 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家好大儿,孙若微她感觉,今天这个心累啊。 第119章 从源头杜绝绿帽 天色渐暗,紫禁城变得愈发静谧。 仁寿宫内,烛光下的孙若微,今日她的衣着装扮,虽说还是一如往日那般得体庄重,但观其面色,却是稍显憔悴。 是为了徐滨,还是为了双喜,现如今,恐怕就连她本人都有点搞不清了。 “母后,此次您召孩儿前来,可是为了徐滨的事情?” 皇帝询问之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孙太后,两眼无神,微微发呆。好似神游天外的她,愣愣地看着自家好大儿。 只不过,对于王迪而言,时刻惦记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他,可不想陪着孙太后在这愣神发呆打发时间玩。 赶紧将徐滨事讲个明白,让便宜亲娘安下心来,再正儿八经陪她用完膳以后,还得返回乾清宫给没吃饱的双喜继续用膳呢。 “啊!哦…是了,本宫是想问问你,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如此重要,皇帝你为何将其敕封给了一个道士,难道就不怕引起满朝臣子的非议吗?” 徐滨有多大能力,孙若微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自己之所以有能力辅政监国了小二十年,除了当时仁宗的栽培以外,徐滨可谓是功不可没。 幼年失怙,身为靖难遗孤,又被流放至奴儿干都司。 在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偏僻旮旯里,若非徐滨坚持不懈的教导,何来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孙太后。 甚至是说,在孙若微的眼中,知进退识时务的徐滨,其综合能力,要比于谦还要强出许多。 有时候,一个笑脸,一句客套话,或是随手打赏的几两碎银就能办成的事情,徐滨使之,轻松自若。 但放到于谦身上,若是让他做出这种事,尤其是行贿的事情…… 依孙若微对于谦的了解,恐怕这比杀了他都要难上许多。 正因如此,抛开个人情感因素,给出一个于谦不如徐滨的结论,孙若微还是比较认可的。 否则,当初仁宗也不会委派徐滨下江南,只身一人出使各个藩王,寻求这些人的鼎力支持,为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谋得一线生机。 在这期间,但凡徐滨的胆略、才识、情商、口才缺了一点,孙若微心里明白得很…… 不光徐滨他本人会被某一个藩王给扣下交到汉王朱高煦手中换取赏赐,恐怕就连这大明朝的皇位,八成也早已是汉王的囊中之物。 毕竟当初敌我实力悬殊,真要硬拼起来的话,先帝取胜几率,不足十分之一。 事情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先帝和自己的下场,绝不会比已故的汉王一家好到哪去。 是以,对于徐滨担任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孙若微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的能力问题,仅仅只是有点舍不得罢了。 先帝…他早已龙驭宾天。 皇帝好大儿,长大了,也亲政了,且干得还不错。 现如今,能和自己说说心里话分享一下喜怒哀乐的,除了徐滨这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亲人,在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一旦徐滨正式担任了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孙若微也清楚,往后的日子里,恐怕很难见到他了。 别的且不说,他为臣子,自己身为太后,岂能私下见面? 况且重中之重的远洋商务司,前期有多忙碌,孙若微又岂会不知? 所以嘛,自打知晓皇帝好大儿敕封徐滨为远洋商务司总督这事以后,她的心里,不可谓不纠结。 既想看着远洋商务司能在徐滨手下尽快步入正轨,耽误不了自家好大儿的新政落实。 又希望徐滨能像现在这样呆在丹房里面,方便自己可以随时找他聊聊天,解解闷。 为公,还是为私? 就算选择为私,皇帝好大儿能答应她的要求吗? 就在孙若微满心皆是纠结之意的时候,自己好大儿讲出来的话语,顿时让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皇帝好大儿竟把远洋商务司总督府设在了松江府! 涉及到新政,且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衙门,怎能放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地区呢? 好在皇帝给的理由也很充分,相比京师所在位置,很明显的,松江府要好上太多。 因为在至元十四年间,蛮元便已在松江府上海镇设立了市舶司,与广州、泉州、温州、杭州、庆元(宁波)、澉浦(海盐)合称为全国七大市舶司。 不过相比蛮元时期的开海政策,自家的皇帝好大儿,开得要更彻底。 在现有的基础上,江北的海州(连云港)、莱州(青岛)、威海卫、天津卫这四地,也一同开海通商。 远洋商务司,是盘活新政全局的重点所在。 打造、维稳开海通商顺利的局面,才是当下最为要紧的事情,其它都不足为虑。 如此这般的话,在前期快速发展打基础的情况下,居中策应的松江府,岂是京师之地可以与之相比拟的? 况且有徐滨这位首任总督的压阵,孙若微一点都不担心他的能力与操守。 至于喜嘛,则是好大儿的一番孝心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以内,还能走出皇宫,去往繁华富丽的江南,欣赏一下那的美景。 最为重要的是,到了江南以后,皇帝好大儿竟然还允许自己代天子巡视民生民情,受理当地一切政务要事。 这样一来,与同样就任于松江府的徐滨,岂不是多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虽说有太皇太后随行,不过孙若微心里丝毫不慌。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啥! “这…这事,恐怕会引起满朝臣子的蜚议……” 撤帘还政,彻底闲了下来,出去逛一逛,孙若微岂会不想? 然而想归想,她身为大明朝的太后,又是孤儿身份在外没啥亲人,一旦走出皇宫,其他人能答应吗? “怕什么!” “母后是孩儿的亲娘,您为了大明朝的稳固及天下万民的安康,已是劳心劳力了一辈子…朕代表大明子民表一表孝道,有何不对?” “况且,汉、唐、宋时期,后妃出宫游玩,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前人能做,难道我大明朝就做不得?” 说是这么说,不过嘛,自今日起一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除了孙太后和太皇太后可以出去玩耍以外,王迪可没打算放任何一名后妃单独出宫游玩。 安全啥的先放一边,他是怕后妃出了宫,万一按耐不住寂寞,或是着了他人的道,亦或是心思不纯效仿胡善祥那样借精生仔玩代孕…… 玷污皇室血脉事小,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特么才是不可饶恕的大事! 先帝这么明晃晃的例子摆在这,他才不要学! 第120章 省心省力的好日子 朝议过后,生活在紫禁城内的日子,愈发变得无聊起来。 政务处理,王迪给自己,也给满朝文武百官及天下所有食明禄的臣子们,化了一道隐形杠杠。 但凡到了他这的,良好的,升职加薪;及格的,继续努力;不及格的嘛…… 轻者,罚俸革职;重者,抄家灭族。 毕竟这年头,就算没有新政,候补等着走马上任去当官的,都大有人在。 更何况新政实施过后,单是明面上入账到手的合法收入,就已让不少人眼红,更别说以权谋点合情合理的小私了。 再结合后世那么多俸禄不高却又抢着干的临时工,王迪估摸着,关系到天下官员升迁罢黜的考成法,可以适当提前几年放出来。 如此这般的话,借助官员自身的层层督察与监察制度,想必新政落实的速度及效果,要更快更好。 不过在此之前,王迪要从衣食住行这几方面,再次提高全国官员的隐形福利。 让他们知晓,一旦成为食明禄的人,哪怕官职再低,也是个人上人的存在。 无论是名,亦或是利。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难以舍弃眼前的这根胡萝卜,除了好好干活做事,便再无任何捷径可走! 首先是衣,结合现有的官服样式,王迪准备给天下官员配上一年四季的公服与常服。 荣誉感,这不用说。但凡是个穿官服的,至少在王迪的眼中,现如今大明朝的底层百姓,少有不羡慕或是不怕的。 当然了,除了荣誉感这种虚头巴脑的事以外,拉动内需,整活经济,才是王迪比较看重的事情。 历史学得再不好呢,王迪都清楚得很,英国工业革命,貌似就是从纺织业这一行当最先兴起的。 想想,大明朝的官员何其多! 光是满足这些人的衣物,王迪可以想象得到,这定带动一大批纺织手工业。 甚至是说,为了利益最大化抢夺更多的单子,有些脑子活泛的,没准还能借机研制出更为先进的纺纱纺织设备。 而后,上缴朝廷作为专利,快速普及全国,再以质优价廉货物倾销的手段,疯狂掠夺他国财富。 没准到了那个时候,以大明朝的经济总量而言,都能以兵不血刃的方式,整垮周边番邦小国。 毕竟在这个年头,大明朝的瓷器和纺织品,绝对是一等一的硬通货。 操作好了,这事,绝对是大有可为。 是以,作为大明朝的皇帝,王迪要做的,就是颁布一项可以达到一箭多雕的政策,加速这种社会变革进程。 至于食嘛,全面开海通商以后,最不缺的,便是香料。 当然了,王迪准备用来搞福利的,还有精盐这玩意。 现如今,普通含有杂质的粗盐,二三文钱便可买入一斤。 说贵,不算多贵。 但要说便宜,照比一斤猪肉才七、八文钱这么算的话,一斤粗盐貌似又不怎么便宜。 至于更白更细价格翻了几十倍乃至近百倍的精盐,等闲人,就没那种命去享用这类奢侈顽意了。 粗盐提纯这种事,对于王迪而言,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有点难度的。 如果只是为了过滤泥沙一类的不溶性杂质,那么经过几次简单物理过滤便可将其完全根除。 闪闪的红星这部电影里面,潘冬子盐水浸湿棉衣熬煮成盐,便应用了这种原理。 只不过,想要大规模普及后世那种精盐,在王迪看来,就比较困难了。 因为,食盐当中略带苦味的硫酸钠和氯化钙,想要将这两类顽意彻底除去,目前来说,还是不大现实的。 好在是,这两类顽意苦归苦,却是不含毒性的。 至少以食盐当中的那点含量,是不含任何毒性的。 唯一有点犯愁的就是,王迪暂时还拿不准,粗盐提纯一事,是彻底普及开来惠及天下万民呢,还是选定几处试点先敛一波财富? 毕竟在盐铁专卖的大局下,只要前期保密措施做得足够好,那么单借精盐这一类顽意,就能聚敛海量的财富。 不过不管是彻底放开还是推行试点,天工所建成之日,粗盐提纯一事便会提上日程。 其他地方暂且不论,精盐这比较奢侈的顽意,王迪打算先给京官们整上一波福利。 衣食完了,便是住行这一方面了。 行嘛,暂时没有多少讲究。 每年给点可有可无的交通补贴,这绝对称得上是天恩浩荡了。 不过住嘛,考虑到集中起来好管理这一因素,王迪打算效仿后世的家属大院那样…… 在东江米巷还有西江米巷这两处坐落着各个衙门的地盘,划出一片地,先弄出连成片的一套套二三层带院小楼,里面再配上食堂、高档优质私塾及消遣娱乐设施,供给京师之地的官员入住。 原则嘛,就是没有原则,王迪没打算勉强任何官员入住此地。 不管怎么说,满朝文武在京置办豪宅大院的,不在少数。 之所以还弄这种住房,王迪是为了照顾较为穷苦也较为年轻且位卑的那批官员。 他所图的,从来不是现如今位高权重的那批老臣。 王迪还年轻,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从住房这个源头,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断了这批年轻官员贪污受贿的念头。 往后的日子里,随着大明帝国日渐强盛,别的地方暂且不说,但对于身处京师之地的所有京官而言,王迪要让他们不再为了衣食住行再掏一两银子。 最后嘛,结合西山不缺煤这一因素,王迪打算先在京师之地额外再弄上三十个澡堂子。 十个民用,十个军用,十个官用。 秋冬季一到,顺天府算是个苦寒之地。如果能让生活在此的人,泡个小澡搓个小背,那绝对是件难得的享受。 当然了,王迪考虑的,也不光光是为了万民的享受一事而已。 首先是肥皂。 天工所落成之日,诸多项目都会提上日常。 涉及到强化新军的外挂,甘油,也不例外。 作为一同生产出来的肥皂,除了这种办法以外,将其应用在澡堂子里面,应该也算是一种较为快速的推广方法了。 一文钱,洗个澡,还能使用肥皂祛除一身的油污,这事,绝对是便民之举。 当然了,这只是民用及军用的澡堂子而已。 官用的,王迪打算照着后世的洗浴中心去弄。 洗浴桑拿按摩一条龙,这是最基本的,也是的。 教坊司那些能弹会唱的小姐姐们,也拉进去增添点气氛,该有的服务,样样不能缺。 顺道呢,不管是民用的、军用的还是官用的,王迪打算安插密探负责打探消息。 仅凭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澡堂子,绝对是个不亚于茶馆、酒楼或是青楼的公共社交场所。 有些人,进了澡堂子以后,谈天说地打开话匣子,一泡就是一整天! 所以嘛,随便一想便知道,在这种场合里面,三教九流的人,绝对犹如过江之鲫。 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太浪费了。 再者说,京师之地,好歹也是个国际性的大都市。 底层百姓的衣装容貌,这也关乎到了形象面子问题。 虽说王迪不怎么清楚现如今的欧洲,是不是还处在中世纪,但在他的记忆当中,在近代医学有了长足进步以后,脏乱差这三个字,才算将将从欧洲地盘少了许多踪影。 所以嘛,本着天朝上国的至高思想,京师之地,方方面面,王迪都要将其整到最好。 搞基建,可以拉动内需这种优点就不提了。 王迪想要的,是让生活在京师之地的所有人,不管是民是军还是官,都有一种无上的自豪感。 可以的话,年之后,不管是大明子民还是外来旅游、朝拜或是觐见的老外们…… 王迪要让焕然一新的顺天府,闪瞎这些人的眼睛。要让踏入顺天府的这些人,即兴奋,又后悔。 兴奋的,与后悔的,可以算作一件事,那便是…… 要让他们能在有生之年以内,来一趟顺天府,瞧一瞧大明帝国令人流连忘返的都城,是何等得壮丽繁华! 也让有幸成为京官的那些人,更是打心眼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而后,再将京城模式一点点复制到较为发达富庶的省府,通过考成法的约束力,让满朝的京官与地方官员成为相互监督监察的良性关系。 如此这般的话,一旦底层办事效率提高上来,他这个当皇帝的,岂不就能既省心又省力了? 闲下来的功夫一多,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嘛! 第121章 心算小能人 九月初一,天晴,有风。 朝议新政一事,至今,已经过去了足足有四日时间。 完整版的新政,对于消息灵通的京师人而言,现如今,不知晓此事的人,虽说还有,但却已是为数不多了。 到了今日,民间的舆论,就像煮开的热水那样,算是彻底沸腾了起来。 对此,王迪也早有预料。 毕竟这年头,又不是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对于缺少劲爆消息的大明朝而言,往日里,可没有那么多能供人们在茶余饭后谈及到的实时资讯。 而将要实施的新政,这种关乎到几乎所有人自身利益的大新闻,给了京师万民足够多的讨论话题。 其舆论热度,依王迪之见,至少能持续到今年年底。 为此,他早早派出身着便装的锦衣卫,混进茶楼酒馆打探消息,想要听听来自最底层的樵父贩夫,对于新政一事的议论及想法。 没准,还能借机补充完善一下新政。 就比如现在鼓楼下大街的一家露天茶铺。 一大早,半扇豕肉已经卖了个精光的刘老六屠夫,袒胸露乳相当壮实的他,正坐在斜对面的露天茶铺,讨上一大碗茶去去乏。 猛灌三大碗过后,油乎乎的大手往那嘴巴上一抿,瞅了茶铺在座的十个人,他咧着亮晶晶的大嘴冲着相识的几人直接说道:“唉,伙计们,我家那大侄子,你们都知道。听了皇爷的新政以后,你们猜他和我说了啥?” 成功引得几人的注意力,还不待别人只言片语呢,刘老六故作神秘一笑连忙说道: “我家大侄子和我讲了,路引放开以后,要想发大财,需赶紧往那天津卫还有其它开通市舶司的城市跑。早去早发财,晚去晚发财。最重要的是,我家大侄子,他便懂得一门发大财的路子。” 刘老六这话一说完,果然如他所料,坐在茶铺长条凳上的人,甭管认不认识呢,一个个的目光,都瞅向了他。 享受着众人的注视,刘老六端起刚刚续满的大碗茶,“咕咚”一大口,又闷了个干干净净,捋了捋胡须,大口道出一个“爽”字。 刘老六这副作态,当即引得一个与其相识的瘦削汉子有点看不惯,哼了一声,开口讥讽道:“行了,刘屠户…你家那大侄子,别人不知道,我李松还能不清楚?你侄子,除了算术机灵点,懂得替你算账以外,四书五经他能全背下来吗?” 注意到刘屠户的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以后,此人有点诧异,不死心继续道:“这年头,开通市舶司的地方能发财,还用你家大侄子说?” “但是你也不想想,咱大明朝,多少人啊,都像你家大侄子说得那样去了天津卫那里,你有地方住吗?还发大财…我看呐,一旦听信了你大侄子的话,是跑过去散财还差不多!” 话语落罢,李松摇摇头叹了口气,端起茶碗,慢悠悠品着茶汤的同时,聆听着茶铺其余人的议论。 “是啊…在外谋生打拼哪有那容易,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依无靠没有熟人帮衬的话,不受当地人欺负也就罢了,想要发财,我看挺难。” “确实!全面开海,随便想想都知道,那十几处繁华之地,定会云集大批商人和堆积如山的货物。发财的路子,肯定是不少。但老话说得好啊,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咱们都是普通人……” “那也不一定!年后开春,我便要去趟天津卫。反正在哪跑腿卖力都是卖,不如去开通市舶司的那些地方去卖。没有熟人,加个当地的帮会不就得了。” “也是…我感觉王三说得挺对。新政下来以后,我家地也不多,留下舍弟,他一人足够应付得来。明年开春,我也去趟天津卫或是更南边一点的地方,瞧瞧沿海富庶的省府,究竟是个啥模样的。涨了见识挣得些许银钱以后,再回来讲与老娘听。”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茶铺老板许老头续茶之际,哈哈一笑道:“让我说啊,你俩就没转过弯来。” “你们也不想想,咱们脚下这是哪啊?” “帝京啊…咱们呆的地方,是物宝天华、王气蒸蔚的四方首善之都!” “全面开海通商,这天底下的好东西,能短得了咱们这儿吗?就算不靠海,不还有运河嘛!何必非得跑到外面自讨苦吃?” 拎着长嘴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许老头,一点没耽误给众人续茶的同时,还将心中所想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是啊!老许说得对!咱们这是帝京啊,皇爷就住这呢!天底下的好顽意再多,那还不得先紧着皇爷挑选。”皮肤黑黢黢的王三,听闻茶铺老板所言以后,顿时恍然大悟。 “你俩这是当局者迷!光想着全面开海通商会富裕那十几个市舶司所在的地方,却是忘了再好的东西,也得先紧着咱们帝京的皇爷。” 随口答复之际,拎着茶壶再次转到刘屠户这儿后,许老头瞧见他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思一转,脱口而出道:“刘老六,你刚刚不是说,你家大侄子,他懂得一门发大财的路子嘛,方便和我们说说吗?” 许老头言语落罢,茶铺在座众人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究竟是因为何事才被刘屠户吸引了注意力。 而刘老六这边,有了引起话头的捧哏,再次享受众人注目礼以后,他冲着先前讥讽自己的瘦削汉子嘿嘿一笑道:“那有啥不方便说的……” “就像李二哥先前说得那样,我家大侄子,没有别的出息,就是懂点算术小道而已。” “我这一扇肉,定价几何卖得快,卖了多少,该往家拿多少钱,打小他心里就是门清。若非如此,就算我愿意,我家那口子,也不能白白养活他这么多年。” “现在呢,更是不得了了!” “这小子在地安门外大街的蔺氏布行找了一份生计以后,东家的账,他啥都不用,杵在那儿不到一息时间,算得比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账房先生都快,还不带有一丝错的。” “怎么样,我家大侄子,书读得是不多,但就凭他这个本事,往市舶司那些地方走上一遭,大财发不了,小财应该跑不了。” “不过嘛,我没答应他。这小子今年还未束发,怎么着,我也得等他娶了媳妇给我大哥延续下香火以后,才会撒手不管他了。” 谈及自己有出息的大侄子,刘老六发自内心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也随之一阵晃动。那傻呵呵的憨厚样子,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而此时,茶铺上一名不起眼的汉子起身离去,七弯八拐之后,便将得来的消息记到了无常簿上。而后层层上递,未出三个时辰,已是摆在了天子案前。 第122章 主动一点呢还是被动一点呢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落日余晖的映衬下,紫禁城,美丽且宏伟。 比这更美更令人赏心悦目的,是永和宫内,跪在床榻上的杨蜜。 此时此刻,她身着由蓝白底嵌着粉色荷花图样的布料裁剪而成的三分袖旗袍。 一身的窈窕曲线,在旗袍的包裹下,是那般得诱人! 现如今,媚眼如丝半闭半合的杨蜜,樱桃檀嘴微张,刚刚承接完皇室赐予的恩泽雨露。 轻轻的“咕咚”一声,没有一丝犹豫吞服以后,满面娇羞不已的她,小心翼翼瞅了瞅皇帝,赶忙将旗袍裙摆往下拽了拽,而后悄咪咪地往皇帝身边靠了靠。 而王迪这边,身心很是通透的他,倚靠着软枕,正翻阅着锦衣卫呈上来的实时密报。 对于消息掌控,王迪特别在乎,尤其是京师之地的一举一动。 是以,在班师回朝期间,他便嘱咐过袁彬,在宫门关闭之前,需将每日搜集到的信息上呈至他面前。 虽说大大小小有用无用的信息很是繁杂,不过对于早已习惯浏览天下新闻的王迪而言,这百十来条实时消息,顶多浪费他半个时辰而已。 不出所料的,今日刘老六屠户谈及到的事情,也已是入了他的眼。 “心算高手吗…还如此年轻!要不要尽早设立大明理工太学呢?” 攀科技,最需要的,便是理工型人才。 这一点,王迪不会不清楚。 他构思出来的大明理工太学,涵盖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医学、经济、地质、冶金、建筑工程等诸多杂科,与后世的理工类大学,基本没差太多。 只要一道旨意颁发出去,王迪相信,三年之内,大明理工太学的师资力量与就学人数,应该不会低于三千人。 十年之内,集众人之力,王迪觉得,应用在各行各业,可以完全代替手工劳动继而引发工业革命的蒸汽机,应该便能成功研制出来。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信心,是因为王迪知晓,技术科研领域,最难的就是从0到1的突破。 而蒸汽机的原理,又不难。 只要科研思路与方向差不了,那么汇聚大明帝国的顶尖人才,再许下丰厚名利,耗费十年时间将其研制到成熟阶段,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甚至是说,为了理工型人才不会断流,类似于九九乘法表、拼音、标点符号、阿拉伯数字以及加减乘除这些符号,王迪早就亲自誊写到了一个小本本上面。 随便召点无事可干的秀才们,教授个月,而后派往全国各地县学府学将其普及开来,再搭配着区别与正常科举考试的杂学科举…… 如此这般的话,最多不超过二十年的时间,掌握文理知识的复合型人才,便会源源不断批量生产出来。 只是,一想到这,王迪有点犹豫了。他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放开全面化的启蒙教育。 这其中的好处嘛…毋庸置疑,识文晓义懂得简单算术的人才,会变得越来越多。 可替换的人才一多,也无需再像现在这样,生怕有人抱团起来集体尥蹶子不做事了,畏手畏脚地定了一个较低的水平线,不敢大规模地贬黜官员。 但坏处嘛…令王迪比较担心的就是,亲手结束持续上千年的愚民政策,待到黎民百姓大范围启智以后…… 这朱家的皇权,还能稳固多久? 要知道,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至高皇权,这种事,只有亲自体会过,才能明白圣裁决断的那一刻,究竟是有多爽! 爽过之后,便再也难以抛却忘怀这种无上权利。 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便王迪再不喜儒家士子动不动满口仁义道德的酸腐作态,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出口成宪决定大明帝国所有人的命运,除了手中的兵权以外,代表着三纲五常的儒家思想,也功不可没。 一旦全民启智,对比后世的情形,王迪又岂会猜不到会产生何种恶性后果。 还是那句话,屁股座的位置,决定了大脑的想法。 坐在龙椅上,王迪要考虑的,是如何培养无数的死忠愚忠之辈,以此来巩固强大自己的皇权统治力。 实施一系列利国利民强国富民的政策,说白了,也不过是笼络万民之心,最终还是为了自身服务罢了。 没了土木之变,王迪相信,仅凭现在即将落实的新政,大明朝再烂,恐怕也能烂上个几百年。 再不济呢,也够自己花天酒地风流潇洒一辈子了。 是以,在王迪看来,继续执行愚民政策,朱氏皇权便会更加巩固。 如若实行广泛启智政策,大明帝国应该会变强,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但朱氏皇权…说白了,就是皇帝个人的影响力呢,依王迪之见,有大概率会变得越来越弱。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啊,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再结合后世的经历,王迪知道,有的人,书得越多,三观越不正。他们除了自己,就连“孝顺”是为何物都不懂了…… 你说说,这种目无君父的贱民,至高无上的皇权,能使唤得动他们吗? 最重要的是,这种无视皇权的人,不用太多,有上那么几十个或是几百个,如果他们老老实实自娱自乐那还好说…… 万一像白莲教那样,啥都不干,就是天天想着造反,这特么谁受得了! 即便不造反,如果这些人当中觉醒了“人人平等”或是“天赋人权”这种价值观念,如若再将其传播开来…… 想想,在大规模普及蒸汽机改变现有生产资料方式的现实情况下,类似于法国大革命的那种真正变革,恐怕就近在眼前了。 真要遇到这种大事件发生的话,如果王迪还活着,那么他的立场,可谓是相当坚决。 除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灭杀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反正,谁动摇他的皇权,便是罪不可赦的真正敌人。 只不过,王迪心里也清楚得很,这个世界,终究是个圆的。 自己这边不主动启智的话,不管西方文艺复兴开没开始、结没结束,只要全面开海通商持续上几年或是十几年…最多不超过五十年,恐怕随着东西方越来越频繁的交流,被动的启智,照样不可避免。 到了那个时候,想要杜绝此事发生,要么实行文字狱,要么就是闭关锁国…… 否则,文化思潮,定会如同越来越强盛的大明帝国那样,待到工业文明发展到了某个进程,黎民百姓的意识与思想,便如同解封的魔物一样,泛滥,且势不可挡。 是以,王迪正在想,全面启智,就像玩女人似的…… 自己是主动一点好呢,还是被动一点好呢? 第123章 造神成圣计划 日入时分,夜色渐深。 永和宫的主人,也就是杨蜜,刚刚用完膳。 王迪这边,也刚正儿八经地用完膳。 “陪朕走走,大蜜蜜。”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王迪以医科生的身份保证,这事,还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借着散步遛弯的闲余功夫,王迪准备和杨蜜探讨一下万民启智的问题。 他想看看,这个比较懂自己心意的女人,关于此事能有什么独特见解。 只不过,到了嘴边的话语,对于有点拧巴的王迪而言,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提出问题来了。 总不能直接问出,对天底下的黎民百姓,是愚民政策好呢,还是启智政策棒呢? 就算问出来了,王迪估么着,杨蜜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可是…可是新政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挽着皇帝的臂膀,心思细腻的杨蜜,对于皇帝的一举一动,观察得清清楚楚。 新政有多完美,她应该是先于满朝文武百官最先知晓此事的。 正因如此,她才有点纳闷,仅是两日未见,身边这个刚纳了孙太后近身奴婢的皇帝,按理来说,就算谈不上有多么高兴,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四下瞅了瞅,注意到近处无人跟随以后,生怕被别人告发自己干政的杨蜜,小心翼翼问询着。 “大蜜蜜,江南被抄家灭族的那几个书香世家,先前朕也和你提及过此事。思前想后,朕有点想不明白,所以特想知道……” “你说说,这些世家,虽不如汉唐时期的名门望族那样尊贵显赫,但他们一不愁吃,二不愁喝。家中良田无数,族中子嗣绵延、人丁兴旺。不管是米粮还是银钱,足够他们享用几辈子了…那为何,他们还要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普通的蟊贼,行不法之事,顶多霍霍几人或十几人而已。但像他们这种豪绅地主,一旦没了任何约束,那么一村一乡的百姓,怕是都难逃他们的摧残折磨。” “按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些罪人,包括朝中一些臣子,哪一个,圣贤书读得也不少。古圣先贤讲的道理,他们懂得,可能比朕都多。但是呢,瞧瞧他们干的这些狗屁事情!” “最为重要的是,太祖高皇帝龙驭宾天,这仅仅只过去了五十二年时间;太宗文皇帝呢,才只有二十五年…可是现如今呢,不论是儒家圣人讲的大道理,还是大明朝的严刑苛法酷吏,对这些人而言,貌似是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呐!” 长长叹了一口气,王迪没有直接讲出愚民还是启智问题。他换了个思路,想看看杨蜜能给出何种作答。 “陛下,这天底下,像他们这种泯灭人性的豪绅地主,应当不多。” “别的地方臣妾不知道,但京师之地,往日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有不少大户人家会布摊施粥,救急穷苦。” “陛下,您瞧瞧,大明圣朝在您的治下,坏人有,但好人,也挺多的呀。” 拍完龙屁,察觉到皇帝并未显得有多么高兴,杨蜜眼睛一眨,没怎么思虑,接着又讲道: “人坏不坏,有没有歹心,想不想作恶…陛下,依臣妾之见,和圣贤书读得是多是少,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于严刑苛法酷吏嘛,就像您先前与臣妾说得那样,只要大明朝的律法还是由人来执行,那它终归是有漏洞的。” “既然是这样,臣妾就觉得,想要感化这些恶人,或是减少这些恶人出现的概率,也许…也许儒释道剩下那两家会有较好的办法。毕竟……” 还不待杨蜜说完,顿在原地灵光一现的王迪,生怕思路被打断,抬手止住杨蜜接下来要讲的话语。 “宗教……” 嘟囔出“宗教”二字以后,王迪的眼睛,瞬间闪亮了许多。 双手抱于胸前,望着夜空当中的繁星,他踱步转着圈圈,诸多思路迸发了出来。 “宗教…对啊!怎么把这顽意给忽略掉了。” “后世人人启智的情况下,貌似全球信教的人数比例,都超过了三分之二!” “现如今的时代,更为愚昧……” “连关羽这么个平民出身的赳赳武夫,经过儒释道三家的美化以后,都能成为可与文圣孔子相媲美的武圣……” “没理由,造福天下万民的我自己…就不行啊!” 《三国演义》的新旧版本,王迪各看过一遍。于他而言,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关羽,如若此人不是刘关张核心成员之一,如若没有曹阿瞒成全的好名声…… 有勇有谋,忠义不下关羽,一身皆是胆,且待人更为随和顺从的常山赵子龙,其成就,至少在王迪的眼中,是远超关羽此人的。 然而再看看现如今各省各府都有的关公庙…… 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半点虚怀若谷之心的傲气武夫,仅凭自身忠义之心外加读过《春秋》这种小事,从宋徽宗开始,至今不过三百来年的时间,竟被历代帝王还有儒释道三家,给硬生生捧到如此之高的地位! 让王迪特别纳闷的就是,古往今来,忠义这玩意,对于武将而言,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况且,魏蜀吴三国,前前后后那么多不亚于或是超越关羽的武将,皆是忠勇之辈啊! 如此这般想来,处在当下这个时代,只要德行不亏,只要有权利调动儒释道三教为己用,那么人为的造神成圣,恐怕也没有多难。 “圣人可以着书传世,在其中讲有不少大道理,我也可以啊!” “我完全可以把自己代入到圣人角色,强行命令儒释道三教整合出一个新的宗教…而后,再把种族优越论置于其中,通过培养竖立汉民族的强大自信与优越感,来强化凸显自己、乃至整个朱氏后辈的至高皇权。” “顺带着…借此良机,还能提前防备杂种的泛滥化,尤其是与默这种低端生物……” 嘀嘀咕咕的王迪,越想越高兴。拍了拍杨蜜的屁股以示鼓励后,领着美娇娥便返回寝殿。 要来纸和笔,在上面涂写“宗教”、“传销”、“金字塔式组织框架”、“种族优越论”…… 甚至到了最后,王迪连“神圣大中华民族”、“昊天汉族”、“神圣华族”这类彰显汉族子民至高无上的词汇都总结出来几个。 是夜,指指点点划划,为了大明宗庙社稷操劳许久过后,身心很是满意的王迪,睡了个舒坦觉。 第124章 崭新的大明朝 翌日,清晨。 乾清宫,御书房内。 今日君臣奏对的,是已经七十有五,提出致仕请求好几次的礼部尚书,胡濙。 之所以召见这位正在操心着皇帝大婚事宜的老臣前来面圣,也是因为僧录司与道录司,皆是归在礼部管辖范围之内。 “陛下,老臣想问一下,您召佛道二教得道之人所为何事啊?” 胡濙怎么都没想到,新政即将实施之际,即将大婚的皇帝,竟然想要召见佛道二教研习佛经道藏较为精通的出家人。 这…… 皇帝这是想干啥!? 说真的,听闻皇帝所言之后,当真是把胡濙给吓了一大跳。 因为在他的眼中,古往今来,那些崇尚宗教…尤其是佛道二教的帝王,他们所求之事,无非是长生不老而已。 问题是,在这其中,有几位帝王是得善终的? 联想至此,当真由不得胡濙不害怕! 在他看来,眼前的皇帝,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如此年轻,求个屁的长生不老啊。 最为重要的是,再过几日,关乎所有人的新政,便要陆陆续续实施下去。 这个时候,要是闹出皇帝崇佛尚道这种不务正业的消息,胡濙还真不敢去想,朝堂之上,为此又会生起多少波澜。 “胡爱卿,怎么…你可是担心朕突发昏聩、神智不清,想要炼丹修道妄图长生吗?” 操着淡淡的语气问完之后,看着脸色大变跪伏请罪的胡濙,生怕将此人吓出个好歹的王迪,也懒得继续逗弄这个白胡子老头,直接讲道: “胡爱卿,快快起来。你无需担心,也不必赘言,按朕的旨意去办即可。” 皇帝说归说,但胡濙都这一把年纪了,生死早就看淡了。 他刚刚之所以脸色大变,倒不是真得害怕皇帝会治罪于他,而是真心忧虑皇帝会像他本人说得那样…… 炼丹修道,妄图长生! 正当胡濙想要继续谏言呢,外面候着的内侍太监李复,快步走到皇帝身前,小声禀报了一句话。 那一瞬间的功夫,胡濙忽然发现,皇帝笑得很灿烂。 相比愁眉苦脸离去的礼部尚书胡濙,现如今王迪这边,倒是乐呵得很。 李复通报之事,有两个。 其一,是坐落于小时雍坊的天工所,已经彻底竣工。 至此,小本本上记载的一系列科研推进工作,便可陆陆续续投入运行当中。 王迪大笔一挥,写下“精益求精”这四个大字,又将“标准化”与“流水线”这两个名词说与李复听,让他再传达给天工所上上下下所有匠人。 本来呢,对于这个很是看重的天工所,王迪还想亲自过去一趟,整个类似于剪彩仪式的热闹场合嗨皮一下下。 不过嘛,当皇帝越久,他才愈发体会到,自己贵为真龙天子,岂能让低贱的工匠们,随随便便就可见到? 要知道,处在当下这个时候,能有幸殿前面圣,对于普通人而言,那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与赏赐。 所以嘛,只要许下丰厚且诱人的名利二物,王迪倒不怎么担心这些人会不尽心尽力去做事。 至于第二件较为高兴的事情,便是现如今摆在王迪眼前的水泥墩子。 不过在看到这顽意上面有几道细微裂纹以后,他的心情,就有点不怎么美丽了。 “臣有失陛下厚望,臣乞罪!” 跪伏在地请罪的,是工部尚书,石璞。 按照皇帝的交代,当水泥粉这种新奇顽意烧制成功以后,他基本便已知晓其具体用途是啥了。 可惜的是,整整试验了三日过后,眼前这个布有四道裂纹的水泥墩子,已经算是石璞亲临京郊石灰窑,从近百个当中挑出来的形象最好的一个。 “石爱卿,你先起来。与朕说说,水泥烧制过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半刻钟过后,听闻石璞所言,眉头皱紧的王迪,死死盯着眼前的水泥墩子,吓得一众人等噤若寒蝉。 如何制造水泥,说白了,王迪也从未有过任何实践操作。 从化学课本当中学来的理论知识,他也只知晓水泥原料,是由碳酸钙,也就是石灰石,还有黏土构成的。 很显然,他有点想当然了。 眼下的水泥,与他印象中的合格品,貌似还差了不少。 首先是彻底硬化凝固的时间,竟然高达十六个时辰! 虽说王迪不是工程专业出身的,但他清晰记得,儿时放暑假期间,一个邻居,当时用水泥在门口砌的一个方便车子上下走动的缓坡,貌似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自行车与摩托车,便能从上面轧过去。 这么一对比,这硬化时间,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其次就是,粘合度的问题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王迪的个人感觉。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不是粘合度出了问题,好好的水泥墩子,怎能这么快就出现了裂纹? 思虑片刻,结合常规药和高级药的区分,王迪估么着,现如今刚刚烧制出来的水泥,顶多算是10版本。 烧制过程中,再往里面添加一点针对性的配料,没准…自己期待的那种合格品,就能面世了。 至于加什么额外配料,虽然王迪不清楚,但他有个大概的猜想。 后世他看到的一则新闻,提到了水泥几十年的价格,刨除通货膨胀的因素以外,无论是在全国大基建时期,还是在恢复青山绿水蓝天的时期,貌似都没产生太大的波动。 就算这则新闻情况不怎么属实,至少也代表着,水泥价格波动,肯定没有房价涨幅那般厉害。 如此这般的话,便能反应出一件事来,那就是添加到水泥当中的配料,肯定是不是什么稀罕顽意。 甚至是说,没准都是不要钱的工业废料。 照着这个思路去想,王迪瞬间便想到了不要钱的煤渣或是矿渣这种东西。 “硅酸盐吗…是了,火山灰这类危险顽意,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吸入后,一旦触碰到人体支气管粘液,就会凝固在一起,并粘在支气管上,稍微严重一点,便能造成窒息死亡。” “也就是说,往现有水泥里面,加点硅酸盐就行了?” 反复思量过后,王迪觉得,自己的思路,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唯一的不足,就是大明朝没有那么多可用的矿渣。 当然了,不多归不多。暂时用来试验的,肯定还是有的。 只要确定了具体配方,待到西山炼钢所开工之后,不管是矿渣还是煤渣,应该是少不了的。 将所思所想写到一张纸上,交给石璞鼓励他几句话,顺便又给烧制水泥的匠人,拨下百两白银以示嘉奖…… 望了眼微白天空中的红日,哼哼着同名歌曲,在王迪的心中,崭新的大明朝,自今日起,已经来到了。 第125章 九月九,老道现 身处紫禁城当中,小日子,过得无聊且忙碌。 对于现如今的王迪而言,皇帝这份职业,他干得是愈发熟练。 军权在手,天下我有。 懂得这个亘古不变的至真道理,一切就都好说了。 再辅以《矛盾法则》,抱着“快乐做人,轻松做事”的心态…… 在文官之首,也就是吏部尚书王直被罚俸半年,且免除首年远洋通商名额举荐权以后,满朝文武百官,他们一个个的工作态度,变得愈发认真了起来。 有此效果,王迪倒不怎么意外。 底层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多到他懒得且也没有功夫事事去管。 再者说了,啥事都要他来管,还要这满朝的臣子们有何用呢? 是以,王迪本着抓大放小、以大制小的思路,在与臣子们和和气气过去一周的时间以后,随便丢出几份弹劾,便率先拿王直开了刀。 当然了,之所以动王直,也存在另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消减一下江西帮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要知道,目前内阁首辅杨士奇、吏部尚书王直,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袁彬,身居如此重要之职的他们仨,可都是江西人呐! 别管他们私底下有没有什么往来交情,但该有的警告,还是不能缺的。 因为对于非江西帮的臣子而言,即便这三位私下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只有他们仨没有大的争执,那么单凭老乡这一点,就值得多数人心生顾虑。 况且,别的且不说,大明朝这些年以来日益败坏的吏治,直接负责天下官员升迁贬黜事宜的王直,他绝对是难辞其咎。 小以惩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若在年底之前,整个吏部依旧没有太大改观的话,王迪不介意撤掉已近古稀之年按例该上疏请求致仕的王直,换上个更听话懂事的狗来替他做事。 与此同时,在目前看来已是补全细节的新政,于九月四号,也已加盖皇印通告全国。 瞬间,整个大明朝,如同锈住的齿轮那般,在新政这一剂润滑油的作用下,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渐渐转动了起来。 至此,亲自负责掌控大方向的王迪,个人时间…尤其是玩小妮这一块的时间,被压榨得属实太多。 忙碌一天,抱着美娇娥睡觉的时候,明明已经狠下心来不想再去管那些堆积在桌案上的奏梳…… 可惜的是,一大早起来,不管是强迫症也好,还是责任心也罢,君臣奏对、批阅奏梳,已经慢慢融入到了王迪骨子里,直至九月初九重阳节。 重阳节这一天,除却登高祈福、拜神祭祖、赏菊辞青活动以外,于大明朝的皇帝而言,给太后和太皇太后及朝中年过半百的臣子们摆敬老宴祈寿,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再加上新政刚刚实施,本着“要叫马儿跑,得叫马儿多吃草”的心态,此次于乾清宫举办的重阳大宴,规模还是比较庞大隆重的。 根据李复先前报上来的活动准备方案,殿廊下布五十席,丹墀内二百四十有四席,甬道左右放置了一百二十有四席,丹墀外左右更是布置了三百八十有二席。 整个重阳大宴以飨众官的席面,总计有八百席之多! 参与宴席的这些人当中,有皇亲国戚,也有朝中重臣,还有随机从民间挑选出来的高龄老人。 午时正点,湛蓝天空下,白云朵朵。明媚的阳光,不是很刺眼。 一阵习习秋风吹来,夹杂着浓郁的酒香肉香味道,从耳畔鼻尖处轻轻掠过。 一身常服装扮的王迪,居高临下,俯视众生。满脸笑盈盈的他,环顾四周过后,准备于宴席开始前,做个简短的开场致辞。 “仁爱孝悌,家国天下……” “《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孟子也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朕以为,没了自古流传至今的中华美德,家,便不成家…无家,又何来国?” “天下万民构建起来的家庭,是大明帝国的重要组成部分。小家的和睦,即为大明朝的繁荣昌盛。” “家和万事兴,国泰百姓安!” “是以,诸位要切记,养老尊贤,仁爱天下。” 话语至此,“陛下仁厚大德!谨遵陛下教诲!”的高声山呼,响切云霄,经久不息。 一直到皇帝端起酒杯以后,好似波浪般此起彼伏的声音,才瞬间戛然而止。 “今日这第一杯酒,朕先敬太皇太后还有太后。” “朕冲龄践祚,彼时主少国疑,人心不定,值此多事之秋,幸得有她二位的扶助。此恩情,朕没齿难忘。” 话不多说,举杯冲着太皇太后张妍还有孙太后二人微笑示意后,王迪满饮杯中美酒。 这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惹得在座所有人连连点头,交口称赞。 更是引得端坐于孙太后身边的胡善祥,紧咬牙关,努力摆出一副与有荣焉何其幸甚的灿烂笑容。 瞅着至高至尊的年轻皇帝端起第二杯酒时,她好像看到了那是自己的孩子,郕王朱祁钰。 可惜啊,他不是。 而王迪这边,手举第二杯酒,视线从三杨阁老与张辅这些高龄老臣身上一一扫过之后,他淡然一笑道: “朕这第二杯酒,要敬众位爱卿。” “朕才陋识浅,幸得诸位悉心教诲和提点。也是尔等身膺顾命,齐心协力尽忠朝廷,大明朝才能安稳走到今日…朕,甚感欣慰。” 再度满饮杯中美酒过后,举起第三杯酒,望向远方的高龄老人,脸上笑意不减的王迪,继续讲道: “朕这第三杯酒,要敬天下万民。” “是你们,俯首农桑,精耕细作,使得我大明朝物资丰饶,兵强马壮,国运昌盛。” 高举酒杯以示敬意片刻,王迪满饮第三杯酒。 透过一派蒸腾的烟蕴之景,目光遥望远方,他安然享受了一阵赛过一阵的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歌功颂德。 而后,注意到皇帝安稳落座之际,李复高声宣唱道:“开宴!” 宫廷丝竹管弦宴乐骤起。 殿前,轻盈娇嫩好似一只只乳燕的舞女们,她们的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般甩动着轻灵的舞姿。 靓丽动人的她们,好似花间飞舞的蝴蝶,在那如同潺潺流水般的宫廷宴乐中,展现出华美至极的舞姿,使人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乐起舞翩翩,乾清宫内,霎那间觥筹交错,熙熙攘攘。 宴席期间,王迪不惜金贵之躯,亲至朝中重臣及九十岁以上的老者身边,亲赐饮酒,赐予众人诗刻、如意、寿杖、朝珠、缯绮、貂皮、文玩…更有等同于所标数额的银牌。 里外里的,这次重阳大宴,总计支出,高达十五万两白银! 一顿饭啊,十五万两白银。 要知道,这些小钱钱,可都是从内帑掏出来的。 好在是,抄家灭族缴获的,花起来不怎么心疼。 酒过三巡,正当宴席气氛越来越浓厚时,不少人注意到一名小内监急急忙忙跑到李复身边耳语片刻。 而后,满脸惊讶神色止不住的李复,又凑到皇帝身边附耳低语了小一会儿。 “来人自称是三丰子!?” 注意到李复笃定地点了点头以后,王迪脸色虽然看不出多大变化,但他内心当中,却是无比得骇然失色。 示意李复喊上礼部尚书胡濙代自己邀请这位隐仙入殿面圣,眼巴巴瞅着宫门方向的王迪,陷入到长长的沉思当中。 “武当张三丰吗……” 嘀嘀咕咕之际,很是心不在焉的王迪,此时此刻,他的脑瓜子有点懵逼。 说实在的,王迪一直以为,这个被太祖高皇帝还有太宗文皇帝疯狂追星的神仙老道,早特么死翘翘荣登天界了。 毕竟,不管是从《倚天屠龙记》当中的影视渲染形象来看,亦或是从现如今大明朝能够找到的文献记载资料来判断…… 张三丰此人,截止到目前为止,其实际年龄,应该至少不下一百五十岁了。 这岁数……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这个年龄记录,简直有点打破王迪这名医科生的三观认知了。 因为医学界的普遍认知就是,人类能达到的寿命上限,应该就是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虽说后世在网上搜一搜有关长寿者的记录,动不动就能发现二百多岁、三百多岁乃至四五百岁的长寿老人,但是,没有一人可以证实这些记载是真的。 能活到一百二十岁的幸运儿,已经算是叨天之幸了。 再往后,每过一日,就算经历一次鬼门关,更别说是以年计之了。 现在好了,活生生的医学奇迹,就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与此同时,令王迪有点纳闷的就是,连太祖和太宗这两位千古帝王都屡诏不出、屡访不遇的神仙人物,怎就屈尊来见自己这么个年轻小伙子? 他此行目的,究竟为何? 至于此人是不是假冒的,王迪倒不怎么担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嘛,何况是欺君了。 唯一让王迪心生顾虑的就是,如果张三丰真像武侠影视小说中描绘得那般厉害…… 这世间,可有人能与之匹敌? 如若这老道心怀不轨效仿白莲教那样刺皇杀驾,可还有第二个袁彬,能替自己挡下灭顶之灾? 思虑至此,王迪甚至想到了后世星爷拍的《功夫》这部电影,想到了影片当中那个举世无敌,仅是歪歪头便可轻而易举躲避子弹的火云邪神…… 长达百年时间专注于一门技艺,想要达到那玄而又玄的臻至化境,恐怕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如此这般想来,王迪估么着,即便张三丰不能像火云邪神那样躲子弹,也不能达到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地步,怕是…除了万箭齐发这招以外,普通的冷兵器或是现如今的火器,应该很难击杀这名神仙人物。 好消息就是,照目前这情形看来,张三丰此人,还算比较守规矩。 只不过,王迪转眼间又想到《英雄》这部电影中的刺客无名。费尽心机的此人,不也是在长空、飞雪、残剑这三人的帮助下,获得了距离始皇帝只有十步之遥可以施放大招「十步一杀」的机会吗…… 虽说此人最后被始皇帝的个人魅力给折服了,但王迪可没那么大的信心,能够折服一位上百岁的大宗师啊。 “找个借口,就此不见,两厢安好?” “貌似也不妥啊……” “自己贵为大明朝的皇帝,此时此刻又值重阳节,人家主动登门拜访,这要不见一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特么的,不受世俗束缚的方外之人,还真有点难办啊!当皇帝久了,最烦这种生死掌握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了。” 胡思乱想得越多,王迪越是心乱。内心一乱,脸上的笑意,便也不见了。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人声鼎沸的乾清宫,因为皇帝表现出来的异样,渐渐安静了许多。 其实呢,从李复拉走礼部尚书胡濙之后,已经有不少人猜到了。只是他们不敢相信,究竟是从哪来的,又是怎样的尊贵客人,竟然能让皇帝如此这般恍惚失态。 仅是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万众瞩目的来宾,便入了众人的视线。 观其相貌,丰神奇异,龟形鹤背,大耳圆睛。身着玄青色道袍,腰间别着个酒葫芦,后面背着顶草帽。 道人! 注意到来者竟是一名朴素道人时,筵席上不少臣子的酒意,顿时不见了踪影。 前几日皇帝吩咐礼部尚书胡濙召集佛道二教得道之辈入京觐见的事情,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除了个别人以外,多数臣子的想法,基本与当初胡尚书想的,可谓是一模一样。 如若不是为了修道妄图长生,那好端端的,皇帝为啥会突发奇想,要召见方外之士呢? 一想到这,再结合精神头略显恍惚失态的皇帝,不少人的视线,集中到了这名道人腰间别的酒葫芦上面。 莫非…莫非这道人是前来进献长生不老丹的? 若非是这样的话,还能有什么事,可以叫坐拥天下的大明皇帝,表现得如此这般失态! 联想至此,不少臣子的内心,顿时纠结了起来。 鬼神一说,别管是不是儒家门生,放眼天下所有人,绝大多数还是相信的。 但是长生不老这顽意,放到现如今的大明朝,信者有,但肯定不如以前多了,尤其是读书人信的不多。 毕竟古往今来这么多年了,史书上记载的,服食丹药妄图长生不老羽化升仙的皇帝,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了。 就连始皇帝还有唐太宗文皇帝这种雄才大略的帝王,一个个的,都避免不了求仙问药,意欲打破生死界限…… 但是呢,可有一个成功的? 不早死,就已算万幸了,还想长生成仙!? 只不过,想归想,敢挑在今天这么个喜庆的日子直言进谏的人,怕是绝无仅有啊。 第126章 三丰子面圣 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 徐有贞这个自学成才的半吊子都能观测出来的星象,身为武当派开山祖师的张三丰,又岂会不懂? 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 荧惑主灾,其所守,是为兵乱。 是以…… 荧惑犯南斗时,朝有反臣,道路不通。 荧惑入南斗时,国饥、亡国、死主,非大能大才之辈不可行逆天之事挽天倾。 正因为懂得太多太多,所以才有了他此次的主动拜访。 在三丰子看来,明明星象未变,经过四方打探以后,也从未听说朝中出了堪比诸葛卧龙、袁天罡或是当朝诚意伯这一类神机妙算的相术士…… 但是呢,既定的轨迹,该有的动荡,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何故? 星象未变,这就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当今天子,肯定遭遇了大的变故。 可是,安然逃过白莲教刺皇杀驾的天子,屁事也没有,与夜空中的星象,完全对不上号。 这…这在三丰子的眼中,很不合理! 最为重要的是,多日以来,耗费无数心神,从观测推演晦涩天象得到的结果来看,三丰子竟算得「李代桃僵」这么个惊世骇俗的推断! 李代桃僵,一则意思是兄弟相助相爱…但现如今表达更多的意思,是顶替或代人受过。 天子被人顶替了! 不光是被顶替了…最重要的是,照目前这情形来看,满朝文武及太后与太皇太后,竟无一人察觉到这种情况。 整治权宦、任用贤能,皇帝身上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其他人都以为这是潜龙在渊随云上天的吉兆。 但是三丰子他心里明白,真实情况,绝不是这样简单。 问题是,他知道不管用啊。如若将这事说出去,他清楚得很,全天下,怕是没有一人会听信他的疯言疯语。 甚至是说,就算有人信了,为了顾全苍生大局,怕是也会装作不信。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那一刻起,三丰子很想知道,这个冒天下大不韪胆敢顶替天子的妖孽,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最为重要的是,现如今的大明圣朝,又非先秦远古时期,怎会有这等逆天妖孽现世呢? 要知道,活了二百来岁,通人性的精怪,三丰子不是没有见到过。 但说到底,他眼中的这些精怪,也只是略通人性懂人意的正常生灵而已,压根就不存在口吐人言乃至化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若不是妖孽,难道顶替天子的,仅仅只是个普通人类? 但此事在三丰子的眼中,那就更不可能了! 先不说此人是如何瞒得过上上下下所有人…… 单是天子命格…尤其是那张龙椅,就不是常人想坐就能坐的国器。 没那个福分,坐上去是要折寿的。严重的,还会牵连到子孙后代的运数。 只是,消息来源且快且准的三丰子,对于新政一事,他不比京师之地的文武百官要慢上多少。 知晓此事过后,一时之间,他有点搞不明白了。 被妖孽李代桃僵的皇帝,他到底想干啥呀? 造福万民、笼络人心,这不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草莽英雄经常干的事情嘛,就像当年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太祖高皇帝那样。 问题是,妖孽取而代之的,本来就是个皇帝啊! 不去做些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情,怎么反倒做起这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了? 这…… 这是吃饱了撑得闲的没事干。 最最重要的是,早早来到京师之地的三丰子,在皇帝班师回朝之际,曾远远望之观之。 不望,还不要紧。 这一望,便是让他心神不凝。 与常人见到的贵不可言有所不同的就是,在三丰子的眼中,年轻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煌煌大势,犹如长虹贯日! 如此不平凡的气象,据他所知,多为夏少康、汉光武这类中兴帝王才配拥有的帝王之气。 况且,见不得光的妖孽,没理由能与此等灼烈气象互融啊!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相当有耐心的三丰子,选择静观时变。 果不其然,未有多久时间,完整版的新政,便入了他的耳中。 纵使再没见识呢,单凭自己活了二百来岁,三丰子他也知道,无可抵挡的新政,将会开创一个新的大明朝。 自此之后,他是彻底有点懵圈了。 甚至是说,他都怀疑,现如今的天子,难道是被古圣先贤给附了身? 是以,在听闻重阳大宴以后,三丰子便动了见一见皇帝,与他聊一聊的想法。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三丰子,见过当朝天子。” 在众人面色复杂的注视下,在大太监李复和礼部尚书胡濙魂不守舍的陪同下…… 有着道教武当派开山祖师、太极拳祖师、张天师后裔头衔,有过多次死而复活传闻,被世人称之为“隐仙”的张三丰,恭恭敬敬对着大明天子作了个揖。 令人比较称奇的是,明明从三丰子口中讲出来的话语不是多么洪亮,但落座于乾清宫内外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他的声音。 “三丰子!入殿面圣的道人,是传闻当中的那个三丰子道长?” “武当山张三丰?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还活着!” “玄玄子!他真得还活着!他…他这是活了多久!?” “刚刚入殿面圣的那位道长…他就是那个自称‘大元遗老’的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道长?” “那人…他就是那个太祖高皇帝屡诏不出,太宗文皇帝屡访不遇的隐仙人物?这次…怎么主动亲临顺天府来面圣了?” 听闻道人所言过后,筵席上的众人,皆是哗然一片。忍不住心中疑惑的他们,询问之际,满脸俱是骇然神色。 三丰子,对于大明子民而言,没听过的,还真不怎么多。 就算他是个无名人物,单是被太祖高皇帝还有太宗文皇帝如此追捧,也值得天底下所有人记住此人的名号了。 更别说,不管是蛮元还是当今的大明圣朝,都曾多次敕封过这位神仙道人。 然而正是因为他如此广为人知,才引得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要知道,大明圣朝刚刚立国之际,民间便有传闻讲到,三丰子道长,是一位年逾百岁的神仙人物。 到现在,大明立国已经过去了八十二年。 单是取个整数的话,那也是一百八十岁了! 这…… 别说是一百八十岁了,就是个零头八十岁,也是天下绝大多数人望而不及的长寿高龄。 再瞧瞧三丰子道长刚刚那步履轻盈的模样,说他仅有五六十岁,貌似都一点不夸张。 这么一位活神仙出现在这里,怎能叫人不震惊! 第127章 陛下想问的,可是长生一事 九月九,天好得很,特别适合登高赏菊。 乾清宫内,很是隆重的重阳大宴,还在继续进行着。 只不过,众人忽然感觉到,面前筵席上摆放的美酒佳肴,虽说还是那般香喷喷的,但许多人已经没有了半点食欲。 活神仙似的人物突然现世于此,若非这里是乾清宫,指不定会引起何种疯狂呢! 要知道,除了值守维持纪律的锦衣卫们,今日来此参加重阳大宴的宾客,其中最低年龄,都已是年过半百了。 五十而知天命。 在这个多数人都活不到五十岁的大明朝,一个活生生的神仙人物出现在自己眼前,有谁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已是高龄的大臣们…… 到了这个时候,内心无比激荡的他们,反倒是一改先前心态,特别盼望着皇帝,可以好好与三丰子聊一聊有关修仙问道长生不老的话题。 此时此刻,这些人,很现实,头脑也是无比得清醒。 在他们看来,灵丹妙药这顽意,不管三丰子道长有没有,他们也能分得清,这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稀罕东西。 但是,如若有幸得到三丰子道长有关长寿之秘的一两句提点,他们也不强求年逾百岁这种逆天好事,能多活上个五八年或是年…哪怕是一两年也行啊。 尤其是像三杨阁老还有英国公张辅这些位极人臣的国之重臣。 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他们一个个的,比谁都清楚。 如果没有今天这档子事,说实在的,他们也已是看破生死,往后的日子,一切都随缘了。 但是,就像行走在沙漠当中极度渴望水源的旅者那样,眼见可以救得性命的绿洲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到了这个时候,不努力拼一把的话,岂能叫人心甘情愿? 毕竟,钱财与名望,于他们而言,已经不缺了。 现如今,他们只盼自己能多活几日罢了。 就这样,在众人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之际,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刻钟之后,一个令人有点可惜又有点庆幸的消息传了出来。 皇帝和三丰子道长这俩人,已经跑到御书房说起悄悄话了。 虽说不能亲自再见一面三丰子道长,不过这样也好。 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现如今的皇帝,很是孝顺。 就算不为了自己,不还有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这两人嘛。 如若皇帝能从三丰子道长口中问出一点长生之秘,诸多大臣已是打定主意,宁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了,也得从皇帝口中套出点有关长生的秘辛。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地之道,无有好坏一说。” “人分正邪,才有了好人与坏人,正教与邪教。” “道,玄而又玄,世间至理所在。” “无论是儒家先贤写出来的那些文章,还是佛陀总结出来的藏经,亦或是道门当中的道藏……” “诸多经典当中,道,就蕴藏于其中。” “陛下的新政,在贫道看来,亦是人间煌煌大道。” 御书房内,王迪正与张三丰坐而论道。 之所以变得如此大胆敢与张三丰独处,那是因为他相信张三丰不会加害于自己。 当时下了这道皇命之际,王迪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相当清醒,并未中了此人什么迷惑性的法术。 因为,当觐见面圣的张三丰,站在自己面前作揖的那一刻,没来由的,当时王迪的心里,便有了这种感觉。 气场! 那一瞬间由内心迸发出来的信任感,王迪知晓,心中有点戒备的自己,应该是受到了张三丰善意气场的影响。 气场,按照后世比较科学的说法就是,一个人的气质对其周围的人产生的影响,算是一种对人散发的隐形能量的较为客观的描述。 就像后世许多人都能看到的一条网络劝诫标语,远离负能量爆棚的人。 对于王迪这名医科生而言,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这句话,绝对是有科学依据的。 既然有贪嗔痴这样的负能量,理所当然的,便有真善美这一类的正能量存在。 善意,虽说是种摸不着看不到的东西,但是,互不相识陌生人的一个微笑、一句话语或是一个小动作,便能让人从内心当中感受得明明白白。 王迪记得很清楚,盘膝坐于自己眼前的张三丰,在半刻钟之前,就是凭借着一个和蔼至极的笑容,打破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戒备之意。 否则,好日子还没过够特别怕死的王迪,肯定是没那个胆子与其独处。 而三丰子这边,近距离打量当朝天子过后,首先可以肯定的就是…… 大明朝的皇帝,应该还是那个皇帝。 至少在肉身方面来讲,他看不出皇帝是被他人或是妖孽代替的赝品。 其次,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感受,那就是…… 天人之姿,是他对于眼前皇帝最中肯的评价。 “呃…三丰子道长,玄而又玄的大道,朕有点懂,也不怎么懂。那个……” 《道德经》嘛,王迪还是听过的。 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这套有关力量运用的正邪理论,武侠影视小说中,也早已讲烂了。 这些,说实在的,对于王迪而言,没有多少吸引力。 现如今,他最想搞清楚的就是,眼前的张三丰,究竟活了多少岁? 他能保持如此长寿的秘诀,又是因为啥? 只是,话到嘴边了,一时之间,王迪又不知该如何问出来。 涉及到长生不老术这种核心机密,就算自己身为大明朝的九五至尊,王迪他也不敢保证,连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都不鸟的神仙人物,会平白无故告诉自己。 问出话后,万一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折了自身面子,这还是其次的。 令王迪心生顾虑的是,如若弄得大家比较尴尬,伤了目前还算不错的和气氛围,那自己的安全,岂不就受到了莫大威胁! 正当王迪胡思乱想之际,好似看透人心的三丰子,望着眼前如此年轻的皇帝,再一想到出自他手的新政…… 心中五味杂陈的三丰子,于内心深处长叹一口气后,爽朗一笑道:“陛下想问的,可是长生一事?” 第128章 长生妙法核心关键所在 “懂事!” 内心当中,给张三丰点了个大大的赞的同时,王迪好似啄米的小鸡那样,连连点头之际,赶忙说道:“三丰子道长,真不愧是神仙般的人物,吾这点小心思,当真瞒不过您。” “不过…长生一事暂且不着急。最令吾好奇的是,三丰子道长,您今年贵庚几何啊,方不方便将此事告知与吾?” 说实在的,对于饱受唯物思想理论教导的王迪而言,即便盘膝而坐的张三丰,他这么个活生生的医学奇迹与自己仅有不到一米间的距离…… 但是,现如今,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王迪,心里很是清醒。 他估么着,就算得到了长生妙法,先不提贵为一国帝王的自己,敢不敢修炼、能不能修炼这一实际问题。 即便修炼了,在王迪看来,怕是也无法达到张三丰这样的成就。 况且,自己今年才二十有二,正值青春年少。 与那些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里面的老头子有所不同的是,对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法,王迪想知道归想知道,但也仅限于想知道而已。 至少在当下这个时候,是这样的。 之所以有这般想法,那是因为,先不提自己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最为重要的是,在王迪他本人看来,如果长生不老术随随便便就能修炼成功,为啥这么多年以来,就只有一个张三丰呢? 就算还有隐藏不为人知的,恐怕也没超过五指之数。 再就是,突破了生命限制,如此这般厉害的人物,有着大把时间的他们,就没动过坐一坐龙椅的念头吗? 但是呢,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这种惊世骇俗的奇闻,王迪从未听过有谁传出只言片语。 这样一想的话,如果长生不老术确切存在…… 对于已经冷静下来的王迪而言,秉持着“有所得必有所失”的心态,他认为,修炼长生不老术可能就像修炼《葵花宝典》那样,在这其中,必定有着某种强大的限制。 所以说,心态快速摆正之后,目前最令王迪好奇的就是,眼前的张三丰,他今年到底多大岁数了? 而三丰子这边,在注意到皇帝的眼神变得很是清明之际,他略微感到有点诧异,笑了笑道:“陛下,贫道是贵由二年生人。” 贵由,说的是元定宗,孛儿只斤·贵由。 他是蛮元帝国的第三任大汗,史称“贵由汗”。 在他之后继任的蒙古大汗,便是那个被杨过用石头砸死的蒙哥小伙。 对于孛儿只斤·贵由,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还是有点印象的。但是,愣神半天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搞不明白贵由二年具体是哪一年? “陛下,贫道今年,已是二百有二岁。” 人老成精的三丰子,察觉到皇帝略显迷茫的眼神以后,当即便讲出自己真实的年龄。 不出他的意料,听闻自己所言过后…… 眼前的皇帝,直接傻眼了。 “二百零二岁…这…” 张三丰吐字清晰,王迪的耳朵没有一点问题,他自认自己不会听错半分。 正因这样,于刹那间,精神变得有点恍惚的他,很想把“这怎么可能”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讲出来。 但是,人家张三丰就坐在自己的眼前。王迪相信,此人没有一丁点的必要对自己撒谎。 二百零二岁…… 两个世纪,还多余出来两岁! 在这一瞬间,王迪的脑瓜子里面,蹦出来无穷无尽的疑问。 话到嘴边了,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道长真乃神人也!” 话语落罢,一老一少,一个面含微笑,一个面色复杂,二人再次互相打量了许久,未发一言。 片刻过后,福灵心至的王迪,问出心中所想,“三丰子道长,能否告知与吾,您这是有师承呢,还是自己顿悟出来的长生仙法?” 如此长寿健康的人,现如今就坐在自己的眼前,已经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了。 把乱七八糟诸如“郭襄真的存在吗?”“你有没有喜欢过她”这类的杂念排除掉,王迪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来,那就是…… 张三丰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有所区别的是,自己是从后世穿梭至古代。至于张三丰嘛,他也许是从神话时代,或是其他仙侠位面穿梭过来的。 要不然,他凭啥如此个例? 是以,他才问出这么个问题。 如果张三丰没有师承,王迪有三成的把握,认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当然了,有师承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贫道师从火龙真人,是文始派第五代传人,我派始祖,便是道家道祖,老子。” 年轻皇帝问完,一直在默默打量着皇帝的三丰子,没有任何避讳,直接讲出自己的师承。 而王迪这边,在听闻张三丰所言知乎,他于心中默算小一会儿,顿时变得口干舌燥。 老子李聃。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可是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时期出现的古圣先贤。 洋洋洒洒仅有五千来字的《道德经》,便能把天地运转、万物轮回的道理说尽。 与别的古圣先贤有所不同的就是,老子,人家从来不教他人做圣人,更不以圣人自居。 在王迪看来,他讲的那句,「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若是没有人喜欢美,也就没有人厌恶丑;若是所有人都满口仁义善心,那才是最大的不善),便是最早涉及到矛盾观的唯物辩证法。 再者说,儒家圣人孔老二已经够牛逼了,但他再牛逼,不也对老子顶礼膜拜推崇备至嘛,甚至还讲出了…… 「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说,鸟、鱼、兽,我都知道它们的秉性,也都有办法来捕捉他们。可是龙,我却没有办法去了解、去追逐。而老子,就是遨游太虚的龙,令人捉摸不透。 在孔老二的眼中,老子竟是龙! 但是,现如今王迪关注的重点,可不是最具神话传奇色彩的老子。 他现在想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截止到目前正统十四年为止,已经有两千年左右的时间了。 两千年啊! 被太祖高皇帝还有太宗文皇帝疯狂追星的张三丰,他仅仅只是第五代传人! 这尼玛…… 瞧这样子,文始派一个个的,都是活神仙似的人物啊。 “那…三丰子道长,贵派第一代传人,可是函谷关关令,尹喜?” 再不懂呢,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着书传道这件广为人知的传闻,王迪还是清楚的。 况且,尹喜此人在道教中地位颇高,常常配祀于老子身侧。这一点,即便没有原主的记忆,对于现如今的王迪而言,他心中也是一清二楚。 “没错!”陷入回忆当中的三丰子,微微点头做出肯定答复之际,接着缓缓讲道:“文始派,又称尹喜派或楼观道,源于老子,后由文始先生关尹子开派,传麻衣子李和,再传希夷先生陈抟,再传吾师火龙真人。” 三丰子所讲,便是他们这一派不为人知的秘辛。此事,别说等闲人了,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室,顶多知晓其中的某个人物,并不清楚具体传承。 一句话,短短几十字而已。五个人物的名字,串联在一起,就像是一部简短的华夏史。 言语落罢之际,无论是言者还是听者,俱是闭嘴不语,又是好一阵的相视无言。 张三丰讲出来的这五个人名,除了火龙真人以外,其余几个,或多或少,王迪都是有点印象的。 老子与尹喜他二位,自不用说。 被唐太宗李世民封为慈惠普济真人的李和,王迪好歹也知晓此人是东晋南北朝时期的着名道士。 至于从赵大手中赢下华山的陈抟老祖,其尽人皆知的睡仙名头,绝不比现在有着隐仙称谓的张三丰要差到哪去。 要知道,这年头的大明朝,民风还是较为彪悍的。在民间,尤其是在山西、山东一带流传范围较广且颇有声誉的太祖长拳,也就是赵家拳,有传闻,便是陈抟老祖于睡梦当中传授给赵大的。 所以嘛,不管怎么说,从张三丰口中道出来的这几人,且不提他们真正的实力如何,单是那名字,就足够唬住一大批人。 而眼前的张三丰,就是他们这一派的。 至此,王迪有点懂了。 他有点明白了,后世风靡世界的太极拳,为何会出自眼前之人。 大概率的原因,是他集前辈之精华,到了他这儿,终于花开结果了。 “三丰子道长,如您所说,这长生妙法,便是老子传下来的《道德经》?” 结合张三丰先前主动想要告知长生妙法的态度,定下心神稍加思虑过后,王迪马上想到,也许为世人所追逐的长生妙法,便是那触手可得的《道德经》。 “陛下大智慧!” “世人眼中的长生妙法,的确存在,也的确是出自道德真经。” 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三丰子,点头示意做出肯定答复,还不忘了补充道:“虽说流传于世的各个注释版本有所不同,但其中涉及到长生事宜最至关重要的一句,却是不曾缺少的。” 注意到年轻皇帝不急不躁的态度,三丰子没有卖任何关子直接讲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这句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 这句话,尤其是前半句,在王迪看来,没听过的人,怕是不多。 他猜来猜去,是怎么都没想到,涉及长生妙法的核心关键所在,竟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而已。 三丰子这边,注意到皇帝眼中当中那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以后,他捋了捋胡子笑道:“陛下,无论是道分阴阳、阴阳化万物,还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这类的说辞,里面所讲的,无非是一个道理,那便是…道,无处不在。” “生老病死,阴晴圆缺,道消魔涨…天下之大,包罗万象,这一切的一切,不论好坏,皆为大道所在。” 言语至此,察觉到皇帝似懂非懂的神情,三丰子沉默片刻继而讲道:“贫道听闻陛下想要炼钢…铁,百炼成钢。那么陛下,你可否听闻过炼气士一说?” “先秦炼气士吗?”听到张三丰的询问,于短时间内接收太多信息导致脑子有点昏昏沉的王迪,马上来了精神。 炼气士这种带有神话色彩的职业,他怎能不好奇。 即便到了后世,那些所谓的气功大师,都能唬住许多高官富豪明星一类的大人物,更别说现在了。 而且,当张三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王迪也猜到了,所属门派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张三丰,八成就是真正的炼气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此这般想来,在先秦远古时期,没准神话当中那些呼风唤雨的神仙,真得存在。 唯一令王迪有点搞不懂的就是,为啥越往后越稀少,少到都快绝迹了。 难道…… “炼气士,三个字而已。其中的‘炼’,与炼钢的‘炼’,基本都是‘使之纯净或坚韧’的意思。士嘛,便指先秦时期的贵族,尤其是指那些可以接触到修炼法门的人,与现在的释意也差不太多。” “唯独是气,与道一样,有正气、邪气诸多之分。吾等都知晓它的存在,却是看不到,摸不着。” “陛下可能猜到了,贫道正是炼气士。就像炼钢那样,通过特殊的修炼法门,凝练自然之气纳为己有,让凡人之躯变得更加纯净融入到天地之中力争与天齐寿,或是将自身修炼得更加坚韧以此抵抗岁月的侵蚀,来延长自身的性命。” “法门说是特殊,也无非是静坐凝神调息这些罢了,只是常人很难接触到。但于陛下而言,搜集各种修炼法门,这并不太难。” “只是,想要找到自然之气较为充裕的地方,这才是当下较为困难的一点。于贫道而言,吾可以无论寒暑,云游到各地名山大川采集天地灵气…然,陛下若是修炼此法,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与了无牵挂的方外之士有所不同,古往今来帝王自有其道,切不可以金丹、金液分人主励精图治之思。” “是以,像吾等这样知晓炼气法门的方外之人,与那些为利修真入朝酿下祸端的游仙不同,就算不为自己只为天下苍生,等闲也不会应了朝廷的宣召,将事关长生妙法的关键所在,讲与承担着宗庙社稷的帝王来听。” 待到张三丰讲完,王迪眨了眨眼。 略显懵逼的他,很是有点纳闷,自己究竟有啥特殊的地方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并不看重或是相信长生妙法,所以张三丰才主动告诉自己? 那也不对啊! 现在自己没拿长生妙法当一回事,但也保不准往后玩腻了女人或是大彻大悟…… 自此寻得一块清静之地,开始修炼长生妙法。 按照张三丰的解释,如若自己真这么做了,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嗯,三丰子道长,如您所说的话,为何要将此事透露给吾听呢?” “再就是,如若历朝历代的帝王不适合修炼长生妙法,那…诸多像道长您这样的得道之人,他们是不知道这种长生妙法呢,还是在这其中,另有什么限制?” 第129章 三丰子的不情之请 乾清宫,隆重至极的重阳大宴,还在继续进行着。 先前食不知味的一众人,现如今,又恢复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热闹局面。 畅饮之际,多数人的心里,美滋滋的同时,都在默算着时间。 在他们看来,既然三丰子道长主动现身面圣,那么有关长生或是长寿的秘诀,只要皇帝开了金口,获取此法的难度应该不是太大。 皇帝弄到手以后,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找人先试一试嘛。 这一个人试的效果,肯定不如多几个人试的效果好。 如此一来,只有试的人一多,就算皇帝不想给,怕是也由不得他了。 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的臣子们,品尝着美酒佳肴,心里怎能不乐呵。 御书房这边,很是安静。 一万个搞不懂的王迪,问出心中疑惑之后,他死死盯着张三丰,想看他到底能给出何种作答。 “长生之法,焉有人不欲得之?” “与其等到陛下主动相问,不如贫道提前讲出此事。除此之外,贫道却是还抱有别的心思。” “不过还请陛下安心,贫道并无半点恶念或是歹意。” 饮了一杯武当道茶,三丰子挂着淡淡的笑意继续说道:“长生之法,方才贫道也说了,关键所在,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这句话。” “陛下,与‘道’有所不同的是,随着中原大地上的朝代更迭,人口日益繁盛及大量身外之物的出现,适宜用来修炼长生之法的‘气’,正在变得愈发稀少。” “在这其中,还涉及到‘信者有,不信者无’这一道理所在。” “为何先秦炼气士较多,而现在较少?” “其中一方面,是‘气’在减少…应该说是,玄而又玄的‘气’,被人为固化属性了,不适宜再用来修炼。还有较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越来越多的人,愈发不注重自身修行,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身外之物上面。身外之物越多,适宜修炼的‘气’便越少。” “当然,造成这一现象的,依贫道之见,应当是几千年前人类先祖的刻意选择。” “炼气纳为己有,所图之事,无非是强身健体行逆天之事意图谋取长生。然,炼气一事,难修炼,且见效慢。” “起初,人类先祖想到假以外物来促进自身修炼的办法。未曾想,时间一长,受不了此等苦累的多数贵族与资质悟性皆不佳的绝大多数人,为了更好的生活,放弃了枯燥乏味的修炼,变得愈发倚重身外之物。” “自此以后,人人通用的身外之物,因其便利性,正逐渐取代‘气’的存在。” “而陛下的新政,贫道可以遇见到,将会大大加速这一进程。” “此事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就像损不足而益有余的人之道,任何人,包括贫道在内,只能为其助力,无法阻止已然形成的大势。” 长长叹了一口气的三丰子,端着茶杯,望着皇帝,默然不语。 而王迪这边,听闻张三丰的回答以后,心中略微有点慌乱的他,大概有点明白张三丰想要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道,就像熵增定律,也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那样,其总稳定度应该是不变的。 别管是光明大道还是歪门邪道,涉及到天地万物的大道,其相加总量,就是那些,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 但是张三丰口中所讲的‘气’,也许…就是后世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灵气,因为时间的推移、人口的增多及工具的取代或是科学的出现,正在慢慢变得稀少。 结合张三丰的解释,王迪甚至有个大胆猜测。 如果几千年的人类先祖坚持走自身修炼路线,如果最关键的‘气’没有减少,也许…… 曾经事事讲究唯物科学理论的社会,将变成一个人人如龙炼气横行的唯心国度。 一拳可开山,飞天遁地,集天地伟力于自身而非外物,也许真能实现。 联想至此,回想起后世常常提及到的“灵气复苏”一词,王迪思量片刻后讲道:“三丰子道长,吾认为,无论是‘气’亦或是身外之物,它们终归都是为人类生活服务的。” “最重要的是,吾认为,‘气’只会衰弱,却不会真正消散于天地之间。就像你们道家常说的那样,阴极必阳。待到末法时代一过,天地间的‘气’,定像潮起潮落的海水那样,再度复苏。”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嘛。也许几千几万年过后,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几次过后,到了那个时候,人类将掌握‘气’与外物平衡共存的关键所在。” 因为长期接受唯物思想教育,所以在王迪看来,现如今科学带来的进步,谁也阻挡不了。即便没有他的乱入,末法时代,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况且,选择更为便利的工具,而非人力,这也是几千年,人类先祖自己做出来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在王迪看来,就算他现在称霸全球,效仿始皇帝那般整上一次波及全球范围的焚书事宜,将火器火药及数不胜数的代表着先进技术的顽意全部销毁掉,甚至来上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屠杀,怕是也无法阻挡张三丰口中的大势。 “陛下有此想法,实乃天人之智!” 从口中讲出的这句话,三丰子是由衷发自内心的感慨。 全程细细打量皇帝这么久,他愈发肯定李代桃僵被取而代之的皇帝,有极大可能是位生而知之的天人。 道,殊途同归。 能与天人坐而论道交流一番验证未知的大道,这也是三丰子主动讲出长生之法的一个原因。 “嗯,三丰子道长,按说吾的新政,会耽误您的修炼,怎么……” 话虽未明说,但王迪知晓张三丰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先前王迪心里才略显慌乱。 毕竟,阻人成道这种事,恐怕比断人财路、杀人父母要严重得多。 “陛下,无须忧虑!”暖心一笑展现自己善意的同时,三丰子继续讲道:“贫道说了,‘气’逐渐消亡的大势不可违,陛下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而已。” “况且,贫道坚守的仙道,是以功德为体,金丹为用,二者合一,方可成就仙道。” “陛下新政,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这,便是人间的煌煌大道。贫道又怎会不自量力做出螳臂当车之举?” “只是,贫道此行,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待到态度温和的张三丰话语落罢之际,王迪心中登时蹦出一句,“这才对嘛!” 一个连个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都不鸟的神仙人物,赴京觐见面圣且不说,还主动告知长生妙法…… 这要没所求的话,王迪的心里,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不怎么踏实。 “三丰子道长有何请求,尽管直说即可。”手一挥,王迪很是大度道。 “陛下的新政,贫道能够预料到,十年之后,中原大地上的人口将会迎来大幅度的激增。” “这人一多,随着各方面变大的需求,黎民百姓的活动范围也会逐步扩大…在这期间,难免会误入吾等方外之士的清心苦修地。” “是以……” 不待难言的张三丰讲完,反应过来的王迪,直接问道:“三丰子道长,是想请求朝廷下旨封山?” 第130章 帝在宫中坐,艳从各地来 九月十二己酉日。 顺天府,西便门,白云观。 成功与大明皇帝做完某些交易的三丰子,以天子龙气太重为由,在全真龙门派祖庭,也就是白云观呆了足足有三日时间。 在这期间,白云观绝对称得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就连诸多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妇人,不管她们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俱是在家人的陪同下赶来此地,希望腹中还未出世的胎儿,能沾上哪怕是一丁点的仙气。 因为在许多人看来,即便见不着三丰子道长,只要能成功入得观内,与隐仙同处一片小天地内,吸上一口气隐仙呼吸过的空气,那也是不枉此行。 此举,比之后世的无脑追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幕幕场景,对于身处大内的王迪而言,即便他没有亲眼目睹到万民不可理喻的疯狂劲头,单凭每日接到的实时讯息描绘出来的模样…… 活神仙的名声,当真是名不虚传! 万幸的是,王迪和三丰子他二人早有先见之明,派了锦衣卫和西城兵马司维持秩序。 否则,仅靠道观内那百余名道士的微薄之力,绝对无法阻止大规模踩踏致死事件发生。 甚至是说,在张三丰离开道观数月乃至数年以后,来自大明朝全国各地有钱有势的香客们,还是不远万里来此请人诵经做道场,或是做出献神供品、重塑金身、助印善书赠送及捐资修观的这类善举。 而借助张三丰的名头,当朝正统皇帝的好名声,随着新政的实施,也是在短时间内,爆炸式地一直增长,未见有任何滑落之势。 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在底层愚民的心中,这位连太祖高皇帝与太宗文皇帝都屡诏不出、屡访不遇的神仙人物,能够主动赴京面圣,仅此一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况且,不少有幸入得玉皇殿听闻三丰子道长讲颂大道的幸运儿,俱是从这位活神仙的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他对于当朝天子的由衷夸赞。 年轻的皇帝,及其实施的新政,连活了不知几百年的神仙人物都连连称赞…… 这叫啥? 这就叫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只不过,与民间乐乐呵呵的黎民百姓有所不同的就是,朝中不少位高权重已是高龄的臣子们,却是高兴不怎么起来。 事关长寿的秘辛法门,应皇帝的请求,于当日重阳大宴结束之际,三丰子道长已经抽了点时间将其讲解与众人听。 大道理说了不少,听得众人获益匪浅。 但是,其中“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核心思想,同样的,在场那二十几号人,没有一人听不出来。 活了一辈子,大权在握享福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还特么想延寿…… 哪有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 当然了,如若族中有后辈想修行长生之法,看着皇帝的面子上,那也不是不行。 先出家遁入空门,有资质有悟性的,终有一日便能像老道这样,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 正所谓:遁入空门深似海,洗尽铅华始见真。 这一席话,说实在的,像三杨阁老还有英国公张辅这些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只是,对于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里的这些人而言,他们总想着自己并不怎么贪心,只要多活一两年就行,刻意将其忽略罢了。 是以,当三丰子道长那不算委婉的大白话当面讲出之际,一个个的,除了发出长长一声叹息以外,便再无他法。 至于推荐后辈出家这档子事嘛,众人就当没听见。 身为儒家门生朝中大员,哪怕是家中的庶出子弟呢,令其遁入空门修行道法,丢不起这个脸面呐!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众人为了聊表心意,还是集资请旨,给白云观和武当派各弄了一个直径约有六尺,且周身雕铸着精美云龙图案的鎏金铜鼎炉。 至此,三丰子进京面圣一事,不管民间仍是多么得沸沸扬扬,在王迪这儿,除了每日早起打打太极拳,入夜时分配合着真人研究一下张三丰独特注解的《黄帝内经》以外…… 这事,便算渐渐淡化了下去。 况且,对于王迪还有整个大明宗庙社稷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即将到来了。 那便是,皇帝大婚事宜。 要知道,从太后责令翰林院与礼部官员选秀的懿旨发出,至今,已经过去有半个月的时间。 此事的优先等级,那绝对是一顶一得高。 礼部官员及奉旨外出搜罗美女的太监们,满脸喜气捞点油水的同时,他们办起事来,可是万万不敢有一丝马虎懈怠。 再加上,随着新政的风声迅速刮过大江南北,底层良善之家送女入宫陪伴圣君的热情,可谓是彻底激活了起来。 从现有大概一千多万适龄的人口当中,海选出五千名秀女。 三千分之一,这概率已经不算小了。反正在王迪看来,这比买彩票的中奖几率,可是要高不少。 对于多数人而言嘛,只要能入得宫中,即便自家闺女当不了皇后,能捞个妃嫔当一当也不差。就算妃嫔也当不了,做个宫女伺候圣君衣食也不算赖。 是以,在这种上下齐心共同协作的态势下,首批来自寒微之家的行止端庄、家法齐整、容貌端洁、言动温恭的清白秀女,已是海选晋级,陆陆续续抵京入宫。 待到南直隶或是更南边拿到入场券的秀女齐聚紫禁城之后,除去几位内定名额以外,不出三日时间,这些便可走完身高、体型、五官、相貌、通籍、口音、手足、仪态、步姿这几轮筛选。 其中占比八成的秀女……也就是四千名不合格者,将被遣送回原籍,无缘得见或是侍奉大明朝的皇帝。 侥幸过关获得留京指标最次也能混个宫女当当的那一千名秀女,还要经过“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察其贞洁”这道最为严格的体检筛选。 从这一轮胜出的三百名秀女,别的且不说,至少在皮肤这一块,她们一个个的,俱是皮肤光滑细腻之辈。 像什么“肤如凝脂”“肌肤赛雪”这一类的词语,绝非什么空口白谈瞎胡说。 当然了,胜出的三百名幸运儿,还要在宫中“留用察看”一个月的时间。由专人详细观察记录每一位秀女的饮食起居、性情言语、贤愚高下。 说白了就是,每一位秀女的吃喝拉撒睡,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所有行为细节,俱是在全程监控之中。 尤其是夜间就寝之际的观察,像什么睡觉磨牙嗒嘴的,还有说梦话发癔症的这些,通通都不能过关。 这要一个不慎惊了圣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期间,考评秀女的标准,便是以崇尚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女诫》为准。 温柔敦厚,聪慧贤淑…… 别管真实本性是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要给他人这样的感受。如此一来,仅差临门一脚便可成为人上人的秀女们,方能顺利通过考察。 成功晋级美人的这五十名秀女,便算是有了名分的小媳妇了。 不过嘛,想要飞上枝头变成真正的凤凰,还要合了太皇太后与太后的眼缘。 通过她二位的法眼成功晋级的三名秀女,再经过皇帝的最终钦定,其中一位,便是后宫之主,大明朝的皇后。 另外两位,至少也能混个从二品的妃子当当。 选定人选,最后的最后,便是大婚了。 而在这近乎两个月的选秀活动中,插不上手的王迪,除了和孙太后说了一声“别把太好看的被视为祸水的女人筛选掉”换了个大白眼以外…… 磨枪霍霍向羔羊的王迪,翘首以盼着好日子的来临。 第131章 皇帝大婚了 正统十四年,十一月廿九甲寅日。 天,大晴,万里无云。 今日,宜,结婚、嫁娶、求嗣。 从选秀到大婚,按照《礼记》当中的记载,即便王迪身为一国之主,照样也得和普通人家一样,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徵、告期、亲迎”这六大礼。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正统皇帝的大婚事宜,在礼部官员与满朝文武尽心协力的配合下,急而不乱,且有条不紊。 至此,自永乐十八年建成,至今已有三十年历史的紫禁城,也将于今日,首次承办帝王大婚事宜,迎来它首位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 婚丧嫁娶,人生大事。 等闲人家都格外重视,更别说事关大明朝的皇帝了。 最为重要的是,在皇宫内举办大婚,可是一件极为隆重的典礼,程序繁琐且复杂。 以礼部官员为主导,上至阁老,下至言官,满朝文武百官操心新政的同时,还得引经据典,务求将无祖制可依循的皇帝大婚礼仪,办得敞敞亮亮,恢弘至极。 而王迪这边,穿戴好冕服的他,接受文武百官的行礼之后,便宣旨派出正使英国公张辅、副使少师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与户部尚书王佐,率领逼格满满的仪仗大乐和放置着皇后册宝的龙亭,以及满朝文武百官,至钱府行发册奉迎礼。 钱氏,这位即将成为大明帝国皇后的女人,出身于靖难功臣世家。 她的曾祖父,钱整,是太宗文皇帝还在做燕王时的老部下,任燕山护卫副千户,一直对太宗文皇帝忠心耿耿。 其祖父,钱通,官至金吾右卫指挥使。 父亲钱贵,继承了祖传的武职,也是多次随太宗文皇帝还有先帝北征寇虏,凭借实打实的战功,升至都指挥佥事。 作为靖难遗孤的孙若微,之所以选择钱氏成为大明朝的皇后,也是出于一定的政治考量。 说实在的,监国理政这么多年,孙若微早已琢磨过来,当初永乐大帝在位期间,其实已经起了赦免靖难遗孤的心思。 只不过,由于当时靖难功臣势大,不宜行此事罢了。 仁宗即位九五之后,为了成全她和自家儿子,便假借太宗文皇帝的口谕,命其模仿大帝笔迹伪造圣旨,在大帝灵堂,当着宗师勋戚文武百官的面,赦免了三万名靖难遗孤的性命。 不过嘛,此事终究是在靖难功臣的心里,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疙瘩。 况且,自家好大儿实施的新政,在她看来,只要内部稳定,其余一切事情都好说。 为此,出乎太皇太后张妍的预料,不计前嫌的孙若微,选了出身于靖难功臣世家的钱绮,作为大明正统一朝的皇后。 皇帝大婚当日,这一天的顺天府,可谓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在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的叩头如仪中,一十八岁正值大好年华的钱绮,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真红大袖祎衣红罗长裙红褙子红霞帔,在万众瞩目下,经由只有皇帝才可以走的午门正门,被迎入崭新的紫禁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国母。 说实在的,纳后期间,除了晚上入洞房这件事以外,全程一直在充当工具人的王迪,他能参与进去的事情,还真不怎么多,只需老老实实服从礼官命令即可。 待到午时,穿戴整齐在内庭幕次后等着的王迪,听闻午门处响起钟鼓声,他已知晓,自己的大媳妇,就要来到了。 当仪仗女乐止在幕次外面,看起来比王迪都要紧张些许的李复,接过迎亲使节复命之后的他,深吸一口气走出内庭幕次,以册宝授女官。 至此,算是正儿八经取得“大明皇后”牌照的钱氏,随着被撩起的舆帘,好似慢动作回放那般,伸出秀脚的她,小心翼翼地迈出彩舆,现身于世人眼中。 服祎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由西阶盈盈走来的钱绮,这便算首次入了等候在东阶处的王迪的眼中。 只见其,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 临至跟前,注意到皇帝正在温柔地打量自己,心中好似饮了蜜水般的钱氏,微微一笑之际,稍稍露出来的整整齐齐的细洁皓牙,白得无暇。 这副端庄靓丽的美人样,在这身华美行头的衬托下,对于今生后世见过不少美女的王迪而言,有那么一瞬间,还是稍稍愣神了一下。 默念清心咒的同时,大手一抓,王迪领着自家媳妇入得内殿,在一众人的折腾下,更衮冕礼服,同诣奉先殿拜谒帝王家庙,再行极其复杂的合卺礼…… 至此,随着帝后的从者,按照既定礼仪,拿着帝后吃剩下的酒菜躲在一边享食之际,无需担心他人来闹洞房的王迪,迈着王八步直接走进坤宁宫。 四杯承载着夫妻二人自此合为一体,与永不分离这种幸福寓意的合卺酒,虽说没人劝,但钱氏还是一滴不落地全部喝进了肚中。 于王迪而言,这一丁点的低度米酒,喝下去的感觉,仅是洒洒水啦。 但对于钱氏而言,没掺一滴水的合卺酒,四杯下肚之后,当即就是桃花上脸。过去一阵时间,待到酒劲上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粉粉嫩嫩的。 瞧见她这副可人模样,挥挥手打发走长得还不赖的婢女以后,没正形的王迪,死沉沉的一屁股坐在了大媳妇身边,登时吓了人家一个激灵。 将好似暖玉的皙白小手握在自己手中,细细摩挲把玩的同时,呼吸声愈发急促的王迪,死死盯着端庄大气不可方物的钱氏。 她那一双眼睛,好看且很明亮,如同夜空当中的繁星那般。水盈盈的红唇,稍微翘起那么一丁点,那略显娇羞的含笑模样,便给人一种好似回到家的温馨感觉。 “给朕更衣。”言语之际,满面笑容的王迪,对于孙太后挑选出来的钱氏,他可谓是满意至极。 当然了,皇后到底行不行,怎么着也得实践过后,终有一日方可了解此人深浅。 是以,心动不如行动。 气氛暧昧不安的坤宁宫内,微微跳动的龙凤火烛,发出红彤彤的亮光。 那满面娇羞的可人儿,被这烛光给映得满面嫣红。 正所谓: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第132章 皇后的威信很重要 婚后的第二天,已是不见昨日的明媚阳光,天气显得有点阴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碰到这种阴沉天,心爽身体更爽的王迪,赖在床上的他,是一万个不想起床,也没了操练太极拳的心思。 是以,对于刚刚成为皇后的钱氏而言,面对皇帝这种无赖举动,早已梳妆打扮好身着一袭绛紫色宫装的她,是彻底傻了眼。 明眸似水的她,这一回,在泪珠涌现即将哭出来的连番催促中,总算喊起了皇帝,服侍他穿戴好礼服。 如此这般,王迪领着身心好不疲惫的大媳妇,谒见孙太后还有太皇太后,行了八拜大礼。 完事过后,感受着外界愈发寒冷的天气,挽着笑意重现的皇后回到坤宁宫后,赖在这儿哪也不去的王迪,往那暖和的被窝一钻,无视皇后范还没端起来的钱氏的劝说,脸色一板,当即唬得美娇娘老老实实钻进被窝,贴在自己身边。 虽说不能白日宣淫,不过揽着美人闻着体香翻看着奏梳,这小日子,马马虎虎就这么凑合过呗。 如此这般,新婚燕尔感情培养得很是不错的帝后,按照既定礼仪,连续五日谒见太后还有太皇太后。 五日一过,算是度完蜜月的王迪,出于尽快让中宫怀妊好去开发其她小妮的心思,他准备再陪钱氏个日的时间,好好浇灌这株刚刚绽放花蕾的嫩苗。 哪曾想,人家钱氏倒是大度淡雅得很。 “陛下,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岂能独占恩宠,以致三宫锁怨。今日过后,还请陛下于百忙之中抽点时间,莫要冷落了其她妹妹。” 言语的时候,极其温顺乖巧的钱氏,看不出有一点不情愿的模样。 她这种与世无争的温柔敦厚性子,当真是让王迪有种说不出的爱怜。 “这事,你说了算。朕听你的,皇后。” “不过嘛,以七天为一周期,每七日,朕要在你这休息三天,就算你怀上龙嗣,也一如这般。这事,你也得听朕的。” 研习三丰子注释版本的《黄帝内经》,也有一段时间了。驭女有术的王迪,为了往后长长久久的好日子,对于女人的自控力,可是涨了不少。 不过涨归涨,就算只是为了抚平深宫当中这些妃嫔美人孤独寂寞的内心与身体,王迪也得如那耕地的黄牛一般,辛勤耕耘,不辍劳作。 为此,他定下了一周美人开发计划。 如果操劳国事一天过后,自身精气神还有体力足够好的话,王迪准备以两日时间开发一个新鲜小妮的速度,给这久旱急需甘霖的后宫,先快速洒上一遍皇室的恩泽雨露。 而后,再拿出两日时间,用以温故而知新,体贴一下类似杨蜜、双喜这种知深浅懂人意让干嘛就干嘛的可人儿。 最后的三日时间,全部放在皇后钱氏身上。 一则,是为了树立强化皇后之于整个后宫的威信。 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王迪已经隐约察觉到,熟读《女诫》的钱绮,是一位不好争抢,不擅心计,为人待事很是和善的好皇后。 这样的皇后,贤良淑德有余,阴狠毒辣不足。 要是放到其它地方,温和柔婉的皇后,应该是个不差的好主母。 但在紫禁城内,她这种性子,若是没有王迪刻意照拂的话,怕是镇不住精挑万选出来的其她妃嫔。 别的女人暂且不说准,王迪觉得,单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杨蜜,皇后钱氏就很难降得住她。 最为重要的是,如若皇后钱氏诞下的头胎是个女婴,而杨蜜生下来的是个龙子,过后钱氏再诞下一位龙子…… 这事,涉及到了长子与嫡子之争,如若没有自己的偏袒,王迪还真怕皇后钱氏斗不过杨蜜这个同龄人。 况且,身为大明朝的皇帝,有着不小责任心的王迪,为了天下万民的安居乐业,他也不可能天天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后宫这一块。 就算放到了,怕是也管不过来。 毕竟,三个女人都是一台戏,更何况整个后宫成百上千名的女人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即便当家的主子淡泊寡欲、不争不抢,缺少实时沟通的她们,也架不住下面的奴婢会拱火挑事。 再者说,进了宫的女人,就像外面的臣子那样,有几人可以做到真正的清心寡欲。 但是呢,王迪有闲情逸致去玩小妮,可没多余的功夫听她们哭诉抱怨。 只不过,争风吃醋要人命这种令他较为忧心的事情,古往今来一直到后世都屡见不鲜。其恶劣程度,比之影视剧上面描绘的,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那就是,现如今可没有监控这顽意啊。 宫中一些犄角旮旯里有啥见不得人的事情,除了当事人知晓以外,恐怕还真没有第三人了解个人实情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这些龌龊事到不了自己的眼前,但王迪又不是聋子或瞎子,仅是从李复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再结合后世那些宫斗剧及职场当中的弯弯绕绕,他不难猜出紫禁城尤其是后宫之中,每日每夜会发生多少勾心斗角、尔诈我虞的算计。 不怪王迪想得过于黑暗,因为大内后宫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的现实情况就摆这了,就像恒星与行星的关系那样,紫禁城内的所有人,尤其是女人,都是以他为中心绕着他转。 没有子嗣,这些苦守在冷冰冰宫殿内的女人,她们眼巴巴期盼着迎来皇帝的恩宠,可以就此怀上龙胎。 有了子嗣,若是位公主还好说点。若是个皇子,哪个当娘的,不想替自家孩子争一争。 是以,为了防止后院起火,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来树立且强化皇后钱氏的威信,绝对是有大大的必要性。 当然了,刨除树立强化皇后威信这一重要原因以外,一周花费三日时间呆在坤宁宫,王迪也是为了好好休息一下,是真正的那种休息。 毕竟,一周四日在旁的妃子那受苦受累,这时间一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而到了坤宁宫这里,面对温婉敦厚的皇后,其体贴入微的言行举止,让王迪每次见到她,心里都为之一松。 在皇后这养精蓄锐,再跑到其她妃子那应付公事,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第132章 皇后的威信很重要 婚后的第二天,已是不见昨日的明媚阳光。帝都上方的天气,显得有点阴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碰到这种阴沉天,心爽身体更爽的王迪,赖在床上的他,是一万个不想起床,也没了操练太极拳的心思。 是以,对于刚刚成为皇后的钱氏而言,面对皇帝的这种无赖举动,身着一袭绛紫色宫装早已梳妆打扮好的她,是彻底傻了眼。 明眸似水,委屈万分。 就在泪珠涌现即将哭出来的连番催促中,被吓得胸膛起伏不定的钱氏,总算喊起了皇帝,服侍他穿戴好礼服。 如此这般,王迪领着身心好不疲惫的大媳妇,谒见孙太后还有太皇太后,行了八拜大礼。 完事过后,感受着外界愈发寒冷的天气,挽着笑意重现的皇后回到坤宁宫后,赖在这儿哪也不去的王迪,往那暖和的被窝一钻,无视皇后范还没端起来的钱氏的劝说,脸色一板,当即唬得美娇娘老老实实钻进被窝,贴在自己身边。 虽说不能白日宣淫,不过揽着美人闻着体香翻看着奏梳,这小日子,马马虎虎就这么凑合过呗。 如此这般,新婚燕尔感情培养得很是不错的帝后,按照既定礼仪,连续五日谒见太后还有太皇太后。 五日一过,算是度完蜜月的王迪,出于尽快让中宫怀妊好去慰问其她妃嫔的心思,他准备再陪钱氏个日的时间,好好浇灌这株刚刚绽放花蕾的嫩苗。 哪曾想,人家钱氏倒是大度淡雅得很。 “陛下,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岂能独占恩宠,以致三宫锁怨。今日过后,还请陛下于百忙之中抽点时间,莫要冷落了其她妹妹。” 言语的时候,极其温顺乖巧的钱氏,看不出有一点不情愿的模样。 她这种与世无争的温柔敦厚性子,当真是让王迪有种说不出的爱怜。 “这事,你说了算。朕听你的,皇后。” “不过嘛,以七天为一周期,每七日,朕要在你这休息三天,就算你怀上龙嗣,也一如这般。这事,你也得听朕的。” 研习三丰子注释版的《黄帝内经》也有一段时间了,驭女有术的王迪,为了往后长长久久的好日子,对于女人的自控力,可是涨了不少。 不过涨归涨,就算只是为了抚平深宫当中这些妃嫔美人孤独寂寞的内心与身体,王迪也得如那耕地的黄牛一般,辛勤耕耘,不辍劳作。 为此,他定下了一个周计划。 处理国事一天过后,如若自身精气神还比较好的话,为了宗庙社稷着想,抱着广撒网心态的王迪,准备以两天一位的频率,施恩于后宫一位妃嫔。 而后,再拿出两天的时间,用以温故而知新,体贴一下类似杨蜜和双喜这种识人意的好妃子。 最后三天,全部放在皇后钱氏身上。 一则,是为了树立强化皇后之于整个后宫的威信。 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王迪已经隐约察觉到,熟读《女诫》的钱绮,是一位不好争抢,不擅心计,为人待事很是和善的好皇后。 这样的皇后,贤良淑德有余,阴狠毒辣不足。 要是放到其它地方,温和柔婉的皇后,应该是个不差的好主母。 但在紫禁城内,她这种性子,若是没有王迪刻意照拂的话,怕是镇不住精挑万选出来的其余妃嫔。 别的女人暂且不说准,王迪觉得,单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杨蜜,皇后钱氏就很难降得住她。 最为重要的是,如若皇后钱氏诞下的头胎是个女婴,而杨蜜生下来的是个龙子,过后钱氏再诞下一位龙子…… 这事,涉及到长子与嫡子之争,如若没有自己的偏袒,王迪还真怕皇后钱氏斗不过杨蜜这个同龄人。 况且,身为大明朝的皇帝,有着相当之大的责任心的王迪,为了天下万民的安居乐业,他也不可能天天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后宫这一块。 就算放到了,怕是也管不过来。 毕竟,三个女人都是一台戏,更何况整个后宫成百上千名的女人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即便当家的主子淡泊寡欲、不争不抢,缺少实时沟通的她们,也架不住下面的奴婢会拱火挑事。 再者说,进了宫的女人,就像外面的臣子那样,有几人可以做到真正的清心寡欲。 但是呢,王迪有闲情逸致去玩小妮,可没多余的功夫听她们哭诉抱怨。 只不过,争风吃醋要人命这种令他较为忧心的事情,古往今来一直到后世都屡见不鲜。其恶劣程度,比之影视剧上面描绘的,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那就是,现如今可没有监控这顽意啊。 宫中一些犄角旮旯里有啥见不得人的事情,除了当事人知晓以外,恐怕还真没有第三人了解个人实情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这些龌龊事到不了自己的眼前,但王迪又不是聋子或瞎子,仅是从李复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再结合后世那些宫斗剧及职场当中的弯弯绕绕,他不难猜出紫禁城尤其是后宫之中,每日每夜会发生多少勾心斗角、尔诈我虞的算计。 不怪王迪想得过于黑暗,因为大内后宫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的现实情况就摆这了,就像恒星与行星的关系那样,紫禁城内的所有人,尤其是女人,都是以他为中心绕着他转。 没有子嗣,这些苦守在冷冰冰宫殿内的女人,她们眼巴巴期盼着迎来皇帝的恩宠,可以就此怀上龙胎。 有了子嗣,若是位公主还好说点。若是个皇子,哪个当娘的,不想替自家孩子争一争。 是以,为了防止后院起火,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来树立且强化皇后钱氏的威信,绝对是有大大的必要性。 当然了,刨除树立强化皇后威信这一重要原因以外,一周花费三日时间呆在坤宁宫,王迪也是为了好好休息一下,是真正的那种休息。 毕竟,一周四日在旁的妃子那受苦受累,这时间一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而到了坤宁宫这里,面对温婉敦厚的皇后,其体贴入微的言行举止,让王迪每次见到她,心里都为之一松。 在皇后这养精蓄锐,再跑到其她妃子那应付公事,这天底下,还有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第134章 我该怎么做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在现如今的大明朝,自打冬至那天起,而后进了腊月门,再过了上元节,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日,这个大年才算完完整整地过完。 本着“新旧动能转换”的思想…… 王迪对储存有将近两千吨火药的王恭厂下令,留下一千吨当做储备以外,其余的全部赶制成烟花爆竹,给京师之地的黎民百姓,过个热热闹闹的响年。 之所以这么大方,说白了,与“新旧动能转换”思想确实有关,毕竟新式颗粒状火药的研制进度,一点都不慢。当下唯一的缺点,仅是产量过低罢了。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王迪胆子小,比较怕死。 要知道,位于顺天府内城西南角的王恭厂,是大明皇室正儿八经的兵工厂,又被称之为火药局,是专门制作、储备火药的地方。 正因为它是兵工厂,又是制作、储备火药的工厂,所以自永乐十八年顺天府修建利索以后,太宗文皇帝直接把这么重要的建筑单位安排在了城内眼皮子底下,而非布置在城外。 好在是,永乐大帝他也知道火药的威力,担心一个不慎会引发大爆炸继而影响到皇宫的安全,所以才把它安排在了距离皇宫约有七里地的犄角旮旯处。 三十年过去了,反正到截止到目前为止,王恭厂还不曾出过什么纰漏。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一想到自己天天守着个火药桶,王迪这心里就不怎么踏实。 他是愿意相信那些在王恭厂盯守执勤的人的素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都相安无事,怀着墨菲定律心态的王迪,很担心有人会心生懈怠情绪。 这要一不小心闹出个意外,让人看了笑话且不说,王迪是真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啊,抛开剂量谈毒性,那逗是耍流氓。 粉末状的火药,其威力再不济呢,一旦储备量超过千吨,一想到后世老家制作土鞭导致满门被灭的惨剧,王迪心里顿感一阵虚。 更何况,威力远胜于粉末状火药的颗粒状火药,王迪岂能长期放任自己身边摆着如此之大的火药桶。 对此,他已有了应对之法。 那便是,借助重新规划及扩建顺天府的机会,迁移王恭厂…将其迁移到远离皇宫至少十五里地的位置。 当然了,迁移归迁移,为了保证新式火药不会外泄,还得让王恭厂处在城内严密的盯守下。 是以,便有了重新规划及扩建顺天府的想法。 不过除此以外,还有一点,也是令王迪做出重新规划及扩建顺天府这一想法的原因。 因为路引政策的放开,在有着后世经验的王迪看来,作为物华天宝掌管天下官员命脉的帝都,最多不超过年的时间,来此讨生活的外地北漂人,其数量之多增量之快,定会要超出自己的想象。 因此,对于事事考虑在前的王迪而言,重新规划及扩建顺天府,势在必行,且速度要快。 再就是,开海通商事宜,虽说有不少人盼着它失败,但是,目前在“利”的驱使下,再加以徐滨的超强个人能力,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发生,最多不超过半年时间,首批载满货物与金银珠宝的舰队便能顺利返航。 还有一点较为重要,那就是水泥这玩意,在万两白银的重赏及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经过日日夜夜三个月的烧制试验,远超10版本的高级水泥,已于半月之前诞生了出来。 是以,只要银钱陆陆续续到位了,拉动大明帝国内需盘活整体经济的大基建计划,便能上手了。 上手之后,王迪首先要干的,就是给帝都顺天府多加几个环,将目前城内过于拥挤的一部分居民,迁移至外城去。 这样一来,便能空出现有城中的不少地盘,方便官员家属大院的建设,扩建膨胀速度远超自己预期的天工所,以及筹建帝国理工太学与其配套设施。 其实呢,王迪的本意,他是不想将银钱耗费在修建城墙这一方面…尤其是给顺天府修建外墙及外外墙这种事上。 毕竟在新军与脱胎换骨的三大营的威慑下,以京师之地为中心,辐射方圆百里以内的区域,绝对是大明朝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所以嘛,在王迪看来,与其将白花花金灿灿的银钱浪费在可有可无的城墙上面,还不如多修点水泥大道,方便各地交通往来呢。 只不过,他不担心归他不担心。 根据搜集到的反馈信息来看,近乎所有的黎民百姓,如果没了那堵令人心安的高耸城墙,待到夜晚来临之际,他们就像置身于荒郊野外的迷途羔羊似的,心中没有一点安全感。 民意不可违呐! 正因为这样,再加上借此机会为大宁卫先培养一批了解水泥筑墙的熟练工匠们,转过年来挑个黄道吉日,环顺天府的第一道外环城墙,便将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开土动工。 如果预估无误的话,那么待到明年中秋佳节时,城内整体面积翻了两倍有余,可承载至少三百万居民的顺天府,绝对是古往今来最大最繁华的帝都。 保管叫来此的那些外地人,当场看傻了眼。 而这,还仅仅只是是第一道“环”。 “嘶!” 长寿宫内,倚靠在刺绣着鸳鸯戏水图样的软枕上面,为了国事正一门心思操劳的王迪,当即就是一个哆嗦。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啊,书香世家出身的妃子罗绾,也就是宣府巡抚罗亨信的嫡孙女,如此一个大家闺秀,虽说才及笄没多久懂得可能不多,但在伺候人…尤其是口含天宪这一方面,竟是笨得出奇! 比照着一教就会还能整出点花活的“野丫头”其木格,当真是差了太远。 要知道,口含天宪,重点是在那个“含”字上面。 关乎到大明帝国宗庙社稷的国之重器,岂能随意咬之? “嗯…唔…陛下,臣妾太笨了。” 跪伏在皇帝身体一侧,展现着无限风光的罗绾,现如今大口喘着气的她,看了看伟岸龙庭,又小心翼翼回望了下皇帝。 察觉到皇帝没有怪罪之后,罗绾的小脑瓜子里面,可谓是一团浆糊。 如何伺候侍奉皇帝,如何快速怀上龙胎这些事,从那一日皇帝上门探望慰问祖父过后,族中的女性已婚长辈们,便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与之相告。 但家中长辈教导的这些伺候人的知识里面,并未提及如何用嘴来服侍皇帝啊! 再说了,皇室赐予的恩泽雨露,是用嘴来吃的? “我该怎么做?”懵懵懂懂的罗绾,现如今,她很是懵逼。 第135章 论如何拆分文人政治团体 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大年三十一过,为大明帝国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正统十四年,就要过去了。 虽说新政实施还未过太久,但因为其中多项政策涉及到了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嘛,纵使有人无意或是有意地想拖后腿,那他也得问问旁人乐不乐意啊! 因此,新政实施的进展程度,在王迪看来,还算蛮顺利的。 毕竟,断人钱财、阻人仕途这种事,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是不亚于杀人父母的深仇大恨。 绝大多数人借着新政之风都在向上攀爬之际,谁不行,谁在拖后腿,可谓是一目了然。 同级或是下属办不了这种人,可别忘了,这天底下,除了皇帝无人管得了以外,纵使位列三公九卿,他们头顶上,不还压着皇帝这尊大神嘛。 是以,在吏部老大王直快速反躬自省之后,上至朝堂,下到各省各府各县,在皇帝的默许下,罢黜了近百位尸位素餐看不清形式的官员。 虽说此举导致不少言官上疏进谏王直有任人唯亲排除异己的心思,不过王迪倒不怎么在乎。 水至清则无鱼、人无完人这些道理,王迪比谁清楚。 还是那句话,只要在新政实施期间能为朝廷办实事,一切都好说。 而身为天官冢宰的王直,正是摸准了年轻皇帝的这种心思,才大胆启用了不少后进之辈。 当然了,火速提拔起来的这些执政能人,其中尤以江西帮居多。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王直起了偏袒之心。 谁叫当下这个时候的江西布政司,是个人杰地灵能人辈出的好地方呢。 在王迪看来,与后世有所不同的就是,大明朝的江西布政司,其地位,就好比后世的魔都那样…甚至还要超出许多。 别看人家身处内陆地区,但不管是在文化还是政治亦或是经济方面,刨除帝都顺天府,江西布政司这一地,在各大领域当得上是执牛耳者。 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王迪觉得,一句话便能概括,那便是……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要知道,从唐朝开始,因为对外贸易发达,货币流通量大增,造成铜料不足等诸多原因,有唐一代,朝廷开始明令禁止百姓用铜铸造生活用品。 再加上饮茶之风盛行,江西布政司的制瓷业,从唐朝开始,便日益兴旺了起来。 瓷器这玩意,可不便宜啊! 当然了,还有一点,是最为重要的。 那便是,自古以来,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易守难攻被称之为“布袋省”的江西布政司,虽说它所处的位置不算太偏僻,但从秦朝开始,这处风水宝地就没经历过几次大的战乱。 元末期间,整个华夏大地,尤其是南方的朱张陈三大政权,可谓是打翻了天。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夹在湖广与江浙二地中间的江西布政司,虽说也遭受了一定程度上的战乱,但待到太祖高皇帝戡定群雄建立明朝以后,人家愣是没怎么受到影响。 若非如此的话,怎会有了那个一点都不亚于北方洪洞大移民的“江右填湖广,湖广填巴蜀”这个南方版本的大移民。 再加上彭蠡湖,也就是后世的潘阳湖…… 有了如此之大的一个淡水湖泊,任那老天爷如何变化呢,作为乱世避风港存在的江西布政司,历经千百年的时间,经历了大范围的兼容并蓄之后,其工业和手工业的发达程度,到了正统一朝,放眼全国范围的十三个布政司,那绝对是数一数二得强! 最能体现概括这一点的,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王勃在赣江之滨写下的那篇《滕王阁序》。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瞧瞧人家说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俊采星驰…… 从唐初年间开始,江西布政司便已不差。更何况,自那时起,称得上是风平浪静的此地,经历了五个世纪的发展,又怎能不强? 强到了什么地步呢? 想想,在其它省府多是以农耕经济为主导还饱受战乱的时期,江西布政司的工业与手工业,偷偷摸摸发展了如此之久。 且不提此地的全面程度究竟有多强,单是经济这一方面,又岂能差得了? 现如今,作为缴税强省的江西布政司,其真实情况就是,合并周边数郡,都不及江西饶郡产! 鱼米之乡这种事就不说了,仅是景德镇上的佣工,聚揽天下四方无籍之徒,每日都有不下数万之巨的人流量。 这事要是放到其它省府,刨除顺天府和江南几个城市,其余地方连想都不敢想。真要出现这一幕,恐怕当地的父母官,都会以为是乱民来攻城了。 是以,有了强大的经济支撑,不愁吃喝的人们,才能有心思去学习。 有了足够多的银钱,才有了那一千五百余座遍及华夏各省各府各州的江西会馆与万寿宫。 更何况,因为环境足够安稳,从唐代开始,文风鼎盛读书人辈出的江西布政司,便是科举大省,亦是强省。 像什么欧阳修、王安石、晏殊及其子晏几道、曾巩、黄庭坚、杨万里、文天祥这些知名文人,一个个的,都是江西老表。 永乐初年,杨士奇这位阁老,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滴,他曾对太宗文皇帝说过这么一句话,“四方出仕者之众,莫盛于江西。” 现如今,再根据袁彬这个地道江西人提供的详细情报,王迪已经知晓…… 南昌府,号称“市井多儒雅之风”。 吉安府,有着“环吉水百里之疆多业儒”的美誉。 广信府,有着“下逮田野小民生理裁足,皆知以课子孙读书为事”这种奇闻异谈。 别的且不说,内容涉及面十分广的《永乐大典》,主持编纂之人,便是有明以来举世公认的大才子,解缙。 此人,便是江西吉安府吉水人士。 由此可见,目前朝堂上流传的“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这句话,当真是没有任何虚假水分。 因为新政的缘故,王迪也不能为了限制江西帮的发展,而弃人才选庸才。 不过嘛,对于此事,就算不凭借皇权独断专行,他也不怎么担心。 江右帮,还有后来居上的江南帮,他们之所以如此牛逼,无非是当地文风盛行。但归根结底,还是有钱罢了。 现在不敢说,但最多不超过二十年,这两地会变得更加富裕,但在新政的照拂下,其它省府,尤其是开通市舶司的东部沿海地区,也差不到哪去。 富了起来,再加上基础教育的普及,待到二三十年以后,朝堂政治两极化的格局,必会不攻自破。 着眼未来的王迪,完全等得起。 况且文风盛行之下,又身处内陆最安稳地区的江西布政司,有明以来,还不曾诞生知名的武将。 所以嘛,任这帮文臣如何欢实呢,王迪是稳坐钓鱼台,静看他们能玩出什么鬼花样。 第136章 三个月的时间 隆冬时节的顺天府,雪窖冰天,冷得很。 尤其是在几场大雪过后。 虽说银装素裹下铺上一层洁白雪绒毯的帝都,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有着大美的景致,但其温度之低,当真是冻人心扉。 别的且不说,单从每日宫内太监和婢女们的一项例行工作,就能知晓当下这个时候的顺天府,究竟是有多么冷了。 自打进了腊月门,每日一大早天微微亮之际,裹着厚厚棉衣身材显得很是臃肿的太监婢女们,一个个的都举着长竹竿,尽心费力地去敲打挂在房檐屋脊上,那一根根长短不一却有着两三尺长度的冰溜子,防止这些天然形成利器,一个不慎掉落下来砸到贵人。 冰溜子,对于许久不曾见到这顽意的王迪而言,他最先想到的,是那个仅闻其名未曾尝试过的东北名菜,油炸冰溜子。 可惜了,光禄寺的那帮厨子,都白瞎,整不出这高难度的菜品。 好在是,厨艺更为精湛的宫内私房小厨,几经研究外加多次实际操作过后,还真弄出来类似于后世油炸雪糕那般模样的菜品,很讨后宫年轻妃子们的喜欢。 也是因为此事,王迪痛斥了一顿光禄寺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们。 当然了,做不出油炸冰溜子这道菜,也只是王迪随口找的个理由而已。 真实的原因嘛,是因为相较于宫廷私房小厨做出来的饭菜,口味越来越刁钻的王迪,变得愈发嫌弃光禄寺做出来的那些大锅菜了。 光禄寺的菜,香归香,但基本都是用大油大盐与大把香料煨出来的。 健康不健康先放一边,吃多了,真得腻! 反正在王迪的眼中,光禄寺一天天的,银钱倒没少要,整出来的饭菜的味道,说实在的,他觉得自己整上那么两下,都不一定比光禄寺整出来的饭菜要差到哪去。 虽说他不是正经的厨子出身,但是呢,不懂做饭的医科生,是不合格的。 要知道,当初练习皮下缝合术时,为了效果更好,王迪可没少用生猪蹄子来练习。 练习完了,肥嫩肥嫩的生猪蹄子,总不能丢了。 一来二去,经过数不清次数的煎炒烹炖大猪蹄子的锻炼,王迪那厨艺,是愈发见涨。 是以,他才有这么大的信心,去和光禄寺的厨子,在味道这一方面,比拼一下厨艺。 好在是他贵为皇帝,太监们为了讨他欢心,根据他日常的喜好口味,搜罗来不少厨艺了得的厨师。 当然了,因为此事,生怕李复成为第二个王振的言官们,集体上疏进谏。 对此,王迪选择全部留中不发。 民以食为天! 况且身为皇帝,孝心满满的太监们,给自己整点好吃的好喝的,怎么了? 不光整,待到中秋佳节正值一年物产最为丰盛之际,王迪还准备大张旗鼓地办一次“帝都食神大赛”,将全国各省府的大厨们网罗至京师之地,替换下那些没用半点长进的光禄寺大厨。 毕竟不管怎么说,承担着国宴重任的光禄寺,看家本领必须要当属世间一流,才能不负皇室威严。 再就是,从源头尽量肃清贪污腐败的官员家属大院,已是筹建在即。 食堂,绝对是其中不可缺少的福利设施。 然,光有食堂,没有好的厨子,那也是白搭。 所以嘛,通过食神大赛,既能将其中的顶尖厨子搜罗到宫中,又能将剩余的那些,分配给光禄寺和官员家属大院。 最为重要的是,待到中秋佳节时,帝都二环城墙,便要竣工了。完成如此之大的一个工程,与民同乐,那是必须要安排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比举办一届为期十日左右的食神大赛更能吸引眼球的事呢? 至于淘汰下来的那些擅长做大锅饭的厨子们,心地善良的王迪,也不想砸了人家的饭碗。将其丢掉新军和三大营去,伺候大明帝国的军士去。 大油大盐这一类的大锅菜,贵为皇帝需要养生保健的他不适合吃,但绝对很适合辛苦操练了一天的军士们。 “陛下,臣妾…臣妾听闻,那个…那个……”支支吾吾的皇后钱氏,斜倚在皇帝怀中。满面娇羞的她,出神地望着窗外那些穿着冰鞋正在冰面上嬉戏的太监婢女们,不知该怎么说出心中的话语。 西苑太液池,冰冻虽未有三尺厚度,但一尺,绝对是绰绰有余。 几十辆豪华气派,类似轿子且带有门窗的皇家御用冰床,零零散散的,或快或慢的,在冰面上滑动。 这些冰床内部,一个个的,俱是用挡风性能极佳的毛毡毯围成厚壁,床内设有貂皮软座。冰床下还有可活动的夹层,方便内置炭火炉,使移动在冰天雪地中的冰床,成为一个豪华的暖床。 其中一辆冰床,用黄缎布帷包围住。在其四周,随行有近百名极擅冰嬉…也就是滑冰运动的锦衣卫。 很明显的,此处,便是大明帝后所在之地。 陪着不少胆大的妃子们玩了许久冰嬉运动过后,有点累的王迪,不偏不向,没去任何一名妃子的冰床,还是选择回来陪皇后钱氏。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言语之际,王迪略显冰凉的手,被皇后主动揣入她的衣袄内,触碰到温润香肌,身与心瞬间暖了许多。 “陛下,臣妾还请您多顾及一下妹妹们的感受。”皇帝的手,有点凉。双眉微微颦蹙之际,每每想起皇帝对自己的呵护,下定决心的钱氏,温声继续言语道: “陛下,妹妹们不像臣妾这样备受您的恩宠。月余的时间,她们有幸见到龙颜的次数,仅有那么一两次而已。” “可是…可是,臣妾听闻,陛下您一直没有…呀…”口中的话还未讲完,因为皇帝胡乱游走的双手,胸膛起伏不定的钱氏,一把被皇帝转过了身子,吻在一块儿。 “皇后无需多言!你心里在想什么,朕已知晓。不过此事涉及到嫡长子,再过三个月的时间,朕会把皇室的恩泽雨露赐给其她妃嫔。” 支支吾吾的钱氏,她不方便说出来的事情,王迪一想,便已琢磨过来。 别人暂时不清楚,至少到目前为止,罗绾和其木格这两个妃子,与皇后走得还算比较近。 就算不是她俩,肯定也是旁人拐弯抹角将有关口服恩泽雨露的事,告诉给了皇后。 无需多想,照着皇后这种性格,她肯定是有压力的。 但是呢,王迪这边却不着急。 后宫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刨除双喜超过了二十岁。其余那些妃嫔们,都不过是及笄未有两三年的样子。 不为别的,单是为了她们及婴儿的安全,晚一点怀妊,也挺好的。 是以,王迪定下了三个月的时间。 他就不信了,身为医科生的自己,辛勤耕耘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能让皇后肚皮大起来。 第137章 上元佳节到 正统十五年的上元佳节,遵皇爷口谕,帝都撤了宵禁。 如梦如幻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是那颜色绚丽的楼阁飞檐之上,给帝都的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待到且大且圆的皎月照亮天空时,京师之地,珠玑炫色,花火争辉,一派热闹非凡景象。 平日里,夜色当中庄严冷峻的帝都,在万千花灯的点缀下,顿时充满了烟火气息,冲散了远方袭来的阵阵寒意。 大明门前的棋盘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 由于府部对列街之左右,再加上不管是从东城到西城,又或是从西城去东城,京师之地的老百姓,均须绕道从棋盘街通过。 因此,位置居中且又接近皇城、宫城与军政机关的棋盘街,作为东、西两城交通往来的孔道,往日里,此地便是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的热闹景象。 今夜,自不用多说。 有门脸的那些商户,为了吸引更多游人的青睐,他们一个个的,无不别出心裁,将那绚丽缤纷的彩灯,悬挂于自家楼前。 其中,有寻常的烧珠灯,有样式新颖的兔儿灯,还有皎洁的绣球灯。甚至是说,连那珍贵至极闪耀着熠熠光辉的五色玻璃灯,都不乏几盏,引得诸多游人驻足观看,称赞不已。 与这些富商相比,街上行走的那些货郎商贩,他们或挑或推着各色各样的货物,走走停停,反反复复。在随处可见的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大声呵斥下,一个个的,不敢在一处地方逗留太久,避免了大规模长时间的道路阻塞。 当然了,现如今,灯火通明的各条街道上,更多的还是那些外出赏花灯的游人。 无论黄发垂髫,亦不分男女,这些人时不时的,便会抬头仰望道路上空布满的聚如萤、散如星的绳串灯。看累了,再随意打量着街旁使出浑身解数,为了博君一笑的杂耍艺人。 游人身处其中,真可谓如临仙境。 至于豪门贵户嘛,他们一个个的,比较讲究。宝马香车中,载着女眷。车驰而过,宝篆香洒。诱人的香味,绵绵数里不曾断绝。 相比这些乘车游街的大户人家,携手相行的一家人,在漫天灯火的映衬,每个人的脸上,俱是洋溢着喜人的笑意。要说其中最欢喜的,还是当属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少女。 毕竟不管怎么说,在礼教森严束缚颇多的大明朝,对于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想要出门游玩一次,那绝对是个万分麻烦的事儿。 而热闹非凡且为新的一年祈福的上元佳节,则是她们少之又少的一次机会。 “上元安康!黉(hong)衷兄!” “上元安康!黉衷兄,快快入内。小弟听闻这连家鱼馆的鱼鲜之美,连天子都不赞不绝口呢!” 早早候在连家鱼楼外的御史张洪和魏贞,望见远远走来的黄裳,赶忙上前将其迎至早早预定好的包房内。 “上元安康,为圣君祈福!伯大,长德,恕为兄来迟一步。”冲着宫城方向恭恭敬敬拱了拱手,年岁最长的黄裳,淡淡一笑,对张洪和魏贞这俩人,也没怎么客套。 毕竟他与这两位秉性相近的小老弟共事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仨人说一句意气相投,一点也不为过。 “不曾想呐,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京城变化之大,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啊。”落于上座以后,内心激荡的黄裳,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引得张洪、魏贞二人连连点头附和。 约定好的赴宴,他之所以来迟,一是因为自家幼女太缠人。对于老来得女的黄裳而言,幼女令他疼爱得很。 二嘛,他也是趁着陪伴家中女眷逛花灯之际,四下多看看,多听听。 要知道,为了不负皇帝厚望,照料好从草原归来的那些可怜的汉家儿女,他与张洪还有魏贞三人,连年都没回来过。一直到了正月十二那一天,在三万汉家儿女的不舍中,他们仨才重返京师。 宣府大同二城,距离京师不算太远。新政一事,自那日朝议过后,他们仨也早已知晓。 但是知晓归知晓,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与今日所见所闻,还是差了太远。 别的且不说,刚刚逛花灯之际,黄裳便发现,酒肆茶楼里面…甚至连个别游方货郎的小推车上面,都置办了一件名为“煤球炉子”的新奇顽意。 生铁打造,有点重呈方筒形的炉子,里面垒着三块带着圆形孔洞烧得红彤彤的“蜂窝煤”。 经过多方多次询问之后,令黄裳特别震惊的就是,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顽意,竟颇受京师之地黎民百姓的疯狂追捧。 两块煤球,若是放开了可劲烧的话,足以支撑一个时辰之久。烧得旺旺的时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可烧开一壶热水。 这速度,可比烧柴快了不少。这一点,绝不是黄裳自己瞎猜测的,而是经过了多方取证以后,得出来的结果。 再就是,相比烧柴时冒出来的较大烟火味。煤球炉子,在这一方面,明显洁净了许多。 最为重要的是,几经打探过后,黄裳已经知晓,煤球这玩意,便宜得很。 一文钱,便可买得四块煤球! 平常百姓家里面,满打满算一整日的功夫,顶多耗费七八块而已。 七八块,不过是两文钱罢了。 对比一担柴四十多文钱的价格,不可谓不便宜啊。 而这些新奇顽意,全是出自皇帝新设立的天工所。 可惜了,由于此地保密等级极其严格,黄裳至今也不知道,这些于民生大有裨益的好物什,究竟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当然了,感慨之际,考虑问题较为全面的黄裳,当即就想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煤球炉子和蜂窝煤,相比普通的柴薪,其性价简直不要太高。 一旦京师之地或是整个大明朝彻底普及开来…… 那些以卖柴为生的樵夫,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又该怎么生存下去? 第138章 釜底抽薪美人计 连家鱼楼,其鱼鲜之味美,连当今天子吃了都说好。 据说开业当日,那位在后宫备受恩宠的杨贵嫔,都曾遣人来道贺。 二楼,临街竹清阁,香气四溢。方桌上,瓷盆内的水煮鱼,还在冒着热气。 夹起一片肥肥嫩嫩白花花的鱼肉片,那滋味,鲜美得很! 佐一盅小酒下肚,望着窗外上元佳节的热闹景象,真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推杯换盏几轮过后,虽说因为煤球炉子一事而心有顾虑,不过对于已近花甲之年的黄裳来说,兼任着翰林院修撰身份的他,也是见过不少事儿的主,并未将心中所思所虑道与张洪和魏贞来听。 要知道,位卑权重责任也重的翰林院修撰,因为担负着修国史、记录皇帝言行、与皇帝商讨一些国策方针及协助皇帝起草诏书的职责,一般都是状元才能担此重任。 而黄裳,他不过是永乐十年的庶吉士而已。 一直到了九年之后,也就是永乐十九年,黄裳才被提拔为检讨庶吉士。 别看只是在庶吉士前面加了“检讨”二字,但仅仅只是这么两个字,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 那便是,黄裳他本人,在同僚和天子那里有了“认真、细致、刚正不阿”的为官做事印象。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再加上自身能力也很强,宣德七年时,自从考上进士那一年算起,在过去二十年以后,同进士出身的黄裳,终于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在年度考核中得到了“考最”政绩评语,以此晋升为翰林院修撰,成为了皇帝的身边人。 先前,如若吏部尚书王直没有大的改变。那么黄裳此人,便是王迪挑选出来的吏部尚书候选者之一。 之所以选他,一是因为此人这些年以来的政绩斐然,确实可以担当此大任。 二嘛,王迪是看重了他敢拿自己人开刀的莫大勇气。 正统十一年冬,当初身为浙江道监察御史的黄裳,代天子巡狩之际,曾上疏言及当下朝中有不少御史和给事中,难以堪当大任,希望吏部能从严把关。 至于其中的原因嘛,无它,唯升迁乱尔。 上面的人,说你行,你就行,完全没有严格按照考评来甄选人才,导致纪检队伍的素质,相较于永乐年间,整体下降了很多。 瞧瞧人家,在巡视地方查处地方贪官的同时,还不忘了深究一下其中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也是因为此事,黄裳遭到了诸多同僚的弹劾。能与他走到一起的,能力暂且不说,至少秉性这一块,刚正,是绝对跑不了的。 是以,心里藏着事的黄裳,他这边选择了静观时变,想看看天子的新政,是否真如满朝文武说得那样,照顾到了大明朝的所有子民。 但是呢,几盅小酒下肚以后,同样看出这种弊端的张洪,心里藏不住事的他,直接讲了出来。 “伯大,我感觉你过于杞人忧天了。”对于皇帝的新政,作为坚定支持分子的魏贞,摇了摇头,继续讲道:“煤球炉子和蜂窝煤,于民生一事,太过重要,岂能因噎废食。” “再者说,远洋通商一事,咱们三人已经探讨过许多次。此事,万万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再加上土地赋税改革与放开路引的政策,那些失去赖以谋生手段的樵夫,完全可以从事别的活计,来赚取养家糊口的钱财。” “即便有个别樵夫的生活,因为这两物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糟糕…但是伯大你不要忘了,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改革变法,哪有真正的十全十美。” “阵痛,是不可避免的。然,一时的阵痛,也是为了将来的大明朝,可以变得更强更好。” 魏贞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其实黄裳和张洪他们俩人的心里,也不是不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大势不可违,所以黄裳才选择将忧虑藏在心中,而非像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张洪这样,直接讲了出来。 “唉…长德你所言,我又何尝不清楚?”举起酒盅一饮而尽,长长叹息一口气的张洪继续言语道: “只是,坐在这里,品着美酒佳肴,欣赏着外面这一派蒸腾的大好气象,再想一想此时此刻,也许有很多的樵夫,跟不上国家大势继而变得举足无措的他们,正为明天的衣食而忧虑万分……” 言语落罢,竹清阁内三人,俱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极美的夜景,默然不语。 亥时三刻,乾清宫内,灯火依旧辉煌。 10版本还差了很多…至少在王迪心中还差了很多的元宵歌舞晚会,才刚刚结束。 眼巴巴地瞅着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妃子各回各家以后,王迪揽着皇后钱氏,准备为了大明朝的社稷尽一份力。 “陛下,今日太后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温柔敦厚的钱氏,给皇帝更衣的同时,问出心中所想。 “无碍的,是外面的事情,无需皇后你操心。” 换好衣服,一把抱起钱氏滚到床上……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神清气爽的王迪,思虑着今日孙太后与自己谈及的事情。 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徐滨,上疏请求朝廷赶紧派出正儿八经的监察队伍。 徐滨奔赴松江府上任,已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大明远洋商务司在他的治理下,总体来说,顺利程度是远超王迪的想象。 截止到今日,在银钱的鼓舞下,等待装满货物便可扬帆起航的大明远洋舰队,其规模,已经达到了二百四十艘。 不过嘛,作为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手缝稍微一松便事关海量财富的徐滨,他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经受的各种诱惑,其数量之多,单是他上的密疏里面自陈的,就已不下百起。 种类花样多归多,但概括起来,无非是黄白之物和美貌女子。 金银二物,说实在,徐滨对其没多大感觉。 窈窕美人,在他眼中,其实还不如金银呢。 问题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出身于广信府铅山县这个盛产铜矿的一位江右帮豪商,向徐滨贿赂进献的一名舞女,与孙太后年轻时的容貌,竟有四五分的相似度。 这尼玛…… 这些钻了钱眼的王八蛋,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连这种釜底抽薪的美人计都能使出来! 第139章 不咬人,养狗何用 将近子时,乾清宫内,随着帝后已经就寝,照亮宫殿的一盏盏烛火,渐渐熄了。 龙床上,双腿紧紧并在一起的皇后钱氏,裹着一件大红肚兜,侧身依偎在皇帝的胸膛。瞧着皇帝的龙颜,嘴角微翘面含微笑的她,迷迷糊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而王迪这边,暂时没有一点睡意的他,对于向大明远洋商务司派出纪检监察队伍,他的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其实呢,纪检监察队伍的人选,早在孙太后找自己聊天的三日之前,王迪就已经拟定好了人选。 毕竟徐滨的密疏,在年前二十四那一日,已是快马加鞭火急火燎地传到了他的手中。 当时,王迪给出的批复,除了一句“朕信得过你”,便再无任何动作。 不过嘴上说归说,事关大明远洋商务司纪检监察队伍人选一事,再怎么着急呢,在豪绅富商追求财富的决心这一方面,对此已经严重低估过一次的王迪,他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派出几个人。 能力大小先放一边,经得起…至少经得起花花世界的一两年的轮番考验,这才是重中之重。 是以,自打接到徐滨的奏疏,王迪翻阅查看官员档案之际,隔三差五的还召见一下都察院、六科、吏部以及锦衣卫和东厂的主事人员,下了封口令的同时,询问着相关人员的为人处事之道。 就这样,经过为期十多日的甄别遴选,刚从宣大二城回来述职的黄裳、张洪与魏贞三人,再加上李秉、李侃、夏埙、韩雍、王竑这几位御史和给事中,市舶司纪检巡查队伍人选,基本算是搞定了。 效仿后世那样,王迪没打算让这些人长时间呆在一处地方。沿东部沿海,从北到南也好,从南到北也罢,奉天子之命,代天子巡狩,好好逛一逛大明朝的万里河山,借此良机多长长见识。 如此这般锻炼几年下来,只要他们不自甘堕落,无论地方还是朝堂,几年以后,将有的是可以任由他们一展胸中抱负的位置。 锦绣前程,自是不在话下。 然而不曾想,王迪这边已经定好了人选,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派出去呢,确实忙不过来的徐滨,再一次上疏进言,恳求朝廷赶忙派出监察御史。 要知道,舰队即将远航,里里外外都是事。 再就是,徐滨掌管的,是海运通商事宜。 沟通南北连接东西的河运这一块,虽说按照皇帝先前许下来的承诺,只要他想,绝对可以接手一部分,但是…… 徐滨,他不想。 是以,在舰队返航之前,徐滨再次上疏请求朝廷派出纪检监察队伍,好好整治一下河运,万万不能耽误了开海通商的开门红。 这次按照正常流程的上疏进言,不出所料的,对于时刻关注徐滨这位旧友的孙太后而言,于第一时间,她便已经知晓此事。 正因如此,才有了元宵歌舞晚会上,皇帝与太后这母子二人的长时间对话,引得后宫妃嫔胡乱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小瞧了财帛动人心这一事啊!” 后世资本能疯狂什么地步,说实在的,只是个苦逼急诊科医生的王迪,他也只是从网上获取到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疯狂,王迪认为,相较于现如今的大明帝国,后世的社会,好歹还是个公序良俗较为健全的社会。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些国家的财阀,除了不敢明目张胆杀人以外,私底下的行事作风,和他这位皇帝比起来,应该也差不了许多。 有了这样的警醒,对于古代限制商贾一事,王迪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以武勋牵制文臣,再驱使文臣治理天下,还得培养近臣用以制约威慑文武…唉,忠君且有能力还没啥野心不求任何回报的好臣子,啥时候才能多到无处可用的地步呐。” 扭头望着身边有着赛雪欺霜吹弹可破这般娇嫩肌肤的美娇娥,做皇帝已有近乎半年时间的王迪,日日夜夜无数次地期盼着,除了玩女人以外,自己啥都不用想不用干,大明朝便可蒸蒸日上,威震四海。 可惜啊,这事,至少在目前看来,还不怎么靠谱。 “当皇帝,真特么累!” 嗅着美人体香,轻抚着凝脂般的脸蛋,临睡之前,满腔皆是责任心的王迪,为了大明朝的宗庙社稷着想,他决定再累一次。 是夜,乾清宫内,凤箫声动,春水玉壶光转,整夜与龙舞。 二月二龙抬头,恰巧正逢二十四节气当中的惊蛰。 这一日,天气回暖,春雷始鸣,蛰虫惊而出走。 就在京师大街小巷都在谈及刚刚下西洋的远洋舰队时,不少人忽然察觉到,市面上鸡蛋的价格,竟然上涨了许多。 年前十文钱还能买到三枚鸡蛋的价格,现如今,同样的价钱,也就只能买到两个了。 好在是,鸡蛋涨价,对于帝都的黎民百姓而言,这倒是个好事。 放在以前十文钱可以购得四枚鸡蛋这种价格比较便宜的时候,养了几只鸡的小农小户人家,也舍不得吃,基本都会选择将其售卖。 要知道,十文钱,若是买最贵可以用来炼油的那种猪肉,入手一斤,应当不在话下。 所以嘛,对于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享用的鸡蛋,涨价这回事,诸多平民倒是秉持着喜闻乐见的心态。 至于大户人家嘛,他们哪有闲功夫去操心十文钱到底能买几个鸡蛋这种琐事。 当然了,世事无绝对。 司苑局衙门大规模采买鸡蛋,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并未有所避讳。 任何与宫城采买事宜挂上钩的事情,对于那些比较有经济头脑的人而言,这难道不是赚钱的良机吗? 可惜了,新上任的管理宫内一切事务的李复,天天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他,又怎会不知皇帝是如何看重小鸡孵化这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 进展如何,须得一日一汇报。 圣明无比的皇爷如此看重这事,身为宫城大管家,李复岂能容忍那些宵小之辈,从这于国于民的大事当中谋取私利。 东厂番子一出马,胆敢在这个时候囤积居奇哄抬鸡蛋价格的,有一个算一个,直接强行没收非法所得。 十文钱两个鸡蛋,就是十文钱两个鸡蛋! 如若再犯,抄家灭族也不远! 对于东厂行事如此简单粗暴,从锦衣卫那听来消息后,王迪倒没责备李复。 毕竟王振下台以后,再加上自己重用袁彬哈铭等人,曾经威名赫赫的东厂番子,夹起尾巴做人也有段时间了。 身为皇室的鹰犬爪牙,装一时的怂,还行。 若是装得时间长了让人小瞧了,没了威慑力的狗,养它何用? 第140章 最糟糕的事情 以七艘宝船作为领航旗舰,数量多达二百八十八艘的远洋舰队,出海已有近半个月的时间了。 虽说有了徐滨的保证,很是看重首次远洋通商成果的王迪,嘴上说着不在乎…… 但自打新政落实下去以后,晚上睡觉时,他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远洋舰队遭遇了恶劣风暴天气,最终全部葬身于无尽的深海。 好在是,天亮醒来以后,抱着无所谓心态的王迪,心中稳得一批。 别说二百八十八艘了,即便像蛮元攻打东瀛岛国那样接连遭遇两次神风,也无法阻止他全面开海远洋通商的决心。 因为王迪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大势之下,除非他本人朝令夕改。否则,全国各地涌现出来的民间资本,以及受益颇丰、数量更多的小手工业行当,这些既得利益者,绝不允许全面开海远洋通商事宜半途而废。 有这么多人给自己兜底,王迪还担心个屁。 当然了,就算没有这些人的支持,他内心也丝毫不慌。 远洋通商涉及到的财富具体有多么丰厚,认认真真翻阅查看皇室档案以后,看得越多,王迪心里虽说越没准,但他知晓,这其中的利润,海了去了。 因为根据三宝太监的档案记载,大明帝国生产出来金银铜器、铁器、瓷器、丝绸、绫绢、纱罗、彩帛、农具、漆器、雨伞、书籍、土帛布、麝香、樟脑、大黄、柑桔、肉桂、茶叶这些商品,俱是畅销四海,备受南洋乃至更远番邦小国各个阶层追捧的好东西。 甚至是说,就连大明朝的五谷杂粮这些大宗产品,都能以翻个两倍左右的价格,售卖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土着们。 只不过,先不说自家粮食够不够用,就这点利润,当下这个时候,王迪压根看不上眼。 别的且不说,不到一两重的精美金器,若是不考虑半卖半送照顾番邦小民的大国心态,以货易货换回一斤来重的金子,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明月之珠,鸦鹘之石,沉南龙速之香,麒狮孔翠之奇,梅脑薇露之珍,珊瑚瑶琨之美…… 随舰队返航大量入境的原材料,经过深加工,无论内销还是再次出口,又是一比丰厚利润。 如此之大的贸易剪刀差,一来一回,刨除沿途所有损耗,如若不能赚得十倍以上的利润差价,王迪感觉…… 这届商人,太难带。 所以嘛,有没有他人的支持,对于王迪而言,也就那么一回事。 好在是,他从不吃独食。在银钱这一方面,王迪向来大方得很。 如此这般的话,举国齐心下,集四海之珍奇,壮大明之雄威,绝对是指日可待。 有了这种清晰认知,再加上尽心尽力的徐滨及刚刚派出的纪检巡查小队,不想再过多操心大明远洋商务司事务的王迪,渐渐将自身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事上。 第一个好消息,是他时时刻刻关注的小鸡孵化事宜。 没用…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没什么投机取消的好办法,从内帑拨款万两白银快速改造十个暖室以后,通过不计成本的一点点的对比摸索试验,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司苑局内监邓沐,大体掌握了小鸡孵化技术的要领。 温度、湿度,还有通风问题,是其中的关键所在。 一个暖室,一次试验便需要五千枚鸡蛋。 前前后后,浪费掉十多万枚的鸡蛋以后,成了鸡窝的司苑局,现如今,总计有四万三千七百一十四只小鸡。 虽说每一日陆陆续续的还有孱弱的小鸡在死亡,不过这个孵化比例,已经大大出乎王迪的预料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温湿度计的年代,小鸡孵化技术,是内监邓沐日日夜夜不辞辛苦,完全凭借着个人体感,天天泡在十个暖室里面,一点点摸索总结出来的实践经验。 为了奖赏此人,王迪按照人级专利水平,赏赐内监邓沐千两黄金,总掌新设置的衙门,禽蛋局。 这还不算完。 先于帝国理工太学建立的,是仅有二十几间瓦舍草棚暖室和一片庄稼地的帝国农牧太学。 邓沐,凭借造福千家万户的小鸡孵化技术,成为帝国农牧太学首位正七品教授,开办研习课堂,向世人普及小鸡孵化技术。 与此同时,王迪还将此技术图文并茂刊印成册,配合着重赏邓沐的消息,加盖皇印通告全国。 虽说成立农牧太学、提拔太监成为一名太学教授遭到了不少文臣的上疏反对,不过王迪仅是回了一句:“民以食为天…涉及到温饱事宜,需不问出身,为帝国农牧太学遴选真正的有才能者。” 而这,也是为了稍后专利司的成立,提前做一下铺垫。 第二个好消息,便是集翰林院大批庶吉士与佛道二教出家人的才智,最为原始版的汉族血统至高理论,已经有了大概的框架。 纵古论今,鉴往知来。 认真翻阅过后,在这份粗略的帝国行动纲要中,王迪提出的“扬在脸上的自信、长在心里的善良、融进血液的骨气、刻在生命里的坚强”这四项体现了汉族综合素质的核心要点,已经全部囊括于其中。 神化汉族至高血统,以此奠定朱氏无上皇权,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而后,只需等待添加了“帝王拥有绝对独裁权利”这种思想的完整版的帝国行动纲要现世…… 剩下的,便像造房子那般,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证明这份帝国行动纲要的真实性,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强化它在万民心中的无上地位。 有了这份帝国行动纲要,全面启智与帝国理工太学计划,不日即可实行。 第三个好消息,便是西山炼钢所,早在三日前,已经成功烧炼出来一炉钢。 炼钢这回事嘛,说白了,也不怎么难。至少在王迪这个非专业人士的眼中,不怎么难…无非就是提高炼钢温度而已嘛。 再者说,炒钢法,灌钢法,早在一千多年前的西汉与南北朝时期,便相继出现了。虽说有点费工费时,但总归已经有了获取钢铁的法子。 在此基础上,不怎么着急的王迪,仅仅只是将“煤炭炼焦,再用以焦炭炼钢,如何最大限度去提升高炉温度”这几个要点讲与工部听以后,剩下的事,对于只要结果的他而言,懒得再去操心了。 好在是,在重利的诱惑下,不乏智慧的工匠们,经过三个多月日夜不辍的改良改进,终不负厚望,成功捣鼓出了新型炼钢高炉及增温配套设施。 有了可以量产的钢铁,无论是在民生还是军事方面,王迪相信,大明朝的综合国力,将会在短短几年时间以内,便可提升好大一个档次。 第四个好消息,是总掌西山煤司的杨善,上疏进言道,已经扩大至千人数量的熟练煤球工,每日生产出来的煤球数量,已经完全可以满足顺天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日常需求。 而且这一队伍,还在不断扩展中。只要手工蜂窝煤模具数量跟得上,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的煤球制作,不缺人! 在这份奏疏上面,杨善讲得很明白。按照制作二十个煤球可得一文钱的计件薪酬,一个熟练煤球工,忙活一天下来,至少可以制作一千五百个煤球,赚得百八十文以上的大钱! 最重要的是,单凭售卖煤球这一项,西山煤司每日便可入账三百两左右的白银。 是以,为了不耽误煤炭采挖和制作煤球事宜,不差钱的西山煤司,是管吃管住的。 这种“暴利性”收入及福利待遇,别说本身混迹于西山煤窑的那些苦哈哈趋之若鹜了,就连顺天府内得到消息的诸多百姓,都托人找门路,希望可以在西山煤司,寻得一份制煤球的体面工作。 实在不行,收入更高、危险系数同样也挺高的采煤工,也不是不能考虑。 而时刻处在第一线的杨善,他事无巨细,监察督促西山煤司进展事宜,没有负了皇帝的厚望。不出所料的,升职加薪近在眼前。 大明煤司总督,从二品官员,负责将西山煤司模板推行至全国主要煤炭产区。 与此同时,为了表示对巡林员的重视程度,新成立的巡林司,以宫内太监主掌监督大权。再调动一部分有经验且上了岁数的老兵,以半军事化作风,负责巡林司的基础管理工作,为三大营挑选适合山林地形作战的好苗子。 第五个好消息,是扩建速度远超王迪想象的天工所,传出来的一系列喜人的讯息。 还是经过他本人时不时的提点与更正,在正确研发思路的指引下,能工巧匠展现出来的能力,当真是让王迪有点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 首先是火器方面。 重量更轻,操作更为便捷,可以无视刮风下雨天便能使用的撞击式燧发枪,成功研制了出来。 经过袁彬的再三检测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以后,如同抚摸爱妃细嫩肌肤那样,王迪轻轻摩挲着这支纯手工打造出来的撞击式燧发枪。 要来火药和铅弹,吩咐人摆好披着明军制式甲胄的木质靶子,三枪过后,视力不算差的王迪,可以清晰看到十丈以外的甲胄上面,还在冒着白烟的一个孔洞。 精准度还行! 当然了,王迪马上琢磨过来,操作更为便捷的新式火器,一旦大批量装备三军,在没碰到同样的对手之前,精准度这玩意,貌似也不重要了。 快速几轮齐射过后,还敢…或是还有能力冲上来的敌人,怕是不多了。 将枪丢给已经看傻了眼的袁彬,感慨了一句“时代变了”,王迪吩咐袁彬加大锦衣卫对天工所的巡视等级。 除了昆虫以外,哪怕是一只鸟呢,在没有接到皇命的允许下,都不准私自飞进或是飞出天工所的范围。 除了燧发枪,另一件经过工匠改良改进过的火器,便是新研制出来的铁芯铜胎炮。 相较于先前的静置自然冷却,以貌似还不太成熟的内模水冷技术制作出来的铁芯炮管,在提升了铸炮速度与降低了废品率的前提下,经过反反复复的实践过后,其使用寿命至少翻了三倍有余。 说实在的,这项技术最令王迪看重的,是比之先前仅有两成左右的成品率,现如今的火炮成品率,已经高达五成左右了。 而且,这还是在内模水冷技术不算成熟完善的情况下,可以达到的实际效果。 待到技术更进一步,或是待到可以应用到诸多领域的蒸汽机研发出来,量产威力强劲十倍乃至几十倍的火炮,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个数量代表正义的时代背景下,成规模极具杀伤力的火炮群,绝对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攻防利器。 最后嘛,则是一艘刚刚下水的拥有三层火炮甲板,配置了一百零八门舰载火炮,木壳主体半铁甲形态的风帆战列舰样品。 之所以称其为样品,完全是因为这艘按照王迪要求研制出来的海上移动炮台,其动力性能太差。 无论装备双桅帆还是三桅帆亦或是全帆,哪怕再搭配人工,相较于来去如风的两千料福船,这种海上怪兽,其速度慢得如同一只乌龟。 不过嘛,王迪倒不怎么着急。 自然界的风力和人力驱使不动,不代表蒸汽机不行。 可以说,现如今的天工所,不光是这艘海上移动平台,还有诸多研发项目,都已是万事俱备,只差蒸汽机现世了。 而这些层出不穷的新顽意,除了天工所的工匠与王迪他自己最为清楚以外,整个大明朝的千万子民,无论是谁,他们都不清楚帝国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巨大变化。 只是,这些好消息,目前来说,却也无法打消王迪心中的一份顾虑。 三个多月了,皇后钱氏的肚子,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要知道,自打成婚以后,在这段时间内,王迪可没少在皇后的身上下功夫。 一个月怀不上,可以。 两个月还怀不上,也行。 但三个月都不中,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王迪身为医科生,岂能不知女性的最佳怀妊时间和办法。 甚至是说,为了让中宫尽早怀妊以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悠悠万民之心,王迪不惜违背先前定下的一周计划,在那较为特殊的几日里,格外照拂皇后钱氏。 然而大失所望的却是,辛勤耕耘下,皇后的肚子,竟特么没有半点动静。 而且,往后的日子里,身为九五之尊,王迪也不能再这么独宠皇后钱氏了。 倒不是因为皇后怀不上龙嗣使得二人之间的感情变淡了,而是再这么集宠爱于皇后一人,完全是要将她逼到众矢之的的位置。 况且,心里拿不准的王迪,生怕出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糟糕情况,他也得尽早在其她妃子身上试验一下,看看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皇后? 这要是自己出了毛病,那特么…… 自己费心尽力整出来的万世不易基业,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宗室藩王再近,那能赶得上自家儿子近嘛! 第141章 让人头疼的问题 长寿宫,妃子罗绾所居寝殿。 意外得到皇帝赐予的恩泽雨露,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罗绾,很是有点懵逼。 懵逼过后,脸上的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呢,本就长了一张苦相脸…尤其在八字眉的衬托下,略带幽怨感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意的她,忽然间…… 那张充满诱惑力的嫣红俏脸,当即变得刷白刷白。 眼中,也含上了晶莹泪珠。 “女人善变呐!” 罗绾脸上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正等着眼前女人感恩戴德的王迪,又怎会看不到呢。心中感慨这么一句过后,满头雾水的他,有点纳闷…… 这丫头,是因为得到了皇室的珍贵恩泽雨露,乐极生悲了呢? 还是说,她根本不想怀上龙嗣? 要知道,在皇后钱氏的再三劝说下,本就动了测试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毛病这个心思的王迪,为大明长子或是长女选择的最佳生母人选,便是罗绾了。 有着草原身份的贵妃其木格,首先得将其排除掉。 不考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特别无情的想法,单是以“汉族血统至高理论”为基础的帝国行动纲要,也不允许未来有可能继承大明基业的长子,竟是个串儿。 所以嘛,其木格,不大适合成为大明长子的生母。 至于贵嫔杨蜜嘛,还是那句话,这丫头太精明了。除了自己和孙太后…顶多再算上太皇太后,除此以外,怕是没人能真正压得住她。 大明帝国长子的生母,尽量能不让她当,还是不让她当得好。 所以嘛,妃子罗绾,便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性格较为柔弱的罗绾,即便有幸成为大明帝国长子的生母,如果事后皇后钱氏再诞下嫡子,凭她这性格,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就算有,凭她这性格脾气,也很难斗得过皇后。 当然了,在这其中,还得看老天赏不赏脸了。 已经浪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王迪肯定不能等着罗绾诞下龙嗣再去恩宠别的妃子。 能错开月余的时间,已经算是格外照拂罗绾了。 当然了,选择罗绾,还有个最客观的原因。 那就是,按照王迪统计的天葵日期表格,通过简单推算便可得知,除去几名品级更低的美人、贵人、良媛和良娣,目前来说,也就妃子罗绾正处在怀妊的最佳时期。 是以,里里外外,自己费了这么大的一片苦心,为何有幸得到皇室恩泽雨露赏赐的罗绾,竟像是被吓到了呢? “你这是……” 话还未问完,眼中含着眼泪的罗绾,终于止不住心中的悲伤情绪,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臣妾是哪里做错了吗?” 伏在皇帝胸膛,梨花带雨的罗绾,哭得很伤心。 皇帝赐予珍贵的恩泽雨露,刚开始,她确实挺高兴。 有机会怀上龙嗣,后宫当中,有哪个妃子不想啊,她罗绾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当下这个时候,时间不对,一点都不适合怀上龙嗣啊! 要知道,现如今,已是三月末。 如若有幸怀上龙胎,那么经过十月怀胎,待到腹中胎儿诞生,他或是她的生辰八字,极有可能是一年当中最为不吉利的二月份啊! 《隋书.后妃列传》记载: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 生子不举,便是生了孩子不养育。 在当下的大明朝,别管大江南北哪个省府,但凡二月出生的娃,其本身就是个“原罪”。纵使诞生在豪门大户家中的金枝玉叶,那也得狠下心来将其掰断。 实在不忍心亲自下手的,那便将其丢到外面,任其自生自灭。 当然了,皇室肯定和外面不一样。至少…如果诞下的是一位龙子的话,可能待遇还好点。 如若是个龙女…… 罗绾不敢想。 这种盛行于民间的忌讳,在她嫁进皇室之前,家中女性长辈那可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她万万不可在四月份前后怀上龙嗣。 现在好了,本以为今日的恩泽雨露还是像往常那样服食呢,怎知意外来得太突然! “做错事?” “那你和朕说说,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怎么朕都不知道呢?”紧紧揽着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可人儿,王迪百思不得其解。 好一阵过后,断断续续依旧在抽啼的罗绾,这才将心中委屈道了个明白。 “你是说,二月生人,皆为不详,刚出生的婴儿就要被掐死、溺毙或是遗弃?”对此一无所知的王迪,强忍着心中微起的怒意,打算问个清楚。 注意到可怜巴巴的罗绾点头示意自己所言无误以后,狠狠吐出一句“特么的”,王迪舒缓了下心中不大不小的郁气。 重男轻女或是双生子这些民间陋俗,对此,王迪倒不怎么意外。 别说处在当下这个知识普及极其落后的时代,就是放到后世那种年代下,带有这般偏见思想观念的,都大有人在。 那句“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本是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言辞,对于八零后出身的王迪而言,他知道,这句话放到九零年代以前,并不算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胡诌八扯。 因为垃圾箱里,真能捡到小孩! 不管是儿时的记忆,还是成为一名医生以后,闲聊瞎扯之际,王迪心里很清楚,当时那个年代,遗弃女婴的案例谈不上是司空见惯,但也绝不少见。 然而不管怎么说,二月生子者不举,这种事竟被视为不详,王迪他是真的从未听闻过。 最主要的是,连书香世家出身的罗绾都保有这种糟粕观念,可想而知,底层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愚昧百姓,是怎样看待此事了。 毕竟,处在当下这个时代,类似于连益这种敢养活双生子姊妹花的好父亲,怕是真不多见。 其实呢,对于时刻惦记着如何快速提升大明人口数量的王迪来说,他本以为,新政的落实,应该能抵消许多人的这种偏见观念。 因为在他看来,许多人之所以不想要女娃,刨除传宗接代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以外,究其根本,还是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罢了。 及笄之前,女娃再能干农活,那也不如一个男娃好使。 及笄之后,到了能干活的时候,又要为其置办嫁妆找婆家了。 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赔本买卖,也不怪底层百姓不喜欢自家婆娘生女娃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多地缴多少税的利民政策摆在这了,底层百姓的负担,绝对是大大减轻了不少。 闲暇之余,不想外出为他人务工劳作的话,完全可以在家操持点手工活补贴家用。 毕竟在全面开海远洋通商这一政策的刺激下,经由大明女人手工制作出来的近乎所有的精巧顽意,俱是畅销海外的中高端产品。 如此这般,心灵手巧的女娃,不比一身蛮力的男娃强得多嘛。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抱着温水煮青蛙心态的王迪,虽说他期盼着任何诞生在大明帝国境内的婴儿都能顺利健康长大,但他也没打算在此事上面,投入过多人力与财力,以强硬手段去改变自古流传至今的糟粕观念。 不过嘛,照目前这情形来看,底层百姓的愚见,怕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不加以人为干涉的话,随着帝国人口在未来二三十年激增变多,怕是婴孩的冤魂,也会随之日益趋多。 若是放在以前,饱经唯物思想教导的王迪,才不担心这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迷信。 但自打从张三丰那了解到有关“气”的存在以后,秉持着通过“扬天地正气,散之邪气、恶气、浊气”来给自己增福添德以此延绵自身寿命的想法…… 这事,王迪怎么着也要管上一管。 将罗绾紧紧揽在怀中轻抚安慰之际,他在脑海中快速构思着,如何应对民间屡见不鲜的溺婴事件。 最好的办法,毋庸置疑,肯定是花钱买命。 普天之下的愚民,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嫌弃自己生下来的婴儿…尤其是女婴嘛。 想办法让他们从主观层面上不嫌弃,那不就得了。 以朝廷名义,设立婴儿抚育金,以二两白银一婴一年的代价,资助天下所有为人父母者,将自家婴儿抚养至八岁…仅限女婴。 只是,这种代价,王迪怕朝廷承担不起呐。 一人一年二两白银的代价看似不多,但仅凭现如今的人口基数,一年一千万两左右的额外支出,说实话,即便朝廷负担得起,王迪还真舍不得白白扔出这么多的银钱。 最为重要的是,他怕因为这项政策,培养起了多数人以利养娃不重亲情这种极为现实的小民心态。 新政落实以后,大明朝的人口基数,往后会变得越来越大。 如若1-8岁的女娃人口基数达到五千万乃至过亿…… 无需多想,哪怕远洋通商的利润再丰厚呢,怕是朝廷也无法承担如此之大的财政支出。 一旦将此政策撤销,王迪又担心见利忘义的底层愚民,会拿弃婴这种行为当做要挟手段,逼迫朝廷就犯。 如若发生这样的事,最终遭殃的,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是以,考虑许久过后,舍不得浪费如此之多真金白银的王迪,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既然较为温和的经济手段不行,那么也只能通过略显强硬的行政手段,来减少溺婴事件的发生。 既然底层许多愚民都嫌弃女婴是个累赘,那就从根子上强行改变他们这种愚不可及的偏见思想。 任何溺婴者,一经被查实,便处以十两白银、杖五十的行政处罚手段。与此同时,任何举报者,经过证实,可从中获取一半,也就是五两白银的物质奖励。 这样一来,不但不用朝廷支出任何费用,没准还能因此赚点“血淋淋”外快呢。 当然了,王迪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 真有家里人多实在养不起的,一经查实确认无误的话,倒是可以由朝廷来抚养。 不给钱,而是要来婴儿,由朝廷雇人进行统一规范化的抚养。 《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于九月九重阳节那一天讲的话,王迪不曾忘记。 为了帝国行动纲要得到最广泛的支持与认可,收买人心的养济院、漏泽园还有惠民药局,王迪要在现有的基础上,争取在三年之内,将其下沉到大明每一个县级单位。 惠民药局好说,御驾亲征时交代给太医署许院使的事情,在年前,他已是将扩建惠民药局所需的医士人数和银钱统计上报。 按照皇帝的要求,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意的许院使,将常见的六十余种草药价格,分门别类,一一注释得明明白白。 从无到有,不算医士人工成本的话,筹建一间惠民药局,平均下来,需要白银三百两。 这三百两本钱,基本算是一次性的屋舍和草药投入。往后的日子里,每一间惠民药局能赚多少钱不敢说,但想要达到自给自足,这一点,差不多还是可以办到的。 虽说惠民药局设立的初衷,是“以惠贫民”,但它总归是个买卖。可以免除的,也只是处在最底层,那些看不起病的军民工匠贫病者的医疗费用。有能力的,该付钱,还是得付钱。 两两相抵,刨除医士人工费用以外,依许院使之见,后续应该无需朝廷再承担任何费用了。 如此这般的话,即便不算现如今已有的百十来家惠民药局,按照大明朝一千四百二十七个县来计算,只需付出不到四十三万两白银的价格,便能将惠民药局下沉到所有县级单位。 唯一有所限制的,就是医术精湛的医士们了。 至于漏泽园…也就是官办福利性质的公墓,随便圈一块地即可。 整上几个人,专门负责收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给这些孤魂野鬼弄个简单的墓地,也不枉他们来人间走一遭。 而后,便是等同于后世养老院的养济院了。 早先的时候,在御驾亲征期间,王迪与袁彬在谈及惠民药局时,对养济院也了解了不少。 老人嘛,在当下这个讲究“百善孝为先”的年代,除非家里人死绝了变得无依无靠,否则,不为自己,单是为了自家孩子的名声着想,愿意去养济院了却残生的,怕是不多见。 还有一些富庶地区的豪门大户人家,为了博得一份好名声,私立的养济院,也是有的,只是很少罢了。 再者说,相较于因为现实情况导致落实不彻底的惠民药局,太祖高皇帝在洪武五年诏令天下郡县设立孤老院,也就是养济院的旨意,执行得还算不错。 到了现如今的正统一朝,这些养济院的实际内核怎么样暂且不说,至少大体的框架,还是有的。 只要重新严格落实《大明律》里面「凡鳏寡孤独及笃疾之人,贫穷无亲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克减者,以监守自盗论。」这项规定,妥妥的仁政,跑不了。 而后,只需将养济院、漏泽园还有惠民药局纳入当地官员的政绩考核体系,王迪估摸着,纵使在这其中出现懒政、怠政、庸政这一类的积弊存在,总体来讲,还是利大于弊的。 如此一来,老者、病患与亡者,都有相应的福利设施来应对,所差的,就是最让人头疼的婴儿问题了。 第142章 福利机构 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 心里存着事,脱离温柔乡的王迪,起了个一大早,凝神定心打了几圈太极拳以后,便离开了长寿宫赶至御书房内。 他一发话,从古至今,那些涉及到育婴福利机构的相关记载,未出一个时辰,便已按照朝代顺序,整整齐齐码放在了天子案前。 《周礼·地官·大司徒篇》有云:以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 所谓“慈幼”,即“谓爱幼少也”。 瞧瞧,先秦之前的周朝,早在两千多年以前,人家已经将“慈幼”放在了社会福利救济之首。 可惜了,在王迪看来,嘴里天天念叨着应当遵循周礼的文臣们,对于救助婴孩这一微弱群体的重视程度,远不如他们嘴上说得那样好听。 快速翻阅着史书资料,王迪忽然发现,历朝历代抚育婴孩的慈善机构,竟多是由帝王主动发起的,而非是由那些心怀天下的臣子们应当主动提出来的仁政。 从先秦至汉末,官府的慈幼措施,主要在于通过颁布政策给予底层百姓一定的育儿补助,又或是鼓励宗族、乡邻等亲近之人,对无依无靠的婴孩施以援手。 直至“佞佛”的南朝梁武帝萧衍时期,就是这么一位活活被饿死的帝王,人家当初可是抱着“孤幼有归,华发不匮”的目的,在京师设立了既能收养婴孩又可赡养老人的孤独园,算是首创了极具福利性质的专业机构。 当然了,王迪估么着,设立孤独园,八成是信佛已经到了走火入魔地步差点整出佛国的萧衍,为了积攒所谓的功德,才弄出这么一个救济老弱病残、普度天下众生的福利机构。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于那些被遗弃的婴孩而言,此举绝对称得上是再造之恩。 而且,自打这先例一出,往后的朝代,当朝天子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陆陆续续地开始办起了类似的慈善救助机构。 武则天长安年间,依旧是因为佛风盛行的缘故,出现了受官府监督,实际确实由寺院主持经营的悲田养病坊。 悲田,佛门术语,意为施贫。 最令王迪感到震惊的是,这个集合了儒家仁爱思想和佛门普度众生思想于一体,有着矜孤恤贫、敬老养老功能的慈善机构,其救济对象,竟然不仅仅只限于老弱病残群体。 连阿猫阿狗这些小动物,都具备得到布施救助的机会。 这一发现,当真有点震惊了王迪的三观。 距离当下大明朝八百年前的唐朝啊,在人都照顾不过来的封建时期,竟特么连动物收容所都整出来了。 对此,继续翻阅着档案的王迪,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过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到了宋代,弃子、溺婴之弊,便已是到了屡见不鲜的阶段。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再对比现在的大明朝,王迪觉得,在弃子溺婴这件事上,儒家理学盛行的宋朝,差不多算是达到了历史峰值。 长江以南的地区,绝大多数的乡村百姓,受限于温饱这一类的根本原因,每家每户通常只会养活两男一女三个娃。 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前提下,一旦家中婴孩超过了这一数量,那么毋庸置疑,杀婴…尤其是杀女婴这回事,不说家家户户都干过这事,至少也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比例! 办法嘛,很简单。 将婴孩死死按入冷水盆之中,待几声呻吟过后,这么个“小麻烦”…便算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 不忍心自己下手造成杀孽的,出门走远点往那荒郊野外随手一扔,也挺方便的。 大才子苏轼写给鄂州地方官朱寿昌的信中便建议到,希望“故杀子孙,徒二年”的法律规定,能够切实推行到鄂州各县各乡村之中,警醒底层百姓杀婴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可惜了,法不责众。 是以,在王迪的思想观念当中,那个官与民俱是特别富有的宋朝,生子不举这回事,竟然成了最为突出的社会伦理问题。 一直到了有着“六贼之首”名号的蔡京,上了份箚子提出了倡议,宋徽宗在任期间推行《居养法》的时候,全国各地这才陆陆续续涌现了名为“居养院”的慈善机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照顾一下全国各地的鳏寡孤独贫穷者。 其中,特别规定了“遗弃小儿,乃雇人乳养”的律法,尽最大限度保证那些被遗弃孤儿的生存问题。 只不过,认真翻阅着手中档案,查到南宋时期创办了慈幼庄的江东转运副使真德秀,及设立婴儿局的湖州通判袁甫这二人以后,时至今日,有关抚育遗弃婴孩的慈善机构,竟特么绝迹了! 无论是官办的,还是民营的,亦或是由寺庙道观主持经营的涉及到育婴慈幼性质的机构,统统没有了。 按道理来说,算得上是孤儿出身的太祖高皇帝,应该比较重视这一块啊。 老弱病残,其中的老、病、残,还有亡者都有人照料了,为何没有一点生存能力的弱小婴孩,就没人管呢? 随口问了下当值的那位精于史学的侍讲学士范宗,出乎王迪意料的就是,他本以为这位不食人间烟火,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书籍上面的书呆子,会给出诸如“云蒸霞蔚开新韵,海晏河清享太平”这一类的无用言辞。 哪曾想,人家范宗,一条条说得还挺在理。 “回禀陛下,慈幼一事,臣认为,相较于秦汉唐宋这段时期,我圣朝在这一方面做得确实不尽如人意。” 既然皇帝问起来,从不撒谎的范宗,有一说一,不存在一点避讳的念头。 注意到皇帝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未有过多犹豫,范宗继续讲道: “陛下,《大明律》规定:乞养异姓义子、以乱宗族者、杖六十。若以子与异姓人为嗣者、罪同、其子归宗。” “若庶民之家、存养奴婢者、杖一百、即放从良。” “凡收留人家迷失子女、不送官司、而卖为奴婢者、杖一百、徒三年。为妻妾子孙者、杖九十、徒二年半。若得迷失奴婢而卖者、各减良人罪一等。被卖之人不坐、给亲完聚。” “其自收留为奴婢妻妾子孙者、罪亦如之。隐藏在家者、并杖八十。” “若冒认良人为奴婢者、杖一百、徒三年。为妻妾子孙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冒认他人奴婢者、杖一百。累犯者,游街示众一个月,发边充军,本人死,子孙接替。” “最重要的是,倘若被收留的婴孩遭到了身体侵害,如若被人告发,这是有可能被定以‘采生折割罪’这种会遭受凌迟酷刑的罪名。” “因此,受到诸多律法的限制,那些被遗弃的婴孩,普通人家即便想收养,也会心生顾虑,放弃这种念头。” “再就是,弃子是犯了大明律的。但溺婴一事嘛,除了当事人知晓以外,外人便无从得知其中具体实情。即便知道了,民不举官不究,也无需承担任何律法制裁。” “是以,在我大明圣朝,弃子案例并不多见。再加上限制颇多的律法,类似于孤独园、居养院、婴儿局这一类的慈幼机构,便没了存在的必要性。” 听闻范宗的进言,脑袋瓜里没有多少《大明律》储备量的王迪,顿时间恍然大悟。 “这应该算是用力过猛…一下子纠正过了头?” 太祖高皇帝定下这些保护婴孩的律法的本意,王迪寻思着,肯定是本着“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样一个原则。 可惜啊,弃子案例是没了…因为全部变成了更为隐秘的溺婴举动! 没了被遗弃的婴孩,肯定也不需要居养院或是婴儿局这一类的慈幼机构。 “难怪连罗绾这么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妃子,对此都一清二楚…看来溺婴一事,在大明朝已经成了极其普遍的社会行为了。” “恐怕…也就我这个自幼长在深宫当中的皇帝,不知晓此事了?” 沉思片刻,王迪有了决断。 太祖高皇帝定下来的这些律法,当下正值新政落实的紧要关头,他暂时没有大刀阔斧改动大明律法的念头。 在他看来,只需将“溺婴者,罚款十两白银、杖五十”添加到大明律中,就算无法阻止所有的溺婴行为,怎么着也能大大缓解这种社会弊端。 只不过,在此之前,下沉到县级单位的育婴堂,得提前布置利索喽。 而这,又是一大笔额外支出。 不管怎么说,老病残这些群体,稍微还有点自食其力的能力。但是懵懂无知的低龄婴孩,只能依赖保育人员来照顾了。 雇人乳养,费用怕是不低啊。再说了,奶娘又不是奶牛,少了也不顶用啊。 真要将溺婴行为列入大明律的话,怕是每一年,全国各地都能收到数不清的弃养婴孩。 “范卿,给朕找一找历朝历代有哪些涉及到保育遗弃婴孩的具体良政。”暂时拿不住主意,王迪打算参考一下前朝是如何应对此事的。 翻看处理着今日呈至天子案前的奏疏,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到多半个时辰以后,范宗已经整理好了他所需的档案资料。 “从前往后,慢慢念与朕听。”依靠在龙椅上,王迪闭目养神道。 “是,陛下!” 拿起最上面几本史书,快速翻到其中一页,直挺挺站在原地的范宗,缓缓讲道: “自周朝提出的六项息民政策以后,《周礼·秋官·司厉》记载了一条「凡有爵者与七十者,与未龀者,皆不为奴」的律法。七十以上的老者与七岁以下的孩童即便犯了罪,也不被罚为奴…后世历朝历代,也多遵循这一律法。” “春秋时期,霸主齐桓公在‘葵丘会盟’时,召集了鲁、宋、卫、郑、许、曹等国,立下的会盟盟约第三条,就是‘敬老慈幼,无忘宾旅’。” “《管子》中有明确记载,为了增加属地人口,齐国专门设置了保育婴孩的管理机构,名为掌幼。” “而且为了快速积蓄民力,还颁布了诸如‘百姓家里子女多且无力抚养者,官府将予以救助:有三个孩子的家庭,母亲免征赋税;有四个小孩,全家免赋;有五个小孩,则官府为其配置保育人员,且提供家中两人的口粮’这些良政。” “同样的,越王勾践为积蓄力量,反击吴国,他也在属地采取了鼓励妇女生育,保护幼儿的措施。《国语·越语》中有记载:‘官府派医生帮助妇女分娩。生了男婴的家庭,越国奖励两壶酒和一条狗;生了女孩的,奖励两壶酒和一头猪;生了三胞胎的,安排专门的奶娘帮助照顾;生养了双胞胎的,国家负担其中一个儿童的抚育费。那些孤老、寡妇、生病的、贫困的人家,其儿女皆由官府收养。” “待到始皇帝一统天下,素以严苛闻名于世的秦律明确规定了,父母擅自杀害养子,会被当街处死。为人师者,如若过渡役使或鞭打学生,必须罚购买一副盔甲或者两副盔甲。” “不过…秦朝不是以年龄来判断是否为儿童,而是以身高。《仓律》中规定:男满六尺五寸、女满六尺二寸,是为成年人。” 范宗言语至此,认真听讲的王迪,大为诧异道:“六尺五寸?” 六尺,那特么可是两米高啊! 不过问完以后,王迪马上反应了过来,定是秦朝的一尺长度,与现如今大明朝有所不同。 “回禀陛下,秦朝的六尺,等同于我大明圣朝的四尺。” 听闻范宗解释,王迪于心中默算过后,也就明白了秦朝的六尺五寸,应该是一米五左右。 “一米五以下的男人都被视为儿童?这标准…定得也太高了。” 对比后世,王迪很好奇秦朝的百姓,到底是吃了啥顽意,竟能长得如此魁梧! “汉高帝刘邦曾下令:民产子,复勿事二岁。只要生孩子,便可免除两年赋役。” “汉章帝刘炟给孕妇发放胎养谷,并免除丈夫赋税。” “《二年律令》,免除了十岁以下儿童的死刑与肉刑。” “南北朝时期,有了孤独园……”注意到皇帝摆了摆手,范宗换了另一本继续讲道: “《唐律疏议》明文规定,所养父母无子而舍去者,徒二年。其意,指的是那些收养婴孩的家庭,若是胆敢遗弃孩子,最轻也是两年流放劳改。” “唐文宗时代,《抚恤疾疫诏》规定了,只要有家庭愿意收养弃儿,就预先给予两个月的口粮。” “宋朝,待到《居养法》落实及婴儿局、慈幼局和慈幼庄这些慈幼机构相继出现以后,弃子溺婴风气,着实有了好转。” “如果民间有人想领养弃婴,官府每月会发一千文钱,三斗米,待三年后停发。” “生活贫困的人家,免除孕妇丈夫一年的徭役,减免生产家庭的丁税钱,及发放生育补贴,一般都是四千文钱。” “再就是,唐宋时期,不管是强抢还是诱骗,只要被拐方是儿童,就是最重标准。拐卖儿童给别人做子孙的,那就三年坐牢。如果是拐卖儿童为奴,即为绞刑。倘若被拐儿童身体遭到侵害,无论什么原因,人贩最轻也要斩首…而且买方也要承担罪行,其罪责只会比人贩子低一等。” “到了蛮元时期,在宰相刘秉忠的力主之下,《元典章》里记载了,无论贵族与否,与十岁以下幼女奸罪一经发生,皆处死。” 言语落罢,瞥了眼好似睡着的皇帝,还算懂事的范宗,赶忙规整好档案资料走了出去,留给皇帝独自沉思的空间。 “《管子》当中记载的,与越王勾践实施的保育政策,听着倒还不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若家中衣食足够的话,再辅以一定的奖罚措施,如此一来,想必弃子溺婴行为,应该会大幅减少。” “育婴堂嘛,该建还是得建。不过…这只能当做最后的兜底。抚育婴孩,本就是为人父母者应尽的义务,哪能事事都要国家来操心。” 想着如何设立保育婴孩的健全政策,再回顾着新政当中的利民减负措施,王迪觉得,处在当下这个一点都不矫情的年代,养活一个婴孩的成本,应该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多。 人命贱如草的时代,有点吃的、有点喝的,这就足够了,还想要啥? 第145章 新军八卦营 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给这炎炎夏日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待到黑夜降临,雨势渐歇。伴随着一片好似永不嫌累的蛙声虫鸣,占地极广的南海子新军营地,与白日相比,稍稍显得安静了一些。 亥时二刻,坤字营,十五号房舍。 通明的火光下,因为有了渗透性较强的水泥砖,偌大的院内并未积攒太多雨水。 到了本该入睡休息的时间点,明晃晃摆满各种兵器的院子内,二十四名赤身露体的精壮汉子,有的在打磨自身气力,有的在锻炼拳脚功夫。 “兄弟们,你们说,朝廷是不是快要打仗了?”浑身黝黑油亮的刘大壮,一手一个四十斤重的石锁,或抡或摆,举重若轻之际,还有闲心扯着大嗓门,与旁人聊起天来。 “大壮,我说你这话问了多少遍了,你就不嫌烦啊!”言语之人,是身处大院犄角旮旯位置,一个正在舞着春秋大刀的魁梧汉子。 他先是一劈,而后踏步上前快速往上一撩,双手架着大刀再紧跟一个回旋斩。一套甩完,手握长刀的他,大气不喘,继续言语道:“你我都是当兵的,朝廷想不想打仗,咱们如何得知?” “就是啊,大壮!你老这么问…莫非你是那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院中央,一个有着惊人臂展略显瘦削的汉子,扎着马步的他,手中握着一柄劲弓,正在有节奏地拉伸弓弦。 绣花枕头,华而不实一草包的意思。 他这取笑的话语刚一讲完,登时引起院内不少人的笑声。 “嘿!胡洪,你特娘的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呢!” “打仗,俺和俺哥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刨食吃呢?”正专心于舞动手中石锁的刘大壮,不见恼怒的他,嘿嘿一笑过后,便继续问道:“那你们说,若是朝廷不想打仗的话,为啥这阵子的伙食待遇,蹭蹭的往上涨了不少。” “前四营加起来,到了今儿…少说也得有一万五千余名兄弟了。早上有个鸡蛋,中午有块肉解馋,晚上还有油乎乎香喷喷的肉汤,大饼米饭一日三餐都管够…哦,对了,还有那甜丝丝的蜜水。” “朝廷要是一直不打仗的话,咱们这比大户人家吃得都好的伙食,你们就安心理得这么一直吃下去?” 言语落罢,十五号房舍的大院内,众人安静了许多。 打仗这回事,说实在的,他们一点都不怕。 能凭借团队综合素质被选拔进入排名第二的坤字营且位列前茅,整队三十四人,有超过一半数量的,都算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在这其中杀过人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嘛,正如刘大壮说得那样,天天享用着这么好的伙食,老不打仗,许多人的心里,就跟回事似的。 要知道,分布在八个方位的乾、坤、震、巽、离、坎、艮、兑这八个新军大营,按照一旬一考核的原则,前四营,现如今已有将近一万五千余人的精英兵卒。 一日三餐还能管饱的这种常人不敢想象的伙食待遇,自打被选入新军的那一刻起,便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像现在这样额外给乾、坤、震、巽前四营加了鸡蛋与更多肉食补助的超级伙食待遇,天天这么吃下去,心里不慌才怪呢。 更为重要的是,乾、坤两营的六千来士卒,每人每月,可以领到足足高达三两白银的军饷! 震、巽两营,是每人每月二两白银。 后四营,则是一人一月一两白银的军饷待遇。 每到月底时,经由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监察,实打实的银钱而非宝钞,会足额发放到每一位兵卒手中。 一个月便有三两白银啊! 再加上他们吃喝不愁,基本没有任何花销的地方,不少人已将攒下的银钱,通过设立在此专门服务于新军的递运所,全部寄回了家中。 若非是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梦幻般待遇,他们也想早点躺到床上去休息啊。 但是,听听左右两边十四和十六号房舍传出来的动静,这些兄弟们不也没有休息嘛。 要知道,再过三日就要进行下一次考核了,若是被人后来居上或是被水平差不多的弟兄们超出一大截,脸还往哪搁啊? “韩队回来了!”打破静默状态的,是院门口一个同样在通过拉弓锻炼气力的士卒。 随着他的话语,院中二十四人停下手中的活,以极快的方式按照个头高矮站成三排。 队列刚站好,打头进来一人,不苟言笑,异常彪悍。随着跟在此人身后的六名伍长和三名什长快速归位,坤字十五队,全员三十四人整合完毕。 “报数!一、二、三、四、五……” “日月不灭,永耀大明!”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团结互助,勇往直前!” 扯着大嗓门报完人数喊完口号以后,在许多人的密切注视下,身为队长的韩勇,仅是说了一句“抓紧洗漱,早点休息”,便率先走进一次可容纳十二人的浴房。 紧随其后,最前排的什长领着队员一同进了浴房。 而后,仅是过去半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在房顶水罐还有一多半温水的情况下,第三什长已领着全员进入浴房。 “哥,今晚你们又学了啥?朝廷有没有说要打仗啊?”随着刘大壮的问话,快速淋完水正在打着肥皂的士卒们,一个个的,翘起耳朵,静待什长刘大根的讲话。 “还是像往常那样,识了几个字,听讲师解说了下三国时期的知名战事…至于打仗嘛,随时都有可能。所以说,你们一定要谨记皇爷教诲的‘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条至理圣言。” “再就是,下月或是再下个月起,可能要增添水上对战训练了。盘马弯弓、持枪挥刀大家都是一顶一的强,但上了船,可就不好说了……” 话语至此,刘大壮插话道:“哥,咱们这是要打倭寇?” 不怪他反应如此之快,毕竟他们兄弟,包括整个新军大营,备倭兵的数量可是占比不少。 这年头上船打仗,若不是与倭寇对战,还能是啥? 第146章 如何左右全球 新军。 五人为伍,二伍为什,外立什长一名。 三什为队,外立队长一名。 三队为哨,外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外立把总一员。五总为营,俱属主将一员。 为了保持军队长长久久的活力,也是为了杜绝底层士兵往往只知将军而不听皇命的可能,更是为了防止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结合后世知晓的一点讯息,王迪设立八卦大营,在整个新军内部,立下了高中低三个档次。 八卦大营,主将不变。只要他们能通过一年一度的武勋考选大典,年以内的时间,王迪不会随意更换主将人选。 但下面的士卒,就不一样了。 能者上,庸者下。 当下这个时候,整个新军五万人,按照1:2这样一个比例,前四营,最多只会扩展至两万人的数量。 只要能通过一旬一次的考核比试,待遇超级优厚的前四营,便会为那些新鲜血液敞开大门。 不过,考核衡量的单位,不是以个人来评判,而是以全队的整体成绩。 至于考核项目嘛,很简单,全副武装再带上等同于半个月军粮也就是四十斤重的沙砾物,在整体负重达到八十斤的情况下,爬山涉水以急行军的速度,徒步跑完四十里地。 按照三分取其一的原则,在首次考核结束之际,王迪定下了最多不能超过两个半时辰这样较为苛刻的时间。 在这个时限以内负重跑完全程,片刻不待停的,每一位筋疲力尽的士卒们,还要在盘马弯弓、投掷长枪、火器射击这三项当中取得合格的成绩,一队三十四人,九成达标者,也就是超过三十一人,那么这支小队便能进入前四营序列。 为了以队为单位的战斗力最大化,对于伍长以上的基层军士而言,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政治课和文化课,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 半年下来,满足所列这些标准的,已有一万五千四百八十人。 这些忠于皇帝的全能型战士,在王迪的眼中,就是大明版本的海军陆战队。 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待到首先交付的四十艘“日出东方”系列舰抵达天津卫时,差不多能有两万士卒的前四营,将会动身奔赴天津卫进行海上对战演练。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开春过后,在这个台风较少的时节,便可以考虑登陆东瀛岛国的作战事宜了。 当然了,王迪没有自大到仅凭区区两万士卒,就能征服整个东瀛岛国。 他想要的,暂时也只是石见银山所在的出云小国而已。 至于挑起战端的借口嘛,倭寇这顽意,岂不有的是? 没有? 只要他金口玉言一开,没有,那特么也得有! 尽早征服石见银山所在的出云小国,以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办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座石见银山变为白花花的银子。 待到大量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帝国以后,在银本位得以顺利实施的前提下,王迪会慢慢断了金铜二物,尤其是铜钱在民间的流通。 黄金,他要将其用以压箱底。 铜,则要用来支持新型火器与火炮的研发工作。 “陛下,早点就寝…帝国银行?粮站?这是皇家性质的钱庄和粮庄吗?”愈发显怀,也变得愈发嗜睡的杨蜜,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皇帝不见了以后,刚想偷偷埋怨一句呢,便听到桌案前传来的嘀嘀咕咕声。 悄悄起身凑近一看,便注意到纸张上面涂涂写写的“银币”“纸钞”“帝国银行”以及“粮站”这几个较大的字体。 没怎么费心思去琢磨,也无需去看纸张上列出来的细致条文,单从这几个词的表面意思来看,较为聪慧的杨蜜,当即就猜到皇帝想干啥了。 “嗯,算是…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多披件衣衫,小心冷了身子。”正值酷暑时节,再加上孕妇特别怕热,王迪抬头一瞧,发现施施然来到自己身边的杨蜜,竟然只是穿了件真丝睡裙。 红彤彤的火烛下,孕妇那曼妙且圆润的身材,一览无余。 瞬间起了兴致,知晓时间已不早的王迪,撂下手中笔杆,待到杨蜜小解过后,便直入正题,梅开二度。 身心舒坦过后,哄睡这个唯一敢让自己在孕期内瞎折腾的懂事女人,暂时还睡不着,于脑海中,王迪继续规划着帝国很不健全的金融货币政策。 通货膨胀与通货紧缩,因为大量流入的财货,在他看来,应该是必定会发生的一件事。 有经济头脑的豪绅富商可能因此大发一笔横财,但底层抗风险能力较差的老百姓们,一个不慎,怕是会像后世一茬茬的韭菜那样,轻而易举便遭了大殃。 好在是,本着“万变不离其宗”的思想,根据后世现有的经验,王迪规划出一系列有关金融货币的粗略政策。 首先,为了防范市场金融因为铜钱这一基础货币的减少有可能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对于金融一道也谈不上有多么精通的王迪,说实在的,他除了效仿后世金本位那样,将白银作为官方唯一允许的流通货币这条政策以外,暂时他也想不出太好的应对办法。 根据未来几年的实际发展状况,稍加改动过的宝钞,再加上类似于后世硬币的银币,代替铜钱的小面值纸币,以及帝国银行这些顽意,陆陆续续的,他都会整上。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交易。 海外流入的大量财货,如果没有相对便捷的支付方式,在王迪看来,这定会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市场的活力。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解决官员们的俸禄发放问题。 现如今,京官还好说一点。若是地方官的话,领取一次俸银和禄米,可是极为不便。 若是将帝国银行下沉到县级单位,往后的官员俸禄,便可像后世那样,俸银按月皆由帝国银行发放。 至于粮站嘛…… 王迪是本着“温饱二事乃是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民生大事”这一原则,根据近三年各省府的粮食均价,考虑到地域不同,以省为单位,他取了个中间价作为官方指导粮价,将县衙粮库转化为粮站,进行平价粮食买卖事宜。 不管民间市场自发性的粮价是高是低,只要有了这个长期可以保持稳定价格的粮站,怎么着,也能在吃这一方面,保证底层抗风险能力不足的百姓饿不着。 至于是否引得民间大资本进行低买高卖掌控一县乃至一府一省的粮价,王迪倒巴不得有这样的蠢货蹦出来。 如此这般的话,往后再想领取俸银和禄米,当地官员仅需凭借类似于后世洗车卡那样的凭证,领取一次,盖一个戳。 即方便,又省事。 最后,也是比较让王迪看重,则是让官员带头,主动使用纸质货币。用这种不算强硬较为温和的办法,使得大明帝国的子民,恢复对纸质货币的信任感。 最终,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以内,能够全面取代金银二物的大明帝国的官方纸质货币,可以像后世的美刀那样…… 仅凭大明帝国内部的货币政策稍微改动那么一下,通过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声无息的战争,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左右世界各国的荣辱兴衰,以此达成真正的万世不易之基业! 第147章 找几个侠女,要漂亮点的! 时光荏苒。 正统十八年,五月七日。 三艘挂有青天红日白月长方旗帜,船体侧面标有“衙”字,载客量为八十人的小型豪华客船,从天津卫启航,逆流而上,直抵通州高丽庄这个经过数次扩建的繁华口岸。 而后,在众多力工和往来商客的纷纷议论中,客船停靠在岸,陆陆续续的,从上面走下来二百多位男女老少。 这些人,俱是身着一袭白大褂,左胸前红色的心形图案中,标有一个绿色的“外”字。 几乎没有携带什么行李的他们,直接踏上早已等候于此的四十辆装有玻璃天窗构造及特殊减震系统的新式衙门专用马车。 “恢弘如斯!宏伟如斯!” 临近帝都,其中一人撩起了车帘,目瞪口呆直视着前方足足有六丈六尺六寸高度的巍峨城墙。 而后,马车内的其余四名医士,也俱是一个个探出头来,震惊于那一眼望不到头却不显杂乱的巨大人流,还有城墙上的那些有着丈余尺寸的红色正楷标语。 “要想富,先修路!” “多生孩子少伐树!” “手心手背都是肉,生男生女都一样!” 打头一辆马车的外科医士,高举手臂,修长的食指,指着眼前的帝都,发自内心由衷感慨道:“这是去年年底新建好的三环外墙…未有两年时间,圣都变化,竟是如此翻天地覆!” “是啊,楚人兄!经常听后来的新人谈及圣都变化之大,不曾想呐不曾想,圣君治下的圣都…这还未进城呢,便有如此这般得气派万千…当真是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涌动!” “是啊!古往今来,也只有当今的人皇圣君,才能造出此等雄伟的帝都!生为大明子民,幸甚至哉!” “先前…两个月前最新来的一批新人,有个与我同乡的小兄弟,曾言及帝都户数,已超六十万之巨…若非此人拿出《明报》,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他和我说的!如今看来,是我眼界窄了……”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难怪最后来的这一批新人,到了银城,竟能发出‘山野小城,未开化之地’的轻蔑言语。不怪他们,确实不怪他们发此狂言……” “有此圣都存在,在人皇圣君的治理下,我大明圣朝之伟业,定能远超秦汉唐宋!” “岂止是远超!让我说啊,万世不易之基业,当属我大明圣朝!” “是啊,是啊…楚人兄言之有理!” 在这二百来人此起彼伏的感慨声中,四十辆太医署外科学院专用马车,从那道小了许多,但相较于人流量巨大且通行速度略显缓慢的团结门,拥有小特权的他们,从仅限官署衙门才可通行的侧门,很快进了三环城墙。 高楼耸立,人流如织,一派景致,好不热闹! 看花眼的同时,太医署专用马车,载着“留学归来”的医士们,沿着同样仅限官员和军士才可通行的极为平坦的水泥官道,未出半刻钟的时间,那道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相较于三环外墙显得小了一号的二环城墙,已是近在这些人的眼前。 “日月不灭,永耀大明!” “伟大的正统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忠於帝国!献身帝国!” 呐呐低语念诵着入眼所见的几行红色正楷标语,一行人,顿时间思绪万千。 就这样,在披甲执枪的精锐士卒的严格审核下,载有第一期奔赴东瀛岛国进行医学实践学习的外科医士们,终于再度返回了大明帝国的核心中枢,圣都,顺天府。 与最快也要年才能出徒的中医相比,被正统圣君定性为外科医士的他们,通过研究大量战俘的躯体,开膛破肚、穿针引线治疗类似于刀伤、箭伤、骨折及内出血这样的伤病,对于天天和内脏器官打交道的他们而言,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最为重要的是,通过圣君传授的血型辨别法及输血规范要领,诸多伤势颇重血快流干的士卒们,经由分门别类已经标好血型的新鲜“血袋”的无私贡献,大难不死以后,可继续为国征战。 而学业有成兼容中外医术的他们,如无太大意料的话,除了少数的幸运儿可以留在圣都造福大众以外,更多的,会领了从八品的官职,奔赴大明帝国各府各县,坐镇一方惠民药局,为天下苍生夺得一份生机。 紫禁城,御花园。 昨日五月份的第一场雨,涤净了青翠古柏上的尘土。 艳阳高照的晴朗天里,赶上休沐日的王迪,他这位大明子民口中的人皇圣君,正倚躺在藤摇椅上悠然自得。 呼吸着大自然的芬芳香气,欣赏着左右两个羽毛球场上正在进行的妃子双打,偶尔再瞅一瞅正骑着三轮车四处疯窜引得一个个奴婢提心吊胆的皇子和公主们,顺便听取着身边的李复,念叨着一本本奏疏。 “首批奔赴东瀛岛国的外科医士已经归来了?没想到还挺快的…传朕口谕,赐宴,着礼部左侍郎李盛和太医署许院使、陈院判代为主持。” “至于会社嘛,除了由朝廷主导的工、商这两俩工会及当地官府组织的文社以外,不许民间任何人组织任何形式的会社。违令者…若是集会成员,进行批评教育即可,集会组织者,斩无赦!” “包括那些杂七杂八的武林人士门派,除了登记在册的那六十多家…至六月初,不管是工会还是武林门派亦或是文人会社,再有非法组织集会人员,统统剿灭。” “和专利司讲明白了,往后但凡涉及到衣食住行这些与民生息息相关的进献专利,务必要严加审核。宁可多花点时间去验证,也万万不能凭借个人喜好放过任何一个有用的专利。” “专利司,这才设立几年的时间,怎么一个技术性的衙门,官僚主义作风变得越来越重了?” “母豕的产后护理,如此重要的一个专利发现,就因为名字粗鄙,差点被列为不入流的专利!” “怎么,见惯了飞天入地还能下海的各种高大上的专利发明,下里巴人的专利,这就瞧不上眼了?” “和刘世说一声,要么瞪大了眼睛好好干,要么给朕尽早滚蛋!” “再就是,问问国子监和帝国理工太学的祭酒司业们,帝都太学的筹备情况,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明年,将是大明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春考,有帝国理工太学这个珠玉在前,帝都太学无非是涵盖面更广了些,怎么筹备进度,竟是如此得缓慢?” “是技术人才方面的原因,还是行政领域的,让他们与朕道个明白!” “此次在寻觅探索新明岛期间…对于遭遇风暴牺牲掉的所有大明子民,和内阁交待好了,一定要重抚,且速度要快,执行务必到位!还是像往常那样,四方监察,不得出现任何蝇营狗苟的事儿!” “至于后续的二期远洋探索计划嘛,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吩咐六部配合远洋开拓司,务必将准备工作做到十全十美,不得出现任何纰漏。” “再就是,去和杨善交代一下,山西煤矿多的是,应该是大同、朔州那一带,先捡着露天好开采的挖,整什么塌方事故易发的煤窑啊…让他收起那点小心思!” “还有,这都五月七号了,第一季度的财政报告,为何朕迟迟还没见到?问问去,给朕问问,是哪的账又平不了吗?” 冷意十足的话语讲完,瞥了眼抱着孩子正站在球场边给罗绾加油助威的其木格,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的王迪,淡淡说道: “对了,给淳安公主找几个侠女来瞅瞅,最好是会耍剑的那种,要漂亮点的。” 第148章 四年了,还打个毛! 清晨,阳光明媚。 领着四名随从,身着一袭有着相当明显的草原风格服饰的伯颜帖木儿,出了会同馆。没叫官车护送的他们,溜溜达达观察着顺天府,轻车熟路的,大步走向位于二环城位置的李家米线旗舰店。 人还未到,嗅觉相当灵敏的伯颜帖木儿,便闻到那浓郁飘香且诱人食欲的鸡汤味。 说实在的,会同馆里一日三餐的伙食也挺棒的,但早餐这顿饭,自打他吃过一次这鸡汤米线以后,晚上睡觉前,一想到明天早上要吃点啥,他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李家米线里的鸡汤米线。 “呦,伯爷,还有几位贵客,小的左等右盼,可把您几位给盼来了,三楼老地方有请!” 还未进门,眼力劲不差的跑堂小二,满脸挂着让人亲近的笑容,操着热情至极的迎宾言辞,客客气气地迎着贵妃兄长,从左边的专用升降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区别于专门用来招待普通散客略显拥挤的一二楼,设有单间招待不了多少宾客的三楼,明显就是为了这等贵人准备的。 是,按理来说,他们李家米线,就是个普通小吃,怎会有贵人屈尊上门吃这等不入流的顽意。 但是,谁叫他们当家大厨,是现如今宫内御膳房领厨的小儿子呢! 太大的本事没学去,但这祖传的米线一绝,在他手中却是发扬光大了不少。 爽口滑嫩劲道十足的米线,香而不腻美味无比的鸡汤,酥掉渣一捏就碎的五香饼和糖饼…… 虽说还算亲民的价格,在贵人眼中不值得一提,但却架不住人家喜欢来吃啊。 落座未有半刻钟,在一二楼那么多催喊上饭的嘈杂声音中,十大碗加肉加煎蛋的米线,各种自添加的小料,三十个五香饼,三十个甜饼,已是摆在伯颜帖木儿五人面前。 还在冒着热气的鸡汤,清澈微黄,夹杂着香葱的扑鼻香气,令人食欲大开。 喝一口汤,吃一块肉,巴掌大有点薄的酥饼,一口下去就是多半个…… 瞬间未眨眼的功夫,这五个塞外大汉,吃得那叫一个爽快。 “如此昂贵的东西,明人天天皆可享食…可是在大宁卫,三斤精盐外加两斤白砂糖,便可换得一只肥羊,这…这太也不公平了!” 阿古拉,跟随护卫伯颜帖木儿的一名年轻怯薛军。尤为喜好甜食的他,一口咬掉半块酥糖饼以后,指着里面黏黏糊糊的浓稠糖浆岔愤道,引得同伴连连点头应和。 一个五香饼,一文钱。 一个酥糖饼,三分钱。 一大碗加肉加煎蛋的米线,三十文钱。 这么一顿可以让他们五人吃得饱饱的美食,总共花费才不过四钱多一点的银子而已。 当然了,来到大明帝都已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跟着王爷天天四下逛游,阿古拉也知道这个价格对于明人而言,略微有点小贵。但他同样也清楚,现如今大明朝的底层百姓,富得很…就像草原上到了秋季的肥羊! 可惜了,除非明人内部发生巨大动乱,否则…… 别说主动进攻大明朝了,能不被大明朝主动进攻,这就算长生天保佑他们了。 倒不是名字有着高山之意的阿古拉怂了,而是在四月底时,随着王爷看过大明新军的正常操训以后,年轻归年轻,但作为怯薛军自认有勇有谋的他,心里清楚得很…… 明军装备的新式火枪,无人可敌! 高达百余丈的超远射程,可洞穿铁甲坚盾的强悍威力,就算明军士卒没有任何精度可言,就算每一位草原勇士都悍不畏死…… 万骑冲锋,他不知道,究竟能有几位勇士,可以幸运地冲破敌人密不透风的火枪阵。 更何况,那种凭借一匹马一个特制小板车便能轻松拉动的轻型小炮,虽说威力远不如曾经的红衣大炮,但架不住这顽意射程远且转移速度足够快啊! 在那次参观大明新军操训时,令阿古拉大为震惊的是,明军一队人马拉着三门轻型小炮,配合极为娴熟的他们,就像猫戏老鼠那样,在敌人少的时候,就猛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打。 遇到大股的敌人,还能仗着手中的火枪和利箭,且打且退。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遇到败慌而逃的骑兵,他们都能拉着小炮主动追击。 这尼玛…… 射程远超弓箭的多功能火枪兵,骑在马上追击戏耍就够让人恶心的,狡诈的明人,竟特么还弄出这逼玩意来! 自打上个月底看完这场操训,自那以后,出门再不叫官车的他们,开始细心研究着…… 这四年都不到的时间里,大明朝,究竟是咋了? 曾经势均力敌…… 顶多也就比瓦剌部稍强一点的大明朝,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长生天啊…你这是抛弃了大草原吗? “行了,知足!” “吃一回,抱怨一回,整得跟个娘们似的……”嘶溜一声,嗦了一大口嫩白又爽弹的米线以后,再灌了一口热乎鸡汤,伯颜帖木儿眼不抬,盯着手中的甜饼,长吁一口气道: “这个价格,已经是大明皇帝看在我大妹子的份上,优待咱们瓦剌部了。” “前日,在会同馆碰到的那个自称是来自佛郎…机还是佛郎察的金发碧眼汉子,他不是说,明人运过去一斤白糖,可以换回等重的白银嘛……” “这价格,可比给咱们的,要黑多了!” 去年,草原上的冬天,来得早,且冷得很。 长时间的白灾过后,牛羊这些牲畜就不提了,单是冻死的老弱病残,就不下三百人。 如若这是往常的光景,尤其是在四年以前,这些损失,从大明朝的身上找回来就是了。 奈何的是…… 以往行之有效的办法,如今是一点都不管用了。 要知道,自打去年年初时,瓦剌部一统大草原之后,至少在名义上,再次一统了大草原。 他哥,也就是新任蒙古大汗也先,为了屁股底下的汗位更加稳固,也是动了和大明朝一较高下的念头。 只是,由东至西,经过几场小打小闹过后,完全不成比例的死伤比,当真是吓坏了他们兄弟俩。 在缺少足够多情报的前提下,帮着自家大哥平叛了几场小规模的部族反叛以后,很是想念自家大妹子的伯颜帖木儿,主动请缨出使大明朝。 这一来,尤其是进了顺天府以后,见识得越多,他的内心,就愈发地平静不下来。 好在是,这样的心态,自打前几日在明人几位大官与武勋的陪同下,观赏完那场令人震惊的操训以后…… 伯颜帖木儿,彻底想开了。 甚至是说,念头通达了以后,现如今,他反倒特别同情欧罗巴那边的人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出了边关,便是大草原了。 去年十月份修建好的那条出了顺天府可以直抵大宁卫的水泥大道,可谓是又宽又平坦。 一只肥羊便可换得三斤精盐外加外两斤白糖…… 若非距离欧罗巴实在太远了,凭借自家大妹子的关系,伯颜帖木儿都想自己弄上一只商队,低价在大明朝搞点欧罗巴那边紧俏的稀罕顽意,再跑到那边高价卖出去。 至于打仗这事嘛,瓦剌和大明朝都签订了永无战事的和约…… 还打个毛! 第149章 立储风波 正统十五初,经过较为细致的摸底核查,最终统计出来登记在册的具体人口数量(六岁以上的),其总数是人。 若是算上六岁以下的孩童婴儿,这一数字,至少还能再加个五百来万的数量。 而现如今,到了正统三十年,富有四海疆域辽阔的大明帝国,单是汉族子民,六岁以上登记在册的人口总数,便已经超过了两个亿! 六岁以下的垂髫小童,虽说没有一个详细具体的总数,但通过各县级惠民药局统计出来的粗略文档来看,这一数字,极有可能与登记在册的两亿汉人,也差不到哪去。 如此这般的话,再过十年,按照当下这个生育率,正统圣君治下的大明帝国,其人口总数,将能达到史无前例的四万万数量! 人一多,矛盾自然也多了起来。 这一点,从作为帝国核心中枢所在,常住人口已被严格限制在一百五十万户的顺天府,便能探得一二。 每一天,对于以正二品官职接任顺天府伊的于谦来说,都是无比充实的一天。 上到公侯王爵府,下至黎民百姓家,不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杀人放火的大事,若是一天少于百件,他反倒有点纳闷了。 万幸的是,当朝天子,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圣君。 按照八卦方位,以内环宫城为圆点,设置了内八卦与外八卦总计十六区,得以缓解他的压力。 若非如此的话,已是六十有七几近古稀之年的于谦,事事亲力亲为的他,怕是真得累死在顺天府伊这个岗位上。 然而,往常再怎么累呢,也敌不过最近这几日身心俱疲的劳累。 倒不是顺天府内的治安状况急转直下,而是因为立储一事,向来温和的圣君,竟然在朝议上杖毙了一十六位臣子。 这些人当中,有老有少,有忠有奸,有文臣亦有武勋,有和他一样的二品大员,也有七八品的言官。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拥护刚刚行完束发礼的大皇子朱见深的,也有少部分是支持还未过始龀换牙年龄的嫡皇子朱见浚的。 随着杖毙风波起,一时之间,京师内外,哗然一片。 按说呢,遵循「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么个理,再加上当朝天子正值年富力强之际,立嫡皇子为太子,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是,在不少人的眼里,刚刚行完束发礼的大皇子,实在是太优秀了! 虽说在正统圣君的特殊教导下,二皇子朱见淳、三皇子朱见潾、四皇子朱见澍,一个个的也都没差到哪去,但有勇有谋、复礼克己、待人温和且精于数算一道的大皇子,在各方面都极其拔尖。 最为重要的是,相较于颇受武勋追捧的嫡皇子,由昭仪杨氏诞育出来的大皇子,却是颇得文臣们的青睐。 毕竟不管怎么说,皇后钱氏,出身于靖难功臣之家。理所当然的,赢得了多数武勋的支持。 而有着孤儿身份的昭仪杨氏,在满朝文武看来,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她,在出身这一方面,和曾经的孙太后一比,简直不要太像。 是以,不管是为了大明帝国的万世基业,还是为了自身的私利,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而于谦,作为简在帝心的坚定皇党派,他的一言一辞一举一动,在不少人的眼中,有可能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好在是,臭脾气一直没怎么改的他,身为朝中的二品大员,又统掌被划为十六个区拥有一百五十万户的京畿之地,除了当朝正统皇帝,他倒是有资格谁都不鸟。 只不过,他也知道,太子一日不立,朝堂和地方就一日不宁。 要知道,当下这个时候,大明帝国正处在势头极其旺盛的上升期,就因为太子未立这么个事儿,上上下下诸多臣子,有一多半的心思,已经不再专注于他们手头上的那些事了。 对此,于谦也能理解。 毕竟,干得再好,也不如站队站得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般淡然。 正因如此,相较于顺天府内每日处理不完的杂七杂八的事儿,真正令于谦最为心累的,还是立储一事。 在他看来,只要太子一立,有着正统圣君的栽培和维护,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嫡皇子,不出十年的功夫,便可继承大明帝国的伟业。 就算不能在现有的基础上踵事增华,照目前四方蛮夷俱是臣服于大明帝国这么个实际情况来看,能安分守己做个守成之君,也是蛮不错的,应该也不难。 只不过,令于谦感到特别困惑的就是,为何正统圣君至今都迟迟不立太子。 说实在的,当朝天子有意谁当太子,包括于谦在内,有不少大臣还是能够猜出一点来的。 毕竟,皇后钱氏自打嫁入大明皇室以后,整整九年都无所出。改立皇后的奏疏,早就有不怕死的臣子,上疏进言过此事。 万幸的是,皇帝留中不发的同时,并未处罚相关臣子。 时间一长,臣子们进臣子的言,以尽为人臣子之道。皇帝那边呢,就像没看到这些奏疏似的,对此是充耳不闻。在改立皇后这件事上,君臣间的博弈倒算得上是比较和谐。 但谁都不曾想,经过了好事多磨的九年时间,于正统二十三年九月份传出皇后钱氏怀上龙嗣的消息。在正统二十四年七月初,谁都没想到,皇后竟然一花结出两个果子来,诞下了尤为罕见的龙凤胎。 而时隔这么多年,久久无所出的皇后钱氏,之所以能够怀上龙胎诞下龙嗣,据说,正是当今精通外科手术的圣君,亲自主持手术,在三名宫廷女医士的辅助下,解决了皇后钱氏的不孕之症。 既然如此,再结合这么多年以来,帝后的感情始终牢固如初,也就不难猜测出正统圣君,他究竟是有意哪位皇子来继承大位。 只是,猜到归猜到,只要太子一日未立,谁也不敢就此下了定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大皇子行完束发礼之后,站在他身后的不少拥趸者,选择这么个节骨点,在较为难得的朝议上,正式提出立储事宜,想要占得一步先机。 哪曾想,曾经那个处罚惩戒任何臣子都给出具体缘由的正统圣君,这一次,竟是二话不说,无视满朝文武的劝谏,直接杖毙了十六位闹得最凶的上疏臣子。 仅此一举,便使得全天下的臣子战战惶惶、如临深渊,再不敢言及立储一事。 第150章 帝王心思 紫禁城。 当朝天子,据说,是个尤为喜好赏花的人。 相当宽敞的一片大地上,被人为修剪排列很是整齐的一株株造型各异的花儿,有深色的,有粉色的,有红色的。 这些颜色各异的娇媚花儿,皆在努力撅着花骨朵,在那温柔似剪刀的春风下,一摇一晃…… 花骨朵上的盈盈露珠,娇艳欲滴的样子,是那般得惹人心喜。 其中,有略显青嫩还未绽放的花骨朵,最外部的花瓣,紧紧契合在一起,徒留中间一道细缝儿。 有那微微绽放的花骨朵,外卷的花瓣,如同刚刚脱壳的知了的松软翅膀,还未彻底舒展开来,让人有种想要助其抚平的念头。 也有彻底绽开的花骨朵,无论是花瓣,还是花萼,大大方方绽开之际,显露出里面沾满露珠的蕊头和蕊丝。 花儿很美,美到让人流连忘返。 倚靠在软榻上,大明帝国的皇帝,正醉心于品花的深邃意境当中。 而皇后钱氏不请自来的突然闯入,瞬间打破了花园里的宁静,煌煌凤威,惹得花儿好似害含羞那样,慌慌然遮掩住了美妙景致。 “陛下,杨昭仪犯了什么错,您怎么忍心让她长跪不起?要罚…还请陛下也治了臣妾管治后官不严的罪过。” 说着,没去管那些批了件薄纱裙裳悄悄溜走的几名妃嫔,风姿绰约曼妙动人的皇后,拉着杨蜜往地上一跪,啥也不说,直勾勾地瞅着皇帝。 “唉…你俩先起来再说。” 看着跪地不起的皇后和杨蜜,对于这俩已经熟透了的尤物,很是无奈的王迪,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初他千算万算,终究未能敌过天意,大明帝国的长子,也就是大皇子朱见深,是由眼前杨蜜这个妙人儿诞育出来的。 虽说…… 王迪知道杨蜜应该能懂得他的意思,她本人,应该也清楚自己懂得她在想啥。 但是,经过自己严格把关抽选各科优秀教师进行一对一的皇家精英化教育,再加上自己时不时地灌输一点《矛盾法则》,尤其还有杨蜜这个很是精明的生母的额外严格教育…… 本就聪慧无比的大皇子朱见深,在十五岁这一年的生日,王迪亲自出了几份涉及面特别广的综合性试题让他来做。 而后,看着手中的答案,王迪拿曾经的自己和自家的娃儿一比,那一瞬间,他感觉那时刚上初三的自己,屁也不是! 当然了,由淑仪万氏诞下来的二皇子朱见淳,由淑容刘氏诞下来的三皇帝朱见潾,以及由修仪高氏诞下来的四皇子朱见澍,一个个的,从目前这情形来看,也没差到哪去。比起曾经同龄的自己,俱是要强出许多。 虽说各人有各人的小缺点,但在王迪看来,绝不影响这几人,可以继承他屁股下的龙椅。 甚至是说,在人数已经多达二十三位的公主里面,经过严格的皇家精英教育,其中精通于文理或是有点偏科的尖子生,也是为数颇多。 最不济的,也是那个备受他宠爱的,成天老想着外出当侠女,做一些锄强扶弱、杀富济贫事宜的淳安公主。 由贵妃其木格诞下来的这位公主,踏下心来不怕苦不怕累,练剑十年,已是习得隐湖小筑、春水剑派及武当这三大派压箱底的上乘心法与精妙剑法。 在朝廷拟定的江湖名人录里,刨除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人士以外,那些二十来岁初出江湖的新人,比拼真功夫的话,还真没有几个能打得过淳安公主。 网罗天下人才为己用,按照自己的意思,对皇家子女实施细致化、精英化的教育,如此这般下来,但凡不是个傻子,培养出来的,怎会有庸才! 也正是因为这样,前庭的臣子们,明明有不少人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要立谁为储君,但他们,还是下定决心拥护各方面都属于顶尖水平的大皇子。 至于王迪为何迟迟不立太子,原因有很多…… 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想起了那句“天下岂有几十年太子乎?”的台词。 要知道,现如今,他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至今不过才三十八岁而已。 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发生,对于在张三丰注释版《黄帝内经》颇有心得的王迪而言,他觉得,只要自己控制得当,多了不敢说,再活上个三十年,这事儿绝对是手拿把攥。 若是现在立了太子,特么的,时间一长,难保自家的兔崽子们,私底下会不会起了歪心思。 就算他们没有坏心思…… 人生苦短,皇位仅此一个,大明江山又是那么得引人留恋! 是以,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一点想要放权的王迪,明知道因为此事有所延误大明帝国的发展,但他始终未立太子。 反正在王迪看来,现如今的大明朝,在蒸汽机这一神物的作用下,自身发展再怎么缓慢呢,也不是周边刻意存留下来的几个番邦小国,能够望其项背的。 不过嘛,现在不一样了。立储一事,王迪觉得,时机已到。 倒不是因为臣子们的上疏进言,而是…… 真正的新大陆,于半年前,已经找到了! 曾经的澳洲,目前的新明岛,早在正统二十年,此地便已纳入大明帝国的掌控范围。 在数以万计葬身于无尽汪洋的先驱者的经验总结中,经过长达十年陆陆续续不间断的移民,当下这个时候,新明岛已有十多万户近八十万人口。 此岛归属问题,王迪已经想好了。再发展建设个五年左右的时间,待到二皇子和三皇子行了加冠礼以后,新明岛,便交由他们来打理。 至于新发现的大陆,毋庸置疑,是曾经的南北美那块地。 由于下了极其严格的封口令,除了返航归来被集中在一处城郭的两千余人以外,至今,应该只有李复、袁彬这几个心腹人才晓得此事。 赶上立储风波,再考虑到相较于新明岛而言,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新大陆,还是太过遥远了。 是以,同样经过五年的时间,待到往返航路的途中状况摸查得差不多了,王迪准备派出最能干的大皇子朱见深,让他去那一展自身才华,实现胸中抱负。 名义上,他是藩王。但只要安全到了那,朱见深和他这位帝王相比,也没多大的区别。 尤其是在自己龙驭宾天以后,纵使自己的好大儿或是他的子孙想要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呢,想必本土大明帝国这边,也是有心无力,没人能管得了。 对此,王迪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新大陆的掌控者是汉族,是他的后代,一切都好说。 如此这般,待到百十多年以后,占据东西两块富饶土地,有着十数亿乃至数十亿人口的大明帝国,彻底称霸占据全球每一处丰饶领土,应该便能指日可待。 正是在这种里里外外都是事的情况下,对于将自身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外部的王迪而言,是到了慢慢培养太子理政议事能力的时候了。 至于为何还要杖毙一十六位臣子,刨除帝王的自私无情心态以外,王迪也是为了大皇子朱见深好。 毕竟不管怎么说,新大陆,距离大明帝国实在太遥远了。 一来一回往返一次,且不说途中会遭遇到多少危险,刨除台风多发的那几个月,一年至多也就两次沟通而已。 若是所托非人导致朱见深被底下的人给架空的话,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绝非是王迪想要的结果。 正是因为这么个现实情况存在,所以嘛…… 王迪倒要看看,在杖毙这十几位臣子之后,还有几人是真心实意死心塌地支持大皇子的。 而这些死忠份子,将来便会成为朱见深的左膀右臂,跟随他一同前往新大陆。 可惜的是,自己都安排好了,杨蜜这个当娘的,却有不同的意见。 第151章 新大陆 太阳底下的紫禁城,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于正统二十七年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走水事故以后,增高一丈二尺三寸,拓宽九丈九尺九寸,巧夺天工好似琼楼玉宇的全新乾清宫,就此成为王迪的新住所。 七七四十九间寝殿,更是方便了他的纵情享乐。 好在是,懂得自制的王迪,多数的时间,仅是叫来妃嫔们,与她们探讨一下管弦声乐方面的知识。 就像目前已经成为大明帝国军歌的《太阳照常升起》,对于仅仅只能哼哼出“登、登、登、登登登”的王迪而言,便是在这种孜孜不倦的探索下,复原出来的一首乐曲。 当然了,偶尔嘛,在妃嫔的陪同下,他也踏下身子来赏赏花,浇浇水,做个辛勤的园丁。 可惜啊,这事,不常有啊。 皇后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每当独自赏花之际,还不曾浇水施肥呢,得了信的皇后,便会来打个逛,不想让他累到。 万幸的是,性情温柔敦厚的皇后,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每个月,她有那么几天,会忘了皇帝赏花这件事。 甚至是说,时间对了,人也对了,她还会陪皇帝一起赏花。 令人遗憾的是,这种事,太少见了,尤其是在诞下嫡皇子朱见浚以后…… 今日,皇帝难得起了赏花雅致。不曾想,往常挺知深浅识人意的杨蜜,竟然耍起了小性子。 将有意派大皇子朱见深移居新大陆的事讲与杨蜜听后,这死娘们,当即就抽抽啼啼,连连哭诉道,不想让她儿子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称王称霸。 唉,当真是胸大无脑! 其实呢,皇帝一直在派人寻觅探索新大陆这事儿,杨蜜还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在新明岛被发掘以后,她本以为,如此之大没有任何设防的一座无主岛屿,正是皇帝念念不忘的新大陆了。 新大陆发现以后,尤其是在皇后诞下嫡皇子的那一刻起,她当时就冒出过,未来的某一天,皇帝会不会为了平息长子和嫡子之间有关立储的纷争,把这座距离大明帝国并不是太过遥远的一座岛屿,封赏给自己的儿子。 那个时候,每每念及此事,杨蜜心里便是一阵犹豫不决。 毕竟在探索新明岛期间,牺牲了大概有多少人,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杨蜜看来,与令人无比踏实的土地有所不同的就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海,太过凶猛且喜怒无常。 说来就来的强风暴天,一旦所乘船只躲闪不及,除了船毁人亡的结果,还能有别的下场吗? 不过,随着嫡皇子一天天长大,自家优秀儿子又始终没能被立为太子,再加上往返于大明帝国和新明岛之间的航线,经过数以千百次的航行,早已知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什么危险了。 是以,杨蜜反复思量过后,心中已是将新明岛作为自家好大儿的退路之一了。 然而不曾想,她看中的地方,貌似已被皇帝许给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听闻皇帝每次亲身教育几位皇子时,曾数次提问二皇子和三皇子有关新明岛的概况,还三番五次叮嘱这两位皇子,该如何有效且持久地利用岛屿自身及其周边海域的各种资源。 知晓此事过后,杨蜜的心里,可谓是喜忧参半。 虽说她知道不大可能,但她总抱有幻想,也许圣明无比的皇帝,再经过几年的考核,为了大明帝国的未来,没准真会选择更加优秀的自家儿子继承大位。 怕的就是,嫡皇子也不差,终究在名分上敌不过人家。 但最令人担忧的,还是万一哪天皇帝龙驭宾天了,留在大明帝国内部的自家好大儿,会不会被下一任皇帝随便找个借口给清理掉? 是以,自打怀上龙嗣那一天起,有清醒认知的杨蜜,对皇帝绝对是千依百顺。 尤其是在皇后始终不曾孕有龙嗣的那几年里,心里有点小窃喜的杨蜜,一边变着花样地讨好皇帝,一边不遗余力地教育自家孩儿。 哪曾想,在皇帝的不懈努力下,皇后竟是如此幸运,诞下龙凤胎以作回报。 更让她没想到的就是,在那距离远超新明岛的未知海域里,还有一片疆域更为辽阔的土地。 而皇帝,竟想把自家好大儿派到那里去镇守。 这…… 若是成功到了那块不亚于大明帝国的土地上,杨蜜也知道,自家好大儿和眼前的帝王,除了名义上有所区别以外,剩下的,便基本大差不差了。 那里,绝对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 只是,一想到许多大明子民死在前期探索和移民新明岛这一期间,杨蜜的心,就安稳不下来。 从发现新明岛至今,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往返新明岛的航线,都没有一人敢保证途中可以万无一失。 而新大陆,若是从物资最为丰富的松江府启航,听皇帝那意思,航程要数倍于去往新明岛的距离。 且不说沿途会不会遭遇兵祸,长达两三个月的航行时间,都要漂泊在瞬息万变的大海上面,一想到这,杨蜜就发软。 须知道,除了两位公主,她仅有这么一个儿子。况且,自己儿子还是如此这般得优秀。 万一…万一中途遭了难,恐怕,她连给儿子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再就是,如若自己儿子安全到了那里,怕是在自己死前,都无缘再见一面了。 这…这和阴阳两隔,有什么区别? 最为重要的是,从皇帝口中她已得知,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也并非没有国家政权存在。 是!大明的火炮与火器,无坚不摧,是挺厉害的。 但再厉害,也架不住前期能过去的人不多啊。 跨越重洋抵达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前前后后有太多不可预料的事情了。 正因为这样,在皇帝和自己聊完以后,杨蜜死活都不同意派出自家好大儿移居镇守新大陆这件事。 皇帝当不了,就当不了。 反正大明帝国蒸蒸日上,大不了死皮赖脸乞求皇帝给自家儿子挑个远离京城的好地界就藩去,也好过冒着生命危险远渡重洋千百倍。 作为母亲,她是一万个不想自己的儿子,跑到那未开化的土地上称王称帝。有生之年,她所想的,也仅是一年的功夫里,能偶尔见上一两回自家好大儿的面,这就足矣了。 “雏鹰长大,终究是要翱翔于蓝天之上的……”勾勾手,示意皇后和杨蜜坐到自己身边后,王迪继续言语道:“朕知晓你担心深儿的安危,朕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派深儿移居新大陆这事,杨蜜,除了你以外,旁人还不曾得知此事…你这个当母亲的,把自己儿子教育得如此优秀,就没问问他本人的意见吗?” 关心则乱! 皇帝提及“雏鹰”二字以后,被一语惊醒的杨蜜,无力般地倚靠在皇帝怀中,愣神地望着前方。 是啊! 经过诸多名师再加上自己和皇帝的亲身教育,自己的儿子是何等优秀,她岂会不知? 优秀的人,心气也高。 仅需搏上一两次命而言,只要成功抵达新大陆能在那站稳脚跟,那种等同于帝王般的真实待遇,便触手可得…… 纵使前期的日子可能会苦上一点,但那等同于帝王的身份,对于自家好大儿来说,还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况且,如若自家好大儿真要一口拒绝了皇命,杨蜜可不敢保证,皇帝会不会起了疑心,是否会为了嫡皇子朱见浚龙椅做得足够稳当,把自家好大儿贬为庶人。 那样的话,和杀了自己儿子,也没啥区别了。 思前想后,杨蜜的心,那叫一个乱。 第152章 新明岛 正统三十三年。 应满朝文武的上疏进言,以及满足天下子民的殷切期盼…… 北到瀚海草原一带,东至扶桑新省,南抵新明岛,西达佛郎机等欧罗巴小国,涵盖大明本土,辐射海外领土及诸多宣慰司领地,经过长达一年的筹备时间,来自五湖四海数量多达五万之巨的妙龄秀女们,已是陆陆续续入住进了为此专门新修建的选秀城。 此地,位于曾经的王恭厂旧址。 秋高气爽时节来临,皇城内一场史无前例的超级选秀活动,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紫禁城,乾清宫,御书房内。 “到了后年,你们兄弟仨就要启程奔赴各自领地了。” “这一次的选秀,名义上是为朕,实则却是为你们兄弟仨还有浚儿和澍儿准备的。” “想要挑选自己中意的姑娘,朕可以允了你们兄弟仨,私下去趟选秀城,或是将个人喜好讲与李复听,让他给你们兄弟仨挑选一些合适的姑娘。” “不过,此次选秀,仅限汉族子女。非汉族…尤其是海外番邦小国那些金发碧眼的秀女们,等你们到了朕这个岁数且没了后顾之忧,喜欢的话,再派人搜罗供自己享乐也不迟。” 斜倚在软榻上的王迪,任由去年新纳的有着俊俏模样比长公主还要小了一岁的三胞胎,给自己敲敲打打按着摩。与此同时,他还打量着端端正正立于自己眼前目不斜视的兄弟仨。 气宇轩昂,人中龙凤…… 对于自己造出来且手把手教育出来的娃,王迪还是比较满意的。 且不说今日没到场的嫡皇子和四皇子,单是眼前这仨文武全才的好大儿,若非自己整出来的基业足够大,兄友弟恭这回事,王迪估么着,还真有点悬。 “父皇,儿臣奔赴海外是为了替您,替这大明帝国,开疆拓土镇守一方,儿女情长这一块,儿臣不敢在此上面浪费半点时间。” “挑选秀女一事,儿臣全凭父皇安排即可。” 对于今年刚刚大婚已有十八岁的大皇子朱见深而言,女人这种生物,只会影响他未来的丰功伟绩。 根据父皇私下透露给自己的诸多信息来看,疆域不亚于现如今大明帝国的新大陆,正等待着自己这位新主人的到来。 在精于史学的生母的教导下,自认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朱见深,也想成为父皇这般可以超越历代明君圣君的千古帝王,为后世子孙瞻仰膜拜。 大明帝国这里,有父皇坐镇已经足矣。 远隔千山万里的新大陆那边,待到他踏上那片人烟罕至的领地时,那儿,将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天下了。 “大哥,让我说啊,父皇的好意,你就心领了。”腹诽一句“不懂情趣的石男”,脸上挂着亲近笑容的二皇子朱见淳继续言语道: “新大陆又不像新明岛这样,那里距离大明太过遥远。多带点皮相俊美的女子过去,就算大哥你自己用不到,也可以赏赐给下面的有功之臣嘛。” “新大陆物产再富饶呢,它总不能连咱汉家的女子都能种出来。” 相比满心皆是建功立业思想的大皇子而言,说实在的,各方面表现都不逊色的二皇子朱见淳,更喜欢呆在帝都或是江南当个吃喝不愁的闲散王爷。 在他看来,大明帝国的万里河山,是如此这般得引人留恋,何苦去那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称王称霸。 么得意思! 可惜啊,比大皇子晚出生才不过十天的他,为了不让生母万氏丢人,从记事那天起,大皇子能做到的事情,他也全力以赴要做到。 大皇子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吃喝玩乐逗小妮,他同样也要做到。 现在好了,父皇竟把自己和蔫孬的老三派到新明岛上,晦气得很! “大哥志在四方,当然不屑于儿女私情了。不过嘛,我也觉得二哥讲得很有道理…再者说,父皇赏赐的,做儿臣的,也不能拒绝啊。” 被二皇子朱见淳视为蔫孬的三皇子朱见潾,八面玲珑的他,言语中夸了一个遍,没说任何人的不是。 而且,相较于不喜女色的老大和不喜远渡重洋去就藩的老二,他倒是巴不得挑些中意的秀女,赶紧跑到新明岛上就藩。 这样一来,对于不爱青嫩秀女,尤为喜欢有着丰满圆润身材熟女的他而言,便可一展自身所长,自此逍遥自在乐乐呵呵。 甚至是说,他也想效仿父皇这样,偷偷整上几对母女花,闲暇之余,在寝殿内供自己欣赏把玩。 那无拘无束的小日子,岂不比呆在大明帝国本土上强了许多。 最为重要的是,现如今的新明岛,经过十多年的开垦建设,可不像新大陆那样,入目所见,满是巨木矗立的无边森林。 除了人少点以外,新明岛南北两端,通过遍及南洋诸岛的十八处宣慰司的海量物资供给,在数以万计的工匠的辛苦劳作下,两座超规格的藩王府,以及四座占地面积超过五万亩地的城池,已然立在那了。 目前所欠缺的,仅是更多的移民,以及他和二哥这两位主人了。 两年过后,按照现有的移民节奏和建设规划,待到登陆新明岛时,他和二哥,每人麾下至少有二十万户数超百万以上的子民,以及两座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城池。 而这,还不算完。 按照父皇的意思,一直要等到新明岛有了百万户大明子民以后,由朝廷耗费无数钱财作为补贴组织的移民一事,才会就此作罢。 还有一点,也较为重要。 从发现新大陆的船员返回大明帝国那一刻起,被父皇命名为玉米、土豆、红薯还有花生这四种高产量的农作物,也早已移植到新明岛上面。 有了这些玩意的存在,多了不敢说,再过二十年,即便这期间没有新的移民,他和二哥麾下的人口户数,至少也能达到二百万户以上。 人不缺,再加上耐寒耐旱又高产的农作物,以及父皇口中无尽的矿石资源…… 朱见淳觉得,只要自己行事不像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暴君一样,完全可以悠哉玩乐享受的同时,水到渠成地变为一代明君。 父皇给他二人铺好的此等好事,他才不学二哥那般矫情做作模样。 第153章 长公主选秀 御书房内,此时此刻,独留王迪和大皇子朱见深二人。 至于二皇子朱见淳和三皇子朱见潾嘛,他二人已是领了旨意,准备乔装打扮一番,去趟选秀城开开眼界,顺便从中寻觅几个心仪的女子带回家。 “新大陆,从南至北,不知几万里也……”指着铺在地毯上的地图,万千思绪过后,王迪操着淡淡的语气教诲道:“深儿,开疆拓土成就宏图霸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你只需记住一句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战事一起,在保证退路无碍的情况下,无需计较一城一池一地的得失。只要有生力量保留了下来,一切都会有的。所以说,身处万里之地的异乡,你要做的,是恩威并施,将已有的力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谨慎,是一定要保持的。但也无需谨慎过了头,变得畏手畏脚。凡事有好有坏,其中有个度,需要你自己去揣摩。遇事多想想,但也不要忘了,你并未孤军奋战。今后大明帝国的移民重心,将会从新明岛转移到新大陆那儿。耐下心来坚守个年,便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至于新大陆上面的殷商遗民,能用,则用。不能用…奴之、役之,驱之、使之,实在不行,斩草除根,也并无不可。” “太深的内陆地区,前期暂且不用管。二三十年以内的时间里,在这东部沿海一带,多造港口城池,向后续任何登陆这片土地的外来异族人,宣布大明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神圣主权。” “记住且做好这几件事,你便是功德无量!” “过后呢,你也领了旨意去选秀城挑几个中意的秀女,抓紧在这半年时间里面,争取让府内的姑娘们都大起肚子来。待你远行时,留下个一儿半女,就当给你母亲留点念想。” “而后,剩下一年的时间,你领了兵符带着乾字营三万五千精兵,去南洋岛国剿剿匪打打仗热一下身。新大陆那边,雨林繁多,和南洋岛国在环境这一方面,应该没差到哪去。” “提前熟悉一下雨林环境作战,省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但你要切记,到了新大陆那儿,能避免深入雨林作战,还是要尽量避免的。” “修建城池,攻城拔寨,焚林开荒,这些,才是我们汉族子民的强项。将敌人拉到我们熟悉的领域,在我们的主场将其歼灭,这才是王道……” 耳提面命谆谆教诲之际,王迪忽然发现,本应该在主持选秀活动的李复,竟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出现在了御书房外。 知晓他定有大事相告,再加上该讲的,也差不多都讲了,递给朱见深一本《新大陆征服要略》以后,便将其打发走了。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自己当了皇帝多少年,李复跟在自己身边也就有多少年。 按说大风大浪的事儿他也没少见,不该这么失态啊。 “陛下……”四下看了看,注意没人以后,李复凑近了小声言语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宣府城中您临幸过的那位白莲女教徒?” “她现身了?”看着李复狠狠点了点头,王迪纳闷道:“就这事?” 询问之际,他的脑海中,当即就回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在其皙白无暇的后背上,绘刻下“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这八个大字的白莲御姐。 就在前年酷暑时节,也就是正统三十一年期间,长期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一直被好吃好喝伺候着的林莲花,很荣幸地成为安详老死在诏狱里面的第一人,还是个女人! 而她,正是白莲御姐的母亲。 万万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王迪都以为这娘们早特么死翘翘了…… 不曾想,竟是选在这个时候蹦了出来。 只不过,当下她现身了,貌似也没啥意义了。 这年头,纵使还有白莲教徒,除了隐姓埋名死死掩饰自己的身份以外,他们还能干点啥? “陛下,那个…那个林夫人她说……”抹了一把汗,有点不镇定的李复,支支吾吾的同时,正在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道出实情,才能尽量免于一死。 “林夫人?她嫁人了?有事赶紧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一听这娘们敢自称夫人,王迪顿时来了精神。 当年呢,他是怀着报复心理随便玩了玩。若非这白莲御姐命大,当初在交换人质的时候,此人早特么死翘翘了。 不过嘛,如若这娘们已经出嫁为人妇了,王迪倒没有戴绿帽的感觉。 反倒是,一想到白莲御姐又添加了人妻属性,若是这娘们还有点风韵的话,王迪倒不介意再她和共度几次春宵,乐呵乐呵。 “陛下,林夫人没说嫁人的事。她只是和奴婢说,当年她怀了陛下的龙嗣!现如今,这位长公主也跑来参加选秀了!”字字清晰道出来以后,李复狠狠咽了口唾沫,趁着皇帝还未龙颜大怒之际,他连忙继续讲道: “陛下,再就是…昨日申时,奴婢已将长公主送到四皇子的府上了……” 如果这位主动现身的白莲女教徒没有说谎,李复比谁都清楚,私下偷偷跑来选秀的那位姑娘,定是大明帝国真正的长公主。 这尼玛! 按照修仪高氏的选人要求,自己千挑万选,竟特么把帝国长公主送到了四皇子府上…… 听闻这个消息以后,脑袋瞬间要爆炸的李复,只能盼望着四皇子贵人多忘事,或是宠幸了别的女人,千万别闹出有违人伦纲常的大事。 不然的话,脑袋搬家,应该是没跑了。 “当年喝了凉药贴着麝香片…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怀孕?还诞育下来长公主?那特么你还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把领人…把长公主带来啊!” 姊妹花,母女花,在王迪看来,只要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种闺房雅事,算不得什么大事。 现在好了,自家大闺女,竟特么跑来选秀想入宫当妃子…… 幸好没铸成大错变成。 但那也不行啊! 朱见澍,又不是段誉。 长公主,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啊! 第154章 无边地狱 正统五十年,锡兰岛。 现如今,这座有着鸭梨形状的宝石岛屿,可以称得上是大明帝国最忠心的臣属国。 原因嘛,是在正统二十四年的时候,锡兰岛科提王朝曾委派世利巴交剌惹王子出使大明帝国。 未曾想到,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世利巴交剌惹王子竟因病滞留帝都长达有两年之久,也算见证了大明帝国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 病好以后,满是恋恋不舍心情的世利巴交剌惹王子,在即将启程返航之际,竟得知锡兰岛内发生了剧烈政变。 其表兄好似被邪祟妖魔附体一般,击杀所有留守在岛上的王室成员,意欲篡夺王位改朝换代。 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作为负责任的东方宗主大国,王迪金口玉言一开,仅是调动了当时海外五处宣慰司的两万精兵,便轻而易举帮助世利巴交剌惹王子成功复国。 自此以后,娶了明人女子为王妃的世利巴交剌惹王子,动辄便将国内事务交由大明圣君委派的宣慰使打理。 而他,则带着一家老小,流连忘返于风景秀丽的大明帝国。 圣恩港,锡兰岛西海岸最大的对外港口。 出没于此地的,十人当中,平均下来,基本有五人是大明子民,有一人是锡兰岛本土居民,另外四人,则是南洋诸国或是波斯乃至更西边的欧罗巴商人。 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偌大的港口,一艘艘商船排列得很是整齐。操着各国语言的商人们,一如往日那样,在此进行着大宗货物买卖。 忽然间,随着几声惊呼,喧嚣的圣恩港,快速戒严的同时,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低声的纷纷交谈议论中,多数人,尤其是大明子民,他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望着港口外呈“一”字形慢慢靠近的三艘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巨型铁甲战舰。 只见其,长约四十来丈,宽约七丈,通体皆为黑红色。三层甲板,满身是炮。粗略那么一数,单是朝向港口的船体一侧,便装备着七、八十门火炮。 离得近了,许多人还能看清晰到那枚嵌在船体上发出闪闪耀眼光芒的日月二标。 “日月司!” “这三艘战舰,就是龙江宝船厂新下海的日出东方四代系列舰…真气派!” “有好戏看了,也不知哪个番邦鬼子干了什么事被日月司查了出来…等死。” 在众人的注视下,抛锚停靠在港口外的三艘黑红巨舰,快速放下数十条小船。在这些小船上面,各自载着七名佩刀执枪身着黑红锦服的男女。 除了几艘靠岸登陆以外,其余那些,压根就不管停靠在港口内的商船是哪个国家的,手中飞钩使劲一抛,两人留守在小船上,五人快速攀爬上船,配合得相当默契。 “父亲,那些明人上了我们的船!”身着束身裙,一位金发白肤脸上有着些许小雀斑的姑娘,看着明人如同壁虎那般飞速爬上自家的船只以后,满脸惊慌失措的她,紧紧挽着父亲的手臂。 “凯特,别担心!我们是正经的商人,没有违背明帝国的律法。那些号称日月使徒的人,也不是贪婪的海盗,只是在例行公务检查而已。” 相较于首次和自己出海进行贸易的女儿,已经往返于英吉利和锡兰之间多达五次的丹尼尔,对于日月司不算陌生。 根据曾经雇佣的一位自称毕业于明帝都提督四夷馆的翻译官的解说,这些专门负责稽查、逮捕、处刑非明帝国子民的可怖组织成员,都是明帝国那名伟大且不可战胜之君王陛下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孤儿。 那位拥有无尽财富的明帝王,收养他们,抚育他们,教导他们…… 最终,这些人成为了明帝王最为忠实的信徒。 任何侵害明帝国及海外领土权益的非明帝国子民,都将受到他们好似鬣狗一般的无情追杀。 若非遍地是黄金白银的东方国度太过吸引人了,若非这些明帝王的忠实信徒也从不滥杀无辜,丹尼尔还真没有那个胆量,一次次地往返于自己的国家和明帝国掌控的无尽海域。 “啊!父亲,你快看呀,那艘船上好像起了冲突…不好了父亲,那里有人死了!上帝啊!那是…那人是美第奇家族的商人。” 凯特的视力很好,数百英尺的距离,她可以清晰看到那名有着深棕色头发的商人,愤怒地大吼大叫没多长时间,连带着他那几个持剑反抗的随从,俱是死在了明人的利剑火器下。 最令她震惊的是,挂在那艘船上的旗帜,是金底红球徽章模样。 对于这个徽章图样,凯特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近五十年以来,欧洲最富裕的家族,掌控了整个佛罗伦萨地区的美第奇家族的族徽。 这样一个从农到商再到大贵族的传奇家族,不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当然了,根据父亲讲与自己的故事,凯特也知道,自打那位无冕之王科西莫荣归主的怀抱以后,这个在欧洲曾经算得上是最富有的家族,如今正在走下坡路。 不过即便是这样,人家也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商人可以仰视的存在。 万万没想到啊,明人的执法人员,竟是如此霸道,连公审都不进行,便直接处刑了挂有美第奇家族族徽旗帜的商人。 好可怕! 多半个时辰过后,搜寻检查完的日月司,连同三艘黑红巨型战舰,都已消失不见。 只不过,交易还在继续进行的圣恩港,却再也不复之前的喧嚣气氛。 不少非大明帝国的外籍商人,战战兢兢的他们,时不时看向悬挂在入港口的几个头颅的同时,还翘起耳朵,聆听着明人官方派出来的翻译官,讲解这几人究竟是犯了何种不可饶恕的大罪。 因为害怕而离得太远未听清的,还扎堆到四处可见的布告栏那里,看着刚刚贴在那里用多国语言书写成的罪状书。 一、走私贩卖大明帝国子民。 二、窃取大明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专利发明。 没了。 偌大的纸张上面,仅是陈列了这两条罪状。 不过即便是这样,众多商人,尤其是那些已经来过一次明帝国管辖海域的商人们,他们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看来,美第奇家族的商人,真是疯了。 这年头,明帝国的女子,还有他们的能工巧匠,以及诸如白糖这一类的专利发明,一直都是欧罗巴贵族梦寐以求的稀罕物。 对此,他们这些商人,心里自是一清二楚。 可惜啊,但凡沾了这几样的,迄今为止,还不曾听说有人能顺利逃得过明人的追杀。 船不如人家的快,也不如人家那样坚硬,更不如人家数量多。 从明帝国本土到南洋诸岛,再至锡兰岛,以及更西边诸多宣慰司领地,层层关卡的存在,虽说可以保证正经商人的合法权益,但对于海盗和那些不法商人而言,明帝国掌控的无边海域,简直就是有死无生的地狱存在! 第155章 帝陨 永顺五年,紫禁城,养心殿。 此殿,于正统六十五年期间,是王迪为了给自己养老用,重新修缮扩建的一座宫殿。 那个时候,他已然是一位七十有四的高龄老人了。伴了自己一辈子的孝庄钱皇后还有杨蜜、罗绾、其木格等诸多的妃子,也是陆陆续续的先于自己一步殡天薨逝。 而拥有辽阔疆域人口数量多达七亿六千万之巨的大明帝国,在他以及儿孙的完全掌控下,也已是威镇四海,令亿民畏服。 自此以后,除了海外版的锦衣卫,也就是日月司还听命于他以外,帝国大权,他统统交予已经在太子位置上做了几十年的朱见浚。 此时此刻,卧在床榻上,已是老态龙钟无法起身的王迪,费劲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坐在床边,年岁也已到了五十八的永顺皇帝朱见浚,还有稳重踏实的太子朱佑樘。 “见浚,也是为难你了…当了三十来年的太子。”自己的身体,王迪自己心里有数。 大行在即,对于现如今已是风中烛草上霜的自己而言,已经到了躺进那个由一整根巨型帝王木打造的棺材里面的时候了。 往后的大明朝会走向何方,又是好还是坏,与他便再也不相干了。 “父皇,您永远是儿臣的父皇!儿臣…儿臣有幸得一千古圣君为父,这是儿臣无上的荣耀。” 眼中含泪言语哽咽的永顺皇帝朱见浚,对于当了足足当了有三十五年太子的他而言,也不是没有埋怨过自己的父皇。 但到了此时,在这个仅有他们爷孙三人的寝殿内,自知父皇就要彻彻底底地离自己而去之际,已近花甲之年的朱见浚的心里,竟然出现了慌乱这种极为罕见的情绪。 作为大明帝国的皇帝,已经有五年时间了。 每日于乾清宫醒来,朱见浚都知道,大明帝国里里外外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处理。 但是,无论遇到多难处理的大事件,他从未因此而担心或是惊慌过哪怕一次。 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在紫禁城的养心殿里,还有那个无所不能的太上皇帝,史书有记载以来最伟大的正统圣君,自己的父亲,朱祁镇。 现如今,看着眼睛失去光彩,脸色由红润快速转变成灰败模样的父皇,朱见浚好想回到几十年前的无忧时光当中,承欢在父母膝下,聆听他二人的淳淳教诲。 “见…见浚,樘儿,你们记住了…是数不胜数的各种人才,造就了现如今大明帝国的繁荣强盛……” “衣食住行、婚丧嫁娶,这些是整个天下亿万子民的最根本需求…保证,也只需保证这最基本的需求便已足矣…恩赏得多了,容易激起底层百姓的贪欲。” “任何事皆有其根源,身为帝王,统御四海,要有一颗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慧眼。” “大明帝国,现在很强…尤其是和西方欧罗巴那些小国想比。只要帝国内部不乱,犯上几次错误,也就犯了,无需在意他人…尤其是史官们的评价。” “论杀人之多,古往今来那些赫赫有名的杀神,哪一个比得过我?” “论后宫之大,亘古亘今的那些荒唐帝王,可有一人比得过我?” “没有!统统没有!” “这些记于史书上的名人,无论在哪一方面,一个个的,都不是我的对手。” “末了了…见浚还有樘儿,当皇帝,别把自己整得那么疲惫劳累…枪杆子在手,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好……” 鼓足最后一口气,费力睁开双眼,看着鬓发也已是花白的朱见浚还有年富力强的朱佑樘,略带着一丝内疚心情的王迪,即盼着颇得自己真传的好大儿可以活得长久一点,又希望他别像自己这样,让好圣孙在太子位置上坐得太久。 最后的最后,在无力的眼睛不自觉就要闭阖之际,王迪很想说…… 朕,还想再活五百年! 铛、铛、铛、铛…… 随着一声声有节奏的钟声响起,帝都方圆百里的范围,顿时间,家家披缟素,户户挂白绫,震天的哭喊声,直冲万米云霄。 “父亲,母亲,正统圣君早已废除了殉葬制度,您二老就别去了…真要去的话,那不如让我们兄弟二人代您去赴死!” 日月司三排户二号房大院内,刚过了知天命岁数的韦氏夫妇,男的如同青面兽,样貌很是丑陋。女的看起来倒是个正常的妇人,不过稍加细看,便能发现她的嘴唇与常人有所不同。 此时此刻,这对夫妇,身着他们最喜欢的日月司锦服,准备奔赴帝陵,以残躯祭奠伟大的正统圣君。 “志儿,辉儿…生我者,父母也;弃我者,亦是如此……”望着紫禁城的方面,听着一遍又一遍的钟声,韦战将自家婆娘紧紧搂在怀中,泪流满面。 “身处襁褓孤零无助时,是圣君,收养了我和你的母亲。也是圣君,抚育我们,教导我们。现如今,圣君不在了,这方天地间,我们活着,也便没了意义。”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儿孙,韦战嘴角向上咧了咧,露出罕见且难看的笑容的同时继续说道:“而你们兄弟,则不同!” “当下,你们兄弟二人正值年富力强之际,正是报效帝国的好时候,也是当今永顺天子还有储君需要你们的时候。” “正统圣君曾言及,四方蛮夷从未断过觊觎中华大地的想法。身为日月司,海外诸多大明子民,还需要你们的尽心保护。这个时候,你们违背若是赴死,那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而我和你们的母亲,已经老了,无法再重返海洋为朝廷奔波卖命了。是正统圣君可怜我们这些老人,赐下了房子和食物,让我们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虫鱼鸟兽尚知报恩,人岂能连畜生都不如!” “盛唐贞观年间,就连外族将领都知晓自杀殉葬去地下守护唐太宗。到了我强明圣朝,岂能让古人还有后人看了笑话!” “五十大寿已过,看着韦家儿孙满堂,我们二人已经心满意足…这一辈子,没白活!” “行了,儿女情长的话,咱们日月司不讲这些。临走前,志儿…尤其是你辉儿,一定要牢记,忠于皇帝,忠于帝国,是身为日月司卫使的关键所在。天子的思想,不是我等凡民可以妄加揣测的。是以,除了忠心听话服从命令以外,切勿再有其它的想法。” 言语至此,听见院外时不时响起的“日月不灭,永耀大明”这个独属于日月司的专用招呼声,韦氏夫妇,互相整理了下妆容,没有回头,亦没有半分不舍…… 就像往常轮值休完假那样,大步迈出院子,与同期的战友,笑着打起了招呼,坚定地朝着帝陵方向走了过去。 “诞受休命,作我明室,赫赫世皇,配天并日,大行龙飞,创制改物,上齐百政,下绥万邦……” “……如天斯崩,如地斯倾,哀哀庶僚,茕茕自湣,彼苍者天,胡宁斯忍,圣君不返,我独旋轸。” 京城内外,响起来杨慎为明世宗正统圣君朱祁镇撰写的祭文。 帝陵位置…… “血染青天,身祭大帝!” 第156章 原来,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这…这是一场梦吗?” “那这梦…有点过于真实了!” “死而复生”苏醒过来还不太适应的王迪,眨了眨眼,环视了下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还有茶几上正在播放着《大明风华》的笔记本,轻咬嘴唇感受到丝丝痛楚过后,他有点懵逼。 而后,瞬间反应过来的他,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不是梦!”的同时,略显哆哆嗦嗦的双手,快速将茶几上的杂物清理干净。 紧接着,就像变魔术那样,除了笔记本已是空无一物的茶几上,竟然凭空出现了许多东西。 一柄极其锋利,除了虐待白莲御姐和她娘以外,便再未派上用场的手术刀。 一十五枚特别新的铜钱,其中洪武通寳、永乐通寳、洪熙通寳还有宣德通寳,数量均是两枚。其余那七枚,全都是正统通寳。 三块碎银子。 两枚正面刻有“大明帝国银行”,反面刻有“拾两”及“正统二十五年铸”字样的龙纹银币。 一十九粒金豆豆和五片金叶子。 一瓶增加闺中情趣且副作用极小的秘制药丸。目前…里面还剩了两粒。 以及一盏薄似蝉翼,亮如玻璃,给人感觉一碰就碎的薄胎细白瓷茶碗。 在其内壁一侧,绘有精美复杂的凤凰暗纹。外壁令一侧,则绘有象征着天子的五爪金龙。 此时此刻,王迪凝神屏息,侧着身子歪着头,借助led日光灯的明亮光线,出神地欣赏着茶碗当中那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 备受王迪喜爱的这顽意,叫脱胎瓷,也叫蛋壳瓷。 其胎体厚度,没有任何一处超过1毫米! 王迪记得很清楚,正统二十二年秋分时节,这玩意进献到他手中的时候,本是一对。 平日里,他都是将其一左一右摆在桌案上,里面倒满了清水。照在书房内的阳光打在上面以后,映在桌案上的龙凤呈现的图案,就像观测日影记录时间的日晷那样,随着太阳的移动轨迹而缓缓变化。 时间一长,无需再过问李复,仅凭映照在桌案上的龙凤呈祥倒影,王迪便知晓已经忙到了什么时间点。 结果倒好,正统二十六年,惹怒了亲姐太平公主还有淳安公主的嫡皇子朱见浚,哭哭啼啼跑到王迪面前,拎着手中的小木棍,一个不慎,便将右边那个当场击成碎片。 好在是,损坏率极高的这玩意再难烧制呢,紫禁城内也不缺少存货。 而单独的那一个,王迪随手将其放到了自身的小空间内。 想事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在手中轻轻把玩着,顺便提醒着自己,身为大明帝王,金贵是金贵,但也像这易碎的茶碗一样,一旦盲目自大,指不定会招来何种灾祸。 “啪!” 拍了拍自己的手,像弹钢琴那样十指快速活动了一下。而后,王迪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其端起,确认底部落款除了“大明正统年制”这六个大字便再无其它玩意以后…… 瞬间将这茶碗收入小空间内,王迪往沙发一躺,吹着口哨哼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度娘,开始搜索着诸如“明朝瓷器能卖多少钱”“正统年间的瓷器值多少钱”这一类的问题。 “几百万的,几千万的,还有上亿的……” 对于曾经坐拥大半个地球的王迪而言,财富金钱这玩意,除了户部及帝国银行每个季度上交的财政收支报告以外,他还真没有太大的概念。 多数时间都身处紫禁城内,偶尔带着妃嫔下趟江南逛一逛,从早到晚,全天十二个时辰,有着数不清的奴婢们,在费尽心思地讨他欢喜。 但现在不一样了。 重回现实世界的自己,不再是那个一言可决亿万人生死的正统圣君了。 现如今,自己不过是个苦逼的急诊科医生而已。 早已习惯了几十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王迪没怎么思量,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俯下身子踏下心来去伺候各种各样的病患了。 反正生活在现代社会,只要手里有钱,不上班,也就不上班了。 “手术刀没用,碎银子…”快速查了下银价,看着仅有几块钱的价格,满脸嫌弃的王迪,随手将碎银子扔到沙发底下吃灰去。 “后来发行的银币…这玩意拿出去,即便有买主,顶多也是将其当成仿真的工艺品。” 稍稍叹了一口气,查完金价过后,掂了掂手中一十九粒金豆豆,王迪估么着,应该能卖个三四万块钱左右。 至于印刻有精美花纹与文字的五片金叶子嘛,他暂时拿不准这好似工艺品的玩意能值多少钱。 “反倒是最不值钱的铜钱,放到现代社会,其价值却是恰恰相反。” 挨个搜下几种通寳的价格,王迪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手中这些折十钱的通寳,如果真按网上给出来的参考价格,那么这一十五枚铜钱,最少最少也能卖到个百万以上的价格。 如若往多了讲的话,将其称之为无价之宝,也算说得过去。 忧的是,他手中的铜钱,都是折十钱的大钱,没有那种最基本的小平钱。 小平钱,就是面值为一文钱的铜钱。 折十钱嘛,顾名思义,是以一当十的大钱。 那么问题来了,根据网上搜到的信息来看,折十钱的洪武通寳和洪熙通寳,是有明确历史记载的大钱。 除此以外,像什么永乐通寳,还有宣德通寳以及正统通寳,这些铜钱有是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小平钱而已。绝大多数喜好收藏古铜钱的泉友,貌似都不认可这几种通寳有折十钱这样的大钱存在。 永乐通寳,如若两边历史一样的话,王迪倒是可以负责任的说,折十钱的大钱,是确确实实存在于历史当中的。 至于洪熙通寳和宣德通寳嘛,当年算是为了纪念仁宣二帝,他这个大孝子,在发行正统通寳期间,重新补铸的大钱。 原本呢,确实没有。 根据网上的信息来看,嘉靖二十三年期间,倒是补铸过洪熙和正统这两个本来从未铸过铜钱的年号。 但是,唯有洪熙通寳有折十钱的大钱。正统通寳,却没有。 “拿出去的话,先不管别人认不认可…我手里的这些铜钱,和网上的那些一比,貌似有点过于新了……” 十成新不敢保证,但王迪手里的这些金银铜钱,就算是已经被丢到沙发底下那三块最不起眼的碎银子,每一块,在灯光下都能泛出亮眼的金属光泽。 再对比网上那些布满青铜色锈迹或是有包浆的铜钱,正当王迪考虑怎么将其兑换为现实财富的时候…… 【帝王之道提醒您:下一次生界面倒计时,364:23:59:57】 “还有?” 第157章 是他,就是他! “你好,宝友!” “你好,鉴宝老师。我这有五枚铜钱还有……” 还不待王迪讲完,他便听到鉴宝直播间里留着两撇胡子的鲶鱼老师惊呼道:“妈耶!宝友,麻烦将镜头拉近了瞧一瞧…翻个面再瞧一下…诶呦喂!宝友,你这些铜钱,都是从哪弄来的啊?” “祖传的。” “祖传的!?” 七八分钟过后,鉴宝直播间的镜头里面,鲶鱼老师和牛真刑就像说对口相声那样,对着王迪展示出来的五枚铜钱还有那五片金叶子和十粒金豆豆,啧啧称奇。 “宝友,请问您贵姓啊?”今日直播已过大半了,总算开了眼界的鲶鱼老师,看着镜头当中那些母钱,连忙问出他当下最关注的问题。 “我姓王…两位老师,我这五枚铜钱,是真是假?出手的话,这些加在一起,能卖多少钱?” 直播间排队等鉴定的时候,很是谨慎的王迪,在网上恶补了下有关买卖文物的法律法规。思虑再三,为了低调点,他没选择鉴定那个薄胎细白瓷茶碗,更没打算将其售卖掉。 每一样通寳挑选一个,再搭配五片金叶子和十粒金豆豆,只要这几样能卖个百八十万,那么舒舒服服过完这一年…… 待到下一次回归之际,就算只能带一公斤的黄金回来,想必也能卖个小几十万补贴家用了。 所以嘛,现实中的这一年,王迪打算怂一点。安稳宅在家里,按照初步拟定的计划,学习一切有用的知识。 只要进了下一个次生界面,根据“帝王之道提醒您”这几个字,他已经猜测到…… 大概率的情况下,自己还是一位皇帝。 宅一年便能换个皇帝当当,这事,怎么看,怎么都划算。 真憋不住想开荤了,上网叫几个宅急送,也挺方便的。 “姓王…还是祖传下来的…宝友啊,你家里要是有族谱的话,回去翻翻看,你这祖上,有六七成可能是皇亲国戚!我说的不是清朝啊,是大明朝的。” “这十粒金豆豆,不值钱,宝友你随便找家金店卖了。金叶子,一片的话…二十五万到三十万。宝友,你可一定要记住,千万保存好这些金叶子,别来回折,尤其是别把上面的文字给折花了,否则你这只能当金子卖了。” “至于你手中这五枚铜钱,宝友啊…这价格就不好说了。碰到喜欢想要入手的,你这五枚母钱,换北上广深的一套大别墅那都没问题啊……” 道了声谢,退出直播间以后,略显愣神的王迪,有点好奇自己一个姓王的,怎么就能和大明皇室牵扯到一起呢。 上网查了查,弄明白其中的原因,王迪反倒更迷惑了。 他搞不清,自己究竟是真和朱明皇室有血缘关系呢,还是说,有更深层次一点的关联。 有这想法,还是根据“帝王之道提醒您”这几个字的缘故。 王迪本以为,自己名字倒过来的谐音,便是“帝王”这两字。由此,再结合发生自己身上的奇遇,他产生了许多联想。 “无所谓了,已经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就算没有系统存在,就算没有下一个次生界面,我这辈子也值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干啥。” 启开一罐可乐,几口闷掉打了个饱嗝以后,没有一点睡意的王迪,开始上网查着关于穿越到古代该带点什么东西好? “穿越三大必备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还有《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先买了再说!”某宝一搜,发现有得卖以后,王迪先下了一单。 而后,快速浏览着各种帖子,结合自己想到的,他时不时便切换到某宝下上一单。 待到凌晨两点时,王迪总算来了睡意。往床上一躺,感受着年轻力壮的身体,想着女人,这便睡了过去。 转过天来,清晨八点半,惹人厌的闹铃喊醒了王迪。 若是按倒班时间点的话,他没必要起这么早。不过嘛,本着好聚好散的态度,王迪得给对自己还不错的主任先通知一声。 “刘主任,谢谢您的关心,我真没事,也没开玩笑,更不是嫌工资低…太累了,实在干不动了。女朋友年前分手了,现在又赶上疫情反反复复,我要再出点事的话,我们王家六代单传,到了我这,就真绝后了。” 女友分手,是真事。 六代单传,也是真事。 前年这个时候,留守在县城的父母出了意外,更不假。 除了嫁到西安的姐姐以外,王迪在现实当中,也算得上是一位孤家寡人了。 如果不是为了还房贷还有自身的生计问题,天天连轴转的急诊科医生,再加上疫情这档子事,他早就不想干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猝死这种事,听的多了见的多了,他也害怕呀! 他这话一讲完,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传来有点沙哑的声音,“那好,小王,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签个字,领了这个月的工资…看看哪天人稍微全一点,大伙儿聚一起吃个饭给你送送行。” “谢谢刘主任!” 挂断电话,凉水洗了把脸,楼下早餐铺子喝了两大碗地地道道的泉城甜沫以后,顺了个塑料袋装金豆豆,溜溜达达压着马路,按照导航地图上的提示,王迪直奔最近的一家金店而去。 “总计是11246克,纯度都是在97左右。按照今日金价,先生,您这些金豆的价格,是元。” 职业化的装束,亲切的微笑,一板一眼检查计算过后,回收柜台前的美女察觉到女老板的手势后,将计算器推到顾客面前的同时继续讲道:“我们金店这边可以给您取个三万五的整数,先生您的意思是……” “嗯,卖了,直接转账。”痛痛快快的,王迪签字画押,金店扫码付款。 本以为这就没事了,刚准备离去,不曾想,杵在店中央那位有着独特风韵与魅力的金店女老板,却是叫住了王迪,“王先生,还请您稍等一下!” “怎么,还有什么事?” 叫住自己的女人,漂亮且成熟。从她的服装打扮便能看出,这娘们很懂得如何凸显自己的优势…… 不过这与他有何干? 几十年的皇帝生涯,什么逼样的女人,他没见过,没玩过? 询问之际,隔着透亮的玻璃,自恃有一身不错武艺的王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个位于十字路口,距离自己不到百米的移动警亭。 “王先生,您别担心,我只是想问一问,昨天在鉴宝直播间拿出那几枚铜钱还有金叶子的…就是王先生您?” 对于经营着金银珠宝店的马妍而言,作为最近较为大火的鉴宝直播间,她闲来无事便会进去瞅一瞅。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竟会这么巧! 金豆豆,此人还姓王…… 是他,就是他! 有点小帅,气质非凡。 第158章 最好这一口 从传教士,到皇家礼炮…… 从商业互吹,再到一骑绝唱…… 一个有意买(铜钱),一个愿意卖(铜钱)…… 夜色已深。 涉及到巨额交易,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沟通交流以后,在王迪步步紧逼的激烈言辞下…… 马妍,很是懵逼。 作为一家有着四十来年历史的金银珠宝店的女老板,家中在泉城也算有点小钱有点小势的马妍,本来只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找几名专家鉴定一下,再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先把有很大可能具有极大收藏与研究价值的铜钱和金叶子收入自己囊中。 而后嘛,对于她而言,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多了去了。 哪曾想…… 明明只是为了拉进关系的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商务晚餐,然而到了现在她都不是很清楚,为何见多识广的自己,竟会如此轻松便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稀里糊涂的…就跟这个算不上是小鲜肉的男人滚了床单? 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仅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并不是很帅气的男人,就像一个魔术师那样…… 几个小把戏而已,不经意间,自己对他的情意,就像决堤的洪水那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个…我想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在金钱的滋润下,打小就强势惯了的马妍,现如今,本不是娇小体型的她,竟像依人的小鸟那样蜷缩在男人的胸膛,柔声柔气道。 一夜情,既然发生了,对于马妍来说,若是放在以前,临走时大大方方掏点资费,也就那样了。 但这一次嘛,就不同了! 此时此刻,好久不曾体会到这种幸福感觉的马妍,她已经有了与身边这个贴心如意的好男人,保持一种长期密切合作的打算。 是以,手指在男人胸膛画着小圈圈的马妍,装作不是很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没,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女朋友。你呢,这么晚还不回家,就不担心你女儿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吗?” 身边的女人在想啥,对于妃嫔数量曾多达数以万计换过好几批次的王迪而言,他还是能猜出点来的。 不过嘛,这事到这…基本就算完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一夜情,他要的只是其中的一夜,而不是那个情。 毕竟现实社会中自己的身份和古代不一样。 再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且特别有钱的女人,在他看来,一般都是祸水般的存在。 如果不是确定身边这个熟妇已经离异了,那么打死王迪都不会和她上床。 甚至是说,为了避免几率极小的仙人跳或是被这女人的其他相好找上门,已经尽了兴的王迪,都准备找个借口穿裤子走人了。 “哈…原来姐姐我在你心里,还是蛮年轻的嘛!” “放心,姐姐家里没人在等我。至于我女儿嘛……”冲着男人魅惑一笑,翻身取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保亮起来以后,重归男人宽广厚实怀抱的马妍,笑着言语道:“你瞧,我女儿今年都上大学了,北电表演学院的…怎么样,有没有明星范?” 瞅着屏保上的母女花,正准备起身走人的王迪,瞬间就来了精神。 先前吃饭时,比自己大三岁,今年已是三十八岁的马妍,是个带娃的离异小娘们,这一点,王迪倒是清楚得很。 他本以为呢,像这种自身有着雄厚资本的女人,肯定属于晚婚晚育的那种女强人类型。 哪曾想,人家女儿竟然都上大学了。 最重要的是,多了一份青春靓丽感的大闺女,又高又俊俏。 笑起来的模样,还特么挺勾魂的! 嘶…… 搭配着东方邪术,稍微那么一化妆,这不是姊妹花胜似姊妹花的母女花,他最好这口了! “法制社会下,我一不偷二不抢,大家你情我愿,如此再正经不过的男欢女爱,怎么了?” “更何况,当皇帝时,朕就是爱花、护花、怜花、惜花的好男人…无情惹得女人伤心流泪,这不是朕的风格。” 既然妾有意,权衡利弊过后,想通的王迪,决心做个好男人。 是夜,碰撞中的缠绵爱情,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自打和金店女老板马妍有了交集以后,日子,就这一天天过去了。 步入深秋时节的泉城,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 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在等待进入下一个次生界面的时候,王迪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从之前贷款买的九十八平的小房子,换到了全款购入的一百九十八平的大房间里面。 现如今,屋舍内,可谓是一片的绿意盎然。 是真得绿! 阳台上,客厅里,铝合金的支架上面,长方形的花槽,大大小小摆满了四十来个。 里面种的最多,是各种品类的西红柿、土豆、地瓜、辣椒、草莓、花生,甚至连各样的水稻、玉米、棉花和橡胶树都有在种。 可以说,这一阵子,除了时不时地滋润一下马妍、学习各种文理科知识,缜密计算可容纳一公斤的空间需要带点啥以外,剩余的时间,王迪都放到了种植培养农作物上面。 须知道,民以食为天,绝对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王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穿、有的住,几乎所有的黎民百姓,就像牧民手下的羔羊那样,听话温顺得很。 喝的水源,古代人口不多,污染也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人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只要不碰到小冰河时期的超级干旱,中华大地上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基本上哪哪都不缺水源。 穿的衣物,且不算比较贵重的动物毛皮,单是棉、麻、桑这些经济作物,尤其是麻和桑,自古就有种植,倒也不愁制作衣物的原材料。 住的房子嘛,只要有人、有木头、有稻草,一间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更不会缺少。 唯独是吃的粮食,本土五谷杂粮到底是丰收还是减产,实在太过依赖老天爷了。更何况,风调雨顺这种事,从古至今,就从没说过年年都能遇到。 所以嘛,只要下一个次生界面不是明末以后的朝代…… 那么在前期无法进行远洋事宜去往南北美的情况下,西红柿、土豆、地瓜、辣椒、草莓、花生、玉米还有橡胶树这八种农作物,是王迪必须要携带的种子。 尤其是玉米还有土豆这两样具有很强耐旱、耐寒、耐贫瘠性且能适应多种环境,又能省水省肥的神物。 只不过,由于仅限一公斤重的空间摆在那了,而要携带的东西又实在是太多太多。为了前后期的综合利益最大化,有着大把shi王迪只能亲身实验种植一下,看看每样种子带多少是为最好。 “亲爱的,我去接薇薇了,你在家安心等我回来啊!” “去,我在家练练厨艺,等你回来以后,给你母女俩接风洗尘。” 除了没有领证,现如今,王迪和马妍的关系,和正常居家过日子的夫妻也没啥大的区别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马妍她个人的想法。 在王迪的眼中,只有听话的女人和不听话的女人这两种区分。 他希望,马妍母女俩,都是特别听话的那种女人。 第159章 天下大同 多半个月后。 家,王迪的家中,迎来了隔离归来的马妍、马薇薇母女俩。 “你想做我后爸?”厨房当中,正帮着打下手的马薇薇,开门见山问话的同时,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还算顺眼的老男人。 不知怎滴,瞅得越仔细,她感觉眼前这个想当自己后爸的男人,竟有种自己说不出来的男人范。 “不是我想不想……”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王迪舀了点汤锅中的甜沫尝了尝,咸香味道正好。 盖上盖,继续小火咕嘟着。 歪头看了眼大闺女手撕的菜花,还行,大小适中。 握着刀,麻溜地将葱姜切片切丝的同时,始终没拿正眼瞧过大闺女的王迪,继续淡淡说道:“我这人呐,习惯了孤家寡人的生活。往后的日子嘛,怎么着都行。你妈要是想的话,你还有你爷爷奶奶若都不反对的话,我倒也没啥意见。” 手握巨款,要不是身边这黄花大闺女,已经算得上是财大气粗的王迪,凭借几十年及数不清的女人经验,他才懒得继续和马妍有所交集。 在王迪的眼中,不考虑杂七杂八的因素影响,单就男女那点事来讲的话,很是专一的他,还是比较钟情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一年龄段的女人。 三十八,属实有点老了。 用起来,也的确不如年轻的好使。 不过要是再搭上个黄花大闺女,那就不一样了。 “我倒没啥意见!呦,这话你还真说的出口啊!”撇了撇嘴,狠狠将手中菜花掰成两半的马薇薇,一脸的鄙夷表情。 只不过,她心中所想的,却和脸上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隔离期间,自家老妈和身边这男人的情话,她可是没少听。 虽说没正儿八经地处过对象,但马薇薇可以瞧得出来,自家老妈,在这层男女关系当中,明显是处于劣势地位的。 别的就不说了,隔离十四天这段时间里,眼前这男人,没主动打过一次电话。主动发微信的次数,也没超过十指之数。 自家老妈,和影视剧里面的恋爱脑,这特么有啥区别? 来之前,她本以为能把自家老妈迷昏了头的男人,定会是一个刚柔并济的彬彬绅士。 哪曾想,进了这男人家门,瞧瞧,瞧瞧这是啥呀! 拿自家当蔬菜大棚了吗? 还有那瓶瓶罐罐酒精灯塑料管的,这个学医刚刚辞职的男人…… 该不会就像《绝命毒师》里面的初中化学老师那样,在家偷偷摸摸地研制毒品? 好在是,文化课还算可以的马薇薇,并未从此人家中闻到刺激性的气味。 四下仔细瞧了瞧,也没发现类似于制毒的原料。 稍微安下心来以后,她一门心思,全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说,你妈也算是个女强人了。你这当姑娘的,是觉得她傻吗?我若是影视当中那些想要吃软饭的小白脸,你妈还有你爷爷奶奶,他们能看不出来?” 端来大闺女择好的菜花,起锅烧油。油热,花椒大料葱姜往里一搁,静待秒钟以后,刺啦一声,一小盆菜花倒了进去。 翻炒的同时,拿过马薇薇洗好的西红柿,三下五除二切成了小段。 “嘁,三十五的老男人了,你可没资格去做小白脸!” 言语之际,洗着手中几根香菜叶的同时,马薇薇死死盯着这个正在炒菜的男人。 小白脸,他确实当不得。 不过影视剧中那些比较有韵味的中年男主,这人…马马虎虎倒还行。 思虑至此,马薇薇灵机一动。 “你天天赋闲在家,就捣鼓这些花花…西红柿之类的玩意?”指着客厅阳台的位置,刚想说“花花草草”呢,马薇薇这才醒悟过了,眼前这男人,是真特么与众不同。 别人都是在家里捣鼓些花草鸟鱼之类的玩意,以此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这人倒好,香菜、辣椒、西红柿、草莓这一类就不说了,那什么土豆、地瓜、棉花还有玉米…… 这男人真得好奇葩! “个人爱好,怎么…你不喜欢?”快速翻炒几下,西红柿有机菜花出锅。 再将砂锅当中香气四溢的小笨鸡炖蘑菇还有羊排盛入海碗,顺手拿过马薇薇手中的香菜,随意折了几下,将其丢进碗中道了一声:“把菜端出去,就差你妈说你最喜欢的腰果虾仁这道菜了。” 一半装模作样,一半认真的王迪,再次挨个检查了遍虾仁。对于来来回回都在打量着自己的马薇薇,他只能说,这黄花大闺女,还是太嫩了。 男女这回事嘛,千万别认真,也别动了好奇心思。谁认真,谁好奇,谁就输了一大半。 是以,男女情爱这回事,对于现如今的王迪而言,他权当是为了自己无趣的宅男生活,找一点乐子罢了。 当然了,自认自己相当有责任心的王迪,肯定会扮演好自己该要扮演的角色,以此保证不留任何隐患。 “你和我妈这关系,处得可以啊!”端完菜,如同惯性那样,自觉回到厨房当中的马薇薇,看着眼前男人认真检查虾仁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内心深处,竟萌生了一种想要从后面抱一抱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 给自己找个“缺少父爱”的恰当理由过后,摆出一副你赚到了的表情的马薇薇继续讲道:“连我最喜欢吃的菜,我妈都告诉你了…要不这样,你也告诉我一件你最喜欢的事啊,或是人啊,都行!” “最喜欢的?有是有,不过我说了,你肯定不信,所以嘛,不如不说。”淡淡一笑,表现得很淡然的王迪,依旧在认真检查着为数不多的七八个虾仁。 而马薇薇这边,若是放在以前有男人对她使出这一招,毋庸置疑,她肯定会认为这是欲擒故纵。 现在嘛,事关自家老妈给自己找后爸的大事,所以她特想把眼前这个男人,研究得透透的。 “你说啊,你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信呢?现在…我们年轻人,不光能接受新事物,对于你们这老一辈怀念的东西,也是能接受的。” 倚靠着厨台边上,始终不曾察觉自己已经上了套的马薇薇,现如今,她特别想知道眼前这男人喜欢的是什么。 “天下大同,汉人独尊!” “啥?你说啥?” 第160章 叔,你瞧,好看不 “陛下,你以为臣妾不想吗,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做不到?那是你不敢……” “诶?停停停!叔啊,一句话的台词,统共就这十来个字而已,咱也没到了老年痴呆易健忘的程度啊,能别乱改台词吗?” 家,还是王迪的家中。 马妍她闺女,马薇薇,这几天闲来无事便会登门拜访,除了不在此过夜以外,基本都是打着“陪她对对台词磨练演技”的借口,一整天皆是在仔仔细细全方位地观察王迪的为人处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准备成为自己后爸的男人,往那一杵,不苟言笑板起脸来扮作皇帝的样子,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皇后上配宸严,祗奉宗庙,表正六宫,母仪天下…关于她的选立事宜,朝堂内外慎之又慎……”瞥了眼有点懵圈的马薇薇,想起曾经那位温柔敦厚、贤良淑德的皇后钱氏,王迪叹了一口气继续讲道: “选秀,其中的难度,可比高考或是考公要难上千百倍。” “千挑万选出来的皇后,若是保不住自身地位的话,那也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本事。要恨,也得恨她自己无能,为何要去恨皇帝呢?” “况且皇帝天天忙于国事日理万机,身为统掌三宫经纬六院的皇后,如果她头脑足够聪明的话,必定会在皇帝闲下来的时候,尽最大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以此达到维护巩固自身地位的目的。做不到,那只能说明这个皇后太蠢,被废或是被打入冷宫,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更恨不得别人。” 心中默念一句辫子戏害人不浅以后,踱步于绿植间的王迪,认真记录着诸多农作物的生长情况。 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马薇薇,却是傻了眼。 拜托,咱就对个台词而已嘛,哪有这么多的大道理可讲。 只不过,在马薇薇看来,眼前这男人讲话的时候,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种霸气,却是让她这个年龄差了近乎一半的大姑娘,心里颤啊颤的。 甚至是说,将自己比作是小白兔的马薇薇,有时会蹦出一种遇到天敌大灰狼不敢与其直视的压迫感觉。 说实在的,大人物的气场,马薇薇也没少见。 但眼前这男人他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想了又想,马薇薇忽然灵光一闪,将他与自己特别喜欢的男演员联系到了一起。 人家那位,绝对是圈里的大人物。而且,也算得上是个出演皇帝的专业户。 将这二人放到一起一对比,马薇薇惊喜发现,眼前这男人,在扮演皇帝这么个角色上,举手投足间的一言一行,和那位演员大佬一样,都是那般得轻松自然。 “叔啊,研究证明,这人天天宅在家里,早晚都会变废的……” “这些天下来,我发觉你还挺适合当演员的。要不…要不你考个表演专业试一试?我们学校,对应届考生没有年龄限制的,只要你足够优秀,妥妥能被录取上。” 圈内的那几位号称皇帝专业户的大佬演员,基本都是老龄化演员了。 现如今,在这小鲜肉当道的演艺圈当中,再加上限古令的缘故,适合演皇帝的中年男演员,说实话,还真不怎么多。 但是呢,古装历史戏的市场,或者说喜欢古装历史戏的粉丝,却依旧不少。 电视台播放不了,可以转网播嘛。 “找个好本子,靠家里关系拉点投资,我当女主,他当男主,拍个三十集的古装剧,貌似大有可为啊!” 当了演员,马薇薇肯定是奔着大红大紫去的。 不过嘛,这年头,层出不穷的漂亮小花,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疫情因素,狼多肉少,也是实打实的客观存在情况。 再者说,潜规则这回事呢,对于家里不缺钱的马薇薇而言,她又不稀罕去干这事,主要也是丢不起这人。 所以嘛,从考上北电那一天起,除了认真学习表演专业知识以外,她一直在考虑,待到大三大四或是毕业以后没碰到一炮而红的机会,那不如跟家里要点钱整个自制剧。 嫌麻烦的话,可以直接买现成的本子。 没有合适的,也不要紧。毕竟网上有关古代言情的小说多得是,花个十几万或是十万就能买下影视版权。再找个编剧认真改编一下,三十集左右的古装戏剧本,这就有了。 所欠缺的嘛,就是好的男演员和好的导演了。 太好的导演,肯定请不动。 但这年头,大把的年轻导演和新人演员基本都是一个样,出头的机会太少。 只要有戏拍,中低档次的导演,肯定不缺。 况且,这是电视剧,又不是电影,也用不着请太好的导演。 但是,男演员就不好找了。 别说大火的了,就是小有名气的那些男演员男明星,太贵且不说,人家也瞧不上,也不会屈尊来捧自己这么个新人。 没演技只有外表的花架子呢,她又瞧不上。 但要是眼前这男人,那不就好说了。 怂恿他考一考北电,万一考上的话,自己岂不是多了个强有力的外援。 想的越多,马薇薇越是觉得靠谱。 因为在她看来,眼前这男人,就是吃演员这口饭的。 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帅,但看得时间长了,尤其是在镜头里,他很上镜,且很有男人味。 往那一杵,默不作声的一个淡然表情,就能让她从中体会到许多许多。 排练期间,马薇薇始终觉得自己是在演戏,但到了他那,人家随随便便一个表情,就能把自己给震住。 也许呢,洒狗血的现代言情戏或是整蛊搞怪的喜剧片,不大适合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呢,通过这些天以来的合作对练,拍着鼓鼓的胸脯,马薇薇敢夸口保证,古装历史戏当中的皇帝一角,此人必定可以胜任。 “考表演专业?我吃饱了撑得闲的没事干!” 已经财富自由,再加上极有可能的一年一次的次生界面之旅,身为堂堂九五之尊,王迪哪特么有份那闲心去当个戏子啊。 “叔啊,你闲着也是闲着,有时间看……” 忘了叫啥名字,转身快步走到茶几钱,随手拿起上面那几本书嘟嘟囔囔道:“叔啊,你有闲工夫看这什么《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还有这…《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你就没时间学点正儿八经的文化课?” “你能考上医科院,认真学习上个一年半载,考我们学校,至少文化课肯定没问题……” 看着眼前眼前男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回头望了眼正在客厅帮忙摆弄绿植的亲娘,小心翼翼的马薇薇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道:“叔,你瞧,我们学校辣么多的美女,好看不?” 第161章 朕要当演员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本着“活到老学到老”这种极为认真的好学态度,宅在家里的王迪,又准备起了高考事宜。 他拍着胸脯保证,这绝不是为了去北电学院找那些好看的小姑娘们。 毕竟不管怎么说,当了几十年的皇帝,什么逼样的大姑娘小丫头他没见过,没玩过? 北电区区百十来个的小丫头片子,还不至于让他动了报考北电表演专业的念头。 再者说了,当下这个年代,只要手头的钱够多,正当红一二线的大明星不敢保证,但十八线的小明星或是网红这类的漂亮女人,肯定是不缺的。 之所以听了马薇薇的建议,纯粹是因为这大闺女在劝他报考北电学院时,无意间提及到的一句话。 “叔,别的我不敢说,你要演皇帝,那肯定像!” 瞧瞧,虽然外在的皮相不一样了,但内里蕴含的精气神,却因为这几十年的皇帝生涯而升华了许多。 这种情况,放到现代社会,除了女人缘好一点,倒也不会有多么大的问题。 但若是穿越到古代,这种无法掩盖的帝王之气,难保不会对自己带来啥负面影响。 系统提示中,确实有“帝王之道”这几个字,但不代表穿越回到古代,开局顶替的那个人,就一定是个皇帝啊! 是的话,前后表现不一倒还好说。 若不是的话,那特么时不时会霸气外泄的自己,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岂不就成了某些竞争对手的眼中钉? 古往今来如此之多的圣君明君,为了那仅有的一把龙椅,啥惨绝人寰的血腥狠事没做过? 人心不如水,凭空起波澜! 涉及到帝王权柄事宜,有可能仅是因为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便能成就天堂与地狱的天壤差别…… 穿越回古代王朝,心地善良的王迪,他只想舒舒服服当个皇帝玩几个女人造福一下万民而已,哪有心思去和别人争皇位啊。 但想归想,怕的就是出现个万一。 正是有了这种念头,本着学啥都是学的王迪,每天懒懒散散的小日子,又渐渐忙碌充实了起来。 距离今年艺考开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候,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在马薇薇的简单讲解下,再结合网上搜寻到的信息,艺考考些啥,自己有哪些优势,王迪的心里倒是有了底。 初试、复试和三试,考台词、表演、形体和声乐这几大项。 至于自己有何种优势,按照马薇薇的说法就是,自己有明星那种独特的气质,70分左右的长相也很上镜,一米八的个子不高不矮刚刚好,虽说没啥舞蹈功底,但几十年如一日的练习太极拳,身体协调能力更是被马薇薇夸赞道强得离谱,语言表达能力那更不用说了。 若非已经过了报名期限,马薇薇死活都想让王迪直接参加今年的艺考。 当然了,考试虽说考不了,但一想到这个将来可能会成为自己后爸的男人,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学弟时…… 心里有种别样情绪的马薇薇,自此以后,可以说是天天来王迪的家中打卡报道。 “用手机录自制剧?就像直播软件里那些有点尬人的小短剧?” 正踏下心来学习呢,王迪是怎么都想没想到,这越发黏人的大闺女,竟特么想起拍短剧来了。 短剧,对于他这个岁数的人而言,像当年的《屌丝男士》还有《万万没想到》,他也看过不少。 不过人家那短剧,也不是用手机拍摄出来的啊。 “叔啊,落伍了,你先瞧瞧这几部小短剧,看完以后再说。”往沙发一座,很自然地倚靠在王迪身边的马薇薇,点开手机当中的几部当下最火热的小短剧…… 半个多小时以后,不知该如何吐槽的王迪,发现这玩意看起来还挺带劲的。 “你的意思,咱俩拍这种小短剧?”倚靠在自己身边有着秀美直长发的大闺女,她身上喷洒的清新花香味的香水,很好闻。 嗅着香味,心猿意马却知晓还不是动手时候的王迪,很是严肃地问道:“我倒无所谓,学习表演,也只是起了兴趣而已。但马薇薇你不一样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艺术生,拍这种短剧,别管火不火,于你而言,都不大合适。” “钱,你不缺。况且你现在也只是大一,未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现在就拍这种掉价的短剧,就算成了炙手可热的网红,正儿八经的影视剧,你还想不想拍了?” 想要马薇薇这种出生在富户人家的黄花大姑娘,在明知道自己和她老妈有一腿的情况下还主动献身,除了慢慢褪掉她心中的戒备感这一条路以外,别无他法。 闲来无事,就当给苦闷学习生活找点乐子的王迪,现如今的他,很享受这种耍点小心机勾女的温馨生活。 “安啦,叔!这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说归说,但很明显的,马薇薇对于身边这个体贴入微的男人讲的话,还是蛮受用的。 “就跟平常对台词练习演技没啥区别,只是架一部手机进行拍摄而已。拍出来的短剧,我肯定不会…至少在没放弃光明大道之前,是不会将它上传到网络上面的。” 娱乐圈的鄙视链,虽说这年头因为资本的介入已经不算严重了,但真要去拍当下比较火的小短剧,那毋庸置疑,自己肯定会遭受整个圈内大部分人的抵制。 对此,马薇薇清楚得很。 真要没那大红大紫的命,不缺钱花只想出名的马薇薇,倒也不介意走上拍摄自制小短剧这样一条路。 但现在嘛,为时尚早。 之所以还拍,无非是借助身边这男人的独特气质与气场,来磨练镜头前自己的演技而已。 拍啥,她也已经挑好了。 《嬛嬛传》! 里面的女主女配,个个演技在线,有身边这个很适合演皇帝的男人的配合,想必能达到快速磨练自己演技的助攻条件。 待到返校再与同届的其她表演生进行日常排练的话,马薇薇有信心震住一批同龄人,以此博得一众导师的认可与关注。 “你知道就好,拍点啥你想好了没?总不能瞎拍。” 马薇薇想要借助自己来磨练演技,对此王迪是一清二楚。 正好,为了在普通人和帝王间的神态神色切换自如,他也想借此来打磨打磨自己的演技。 反正当下这个时候,必须携带的资料,已经准备了太多太多。 为了节省哪怕是一克的存放空间呢,再加上那些没有必要携带的资料,像什么比较出名的诗词歌赋啊,还有类似于《谪仙》、《赤伶》、《莫问归期》这一类的古风歌曲啊,当下这个时候,对于王迪而言,只剩日复一日的加深记忆罢了。 “叔,还是这阵子练习的《嬛嬛传》,拍这个就足够了。” “辫子戏?不好!” 第162章 破烂货,朕瞧不上! 撒娇女人最好命。 作为白富美,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马薇薇,她是个很会撒娇的女人。 一听身边这男人竟然不同意自己提出来的观点,戏精附体的马薇薇,当即就嗯嗯哼哼,死缠烂打,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 须知道,自打有了《嬛嬛传》这部经典影视剧以后,她们北电表演系的学生,经常会从中截取一个经典片段来进行节目排练。 因为里面的女主女配都很出彩这一缘故,可以让一个几人的小团体,不至于因为剧中角色的戏份是否重要从而产生些许的小矛盾。 涉及到女主女配那些勾心斗角的戏份,马薇薇和宿舍的同窗,属实都没少排练。 但是呢,和男主之间的互动,就不怎么多了。 即便有,仅凭那些没有任何帝王气质的稚嫩新生,与他们排练,起不到多少表演效果且不说,碰到不适合的,甚至都能拉低自身的表演实力和欲望。 正因如此,难得遇见这么一个有着帝王气质的男人,怎能不令马薇薇心花怒放。 要知道,演技这东西,想要提升的话,踏下身子用心琢磨是一回事,但若是有前辈带着,那效果,绝非闭门造车可与其相提并论的。 虽说身边这男人没有任何表演经验,但他扮演起皇帝的神态,却是做不得假的。 对此,除了感慨一句“有人天生适合吃这碗饭”以外,想提升演技、想演戏、想出名的马薇薇,当然要利用这已经无数不多的寒假时光来充实磨练自己了。 只不过,她的想法倒是挺好的,但王迪却不想继续排练辫子戏了。 不喜欢,是一回事。 最为重要的是,排练辫子戏,他扮演的还是皇帝,这与他的初衷可是背道而驰的。 通过表演,尽最大可能让自己的神态气质,可以在帝王与凡人之间随意切换,这才是王迪想要学习表演的根本原因。 事分轻重缓急,这一点,对于当了多年帝王的他而言,向来分得很清。 一对母女花,还不至于让他舍本求末。 “叔,你说咱这几天排练《嬛嬛传》不是挺好的嘛,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又反悔了呢?你瞧,我再有半个月就要返校了,难道…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嘛?” 瞪着萌萌大眼睛,撅着红艳艳的嘴巴,挽着身边男人强有力的臂膀,正处于撒娇状态的马薇薇,忽然察觉到,当下这个时候,偌大且静悄悄的房间里面,就只有她和身边这个男人。 压下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发现身边男人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以后,心里略微有一点点慌面色没有丁点变化的马薇薇,依旧紧紧挽住身边男人厚实且有劲的臂膀。 “不要……”没有任何小动作,也丝毫不惯着马薇薇的王迪,在这丫头鼓起嘴巴抗议前,忍着亲吻上去的欲望,清了清嗓子淡淡讲道:“做演员也好,从事其它职业也罢,自身的眼界要放长远一点,不能只局限于自己给自己画出来的一道无形禁锢里面。” “薇薇呐,你和我说说,你当演员,除了自身的爱好以外…晋升成为一二线那些惹得万人追捧的当红明星,像她们那样走在红地毯上,被数不清的镁光灯拍摄,这才是你当演员的真正想法。” “那还用说!”看着马薇薇没怎么犹豫点头应允之际,借助翘起二郎腿的动作,倚靠在沙发上的王迪,上半身略微向这丫头靠了靠以后,不紧不慢继续讲道:“那这不就结了!” “处在当下疫情反反复复的时候,就算我这个不常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影视行业,应该是僧多粥少,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一心都在想着身边男人讲的话是什么意思的马薇薇,丝毫没觉察到他的小动作。 点了点头给出正面回答以后,便听到身边男人讲道:“当下,各行各业都在内卷。硬件上,也就是体态容貌,肤白貌美且有着将近一米七身高的你,不输于同龄任何人。” 给了身边男人一个算你有眼光的无声赞许以后,不自觉的,马薇薇倚靠在沙发的身子,也慢慢贴近了这个给人很有安全感,并且还很会说话的好男人。 “既然如此,那就得在软件上提升自己的优势。” 察觉到身边大闺女的小动作,稍微往后撤了撤身子的王迪继续讲道:“演技这玩意,在我看来,如果不是拍电影的话,你按部就班稍加磨练一番,待到大三大四的时候,凭你这认真劲头,应该足以出演一些女配类的角色了。” “要是整个带资进组,一般化的剧组里面,挑个女二或是女一当当,没准都行。” “但是呢,好的演员,绝不能将自己局限在演员这个框架以内。唱歌,跳舞,编剧,导演…现在是不是个人的,不都奔着跨界多栖路线去发展吗?” “跳,你打小就有基础。唱嘛,一看天分,二靠经年累月的练习。但编剧和导演,却能通过日常的学习或实践,来一步步迈向更高的层面。” “重要的是,你们圈内不也有句话嘛,演而优则导…再加上这年头的明星演员都喜欢给自己立人设…现实情况是这样的话,那你不如从现在开始,给自己立一个好学爱学的人设,几年或十几年过后,你便能成为一名集编剧、导演和演员于一体的全能型学霸演员。” “古人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假如…我是说假如演员这条路暂时行不通的话,你还可以走迂回发展路线,从编剧或是导演入手,待到实力够了,自编自导自拍自演,何须求得他人帮忙?” 王迪讲的这一席话,目的有二。 其一,肯定是为了自己学习表演的真实目的而着想。 排练《嬛嬛传》,哪有让马薇薇即兴编导出演一部小短剧的效果好? 既能提升演技,还能考验编剧导演剪辑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摆脱始终如一的帝王角色。 具体要拍啥,王迪都已经替她想好了。 其二嘛,则是涉及到马妍、马薇薇这对母女花的事情了。 寒假一过,身边这丫头就要返校了。 这段时间处得关系再好,一旦离得远了,时间长了,这期间万一再有别人打起自己的目标…… 鞭长莫及啊! 她妈,说实话,也就那样了。 但马薇薇这个黄花大姑娘,当了皇帝这么多年,对于有点小洁癖的王迪而言,他可没打算去享用别人玩剩下的烂货。 是以,为了保证将来使用时,这丫头依旧原封不动,王迪得给她找点事干让她闲不下来。 既然马薇薇想出名,那为了这个目的,将每一日的闲暇时间用来学习有用的知识,不比出去耍朋友强得多嘛。 第163章 我叫朱允炆 属于北方地区的鲁省,待到入冬时节气温转冷之际,地暖供热便进入到了千家万户。 家,依旧是王迪的家中。 在高达到22c的室温环境下,满屋的绿植,长势极其旺盛。 而且不光如此,王迪和马薇薇这二人,因为燥热的室温,当下都只穿着一件较为宽松的长袖体恤而已。 扮作正人君子状目不斜视紧紧盯着手中《赤脚医生手册》的王迪,时不时的,能从身边这丫头身上,嗅到从宽松体恤里面升腾起来的那种区别于淡淡花香味的体香味。 对此,当了几十年皇帝拥有数以万计妃嫔的王迪,他熟悉得很。 那是一种名为青春的美妙味道。 “又逢青春年少时,这感觉,真好!” 对比曾经风烛残年望那啥而兴叹的老年版本的“自己”,当下这个时候,王迪简直爱死了这种浑身都是劲的壮年身躯。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令他比较意外。 当皇帝的那几十年生涯,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修炼太极拳一事,王迪不曾有过大的间断。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通过习武变得更有韧性更为专注的精气神,竟然还能反馈到主世界的身体上。 现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 行随心动,心随意动…… 每天耍耍太极拳,一点点适应凝练度更高的精气神过后,王迪估么着,相较于穿越前,当下这具躯体的综合素质,尤其是对肢体细节的掌控力,绝对提升了不少。 具体提高了有多少,由于天天宅在家里的原因,他也说不太准。 但是,通过与马妍的深入交流,再对比一年前刚刚散掉的女友…… 从先前的二三茨郎称号,到现如今嘛,虽说称号没有变,但时长,却近乎翻了一倍有余。 当然了,经验很是丰富的王迪,他心里也明白,这肯定和自己研习张三丰注释版的《黄帝内经》有一定的关联。 但是,经验归经验,身体是身体。 没有强有力的硬件支撑,花样繁多的软件再丰富呢,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对于这种意外发现,王迪可谓是欣喜万分。 他已经想好了,再次穿越过后,不管国事朝政怎么样,习武强身锻体事宜,一定不能落下。 他倒要看看,一点点这么累积下去,愈发壮大凝练的精气神或是灵魂,究竟能给肉身带来多大的变化。 而马薇薇这边,在听闻身边男人鞭辟入里如此透彻的分析,胸膛起伏不定略显激动的她,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 自己现在年轻得很,有大把时间可以去充实自己。如果真能成为集编剧、导演和演员于一身的全能演员,到了那个时候,该是圈内的同行来求自己了! 当然了,想要达到这一步,天分和努力,肯定是不可或缺的。 天分,马薇薇自认自己还是有的。 努力嘛,只要能成为那些大红大紫的女明星当中的一员,她不介意吃苦受累。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句话,从小时候练习舞蹈开始,马薇薇就听了无数遍。 其中的道理,她还是比较认可的。 “那…可是叔啊,我这上半年都没学过编剧和导演,现在临时起意也来不及啊!总不能把这半个月的假期浪费在这事上面?” 学习编剧和导演类的知识,可以待到返校之后再去学习。 现如今嘛,马薇薇可不想放弃这么一个可以提升自身演技的天赐机会。 “没学,那不要紧。我给你起个思路,你照着这个思路整几段小剧本,先实践,后学书本上的知识,这效果没准会更好。” 无论怎样,王迪肯定是不会再陪马薇薇继续排练《嬛嬛传》了。 但为了让身边这丫头不再烦自己,也为了达成自己学习表演的根本目的,王迪已经想出来一个绝妙办法。 “叔,你提出思路,让我自己构思一个小剧本?”瞪着萌萌大眼睛,马薇薇诧异道。 “没错!”一本正经回复的同时,王迪没有卖任何关子直接讲出自己的点子。 “你不是觉得我扮演皇帝挺像那么一回事嘛…咱俩可以效仿直播平台上面的穿越小短剧,也整个类似的。” “我扮演明朝在靖难之役期间就此失去踪迹,实际却是穿越到现代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偶遇了现代社会的你,在彼此相识相知的这段期间内,发生的一些有趣温馨的日常互动…薇薇呐,你说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若是彻底不扮演皇帝,马薇薇也够呛和自己排练了,这也不是王迪想要的结果。 是以,综合考量下,本着可以在皇帝和凡人这么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人物身份之间,能够进行轻松自如转变的根本想法,再结合曾经看过的一部穿越剧,王迪给出了扮演建文皇帝朱允炆这样一个提议。 以皇帝身份穿越到现代社会的男主朱允炆,从各种不适应,在女主体贴入微的帮助下,慢慢从明朝皇帝过渡到现代普通人,适应了如何生活在当下这个社会。 如此一来,仅需一个固定房间,或是外出就近找几个景点,那么无需繁杂的服化道,便能正儿八经地拍摄一部小短剧。 小短剧拍摄点什么内容,如果马薇薇琢磨不出来,王迪也有现成的。 窝在家里,男女主像一对小情侣那样,通过他二人之间的对话,聊一些现代社会人人皆知的常识,以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皇帝生活还有明朝的事儿。 好在是,马薇薇一点也不蠢。 听完身边男人提出来的点子,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与圈内某个光头大佬曾经主演过的一部穿越剧的结尾很相似。 暗自忖思片刻过后,马薇薇且萌且大的双眼,变得是越来越亮。 在她看来,身边这男人给出的这个点子,简直就是绝了。 整点日常流行的段子,在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先拍摄几部小短剧。如若效果还可以的话,她会将其拿给系里老师看。 万一被相中了,就此将其扩编成正儿八经的影视剧,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一来,自己首部不成熟的小作品,便能集编剧、导演和演员于一身,这种天胡开局,岂不羡煞旁人? “叔啊,你这点子,马马虎虎还算说得过去…小短剧叫什么好呢?” “我叫朱允炆。” 第164章 我咬死你个王八蛋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太长。 但每集都定格在三分钟左右的自制小短剧《我叫朱允炆》,拍摄剪辑出来的,已有不下二十部的数量。 在这期间,怀揣着成名美梦的马薇薇,有点着了魔的她,就像深受996福报影响的那些社畜那样,一大早起来,先给王迪打个orng-call,而后在八点之前,会准时拎着早点来到王迪的家中。 一直在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在自家老妈阴沉不悦的目光当中,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自个家中。 幸好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也幸好有了不少作品面世,否则…… 身为过来人的马妍,还真要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和自己相中的男人,有了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亲爱的,你真准备参加明年的艺考?” 夜渐深,又是一次沟通交流。 事毕,不语。 过了许久时间,从晕乎乎状态缓过神来以后,依偎在王迪厚实不硌人的胸膛中的马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出了这个憋在自己心中已经有段时日的问题。 要知道,自打知晓身边男人听了自家姑娘的建议想要参加明年艺考以后,深知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马妍,在那一瞬间,她顿时慌了神。 毕竟不管怎么说,经过夜以继日的相识互动过后,马妍深知自己相中的这个男人,真得很好,各方面都很优秀。 如若他既没钱又没权,说实话,很是清醒,且自认自己并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马妍,早就想将领证结婚的念头主动告知与他。 可惜啊,这个自己相中的男人,虽说家世很一般,但人家现在可不缺钱啊。 最为重要的是,有了大笔金钱入账以后,这个一夜间骤然暴富的男人,并未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显现出一副暴发户的小人得志模样。 除了换了间面积更大的房子以外,这个深居简出的男人,就像深山寺庙当中那些避世不出的苦行僧那样,天天钻研学习着五花八门的繁杂知识。 这种守夫道且能满足自己需求的好男人,不赶紧占下来,一旦被旁人给顺走了,在马妍看来,那绝对是个天大的损失。 可惜的是,在床上…马妍觉得,自己明明已经特别千依百顺了,然而这个狠心的男人,却始终不曾主动开口提出领证结婚的言语,也没打算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如若他天天这么宅在家里,想着再等等…等到水到渠成的马妍,倒也不是太在乎这么个事。 但令她万万没有料到的就是,自家姑娘,竟然撺掇这个要当她后爸的男人去参加明年的艺考。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就是,身边这个男人,竟然还认可了自家姑娘给出的建议。 这…… 身边这个男人有多大魅力和能力,作为当下唯一的用户,马妍绝对具有最权威的发言权。 这样一个与其呆得时间越长便越上头的男人,万一真像自家姑娘说得那样,他就是天生吃演员这口饭的主…… 一旦成功考入北电表演系正式踏入影视娱乐圈,那岂不是唐僧掉进了妖精窝? 别说没领证结婚了,就算领了证结了婚,与那些小自己二十岁左右的青春美少女进行竞争,不服老的马妍,也没有多大的信心可以争得过她们。 只是,她也知道,身边的男人,不是自己能左右了的主。 “嗯,是有这么个打算……” 三天前,马薇薇已经返校了。今日的马妍,为了庆祝许久不曾有过的二人世界,特意穿了身诱人至极的蕾丝纹情趣服饰。 这种调调的衣物,也只有她这种女人的身上,才能体现出“情趣”这二字的真正意义所在。 精神头十足又起了兴趣以后,轻轻一拉马妍的披肩长卷发,这知根底的熟妇便已知晓他的心意。 一脸淡然的样子,接受这娘们抛来的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以后,王迪安然享受着她体贴入微的服侍。 “财富自由了,又闲来无事,不找点喜欢干的事情打发一下时间…我这后半辈子的时光,总不能天天宅着家里种土豆。” “你若一个人呆在泉城觉得寂寞舍不得我,可以当个全职妈妈,陪我去帝都逛一逛。我上学,你养娃,这主意怎么样?” 身边女人在担心啥,舒坦无比的王迪,他心里清楚得很。 现如今,凭真本事将这娘们调教得服服帖帖,自知火候已经差不多的王迪,不介意让马妍当个容器,给自己诞育主世界的第一位子嗣。 许多女人都以为孩子是拴住男人的利器法宝,殊不知在王迪看来,这也是锁住她们自己的无形枷锁。 单从马薇薇随了她的姓,还有日常的一些互动交流就能发现,马妍此人,是个很有母性的娘们。 再加上孩子这玩意,王迪有过太多,对其产生不了多大的束缚力。 既然马妍想要,他不介意赏赐她一个,以孩子为支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知晓三从四德的好女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王迪有意马妍或是马妍母女二人来掌管将来现实社会当中独属于他一人的后宫。 皇帝当惯了,天天守着一两个女人,属实么得意思。 反正张三也说了,这年头只要不领证,愿和谁同居,和多少人同居,只要你情我愿,没人能管得着。 正因为这样,从得知还有下一个次生界面想要一直怂下去的王迪,在过去了这半年的时间以后,饱经帝王生涯洗礼的他,又怀念起了曾经的后宫生活。 毕竟不管怎么说,没有妃子簇拥的皇帝,那还是皇帝嘛! 心有所想,必有所及。 对于准备将其落实于行动当中的王迪而言,只要花上一点心思,博爱一点,再加上金钱足够多,那么凭借自身的优势,多了不敢说,整上十个妃子,应该也不难。 “唔…瞧把你给臭美的,证没领,婚没接,你就想我给你生孩子?” 虽说惊喜来的太突然,但人家马妍也是经受过大风大浪的女人,高兴归高兴,领证结婚摆酒席而后再生娃,这才是她想要的完美顺序。 当然了,提前怀孕也不是不可以。孩子生下来之前,将前三个事办了就行。 “领证结婚,该散也是散,没必要……” “嗯?我咬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哦……” 第165章 穿越前的准备与考试 过了冬,春天到了,万物已经复苏。 身为地道的泉城大嫚,在某些事上,马妍还算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 正因如此,和抱着白嫖心思的王迪,这二人处在冷战状态下,也已是有段时间了。 结婚可以,摆酒席也行,生娃更没问题,就是不领证。 这…… 王迪这种类似于渣男的态度,当即就让马妍清醒了许多。 可是清醒归清醒,在男女这层关系当中本就处于劣势的马妍,眼巴巴的她,始终没有等到王迪打来的电话。 这就是自我认知的问题了。 合适的母女花是比较稀有,但再稀有,那也不能为了她们抛弃的整个大森林。 领证这种给自己套上枷锁的事情,对于始终秉持着帝王心性的王迪而言,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马妍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呗。 女人这玩意,在财大气粗的人的眼中,啥时候都不会缺。 也正好,难得又恢复清闲自在的王迪,趁着没人打扰的这段时日,将需要携带的东西列出一个大概的清单。 其中,单是土豆和红薯这两种农作物,便占了足足有7025g的空间。 为了达到近乎百分百的栽种成功率,按照农业技术网站以及《马铃薯种薯繁育技术》、《马铃薯栽培技术(第二版)》、《红薯栽培技术》上面提供的详细资料,经过反复试种以后,王迪不惜将黑、黄两个品种的土豆还有红薯都培育到发芽状态。 而后将其切成碎块,再从诸多碎块当中挑选至少有三个以上芽眼的种块。经过反反复复一遍遍的优中选优,那些被选为承担着重要使命的种块,已被王迪将其放入恒定状态下的随身空间内进行保存。 只待穿越到古代,选个最恰当的时机,便可取出这两种亩产都能达到五、六千斤以上的神奇农作物,将其埋入汉家子女生活的土地当中,令其茁壮成长,以此养活华夏亿万兆民。 除此之外,以肉眼可见的小六号字体,在正反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十七万五千余字的各种资料的二十张a4纸,其重量,也有873g。 其中,有从穿越三大必备神书当中摘抄的各种资料,也有从明中末期间着成的《瘟疫论》、《纪效新书》、《本草纲目》这一类书籍当中的知识要点,还有世界地图及各个国家的资源分布图等等。 剩余的空间,其中有34g,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亩产可达一千斤以上的百粒玉米种子。 还有千粒重量在22g的东北稻米种子。 经过多方询问反复对比,王迪挑选了这种苗期生长速度更快,更耐寒耐旱,根系更发达,且生长后期根系活力更强,抽穗期短而集中,灌浆期结实速度更快,抗倒伏更耐病,亩产随随便便就能达到六百斤以上的优良稻种。 虽然还有亩产可达一千多斤以上的超级稻,但经过仔细核实及反复研究过后,这种口感一般,且不易留种的杂交水稻,王迪仅是带了三百粒左右重达5g的种子过去试验一番。 除了这些,还有三十粒花生种子,重量在232g。 鲁棉一号高产棉花种子,二十粒,106g。 三粒橡胶树种子,72g。 西红柿种子,5g。 草莓种子,5g。 油菜花种子,5g。 糖用类甜菜种子,5g。 食用类甜菜种子,5g。 饲料类甜菜种子,3g。 线辣椒、朝天椒、青椒、尖椒及海椒,这五类辣椒种子,各有3g。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重量在48g的体温计,以及一个有着154g重的温湿度计。 最后,便是盘尼西林也就是青霉素注射液一瓶(4g),十片青霉素v钾片(25g),二十片头孢克肟片(2g),十粒阿莫西林胶囊(25g),一个注射器(43g),以及…… 一个重达297g除了忽悠人基本没啥作用的小玩意。 暂定且已经放入空间内的这些物资,在王迪看来,就算汉家王朝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只要朝廷尚在,那么完全可以来个闭关锁国的政策,无需太多时间,仅仅只要闷头发展上个十年左右的光景,他便有莫大的信心,可以使得中原大地…… 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以说,现如今对于王迪而言,一切就绪的情况下,内心充满期待的他,耐心等着倒计时归零,迎来新的一次旅行。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就是,在马薇薇返校多半个月以后,北电学院那边竟然主动打来了邀请电话。 就在王迪缜密计算着如何分配荷载量为一公斤的空间时,北电学院那边有十几位讲师、教授还有主事人员,齐聚会议室,正商议着《我叫朱允炆》这部小短剧当中的男主角。 “王迪,八六年生人,鲁省州城人,现居泉城,一二年毕业于鲁省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取得硕士学位,从医已有十年时间…根据网上搜寻到的信息来看,此人算是个医术医德俱在的好医生。年前刚刚离职,其中具体原因…若是按马薇薇说的那样,应该是此人干累了,不想再当医生了。目前嘛,正待业于家中。” 字字清晰讲解之人,是蒋雯雯。他是主持马薇薇这一届表演本科班的教学班主任。 “蒋老师已经讲完了,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发话之人,是会议主持人古耀之。他一个真正的实力派演员加导演,也是现任的北电副院长。 瞅着大屏幕上定格在斜着身子,扭头回望,很是自然地显现出一副帝王姿态的王迪,见猎心喜的古耀之,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是万般纠结。 若是放到以前,发现有这个适合表演的好苗子,无需多言,规矩稍微一改,便能将此人特招进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切,皆始于前年的“不知知网门”。 被主流媒体连连点名批评处在风口浪尖的北电学院,一时之间,可谓是丢大了人。 甚至是说,就因为这事,连学院院长都没能幸免于难。 这里面的瓜,其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当真是让许多吃瓜网民享受了一次饕餮盛宴。 最为重要的是,这瓜不光保熟,而且保质期还特别长! 凭借论文抄袭学术造假,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学术圈的“摘博士”…… 每当毕业季来临前后的那段时候,那些因为论文查重一事而受到莫大影响的应届毕业生,其中有诸多叫苦不迭心气不顺的人,开始日复一日地在网上鞭着尸,导致这瓜在网上的热度,起起伏伏,每年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死灰复燃日。 而“摘博士”的母校,北电学院,或多或少也逃不了被牵连的命运。 在这种风头下,敢打破规矩破格录用人才,校方还有自身承受的压力,可不是一般得大。 不破格录取再等上一年,按理来说,其实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网络太发达了。特定的消息,是瞒不过一些有心之人的。 起了点小心思的古耀之,他特别担心这么一个有表演天赋的好苗子,会被其它艺术院校知晓他的存在,继而直接挖了过去。 要知道,王迪在《我叫朱允炆》这部小短剧当中扮演的帝王角色,那演技绝对没得说。虽然在帝王和普通人这两种身份之间的转换有点别扭,但正是这种别扭,却也显得格外真实。 如此一个天生适合吃演员饭的男人,不将他招入北电学院,那绝对是个天大的损失。 因为在古耀之的眼里,北电学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好的导演,及有流量热度的明星,是真的不缺。 但是,好的演员,尤其是好的男演员,还真不多。 单从获奖这个层面上而言,国内诸多能在国际上拿得出手的演员,基本是上戏和中戏毕业的。 巩、葛、夏、廖、王、咏这几位获得具有权威性的三大国际电影展的影帝和影后,没有一人,是从北电学院走出去的。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实力派演员当中,也有类似于王迪这样的人,属于半路出家非科班生出身的天赋型演员。 有的是毕业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有的是在获奖时还没有上大学。 但无论怎样,这些人,都不是北电走出去的知名演员。 再加上现如今闹出了“摘博士不知知网门”这样一个天大笑话,还有前几年那位被誉为“国内第一电影教头”“北电学院标志性人物”“陈、张两大导演的恩师”曾尖锐指出北电学院就不该设立表演系的直白言论。 对此,里外不是人的北电学院一众实力派讲师、教授还有负责领导,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处在当下这个流量时代,他们也无比期盼着自己学校能走出一两个像模像样品行端正的好演员,但这种千里马,岂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 而眼前大屏幕上这个名为王迪曾经还当过医生的男人,在古耀之还有不少人的眼里,就是这样一匹难得一见的千里马,正等待着伯乐将其领入门。 为此,请示过后,本着“发掘人才,为学院争光,也为自己铺路”这种复杂思想的古耀之,才主持了这么一场研讨会议。 他想争取一下大家的意见与支持,看看可否在今年艺考已经结束的情况下,再破一次例,专门给这人举办一次单独的入学考试。 “这人倒是挺有镜头感的!此前…他真得从未学过表演吗?”看了看手机当中的视频,又瞅了瞅大屏幕上投放的影像,主讲课程涵盖有《镜头前表演创作》这门课程的表演学院王主任,他有点不怎么相信,这样一个演出了帝王神态精髓的男人,竟会是个从未系统学习过表演的“野生类”演员! “王主任,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此人应该没有学过任何表演。”注意到直属领导看向自己,给出肯定答复的蒋雯雯继续讲道: “昨日我联系到他的初高中班主任,这二位老师,除了夸赞王迪学习较为优秀以外,均表示从未听说过王迪报过艺术培训类的补习班。再说了,鲁省中医药大学虽不是985和211大学,但这种医科类大学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况且王迪还能取得了硕士学位,在这期间,怕是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分心去学习表演类的课程。” 医科类的大学和传媒影视类的院校,虽说这两类大学基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但在座诸位,对于医科生的辛苦,模模糊糊还是有点了解的。 事关人的生命健康问题,专业性强且不能有一丝马虎的医学专业,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其中需要死记硬背的知识点,肯定有很多很多。 如果王迪不是在上大学以前参加过表演类的补习班,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 此人真是个天生的好演员。 “这么说来,他还是个真学霸了!” “言语间威而不怒,举头投足间大气不凡,帝王身上那种复杂的神态,以他现在这个年纪竟能扮演得如此惟妙惟肖…不可多得啊!” “确实!从这份帝王姿态来看,此人的确适合表演,是个出类拔萃的好苗子!” “是啊!这二十三部小短剧虽说能看出明显的后期剪辑,但这人的表演,却是一蹴而就,并非后期剪辑拼接而成的…他的这份表演能力,对于院校内科班生出身的演员来说,在毕业前能达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是好…不过这人扮演皇帝有点太出彩了,怕是往后容易就此定了型,很难转型再去尝试别的角色了。” “许教授,你这想得有点远了。此人今年不过才三十五岁,真要成了演员,人家未来至少能有三十年左右的时间可以用在演艺生涯上面…纵使定了型,纵使当下这个时候有限古令的影响,如此一个出彩的帝王型演员,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培养出来的。” “鲁省,还真是个出男演员的好地方…话说回来,那位姓翟的同学,应该也是鲁省岛城人,今年也是三十五左右。” “没错,魏教授,他俩仅差了一岁…就连生日,好像也只差了两天而已。翟同学是87年2月15号,王迪是86年2月13号。” “好了,诸位,大家都挺忙的,接下来…就是否破例考核特招王迪一事,咱们这些人先在这儿定下一个基调。” 屏幕上这个叫王迪的男人能赢得在座这些人的夸赞,对于有着一系列头衔本就属于表演学院实力派的古耀之而言,他倒不怎么意外。 毕竟王迪若没点本事的话,他今天也不可能召集这么多人,专门为了此人进行一次研讨会议。 只不过,他这话一讲完,会议室中所有人就像先前他那样,一个个的,都犯愁了起来。 要知道,当下“摘博士不知知网”这一事件,还远未到彻底结束的时候。 在这个节骨点上,若是再被曝出为了个别考生,有人竟然还敢违背学院招生规章制度“走后门”的话,其后果有多严重,他们心里还是有点谱的。 但是…… 王迪还有他想要报考北电学院的事,要是不知道,那也就不知道了。 一年过后,就算王迪改变了初衷报考了其它的艺术院校,损失归损失,但此人已经过了今年的报名截止日期,在一切都按照规章制度来的前提下,除了一句“可惜”以外,谁也挑不出北电学院和他们这些人的不是来。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此人此事,已经被搬到台面上来了。 如若王迪真是个人才,顶着压力破格录取,而后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让他证明自己,如此一来,这事也可算作是一桩与伯乐识千里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美谈。 但要是今天没通过破格录取的决议,万一被其它院校将此人挖走,待到人家功成名就时,一旦今日这事被神通广大的网友给捅到网络上面…… 在“摘博士”这个反面教材的对比下,像什么“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眼瞎啦”“选庸才弃人才”这一类的话语,毋庸置疑,绝对是少不了的。 其实呢,不明就里的网友说点难听的话,说白了,也就那样,并不能给在座的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 但若因此给上面的人留下一个北电学院表演学院“识人不明”的坏印象,他们这些人,可是万万承担不起…为了自身仕途着想,他们也不想去承担得起如此之大的一个黑锅。 正是考虑到这种原因,在座各位主事人员,犯起了愁。 是顶住压力破例一次呢? 还是视若无睹,就当不知晓此人此事的存在呢? 第166章 万中无一 帝都,北电学院。 根据地图上面显示的地理坐标,位于北三环边界的这片地,若是放到大明帝国,王迪记得很清楚,这里是他专门划给日月司家属院的聚集区。 沿着一条宽阔大道向北一路直行的话,六十里地外,便是埋葬“自己”的帝陵所在位置。 可惜啊,帝都,还是那个帝都。现如今映入他眼中的,却早已物是人非。 就这样,应邀前来面试的王迪,故地重游的他,满怀着复杂且无法与人言明的心绪,踏进了北电学院表演学院大楼。 在接待人员的安排下,稍事休整过后,挂着临时赶制出来的艺术类报考证,王迪来到了面试场地。 略微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就是,偌大的会议室内,专门为他面试的人,男女老少,竟特么有小二十人。 除此以外,还有分站于不同位置的三个年轻人,手持dv摄像机,在他进入会议室的那一刻,便将镜头直接对准了他。 “至于嘛!” 在王迪的眼中,演员这种职业,说白了不就是逗人取乐的戏子嘛。 瞧瞧这些人,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尼玛的…他们这是想干啥呀? 要不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见惯了大场面,王迪还真得被这些人整出来的架势给弄昏了头。 摘博士的不知知网门,王迪还是听闻过的,但天天忙里忙外算不上合格吃瓜网民的他,根本不清楚这事对北电学院…尤其是对北电内部表演学院的影响有多大。 是以,这也不能北电学院表演学院一众人主事人如此谨慎小心。 毕竟破例面试王迪,已经违背了学院定下来的规章制度。 不管成与不成,多加小心,总归没有错。 就在王迪腹诽之际,来此进行面试的考官们,他们对王迪在进门后的第一印象,不可谓不高。 要知道,在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眼中,表演这个较为特殊的专业,其中的佼佼者,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幸运儿。 外形与嗓音,这两个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要素,在很大程度上,先天决定了一个人是否适合走表演这条路。 虽说这种“以貌取人”甄选演员的办法有点片面了,但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已经证明了,就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办法,的的确确适用于绝大多数来参加艺考的考生。 更何况,在当下这个崇尚美女与帅哥的时代里面,除了那些正当红且已经在娱乐圈内占据高位的演员明星大咖们,可以无需在意自身的颜值与外形,活得更为洒脱随意些…… 对于绝大多数吃表演这门饭的人而言,美不美,帅不帅,有没有型,绝对是占了相当之大的比重。 而今天来面试的王迪,单从外表着装而言,此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在一身干净利索的休闲正装的映衬下,绝不比那些所谓的帅哥型男差到哪去。 当然了,北电表演学院的一众考官,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今日,对于这个半途加塞儿来面试的人,他们要进行更为严苛的全方位考核。 首先,就是在王迪事先不知情的前提下,一场面试,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第一场考核,是自打王迪进入北电学院的门,在监控下无所遁形的他,便进入到了一众考官的视线当中。 行走时,高视阔步,器宇不凡。 会客室休整时,闭目养神,端的是雍容自在。 若非负责联系王迪的蒋雯雯老师留有通话记录,会场内的这些考官,他们有理由相信王迪此人,定是早已知晓有这么一个非常规化的面试。 不过许多人心中的这份怀疑,在他入得面试会场的那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门,踏入会场,在见到这么多人齐刷刷注视他的情况下,不显丝毫慌张的王迪,踱步走到场地中间的同时,淡然一笑,竟给满场考官一种斜睨众生,自信且霸气的帝王之态。 这一表现,登时让不少考官搞不明白了…眼前这人,是正处于表演状态呢,还是说,他日常的言行举止就这样的? 就在部分考官陷入沉思之际,除了一句清晰响亮的“我叫王迪,诸位老师好”便再也没有任何言语的此人,站在场地中间,面含微笑,一一扫视过众位考官。 此人身上那份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不少考官忽然感觉到,自己正在面试…不对,应该是面对的,好似就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而他们自己,则成了正被帝王审视的臣子。 心底起了这种没来由的荒唐感觉,绝不是一两个人。 这些人,赶忙压下心中震惊与赞叹的同时,瞪大眼睛,板起脸来,努力摆出考官的威严,用着带有审问意味的犀利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会场中间保持纹丝不动姿势,且没有任何挤眉弄眼抠手指这些小动作的面试人。 若非王迪的档案早已被众位考官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们绝对会认为此人曾有过当兵的经历。 可是,档案上面的记载,做不得假。 这个学医、从医有小二十年的男人,没有当过兵,也从未学习过任何表演类的课程。 正是因为这样,王迪身上这种浑然天成很是自然不带有任何做作表现的强大气场,让一众考官眼前一亮的同时,那一瞬间,在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种“挖到宝贝”的侥幸心理。 如此这般,时间一点点过去…… 自打王迪进入面试会场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秒钟。 这一期间,没人说话。 算上三位年轻录影人员,总数高达二十二人的面试团队,他们一个个的,均是瞪大眼睛细细打量着立于会场中间的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他们这些考官,也被气场更胜一筹的王迪认真打量着。 在这其中,占比高达一半以上的女考官,在被王迪打量到的那一刻起,对视一两秒便有点承受不住压力的她们,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几笔过后,猛然警醒的她们,这才重新抬头继续审度着眼前这个霸气外泄的男人。 “王先生,你好!在才艺展示前,可否大体说明一下,你为什么放弃了医生这一令人尊敬的职业,又是为何想要投身于表演这个行当?” 收到直属领导的示意,负责联络王迪的蒋雯雯,同样也是面试主持人的她,主动打破了会场内的静默状态。 按照正规的艺考流程,应当是先来一段朗诵,再进行才艺展示,而后才是表演艺术综合性会试,这三项考核结束,才会轮到考官与考生的交流面试环节。 但现在这种情况又不大一样。 在场的这些考官,处在当下这个时候,他们迫切希望通过王迪的答复,来判断这个人的道德品行,以此来决定下面的考核还有没有必要进行。 若是此人真因为回答过不了关,那他们也只能忍痛割爱。 反正在全程录像的情况下,往后…纵使王迪成了名被网友翻出旧账,有了这段录像作为证明,他们便有了与网友和媒体对峙的底气。 “为何放弃医生这门职业?干累了…学医八年从医十年,身子累,心更累,不想再继续干下去了,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至于为何又转投表演这一行当,也只是起了兴趣而已,想看看自己能否成为一名演员…与医生这门职业一样,如果演员有做累了,也许我会像那些影视功成名就圈内的前辈那样,就此息影退隐闲居。” 言语落罢,淡然无比的王迪,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就算皇帝当腻歪了,没准他都懒得再干下去了。 “仅仅只是因为兴趣吗?”皱了下眉头随即便舒缓开来的古耀之,对于王迪的答复,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人这份答复,在他这,倒也算是过了关。 点了点头,认可的同时,为了给这个平平无奇的答复再增添一点色彩的古耀之,直接补充道:“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能从事自己感兴趣的职业,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实际上却又是一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念想…希望你能通过接下来的专业性考核,王先生。” 有了古院长的一锤定音,面试主持人蒋雯雯一一列出了王迪即将需要接受的考核。 首先,是朗诵。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随着声音平实且咬字清晰的嗓音响了起来,在场的考官,一个个都愣神了片刻功夫。 要知道,根据以往初试的经验来看,无论男女考生,基本都会选择诗歌或是散文作为朗诵稿件材料。 例如,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雨巷》以及大气磅礴且充满正能量的《黄河颂》和《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这些诗歌散文。 纵使有朗诵古诗词的考生,多数也都是选择李白的《蜀道难》,杜甫的《今夕行》或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但这些诗歌散文或古诗词,除了《荷塘月色》超过了千余字以外,其余那些,基本都是在百字左右。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来参加初试朗诵的考生,若是没有信心全程背诵下来,拿着稿件进行朗诵,也并无不可。 可以这么说,为了保险起见避免因为怯场而导致忘了词句,每一年的首场朗诵初试考核,基本上是不存在脱稿朗诵的考生。 哪曾想,眼前这人,在听到“请开始”三字以后,没有任何清嗓的小动作,竟直接脱稿朗诵起了《出师表》! 更令人惊讶的是,以恳切委婉的语气朗诵完《前出师表》以后,此人竟然又换上一股子饱含忠贞壮烈语气的腔调,继续脱稿朗诵着《后出师表》! 就在这言语生动且极具可塑性的朗诵传到许多人耳中之际,有不少考官开始低头查起前后出师表总共有多少字。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前后两篇出师表相加起来,竟有一千五百余字! 这当真是唬住了不少考官。 要知道,这年头,对于许多从事表演这个行当的演员来说,尤其对于那些新生代的演员而言,背台词这种本该属于最基本的业务能力,也被工作室的软文包装一下,发到网上以求众人看清这位演员究竟是有多么得努力。 甚至是说,能尽心尽力背下台词不去念数字符号的那些稍微年轻点的演员,现如今在影视圈内,都能被夸赞为是一名特别爱岗敬业的好演员。 这事,对于今日来此负责进行考核的面试官们来说,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可惜的是,在资本裹挟的大势下,本着“出名要趁早”这种念头的新生代演员们,如今…变得是越来越浮躁了。 一个个的,在学校有老师监督看管或是奔着拿到毕业证的目的,他们日常的表现还算稍微好点。但只要出了校门踏进影视娱乐圈以后,八九成还要往上的人,很难再踏下心来继续练习基本功了。 当然了,前些年的时候,只要背后有金主扶持,纵使业务能力不熟练,照样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但再瞧瞧现在呢,相对冷静的资本,再加上疫情缘故…… 正应了那句话,当潮水褪去以后,就知道是谁在裸泳。 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拿不出叫好卖座的作品,只靠脑残粉应援会的集资支持,这一类的流量明星,终究是躲在自己的小圈子自娱自乐贻笑大方罢了。 是以,当王迪面不改色大气不喘地脱稿朗诵完一千五百余字的前后出师表时,在场考官齐刷刷地鼓了鼓掌。 虽说北电学院没有设播音主持这一专业,但今日到此的这些考官们,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能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脱稿朗诵完一千五百余字的古诗词,就算是临时抱佛脚…… 这种人,在播音主持系大一大二的新生当中,怕是也不多见。 因此,旁的且不论,单是刚刚这段近乎完美的脱稿朗诵,至少可以证明眼前这人,在记台词还有情绪控制这两方面,绝对是新生代演员当中的佼佼者。 最为重要的还是,外形不差很有镜头感的此人,他的嗓音,也是那么富有磁性。 先天决定演员的两个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要素,此人,都不缺! 不光不缺,在多数考官的眼中,王迪的外形和嗓音,绝对能达到优秀级别。 再配合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帝王姿态与神韵,此人,绝对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赋型演员! 第167章 莫大的冲击 掌声散掉,偌大的面试会场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众考官在朗诵考核这一方面,除了五位考官给出85分以下的评分以外,其余大部分人,均是给出了90分往上的高评分。 而王迪这边,对于自己这不值得一提的稳定发挥,他倒没有多大感觉。 且不提前后出师表是他曾经考核诸位皇子的必选文章,单是在更为凝练的精气神助涨了不少记忆力的前提下,王迪都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在一个小时以内,将一篇从未读过的两千字左右的文章,背诵得滚瓜烂熟。 若非需要用到的资料太多且太复杂,若非他担心穿越过后的精气神会降低不少,为了尽可能携带更多点物资的王迪,他压根就不想带哪怕是一张a4纸,浪费掉本就极为珍贵的空间。 “王先生,第二场考核是才艺展示,在这之前,你是否要准备一下?”左右望了望,看着其他考官都打完评分撂下了手中的笔以后,询问之际,蒋雯雯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一看眼前这人,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才艺展示。 “谢谢蒋老师的好意,不用休息,也不用准备任何道具,今天…我打算给诸位老师展示一下太极拳这门拳法。” 言语落罢,看着双脚并步站立的王迪,很是自然地摆出一个太极拳起手势以后,一众面试考官可谓是惊讶万分。 这年头,到了才艺展示这一环节的考试,除了舞蹈表演以外,剩下的基本都是有关声乐方面的才艺展示了。 像什么戏曲、武术、杂技这一类的才艺展示,每一年数以千百计的考生,少有精通这些偏门才艺的考生。 哪曾想,一个学霸式的医生,竟然还会武术! 然而,事情远没这些人想得那么简单。 还未来得及有过多的感概,不少考官的面目神态,直接从万分惊讶变化到了目瞪口呆。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王迪耍出来的这种太极拳,竟大不同于市面上那些为了讲究神形合一,用意不用力的慢式太极拳。 紧随起手势的那么两下子,便是迅猛刚勇,给人一种上阵杀敌的压迫感。 腰为中枢,手脚并进,浑然合一。 脚步稳,拳法狠。 这种劲霸有力却又不失松活柔顺的太极拳,简直是出乎了太多考官的想象。 震惊过后,便是万分的惊喜。 在场面试的这些考官,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个学医从医有小二十年的好医生,竟然能有这么高深的武术造诣。 行家一出生,便知有没有! 要知道,表演和功夫,在许多武痴类的导演看来,就像…不,应该是比炸鸡配啤酒还要般配许多许多。 毕竟…不管再怎么没落呢,功夫片或是武侠类的电影,它始终是华语影坛的一个大的分类代表。 可惜的是,当下电影工业正处于高度发达的时代当中,演员行当里精通武艺的人也许还有一些,但其中那些有真本事的,一个个的,变得是越来越老,老到已经打不动了。 更令人失望的就是,年轻一代懂得武艺或是肯吃苦学上点武艺的演员,已经比国宝都更为罕见了。 不曾想,今日竟有幸碰到一位有真功夫的行家。 时间一点点过去,近乎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以后,许多考官忽然从惊喜当中醒悟过来,王迪这饱含技击性的太极拳,绝非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功夫是杀人技! 醒悟过来的那一瞬间,不少考官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这句经典台词。 只是,联想到这句台词的同时,不少考官却也纳闷了起来。 因为档案上面可没记载眼前这个男人精通太极拳啊! 真功夫,这些考官是没有。但是呢,这并不妨碍他们不知道学武究竟是有多么得困难。 最为重要的是,想要练好太极拳,可是一件颇为耗时间的事情。而眼前这人,他却是一名学医、从医有小二十年的医生。如此这般的话,他哪来的时间,能把太极拳练到如此高深的地步? 若是说自学成才,这…… 武学奇才吗? 这尼玛有点太离谱了。 况且,这种异乎寻常且相当具有实战性的太极拳,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大路货色。 莫非自学还不算,竟还能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进? 能考上医科类大学的真学霸,医术医德俱在的好医生,有着真功夫的武者,浑身还流露出帝王姿态…… 这是哪来的怪物? 就在诸多考官愣神之际,收着功夫打了足足有三分钟观赏性较强的拳法的王迪,站定,深呼吸,收功。 打出这套在他眼中已算是阉割版的太极拳会造成多大的效果,对此,王迪还是有点逼数的。 要知道,当初在他的请求下,太极拳祖师张三丰打出这套极具杀伤力的太极拳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些考官一样,是万分得惊讶。 太极拳,不管是从影视剧上面还是现实当中,王迪都有见过。 但是区别于那种慢悠悠在他眼中纯属花架子的太极拳,出自张三丰手中的太极拳,是一套刚柔并济,且实战性极强,绝对称得上是一种杀人技的高明拳法。 要说实战性究竟有多强……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这种武术境界,如果将飞花摘叶换成扑克牌,那王迪敢说,五米之内,他有信心在常人来不及反应之前,一击割破或是击碎他们最脆弱的喉咙部位。 若是动用拳法的话,那么在医生这一懂得人体所有弱点的职业的加持下,以纯肉搏不使用任何兵器的方式,王迪敢夸下海口,只要自身的体力尚在,只要不是职业军人,来多少人,他便能杀死多少人! 至于为何有这么大的信心嘛,纯粹就是实战出来的结果。 要知道,当初在锦衣卫还有东厂番子的紧盯下,自觉拳法到了一定地步的王迪,穿戴好防护措施的他,以这种有点耍赖的方式,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击杀过可不止十人这么点的人数。 在明朝那种民风彪悍的时代里,死在他手下的这些人,可远不是现实社会中普通人所能与之比拟的狠人。 如若亲手杀人真有经验值的话,那王迪敢保证,当今这个社会,绝对没有一人的经验值可与他相提并论。 是以,刚刚他耍的那套阉割版的太极拳,已经是收着功夫,尽量避免过于惊世骇俗。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瞧眼前这些考官的神态,王迪也知道自己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王先生,刚刚你打的这套太极拳法,是出自陈、杨、武、孙、吴哪一流派的太极拳法?” 问话之人,是刚刚调入北电学院导演系任职讲师的丁成。美术设计专业出身的他,仅是正儿八经在北电学院导演系进修了一年的时间,从零七年至今,十多年以来,作为编剧、导演还有剪辑,他创作出多部优秀动作影片。 此次呢,难得清闲的他,是受好友古耀之的邀请,前来作为一名面试考官。 因为不同系的缘故,丁成此次受邀前来的本意,也不过是为了应付面子事而已。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在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面试环节过程中,竟然能发掘出这样一位埋没于民间的功夫大师。 只是,感慨之际,他又是格外得惊讶。因为眼前这人耍出来的太极拳,和他印象当中的那几个太极拳流派,像,却又不怎么像。 “儿时看《太极宗师》就跟电视上面的套路学,后来有了网络,又在网上自学了一部分…看得多了,学得多了,练得多了,就成现在这种不伦不类的模样了。” 言语之际,脸不红心不跳的王迪,看不出一丁点撒谎的意思。 但当他说完,瞧瞧在场这些考官的无语眼神,就知道应该没有几人信了他刚刚讲的鬼话。 “自学成才,文武兼备…人才啊!”对于尤为喜好拍摄动作片的丁成而言,他知晓学武之人有些不方便讲的规矩。 是故,并未打算追根问底的他,由衷夸赞的同时,双眼放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鲁省老乡,是越瞅越稀罕,直接在才艺展示后面打了个100分。 与此同时,其他面试考官,虽然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出来,但知晓当下不是个贴切时候的他们,一个个的,在打出一个高分以后,开始等待着王迪最后的表演艺术综合性会试。 到了这个环节,按照往年正常流程的话,一般都是由面试考官给出一个考题,由六名左右的考生展现一段集体即兴表演,从中挑选较为出彩的那一两个。 但今天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们不能用对待正常考生的原则来对待他。 破例面试,正是看中了此人优秀的表演能力。 若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办事的话,那定会落人口舌引起诸多非议的。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这即将到来的第三环节面试考核,他们准备按照剧组面试演员那样来考核王迪的表演能力。 “王先生,你需要休息调整一下吗?”刚讲完,注意到王迪摇了摇给出“谢谢,不用”的答复以后,蒋文文直接宣布道:“接下来要进行最后的考核…考核内容是一段无实物表演,请让我们看到你个人的临场发挥能力,王先生。” 随着蒋雯雯话语落罢,在场的面试考官,一个个俱是屏息凝神,看起来比王迪都稍显紧张的他们,静待着这位神奇考生的表演。 不提供任何道具,也没有任何人来进行配合,甚至连个像样的考题都没有…… 这要放到一般应届考生的身上,没当场懵圈找不到北就算心理素质过硬了。 哪曾想,他们还是大大低估了眼前这人的表演能力。 “皇后,杨…妃,你们来啦,快过来瞧瞧,这是天工所刚刚呈上来的新式玻璃。怎么样,论晶莹剔透,比起那西域还有欧罗巴小国朝贡的玻璃工艺品,是不是要强了许多?” 在面试考官的视角中,微微垂下头的王迪,瞧着空无一物的右手。骤然间,他抬头一望,嘴角稍稍上翘,脸上浮现出很是自然的笑意。举起好似捏着玻璃的右手的同时,冲着考官所在的位置招了招左手。 表演到此,王迪脸上的笑意,瞬间平复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眼神变得略显涣散与空洞。 一两秒钟的时间过后,双眼中的神色再度聚焦起来的王迪,快速沉浸在自我世界当中的他,操着冷冰冰的语气紧接着道: “看来这些年,朕对宫内的奴婢们过于优待了…这是一个个吃饱了撑着了?李复,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她们哪来的胆子敢编排皇后。寻到怎么办?在她们主子面前割掉这些长舌妇造谣生事的玩意,而后杖毙埋入御花园充作花肥……” 冰冷的眼神,无情的话语。 在那一瞬间,身处特别安静的面试会场内,大气不敢喘的诸多考官,皆是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好在是,眼里充斥着杀意的王迪,闭上了他的眼睛。 又是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瞥了眼有点呆呆状的面试考官们,回忆起曾经过往的一幕幕,脸上挂着些许惆怅伤感之意的王迪,微微抬头,看向远方的他,自言自语道: “太皇太后走了,太后也走了,如今连皇后也不在了…朕的子女们,要么是镇守一方忙于国事,要么是嫁为人妇相夫教子,这养心殿呐,倒是愈发清静了起来。” 老气横秋的话语刚一讲完,脸上又露出淡淡微笑给人一种特别强烈的撕裂感的王迪,乐呵呵讲道:“人口无算,屯粮亦无数…话可以这么说,但事嘛,却不能办。尔等身为国之重臣,代天子牧民,人口与钱粮这几样,定要做到心中有数。至于泰山封禅事宜…爱卿们的心意,朕已知晓。仅此,已经足矣,无需再多言……” 言语落罢,本色出演的王迪,仅仅只是截取了记忆当中的某个“自己”,便将帝王的喜、怒、哀、乐统统展示了一遍。 就是往那一站,几句话,几个眼神,几个小小的面部动作,没有任何大哭大笑的炸裂式演技,便已是震惊住了面试会场内的所有人。 要知道,《我叫朱允炆》这部小短剧,今日来此进行面试的考官们,他们确实都看过。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是万万都没想到,一个从未学过表演的门外汉,竟可以将帝王的神态精髓,表演得如此出神入化! 自然,生动…… 最厉害的是,在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眼中,竟看不出王迪有一丁点做作的模样。 忽然之间,许多人的脑海中蹦出来“本色出演”这样一个评价。 甚至是说,渐渐冷静下来的不少考官们,已经觉得,眼前这人仅需花费上个半年左右的时间,稍微恶补一下表演基础课程,那么古装历史剧当中较为霸气的帝王一角,由此人出演,那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像古耀之这种殷切期盼王迪能进入北电表演学院的人,他们心中又起了万分的担忧。 至于为何担忧嘛…… 无他,仅是怕这个已经到了三十五的男人,通过不了今年的高考而已。 专业考试,此人没问题,但不代表文化课他一定能过啊。 更为重要的是,当下已经是三月中旬了,距离今年的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就算王迪是个真学霸,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行吗? 第168章 我和圣人爱好一样 以“作弊”的方式,稍稍露了那么一手,于王迪而言,他便轻而易举地通过了北电表演学院为他一人搞出来的专场艺考面试。 作为长辈,和大闺女马薇薇在校内的民族餐厅吃个便饭的同时,顺便确认了下北电学院的学生素质以后,未在帝都久待,王迪直接回到泉城的老窝。 通过北电学院那边的关系,以社会人士的名义,成功报上名确定可以参加今年的高考之后,窝在家中哪也不去,开始了高考前的题海战术。 日子一天天过去,泉城的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家,还是王迪的家中。 刚刚吃饱了饭,也不知是春困的缘故,还是昨晚熬夜奋战的原因,略显没精打采的王迪,往那沙发上懒散一躺,瞅了眼正在厨房收拾碗筷的熟妇马妍,他随手拿起一套英语试题阅读了起来。 “you''re a peach。” “这句话里peach的意思是…漂亮的人。” 瞥了眼答案,已经连续答对十六道选择题的王迪,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亲爱的,你瞧今儿天气这么好,咱俩要不要逛逛趵突泉去啊?” 自打从自家好闺女那知晓王迪轻松过了北电表演学院的艺考面试以后,瞬间想开了的马妍,抱着怀上这王八蛋的孩子也吃不了多大亏的心态,主动放下面子给王迪办了一次接风洗尘宴。 而后嘛,那一晚,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马妍,顺理成章地又和王迪滚了一次床单。 自此以后,有家不怎么回的她,直接拎着大包小包搬到了心上人这一百九十八平方的小房子里面,化身为家庭主妇,忙里忙外,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今儿,是周一。 昨晚很是尽兴的马妍,一大早起来,透过整扇一层不染的落地窗,望着窗外明媚和煦的阳光,她忽然想起每年到了这个春意盎然的时候,她都会去趵突泉逛一逛散散心。 正好,趁着今天是周一人不算太多,忙完手中活以后,一副温顺姿态的马妍,轻轻依偎在王迪的胸膛上,想要自己的男人陪她出去逛一逛。 “也行,今儿天气确实挺不错,正好现在时间也早,陪你逛逛去。”宅在家里天天刷题,也有段时间了。 一听要去趵突泉,想起里面某个景点的王迪,抱着别样心思的他,放下手中的试题,应允之际,吻了吻惊喜万分的马妍。 春日里,长长垂下的柳条,早已从干巴巴的棕褐色成了嫩艳艳的翠绿色。 打南门入,沿着挂满翠绿苞芽的柳荫小路,按照马妍的想法,先从东面栽满腊梅的沧园逛起。 假山亭台,小桥流水,一路走来,在艳丽还要胜于娇花的马妍的陪同下,望着争相吐绿的花草树木,不自觉的,王迪又想起了紫禁城内的御花园。 那里,从春天到冬日,留下了他一年四季走过的痕迹,更是留下了他与诸多妃嫔们的荒唐轶事。 想得越多,盼望早日能在主世界开后宫的王迪,游逛的步伐,渐渐加快了许多。 对此,马妍倒未说什么。 毕竟身边的男人就要迎来又一次的高考了,能陪她出来逛一逛,她已经很知足了。 况且,趵突泉的景点,她太熟悉了。来这逛,只是为了和身边男人一起享受着春日当中的美好时光。 快一点,慢一点,对她来说,无所谓的。 如此这般,溜溜达达小半个小时左右,在趵突泉公园绕了整整一大圈,王迪领着马妍来到了娥英祠。 “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到了这,风情万种的马妍,白了王迪一眼。 身为地道的泉城人,娥英祠二女侍一夫的典故,马妍还是比较清楚的。 《墨子·尚贤中》和《史记·五帝本纪》当中均有记载:“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 舜,虞舜,五帝之一。 历山,毋庸置疑,说的便是泉城了。 大概的意思是,五帝之一的虞舜为民时,曾躬耕于历山。由于工作干得挺不错,五帝之一的尧,非常欣赏舜,于是乎,便将自家的两个宝贝女儿,娥皇和女英,一齐嫁给了舜做老婆。 继承帝位三十九年,在去南方巡视的时候,舜死在了苍梧,直接下葬在九嶷山。 与此同时,留守在历山的那对姊妹花媳妇娥英和女皇,在舜帝南巡之际,因历山大旱久无雨降,她二人祈雨无果,正领着当地百姓挖井呢,忽闻舜帝病逝于苍梧且下葬在了九嶷山,二人顿时泪如雨下,就此化作了珍珠泉和趵突泉。 这种神话传说,对于从小就开始游逛趵突泉的马妍来说,她简直不要太清楚。 “你这傻娘们,在这娥英祠,还敢说圣人的不是……”为了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当着舜帝和娥皇女英的面,王迪一巴掌拍在马妍的翘臀上以示惩戒。 “娶俩媳妇怎么了,儒、墨两家死对头都推崇认可的古昔圣王,一辈子才娶了两个媳妇,这…还有天理可言吗?我要当了皇帝,就咱这铁打的小体格,不整上千八百个,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舜帝的典故,王迪还是知晓不少的。 历朝历代的那些酸腐儒生,不管是批判亦或是夸赞当朝天子,基本都会搬出大孝子舜帝来做挡箭牌。 对于这个在“父顽、母嚣、象傲”家庭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圣王,不得不说,王迪倒是挺佩服舜帝的。 当初他就想过,如若换做是他,面对心术不正的父亲,两面三刀的继母还有桀骜不驯的弟弟…… 找一次茬可以,找两次事也能原谅,但事不过三! 如果不知悔改还特么费尽心思换着花样的想要弄死自己,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大义灭亲了。 正因如此,设身处地那么一想,对于儒、墨两家显学共同推崇的圣王,了解得越多,打心眼里,王迪是愈发地敬佩此人。 是以,为了提高自己的帝王水准,在为人处事这一方面,他要尽量效仿舜帝。 恰巧,舜帝喜欢姊妹花,他也喜欢! 第169章 穿越前的琐事 六月份的泉城,热浪来袭,蝉鸣不止。 天桥区实验小学外,在诸多陪考家长的注视下,一辆崭新的有着豪华外表的斯宾特房车,渐渐停靠在刚刚让出位置的停车场内。 自动门一开,从上面缓缓走下一位略显慵懒却极具诱惑力的美女。顺肩披泻而下的酒红色长卷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样得显眼,转移了不少正一心祈盼着孩子能考个好成绩的家长们的注意力。 那一瞬间,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是来参加高考考生的姐姐呢,还是小妈呢? “亲爱的,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踏下心来一定要好好考哦,我和孩子在校外会给你加油的……”抱了抱王迪送上一个祝福的香吻以后,双手轻轻摸着平坦小肚子的马妍,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看着心上人走进了考场。 那一刻,不少躲在路边树荫下的陪考家长们,不管是男是女,听见看见眼前这一幕,三观炸裂的同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在他们眼中, 虽说刚刚进入考场的那位男士一点都不显老, 但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十八九岁的高中生啊! 更为重要的是, 这年头,见过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来送孩子参加高考的,但哪有人见过孕妇来送自家的老公参加高考的。 这种事,就算新闻上怕是也不多见。 无视议论纷纷的家长掏出手机正准备偷偷拍摄视频, 一脸幸福样的马妍, 抬头望了眼大大的日头,叹了一声“天好热”,贵气逼人的她,便重返舒适的房车内部。 “姐…姐夫?真是你啊!你转行当老师啦?好巧呀, 难道和我一样也是被分到天桥实小来监考的?” 穿着一身黑白波点吊带裙, 扎着马尾带着几分随意与休闲的李艳,看着前面一个较为熟悉的背景,快步几步上前, 一脸惊讶地打量着许久不曾见到的前姐夫。 “艳儿啊,这么巧!我到这…和他们一样,也是来参加高考的。”看着突然挤到自己身前的小女人,王迪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碰到前小姨子,李艳。 个子不算高,小巧的瓜子脸,放光的眼睛, 再加上长卷的睫毛, 活脱脱像是个大号的芭比娃娃。 “你…你和他们一样,真是来参加高考的?”接过王迪递到手中的文具袋, 检查完里面的准考证后, 满脸不可置信的李艳,上上下下打量着越来越有男人味的前姐夫。 “你这是为什么呀, 姐夫?就算你高考过了分数线, 难道你不当医生了, 真要再重新上一次大学?”百思不得其解的李艳, 抬头瞅瞅前姐夫,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准考证, 顺便瞥了眼走廊正值年少的学生们…… 那一瞬间,她很是懵逼。 “在急诊科当医生实在是太累了, 年前刚离职…正好赶上有人说我长得还可以,撺掇我报个艺校当个演员试试。哪曾想,这北电学院的艺考面试还挺轻松的,试了一把,竟直接过来!所以,你就见到我在这了。” 满口凡尔赛语言的王迪,无视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们投来的诧异视线。居高临下的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翻了翻白眼的前小姨子。 “姐夫,你这人好没意思,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在这逗人玩……”说到这, 看着前姐夫一脸认真的模样,嘴巴越张越大的李艳,愣神一两秒之后,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啊?” “千真万确!你也知道,我这人从不撒谎。”注意到走廊内变得越来越少的学生,瞅了眼时间, 到了该进考场的时候了。 “姐夫,你这是要当明星了吗?”同样察觉到这种情况以后,心里纵有万般疑惑呢,询问之际,李艳小心翼翼地将准考证放还到文具袋中。 “就算高考过了能进入北电学院,我的本意也只是为了学习一下表演而已,当不当演员,还得另说,到时候看心情…我在这间教室,你呢,艳儿?” 进北电学院,除了赏赏花以外, 王迪的的确确是为了系统性地学一下表演。 至于以后的路嘛, 对于财富已经自由且手握重宝的他而言,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自己都没拿定主意呢。 “再往那数第三间, 姐夫你好好考,考完…不行,现在是高考阶段,有点不方便,等高考完了,记得请我吃饭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言毕,挥手,离去。 而王迪这边,在满屋稚嫩学生还有监考老师的诧异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的他,径直走向教室最中间的那个座位。 语数外,物化生。 为了保险起见,更是为了不丢人,第二次参加高考的王迪,将打印满穿越资料的a4纸张全部换成一些公式和生僻类的大题…… 满城紧张的高考三天一过,王迪觉得,自己貌似抄过了头。 抄过头,也就过头,反正没人知道。 距离穿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安心理得的王迪,宅在家中开始了2倍速的刷剧之旅。 北电学院,练功房内。 20届表演系的女生们,刚刚练完形体,三三两两扎堆在一起,刷着手机,说着悄悄话。 当然了,这是往日练功房内的状态。 今儿,却不怎么一样。 一堆貌美如花的姑娘们,一个个的,全都凑到了马薇薇身边,看着她手机刚刚接收到的图片,霎时间变得目瞪口呆。 “语文127,数学133,英语129,物理89,化学93,生物95…总分666!这…这个分数,上清北都行了……” “好像还差了点,我听说…鲁省和我们苏省一样,想要上清北,可不是一般得困难。没记错的话,鲁省的分数线,应该是在680分左右。” “依诺,清北上不了,其它双一流的大学,应该没问题了…你们说,这人他是怎么想的,我要有这本事,才不来学表演呢。” “你们都别忘了,按薇薇说得那样,人家考的这个成绩,仅仅只是在年后学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这要时间再长一点……” “这人真得好厉害呀!当了十多年的医生,嫌累说不干就不干了…转头来学表演,轻轻松松就过了艺考面试…那么多应届考生视若为过独木桥的高考,他学了不到半年时间就能考到666分…怎么感觉…这一切那么像小说里面的情节呀!” “还真是啊!梓怡,听你这么一说,是挺神奇的啊!” “666分…还是学院破例特招的考生,21届表演学院的第一名,非他莫属了。夏琳,你身为咱们这一届的第一名,可得加油啊。” “薇薇,有这继父,你可沾大光了。” “什么继父呀,他和我妈只是男女朋友而已,还没定谈婚论嫁的时候呢……” “没结婚…这么说,我们也有机会啦!” “我要把你的嘴缝起来,孙燕!” “哈哈哈哈!” 【帝王之道提醒您:下一次生界面倒计时,000:00:00:09】 “来了!” 第170章 第二次穿越 寒风瑟瑟,战鼓隆隆。 相较于正统皇帝朱祁镇的那一次,这第二次的穿越,后劲属实有点大。 自身强大且凝练的精气神,因为融合吸收了过多的恐慌焦躁情绪,当下已成功顶替赵吉的王迪,思维有点浑噩的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上下眼睑,就像糊了一层胶水那样,很难睁开。 更为重要的是,王迪还能觉察到,冻得已经没多少知觉的两个鼻孔,正往外溢着鲜血。 是以,相比第一次穿越的“温顺”,这第二次穿越,属实有点“暴躁”。 “萧燕燕,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老妖婆,老子干你祖宗十八代!” 如同索命厉鬼,心中腹诽之际,脑瓜子依旧嗡嗡作响的王迪,听着四周的兵戈铁马声,他很想大吼一声“都特么给朕安静下来”。 可惜啊,现如今,他说话一点都不大好使。 因为他顶替的是赵吉,是《大宋宫词》当中, 宋真宗赵恒赵元侃与刘娥的长子, 也是当今大宋皇朝的大皇子。 于咸平五年仲夏时节,年仅八岁的“自己”, 被送到北地辽境作为质子,用以换取宋辽间的三年和平。 哪曾想,眼瞅着再有半年时间就能顺利完成质子之约,身处东京开封府内的辽国质子耶律康, 竟特么被西夏人掳走身亡。 没有任何意外, 以此为借口,宋辽之间爆发了一场恶战。 当然了,王迪心里明白得很,就算没有这档子事, 也阻挡不了萧燕燕妄图霸占瀛、莫二州的野心。 好在是, 南下的三十万辽兵,除了顺利攻破遂城俘虏了宋朝守将王继忠以外,他们这次南侵, 绝对是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接连碰壁。 定州、瀛洲、雄州,沧州,保州,大名府,来势汹汹的辽兵,逛了一大圈, 可谓是屡战屡败! 恼羞成怒的萧燕燕, 领着士气不振的小二十万残军,冒着后路被切断粮草接济不上的莫大危险, 竟特么还敢绕过宋军固守的一座座城池, 直扑八百里地外的东京门户,澶州城! 万幸的是, 疲师远征来到这的辽兵, 又被以逸待劳的守将李继隆给挫败于此。 更为重要的是, 那名号称契丹战神, 为辽国征战了一辈子的统军大将萧挞凛,竟被宋朝守军架设在澶州城上的床子弩, 当场射杀于城外,连尸首都没能被带回辽军营帐。 为了换回萧挞凛的尸首, 自家第三位“亲娘”,也就是那位载于史书当中赫赫有名的传奇皇后刘娥,被辽人安全送回澶州城。 只不过,依旧不死心的萧燕燕,为了殊死一搏攻克澶州城,在辽兵士气受到极大影响的现状下,这老妖婆竟特么想出拿十岁孩子做挡箭牌的狠毒办法! 当然了,在王迪看来,战端一开, 敌我互相攻伐,为了自身的胜利, 无所不用其极,倒也没啥大的过错。 杀俘虐俘的事,当初身为正统圣君时候的“自己”, 他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于王迪而言,这事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行,但万万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可惜可叹……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 被死死禁锢在战车木梯上的自己,将被作为人质,押上前线,逼退坚守在澶渊北城门外的诸多宋军。 “特么的,是放开手搏一搏单车变火箭呢,还是一怂到底静观后续之变呢?” 听着辽兵齐刷刷有节奏的喝喝鼓舞声,紧闭双眼的王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回想着《大宋宫词》这一段的剧情展开。 可以确定的是,此次大战过后,自己没死…至少没当场死在澶州城外。 当然了,这个极有可能本不存在于历史当中的赵吉, 先前在王迪看来,八成是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恐慌,最终肝胆破裂, 被活活吓死了。 现在嘛, 融合吸收了那么多的恐慌焦躁情绪, 王迪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 被死死捆绑在战车木梯上,战车底部,是三个燃烧着熊熊烈焰冒着熏眼呛鼻黑烟的大火盆…… 待到当下还是平躺状态的木梯被两边辽兵架起来,到了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饱受烟熏高温炙烤的自己,能特么坚持多久,更别说一个打小就生活在锦衣玉食当中的皇子了。 是以,一旦作为挡箭牌的自己被架起来以后,为了节省时间少受罪,更是为了收买民心军心臣心,最重要的是为了赢得寇准这类士大夫的刮目相看,王迪在考虑,要不要搏一搏,喊出那句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向我开…射箭”。 之所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了这些盘算,所图目的嘛,说白了,还是为了那座唯一限定款的龙椅。 虽说自己是大皇子,但现如今,皇宫内部,还有郭皇后为宋真宗诞育下来的嫡皇子,赵佑。 宋辽互换质子,按理来说,最该来北地辽境充当质子的,应该是自己的好弟弟,而非自己。 毕竟在太宗赵光义龙驭宾天之前,他曾金口玉言道,刘娥,也就是自己的亲娘,永世不得入宫为妃。 如此这般的话,现如今没名没份的自己,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拿私生子与辽国进行质子之约,这叫哪门子事? 当然了,设身处地那么一想,王迪也知道,如果换成是自己的话,为了宗庙社稷安稳,他也会像宋真宗赵恒一样,选择让皇长子去做质子,而非是嫡皇子。 况且,纵使宋真宗有意将嫡皇子送往北地辽境作为质子,有太傅曹鉴和中书令郭贤这俩人的存在,他也不得不再三斟酌,考虑考虑这两人的意见。 太傅曹鉴,曹利用之父,不光是宋真宗的老师,还是冀王赵元份的老丈人。 至于中书令郭贤,他则是当今郭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嫡皇子的祖父。 而他们两人,又是儿女亲家。曹利用之妻,郭玉娴,便是郭贤的女儿。 至于自家亲娘刘娥这边,她除了小叔子苏义简以外,便再无任何其他外援。 如此这般的话,这里面孰轻孰重,但凡有点脑子的帝王,都会作出与宋真宗一模一样的选择。 是以,为了成功且很是顺利地坐上那把唯一限定款的龙椅,皇后还有她所生的孩子,必须要除掉,且不能留有任何后患。 当然了,王迪也知道,如果自己啥也不干,按照剧情正常展开,再过不到三年的时间,东京开封府境内,将会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天花病毒。 嫡皇子赵佑,无论这一期间是否有意外发生,王迪都准备让他病夭于这场天花病毒。 而皇后,不管她有没有染上天花病毒,对于这个本就死了一个皇子留有病根的女人而言,再次承受丧子之痛以后,怕是也会像剧中那样早早薨逝。 就算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剧情的发展,没了这场天花病毒,对此丝毫不怎么担心的王迪,他有诸多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可以置郭皇后母子俩于死地。 不过即便是这样,仅是思虑了片刻功夫,王迪便已知晓,在皇后和嫡长子统统暴毙的情况下,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大宋朝的太子。 要知道,生活在宋朝被赵家皇室极尽优待笼络之能事的士大夫们,在还未经历蛮元入侵神州陆沉这一现实状况下,比起大明朝的文臣们,别管他们是假道学还是真清流,至少骨头还是比较硬的。 是以,当今满朝的士大夫,秉承先帝遗愿,维护宗法纲常的,可是不在少数。 因此在王迪看来,在自己没有亡故无需送入皇宫配享太庙的实际情况下,自家亲娘刘娥想要入宫的话,怕是难上加难了。 在视赵姓皇帝为工具人的士大夫们的眼中,就算郭皇后和嫡皇子双双薨逝,大不了再立一个皇后罢了。再加上现如今的宋真宗还算年轻,册立新皇后,诞育新的嫡皇子,这很正常。 总而言之,王迪心里很清楚,如若自己不做点事儿的话,除了舅父苏义简以外,被先帝明令禁止入宫为妃的自家亲娘刘娥,肯定不会得到满朝臣子们的支持。 刘娥入不了宫当不了皇后,自己这个长在皇宫外面的大皇子,就特么是个摆设。 对于当过一回皇帝的王迪而言,他可不敢保证,看似忠于爱情实则有点懦弱且一心为了赵家宗室着想的宋真宗,会不会听了满朝臣子们的话,立别的女人为皇后,是否又会诞育下来意外的嫡皇子。 这,绝不是王迪想要见到的事情。 除掉新任的皇后和她的孩子,这事儿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点都不难。 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弑杀之举因此而产生的后果,却足以令王迪投鼠忌器。 杀人灭口的证据,对于不假手于人的王迪而言,他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找到。 但是,不要忘了“利大者疑”这样一个在简单不过的道理。 死个郭皇后母子俩,还能被称之为意外。 如若后续被册立的新皇后和嫡皇子依旧陆陆续续挂掉,就算真不是自己所做所为,王迪心里也明白,作为最大受益人的自己,定会引起他人的恶意揣测。 对此,没打算让自己陷入里外不是人这种境地的王迪,他可不想自己身上沾染哪怕是一丁点的污迹。 所以嘛,为了顺利加冕成为太子,继而成功登基为帝,就此带领大宋做大做强…… 那么扫除当下的障碍,便成了首要大事。 其次,还要赢得寇准这种贤能大才的支持。 最后,便是让母凭子贵的刘娥,可以顺利入住后宫成为皇后。 这样一来,晋升为嫡皇子的自己,便能通过合法程序,一步步成为大宋朝的太子。 到时候,找个加冕太子或是登基为帝的好时机,配合着空间内的一系列外挂,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信奉天人感应的时代下,神话自己,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如此这般,涉及到三冗的一系列弊端,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将其解决即可。 想要尽收这么多的好处,仅需稍后被架在火盆上的自己,哭喊出几声“不要管我,速速射杀辽兵”这种舍小我顾全大局的慷慨言辞。 一个十岁的孩子,稚嫩无比的脸上挂着恐慌和惧意,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能讲出这种感人肺腑赚人眼泪的场面话…… 那么像寇准这一类较为死板的士大夫,在郭皇后和嫡皇子薨逝以后,没准就会无视先帝的遗愿,主动提议奏请他们母子俩入住皇宫一事。 就算寇准不提议,别忘了还有舅父大人,此战过后极有可能会晋升为枢密使的苏义简。 只要寇准对此事不反对,那么像中书令郭贤、太傅曹鉴还有太保潘伯正、潘良父子俩这种不识时务的蠢货,如果宋真宗迟迟下不了手,王迪打算找个好时机,亲自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当然了,如若寇准依旧冥顽不灵也大力反对此事,那么…… 对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王迪而言,他也只能狠下心来,请这一根筋的酒鬼喝碗孟婆汤了。 只是,这种大义凛然的想法,成功了,好处固然是不少的。 但是战场上刀箭无眼,今日寒风亦不小,万一命不好,中了一箭…… 行了,比较好的结局嘛,可以就此打道回府,准备北电学院的新生入学事宜了。 坏一点的就是,自己半死不死,成了残废,再度增添了坐上龙椅的难度。 毕竟古往今来以残疾之躯坐上龙椅成为九五之尊的,半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更坏的就是,自己那话儿中了一箭,自此以后,彻底失去了男人的能力…… 真要出现这一幕的话,对于没打算修炼辟邪剑谱,亦没有体验公公该如何表演的王迪来说,那特么还不如死了算求。 当然了,还有一个最坏的也是王迪最不想见到的结局,那就是,自己真死了! 不管是已经身处《大宋宫词》次生界面的自己,还是主世界当中的自己,万一真被流矢箭簇射中了要害,王迪不清楚,来了个一时辰穿越游屁事也没做的自己,是否还有醒来的机会? 死,并不可怕。 怕的是,真死了…… 震天的鼓声,躁动不安的呐喊声,因为这些噪音,脑瓜子涨得嗡嗡响的王迪,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在杞人忧天。 要知道,现如今,可是正值两军对垒之际。 那个贪得无厌一心幻想着能当宰相,且通过自家妹妹潘玉姝妄图把持后宫的的潘良,这个单兵作战能力还不赖的王八蛋,目前正和先锋杨延昭,与辽兵两大将在阵前斗将呢! 王迪真怕自己喊出舍身取义顾全大局的言辞以后,这货就会借此良机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是以,当下正处于万般纠结状态的王迪,还未拿定主意呢,阵前斗将环节,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登场了…… 第171章 朕也想灭了辽国啊,奈何…… 澶州,北门城楼。 除了助威的战鼓声,在这肃杀气氛的影响下,位列皇帝身侧两旁的臣子们,无一人开口言语半个字。 一阵凉飕飕冻人心脾的寒风吹过,将垛台上那层不算厚的积雪吹落了些许,伴随着战鼓声,飘向了远方。 望着远处战场正在宋辽双方阵前斗将的杨延昭和潘良两位先锋大将,心中划过万般思绪过后,收回心神的寇准,悄悄瞥了眼立在自己身边的皇帝。 此时此刻,有那么点心累却很是欣慰的他,已经在盘算这场大战胜利以后,有关宋辽议和事宜,要定下个怎样的规矩,既能不弱了大宋的威名,又能让辽国自此以后,彻底罢兵息战,绝了南侵大宋的想法。 当然了,作为主战派的寇准,他心里也明白,这场大战过后,辽军必定是强弩之末。而己方这边,正好可以趁着士气高涨,借此良机扼守各路要道, 对深入大宋腹地的辽军围而歼之, 彻底剿灭他们,再乘胜北上彻底收复燕云十六州。 可惜了, 现实情况不大允许啊。 就在身后三百里地的东京开封府那边,太傅曹鉴,也就是冀王赵元份的岳父,一个坚持金匮之盟, 主张“兄终弟及”这种愚昧传位旧制的士大夫。 满朝文武或多或少都知晓, 这个不让他人省心的老家伙,一直有在上蹦下跳,胡乱搞事。 当然了,皇帝坐镇皇宫时, 此人倒也识趣, 不敢轻举妄动。 问题是,现如今正值皇帝御驾亲征时期啊! 更要命的是,皇帝前脚刚离开汴京皇宫, 紧随而来的,便发生了建雄军节度使王超还有李继隆之弟李继和这二人的谋逆作乱。 虽说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太傅曹鉴,但寇准心里还是能够猜出一点,这档子事,定与不安分惯了的此人有所关联。 他也知晓,既然自己能猜得到,身边的皇帝,对此应该也是门清。 毕竟当初皇帝之所以迟迟不肯领兵御驾亲征, 其中最主要的一方面, 便是忧虑冀王赵元份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撺掇下,会行大逆不道之事。 身后汴京皇宫内的皇位和彻底收复燕云十六州孰轻孰重, 寇准也能猜到, 身边的皇帝,定是更加看重自己的皇位。 再者说, 自太宗雍熙北伐惨败以后, 满朝士大夫对辽国就一直心存畏惧, 诸多臣子都患上了恐辽症。 澶州城这一战, 击败辽军取得胜利,在他看来, 已是近在眼前,板上钉钉的事了。 如果取胜之后他再劝说皇帝继续领兵御驾亲征的话, 那么毋庸置疑,上箚(zhá)子弹劾他拥兵自重意欲图谋不轨的小人,必定如那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没了皇帝的领兵御驾亲征,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让己方士兵坚守城池抵御强敌还行,若是命其按照皇帝赐下去的阵图行事,不管是外出设伏或是主动夹击迎敌,怕是稍有个不慎, 便会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局面,被更为机动灵活的辽军铁骑抓住机会杀个片甲不留。 如若真发生了这种情况, 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此战能逼迫辽军议和,也算是不错了……” 是以,经过反反复复的认真思量过后, 自知很难劝动身边皇帝继续领兵御驾亲征的寇准,于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彻底剿灭深入大宋腹地的辽军这一码子事, 他也是渐渐绝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平仲,此战结局,你以为如何?”看着阵前斗将的两员先锋大将,感受着万人大阵高涨的士气,又环视了下四周的坚壁高墙、劲弩强弓,心神安定了许多的赵恒,终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战得胜,那么与辽国萧太后议和,顺便要回大皇子赵吉,在他看来,那必定是妥妥的事情。 他就不信了,在辽国大将军萧挞凛已然阵亡的前提下, 在辽兵屡战屡败的情况下,再加上己方士气正盛这样一个有利因素, 辽国太后萧绰胆敢以破釜沉舟的勇气继续攻伐澶州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反倒更高兴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 主动率军追击辽兵,趁势收复燕云十六州这种事,他确实不想…或者应该说,不是不想,而是办不到。 原因有好多,但有三个,是当下最现实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其一,偏安南境的宋朝,因为失了山后九州,以及及河套灵、夏二州不在朝廷掌控之中这一现实原因,不管是各地驻州的厢军还是河北、西北以及驻守京师的禁军,都缺少战马,尤其是优良战马。 先帝太宗重步轻骑,导致军队功守失衡这种事,当年他还是襄王未被册立成为太子时,唏嘘不已恨未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太宗皇帝,曾和他言及过此事。 成建制的骑兵,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会不喜欢? 当朝先帝太宗必然也不例外啊! 很可惜的是,没有优良的牧场,哪来优良的战马? 没有优良的战马,哪来优良的骑兵? 是故,在不得不重步轻骑…或者应该说是损马益步的客观因素下,从朝廷至地方一直主张的策略便是“省骑兵,增步卒”,执行的也是“朝廷与敌相攻,必不深入穷追,驱而去之,及境而止,此不待马而步可用矣”的这种消极防御战略思想。 没有骑兵,纵使野外打得过辽兵,人家要是逃跑,怎么去追? 难道让士兵拿自己的两条腿,去和有着四条腿的骏马比速度吗? 就算追上了,在那一刻,怕是也没有多少力气继续奋战杀敌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辽国太后萧绰才敢冒着被团团围困的莫大风险,领兵深入中原腹地,直抵开封门户,澶州城。 当然了,赵恒心里也明白,辽兵如此深入腹地,只要切断他们的粮草补给,再加上现如今正值寒冬腊月时节,真要步步为营慢慢剿灭这一大股辽兵的话,也不是办不到。 但这就涉及到第二个不能追击辽兵趁势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原因了。 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赵恒心里更清楚,此战必须要尽快取胜,尽快结束,尽快议和,好让他尽快赶回汴京坐镇皇宫之内,以此谨防宵小之辈趁机谋逆作乱。 权衡利弊间,赵恒知道,自己绝不是怕了辽兵不敢主动出击,而是…… 如果自己继续领兵御驾亲征的话,那么不管是胜是败,恐怕这大宋朝的皇帝,没准就真不是自己了。 这事,可一点都不玄乎,也不是在危言耸听。 距今不过是二十来年的太平兴国四年八月,太宗皇帝因为北伐幽州失败,当时军中诸将就曾阴谋欲拥立太祖次子赵德昭为帝。 虽然这事没成功,当年却也是令先帝太宗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十年前,淳化元年,秦王赵廷美勾结兵部尚书卢多逊谋逆叛乱,若非刘娥与苏义简二人的暗中相助,恐怕太宗这一系的,还真没有几人能够在那场密谋已久的政变中存活下来。 再加上刚刚发生的建雄军节度使王超与驾前排阵使李继和这二人意欲犯上叛乱的事情,不赶紧返回汴京皇宫坐镇,赵恒他这心里,始终踏实不下来。 如此这般的话,对于当年还是襄王曾领兵打过仗的赵恒而言,他心里清楚得很,在自己不能继续御驾亲征的情况下,仅是依靠战前授予的阵图,想要坐镇后方遥控指挥前线大将打败辽兵…… 这事,很悬! 而这阵图,便算是第三个他不能追击辽兵趁势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原因了。 自太祖皇帝一朝起,为了不重现黄袍加身一事,“图阵形,规庙胜,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便成了朝廷对外御敌的用兵方针。 太祖皇帝还好说,他深谙“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主将精通军事、精于权变,君王又不加过多干预则胜的道理)。为了赢得胜利,他不仅不会束缚前线将领的自主性,有的时候还帮大将树立权威。 开宝七年,太祖皇帝攻取南唐时,曾对主帅曹彬说过:“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略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 最为重要的是,当时太祖皇帝还给了曹彬一把尚方宝剑,言及“副将以下,不用命者斩之”,给了曹彬很大的自由和权力。 万幸的是,忠心耿耿且领兵作战能力相当之强的曹彬,也没有负了太祖皇帝的厚望。 但是到了先帝太宗这儿,伴随着“斧声烛影”的负面传闻,在争议中继位的太宗皇帝,他对武将的猜忌之心有多么重,赵恒自认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心里对此还是比较清楚的。 况且,自打识破粉碎军中诸将拥立太祖次子赵德昭为帝的阴谋以后,太宗皇帝曾与他直言道:“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在先帝太宗的眼里,外患嘛,不怎么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手里掌兵的武将! 如若武将真要造反,那麻烦可就大了。 先帝太宗讲的这话,赵恒知晓,虽有其道理所在,但绝不完全正确。 一十五年前,也就是端拱二年,知制诰田锡曾对太宗皇帝提及过,“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以阵图,不需授之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无不功成,无不破敌矣!” 先帝太宗明明知道田锡说得很有道理,但为了防止武将叛变作乱,他就是不听,且依然坚持己见,并把“将从中御,三衙各统兵,临战授阵图”一事就此定为祖宗家法。 同样的,还是端拱二年,太宗时期的户部郎中张洎(ji),他在总结伐辽失败的主要原因当中讲道:“伏自北戎犯顺,累载于兹,其故何哉?盖中国失地利,分兵力,将从中御,士不用命故也。” 行军打仗,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有利的战机也通常是稍纵即逝。 但是呢,根据朝廷“将从中御”的作战策略,一切军事行动都必须严格按照阵图来行事,否则就被视若抗旨不尊。 如此这般的话,守城还行,但让底层士兵出城迎敌作战的话,他们也不傻,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 这些事儿,再结合现如今自己御驾亲征,鼓舞了士气大败了辽兵,阵图的弊端,赵恒他又岂会不知? 但还是那句话,就算满朝士大夫都不反对,为了自己屁股下的皇位足够安稳,他也断然不能放任武将在没有朝廷授予阵图的情况下随意领兵征伐。 所以,在已经猜到寇准、苏义简还有李继隆他们期冀彻底剿灭辽兵的意向后,赵恒不得不放下收复燕云十六州,圆了先帝太宗至死都未曾实现的夙愿的想法。 “陛下,自您抵达澶州城那天起,此战大局已定!”听闻皇帝询问,作答之际,脸上浮现出笑容的寇准继续讲道:“臣料想,不出日时间,议和使臣曹利用便能带回萧太后的议和请求。” “再就是…苟能制欺凌,岂在多杀伤!” “经此一战,想必辽国萧太后还有灵州的李德明,也已知晓我宋军不是没有能力打胜仗,而是抱着‘以和为贵’的礼仪大邦态度与其和平相处。” 听得寇准之言,略微有点诧异的赵恒,还以杜甫前出塞九首诗当中的一句,“是啊!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我大宋不缺精兵猛将,亦不缺强弓劲弩,绝不是他人想要来犯便能来犯的泱泱大国!” 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间,很是豪情万丈的赵恒,看着返回阵前的潘良和杨延昭二将,与辽军两位大将斗了不分胜负以后,满心欢喜的他,倒要看看议和的时候,辽国太后萧绰能提出怎样的要求。 “杀!” 城楼上,传令兵大力挥舞手中鼓槌,震天的鼓声骤然响起。城外,持枪佩盾的万人怒吼,更是响切天际。 望着这一幕,自知“战机在我,此战必胜”的赵恒还有寇准、苏义简、李继陇等人,均是颔首含笑,自恃大局已定。 然而不曾想,与潘良和杨延昭这两位先锋大将主动率领宋军出击有所不同的是,纹丝不动的辽兵军阵内,竟缓缓推出来一辆战车置于军阵前方。 “赵元侃你看,火盆之上,这是谁!” 随着辽军大将耶律留守的喊话,战车两旁的辽兵转动机关,将捆绑有宋朝质子的木梯缓缓架竖了起来。 定了定神,瞪大眼睛看清火盆上方正在饱受熊熊烈焰炙烤的人究竟是谁以后…… 那一瞬间,脑瓜子有点晕乎乎的赵恒,赶忙扶在垛台上,稳住了晃动不稳的身躯。 借助垛台上冰冰凉的积雪反馈到精神上的刺激,当即缓过神的他,冲着李继隆急慌慌喊道:“不许伤了朕的吉儿!退兵,全部退兵,给朕赶紧退兵!” 第172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演技了 “鸣金收兵!” 虽然很不想,但澶州城守将李继隆不得不当机立断下了这道命令。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种再简单不过的兵家道理,对于打了几十年仗的李继隆而言,他岂会不知?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问题,大皇子的个人生死,与澶州城二十几万军民的安危,孰重孰轻,他更是分得一清二楚。 毕竟,最重要也是最现实的客观原因摆在这了,澶州城,可是汴京开封府的门户啊! 现如今,城外这一战,必须要取得胜利。 否则,大宋危矣! 如若真出现宋军败了澶州城失守的局面,也不用皇帝砍他头,他李继隆也没那个脸面再苟活于世。 可以说,如若此时此刻不是皇帝就站在自己身边,对于曾在满城之战做过违诏变阵取得大胜的李继隆而言,他是万万不会吩咐传令兵做出鸣金收兵这样愚蠢的军令。 是以,在李继隆看来,既然主动下令放箭有可能伤了大皇子,与守城失败的下场都一个样, 那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先放手一搏,赢得澶州这一战再说。 他心里想得很透彻, 只要宋军此时能够大败辽兵,除非萧太后想用这不到二十万数量的辽兵来作大皇子的陪葬品,不然的话,在乱战当中存活下来身处辽兵营帐内的大皇子, 绝对安全得很。 如此浅显不过的一个道理, 李继隆心里十分清楚。他也相信,此时正在城楼上观战的臣子们,懂得这个道理的,应该也不在少数。 但飞箭无眼, 怕的就是大皇子命不济, 中了己方的箭矢继而丢了性命。 若非自家妹妹李皇后还有弟弟李继和先后谋逆叛变妄图拥立他人为帝,身为皇帝大舅哥的李继隆,定会当场进谏直言其中利弊。 可惜啊, 生怕起了反效果的他,犹豫踌躇了半天,却是未曾开得了口。 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李继隆瞥了眼立于皇帝右侧的寇准还有苏义简他二人,盼着他们能主动劝谏一下皇帝,与其讲明个中利害关系。 大皇子与澶州城哪个更重要,可以说,身处北门城楼上正在观战的文武臣子们, 心里都很清楚。 然, 就连耿直一根筋的寇准,还有最心疼大皇子的苏义简, 满脸挂着焦急忧虑神色的他们, 也未敢在第一时间内,劝谏舐犊情深的皇帝不要下令鸣金收兵。 瞧瞧, 在始龀之龄便被送往北地辽境做了两年半质子的大皇子, 现如今正被高悬于火盆之上仅有十岁幼龄的他, 脸上流淌着鲜血, 明明是那样得害怕,他却始终不曾丢了赵氏皇族的脸面, 喊出扰乱军心壮敌人声威的怯懦言辞…… 是故,处在当下这个时候, 谁能、谁又敢那么狠心,当着众人的面,去劝谏皇帝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真要劝谏了,怕是大皇子还没死,反倒是自己先会于大皇子一步,死在听不进劝的皇帝手中。 “站得高,望得远,这梯子顶端的视线挺不错……” 王迪这边,正饱受三个火盆烟熏高温炙烤的他, 嗅着皮毛长袍被烤焦的恶心味道,无需多么高深的演技, 便可轻而易举在众人面前上演一番“龇牙咧嘴”疼痛难耐的凄惨模样。 “再近点,再近一点,最好再死上一点人, 让城楼上伴驾的臣子们自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那个时候,才是我发挥自身演技的绝佳时机。” 兴许是知道战机不可失,战车在卖力辽兵的簇拥推搡下, 奔着澶州城坚壁高墙的位置,其行进速度可谓是相当之快。 扭动着身躯,拉扯着四肢,看着越来越近的澶州城楼,注意到即将短兵相接的宋辽步卒,下定决心要上演一出“舍己为人,顾全大局”戏份的王迪,他心中知晓,时机就要来临。 之所以下定了这番决心,是因为王迪知道,宋真宗赵恒还有城楼上的臣子们, 他们绝不会坐视澶州城被辽兵攻陷。 两害相权取其轻,保住澶州城乃至汴京开封府百十多万人的生命, 就能保住屁股底下的龙椅…… 是以,在王迪看来, 宋真宗赵恒下令放箭迎敌,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躲, 是躲不过去了。 为了利益最大化,只能事先用言语堵死潘良很有可能想要借机谋害自己的心思,而后就是甩出一番感人肺腑的嘴炮。 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来定夺了。 只要能像剧中那样安然存活下来,身处这个未被蛮元铁骑摧残过的美好时代,往后的好日子,还会远吗? 城楼上响起鸣金收兵指令的那一刻,抬头看了眼战车上可怜巴巴的大皇子,潘良暗骂一声晦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对着身后的弓箭手下令,一箭射死这个碍人事的小王八蛋。 可惜啊,大事不精明、小事不糊涂的他,无需回头看他都知晓,城楼上的皇帝还有那些观战的臣子们,此时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大皇子身上。 就算想要射杀大皇子让他死于非命,那也得是别人干的,不能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眼紧闭的城门,阴沉着个脸的潘良,不得不打起精神和身边的杨延昭将军稳住军心,防止身后士兵出现溃逃的局面。 只要稳住战阵,抵御一两次辽兵的冲袭,那么对于和赵恒一同长大的潘良而言,他深知就算没有臣子们的劝谏,赵恒此人也万万不会坐视澶州城被辽兵攻陷。 毕竟澶州失守的话,三百里地外的汴京城,怕是也要完蛋了。 没了汴京城,大宋离灭亡还远吗? “冲啊!儿郎们!有宋朝的大皇子在,宋朝皇帝投鼠忌器是不敢下令放箭的!率先登上城墙者,皇帝和太后讲了,赏千金封万户!” 眼见再有百十来丈的距离就要冲到澶州城下,此次接城,在辽兵先锋大将耶律留守的眼里,简直不要太顺利! 在冷兵器年代的城垣攻防战中,所谓接城,指的是攻城方从进入防守方射程到挨近城墙前的这一段特别困难的间隔。 在这个过程中,对于先前经历了十数次苦战的辽兵而言,面对城墙上躲在城垛后面拥有强弓劲弩的宋军,他们简直就是被摁在地上打。 于耶律留守而言,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柔”的接城战的他,心中止不住地涌现出激动喜悦情绪之际,却也并未有任何自大轻视之意。 深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道理,他看了眼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来的宋朝大皇子,连忙喊出重赏的激励话语,期盼此战能一举攻陷澶州城,擒了宋朝只懂得躲在城楼上观战的懦弱皇帝。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萧太后念念不忘的瀛、莫二州了,就是整个大宋朝,将其收入囊中,怕也是并无不可。 而自己,作为此战的先锋大将,封王拜候,岂不指日可待! 这一切,真要好好感谢宋朝的大皇子,还有想出此等天人妙计的萧太后。 “冲!赶紧冲!拿下澶州城,三天之内,钱粮随意抢,女人随意抓,草原上的儿郎们,给我向前冲!” 听闻先锋大将耶律留守放出来的这等激励士气的话语,本就杀气腾腾的辽兵,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奔着近在眼前的宋军冲了过去。 要知道,和宋朝待遇超优一年能有几十两军饷收入的禁军相比,由于辽国实行全民皆兵的义务兵役制度,除了由皮室军和属珊军组成的数量约在五万左右的御帐亲军,像什么应征聚集的众部族军还有五京乡丁,这些人随军打仗的时候,不光是武器、马匹自备,就连征战期间的粮食和物资,都是通过打草谷的方式,从宋朝境内的百姓身上抢夺而来的。 此次南下屡战屡败,再加上寒冬腊月天,捞不着什么样的物资,若非那五万精骑还在,就算萧绰还想打,她也得考虑一下底层士卒会不会哗变造了她的反。 万幸的是,还有宋朝大皇子这一步棋。 是以,对于此行算得上是一无所获的绝大多数的辽兵而言,当他们听到言必有信的先锋大将耶律留守许下来的诱人豪言,一个个的,已经在幻想攻破澶州城以后,要抢得多少银钱与珍宝,要玩上几个或十几个汉家女人,才能好好发泄发泄这段时日以来憋在心中的闷气。 辽兵士气大增,此等变化,不管是城楼上正在观战的臣子们,还是城外结阵准备御敌的将士们,他们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皇帝再不下令放箭杀敌,后果不堪设想呐! 倒是王迪听闻耶律留守所言注意到辽兵士气正盛以后,他反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巴不得宋辽双方士卒赶紧短兵相接,最好是死上点人。 正如他心中所想,望着城头垛台上蓄而不发的强弓劲弩,持枪佩盾缓缓冲起来的辽兵们也不傻,他们知晓当下这个时候,只有尽快登上城墙破了澶州城,才是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事。 就这样,令人…或者应该说是令大宋君臣将士们压抑难耐的十息左右的时间一过,单兵作战能力很是优秀的潘良与杨延昭两位先锋大将,已经斩杀了十数名奔在最前面手持长枪利刃的辽兵步骑。 混战一触即发。 深陷敌军包围的杨延昭,此时此刻,自恃盘马舞枪本领很不错的他,特别想凭借手中这杆长银枪,将站车上正在遭受万般苦难却始终不发一言让人心疼万分的大皇子救下来。 可惜啊,人家辽兵也不傻,为了保护好这个挡箭牌,除了自己人,他们容不得任何人靠近战车十丈以内的距离。 与此同时,同样深陷敌军包围的潘良,杀敌之际,他还不忘抬头瞅瞅战车上误了大事的大皇子,以及城楼上的皇帝。 “半刻钟,最多只能撑过半刻钟的时间。”没等到皇帝下令放箭的金口玉言,注意到辽兵后方军阵缓缓移过来的攻城车和投石车,潘良心里一沉,自知时间已不多,刚想开口请求皇帝发号施令…… “父皇,我是吉儿!父皇,你听到了吗?”被五花大绑固定在木梯高处,“站得高望得远”的王迪,对于战场下方的一举一动,他皆是看在了眼中。 虽说死的人还不够多,时机还是差那么一点点,但注意到潘良时不时回望城楼这个小动作以后,最主要的是,此时此刻,细皮嫩肉的王迪,也有点受不了火盆烟熏高温炙烤的折磨,听闻城楼上自家便宜老爹宋真宗传来的真情呼唤声…… 无需刻意进入状态,在持续的烟熏火燎下,满脸涕泪横流很是悲催的王迪,无视战车下方辽兵汉奸的怒喝威胁言语,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精气神的他,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父皇,吉儿不怕死,请原谅吉儿不能在你身前尽孝了…父皇,请你不要管我了…赶紧下令放箭退敌!” 虽说凛冽的风声还有士兵的嘶吼声使得王迪有点破音的嘴炮效果不佳,但是,不管城楼上的皇帝和臣子们,还是正在奋勇杀敌的宋军将士们,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模模糊糊听到了从大皇子口中讲出来的慷慨言辞。 “潘将军,杨将军,还有大宋的将士们,你们不要再退了…父皇,下令放箭啊,不要让奋不顾身的大宋将士们,做出白白的牺牲!”为了防止潘良搞小动作,先拿话语堵住他以后,呛了几口浓烟被熏到眼睛都睁不开的王迪,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进入状态的他,本着“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的男子汉精神,算是彻底放了胆子。 “父皇,再不放箭,澶州必失!几十万的军民…岂能因为孩儿一人而置他们于不顾?” “父皇,赶紧下令放箭,再不放箭,澶州失守,大宋危矣!” “父皇,孩儿真的不怕死,只怕自己临死前,再也见不到娘亲一面。” “父皇…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吉儿不怕死,不要再犹豫了,为了这些正在浴血奋战抵御外敌的将士们的安危,请下令放箭!” “父皇,你听到了吗……” “父皇,放箭啊……” “父皇,快下令放箭啊……” 一声声催人泪下的言语,入得大宋君臣将士之耳,顿时让其中不少人羞愧万分。 瞧瞧,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这等险境中,明明怕的要死,却能讲出“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这种为国为民捐躯献身的慷慨言辞! 再反观自己呢,刚才心里所想,那是何等得龌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要完! 北风瑟瑟,呼啸而过。 大冷的天里,位于辽兵军阵后方不远处,正端坐于马车内进行现场督战的萧绰,还有跨马跟随在她身边的好大儿耶律隆绪,以及位极人臣拜辽国大丞相封齐国王的韩德让,此时此刻,他们三人的心里,倒是一阵火热。 “母后,宋军退了,先锋人马即将攻到澶州城下…一切果然如母后所想,宋军的确不敢应战。” 无需传令兵的实时汇报,注意到先锋大纛推进速度很快且澶州城始终不曾射出一支箭矢,欣喜万分的耶律隆绪乐呵呵继续讲道“宋人卑鄙,以暗箭袭杀我辽国大将军萧挞凛,此战拿下澶州城擒了宋朝皇帝,定要为大将军报得血仇!” “嗯…这一战,一定要将澶渊城拿下!”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远处木梯上正在扭动着身体的质子赵吉,虽说萧绰心中略有不忍,但她知晓,如若不用此等狠毒计策,那么这一次兴兵南下征伐大宋,绝对算得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战略性大败。 打仗嘛,按理来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但是,&bsp&bsp自家人知自家事! 继承世宗耶律阮这一系的先帝耶律贤,打小又因惊吓过度,&bsp&bsp一直是体弱多病。 乾亨四年九月,&bsp&bsp年仅三十五岁的先帝在外出狩猎时竟意外病死于云州(大同)行宫。幸好于病逝前,&bsp&bsp他有遗诏梁王耶律隆绪即位,军国大事皆听从她的命令。 大权虽已在握,&bsp&bsp但在她临朝摄政的这段期间,相比宋朝的安稳和谐,辽国五京范围内,&bsp&bsp想要取代他们母子二人继位辽国皇帝的太宗耶律德光这一系的王室贵族们,可谓是数不胜数。 其中拥兵自重者,有上百人之多。 辽人如狼! 身处狼窝之中,不像是能够慑服群狼的孤儿寡母,竟然坐上了狼王才能坐的位置,&bsp&bsp这还得了? 是以,&bsp&bsp且不说外人了,&bsp&bsp前一阵子就连自家亲姐姐和亲姐夫都生了狼子野心起兵造反,&bsp&bsp妄图取而代之,更别说那些自打太宗时期就开始彼此倾轧相互诛灭的各支贵族了。 此战,&bsp&bsp如若还不能破城建功,&bsp&bsp该怎样领兵返回千里之外的南京还有更北边的上京? 如若顺利返回上京以后,又该如何面对辽国境内那些手握重兵的王室贵族们? 一想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即便她是个擅权谋懂机略的女人,对比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好在是,瞥了眼旁边骑马观战的老情人韩德让,念叨了一句“有他在”,&bsp&bsp萧绰的心里,&bsp&bsp顿时安稳了许多。 不过嘛,留给她安稳的时间并未有多久,异于厮杀声略显弱不可闻的稚嫩哭喊声,随着凛冽寒风一齐传到了她的耳边。 “姚哥,可是那宋朝大皇子在哭喊求救?”人老了,再加上距离前线军阵太远,能听到远方传来的些许微不可查的声音已经很不赖了。 而被问到话的韩德让,当下已经六十有四鬓须皆白的他,其实和心上人一样,他也听不清前方军阵内宋朝大皇子到底在哭喊些什么。 不过听不清楚归听不清楚,无需多想,&bsp&bsp韩德让估么着,&bsp&bsp一个年仅十岁的稚嫩孩童,身处此等险境当中,他除了向宋人皇帝哭喊求救,还能做什么? 而有着雄壮身躯的耶律隆绪这边,他的心思已然全部放在了澶州城何时会被自己麾下英勇无敌的辽兵攻陷。 攻陷下来,是继续打到宋朝都城开封府呢,还是就此从大宋皇帝手中要得黄河以北的所有土地? 正在苦心思虑之际,听闻母后所言,很是诧异的他,翘起耳朵静静聆听了好一会,却因为离得太远外加一阵猛烈寒风呼啸而过的因素,也并未听清前方军阵内,被吊在木梯上的宋朝质子究竟是哭喊些什么。 不过他心中所想,倒是和韩德让想的一样。 一个十岁的汉人孩子,被悬于木梯上饱受火盆烟熏炙烤,除了像同样怯懦的宋人皇帝哭喊求救,还能是什么? “哼!我大辽子民皆为凶狼,宋人懦弱好似牛羊…只是可怜了我的康儿,如若换做是他,同样的情况,定不会向我开口求饶。” 耶律康,耶律隆绪之子,正是他被送到汴京作为质子,却因为宋人的疏忽,导致这个自小极擅骑射且勇猛异常的好大儿,被西夏人掳走亡故于异乡。 听着宋朝质子的哭喊求救声,再想着自家的好康儿,岔愤不已的耶律隆绪,&bsp&bsp心中是愈发鄙夷怯懦不堪的宋人,&bsp&bsp嘴上也将心中所想叨叨了出来,以此发泄心中郁气。 可惜的是,未等他说个痛快呢,前线策马飞奔回来的传令兵,一五一十的将宋朝质子正在讲些啥,道了明明白白。 “可恶!可恨!”反转来得太快,愣神一刹那,顿时感觉被狠狠打脸的耶律隆绪,忙不迭道“传我命令,速速杀了宋朝质子,以免乱我军心,误了攻城大事。” “皇帝,万万不可!”听闻耶律隆绪所言,萧绰与韩德让异口同声劝阻道。 “母后,这是为何!赶紧下令杀了他,以免乱了前方军心啊!” 愤怒使人失去理智,为了不让宋朝质子耽误攻城大事,现如今对于耶律隆绪来说,他恨不能自己纵马飞奔过去,一箭射死这坏人好事的小兔崽子。 “皇帝莫要如此冲动!你想想看,杀了宋朝质子,没了这个挡箭牌,澶州城上的宋人士卒,还会像现在这样投鼠忌器一箭未放吗?” “而且不光如此…一旦宋朝皇帝下令放箭,攻城势必受阻。澶州城坚壁高墙、兵多将广,以逸待劳…反观我大辽将士们,自南下征战收复失地开始,一路长途奔袭,杀伐不断,损失不小…如若再这么僵持下去,吃亏的终究是皇帝和太后啊!” 此刻,内心紧张万分的韩德让,给耶律隆绪解惑之际,他死死盯着澶州城上的一举一动。 如若宋朝皇帝下令放箭守城,他便要劝谏皇帝还有太后退兵回营了。 两次攻打澶州城,死了大将军萧挞凛且不说,甚至都使出拿宋朝质子用作挡箭牌的计策,这要再攻不下澶州城,那也没必要继续白白耗费兵力于此地了。 毕竟上京宫廷内乱刚刚平息未有多久时日,倘若不能把剩下的精锐将士都带回去,那么毋庸置疑,动荡势必再起。 “皇帝,韩丞相说得没错!质子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杀了他,否则宋人皇帝赵恒岂能善罢甘休。一旦我大辽将士被拖在大宋腹地,上京宫廷那边难免生出意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萧绰知道,始终站在她身边替她着想的老情人,分析得一点没错。 “难道就这么看着宋朝质子胡言乱语扰我军心?”母后和丞相讲的道理,耶律隆绪也听明白了。 只不过自打耶律康的死讯传来以后,他就特别想杀掉宋朝质子以此祭奠自己的康儿。 再加上现在发生的这一幕,若是让这小兔崽子死于宋人箭下,他心中那口恶气,很难咽的下去。 “传令三军,速速攻陷澶渊城!皇帝,一旦澶渊城破,到了那个时候,宋朝质子是死是活,哀家就将他交由你来处置。” 好大儿耶律隆绪在想啥,当娘的萧绰,她心里一清二楚。 不过嘛,正值这个紧要关头,在未拿下澶渊城之前,她绝不能让宋朝质子死在辽兵手下。 号令已下,三军出动,现如今,内心万分焦急的她,也只能等待前方传来的消息了。 澶州,北门城楼。 “陛下,切勿辜负了大皇子的一片苦心啊!”身材有点臃胖的寇准,跪倒在地的动作倒是挺利索。 看着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皇帝,听着大皇子催人泪下的慷慨言辞,他的心中,亦有不忍。 可是,再不忍呢,一想到此战败了的后果…… 长叹一口气,心里特别清楚当下澶州城乃至整个大宋都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满脸皆是凄然神色的寇准,言辞诚恳道“陛下,还请下令放箭…否则战机一失,此战必败。澶州一旦丢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闻大皇子传过来的凄厉孩童音,再瞅瞅面露悲色的皇帝,待到李继隆还有苏义简等人谏言之后,吃透皇帝心思的寇准连忙道“陛下,想救大皇子,只有下令放箭速速退敌,才方有一线生机。否则,再这么僵持下去,城破之时,大皇子他……” 寇准虽未明说,但爱子心切的赵恒也反应了过来,被架在火盆上一直这么炙烤下去,就算迟迟不下令放箭,自己的好吉儿,怕是也撑不多久。 再就是,吉儿所言,他心里也清楚。一人的生死,岂能大得过满城乃至整个大宋军民的存亡。 只不过,心里明白归明白,但年岁已经到了三十有六的他,当下仅有赵吉和赵佑这么两位皇子而已。 现如今,如若亲口下令放箭御敌,有很大的可能,会杀死其中一个,还是他和爱妃刘娥唯一的孩子,赵吉…… 这种事,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开得了口啊! “陛下,小心!” “护驾!” “陛下,先离开这儿!” 就在赵恒陷入万般纠结思绪当中难以取舍之际,辽兵已将投石车缓缓移动到射程之内。 装填石弹,拉动机关绳索,并排一列的十几架投石车,将重达小二十斤的石弹砸向澶州城。 准头力度不行的,砸在护城河或是坚壁高墙上。 准头力度掌控比较好的,直接砸向了城头垛台处的宋军弓弩手们。 这下好了,没有弓弩手的强力支援,现如今,不光城外的宋军将士们正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城墙上把手在劲弩旁边的守军们,也已是身处险境当中。 这种只能干看着、干等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迎敌之策,当真是让众将士们急煞个人。 “陛下,请下令放箭,再不放箭,辽兵就要攻入城中了!” “陛下,想救大皇子,勿要再犹豫了,速速下令放箭。” 形势万分危急,听着外面大皇子越来越虚弱的哭喊声,寇准、苏义简、李继隆连番进言劝谏。 与此同时,城外一道道防线失守,身处敌军包围下已经斩敌数十人的潘良,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就是护城河。 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压根就没有战死沙场这种觉悟的他,再也顾不得太多,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城楼上那个披着闪闪金甲的皇帝大声吼道“陛下,放箭!若再不放箭,我等也顶不住辽兵了!” “陛下,放箭,快放箭啊!” 身材魁梧的潘良,鼓足浑身气力吼出来的话语,岂是王迪可比。 再加上宋军正被辽兵逼向护城河的位置,当下距离澶州城楼已经不是很远。潘良铆足劲头喊出来的话语,瞬间便回荡在澶州城上方。 飕的一声,好似雷鸣! 三支近乎有丈余长如同长矛的箭矢,瞬间雷动而出,转瞬即逝。 刚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还未有多长时间,直接看傻眼的王迪,心里特别慌! 那一刻,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 三支且粗且长的箭矢所过之处,就像飞机一样,留下一串刺人心魄的巨大噪音的同时,在其身后,还有一道长长的血雾在飘散。 离他最近约在百丈距离左右的一支箭矢,如同穿糖葫芦那样,贯穿了两人一马,死死插在了已被冻成硬邦邦模样的土地上面。 剧烈震动下的由薄铁片做成的翎羽,好似招魂幡那样,嗡嗡地响个不停。 虽说每一支箭矢造成的死伤人数不算太大,但别忘了,辽国大将军萧挞凛,便是死在这种震慑人心的巨型箭矢下。 更为重要的是,这三支箭矢,就像信号枪一样。 就在同样看傻眼的赵恒正怒气冲冲质问道“是谁下令放的箭,不许伤了朕的吉儿”的话语中,箭如飞蝗,瞬间洒向拥挤在一起的辽兵们。 好在是,城楼上的弓弩手也明白,被吊在木梯上的那个特别懂事的好孩子,是当今的大皇子。 经由他们的精准操作,从他们手中射出去的弩箭弓矢,基本都避开了战车所在位置。 但是,装备有三支巨箭略微呈扇形分别射向不同角度的床子弩这玩意,其箭道是早已固定好的。为了不伤到大皇子,负责操作的弩手,只能转动整架床子弩通过微调方式避开战车所在位置。 按理来说,只要不是心存故意谋害皇嗣的念头,以这些弩手的专业操作来看,这等杀伐利器,是断然不会射向大皇子的方向。 奈何,刚刚投石车砸过来的石弹,其中有一个正好落在垛台一角,崩碎的大小不一的石块,当即便溅射向四面八方。 好巧不巧的,有一个硬邦邦的石子,正好卡在一支巨型箭矢的滑槽内。 当弩手举起铁锤,狠狠砸向床子弩机关…… 就在下一瞬间,王迪觉得裤裆里面有点湿湿的。 biu biu。biu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发入魂 床子弩,也叫三弓床弩,又称八牛弩。 其最远射程,可达千步之遥! 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 除了正常的巨型箭矢,床子弩还能发射踏橛箭,将其直接钉入到坚硬如石的城墙里面。有上那么十几架床子弩齐射,当成排成行的踏橛箭被牢牢钉入城墙之际,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缘而上。 是以,这等杀伐利器的威力究竟有多大,由此可见一斑。 现如今,被死死吊在木梯上的王迪,毫无躲闪能力的他,直面的,其中便有这吓人玩意! 虽然对于心早已提到嗓子眼的王迪来说,就算是万箭穿心,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真等到毫无预兆突然迸发出来的万箭齐发,作为数以万计的“观众”当中的一员,在那一瞬间,他还是能清够晰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疯狂飙升。 黑压压好似一片乌云的箭矢,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飕飕地划过自己身边。 想懵逼愣神一会儿却办不到的王迪,环视着中箭的辽兵好似被割倒在地的麦子,快速染红了大地。 观望着此情此景,他那小身板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好在是,头一波箭雨已经到了尾声,直面死亡的王迪,他发现自己竟是屁事也没有。 极度紧张刺激之余,胸膛快速起伏的王迪,张大了嘴巴,任由刺骨寒风裹杂着呛人难闻的浓烟灌进嘴中的同时,他强迫自己心神快速镇定下来,散开视线,瞥了眼正在跨马耍大刀砍杀敌人的潘良。 瞧见这货正专心于奋勇杀敌,刚想长舒一口气吐出肺里冷冰冰的凉气呢…… 在那一抹余光中,王迪忽然瞅见,一支离弦而出的巨型箭矢尾部,竟然在阴沉的天空中闪出点点火星。 还来不及赞美那如同流星般短暂的火星有点好看呢,骤然间,头皮发麻的王迪如临深渊! 没有思考的功夫,满脑子顿时塞满了“要死了”的念头…… 根本来不及扭动身体做出无用的反抗,因为撕心裂肺的痛楚,经由大脑下意识启动保护机制以后,很是悲催硬挨了一箭的王迪,直接性的,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诸多人的视线当中,本来是“米”字型被高悬于木梯上的大皇子,现如今,已经变成“冫\/”这幅造型。 鲜血淋漓的左腿,眨眼间的功夫都不到,竟仅仅只剩了半截! 露在外面的骨茬子,清晰可见。 自膝盖以下的位置,不费吹灰之力,直接被巨型箭矢轰成粉碎。徒留一个可能裹着小脚丫的靴子,在木梯中间位置前后晃动不止的同时,向下滴滴答答淋洒着斑斑血迹。 亲眼目睹这一幕,脑瓜子如同针扎的赵恒,痛心嘶喊出“吉儿”两字以后,也是当场晕厥了过去。 “陛下!” “快!先扶官家进去休息,速速传唤太医!”皇帝晕倒不要紧,心里丝毫不慌的寇准,扫了眼城外战局,注意到辽兵正在放平吊有大皇子的木梯时,他连忙安排道:“李将军,现在由你来指挥这场守城之战…再就是,速速派人出城抢回大皇子,还有…查清楚是谁放的箭伤了大皇子。” 皇帝赵恒已被安置在城楼正殿,现如今,此战在寇准看来,算得上是大局已定。 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从辽兵手中抢回大皇子,给皇帝一个交代。 可惜的是,身处高高的城楼上,视野相当开阔的寇准,他看得很清楚,大皇子赵吉正被一辽国骑兵带向大后方的辽兵军阵。 待到视线当中再也见不到驮着大皇子的那匹黄骠马的踪迹后,惋惜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几声“呜呜”号角声。 闻之,寇准便已知晓,这是辽兵的撤退信号。 正如他所想,随着回荡在战场上方的号角声,攻城的辽兵,有马的策马飞奔;没马的,开始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往回跑。 “辽兵退了!辽兵退了!” 一时间内,澶州满城沸腾,军民欢呼不已。 … “萧太后…她好狠的心呐!怎能如此对待我们吉儿!他还是个孩子啊!” 向来温柔似水的李婉儿,此时此刻,看着满身血污脸色刷白还没了半条腿的大皇子,好似护犊子的猫儿,她冲着跟来探望的大辽丞相韩德让怒吼道。 刘娥视自己为妹妹,理所当然的,李婉儿也视大皇子赵吉为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她可是陪着守着赵吉生活在辽国上京宫廷,看着他读书识字骑马打猎,一点点长大…… 哪曾想,乖巧懂事的大皇子,出去也就半日的功夫而已,再度归来与他相见时,竟成了这幅令人不敢直视的凄惨模样。 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吉儿,在辽国太医的诊治下,他那孱弱的身体时不时地颤抖一下。注意到这一幕,恨不能以身代替的李婉儿,她的心啊,就像被刀子割在自己身上那样难受。 “丞相大人,血已经止住了,质子应该是性命无忧…能否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闻太医之言,不怎么放心且出身于医学世家的韩德让,亲自上手把了把脉。 而后,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的他,没在乎刚刚李婉儿的无礼举动,淡淡讲了句:“婉儿姑娘,质子的伤,是你们宋人皇帝亲自下令放箭造成的,与我们大辽无关。当下,莫要想太多,还是好好照顾你们质子…议和之际,我会派人把你们两人送回去。” 烟熏火燎,断肢失血,宋朝质子伤得不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韩德让看来,于大辽已是无用处在濒死状态的宋朝质子,他可以死,但却万万不能死在大辽营帐内。 思量之际,再次瞅了眼面无血色的宋朝质子,自知还有大事在等着自己的韩德让,便头也不回地赶往中军皇帐。 … “启禀太后,启禀陛下,刚刚探子来报,我后方粮草已被大名府守将曹玮截获。目前大营内的粮草,仅够维持三日……”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三章 辽军大营,质子帐内。 当下这个时候,身心被止不住的剧痛和冲天的怒火包裹起来的王迪,特别特别想将萧燕燕这个王八艹的死逼老娘们给大卸八块。 不对,大卸八块都难以消他心头之恨! 从下往上,将其活活剁碎的同时,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连皮带肉加骨头的杂碎,被一群野狗争夺抢食。 只不过,仇恨归仇恨,但王迪的双眼并未因此而受到蒙蔽。 他深知,现如今,就自己这具极度虚弱的身体,别说立马报仇了,能有命活着回到澶州城,那已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堂堂一个带着外挂的穿越者,竟被个土着老太婆给弄成这个逼样…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自己身体虚弱到什么地步…别说缚鸡之力了,当下连针都打不了的王迪,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吃了片青霉素v钾片,这次能否活下去,真就全靠天意了。 然,不管是死是活,不把这仇尽快报了,王迪他心里简直不要太憋屈。 毕竟再过个四五年的时间,不用自己动手,萧太后这老妖婆自然而然地就会挂掉。 掘坟鞭尸,挫骨扬灰,王迪可没多大兴趣。 没怎么深思,他当即想明白了,对付这种事业心极强的临朝摄政女王,惟有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痛苦不过的事情。 是以,王迪想在这老妖婆还活得好好的时候,让她亲眼目睹自己发展壮大起来的大辽,一步一步,逐渐走向崩溃乃至灭亡,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嘛,当温婉动人且特别听话的李婉儿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内心万般纠结的王迪,特别想将如何引发黑死病的秘诀告诉她,再劝说她留在辽营随军返回上京。 黑死病所到之处,按照书上所言,食品匮乏、物价飞涨、道德败坏、家庭破裂、信仰崩溃、政府瓦解,入眼所见的一切景象,都在宣告着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如果可以的话,王迪特别希望眼前这个模样属实很不错的李婉儿能自我献身,让饿鼠噬咬过后,主动陪陪耶律隆绪或是上京城中的其他贵族。 只要黑死病一起,就凭当下这个时期辽国的医疗水平,王迪敢断言,除了零星散落在草原上居无定所的未被汉化的契丹人,五京城及周边城郭内约在三百万左右的人口数量,不出年的时间,能剩下五十万人,就算瞎了眼的长生天保佑这帮狼崽子们了。 这种钝刀子磨人且无药可医的狠毒计策,只要萧太后见到,王迪敢保证,她就是到了临死前的最后一秒钟,恐怕都不能瞑目。 可惜啊,思来想去,一想到宋朝的仁义,再加上辽国境内还有不少契丹化的汉奸,王迪估么着,一旦大辽有了黑死病…… 除非自己可以登基为帝,以强硬铁令隔绝宋辽边境任何活物的往来,否则,大宋这边怕是也难逃黑死病的侵袭。 最为重要的是,相比野性更强不通教化的女真人,汉化程度比较高的契丹人,还算明晓事理一点。 如果通过黑死病在年的时间内灭了大辽,王迪认为大宋这边顶多收回山后九州而已,对于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满朝士大夫包括宋真宗他本人,怕是都没多少兴趣。 年的时间,有点短。 如果不走弑父这条路,即便神话自己,王迪也不认为顶多到了束发之龄的自己,能顺利登基加冕为帝。 万一生活在白山黑水更为寒冷地区的女真人侥幸躲过了黑死病,万一自己命薄没挺过这一遭劫难或是在这期间突生意外状况…… 面对没了辽人威胁提前得到加速发展的女真人,二三十年后,南宋还有没有,恐怕都是两说了。 况且,在自己临死前,王迪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将空间内的好玩意转交给此人,再送到刘娥或是皇帝手中。 当然了,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也有点舍不得眼前这温婉动人的仁宗他娘。 为了不让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仁宗赵祯诞育下来,这个比自己大了七岁的李婉儿,王迪准备留给自己用。 一想到女人,猛然间,王迪慌得一批! “二娘娘,我想尿尿…” … 战事已了,银装素裹下的澶州城,随着日头西斜,在万家炊烟气息当中,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行宫内,大宋皇帝赵恒刚从昏厥状态苏醒过来。此刻,精神略显不济的他,直勾勾地瞅着眼前跪倒在地的武将们。 “陛下,末将无能,未能救回大皇子,还请陛下降罪。”此战得胜还不算完,李继隆知晓,现在到了皇帝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伤了大皇子,又未能救回大皇子,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都不是小事。 “诸位将军退敌有功,未能救回皇儿,实乃非战之罪…诸位将军都起来。” “臣等谢过陛下。” 不管怎么说,打退辽兵,守住澶州城,对此赵恒还是很欣慰的。 只不过,一想到他心爱且懂事的吉儿所遭受的苦难,他脑瓜子就疼得嗡嗡作响。 “朕就想知道,究竟是谁下令放的箭?”稳了稳心神以后,拉拉个脸的赵恒,死死盯着低头不语的十几名武将。 一时间,行宫内的气氛变得很是压抑。 “陛下,是臣下的令…” 等了一息左右的时间,发现没有一人主动站出来替他担责,再次出列跪倒在地的潘良,顿感自己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在他看来,当时那个局面,如若再不下令放箭退敌,澶州城势必会被辽兵攻陷,哪特么还有闲工夫在这瞎逼逼! 是以,除了越俎代庖一事,始终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的过错的潘良,他心里所想的是,就算皇帝小题大做不给自己任何嘉奖封赏,那也不能冲他这个挽救了整座澶州城乃至整个大宋的赫赫功臣甩脸子啊!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明明看见朕的皇儿被高悬于辽兵当中,还胆敢下令放箭…伤了朕的皇儿,你该当何罪!” 哐哐哐,狠狠拍了拍桌子。那一瞬间,满腔怒气遏制不住的赵恒,真想当场处死潘良这个不懂规矩犯了僭越大罪的王八蛋。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接到大活了! “我走不了……” 服食完汤药,有气无力的王迪之所以强打起精神不曾睡过去,就是为了防止杨四郎不经由自己本人同意就带他逃离辽营返回澶州城。 尽快离开辽营,回到父母身边,再度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他又岂会不想? 只不过,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再加上外面天寒地冻路途遥远。 这要一路颠簸下来,不用多想,站在医科生的专业角度来看问题,王迪估么着,本就只剩个血皮的自己,怕是还未走到半路呢,那仅存的一丝血条就要直接清空到底了。 虚弱归虚弱,但王迪还没虚弱到连脑子都不好使了,会做出这种主动奔着地府赶着去投胎的傻事。 至于滞留在辽营是否安全? 反正现如今宋辽战事已经结束,李婉儿、杨延辉他们看不清形式不要紧,王迪心里特别清楚,辽国太后萧绰还有丞相韩德让没有一人是傻子,但凡他们想要议和安稳退兵,那么在这段期间以内,辽国这边怎么着也得尽量保住他这位宋朝大皇子的小命。 再加上辽营当中还有心念大宋忠心耿耿的杨四郎与王继忠这两位武将,就算耶律隆绪这个脑瓜子不大好使的辽皇帝真想杀了自己,只需他二人能够拖延片刻功夫等来萧绰的旨意,一切都好说。 况且,见到自己遭受了这么大的苦难,如果自己那位便宜老爹宋真宗还有点血性的话,此时此刻,想必他应该已经派人向萧太后提出归还质子的请求了。 只要能挨过明天一天,百分百的安全不敢保证,九成左右的,还是手拿把攥。 是以,抱着宅在辽营养伤尽快恢复一点元气的心思,无论如何,很是怕死的王迪,压根就不想被出于好心的杨四郎送上奈何桥。 “二娘娘,我是不是要死了…要不你和杨将军赶回澶州城,我现在身子疼得厉害,根本动不了……”眼皮沉沉的抬不动了,一直在打瞌睡的王迪,在即将陷入昏睡之前,戏精附体的他,必须让李婉儿还有杨延辉二人知晓自己当下的身体状况。 “是啊!杨将军,大皇子他身体太虚弱了,刚刚韩丞相带过来的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让他静养才行。” 看着一脸焦虑神色的杨延辉将军,心里同样很是焦急的李婉儿,轻轻坐在床榻前,脸上努力露出暖人心扉的笑容,轻声细语道了一声,“吉儿放心,你肯定不会有事的,二娘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好似慢动作回放那般,凝神屏息显得格外小心的李婉儿,慢慢掀起另一侧被子露出一角,将大皇子的伤势给杨延辉看了一眼。 “这…怎会这样!”看着渗有斑驳血迹的残肢伤口包扎处,心里万分骇然的杨延辉当即愣在原地。 辽兵攻前后两次打澶州城,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萧太后却是不曾命令他和王继忠将军奔赴前线战场。 是以,大皇子究竟有何遭遇,他是一点都不知晓。 现在好了,见到失去半截小腿的大皇子,他总算醒悟过来为何刚刚一入得帐内,李婉儿会同自己讲出那一番言辞。 “杨将军你还不知道,萧太后一大早便带走了大皇子,我本以为还是像往常那样…哪曾想,她竟是如此狠心,将大皇子作为人质绑在战车上,以火盆炙烤…她怎能狠得下心来如此这般对待一个孩子啊!” 见一次吉儿的伤势,李婉儿心就痛苦不堪一回。 现如今,提心吊胆的她,即希望吉儿可以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又怕他就此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 “确实不能走!” “大皇子他…他失血过多身子太虚弱,经不起半点长途跋涉…婉儿姑娘,议和使臣曹利用大人是否已经知晓大皇子的伤势?” 天地君亲师,以“忠孝”二字为人生准则的杨延辉,见到身为天潢贵胄的大皇子竟遭此劫难,顿感受辱的他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思考着应对之策。 “曹利用大人吗?我也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知晓大皇子的事情…杨将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摸了摸吉儿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反反复复确认过后,察觉到吉儿体温有些偏高,眼中含泪的李婉儿,顿时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婉儿姑娘先别伤心,我现在去通知曹利用大人,将大皇子的伤势告知与他。我再带上铁镜公主去请辽营最好太医过来…你放心,我速去速回…还有王继忠将军就在帐外,他会一直守护在此的。” 当朝大皇子正处于危难之中,快速理清思路后,杨延辉当即便绝了逃出辽营的打算。 虽说于政治一途他不甚了解,但多年以来的战场经验告诉他,两次攻打澶州城失利,损兵折将的大辽这边,应该很难再发起第三次攻势了。 既然仗打不了,那不就轮到宋辽双方的议和事宜了嘛。 而那位能够代表大宋天子只身前来辽营进行议和的曹利用大人,在他看来,想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将心中所思所想告知与李婉儿,不敢有任何耽误的杨延辉,叮嘱王继忠死死守在帐外以后,凭借着大辽驸马身份和手中韩丞相给的令牌,顶风冒雪,未出半刻钟的时间,他已是站在议和使臣曹利用面前。 将大皇子伤势,还有耶律隆绪想杀大皇子这两件事转告曹利用过后,他二人兵分两路,一个去谒见萧太后,一个返回驸马营帐,拉着一头雾水的媳妇请来辽营最好的太医便直奔大皇子那。 一夜风雪。 转过天来,放晴的天空,蓝得好似冰晶,透彻得很。 想比格外晴朗的天,宋朝大皇子所在的营帐内,惴惴不安的一众人等,脸上俱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滚烫的身子,一直昏迷不醒,外加已经超过三个时辰处在滴水未进的状态…… 连夜赶来的太医,在大皇子身上针砭药石用了一个遍,除了彻底止住左腿不再往外渗血以外,事关大皇子的生死安危,却是没有太大的有效进展。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白虹贯日 辽军大营,质子帐外。 一座直径约在丈余宽度,由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简单却不简陋的祭坛,在其四周,正燃烧着熊熊烈焰。 寒风飒起,直入云霄的淡淡烟雾,裹杂着刺激且浓烈的松油香气,很快便弥散在辽军大营上方。 “你们瞧,那是长虹贯日!”焦急等待之余,杨延辉心有所感,抬头望了一下湛蓝天空。 入眼所见,景色美得令人不可思议。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思,他连忙招呼身边其他人一同观之。 听闻杨延辉所言,众人紧随其后,抬头一瞧,只见那个镶嵌在湛蓝天空当中的大太阳,在其四周,竟是出现了好大的一个日晕虹霓。 见到这极为罕见的一幕,与旁人反应大不相同的就是,韩德让还有曹利用这俩人的脸色,就像见到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似的,登时变得相当难看。 他二人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还是因为他们书读得多,知晓的东西多。 要知道,在世人眼中显得格外艳丽的日晕虹霓美景,自古至今,一直都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兆,预示着灾祸即将临近。 曰:“虹蜺者,天之忌也。” 曰:“天地二气即成虹,人二气即生病。” 有云:“霓者,斗之乱精也。斗失度,则投霓见。” 亦有云:“清明后十日虹始见,小雪日虹藏不见,虹不收藏,妇不专一。” 讲道:“镇星散为虹霓,虹霓主内y。又霓者,气也,起在日侧,其色青赤白黄。” 作为有学之士,韩德让和曹利用他们都知晓,日晕虹霓一旦出现,将会带来一个特别不详的预兆,那就是导致天下大乱的战争! 中提及到,“晕,攻也,纯阳攻阴气故也。” 曰:“攻城,有虹从南方入饮城中者,从虹攻之胜。白虹绕城不匝,从虹所在击之胜。谨守其缺,贼乃从其地破走。” 在先秦兵阴阳家看来,日晕是引导军队进攻的标志。随着虹霓的指引进攻它停驻的位置,必然能获得战斗胜利。 现如今,这且大且清晰的日晕,不偏不倚,正好停留在辽军大营上方…… 见到这一幕,岂能不让韩德让心里一惊! 相由心生,面色大变也就不足为奇。 至于曹利用嘛,他书读得更多,懂得也更多,想得亦是更多。 就像杨延辉将军所讲的那样,日晕虹霓正是白虹贯日之景。 有云:“唐睢谓秦王曰:聂政刺韩相,白虹贯日。” 当中也记载了,“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如淳注曰:虹,臣象;日,君象。” 日,也就是天上的太阳,是为君王之象;虹,为臣象。 而白虹贯日之景,一直以来,都有被认作是臣下弑主的不吉象征。 日晕,七日内无风雨,亦为兵;半晕,相有谋;黄,则吉;黑,为灾。 晕再重,岁丰;色青,为兵,谷贵;赤,蝗为灾。三重,兵起。四重,臣叛。五重,兵、饥。六重,兵、丧。七重,天下亡。 仔细瞅了瞅头上的日晕虹霓,不多不少,正好四重,主臣叛! 这尼玛…… 自家人知自家事啊! 自己的父亲,一心一意坚持着“兄终弟及”传位旧制,想让他的好女婿冀王赵元份登基九五之位,这种事,旁人都早已知晓,曹利用他身为人子又岂会不知? 不光知晓父亲的心意,连他背地后里做过的以及正在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虽说曹利用不是事事皆知,但或多或少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可以这么说,若非有这么个一直在拖后腿的父亲存在,自认自己相当有能力且不比丁谓、寇准要差到哪去的曹利用,他岂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做这劳什子的议和使臣。 这些年以来,在朝堂上他兢兢业业,低调做人,生怕走错一步棋,所图目的,不过是为了保住曹家而已。 现如今,瞅着碧空下那大大的日晕,也不知是因为明媚阳光过于刺眼的缘故,还是由于心中太过焦躁的因素,曹利用的脑瓜子,顿感一阵眩晕袭来。 好在是,满腹心思的大辽丞相韩德让,也没比他强到哪去。 他现在满脑子所想的,都是帐内质子救不活了…宋人皇帝赵恒会以此为借口前后夹击围攻辽军…在他们这些残兵疲于应战之际,上京宫廷那边还会发生叛乱。 一想到这些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年岁已然不小的韩德让,也不知是被那飒飒寒风吹拂的缘故,还是因为思虑太多的原因,他的脑瓜子,霎时间嗡嗡作响。 待到两三息的功夫过后,定了定心神,再三忖思了好一会儿,韩德让并未直接离去,反倒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淡淡讲道:“我记得唐朝初年的孔颖达学士言及过,云薄漏日,日照雨滴则虹生…现如今,这一番景色,岂不正应了这番言辞!” 大萨满还在诊治,这就代表着宋人质子还未彻底死亡。 既然如此,为了防止宋朝使臣察觉到大辽这边的虚实,面上已是变得丝毫不慌的韩德让,瞅了眼略显严肃表情的曹利用。 “是啊,丞相大人!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张龟龄,此人在当中也曾提及过,背日喷乎水,成虹霓之状,而不可直者,齐乎影也…日晕虹霓,美则美矣,人亦可生成,确实不足为奇。” 心里慌归慌,但曹利用的话,既是讲给别人听,也是道与自己听,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就在营帐外一众人等仰视着悬于天际间的日晕虹霓之景的时候,营帐内,幽幽香气,如梦如幻;靡靡歌声,似空非空。 此时此刻,于帐内中间位置,铺在地上有着浓丽绚烂色彩的的毡毯上面,正盘膝而坐着三个人。 一前一后是两个女人,固定在她们中间的,是一个身体僵硬昏迷不醒的男孩。 这俩女人,正是大萨满托娅和她的女儿,阿茹娜。 在她二人两侧,各有两个白瓷碗,里面还有小半碗的清澈液体。 不同的是,左边浮有一层薄冰的碗中,里面有个鸽子蛋大小的蓝珠子。与此同时,右边的碗中,水面上却正在闪烁着淡蓝色的焰火。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白虹贯日 辽军大营,质子帐外。 一座直径约在丈余宽度,由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简单却不简陋的祭坛,在其四周,正燃烧着熊熊烈焰。 寒风飒起,直入云霄的淡淡烟雾,裹杂着刺激且浓烈的松油香气,很快便弥散在辽军大营上方。 “你们瞧,那是长虹贯日!”焦急等待之余,杨延辉心有所感,抬头望了一下湛蓝天空。 入眼所见,景色美得令人不可思议。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思,他连忙招呼身边其他人一同观之。 听闻杨延辉所言,众人紧随其后,抬头一瞧,只见那个镶嵌在湛蓝天空当中的大太阳,在其四周,竟是出现了好大的一个日晕虹霓。 见到这极为罕见的一幕,与旁人反应大不相同的就是,韩德让还有曹利用这俩人的脸色,就像见到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似的,登时变得相当难看。 他二人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还是因为他们书读得多,知晓的东西多。 要知道,在世人眼中显得格外艳丽的日晕虹霓美景,自古至今,一直都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兆,预示着灾祸即将临近。 曰:“虹蜺者,天之忌也。” 曰:“天地二气即成虹,人二气即生病。” 有云:“霓者,斗之乱精也。斗失度,则投霓见。” 亦有云:“清明后十日虹始见,小雪日虹藏不见,虹不收藏,妇不专一。” 讲道:“镇星散为虹霓,虹霓主内y。又霓者,气也,起在日侧,其色青赤白黄。” 作为有学之士,韩德让和曹利用他们都知晓,日晕虹霓一旦出现,将会带来一个特别不详的预兆,那就是导致天下大乱的战争! 中提及到,“晕,攻也,纯阳攻阴气故也。” 曰:“攻城,有虹从南方入饮城中者,从虹攻之胜。白虹绕城不匝,从虹所在击之胜。谨守其缺,贼乃从其地破走。” 在先秦兵阴阳家看来,日晕是引导军队进攻的标志。随着虹霓的指引进攻它停驻的位置,必然能获得战斗胜利。 现如今,这且大且清晰的日晕,不偏不倚,正好停留在辽军大营上方…… 见到这一幕,岂能不让韩德让心里一惊! 相由心生,面色大变也就不足为奇。 至于曹利用嘛,他书读得更多,懂得也更多,想得亦是更多。 就像杨延辉将军所讲的那样,日晕虹霓正是白虹贯日之景。 有云:“唐睢谓秦王曰:聂政刺韩相,白虹贯日。” 当中也记载了,“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如淳注曰:虹,臣象;日,君象。” 日,也就是天上的太阳,是为君王之象;虹,为臣象。 而白虹贯日之景,一直以来,都有被认作是臣下弑主的不吉象征。 日晕,七日内无风雨,亦为兵;半晕,相有谋;黄,则吉;黑,为灾。 晕再重,岁丰;色青,为兵,谷贵;赤,蝗为灾。三重,兵起。四重,臣叛。五重,兵、饥。六重,兵、丧。七重,天下亡。 仔细瞅了瞅头上的日晕虹霓,不多不少,正好四重,主臣叛! 这尼玛…… 自家人知自家事啊! 自己的父亲,一心一意坚持着“兄终弟及”传位旧制,想让他的好女婿冀王赵元份登基九五之位,这种事,旁人都早已知晓,曹利用他身为人子又岂会不知? 不光知晓父亲的心意,连他背地后里做过的以及正在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虽说曹利用不是事事皆知,但或多或少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可以这么说,若非有这么个一直在拖后腿的父亲存在,自认自己相当有能力且不比丁谓、寇准要差到哪去的曹利用,他岂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做这劳什子的议和使臣。 这些年以来,在朝堂上他兢兢业业,低调做人,生怕走错一步棋,所图目的,不过是为了保住曹家而已。 现如今,瞅着碧空下那大大的日晕,也不知是因为明媚阳光过于刺眼的缘故,还是由于心中太过焦躁的因素,曹利用的脑瓜子,顿感一阵眩晕袭来。 好在是,满腹心思的大辽丞相韩德让,也没比他强到哪去。 他现在满脑子所想的,都是帐内质子救不活了…宋人皇帝赵恒会以此为借口前后夹击围攻辽军…在他们这些残兵疲于应战之际,上京宫廷那边还会发生叛乱。 一想到这些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年岁已然不小的韩德让,也不知是被那飒飒寒风吹拂的缘故,还是因为思虑太多的原因,他的脑瓜子,霎时间嗡嗡作响。 待到两三息的功夫过后,定了定心神,再三忖思了好一会儿,韩德让并未直接离去,反倒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淡淡讲道:“我记得唐朝初年的孔颖达学士言及过,云薄漏日,日照雨滴则虹生…现如今,这一番景色,岂不正应了这番言辞!” 大萨满还在诊治,这就代表着宋人质子还未彻底死亡。 既然如此,为了防止宋朝使臣察觉到大辽这边的虚实,面上已是变得丝毫不慌的韩德让,瞅了眼略显严肃表情的曹利用。 “是啊,丞相大人!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张龟龄,此人在当中也曾提及过,背日喷乎水,成虹霓之状,而不可直者,齐乎影也…日晕虹霓,美则美矣,人亦可生成,确实不足为奇。” 心里慌归慌,但曹利用的话,既是讲给别人听,也是道与自己听,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就在营帐外一众人等仰视着悬于天际间的日晕虹霓之景的时候,营帐内,幽幽香气,如梦如幻;靡靡歌声,似空非空。 此时此刻,于帐内中间位置,铺在地上有着浓丽绚烂色彩的的毡毯上面,正盘膝而坐着三个人。 一前一后是两个女人,固定在她们中间的,是一个身体僵硬昏迷不醒的男孩。 这俩女人,正是大萨满托娅和她的女儿,阿茹娜。 在她二人两侧,各有两个白瓷碗,里面还有小半碗的清澈液体。 不同的是,左边浮有一层薄冰的碗中,里面有个鸽子蛋大小的蓝珠子。与此同时,右边的碗中,水面上却正在闪烁着淡蓝色的焰火。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动不如行动 十二月庚辰朔,也就是十二月初一。 知晓再有几日就是《澶渊之盟》和约签订的日子,对于即将返回澶州城的王迪来说,在这件事上,别说他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了,纵使有,他也没动过想要改变历史轨迹的念头。 在他看来,这份在他人眼中被视作耻辱实则却大赚特赚,与后世“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和约,以目前客观情况来看,绝对算是对宋辽双方最有利的一种局面,尤其是对大宋而言。 毕竟宋辽双方单以军事实力来讲的话,当下这个时候,先天不足缺少骑兵的宋朝这边,属于守城有余,攻伐不足。 论地缘政治的影响力,大宋更是不如人家大辽。 是以,若想全歼了这小二十万数量的辽军,满朝心思颇多的士大夫,岂能允许自己的便宜老爹如此胡来? 即便打着彻底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名号堵住满朝臣子的嘴巴,想要剿灭这些辽军,王迪估么着,大宋这边需要付出的代价,且不提各地的无辜平民,单就禁军士卒死伤而言,恐怕至少都要在十五万人以上。 毕竟不管怎么说,想在广袤的平原上围追堵截辽人的精锐铁骑,岂会有那么简单? 在王迪这个曾经的“正统大帝”眼中,虽说大宋将健壮者招募当兵的募兵制度确实很不错,但是…… 先不说他后来设立的新军八卦大营,就算和最初的三大营相比,大宋这边的禁军野战水平,也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以己之短,跑到城外面和辽人铁骑打野战…… 无需有太多次,只要败上那么一两次,王迪坚信,这定会引起朝野上下的极度恐慌。 万一再被找回士气的辽兵越打越顺,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反推了回来,到了那个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再就是,真把这群草原狼饿极了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自此以后,怕是得有那么一段时间,黄河以北的大片平原,日日夜夜都将沉陷在兵燹之厄当中了。 破坏容易建设难! 已是不良于行的王迪,可没打算御驾亲征去救治一个烂摊子的大宋朝。 是故,现如今,仅仅只需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的代价,就能迎来相对意义上的和平,这种事,对于年入一个多亿岁币的大宋而言,简直不要太划算。 最为重要的是,待到和约签订之后,两国互市,宋辽双方将会开展自由贸易。 自由贸易这几个字,绝对是重中之重! 比宋朝国土面积还要辽阔的大草原上,除了牛、羊、驼、马这些牲畜以外,也没啥值得宋人购入的好玩意了。 但是,对于沃野千里,资源及其产业结构都特别丰富的大宋而言,就很不一样了! 各种档次的茶叶、纺织品、瓷器、矿物、香药等诸多价值较高的产品,皆是北地辽国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资。 所以嘛,待到和约正式落实以后,设置在河北、河东地区多达十数个的大榷场,将会以贸易剪刀差的方式,从大辽身上赚取数以倍计乃至数十倍的巨额利润。 还有一点也特别重要,那就是如若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那么往后的日子,按照朝廷立下来的规定,宋人和辽人做买卖,是不允许使用铜钱或是其它货币进行交易的,只能采取以货易货的方式。 但是呢,除了牛羊马这类牲畜以外便再无多少好玩意可供售卖的辽人,只要他们想购买宋人的产品,那只能使用手中的铜钱或是黄金白银来作为支付手段了。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大量货币回流到大宋这边,在无形的货币战争当中,宋朝占据了不败之地。 况且,从现在起,最多不超过三十年的功夫,王迪有信心将整个大辽已经明显汉化的饿狼们,驯化成为听话的狗狗。 一年三十万岁币,三十年,不过是九百万岁币而已。 花点小钱钱买和平买发展换取宋辽边境人民的安居乐业,最终麻痹了敌人收为己用,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不干。 至于原先因为此事导致武备废弛留下的亡国隐患,以后,根本不存在的! 再者说了,《澶渊之盟》和约是他便宜老爹赵恒签订的,后世的子孙们如何看待这件事,与他何干? 因此,除了加冕太子登基为帝这个小目标,当下还宅在辽军大营养伤恢复元气的王迪,已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哄骗阿茹娜这个仅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小姐姐身上。 至于为何哄骗人家嘛,所图目的,不过是想带她回家。 至于为何想带人家回家嘛,王迪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是贪图美色…至少,不是单纯的为了美色而已。 要知道,他现在还是个虚弱无比的病号。 在这个除了罂粟花和针灸以外便再无其它快速镇痛技术的年代当中,王迪意外发现,有着纯净般嗓音的阿茹娜,念叨咏唱出来的那些可以直达心灵深处的神秘咒语,竟可以很好地抚平他内心难以诉说出来的痛楚和焦躁感。 这不是催眠胜似催眠的巫医之术,王迪想要研习一下下。 不管怎么说,福大命大的他既然已经活了下来,在给自己定了个六十而亡的微小目标以后,这期间可是有着足足五十年的学习生涯啊! 琴棋书画,刀枪棍棒,甚至是佛老之书,他要学。 这种放在后世极有可能已经失传的巫医之术还有阴阳易数,他也要学。 身体不能成为完人不要紧,有着外挂的辅助,以及三世为人的丰富经验,王迪要在百科领域,成为当之无愧的全能天才。 至于如何治理国家嘛? 未来几年有寇准、吕蒙正、王旦、苏义简这些能臣撑着,往后的日子,还有晏殊、范仲淹、吕夷简、夏竦、欧阳修、富弼、文彦博、韩琦、苏轼、苏辙、苏洵、王安石、司马光这些大才。 将空间内的好玩意分批次拿出来,一步步地神话自己。 再结合明朝及后世的政治制度,稍微改动一下现有的宋朝政治制度,再顺应时代潮流,将抵抗儒、道二教用以强化儒学,彻底奠定君臣父子尊卑秩序的理学思想体系捣鼓出来,强化一下下皇权…… 如此这般用于治国理政方面,便已足矣。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动不如行动 十二月庚辰朔,也就是十二月初一。 知晓再有几日就是《澶渊之盟》和约签订的日子,对于即将返回澶州城的王迪来说,在这件事上,别说他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了,纵使有,他也没动过想要改变历史轨迹的念头。 在他看来,这份在他人眼中被视作耻辱实则却大赚特赚,与后世“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和约,以目前客观情况来看,绝对算是对宋辽双方最有利的一种局面,尤其是对大宋而言。 毕竟宋辽双方单以军事实力来讲的话,当下这个时候,先天不足缺少骑兵的宋朝这边,属于守城有余,攻伐不足。 论地缘政治的影响力,大宋更是不如人家大辽。 是以,若想全歼了这小二十万数量的辽军,满朝心思颇多的士大夫,岂能允许自己的便宜老爹如此胡来? 即便打着彻底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名号堵住满朝臣子的嘴巴,想要剿灭这些辽军,王迪估么着,大宋这边需要付出的代价,且不提各地的无辜平民,单就禁军士卒死伤而言,恐怕至少都要在十五万人以上。 毕竟不管怎么说,想在广袤的平原上围追堵截辽人的精锐铁骑,岂会有那么简单? 在王迪这个曾经的“正统大帝”眼中,虽说大宋将健壮者招募当兵的募兵制度确实很不错,但是…… 先不说他后来设立的新军八卦大营,就算和最初的三大营相比,大宋这边的禁军野战水平,也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以己之短,跑到城外面和辽人铁骑打野战…… 无需有太多次,只要败上那么一两次,王迪坚信,这定会引起朝野上下的极度恐慌。 万一再被找回士气的辽兵越打越顺,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反推了回来,到了那个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再就是,真把这群草原狼饿极了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自此以后,怕是得有那么一段时间,黄河以北的大片平原,日日夜夜都将沉陷在兵燹之厄当中了。 破坏容易建设难! 已是不良于行的王迪,可没打算御驾亲征去救治一个烂摊子的大宋朝。 是故,现如今,仅仅只需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的代价,就能迎来相对意义上的和平,这种事,对于年入一个多亿岁币的大宋而言,简直不要太划算。 最为重要的是,待到和约签订之后,两国互市,宋辽双方将会开展自由贸易。 自由贸易这几个字,绝对是重中之重! 比宋朝国土面积还要辽阔的大草原上,除了牛、羊、驼、马这些牲畜以外,也没啥值得宋人购入的好玩意了。 但是,对于沃野千里,资源及其产业结构都特别丰富的大宋而言,就很不一样了! 各种档次的茶叶、纺织品、瓷器、矿物、香药等诸多价值较高的产品,皆是北地辽国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资。 所以嘛,待到和约正式落实以后,设置在河北、河东地区多达十数个的大榷场,将会以贸易剪刀差的方式,从大辽身上赚取数以倍计乃至数十倍的巨额利润。 还有一点也特别重要,那就是如若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那么往后的日子,按照朝廷立下来的规定,宋人和辽人做买卖,是不允许使用铜钱或是其它货币进行交易的,只能采取以货易货的方式。 但是呢,除了牛羊马这类牲畜以外便再无多少好玩意可供售卖的辽人,只要他们想购买宋人的产品,那只能使用手中的铜钱或是黄金白银来作为支付手段了。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大量货币回流到大宋这边,在无形的货币战争当中,宋朝占据了不败之地。 况且,从现在起,最多不超过三十年的功夫,王迪有信心将整个大辽已经明显汉化的饿狼们,驯化成为听话的狗狗。 一年三十万岁币,三十年,不过是九百万岁币而已。 花点小钱钱买和平买发展换取宋辽边境人民的安居乐业,最终麻痹了敌人收为己用,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不干。 至于原先因为此事导致武备废弛留下的亡国隐患,以后,根本不存在的! 再者说了,《澶渊之盟》和约是他便宜老爹赵恒签订的,后世的子孙们如何看待这件事,与他何干? 因此,除了加冕太子登基为帝这个小目标,当下还宅在辽军大营养伤恢复元气的王迪,已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哄骗阿茹娜这个仅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小姐姐身上。 至于为何哄骗人家嘛,所图目的,不过是想带她回家。 至于为何想带人家回家嘛,王迪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是贪图美色…至少,不是单纯的为了美色而已。 要知道,他现在还是个虚弱无比的病号。 在这个除了罂粟花和针灸以外便再无其它快速镇痛技术的年代当中,王迪意外发现,有着纯净般嗓音的阿茹娜,念叨咏唱出来的那些可以直达心灵深处的神秘咒语,竟可以很好地抚平他内心难以诉说出来的痛楚和焦躁感。 这不是催眠胜似催眠的巫医之术,王迪想要研习一下下。 不管怎么说,福大命大的他既然已经活了下来,在给自己定了个六十而亡的微小目标以后,这期间可是有着足足五十年的学习生涯啊! 琴棋书画,刀枪棍棒,甚至是佛老之书,他要学。 这种放在后世极有可能已经失传的巫医之术还有阴阳易数,他也要学。 身体不能成为完人不要紧,有着外挂的辅助,以及三世为人的丰富经验,王迪要在百科领域,成为当之无愧的全能天才。 至于如何治理国家嘛? 未来几年有寇准、吕蒙正、王旦、苏义简这些能臣撑着,往后的日子,还有晏殊、范仲淹、吕夷简、夏竦、欧阳修、富弼、文彦博、韩琦、苏轼、苏辙、苏洵、王安石、司马光这些大才。 将空间内的好玩意分批次拿出来,一步步地神话自己。 再结合明朝及后世的政治制度,稍微改动一下现有的宋朝政治制度,再顺应时代潮流,将抵抗儒、道二教用以强化儒学,彻底奠定君臣父子尊卑秩序的理学思想体系捣鼓出来,强化一下下皇权…… 如此这般用于治国理政方面,便已足矣。auto;} catch(ex){}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改变历史进程的小人物 十二月,三日壬午。 经过昨日一场稀里哗啦的冻雨,明媚阳光下,晕乎乎膝枕在李婉儿大腿上的王迪,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飒飒寒风,知晓再有不久便要返回澶州城以后,他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小惊慌。 毕竟就要见到赵恒还有刘娥这两口子了,尤其是刘娥这个明确载于史书当中被称之为“有吕武之政治才能,无吕武之恶毒狠辣”的传奇女子,说实话,王迪还真怕她瞧出点什么来。 一个二婚女人能入得宫中成为皇后,活着权倾天下,死后还能得到仁宗赵祯、司马光、范仲淹等一众君臣的褒赞,纵古至今这种女人也不曾有几个啊。 有这种精明女强人作为母亲,对于还未正儿八经学过表演的王迪来说,他确实还是有点压力的。 “前面就是黄河了!这么宽的一条河都被冻上了,好厉害呀!” 前日,初吻被夺以后,藏不住心事的阿茹娜,当即就和母亲表明了想去南地大宋逛一逛的心思。 女大不中留,况且对于出身于萨满教信奉“生于天地间,长于天地间,魂归天地间”的托娅而言,只要脚踏大地,抬头可以望见蓝天,去哪儿生活都一样。 当然了,拉扯大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平白无故让别人给顺走了,若非还有其它原因,托娅肯定舍不得自家女儿跟着宋人小皇子跑到南地宋境生活去。 至于原因嘛,还是为了萨满教的发展及延续。 要知道,当初为了更好地管理北地辽境的汉人,在大辽还未建立之前,契丹贵族们便以特别包容的姿态,容纳了佛教在所属领地的发展。 刚开始,并未盛行起来的佛教,其渗透影响力,还只是在辽国平民阶层的汉人之间传播。绝对多数的契丹贵族,信奉的还是本土萨满教。 只不过,略显无欲无求讲究死后魂归天地的萨满教义,明显与可以转生到极乐世界的佛教教义差了太多! 所以嘛,在佛教极具凝聚…或者应该说是极具蛊惑人心的巨大魅力下,越来越多的契丹贵族,也开始对佛教有所认可,并有所依靠。 最明显的就是,天性残忍多杀罚的萧太后,由于做了太多恶事,她自己也害怕死后会堕入无边地狱。是以,甚为信奉佛教的她,每岁正月,皆不食荤茹,还大修斋会,建造佛塔,住持佛事,舍粥饭僧,冀望于获得佛祖福佑。 上行下效,扩张速度极快的佛教,在北地辽境是越来越昌盛。与此同时,组织架构一直松松散散的萨满教,与之相比,可谓是相形见绌。 当然了,这种已经称得上是宗教战争的重要大事,对于信奉自然之道崇尚天地万物的萨满们而言,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对此根本就没有太大的认知感觉。只有少数像托娅这样的大萨满,才忧心萨满教的未来发展情况。 是以,托娅之所以痛快应允了自己女儿的请求,还有出于传承这一重要原因。 她想让更为年轻的阿茹娜出去见见世面,如果可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管阿茹娜是否还能重返大草原,她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向世人弘扬传播一下萨满教的思想文化。 故而,剪下一绺女儿的长发好好收藏起来,在郑重其事的与宋人小皇子讲了一句“不许打阿茹娜”以后,盼着雏鹰能独立翱翔于蓝天之上的托娅,直接将自家姑娘交到了王迪手中。 只不过,刚刚阿茹娜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是让王迪动了一丝杀心。 这一丝杀心,并不是在针对阿茹娜。 而是因为阿茹娜刚刚讲的话语,其中提及到的“黄河”二字,令王迪想起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却在原本历史长河中影响了数个朝代的兴衰,造成了千百万无辜汉家儿女死亡的小人物。 此人名叫李垂,字舜工。 之所以知晓这么个小人物,完全是因为当初徐有贞在万言治水书当中提及过此人有不下四五次的样子,甚至他还将宋、金、元三个朝代的灭亡原因,都与此人挂上了钩。 若非如此,王迪哪会关心知晓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存在。 … 通过徐有贞的万言治水书,以及后期翻阅的一些资料,若单以为官操守或是个人才学来评论此人的话,那么这个叫李垂的臣子,其刚正不阿的品行,决不比寇准、于谦这一类臣子要差到哪去。 鲜为人知的是,趋炎附势这个成语,典故便是出自此人。 可惜了,屡屡被贬的李垂,如果没啥意外发生的话,在《澶渊之盟》和约签订以后,他为了引起朝堂君臣的重视,明后年就会向朝廷进献三卷由他本人独立编撰的《导河形胜图》。 正是这部没有多大研究价值的地理着作,其造成的恶劣影响,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后世建国前后一段时间! 要知道,当下或是未来一段时间,虽说宋辽双方的关系,因为《澶渊之盟》和约的签订变得大为好转,但不管怎么说,辽强宋弱的客观事实摆在这了。 边境危机尚存,是以,不光是自家便宜老爹没有放松警惕,就连满朝士大夫也均是认为,宋辽之间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可能还会有一战。 正是卡在了这个节骨点上,抱着固防大宋、稳定边境、拱卫汴京城的心思,李垂特意编写了一本极其危言耸听的大作,便是那三卷《导河形胜图》。 他在书中提及到,黄河河道会持续北移! 自古便有之的黄河改道一事,经过他的夸张性渲染,成了一个特别不利于大宋国防的紧要事情。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提到了黄河最终会流入辽国境内…到了那个时候,北地辽境的契丹人便可乘船顺流而下,黄河天堑就再也不是能够守护汴京城的屏障了。 对此,他在书中给出了“复九河故道”的应对策略。 当然了,虽说他的此番危言曾在朝中引起了一时的激烈讨论,但绝大多数士大夫都没太当一回事。 甚至是说,在不少臣子眼中,李垂完全是在信口开河,哗众取宠。 谷浒可惜啊,到了仁宗庆历八年时,黄河在澶州城商胡口向北决堤,滔天洪水冲击形成的新河道,呈九十度直角笔直向北,纵穿整个河北东路,从天津一带出海。 这一变化,当即就使得宋朝君臣受到了极大刺激,认为已死的李垂很有先见之明。 于是乎,按照他书中所建议的那样,大宋上上下下为了不亡国于契丹人之手,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黄河改道工程,载于史书当中被称之为“三易回河”。 通过翻阅资料,王迪认为,商胡北流纵穿河北东路,河北东路被纳入黄河流域,河北东路全域受灾,这几点可能才是回河工程开启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本着“黄河三年两决口”的说法,他估么着,当时朝廷上下也特别担心,真这么决堤下去,终有一日黄河下游河道会彻底改道至北地辽国境内。 那样一来,在当时的大宋君臣看来,后果可不是一般得严重啊! 因此,抱着让黄河下游笔直向东流而非向北流的心思,从仁宗那一朝开始,三易回河,这一典型的没事找事干且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的浩大工程,就这么操干了起来。 其结果嘛,毋庸置疑,全部失败,败得是彻头彻尾! 当时在徐州任职差点喂了水中鱼鳖的苏东坡,便曾对着主张回河工程的人骂道:“汝以有限之材,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横费之财,犹可力补,而既死之民,不可复生。” 屡屡改道失败的黄河,带来的最直接的恶性后果就是,河北、苏北、山东等地基本上都被冲成了白地,占大宋可耕种良田面积高达百分之六左右的比例,也就是上千万亩良田化为了沼泽地带…… 那个场景,可谓是千里无鸡鸣,萧条无人烟。 时间久了以后,朝廷失去民心支持,再加上内部的横征暴敛,以及由于几十年的瞎折腾导致朝廷财政出现了巨大危机,无法派军队驻守北境…当然了,也没有多少军队可派,即便派了,那些没了心气的士卒和散兵游勇也没多大区别。 是以,金灭辽以后,本来只是想着南下打个草谷呢,万万没想到的就是,竟能如入无人之境,直接灭了北宋。 只不过,北宋灭归灭,黄河下游依然是个烂摊子。赵构拍拍屁股跑到不受影响的临安府建立了南宋王朝,却是把治理黄河的重任交给了金国。 正是这样一个十分不负责的坑人做法,将初兴过后正处于强盛时期压着蒙古人打的金国,在接盘了这个烂摊子以后,使得大量财政被用在了治理黄河上面,继而不堪负重导致国力衰弱,最终被崛起的蒙古人所灭。 蛮元在中原建立政权以后,差不多也是同样的问题。征调大量民役,耗费无数财力…… 最终,在元末那场水灾,冲出来一只眼的石人,挑动了黄河天下反,未有百年的时间,蛮元也落得个金人的下场。 这些,都是徐有贞当初在万言治水书中提及到的前因后果。 当然了,在王迪看来,一个王朝的兴衰,肯本不是由一条黄河能够决定的命数。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齐失,这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兆。 黄河泛滥一事导致的诸多后果,在王迪眼中可以算作是失了地利。 至于天时嘛,千万别忘了,两宋之交这段时期,是华夏大地经历的第三个小冰河期。 王迪记得很清楚,再有几十年的时间,全球气候将加剧转寒,最显而易见且明确载于史书当中的资料表明,占地极广远超后世面积的太湖,将会全部结冰,冰的坚实程度,足可通车! 从苏东坡咏杏的那一句“关中幸无梅,赖汝充鼎和”,还有和他同代的王安石,曾在咏红梅诗中的“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也可以从片面了解到,相当耐寒的梅树,再过个几十年的功夫,将彻底在关中、河北、山东等地消失不见。 由此可见,几十年的后大宋,会渐渐冷到什么样的地步!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种极寒天气的影响下,由北至南,黄河结冰、淮河结冰、太湖结冰,平时作为天堑的江河湖泊等诸多丰富水系顿时丧失了防卫御敌的作用…… 在冷兵器对战的年代当中,由此引发各种安全隐患,绝对是件极为要命的事情。 至于人和嘛,说白了,在王迪的眼中,对地方掌控力较强的大宋,之所以能够这么富有,完全是建立在民生凋敝的基础上。 参与过《资治通鉴》的编纂,与欧阳修、苏东坡、司马光等人交往甚密,上书反对过青苗法的北宋名士陈舜俞,他曾在上呈至仁宗赵祯的一道箚子当中总结了民生困苦的八项主要原因…… “今天下之赋五:曰公田、曰民田、曰城邑、曰杂变、曰丁口。天下之禁三:曰盐、曰茗、曰酒。生民之衣食,举此八者穷矣。” 大宋,尤其是北宋的苛税猛于虎。 北宋开国之时,税赋就已经很高。 用朱熹的原话来说就是,“祖宗创业之初”有很多事要花钱,老百姓承受的负担“比之前代已为过厚重”,且“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历代盘剥百姓的手段,都被我大宋继承了下来并发扬光大。 当然了,如果天时地利都没问题的话,这种剥削,虽然重了点,但还不至于让大宋子民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可惜啊,天时地利皆不在的情况下,以王迪之所见,就算庆历新政还有王安石变法都成功了,在多数执政阶层都贯彻“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这一信条下,大宋完蛋,也是迟早的事情。 思虑至此,王迪觉得,若非有了一次帝王经历以及外挂空间内的那些好玩意,在这个皇权被大大限制的年代当中,除非能成为朱元璋那样的雄主且还事事亲为,否则,想要改变大宋的命运,单凭几件发明或是几项良政,还真特么挺玄! 想了太多,听着马车轧在冰雪上的那种极具催眠效果的“嘎吱嘎吱”声,处在晕晕乎乎半睡半醒状态下的王迪,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阿茹娜“到了,到了”的惊呼声…… 而后,猛然之间,爆竹山呼,锣鼓齐鸣! 热泪盈眶的澶州军民,正在欢迎勇敢无畏且甘于奉献的大皇子回家。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倍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改变历史进程的小人物 十二月,三日壬午。 经过昨日一场稀里哗啦的冻雨,明媚阳光下,晕乎乎膝枕在李婉儿大腿上的王迪,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飒飒寒风,知晓再有不久便要返回澶州城以后,他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小惊慌。 毕竟就要见到赵恒还有刘娥这两口子了,尤其是刘娥这个明确载于史书当中被称之为“有吕武之政治才能,无吕武之恶毒狠辣”的传奇女子,说实话,王迪还真怕她瞧出点什么来。 一个二婚女人能入得宫中成为皇后,活着权倾天下,死后还能得到仁宗赵祯、司马光、范仲淹等一众君臣的褒赞,纵古至今这种女人也不曾有几个啊。 有这种精明女强人作为母亲,对于还未正儿八经学过表演的王迪来说,他确实还是有点压力的。 “前面就是黄河了!这么宽的一条河都被冻上了,好厉害呀!” 前日,初吻被夺以后,藏不住心事的阿茹娜,当即就和母亲表明了想去南地大宋逛一逛的心思。 女大不中留,况且对于出身于萨满教信奉“生于天地间,长于天地间,魂归天地间”的托娅而言,只要脚踏大地,抬头可以望见蓝天,去哪儿生活都一样。 当然了,拉扯大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平白无故让别人给顺走了,若非还有其它原因,托娅肯定舍不得自家女儿跟着宋人小皇子跑到南地宋境生活去。 至于原因嘛,还是为了萨满教的发展及延续。 要知道,当初为了更好地管理北地辽境的汉人,在大辽还未建立之前,契丹贵族们便以特别包容的姿态,容纳了佛教在所属领地的发展。 刚开始,并未盛行起来的佛教,其渗透影响力,还只是在辽国平民阶层的汉人之间传播。绝对多数的契丹贵族,信奉的还是本土萨满教。 只不过,略显无欲无求讲究死后魂归天地的萨满教义,明显与可以转生到极乐世界的佛教教义差了太多! 所以嘛,在佛教极具凝聚…或者应该说是极具蛊惑人心的巨大魅力下,越来越多的契丹贵族,也开始对佛教有所认可,并有所依靠。 最明显的就是,天性残忍多杀罚的萧太后,由于做了太多恶事,她自己也害怕死后会堕入无边地狱。是以,甚为信奉佛教的她,每岁正月,皆不食荤茹,还大修斋会,建造佛塔,住持佛事,舍粥饭僧,冀望于获得佛祖福佑。 上行下效,扩张速度极快的佛教,在北地辽境是越来越昌盛。与此同时,组织架构一直松松散散的萨满教,与之相比,可谓是相形见绌。 当然了,这种已经称得上是宗教战争的重要大事,对于信奉自然之道崇尚天地万物的萨满们而言,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对此根本就没有太大的认知感觉。只有少数像托娅这样的大萨满,才忧心萨满教的未来发展情况。 是以,托娅之所以痛快应允了自己女儿的请求,还有出于传承这一重要原因。 她想让更为年轻的阿茹娜出去见见世面,如果可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管阿茹娜是否还能重返大草原,她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向世人弘扬传播一下萨满教的思想文化。 故而,剪下一绺女儿的长发好好收藏起来,在郑重其事的与宋人小皇子讲了一句“不许打阿茹娜”以后,盼着雏鹰能独立翱翔于蓝天之上的托娅,直接将自家姑娘交到了王迪手中。 只不过,刚刚阿茹娜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是让王迪动了一丝杀心。 这一丝杀心,并不是在针对阿茹娜。 而是因为阿茹娜刚刚讲的话语,其中提及到的“黄河”二字,令王迪想起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却在原本历史长河中影响了数个朝代的兴衰,造成了千百万无辜汉家儿女死亡的小人物。 此人名叫李垂,字舜工。 之所以知晓这么个小人物,完全是因为当初徐有贞在万言治水书当中提及过此人有不下四五次的样子,甚至他还将宋、金、元三个朝代的灭亡原因,都与此人挂上了钩。 若非如此,王迪哪会关心知晓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存在。 … 通过徐有贞的万言治水书,以及后期翻阅的一些资料,若单以为官操守或是个人才学来评论此人的话,那么这个叫李垂的臣子,其刚正不阿的品行,决不比寇准、于谦这一类臣子要差到哪去。 鲜为人知的是,趋炎附势这个成语,典故便是出自此人。 可惜了,屡屡被贬的李垂,如果没啥意外发生的话,在《澶渊之盟》和约签订以后,他为了引起朝堂君臣的重视,明后年就会向朝廷进献三卷由他本人独立编撰的《导河形胜图》。 正是这部没有多大研究价值的地理着作,其造成的恶劣影响,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后世建国前后一段时间! 要知道,当下或是未来一段时间,虽说宋辽双方的关系,因为《澶渊之盟》和约的签订变得大为好转,但不管怎么说,辽强宋弱的客观事实摆在这了。 边境危机尚存,是以,不光是自家便宜老爹没有放松警惕,就连满朝士大夫也均是认为,宋辽之间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可能还会有一战。 正是卡在了这个节骨点上,抱着固防大宋、稳定边境、拱卫汴京城的心思,李垂特意编写了一本极其危言耸听的大作,便是那三卷《导河形胜图》。 他在书中提及到,黄河河道会持续北移! 自古便有之的黄河改道一事,经过他的夸张性渲染,成了一个特别不利于大宋国防的紧要事情。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提到了黄河最终会流入辽国境内…到了那个时候,北地辽境的契丹人便可乘船顺流而下,黄河天堑就再也不是能够守护汴京城的屏障了。 对此,他在书中给出了“复九河故道”的应对策略。 当然了,虽说他的此番危言曾在朝中引起了一时的激烈讨论,但绝大多数士大夫都没太当一回事。 甚至是说,在不少臣子眼中,李垂完全是在信口开河,哗众取宠。 谷浒可惜啊,到了仁宗庆历八年时,黄河在澶州城商胡口向北决堤,滔天洪水冲击形成的新河道,呈九十度直角笔直向北,纵穿整个河北东路,从天津一带出海。 这一变化,当即就使得宋朝君臣受到了极大刺激,认为已死的李垂很有先见之明。 于是乎,按照他书中所建议的那样,大宋上上下下为了不亡国于契丹人之手,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黄河改道工程,载于史书当中被称之为“三易回河”。 通过翻阅资料,王迪认为,商胡北流纵穿河北东路,河北东路被纳入黄河流域,河北东路全域受灾,这几点可能才是回河工程开启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本着“黄河三年两决口”的说法,他估么着,当时朝廷上下也特别担心,真这么决堤下去,终有一日黄河下游河道会彻底改道至北地辽国境内。 那样一来,在当时的大宋君臣看来,后果可不是一般得严重啊! 因此,抱着让黄河下游笔直向东流而非向北流的心思,从仁宗那一朝开始,三易回河,这一典型的没事找事干且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的浩大工程,就这么操干了起来。 其结果嘛,毋庸置疑,全部失败,败得是彻头彻尾! 当时在徐州任职差点喂了水中鱼鳖的苏东坡,便曾对着主张回河工程的人骂道:“汝以有限之材,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横费之财,犹可力补,而既死之民,不可复生。” 屡屡改道失败的黄河,带来的最直接的恶性后果就是,河北、苏北、山东等地基本上都被冲成了白地,占大宋可耕种良田面积高达百分之六左右的比例,也就是上千万亩良田化为了沼泽地带…… 那个场景,可谓是千里无鸡鸣,萧条无人烟。 时间久了以后,朝廷失去民心支持,再加上内部的横征暴敛,以及由于几十年的瞎折腾导致朝廷财政出现了巨大危机,无法派军队驻守北境…当然了,也没有多少军队可派,即便派了,那些没了心气的士卒和散兵游勇也没多大区别。 是以,金灭辽以后,本来只是想着南下打个草谷呢,万万没想到的就是,竟能如入无人之境,直接灭了北宋。 只不过,北宋灭归灭,黄河下游依然是个烂摊子。赵构拍拍屁股跑到不受影响的临安府建立了南宋王朝,却是把治理黄河的重任交给了金国。 正是这样一个十分不负责的坑人做法,将初兴过后正处于强盛时期压着蒙古人打的金国,在接盘了这个烂摊子以后,使得大量财政被用在了治理黄河上面,继而不堪负重导致国力衰弱,最终被崛起的蒙古人所灭。 蛮元在中原建立政权以后,差不多也是同样的问题。征调大量民役,耗费无数财力…… 最终,在元末那场水灾,冲出来一只眼的石人,挑动了黄河天下反,未有百年的时间,蛮元也落得个金人的下场。 这些,都是徐有贞当初在万言治水书中提及到的前因后果。 当然了,在王迪看来,一个王朝的兴衰,肯本不是由一条黄河能够决定的命数。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齐失,这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兆。 黄河泛滥一事导致的诸多后果,在王迪眼中可以算作是失了地利。 至于天时嘛,千万别忘了,两宋之交这段时期,是华夏大地经历的第三个小冰河期。 王迪记得很清楚,再有几十年的时间,全球气候将加剧转寒,最显而易见且明确载于史书当中的资料表明,占地极广远超后世面积的太湖,将会全部结冰,冰的坚实程度,足可通车! 从苏东坡咏杏的那一句“关中幸无梅,赖汝充鼎和”,还有和他同代的王安石,曾在咏红梅诗中的“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也可以从片面了解到,相当耐寒的梅树,再过个几十年的功夫,将彻底在关中、河北、山东等地消失不见。 由此可见,几十年的后大宋,会渐渐冷到什么样的地步!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种极寒天气的影响下,由北至南,黄河结冰、淮河结冰、太湖结冰,平时作为天堑的江河湖泊等诸多丰富水系顿时丧失了防卫御敌的作用…… 在冷兵器对战的年代当中,由此引发各种安全隐患,绝对是件极为要命的事情。 至于人和嘛,说白了,在王迪的眼中,对地方掌控力较强的大宋,之所以能够这么富有,完全是建立在民生凋敝的基础上。 参与过《资治通鉴》的编纂,与欧阳修、苏东坡、司马光等人交往甚密,上书反对过青苗法的北宋名士陈舜俞,他曾在上呈至仁宗赵祯的一道箚子当中总结了民生困苦的八项主要原因…… “今天下之赋五:曰公田、曰民田、曰城邑、曰杂变、曰丁口。天下之禁三:曰盐、曰茗、曰酒。生民之衣食,举此八者穷矣。” 大宋,尤其是北宋的苛税猛于虎。 北宋开国之时,税赋就已经很高。 用朱熹的原话来说就是,“祖宗创业之初”有很多事要花钱,老百姓承受的负担“比之前代已为过厚重”,且“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历代盘剥百姓的手段,都被我大宋继承了下来并发扬光大。 当然了,如果天时地利都没问题的话,这种剥削,虽然重了点,但还不至于让大宋子民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可惜啊,天时地利皆不在的情况下,以王迪之所见,就算庆历新政还有王安石变法都成功了,在多数执政阶层都贯彻“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这一信条下,大宋完蛋,也是迟早的事情。 思虑至此,王迪觉得,若非有了一次帝王经历以及外挂空间内的那些好玩意,在这个皇权被大大限制的年代当中,除非能成为朱元璋那样的雄主且还事事亲为,否则,想要改变大宋的命运,单凭几件发明或是几项良政,还真特么挺玄! 想了太多,听着马车轧在冰雪上的那种极具催眠效果的“嘎吱嘎吱”声,处在晕晕乎乎半睡半醒状态下的王迪,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阿茹娜“到了,到了”的惊呼声…… 而后,猛然之间,爆竹山呼,锣鼓齐鸣! 热泪盈眶的澶州军民,正在欢迎勇敢无畏且甘于奉献的大皇子回家。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倍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先下手为强! 澶州行宫所在。 五位随驾太医轮番上阵,仔仔细细给大皇子检查完身体,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大皇子已无大碍,需要多休养,少活动”的诊语以后,坐在床榻边上的刘娥,眼眶泪汪汪的她,当即自责道:“吉儿,我的好吉儿,都怪娘亲不好舍下了你,让你独自承受这么大的苦难……” “娘亲,你不要难过自责,不怪你的,孩儿谁都不怪…见到了娘亲,孩儿现在高兴的,连身子都不觉得痛了。” 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有点湿润感以后,扮作小大人模样的王迪,竟是反过来安慰道:“能在万箭齐发当中幸运活下来,这已经是上苍在眷顾着孩儿了……” “娘亲,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坏了身子,孩儿不孝又不能常常侍奉在你左右,还会让父皇在操心国事之余心忧娘亲和孩儿,若是因此愁坏了父皇的身体或是耽误了国事与民生,孩儿倍感不孝,那才是真正的痛苦万分。” 言语落罢,看着泣不成声的刘娥还有双眼通红的赵恒,半真半假扮作大孝子的王迪,对于自己刚刚的真情表演,他还算比较满意。 要知道,自古至今,“忠孝”二事,便是衡量一个人品行好坏的基本准则。 到了大宋这,由于前朝的经验以及立国以来屡遭外患的原因,满朝君臣对于“忠”是特别看重的。而忠孝本为一体,在这个大前提下,鼓励“孝”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一件事。 就连当初后梁太祖朱温废除的割股奉亲陋习,现如今,面对繁杂的赋税与徭役,又有不少百姓以其为手段,在可以免除苛捐杂税的诱惑下,使得这种陋习再次大行其道。 更别说,皇室可是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高发地带。对于当过一回帝王的王迪而言,他再清楚不过一位坐拥天下的帝王,是有多么看重“忠”与“孝”这两个极为难能可贵的品行。 生在帝王家,什么都不缺,如何体现孝道,只需活学活用那句“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便已足矣。 因为少了半条腿的缘故,导致他现在不良于行,事上嘛,肯定要差了点。但是,嘴上的功夫,却不能落下。 时常站在自家便宜老爹的角度,讲出几句关怀他身体安康的话语,这就算是孝心满满了。 如此这般的话,三年之内除掉郭皇后还有嫡皇子赵佑以后,凭着艳丽无双很得宠爱的自家亲娘,王迪估么着,就算不依靠空间内好玩意神话自己,也许士大夫们那一关他过不去,但在赵恒这儿,加冕为太子应该是不存在太大阻力的。 “我儿懂事,父皇甚感欣慰!”想着几天前自家孩子身处危境当中的所作所为,现如今再聆听着他如此贴心懂事的言语,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的赵恒,抿了抿嘴转头问道,“景宗,册封刘娥为德妃的旨意,可是已经传回汴京?” “陛下,旨意已经快马传回,想必这个时候,刑主簿已经收到了陛下传达的旨意。”憨憨胖胖的内侍张景宗,抹了抹眼眶中的泪珠,又对着刘娥真心道了一句“奴婢恭喜娘娘了。” “来了!” 心里嘀咕了一句,瞥了眼并未显得多高兴的自家亲娘,王迪知晓,再过几日班师回朝抵达汴京皇城的时候,以宰相毕士安、太傅曹鉴还有中书令郭贤为首的士大夫们,定会怼的赵恒当众下不来台。 在此之前,趁着这个天赐良机,王迪准备先下手为强,给某些人上点眼药,顺便除掉一些危险源,“父皇,是不是要回汴京城了?” “是啊,吉儿,此次返京之后,你和你的娘亲便能从渡云轩搬到皇宫里面,往后你就可以天天陪着父皇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出乎赵恒的预料,他问完以后,竟发现自家好大儿不光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还露出一丝惶恐不安的神态。 还不待他问这是为何,便听见吉儿对着刘娥言语道:“娘亲,孩儿有事想单独和父皇讲…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 “嗯?吉儿,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娘亲?”问完话,看着儿子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刘娥破涕为笑,瞅了眼皇帝,没得到任何信息过后,留下句“好”,便领走了阿茹娜,准备给这个救了她儿子小命的大恩人亲自安排住处。 “景宗,你也退下。”刘娥离去,带走了所有不相干的人。看着依旧紧闭嘴巴不讲话的好大儿,赵恒笑了笑,屏退了张景宗。 待到屋内只剩他们父子俩以后,赵恒坐到床榻牵着自家好大儿的小手,笑着问道,“吉儿,现在就剩咱们俩人了,可以与父皇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父皇,吉儿想问一下,建雄军节度使王超…和驾前排阵使李继和这两位将军,是不是犯下了谋逆作乱的事情?”略皱眉头,王迪一本正经问道。 而赵恒这边,他是怎么都想到,自家吉儿竟会问起这种事情! “吉儿,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脑子里快速转了个弯,很是疑惑的赵恒,他心里明白,此事断不可能是刘娥告诉自家好大儿的。 当初这二人谋逆作乱时,刘娥还身陷辽军大营。以萧挞凛尸首将士交换回来以后,终日以泪洗面的她,根本不曾离开过行宫半步接触过其他外人。 吉儿一回来,他二人又是守在身旁一步不离。 如此想来,赵恒认为,定是萧太后将此事告知与自家好大儿的。 然而令他万分不解的就是,这事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萧太后她这样做到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父皇,两位将军谋逆作乱的事情,是我偶然间偷偷从萧太后那里听到的…只不过,孩儿这些年在上京学到了很多知识,已经懂得辽人如狼且生性狡诈这样一个道理。” 看着赵恒听得很认真,快速斟酌后面的话语没有多少破绽以后,王迪继续讲道,“正是因为这样,当初孩儿以为,这极有可能是萧太后想假借孩儿之口,转告与娘亲,再让娘亲想法子将此事转告与父皇听……” “吉儿,那你为什么不想让娘亲将此事转告与父皇呢?”听到这儿,赵恒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点猜测。 “父皇,孩儿说了,你可不要怪孩儿啊!”得到赵恒的应允,略显犹豫的王迪再次言语道,“娘亲说了,此战大宋想要取胜,必须劳烦父皇御驾亲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知晓有寇大人还有舅父大人陪同父皇一起外出征战,足以保证父皇的人身安全以后…孩儿担心的是,萧太后想让孩儿将这混淆视听的消息传达与父皇,以此达到劝退父皇御驾亲征的打算,遂了她攻下澶州城的心愿。” “是以,这件事情,孩儿一直藏在心中,不曾与他人提及过。” “我儿大智!身在辽地,这两年半的时间,我儿没有虚度时光,当真是学到了不少令父皇都刮目相看的知识!” 谷獽夸赞之际,自动脑补的赵恒,有点想明白了,为何萧太后敢冒着天大之险,长驱直入深入大宋腹地攻打澶州城。 原来人家是断定自己在得到王超与李继和二人意欲谋逆作乱的消息以后,就此不敢御驾亲征,最终导致此战以辽国取胜为结局。 万幸的是,有着寇准还有苏义简他二人的力谏,曾经打过退堂鼓的自己,还是坚持了下来。 想到这,赵恒心里便是一阵虚。 虚的同时,看着自家好大儿稚嫩且坚毅的脸颊,他又感到无比欣慰。 年仅十岁的吉儿,身陷敌营,在得知消息以后还能如此沉着冷静,进行有理有据的分析…… 对此,赵恒很是惊喜。 在他看了,这种事情,别说一个十岁的孩子了,就算放到满朝文武的身上,他相信,肯定有人做不到能像自家好大儿这般处事不惊。 “我儿年幼,却能如此机智,在父皇的眼中,你决不比孙仲谋要差到哪去!” “那吉儿你为何现在想与父皇讲出这些事呢?”赞许完,赵恒忽然反应过来,现如今大战已经结束,且大宋这边取得了胜利,自家好大儿讲这些话,又是为了什么? 瞧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盼着从他这得到夸赞便已经满足的心思。 “父皇,您能否先告知孩儿,这事有没有?” “吉儿所言无误,此事确有发生,不过早已结束…吉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腿又疼起来了?” 看着“呲牙咧嘴”状的吉儿,本以为是腿伤剧痛难耐,对此很是心疼的赵恒,顿时没了探究的心思,刚想喊人呢,便被自家好大儿拉扯住了。 “父皇,不是的,不是腿疼的缘故!” “孩儿一时心慌失了分寸,完全是因为孩儿还曾听闻萧太后讲出的另一个消息…父皇,孩儿真没事,你且听孩儿细细道来。” “那一日,萧太后考教完孩儿学识以后,便被留下来与她一同用膳。膳后,又是讲了许久有关宋辽的话语,孩儿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榻上的孩儿,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了萧太后正和丞相韩大人讲着话语,其中便有方才王超与李继和两位将军谋逆作乱的事情,另外一个……” “讲下去即可,有父皇在呢,不用害怕,吉儿!”看着支支吾吾的好大儿,此时此刻,赵恒可谓是满腹的好奇心。 “父皇,孩儿听到丞相韩大人说,他从探子那得到了消息,说是汴京内部有人会同王超与李继和两位将军里应外合,妄图夺取父皇的皇位拥护他人为帝!” “按照他们设想,一旦父皇听闻这二人作乱,那么在返京的路上,便会遭遇数以千计的死士围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宋便会自乱阵脚,而辽国便可趁机夺取黄河以北所有土地。” “父皇,此次返京途中,一定要万分小心啊!孩儿怕…” 见到脸色大变的赵恒,心中嘀咕了句“眼药上完”,相当识趣的王迪,便闭嘴不语。 他方才所讲,除了不是从萧太后那听来的消息,其余的,绝对是真得不能再真。 而赵恒这边,且惊且怒的他,是怎么都想到,大宋内部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竟已传到了辽国太后萧绰耳中。 “吉儿,你可有听清辽国丞相说的那人是谁?”其实不用问,赵恒心里也清楚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只不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此人手下竟然蓄养了如此之多的死士! “父皇,辽国丞相韩大人也不知晓此人具体姓谁名谁,只是与萧太后讲明此人是我们大宋的朝中大员…父皇,孩儿知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一个道理…是以,在返京的途中,孩儿还请父皇一定要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危啊!” 太傅曹鉴手底下,豢养了已经疯掉的楚王赵元佐的五千名死士,这一点,做不得假。 现如今,可以这么说,最令王迪忌惮的,就是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曹鉴这上蹦下跳很是不安分的老王八蛋,为了阻止刘娥进宫,甚至专门派出死士去太宗皇陵搞刺杀。 考虑此番回京还得当众表演一番,王迪可不敢拿自己性命,去赌这个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会不会将自己秘密处理掉。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对于这种压根不守规矩的祸害,就算不能直接将其整死,那也得把他的爪牙一一拔掉。 没了这些死士,王迪坚信,待到班师回朝,就算赵恒这个便宜老爹不长半点记性,那位即将晋升为枢密使的舅父苏义简,有了辽国质子耶律康被党项人掳走的前鉴,他定会派出心腹严加死守渡云轩,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所以嘛,为了除掉这些祸害,此时此刻,王迪必须要借助赵恒之手。 在他看来,这事想做,一点都不难。 五千名不事劳作生产的死士,藏身在汴京城周围,只要皇城司认真查一查,万万没有查不出来的可能。 尽快解决了他们,待到春暖花开时,陪着小媳妇外出踏青赏花装装逼,也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先下手为强! 澶州行宫所在。 五位随驾太医轮番上阵,仔仔细细给大皇子检查完身体,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大皇子已无大碍,需要多休养,少活动”的诊语以后,坐在床榻边上的刘娥,眼眶泪汪汪的她,当即自责道:“吉儿,我的好吉儿,都怪娘亲不好舍下了你,让你独自承受这么大的苦难……” “娘亲,你不要难过自责,不怪你的,孩儿谁都不怪…见到了娘亲,孩儿现在高兴的,连身子都不觉得痛了。” 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有点湿润感以后,扮作小大人模样的王迪,竟是反过来安慰道:“能在万箭齐发当中幸运活下来,这已经是上苍在眷顾着孩儿了……” “娘亲,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坏了身子,孩儿不孝又不能常常侍奉在你左右,还会让父皇在操心国事之余心忧娘亲和孩儿,若是因此愁坏了父皇的身体或是耽误了国事与民生,孩儿倍感不孝,那才是真正的痛苦万分。” 言语落罢,看着泣不成声的刘娥还有双眼通红的赵恒,半真半假扮作大孝子的王迪,对于自己刚刚的真情表演,他还算比较满意。 要知道,自古至今,“忠孝”二事,便是衡量一个人品行好坏的基本准则。 到了大宋这,由于前朝的经验以及立国以来屡遭外患的原因,满朝君臣对于“忠”是特别看重的。而忠孝本为一体,在这个大前提下,鼓励“孝”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一件事。 就连当初后梁太祖朱温废除的割股奉亲陋习,现如今,面对繁杂的赋税与徭役,又有不少百姓以其为手段,在可以免除苛捐杂税的诱惑下,使得这种陋习再次大行其道。 更别说,皇室可是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高发地带。对于当过一回帝王的王迪而言,他再清楚不过一位坐拥天下的帝王,是有多么看重“忠”与“孝”这两个极为难能可贵的品行。 生在帝王家,什么都不缺,如何体现孝道,只需活学活用那句“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便已足矣。 因为少了半条腿的缘故,导致他现在不良于行,事上嘛,肯定要差了点。但是,嘴上的功夫,却不能落下。 时常站在自家便宜老爹的角度,讲出几句关怀他身体安康的话语,这就算是孝心满满了。 如此这般的话,三年之内除掉郭皇后还有嫡皇子赵佑以后,凭着艳丽无双很得宠爱的自家亲娘,王迪估么着,就算不依靠空间内好玩意神话自己,也许士大夫们那一关他过不去,但在赵恒这儿,加冕为太子应该是不存在太大阻力的。 “我儿懂事,父皇甚感欣慰!”想着几天前自家孩子身处危境当中的所作所为,现如今再聆听着他如此贴心懂事的言语,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的赵恒,抿了抿嘴转头问道,“景宗,册封刘娥为德妃的旨意,可是已经传回汴京?” “陛下,旨意已经快马传回,想必这个时候,刑主簿已经收到了陛下传达的旨意。”憨憨胖胖的内侍张景宗,抹了抹眼眶中的泪珠,又对着刘娥真心道了一句“奴婢恭喜娘娘了。” “来了!” 心里嘀咕了一句,瞥了眼并未显得多高兴的自家亲娘,王迪知晓,再过几日班师回朝抵达汴京皇城的时候,以宰相毕士安、太傅曹鉴还有中书令郭贤为首的士大夫们,定会怼的赵恒当众下不来台。 在此之前,趁着这个天赐良机,王迪准备先下手为强,给某些人上点眼药,顺便除掉一些危险源,“父皇,是不是要回汴京城了?” “是啊,吉儿,此次返京之后,你和你的娘亲便能从渡云轩搬到皇宫里面,往后你就可以天天陪着父皇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出乎赵恒的预料,他问完以后,竟发现自家好大儿不光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还露出一丝惶恐不安的神态。 还不待他问这是为何,便听见吉儿对着刘娥言语道:“娘亲,孩儿有事想单独和父皇讲…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 “嗯?吉儿,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娘亲?”问完话,看着儿子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刘娥破涕为笑,瞅了眼皇帝,没得到任何信息过后,留下句“好”,便领走了阿茹娜,准备给这个救了她儿子小命的大恩人亲自安排住处。 “景宗,你也退下。”刘娥离去,带走了所有不相干的人。看着依旧紧闭嘴巴不讲话的好大儿,赵恒笑了笑,屏退了张景宗。 待到屋内只剩他们父子俩以后,赵恒坐到床榻牵着自家好大儿的小手,笑着问道,“吉儿,现在就剩咱们俩人了,可以与父皇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父皇,吉儿想问一下,建雄军节度使王超…和驾前排阵使李继和这两位将军,是不是犯下了谋逆作乱的事情?”略皱眉头,王迪一本正经问道。 而赵恒这边,他是怎么都想到,自家吉儿竟会问起这种事情! “吉儿,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脑子里快速转了个弯,很是疑惑的赵恒,他心里明白,此事断不可能是刘娥告诉自家好大儿的。 当初这二人谋逆作乱时,刘娥还身陷辽军大营。以萧挞凛尸首将士交换回来以后,终日以泪洗面的她,根本不曾离开过行宫半步接触过其他外人。 吉儿一回来,他二人又是守在身旁一步不离。 如此想来,赵恒认为,定是萧太后将此事告知与自家好大儿的。 然而令他万分不解的就是,这事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萧太后她这样做到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父皇,两位将军谋逆作乱的事情,是我偶然间偷偷从萧太后那里听到的…只不过,孩儿这些年在上京学到了很多知识,已经懂得辽人如狼且生性狡诈这样一个道理。” 看着赵恒听得很认真,快速斟酌后面的话语没有多少破绽以后,王迪继续讲道,“正是因为这样,当初孩儿以为,这极有可能是萧太后想假借孩儿之口,转告与娘亲,再让娘亲想法子将此事转告与父皇听……” “吉儿,那你为什么不想让娘亲将此事转告与父皇呢?”听到这儿,赵恒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点猜测。 “父皇,孩儿说了,你可不要怪孩儿啊!”得到赵恒的应允,略显犹豫的王迪再次言语道,“娘亲说了,此战大宋想要取胜,必须劳烦父皇御驾亲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知晓有寇大人还有舅父大人陪同父皇一起外出征战,足以保证父皇的人身安全以后…孩儿担心的是,萧太后想让孩儿将这混淆视听的消息传达与父皇,以此达到劝退父皇御驾亲征的打算,遂了她攻下澶州城的心愿。” “是以,这件事情,孩儿一直藏在心中,不曾与他人提及过。” “我儿大智!身在辽地,这两年半的时间,我儿没有虚度时光,当真是学到了不少令父皇都刮目相看的知识!” 谷獽夸赞之际,自动脑补的赵恒,有点想明白了,为何萧太后敢冒着天大之险,长驱直入深入大宋腹地攻打澶州城。 原来人家是断定自己在得到王超与李继和二人意欲谋逆作乱的消息以后,就此不敢御驾亲征,最终导致此战以辽国取胜为结局。 万幸的是,有着寇准还有苏义简他二人的力谏,曾经打过退堂鼓的自己,还是坚持了下来。 想到这,赵恒心里便是一阵虚。 虚的同时,看着自家好大儿稚嫩且坚毅的脸颊,他又感到无比欣慰。 年仅十岁的吉儿,身陷敌营,在得知消息以后还能如此沉着冷静,进行有理有据的分析…… 对此,赵恒很是惊喜。 在他看了,这种事情,别说一个十岁的孩子了,就算放到满朝文武的身上,他相信,肯定有人做不到能像自家好大儿这般处事不惊。 “我儿年幼,却能如此机智,在父皇的眼中,你决不比孙仲谋要差到哪去!” “那吉儿你为何现在想与父皇讲出这些事呢?”赞许完,赵恒忽然反应过来,现如今大战已经结束,且大宋这边取得了胜利,自家好大儿讲这些话,又是为了什么? 瞧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盼着从他这得到夸赞便已经满足的心思。 “父皇,您能否先告知孩儿,这事有没有?” “吉儿所言无误,此事确有发生,不过早已结束…吉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腿又疼起来了?” 看着“呲牙咧嘴”状的吉儿,本以为是腿伤剧痛难耐,对此很是心疼的赵恒,顿时没了探究的心思,刚想喊人呢,便被自家好大儿拉扯住了。 “父皇,不是的,不是腿疼的缘故!” “孩儿一时心慌失了分寸,完全是因为孩儿还曾听闻萧太后讲出的另一个消息…父皇,孩儿真没事,你且听孩儿细细道来。” “那一日,萧太后考教完孩儿学识以后,便被留下来与她一同用膳。膳后,又是讲了许久有关宋辽的话语,孩儿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榻上的孩儿,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了萧太后正和丞相韩大人讲着话语,其中便有方才王超与李继和两位将军谋逆作乱的事情,另外一个……” “讲下去即可,有父皇在呢,不用害怕,吉儿!”看着支支吾吾的好大儿,此时此刻,赵恒可谓是满腹的好奇心。 “父皇,孩儿听到丞相韩大人说,他从探子那得到了消息,说是汴京内部有人会同王超与李继和两位将军里应外合,妄图夺取父皇的皇位拥护他人为帝!” “按照他们设想,一旦父皇听闻这二人作乱,那么在返京的路上,便会遭遇数以千计的死士围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宋便会自乱阵脚,而辽国便可趁机夺取黄河以北所有土地。” “父皇,此次返京途中,一定要万分小心啊!孩儿怕…” 见到脸色大变的赵恒,心中嘀咕了句“眼药上完”,相当识趣的王迪,便闭嘴不语。 他方才所讲,除了不是从萧太后那听来的消息,其余的,绝对是真得不能再真。 而赵恒这边,且惊且怒的他,是怎么都想到,大宋内部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竟已传到了辽国太后萧绰耳中。 “吉儿,你可有听清辽国丞相说的那人是谁?”其实不用问,赵恒心里也清楚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只不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此人手下竟然蓄养了如此之多的死士! “父皇,辽国丞相韩大人也不知晓此人具体姓谁名谁,只是与萧太后讲明此人是我们大宋的朝中大员…父皇,孩儿知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一个道理…是以,在返京的途中,孩儿还请父皇一定要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危啊!” 太傅曹鉴手底下,豢养了已经疯掉的楚王赵元佐的五千名死士,这一点,做不得假。 现如今,可以这么说,最令王迪忌惮的,就是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曹鉴这上蹦下跳很是不安分的老王八蛋,为了阻止刘娥进宫,甚至专门派出死士去太宗皇陵搞刺杀。 考虑此番回京还得当众表演一番,王迪可不敢拿自己性命,去赌这个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会不会将自己秘密处理掉。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对于这种压根不守规矩的祸害,就算不能直接将其整死,那也得把他的爪牙一一拔掉。 没了这些死士,王迪坚信,待到班师回朝,就算赵恒这个便宜老爹不长半点记性,那位即将晋升为枢密使的舅父苏义简,有了辽国质子耶律康被党项人掳走的前鉴,他定会派出心腹严加死守渡云轩,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所以嘛,为了除掉这些祸害,此时此刻,王迪必须要借助赵恒之手。 在他看来,这事想做,一点都不难。 五千名不事劳作生产的死士,藏身在汴京城周围,只要皇城司认真查一查,万万没有查不出来的可能。 尽快解决了他们,待到春暖花开时,陪着小媳妇外出踏青赏花装装逼,也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一次表演 “维景德元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共遵成信,虔奉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 “……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只,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殛之。远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谨白。” 留下曹利用负责《澶渊之盟》和约的签订工作,总体来说,自认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下,打了一场胜仗迎来了宋辽和平,对此很是满意的赵恒,带着三衙禁军,开始了班师回朝之旅。 走走停停五日功夫,提前做好防护安排的赵恒,在抵达汴京城之际,内里套着金丝软甲,外着一身锃亮金甲,自汴京城南熏门入,沿着宽约二百余歩的御街,享受着万千大宋子民的雀跃欢呼,骑着通体好似黑缎子一样的油亮骏马,缓缓奔着乾元门的方向行进。 “阿茹娜,瞧见没,这条大街叫南门大街,沿着它一直向东走,便是大相国寺了,待到春暖花开时,我定会陪你来此地逛一逛…你说樊楼啊,樊楼不在这,出了东华门一直向东走,那儿才是樊楼所在位置…有我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去。” 长途跋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刘娥,倚靠在李婉儿的肩膀上,看着坐在对面那俩孩子,望着窗外叽叽喳喳。 阿茹娜这个辽地女娃喜欢自家好大儿,她这个当母亲,早就瞧了出来。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不过她也并未刻意阻拦。 毕竟终有那么一日她会先行一步,有阿茹娜这个小神医陪在吉儿身边与他一齐长大,对此,她心里放心得很。 况且,丢了半条腿的自家好大儿,往后他又不当了皇帝。所以嘛,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全凭他自己喜好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祖宗家法,繁文缛节。 “姐姐,能看到宫城的红墙了…我们终于回来了。”两年半的时间,再次回到汴京城,李婉儿满脸皆是止不住的喜悦神色。 然而还未等她高兴多久呢,从大皇子口中讲出来的话语,当即让她皙白皙白的小脸红得好似个猴屁股那样。 “二娘,父皇要是封你为妃子,你先不要答应啊!”跟随他这个质子奔赴北地辽境生活了两年半,李婉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依王迪之间,册封个四等美人或是五等才人,一点也不为过。 是以,生怕自家便宜亲爹先将这个和后世李极其相像的女人提前占下…在刘娥瞪大眼睛的怒视下,小声逼逼了一句,“娘亲,我还是习惯让二娘来照顾我。” “胡说八道!二娘为了你已是耽误了婚嫁大事…婉儿,你若是想的话,官家定会……” 还不待刘娥讲完,生怕被姐姐误会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李婉儿连忙插话道:“姐姐,婉儿只想一直呆在姐姐身边,从未想过嫁人或是起了侍奉陛下的心思…况且,我和吉儿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我的照顾,就让婉儿再照顾吉儿一段时日。” 看着一脸坚定神色的李婉儿,刘娥正不知说什么好呢,宫城正门乾元门已经到了。 “恭迎皇上得胜还朝!”紫红绿,品阶不一,身披三色常服的上百名士大夫,齐刷刷跪倒在地,迎接他们的皇帝凯旋回朝。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佑儿似乎长高不少,快过来,让父皇看看。”一眼瞅见立在太傅曹鉴和中书令郭贤中间的嫡皇子,心里高兴之余,赵恒不自觉得拿他和正躺在后面马车内养伤的吉儿对比了一下。 脸上不显,心中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一提质子的事情,在皇后的怂恿下,满面涕零的赵佑表现得很差。 而吉儿那边,虽然他也不想去辽国当质子,但更加懂事的他还有他的母亲刘娥,却并未像皇后和嫡皇子这样又哭又闹。 想到这儿,赵恒心里顿感万分亏欠。 “儿臣恭敬父皇凯旋还朝。”按照外祖父所教,中规中矩的赵佑,疑惑问道:“父皇,吉儿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不过你的吉儿哥哥在战争当中受了重伤,现如今他正在后面马车上养伤动弹不得,待到回到皇宫安置好以后,你可自行探望你的吉儿哥哥。” 言语至此,不想再耽搁一点时间的赵恒,望着刑中和的方向,“刑主簿!” “臣在!”站在第三排,穿着绯袍的刑中和,当下很是头大的他,听闻皇帝召唤,不得不小跑到皇帝面前。 “刘娥册封一事,诏书可拟好了?”一想到不用每日往返宫城内外便可与刘娥长相厮守,一想到可以天天见到懂事听话的好吉儿,再加上打了胜仗的缘故,一时之间,已经别无他求的赵恒,心中顿感豪气万丈。 “回陛下的话,诏书已然拟好……”顿了一下,注意到没有一人站出来谏言,万般无奈的刑中和,只得硬着头皮讲下去,“但今日之时…不宜册封刘娥为妃。” “???”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瞬间黑了脸的赵恒,压着心中怒气问道,“朕凯旋归来,今日便是最好的日子,为何不宜册封?” 皇帝生气了,且正处在爆发边缘,变得噤若寒蝉的士大夫们,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知晓刑中和扛不住压力了,无所畏惧的太傅曹鉴适时站了出来,“陛下,只因先帝留有遗诏,刘娥永世不得进宫。” 虽说先帝太宗留下的是个口头遗诏,但在曹鉴看来,就算没有呢,今日他也得当场进言力谏。 不为别的,就凭皇帝如此宠爱刘娥,给她扣上一个“美貌妖艳易惑乱君心”的罪名,想必一点都不为过,且能得到绝大多数士大夫的支持。 “陛下,礼贵制宜,孝当承志,先帝遗诏…还望陛下能够牢牢遵循。”亲家刚刚讲完,中书令郭贤,紧跟着也站了出来。 刘娥受宠这事,满朝士大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为了自家女儿的皇后之位不会动摇,今日就是死,他也万万不能让皇帝册封刘娥为妃准她入宫。 “陛下,二位大人所言极是!先帝遗诏不可违背,望陛下三思!”紧随郭贤之后,当朝宰相毕士安也站了出来。 刘娥还有大皇子在这次宋辽战争当真的付出,他们留守在开封府的这些人,早已知晓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身处九死一生遭受万般折磨的险境,对于能讲出那句“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的大皇子,毕士安的心里是感到万分敬佩的。 然而他之所以阻止刘娥进宫,一是希望陛下不要违背先帝遗诏,毕竟百善孝当先,九五之尊身为天下人的表率,岂能做出这种有违孝道的事情。 二嘛,则是前任宰相李沆辞世前,曾专门叮嘱过他,万万不能让刘娥入宫为妃。 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为何,但对于光明正大有着“圣相”美誉的李沆,他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此人的临终遗言。 若非如此,对于皇帝册封刘娥为妃一事,他毕士安就算不同意,肯定也不会持有反对意见。 “陛下,先帝遗诏人尽皆知,还望陛下不要违背。”第四个站出来谏言反对册封刘娥为妃的,是韩国公,潘伯正。此人是当下已被贬为修仪的潘玉姝的父亲。 很是贪心的他,一直想让自家女儿做到皇后位置。 可是呢,当下这个时候,郭皇后还未扳倒,这要再来一个更受皇帝宠爱的刘娥,那还得了! … 在这四位身披紫袍的朝中大员的谏言下,后面的士大夫们,也是齐刷刷进言道,“还望陛下不要违背先帝遗诏。” 好嘛! 此情此景,当真是让心气正高的赵恒,有点怒火攻心,以致脑瓜子都被气得嗡嗡作响。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也不想再去压的赵恒,火冒三丈道:“刘娥母子二人为我大宋牺牲得还不够多吗?” “辽军入侵直扑澶州城,朕御驾亲征,亲眼目睹战场上死伤多少将士,刘娥一边为了大宋与辽国萧太后斡旋,一边辛苦抚育吉儿……” “朕的吉儿,在辽国当了两年半的质子…朕怎么都没没想到,与吉儿首次重逢,竟是亲眼看着他被高高悬架辽兵战车之上…在他孱弱的身下,是三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火盆!” “就是在饱受烟熏炙烤的情况下,朕的吉儿,不曾说出半句扰乱军心的话语…相反的是,为了不延误战机,他不顾自身安危苦苦哀求朕下令放箭退敌!” “朕的吉儿,当朝的大皇子,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万箭齐发时…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人都在哪里?” “朕统领三军,征战沙场,打退了辽兵入侵,保住了大宋万千子民的安居乐业…但朕的吉儿却为此失去了半条腿,甚至几近死亡…尔等竟是以如此态度迎接朕还朝!” 除了别有用心的几个士大夫,听闻皇帝饱含怒意的质问,一众臣子们,顿感羞愧万分,俱是低了低头,无颜面对皇帝的指责。 刘娥扶棺北上,冒着生命危险送大辽质子耶律康的尸身返回大辽,意欲调停宋辽战争,这些事,他们岂会不知。 战场上,大皇子赵吉临危不惧,哭喊出感人肺腑的慷慨言辞,他们也是知道的。 一个妇人,一个孺子,竟能做出这种事情,对于诸多秉持忠义之心却陷入两难境地的士大夫们,除了无言以对,他们道不出半个字来。 当然了,他们道不出,总还是有胆肥的人。 瞧着满朝士大夫被皇帝怼的哑口无言,宁肯死也不想刘娥进宫的中书令郭贤,拱了拱手道,“陛下,请息怒……” “住口!”然而还不待他讲完,满腔怒气正没地撒的赵恒,直接抽出宝剑,甩手那么一剑,当即斩掉了郭贤头顶上的乌纱帽,引得所有臣子胆颤心惊。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老臣这颗头颅…倘若因维护先帝的遗诏而被陛下斩掉…这当是老臣的荣耀!”心里虽然慌了神,但抱着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册封刘娥为妃准她入宫的想法,郭贤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老臣即便死在当前,也不愿见到陛下成为逆天叛祖之人。” “你!”听闻郭贤所言,赵恒那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别提有多恶心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给出的理由再充分呢,单凭这些士大夫口中讲的那个“孝”字,就能让自己束手无策。 举剑真想砍死这王八蛋呢,见势不对,一脸惊慌失措的嫡皇子赵佑,小跑到郭贤身边,跪在他身旁连连恳求道:“父皇!佑儿求父皇不要杀外祖父,求父皇不要杀外祖父!” 见到这一幕,怒意未消的赵恒,当即被气得胸口堵闷,身子有点疼。 瞧瞧嫡皇子赵佑这是干得什么事! 与吉儿事事想着自己,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正想着自家的好吉儿呢,令赵恒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身后竟然真想起了吉儿的声音。 “父皇,气大伤身…若是您心中有郁气撒不出,不如打孩儿几下消消气。” 刚刚扭过头,听闻此言,两眼瞬间通红差点掉出泪的赵恒,看着正费劲跪倒在地的好吉儿,当即怒斥道,“是谁在照看大皇子,不知道他有伤在身吗,怎能让他走动半步!景宗,还不赶紧扶起吉儿来!” “父皇息怒,此事怨不得别人,是孩儿说服了娘亲,想要下来与父皇讲几句心里话。”在张景宗的搀扶下,刚刚下马车时,故意磕碰了下左腿伤口处的王迪,此时此刻,因剧烈疼痛所致,拄着拐杖的他,苍白的脸上挂着豆粒大的汗珠。 这一幕,当真是让在场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这些都您常常与孩儿提及到的圣人学识。” “《中庸》有云: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身为人子,岂能因为自己的小事,而令父皇违背太宗先帝的遗诏,成为逆天叛祖之人。” “再就是,阿茹娜救了孩儿的性命…孩儿曾答应过她,待到春暖花开时,会带她游逛一下汴京城,看看我们大宋的繁华人世间…若是进了皇城,岂不是让孩儿背负了失信的名声。” “孩儿以为,住在渡云轩挺好的,娘亲她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孩儿恳请父皇准了孩儿这次顽劣请求。” 短短几句话,没有任何针对当场士大夫的意思。 但听闻大皇子赵吉所言之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曹鉴郭贤等人,马上将这个十岁的孩子与同样很孝顺的隋炀帝杨广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嘛,在反应过来大皇子已是没了半条腿以后,再加上那句“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 他们心中刚刚升起来的想法,不说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也是淡了许多许多。 “一个孩子,懂得再多呢,若是能从那个时候考虑到现在,这简直就是生而知之的妖孽了!” 曹鉴、郭贤等人,如是想到。chaptere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一次表演 “维景德元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共遵成信,虔奉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 “……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只,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殛之。远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谨白。” 留下曹利用负责《澶渊之盟》和约的签订工作,总体来说,自认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下,打了一场胜仗迎来了宋辽和平,对此很是满意的赵恒,带着三衙禁军,开始了班师回朝之旅。 走走停停五日功夫,提前做好防护安排的赵恒,在抵达汴京城之际,内里套着金丝软甲,外着一身锃亮金甲,自汴京城南熏门入,沿着宽约二百余歩的御街,享受着万千大宋子民的雀跃欢呼,骑着通体好似黑缎子一样的油亮骏马,缓缓奔着乾元门的方向行进。 “阿茹娜,瞧见没,这条大街叫南门大街,沿着它一直向东走,便是大相国寺了,待到春暖花开时,我定会陪你来此地逛一逛…你说樊楼啊,樊楼不在这,出了东华门一直向东走,那儿才是樊楼所在位置…有我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去。” 长途跋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刘娥,倚靠在李婉儿的肩膀上,看着坐在对面那俩孩子,望着窗外叽叽喳喳。 阿茹娜这个辽地女娃喜欢自家好大儿,她这个当母亲,早就瞧了出来。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不过她也并未刻意阻拦。 毕竟终有那么一日她会先行一步,有阿茹娜这个小神医陪在吉儿身边与他一齐长大,对此,她心里放心得很。 况且,丢了半条腿的自家好大儿,往后他又不当了皇帝。所以嘛,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全凭他自己喜好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祖宗家法,繁文缛节。 “姐姐,能看到宫城的红墙了…我们终于回来了。”两年半的时间,再次回到汴京城,李婉儿满脸皆是止不住的喜悦神色。 然而还未等她高兴多久呢,从大皇子口中讲出来的话语,当即让她皙白皙白的小脸红得好似个猴屁股那样。 “二娘,父皇要是封你为妃子,你先不要答应啊!”跟随他这个质子奔赴北地辽境生活了两年半,李婉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依王迪之间,册封个四等美人或是五等才人,一点也不为过。 是以,生怕自家便宜亲爹先将这个和后世李极其相像的女人提前占下…在刘娥瞪大眼睛的怒视下,小声逼逼了一句,“娘亲,我还是习惯让二娘来照顾我。” “胡说八道!二娘为了你已是耽误了婚嫁大事…婉儿,你若是想的话,官家定会……” 还不待刘娥讲完,生怕被姐姐误会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李婉儿连忙插话道:“姐姐,婉儿只想一直呆在姐姐身边,从未想过嫁人或是起了侍奉陛下的心思…况且,我和吉儿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我的照顾,就让婉儿再照顾吉儿一段时日。” 看着一脸坚定神色的李婉儿,刘娥正不知说什么好呢,宫城正门乾元门已经到了。 “恭迎皇上得胜还朝!”紫红绿,品阶不一,身披三色常服的上百名士大夫,齐刷刷跪倒在地,迎接他们的皇帝凯旋回朝。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佑儿似乎长高不少,快过来,让父皇看看。”一眼瞅见立在太傅曹鉴和中书令郭贤中间的嫡皇子,心里高兴之余,赵恒不自觉得拿他和正躺在后面马车内养伤的吉儿对比了一下。 脸上不显,心中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一提质子的事情,在皇后的怂恿下,满面涕零的赵佑表现得很差。 而吉儿那边,虽然他也不想去辽国当质子,但更加懂事的他还有他的母亲刘娥,却并未像皇后和嫡皇子这样又哭又闹。 想到这儿,赵恒心里顿感万分亏欠。 “儿臣恭敬父皇凯旋还朝。”按照外祖父所教,中规中矩的赵佑,疑惑问道:“父皇,吉儿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不过你的吉儿哥哥在战争当中受了重伤,现如今他正在后面马车上养伤动弹不得,待到回到皇宫安置好以后,你可自行探望你的吉儿哥哥。” 言语至此,不想再耽搁一点时间的赵恒,望着刑中和的方向,“刑主簿!” “臣在!”站在第三排,穿着绯袍的刑中和,当下很是头大的他,听闻皇帝召唤,不得不小跑到皇帝面前。 “刘娥册封一事,诏书可拟好了?”一想到不用每日往返宫城内外便可与刘娥长相厮守,一想到可以天天见到懂事听话的好吉儿,再加上打了胜仗的缘故,一时之间,已经别无他求的赵恒,心中顿感豪气万丈。 “回陛下的话,诏书已然拟好……”顿了一下,注意到没有一人站出来谏言,万般无奈的刑中和,只得硬着头皮讲下去,“但今日之时…不宜册封刘娥为妃。” “???”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瞬间黑了脸的赵恒,压着心中怒气问道,“朕凯旋归来,今日便是最好的日子,为何不宜册封?” 皇帝生气了,且正处在爆发边缘,变得噤若寒蝉的士大夫们,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知晓刑中和扛不住压力了,无所畏惧的太傅曹鉴适时站了出来,“陛下,只因先帝留有遗诏,刘娥永世不得进宫。” 虽说先帝太宗留下的是个口头遗诏,但在曹鉴看来,就算没有呢,今日他也得当场进言力谏。 不为别的,就凭皇帝如此宠爱刘娥,给她扣上一个“美貌妖艳易惑乱君心”的罪名,想必一点都不为过,且能得到绝大多数士大夫的支持。 “陛下,礼贵制宜,孝当承志,先帝遗诏…还望陛下能够牢牢遵循。”亲家刚刚讲完,中书令郭贤,紧跟着也站了出来。 刘娥受宠这事,满朝士大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为了自家女儿的皇后之位不会动摇,今日就是死,他也万万不能让皇帝册封刘娥为妃准她入宫。 “陛下,二位大人所言极是!先帝遗诏不可违背,望陛下三思!”紧随郭贤之后,当朝宰相毕士安也站了出来。 刘娥还有大皇子在这次宋辽战争当真的付出,他们留守在开封府的这些人,早已知晓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身处九死一生遭受万般折磨的险境,对于能讲出那句“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的大皇子,毕士安的心里是感到万分敬佩的。 然而他之所以阻止刘娥进宫,一是希望陛下不要违背先帝遗诏,毕竟百善孝当先,九五之尊身为天下人的表率,岂能做出这种有违孝道的事情。 二嘛,则是前任宰相李沆辞世前,曾专门叮嘱过他,万万不能让刘娥入宫为妃。 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为何,但对于光明正大有着“圣相”美誉的李沆,他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此人的临终遗言。 若非如此,对于皇帝册封刘娥为妃一事,他毕士安就算不同意,肯定也不会持有反对意见。 “陛下,先帝遗诏人尽皆知,还望陛下不要违背。”第四个站出来谏言反对册封刘娥为妃的,是韩国公,潘伯正。此人是当下已被贬为修仪的潘玉姝的父亲。 很是贪心的他,一直想让自家女儿做到皇后位置。 可是呢,当下这个时候,郭皇后还未扳倒,这要再来一个更受皇帝宠爱的刘娥,那还得了! … 在这四位身披紫袍的朝中大员的谏言下,后面的士大夫们,也是齐刷刷进言道,“还望陛下不要违背先帝遗诏。” 好嘛! 此情此景,当真是让心气正高的赵恒,有点怒火攻心,以致脑瓜子都被气得嗡嗡作响。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也不想再去压的赵恒,火冒三丈道:“刘娥母子二人为我大宋牺牲得还不够多吗?” “辽军入侵直扑澶州城,朕御驾亲征,亲眼目睹战场上死伤多少将士,刘娥一边为了大宋与辽国萧太后斡旋,一边辛苦抚育吉儿……” “朕的吉儿,在辽国当了两年半的质子…朕怎么都没没想到,与吉儿首次重逢,竟是亲眼看着他被高高悬架辽兵战车之上…在他孱弱的身下,是三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火盆!” “就是在饱受烟熏炙烤的情况下,朕的吉儿,不曾说出半句扰乱军心的话语…相反的是,为了不延误战机,他不顾自身安危苦苦哀求朕下令放箭退敌!” “朕的吉儿,当朝的大皇子,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万箭齐发时…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人都在哪里?” “朕统领三军,征战沙场,打退了辽兵入侵,保住了大宋万千子民的安居乐业…但朕的吉儿却为此失去了半条腿,甚至几近死亡…尔等竟是以如此态度迎接朕还朝!” 除了别有用心的几个士大夫,听闻皇帝饱含怒意的质问,一众臣子们,顿感羞愧万分,俱是低了低头,无颜面对皇帝的指责。 刘娥扶棺北上,冒着生命危险送大辽质子耶律康的尸身返回大辽,意欲调停宋辽战争,这些事,他们岂会不知。 战场上,大皇子赵吉临危不惧,哭喊出感人肺腑的慷慨言辞,他们也是知道的。 一个妇人,一个孺子,竟能做出这种事情,对于诸多秉持忠义之心却陷入两难境地的士大夫们,除了无言以对,他们道不出半个字来。 当然了,他们道不出,总还是有胆肥的人。 瞧着满朝士大夫被皇帝怼的哑口无言,宁肯死也不想刘娥进宫的中书令郭贤,拱了拱手道,“陛下,请息怒……” “住口!”然而还不待他讲完,满腔怒气正没地撒的赵恒,直接抽出宝剑,甩手那么一剑,当即斩掉了郭贤头顶上的乌纱帽,引得所有臣子胆颤心惊。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老臣这颗头颅…倘若因维护先帝的遗诏而被陛下斩掉…这当是老臣的荣耀!”心里虽然慌了神,但抱着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册封刘娥为妃准她入宫的想法,郭贤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老臣即便死在当前,也不愿见到陛下成为逆天叛祖之人。” “你!”听闻郭贤所言,赵恒那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别提有多恶心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给出的理由再充分呢,单凭这些士大夫口中讲的那个“孝”字,就能让自己束手无策。 举剑真想砍死这王八蛋呢,见势不对,一脸惊慌失措的嫡皇子赵佑,小跑到郭贤身边,跪在他身旁连连恳求道:“父皇!佑儿求父皇不要杀外祖父,求父皇不要杀外祖父!” 见到这一幕,怒意未消的赵恒,当即被气得胸口堵闷,身子有点疼。 瞧瞧嫡皇子赵佑这是干得什么事! 与吉儿事事想着自己,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正想着自家的好吉儿呢,令赵恒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身后竟然真想起了吉儿的声音。 “父皇,气大伤身…若是您心中有郁气撒不出,不如打孩儿几下消消气。” 刚刚扭过头,听闻此言,两眼瞬间通红差点掉出泪的赵恒,看着正费劲跪倒在地的好吉儿,当即怒斥道,“是谁在照看大皇子,不知道他有伤在身吗,怎能让他走动半步!景宗,还不赶紧扶起吉儿来!” “父皇息怒,此事怨不得别人,是孩儿说服了娘亲,想要下来与父皇讲几句心里话。”在张景宗的搀扶下,刚刚下马车时,故意磕碰了下左腿伤口处的王迪,此时此刻,因剧烈疼痛所致,拄着拐杖的他,苍白的脸上挂着豆粒大的汗珠。 这一幕,当真是让在场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这些都您常常与孩儿提及到的圣人学识。” “《中庸》有云: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身为人子,岂能因为自己的小事,而令父皇违背太宗先帝的遗诏,成为逆天叛祖之人。” “再就是,阿茹娜救了孩儿的性命…孩儿曾答应过她,待到春暖花开时,会带她游逛一下汴京城,看看我们大宋的繁华人世间…若是进了皇城,岂不是让孩儿背负了失信的名声。” “孩儿以为,住在渡云轩挺好的,娘亲她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孩儿恳请父皇准了孩儿这次顽劣请求。” 短短几句话,没有任何针对当场士大夫的意思。 但听闻大皇子赵吉所言之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曹鉴郭贤等人,马上将这个十岁的孩子与同样很孝顺的隋炀帝杨广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嘛,在反应过来大皇子已是没了半条腿以后,再加上那句“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 他们心中刚刚升起来的想法,不说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也是淡了许多许多。 “一个孩子,懂得再多呢,若是能从那个时候考虑到现在,这简直就是生而知之的妖孽了!” 曹鉴、郭贤等人,如是想到。chaptere 第一百八十章 流言四起 三天过后,已近年底。 诺大汴京城中,一间间酒肆茶馆内,一处处瓦舍勾栏里,流言四起,且愈演愈烈,也算是给生活在此的老百姓及外地的游人们,丰富了下精神方面的娱乐活动。 “嘁~最不希望刘娥母子进宫的,让我说啊,肯定非郭贤莫属!” “三啊,你想想看,刘娥美艳如花,性情温淑,且有胆有识,如若让她入了宫,那不明摆的事嘛,早晚有一天,宠冠后宫的她,必定会成为郭皇后的心腹大患…就算当不了皇后,只要有了官家的恩宠,恐怕也能和郭皇后平起平坐。” “三…你说,这个道理,哥哥没读过书都懂的,他郭贤岂会不明白?” “乾元门外,他差点被官家砍了头,而后在朝堂上又被官家怒责‘留守京城,处事不力,有负圣恩’,差点被贬官三级流放到定州…但是呢,只要有皇后和嫡皇子在,他便能转危为安,屁事也没有。” “你瞧瞧,人家这小算盘打得精!” 言语之人是刘二,土生土长在汴京城的他,自幼便父母双亡,全靠在侍卫步军司里面领了个从七品翊麾副尉的哥哥供养着。 儿时倒还无所谓,这长大了,游手好闲的此人,没学得多少谋生本领,但眼尖嘴利的功夫,倒是愈发见涨。 每天睡到自然醒,在这汴京城内溜溜达达,瞅准了目标,便往那酒肆瓦市一坐,凭着脸皮厚和自来熟的本事,甭管人家讲的是啥,他都能带到自己想讲的话上。 虽说不敢保证十拿九稳,但只要被他搭上话茬的外地人,十之七八的,或多或少都会给他置上一双碗筷。 有没有赏钱无所谓,最起码一天到晚,刘二凭这本事,混个酒足饭饱倒也不算太难。 碰到大方或是对了眼缘亦或是想打探其它消息的主,给个百十文的赏钱,那也不足为奇。 毕竟在这个年头里,能掌握足够多的消息,那么毋庸置疑,这不光是一种实力象征,也是变相的财富密码。 而繁华富庶的汴京城,每一日南来北往的英才与豪客们,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是以,像刘二这种眼力劲不差,还会来事,且知晓许多秘辛的宋朝版街溜子,在这汴京城内,可属实不少。 至于他们这些人的消息来源嘛,那绝对称得上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最为重要的是,因为小报的存在,赵氏皇帝呆的宫城里面,美则美矣,却也基本藏不住什么秘密。 邸报,也就是官方报纸,自古便有之。上面刊载着皇帝起居言行,官员奏章,军事外交,朝廷公布的重大决策,官员的升迁罢黜等有关朝廷动态的政务消息。 但是呢,这种完全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官方报纸,里面的内容受到了严格控制,文章基本都是千篇一律,毫无趣味可言…至少在平民眼中毫无趣味可言。 再就是,当今大宋朝有州两百多个,任何一份下达传至地方各州的邸报,都需要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 因此,朝廷设置了专门负责整理抄发官方公报的邸吏,以及邸吏的办事机构,进奏院。 这人一多,其中定有那么几个心眼活泛的人儿。 对于这些居京城是愈发大不易的底层小吏而言,他们为了换得买酒的闲钱,常常会利用自身的便利条件,在抄发官方消息之前,把自已耳闻目睹的宫廷政事以及不被刊载于邸报上面的风流趣事,抢先用小纸书写,飞报远近,高价售出。 发行小报的商家,也知晓这是违反了朝廷的禁例,于是就假借“新闻”一词作为掩饰,用以逃避官府差役的追查。 因此,被称之为“新闻”的小报,就此诞生了,且发展势头极猛! 和枯燥乏味的官方邸报不同的就是,小报里面的内容,更加丰富。除了邸报当中该有的,连大内宫闱的一些秘闻和轶事,都刊载了不少。 再就是,经过小报商家的二次加工,虽说其中的内容有真有假,但那些杜撰妄传的小道八卦消息,却是极大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 有了诺大的市场,这下可不光是整理抄写邸报的邸吏了,连品阶不高俸禄很难养活一家人的官员们,为了养家糊口赚取外快,这些人也开始主动与小报商家勾结,将自己知晓的朝廷秘闻贩卖出去。 很巧的就是,那一日乾元门外的群臣力谏进言,刘二他哥刘壮便奉命执勤在那,不光是亲眼目睹,而且还是一字不差地听完了满朝士大夫还有大皇子赵吉的言辞。 知晓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全指着这些活命,当晚转告与他后,脑瓜子相当活泛的刘二,将得来的消息快速润色加工了一遍,转手又卖与几家合作匪浅的小报商家,顺便又从他们那寻来自己想要的信息。 而后嘛,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扰下,抱着同情弱者抨击满朝士大夫一定会吸引众人眼球的心态,刘二这几天,对于刘娥母子一事的宣传,真可谓是出了不少力! “愚昧之人,大放厥词,大发谬论!”到了午时,酒楼内,食客颇多。 再加上,马上年底了,来这汴京城走动一二的外地人,亦是颇多。 听闻这油嘴滑舌之人所言,外地来京游学走门路的士子甄春良,岂能让这种贩夫走卒胡编乱造流言,以此诬陷朝中大员。 “诶?说归说,你这读书人怎么还骂起人来了?况且,这么浅显的道理,世人都懂的,你凭什么说我大放厥词,大发谬论?再就是,我和我兄弟张三在这吃酒聊天,你招呼都不打未经人的同意随意插话,怎么你还有理了?” 眼光毒辣的刘二,这几日入得囊中可是有好几贯钱。甚至是说,昨日很受欢迎的他,还有幸受人邀请,白嫖到天亮。 回家补了点觉,正是春风得意且不差钱的刘二,之所以选择这家在汴京城内拍得上名号的宜城酒楼,还自掏腰包置办了些许酒菜,看中的就是往来这家酒楼的,多为外地进京的豪客与士子。 为了效果最大化,他甚至还拉来配合多次且模样带着憨厚像的张三,充当他最为忠实的听众。 果不其然,和张三兄弟一本正经还未叨叨几句呢,这就有鱼儿上钩了。 而受人之邀吃了顿美味佳肴的张三,他绝对是个称职的捧哏。在他的带动下,临近几桌听得正带劲的外地人士,开始纷纷谴责这个不懂事的士子。 “就是啊,我家老爷听得正起劲呢,你说你插什么话呀!”一青衫小厮,撩开临窗观景雅间的珠帘,瞅了瞅,一眼便瞧见脸蛋涨得通红的士子,“这两位,听其口音,我便知道是开封府土生土长的人。你这位士子,我一听,就知晓是扬州那边过来的。你说一个外地人,能比这两位懂得多吗?” “掌柜的,我家老爷说了,给这俩小兄弟重新置办一桌好酒菜,算在我们老爷这桌!” 说完,好似没瞧见那士子和他同桌的人投来的怒视,青衫小厮转身便落下了珠帘。 “呦,我就说今儿一大早,为何喜鹊会落在我家枝头上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碰到贵人了!我刘张二兄弟,谢谢远道而来的豪客了,祝您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心想事成!” 知晓贵人等着他后面的话,嘬了一口小酒,扭头对着身后那桌的士子讲道,“诶,这位仁兄,我且问你,昨儿满朝的士大夫们,打着‘不能违背先帝遗诏’的至孝名义,当众逼得官家下不来台,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吗?” “一派胡言,简直荒谬!”听闻此言,自觉抓到把柄的甄春良,满是鄙夷道,“官家身为天下万民表率,岂能带头至孝道一事于不顾。她刘娥母子纵使有天大的功劳,只要有先帝遗诏在,那便不能入得宫中被册封为妃!” 甄春良不知道的就是,他这话一讲完,别说满堂大部分的食客了,就是与他同桌的三位士子,其中有两人,亦是皱起了眉头。 这话怎么说呢,大道理…好像是不差,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慎言呐,文达兄!” “是啊,这里人多眼杂,当下这个时候,还是莫要议论此事为妙。” 歌姬弹奏的琵琶声,断了下来。此时此刻,堂内的气氛,显得有点怪怪的。皱了皱眉的那两位士子,将甄春良拉回座位之际,好言相劝。 甄春良呢,他也不傻,自然是觉察到其他食客投来的异样目光。但是呢,他讲出这些话语,也是有他个人小心思的。 由于身体缘故,现如今已是二十有三的他,可是连续错过了两届科举考试。 万幸的是,拖家中的关系,他从当地新到任的知州手中,搞到一份太傅曹鉴的拜帖。 有了这通天捷径,自觉自身才华还算不错的甄春良,已经没那个耐心再等一年多的时间去东华门外唱名了。 是以,他带着重礼和诗稿,想走一走曹太傅的门路,参加随时都能应考的制科考试。 制科考试,区别于定期举办的科举考试,它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小范围考试,且是不定期相当自由的那种。 这种考试制度,最早是起源于汉朝的射策,至唐代已经非常普遍,到了宋朝,由于重文轻武的缘故,更是被发扬光大了不少。 而且相较于科目繁杂的科举考试,制科考试的考题范围,经过有心人的总结,无非就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闲吏理达于教化三科”这些玩意。 是以,只要觉得自己有两把刷子,只要能得到朝中宰相重臣的举荐,不论是在任官吏,还是山野小民,都可参加一场由当朝天子亲自主持的制科考试。 正是抱着类似于投名状的心思,甄春良觉得自己必须当场站出来,驳斥这宵小污人之言。 况且,在他看来,满朝士大夫进言力谏得也没错啊! 刘二这边,瞅见这上钩鱼儿的同桌士子有灭火之举,他眉头一挑,不慌不忙笑呵呵道,“这位仁兄说得在理!忠孝二事大过天,确实没有半点错。但是…澶州城还有汴京城这百十多万的人命,难道就不重要吗?” “刘娥母子二人立下不世之功,就算按例封赏的话,册封一个妃子许她母子二人进宫与官家团圆生活在一起,这有何不可?” “听了满朝士大夫的谏言,官家有功不赏,这也说不过去?” “总不会是…这些博学多才的士大夫们,怕了一个妇人和失了半条腿的皇子祸乱朝纲吗?” “再者说,这位仁兄,恐怕你只知晓先帝留有遗诏,却不知道这是一份口头遗诏?再就是,你知道这份口头遗诏,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从先帝太宗口中讲出来的吗?” 虽说刘二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但是堂内不少食客,可是从他的眼神当中,瞧出来了孤陋寡闻的鄙夷不屑神色。 回过头来,嘬了一口小酒,夹了两筷子菜,无需打量,仅凭满堂静悄悄的气氛,很是机灵的刘二,便知晓这些人已是被他方才所言勾起来了好奇心。 “掌柜的,给这两位小兄弟速速上来两坛上好的羊羔酒,算在某家身上。” 有着大把时间的刘二和张三,他们肯定是沉得住气,但有些人可就沉不住气了。 有要事着急走,却又不想错过这劲爆消息的豪客,当即大手一挥,给他二人整上宜城酒楼里最好的羊羔酒。 而刘二这边,相当识趣的他,麻溜地甩出一套吉利话以后,便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道,“当年,官家还是襄王时,领兵奔赴河东之地征战,却不幸遭遇地震坠下山崖…好在是,官家幸得刘娥相助,这才转危为安。” “将刘娥带回襄王府后,正好赶上王妃诞下皇子,而太宗先帝为了给皇孙祈福,便带他来到乾元门外接受众人祝福…哪曾想,就在这期间,皇嗣竟遭遇歹人袭击,万幸的是,除了当时还是襄王妃的郭皇后以外,并未有第二人受伤。” “慌乱之中,郭皇后将皇子交给了刘娥。然而刘娥她刚来汴京城,根本不熟悉道路,慌乱中,她跟随四散人群,七拐八转很快便迷了路…最要命的就是,半途搭话问路呢,怀中的皇嗣,却已是遭到歹人谋害。” 讲到这,堂内一食客诧异问道,“你怎知皇嗣是被歹人谋害而不是被刘娥谋害?莫非是你亲眼所见?” 被人打断,刘二不气不恼,趁机又嘬了一口小酒夹了两筷子菜,淡淡一笑道,“贵客耐心听我讲即可,是不是真的,咱也是从旁人那听来的传闻,至于其中真假嘛……” 第一百八十章 流言四起 三天过后,已近年底。 诺大汴京城中,一间间酒肆茶馆内,一处处瓦舍勾栏里,流言四起,且愈演愈烈,也算是给生活在此的老百姓及外地的游人们,丰富了下精神方面的娱乐活动。 “嘁~最不希望刘娥母子进宫的,让我说啊,肯定非郭贤莫属!” “三啊,你想想看,刘娥美艳如花,性情温淑,且有胆有识,如若让她入了宫,那不明摆的事嘛,早晚有一天,宠冠后宫的她,必定会成为郭皇后的心腹大患…就算当不了皇后,只要有了官家的恩宠,恐怕也能和郭皇后平起平坐。” “三…你说,这个道理,哥哥没读过书都懂的,他郭贤岂会不明白?” “乾元门外,他差点被官家砍了头,而后在朝堂上又被官家怒责‘留守京城,处事不力,有负圣恩’,差点被贬官三级流放到定州…但是呢,只要有皇后和嫡皇子在,他便能转危为安,屁事也没有。” “你瞧瞧,人家这小算盘打得精!” 言语之人是刘二,土生土长在汴京城的他,自幼便父母双亡,全靠在侍卫步军司里面领了个从七品翊麾副尉的哥哥供养着。 儿时倒还无所谓,这长大了,游手好闲的此人,没学得多少谋生本领,但眼尖嘴利的功夫,倒是愈发见涨。 每天睡到自然醒,在这汴京城内溜溜达达,瞅准了目标,便往那酒肆瓦市一坐,凭着脸皮厚和自来熟的本事,甭管人家讲的是啥,他都能带到自己想讲的话上。 虽说不敢保证十拿九稳,但只要被他搭上话茬的外地人,十之七八的,或多或少都会给他置上一双碗筷。 有没有赏钱无所谓,最起码一天到晚,刘二凭这本事,混个酒足饭饱倒也不算太难。 碰到大方或是对了眼缘亦或是想打探其它消息的主,给个百十文的赏钱,那也不足为奇。 毕竟在这个年头里,能掌握足够多的消息,那么毋庸置疑,这不光是一种实力象征,也是变相的财富密码。 而繁华富庶的汴京城,每一日南来北往的英才与豪客们,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是以,像刘二这种眼力劲不差,还会来事,且知晓许多秘辛的宋朝版街溜子,在这汴京城内,可属实不少。 至于他们这些人的消息来源嘛,那绝对称得上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最为重要的是,因为小报的存在,赵氏皇帝呆的宫城里面,美则美矣,却也基本藏不住什么秘密。 邸报,也就是官方报纸,自古便有之。上面刊载着皇帝起居言行,官员奏章,军事外交,朝廷公布的重大决策,官员的升迁罢黜等有关朝廷动态的政务消息。 但是呢,这种完全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官方报纸,里面的内容受到了严格控制,文章基本都是千篇一律,毫无趣味可言…至少在平民眼中毫无趣味可言。 再就是,当今大宋朝有州两百多个,任何一份下达传至地方各州的邸报,都需要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 因此,朝廷设置了专门负责整理抄发官方公报的邸吏,以及邸吏的办事机构,进奏院。 这人一多,其中定有那么几个心眼活泛的人儿。 对于这些居京城是愈发大不易的底层小吏而言,他们为了换得买酒的闲钱,常常会利用自身的便利条件,在抄发官方消息之前,把自已耳闻目睹的宫廷政事以及不被刊载于邸报上面的风流趣事,抢先用小纸书写,飞报远近,高价售出。 发行小报的商家,也知晓这是违反了朝廷的禁例,于是就假借“新闻”一词作为掩饰,用以逃避官府差役的追查。 因此,被称之为“新闻”的小报,就此诞生了,且发展势头极猛! 和枯燥乏味的官方邸报不同的就是,小报里面的内容,更加丰富。除了邸报当中该有的,连大内宫闱的一些秘闻和轶事,都刊载了不少。 再就是,经过小报商家的二次加工,虽说其中的内容有真有假,但那些杜撰妄传的小道八卦消息,却是极大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 有了诺大的市场,这下可不光是整理抄写邸报的邸吏了,连品阶不高俸禄很难养活一家人的官员们,为了养家糊口赚取外快,这些人也开始主动与小报商家勾结,将自己知晓的朝廷秘闻贩卖出去。 很巧的就是,那一日乾元门外的群臣力谏进言,刘二他哥刘壮便奉命执勤在那,不光是亲眼目睹,而且还是一字不差地听完了满朝士大夫还有大皇子赵吉的言辞。 知晓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全指着这些活命,当晚转告与他后,脑瓜子相当活泛的刘二,将得来的消息快速润色加工了一遍,转手又卖与几家合作匪浅的小报商家,顺便又从他们那寻来自己想要的信息。 而后嘛,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扰下,抱着同情弱者抨击满朝士大夫一定会吸引众人眼球的心态,刘二这几天,对于刘娥母子一事的宣传,真可谓是出了不少力! “愚昧之人,大放厥词,大发谬论!”到了午时,酒楼内,食客颇多。 再加上,马上年底了,来这汴京城走动一二的外地人,亦是颇多。 听闻这油嘴滑舌之人所言,外地来京游学走门路的士子甄春良,岂能让这种贩夫走卒胡编乱造流言,以此诬陷朝中大员。 “诶?说归说,你这读书人怎么还骂起人来了?况且,这么浅显的道理,世人都懂的,你凭什么说我大放厥词,大发谬论?再就是,我和我兄弟张三在这吃酒聊天,你招呼都不打未经人的同意随意插话,怎么你还有理了?” 眼光毒辣的刘二,这几日入得囊中可是有好几贯钱。甚至是说,昨日很受欢迎的他,还有幸受人邀请,白嫖到天亮。 回家补了点觉,正是春风得意且不差钱的刘二,之所以选择这家在汴京城内拍得上名号的宜城酒楼,还自掏腰包置办了些许酒菜,看中的就是往来这家酒楼的,多为外地进京的豪客与士子。 为了效果最大化,他甚至还拉来配合多次且模样带着憨厚像的张三,充当他最为忠实的听众。 果不其然,和张三兄弟一本正经还未叨叨几句呢,这就有鱼儿上钩了。 而受人之邀吃了顿美味佳肴的张三,他绝对是个称职的捧哏。在他的带动下,临近几桌听得正带劲的外地人士,开始纷纷谴责这个不懂事的士子。 “就是啊,我家老爷听得正起劲呢,你说你插什么话呀!”一青衫小厮,撩开临窗观景雅间的珠帘,瞅了瞅,一眼便瞧见脸蛋涨得通红的士子,“这两位,听其口音,我便知道是开封府土生土长的人。你这位士子,我一听,就知晓是扬州那边过来的。你说一个外地人,能比这两位懂得多吗?” “掌柜的,我家老爷说了,给这俩小兄弟重新置办一桌好酒菜,算在我们老爷这桌!” 说完,好似没瞧见那士子和他同桌的人投来的怒视,青衫小厮转身便落下了珠帘。 “呦,我就说今儿一大早,为何喜鹊会落在我家枝头上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碰到贵人了!我刘张二兄弟,谢谢远道而来的豪客了,祝您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心想事成!” 知晓贵人等着他后面的话,嘬了一口小酒,扭头对着身后那桌的士子讲道,“诶,这位仁兄,我且问你,昨儿满朝的士大夫们,打着‘不能违背先帝遗诏’的至孝名义,当众逼得官家下不来台,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吗?” “一派胡言,简直荒谬!”听闻此言,自觉抓到把柄的甄春良,满是鄙夷道,“官家身为天下万民表率,岂能带头至孝道一事于不顾。她刘娥母子纵使有天大的功劳,只要有先帝遗诏在,那便不能入得宫中被册封为妃!” 甄春良不知道的就是,他这话一讲完,别说满堂大部分的食客了,就是与他同桌的三位士子,其中有两人,亦是皱起了眉头。 这话怎么说呢,大道理…好像是不差,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慎言呐,文达兄!” “是啊,这里人多眼杂,当下这个时候,还是莫要议论此事为妙。” 歌姬弹奏的琵琶声,断了下来。此时此刻,堂内的气氛,显得有点怪怪的。皱了皱眉的那两位士子,将甄春良拉回座位之际,好言相劝。 甄春良呢,他也不傻,自然是觉察到其他食客投来的异样目光。但是呢,他讲出这些话语,也是有他个人小心思的。 由于身体缘故,现如今已是二十有三的他,可是连续错过了两届科举考试。 万幸的是,拖家中的关系,他从当地新到任的知州手中,搞到一份太傅曹鉴的拜帖。 有了这通天捷径,自觉自身才华还算不错的甄春良,已经没那个耐心再等一年多的时间去东华门外唱名了。 是以,他带着重礼和诗稿,想走一走曹太傅的门路,参加随时都能应考的制科考试。 制科考试,区别于定期举办的科举考试,它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小范围考试,且是不定期相当自由的那种。 这种考试制度,最早是起源于汉朝的射策,至唐代已经非常普遍,到了宋朝,由于重文轻武的缘故,更是被发扬光大了不少。 而且相较于科目繁杂的科举考试,制科考试的考题范围,经过有心人的总结,无非就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闲吏理达于教化三科”这些玩意。 是以,只要觉得自己有两把刷子,只要能得到朝中宰相重臣的举荐,不论是在任官吏,还是山野小民,都可参加一场由当朝天子亲自主持的制科考试。 正是抱着类似于投名状的心思,甄春良觉得自己必须当场站出来,驳斥这宵小污人之言。 况且,在他看来,满朝士大夫进言力谏得也没错啊! 刘二这边,瞅见这上钩鱼儿的同桌士子有灭火之举,他眉头一挑,不慌不忙笑呵呵道,“这位仁兄说得在理!忠孝二事大过天,确实没有半点错。但是…澶州城还有汴京城这百十多万的人命,难道就不重要吗?” “刘娥母子二人立下不世之功,就算按例封赏的话,册封一个妃子许她母子二人进宫与官家团圆生活在一起,这有何不可?” “听了满朝士大夫的谏言,官家有功不赏,这也说不过去?” “总不会是…这些博学多才的士大夫们,怕了一个妇人和失了半条腿的皇子祸乱朝纲吗?” “再者说,这位仁兄,恐怕你只知晓先帝留有遗诏,却不知道这是一份口头遗诏?再就是,你知道这份口头遗诏,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从先帝太宗口中讲出来的吗?” 虽说刘二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但是堂内不少食客,可是从他的眼神当中,瞧出来了孤陋寡闻的鄙夷不屑神色。 回过头来,嘬了一口小酒,夹了两筷子菜,无需打量,仅凭满堂静悄悄的气氛,很是机灵的刘二,便知晓这些人已是被他方才所言勾起来了好奇心。 “掌柜的,给这两位小兄弟速速上来两坛上好的羊羔酒,算在某家身上。” 有着大把时间的刘二和张三,他们肯定是沉得住气,但有些人可就沉不住气了。 有要事着急走,却又不想错过这劲爆消息的豪客,当即大手一挥,给他二人整上宜城酒楼里最好的羊羔酒。 而刘二这边,相当识趣的他,麻溜地甩出一套吉利话以后,便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道,“当年,官家还是襄王时,领兵奔赴河东之地征战,却不幸遭遇地震坠下山崖…好在是,官家幸得刘娥相助,这才转危为安。” “将刘娥带回襄王府后,正好赶上王妃诞下皇子,而太宗先帝为了给皇孙祈福,便带他来到乾元门外接受众人祝福…哪曾想,就在这期间,皇嗣竟遭遇歹人袭击,万幸的是,除了当时还是襄王妃的郭皇后以外,并未有第二人受伤。” “慌乱之中,郭皇后将皇子交给了刘娥。然而刘娥她刚来汴京城,根本不熟悉道路,慌乱中,她跟随四散人群,七拐八转很快便迷了路…最要命的就是,半途搭话问路呢,怀中的皇嗣,却已是遭到歹人谋害。” 讲到这,堂内一食客诧异问道,“你怎知皇嗣是被歹人谋害而不是被刘娥谋害?莫非是你亲眼所见?” 被人打断,刘二不气不恼,趁机又嘬了一口小酒夹了两筷子菜,淡淡一笑道,“贵客耐心听我讲即可,是不是真的,咱也是从旁人那听来的传闻,至于其中真假嘛……” 第一百八十一章 欺负你读书少 宜城酒楼,地处汴京城西边。 沿河道一路向北,便是金水门。沿街一直往西,便是西水门。向南二里地不远处,又是汴河。 此处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绝对是个人气聚集的好地方。 操着四方口音的外乡人,多到了什么地步呢…从当中描绘出来的繁华景象便可窥见一斑。 要知道,那副传世名画的取景地,不过是在汴京城的东南角而已。 较之与宜城酒楼的位置,不说有着天壤之别,但其中那不小的差距,却是做不得假的。 是以,处在这么个风水宝地,能光临宜城酒楼消费的,多为南来北往西渡东游且手头较为富裕的人。 今日刘二爆出来的消息,对于有些食客来说,尤其是对那些首次来到汴京城的外乡游人而言,这可比自家小县城里的说书人讲得带劲多了。 品着琼浆玉液,吃着美味佳肴,听着宫闱秘闻,生活汴京城内,这小日子,简直太令人身心愉悦了! “当初先帝太宗呢,也是认为皇孙是遭了刘娥陷害。虽说当时有官家百般劝解,但刘娥还是被押入死牢,赐下了鸩酒。好像也正是因为此事,导致官家和太宗先帝生了嫌隙。” “万幸的是,机缘巧合下,命不该绝的刘娥,被刚刚提升为知枢密院事的苏义简苏大人救了下来,以假死脱身瞒过了所有人。恰巧呢,苏大人还是刘娥的失散小叔子。” 顿了一下,待到堂内诸多食客惊异于刘娥在这种必死局面下都活过来的时候,接过张三端与自己的盛满上好羊羔酒的托盏,一饮而尽长吐一口酒气,刘二接着说道: “而后嘛,不知是因何缘故,刘娥并未逃出汴京城就此隐姓埋名生活下去,反倒跟随当初还在秦王府当中任知门客的苏大人,以婢女身份混进了秦王府。” “在这期间,德昭君王返京被害,又因为此事,官家怀疑是太宗先帝谋害了德昭君王便上殿质问,却是被雷霆震怒的太宗先帝下旨入狱,可叹君臣父子间的隔阂日益见深。” “而刘娥那边,可能是由于她的点茶技艺颇佳,甚得秦王夫妇喜欢…没多久的宫廷政变,刘娥被安排为领舞,准备奉秦王夫妇之命去刺杀太宗先帝。” “可惜,秦王棋输一着,被刘娥联合苏大人检举揭发,帮助太宗先帝破了必死之局。” “在狱中,秦王将谋害皇孙还有德昭君王这两件事,推到了兵部尚书卢多逊的身上,言称是卢多逊为了让他下定决心起兵造反,才做出此等恶事。” “是以,刘娥蒙冤一事,到了这便算还了她一个清白。不过再怎么说,皇孙终究是死在刘娥的怀中,为此,太宗先帝认为刘娥是个不详之女。” “好在是,功过相抵,太宗先帝饶了刘娥一命,却是令她远走他乡,不准再出现在当朝官家面前,更不许她入宫为妃。” “瞧见没,太宗先帝不许刘娥入宫为妃的口谕,是在这说出口的!”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听闻刘二所言,其实呢,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心里也明白,这小子讲的话,怕是有所不实。但是呢,于此事无从置喙的他们,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来反驳人家的言辞。 “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甄春良也不傻,他明白这种人讲的话,顶多只有七分真而已,喝了点酒,略显微醺的他,也不管同桌士子的劝阻便义正言辞大声讲道,“再者说了,你自己都承认了,太宗先帝确有留下不许刘娥入宫的遗诏,即便只是口谕,为人臣子者,也理应恪守遵循…这天底下的事情,再大,那它也大不过忠孝二事!” “这位仁兄,你说你着什么急啊!小弟我后面还有话未讲完呢,待我说完,还请在座的贵客们道一道,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与脸红脖子粗咄咄逼人的甄春良有所不同,喝酒不怎么上脸且没有尖嘴猴腮样的刘二,此番笑呵呵的模样,倒是给人一种不显锋芒的忠厚老实样,让人心中顿生好感。 况且,这年头赋税徭役繁杂,在身份没有转变成为人上人的时候,往日里,纵使一些人不敢明着叨叨几句,但他们心中对于士大夫阶层,或多或少还是有所怨言的。 今日倒好了,让他们大开眼界的就是,在这汴京城内,竟有义士为刘娥母子仗义执言,敢于当众抨击满朝士大夫的过错。 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印象,当下这个时候,除去十几位士子以外,对于堂内那些非官僚层面的食客来说,他们已是倾向于这位小兄弟讲出来的话语。 “贵客们,咱接着往下讲,诸位仔细听…哪曾想,已有身孕的刘娥,兜兜转转下,竟是来到了滑州地界,正好赶上那儿黄河发了水灾。太宗先帝委派三位皇子一同去治理黄河,三人同权,治水有功者即可立为太子。” “在治水期间,许王利用各种卑劣手段构陷当朝官家,甚至是说,官家都险些被他害得…差点丧命于滑州城!万幸的是,已近分娩期的刘娥,又救了官家一命。” “而且不光如此!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关于这一点,想必诸位贵客走南闯北定是见多识广之辈,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这治水期间,不少逃到城隍庙的灾民,可是亲眼见到刘娥挺着大肚子带领当地人一齐去采摘草药熬煮药汤,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做好提前预防准备…关于这一点,现如今,滑州当地可是有很多人都知晓此事的。” “而后,刘娥顺利诞下大皇子,在太宗先帝听闻许王的诬言谤语又将官家押入大理寺牢狱之际,她不顾自身生命安危,抱着孩子上殿请求太宗先帝看在皇孙的面子上饶了官家,而她愿意领罚受死。” “最后,许王阴谋败露,当着太宗先帝还有满朝士大夫的面引颈自刎,当时还是襄王的官家,就此被加冕为太子…刘娥,也并未被太宗先帝治了任何罪。” “这位仁兄,你且听仔细了,我要讲的重头戏来了!” 顿了一下,痛饮盏中美酒,注意到堂内安静无比,刘二不紧不慢道出,“要知道,在太宗先帝驭龙归西之前,可是眼瞅着襄王带着刘娥母子一起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呢,太宗先帝却始终不曾立下正式不许刘娥入宫为妃的圣旨!” 瞥了眼脸色大变的甄春良,心里很是自得的刘二,回过身来看着张三刚给自己满上了美酒,他挠了挠头好奇问道,“三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非啥啥啥,那又啥啥啥来着?” “锅,饿又木入过书,累温窝咧思伯问啊!”知道归知道,但嘴巴塞满炙羊肉的张三兄弟,绝对是个合格的捧哏。 再加上他面相忠厚老实,穿着也很是普通,还真没人以为他会撒谎。 “那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张三不知道不要紧,满堂食客,有的是人明白刘二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诶!这位贵客说对了,就是这么个理!你们想啊,那个时候,太宗先帝刚被自家亲兄弟起兵造反,盛怒之下讲出来的气话,怎就能成了士大夫们眼中的祖宗家法呢?” “如若太宗先帝真不想刘娥有朝一日会入宫为妃的话,以他老人家的大才,龙驭之前岂能不留下正式的圣旨。哦~莫非在你们这些士子还有满朝士大夫的眼中,年老的太宗先帝,已是到了昏庸不堪不能明辨是非的地步了吗?” 听闻此言,甄春良还有他同桌的三位士子,俱是脸色大变,心中暗道,此人好一个牙尖嘴利! 悄悄瞥了眼堂内其他桌上的几位士子,正待脸色满是阴郁的甄春良有点后悔自己蹦出来淌这趟浑水时,耳边又传来了那可恶之人的言辞声。 “受人大恩,定要衔环结草…这点小道理,小弟我一个没读过书的人都明白,为何有些人就想不明白呢?还是说,是故意不想明白?” “且不提大皇子做的事情了,单是刘娥一人,她便三番五次救官家于为难之中,施恩于大宋万千黎民百姓,但是呢,满朝士大夫竟因为太宗先帝一气之下讲出来的一份口谕遗诏,便进言力谏官家背信弃义……” “我是没读过书,所以,敢问这位仁兄可否与小弟解惑一下,此举…难道是给天下万民做表率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对于不少食客而言,刘二这番犀利言辞,就好似最能下酒的佳肴,当真是值得浮一大白。 “说得好啊!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满朝士大夫,皆为世人眼中学富五车的好男儿,哪曾想,除了寇相公还有苏大人,其余那些,上战场退辽兵没啥本事,欺负人家孤…不对,欺负人家一介妇孺倒挺有能耐,此等行径,属实让人不齿,我呸!” “就是,就是!某听闻战场归来的禁军提及到,去辽国当了两年半质子的大皇子,今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黄口小儿,瞧瞧人家,被悬于战车之上饱受火盆炙烤时,还能讲出‘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这等豪言壮语…当真羞煞我等在坐之辈!” “此番慷慨言辞,竟是从一个十岁孩童口中讲出来的?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不光如此呢!上都刊载了,那一日在乾元门外,大皇子可是忍着剧痛拖着残躯下了马车,以进了宫便不能带救命恩人出宫游玩为借口,主动请求官家许他住在渡云轩…瞧瞧大皇子的所言所行,再瞧瞧满朝士大夫的…唉~真是高下立判!” “先帝遗诏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就算有正式的旨意,单凭刘娥母子立下的这些功劳,册封为妃许她入宫,为何就这么难?” “诶!这话贵客算是问对了!”瞥了眼那十几位不敢出声的士子,心中很是不屑的刘二嗤笑一声过后,“所以嘛,这就和我开头说的那些话对应了起来…这些打着‘孝道’名义的士大夫们,若是他们心里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刘娥母子入宫一事,咋就会这么难?” “哼!诡言巧辩,挑拨人心!”有胆子走制科考试的甄春良,决非一个华而不实的大草包。 当下被一没读过书的市井粗鄙之民给激到这个份上,纵使心中起了悔意呢,但对于已经被架到火上烤的他而言,却是不得不站出来找回场子。 “我且问你,方才你也讲了,刘娥美艳如花…那么你可知晓,自古至今,有多少王朝,是毁在了红颜祸水上面?” 注意到刘二愣了一下,就是欺负他没读过书的甄春良,不给刘二任何插话的机会,连忙说道:“你且听仔细了,我来告诉你,夏有妺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春秋出了西施、骊姬,大汉出了赵飞燕、赵合德,最近的盛世大唐,还有杨玉环…这些明确载于史书当中甚为出名的红颜祸水,她们哪一位不是美颜如花?” “方才你还讲了,刘娥一旦入了宫,早晚有一天,凭借自身容颜可以宠冠后宫的她,必定会把郭家皇后给挤下来…怎么,郭皇后诞育了嫡皇子,她贤良敦厚,德泽后宫…难道只因为刘娥有着异于常人的美貌,就能蛊惑官家行废后之举吗?” “你知晓辽兵入侵会导致生灵涂炭,那你可知,一旦官家有了废后之举,在这期间,朝堂会生出多大的动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堂有了动乱,你以为这天下万民就不会受到牵连?” “哼!寻常人户家,都不会让小妾爬到主母身上!你这满口胡咧咧的无知小民…娶妻在德,纳妾在色,这句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吗?” “为了防止后宫动荡扰乱朝纲,历朝历代,就有貌美易惑君的警示之言…郭老力谏劝阻官家不要违背先帝遗诏,就算真有私心,那也是光明正大,为了大宋社稷安稳着想!” 甄春良的一席话,眨眼睛的功夫,便将堂内食客刚刚迸发出来的激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外敌入侵,他们是不想见到。 但内部动乱,他们更不想见到啊。 沉思之际,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刘二所在位置。 第一百八十一章 欺负你读书少 宜城酒楼,地处汴京城西边。 沿河道一路向北,便是金水门。沿街一直往西,便是西水门。向南二里地不远处,又是汴河。 此处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绝对是个人气聚集的好地方。 操着四方口音的外乡人,多到了什么地步呢…从当中描绘出来的繁华景象便可窥见一斑。 要知道,那副传世名画的取景地,不过是在汴京城的东南角而已。 较之与宜城酒楼的位置,不说有着天壤之别,但其中那不小的差距,却是做不得假的。 是以,处在这么个风水宝地,能光临宜城酒楼消费的,多为南来北往西渡东游且手头较为富裕的人。 今日刘二爆出来的消息,对于有些食客来说,尤其是对那些首次来到汴京城的外乡游人而言,这可比自家小县城里的说书人讲得带劲多了。 品着琼浆玉液,吃着美味佳肴,听着宫闱秘闻,生活汴京城内,这小日子,简直太令人身心愉悦了! “当初先帝太宗呢,也是认为皇孙是遭了刘娥陷害。虽说当时有官家百般劝解,但刘娥还是被押入死牢,赐下了鸩酒。好像也正是因为此事,导致官家和太宗先帝生了嫌隙。” “万幸的是,机缘巧合下,命不该绝的刘娥,被刚刚提升为知枢密院事的苏义简苏大人救了下来,以假死脱身瞒过了所有人。恰巧呢,苏大人还是刘娥的失散小叔子。” 顿了一下,待到堂内诸多食客惊异于刘娥在这种必死局面下都活过来的时候,接过张三端与自己的盛满上好羊羔酒的托盏,一饮而尽长吐一口酒气,刘二接着说道: “而后嘛,不知是因何缘故,刘娥并未逃出汴京城就此隐姓埋名生活下去,反倒跟随当初还在秦王府当中任知门客的苏大人,以婢女身份混进了秦王府。” “在这期间,德昭君王返京被害,又因为此事,官家怀疑是太宗先帝谋害了德昭君王便上殿质问,却是被雷霆震怒的太宗先帝下旨入狱,可叹君臣父子间的隔阂日益见深。” “而刘娥那边,可能是由于她的点茶技艺颇佳,甚得秦王夫妇喜欢…没多久的宫廷政变,刘娥被安排为领舞,准备奉秦王夫妇之命去刺杀太宗先帝。” “可惜,秦王棋输一着,被刘娥联合苏大人检举揭发,帮助太宗先帝破了必死之局。” “在狱中,秦王将谋害皇孙还有德昭君王这两件事,推到了兵部尚书卢多逊的身上,言称是卢多逊为了让他下定决心起兵造反,才做出此等恶事。” “是以,刘娥蒙冤一事,到了这便算还了她一个清白。不过再怎么说,皇孙终究是死在刘娥的怀中,为此,太宗先帝认为刘娥是个不详之女。” “好在是,功过相抵,太宗先帝饶了刘娥一命,却是令她远走他乡,不准再出现在当朝官家面前,更不许她入宫为妃。” “瞧见没,太宗先帝不许刘娥入宫为妃的口谕,是在这说出口的!”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听闻刘二所言,其实呢,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心里也明白,这小子讲的话,怕是有所不实。但是呢,于此事无从置喙的他们,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来反驳人家的言辞。 “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甄春良也不傻,他明白这种人讲的话,顶多只有七分真而已,喝了点酒,略显微醺的他,也不管同桌士子的劝阻便义正言辞大声讲道,“再者说了,你自己都承认了,太宗先帝确有留下不许刘娥入宫的遗诏,即便只是口谕,为人臣子者,也理应恪守遵循…这天底下的事情,再大,那它也大不过忠孝二事!” “这位仁兄,你说你着什么急啊!小弟我后面还有话未讲完呢,待我说完,还请在座的贵客们道一道,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与脸红脖子粗咄咄逼人的甄春良有所不同,喝酒不怎么上脸且没有尖嘴猴腮样的刘二,此番笑呵呵的模样,倒是给人一种不显锋芒的忠厚老实样,让人心中顿生好感。 况且,这年头赋税徭役繁杂,在身份没有转变成为人上人的时候,往日里,纵使一些人不敢明着叨叨几句,但他们心中对于士大夫阶层,或多或少还是有所怨言的。 今日倒好了,让他们大开眼界的就是,在这汴京城内,竟有义士为刘娥母子仗义执言,敢于当众抨击满朝士大夫的过错。 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印象,当下这个时候,除去十几位士子以外,对于堂内那些非官僚层面的食客来说,他们已是倾向于这位小兄弟讲出来的话语。 “贵客们,咱接着往下讲,诸位仔细听…哪曾想,已有身孕的刘娥,兜兜转转下,竟是来到了滑州地界,正好赶上那儿黄河发了水灾。太宗先帝委派三位皇子一同去治理黄河,三人同权,治水有功者即可立为太子。” “在治水期间,许王利用各种卑劣手段构陷当朝官家,甚至是说,官家都险些被他害得…差点丧命于滑州城!万幸的是,已近分娩期的刘娥,又救了官家一命。” “而且不光如此!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关于这一点,想必诸位贵客走南闯北定是见多识广之辈,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这治水期间,不少逃到城隍庙的灾民,可是亲眼见到刘娥挺着大肚子带领当地人一齐去采摘草药熬煮药汤,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做好提前预防准备…关于这一点,现如今,滑州当地可是有很多人都知晓此事的。” “而后,刘娥顺利诞下大皇子,在太宗先帝听闻许王的诬言谤语又将官家押入大理寺牢狱之际,她不顾自身生命安危,抱着孩子上殿请求太宗先帝看在皇孙的面子上饶了官家,而她愿意领罚受死。” “最后,许王阴谋败露,当着太宗先帝还有满朝士大夫的面引颈自刎,当时还是襄王的官家,就此被加冕为太子…刘娥,也并未被太宗先帝治了任何罪。” “这位仁兄,你且听仔细了,我要讲的重头戏来了!” 顿了一下,痛饮盏中美酒,注意到堂内安静无比,刘二不紧不慢道出,“要知道,在太宗先帝驭龙归西之前,可是眼瞅着襄王带着刘娥母子一起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呢,太宗先帝却始终不曾立下正式不许刘娥入宫为妃的圣旨!” 瞥了眼脸色大变的甄春良,心里很是自得的刘二,回过身来看着张三刚给自己满上了美酒,他挠了挠头好奇问道,“三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非啥啥啥,那又啥啥啥来着?” “锅,饿又木入过书,累温窝咧思伯问啊!”知道归知道,但嘴巴塞满炙羊肉的张三兄弟,绝对是个合格的捧哏。 再加上他面相忠厚老实,穿着也很是普通,还真没人以为他会撒谎。 “那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张三不知道不要紧,满堂食客,有的是人明白刘二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诶!这位贵客说对了,就是这么个理!你们想啊,那个时候,太宗先帝刚被自家亲兄弟起兵造反,盛怒之下讲出来的气话,怎就能成了士大夫们眼中的祖宗家法呢?” “如若太宗先帝真不想刘娥有朝一日会入宫为妃的话,以他老人家的大才,龙驭之前岂能不留下正式的圣旨。哦~莫非在你们这些士子还有满朝士大夫的眼中,年老的太宗先帝,已是到了昏庸不堪不能明辨是非的地步了吗?” 听闻此言,甄春良还有他同桌的三位士子,俱是脸色大变,心中暗道,此人好一个牙尖嘴利! 悄悄瞥了眼堂内其他桌上的几位士子,正待脸色满是阴郁的甄春良有点后悔自己蹦出来淌这趟浑水时,耳边又传来了那可恶之人的言辞声。 “受人大恩,定要衔环结草…这点小道理,小弟我一个没读过书的人都明白,为何有些人就想不明白呢?还是说,是故意不想明白?” “且不提大皇子做的事情了,单是刘娥一人,她便三番五次救官家于为难之中,施恩于大宋万千黎民百姓,但是呢,满朝士大夫竟因为太宗先帝一气之下讲出来的一份口谕遗诏,便进言力谏官家背信弃义……” “我是没读过书,所以,敢问这位仁兄可否与小弟解惑一下,此举…难道是给天下万民做表率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对于不少食客而言,刘二这番犀利言辞,就好似最能下酒的佳肴,当真是值得浮一大白。 “说得好啊!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满朝士大夫,皆为世人眼中学富五车的好男儿,哪曾想,除了寇相公还有苏大人,其余那些,上战场退辽兵没啥本事,欺负人家孤…不对,欺负人家一介妇孺倒挺有能耐,此等行径,属实让人不齿,我呸!” “就是,就是!某听闻战场归来的禁军提及到,去辽国当了两年半质子的大皇子,今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黄口小儿,瞧瞧人家,被悬于战车之上饱受火盆炙烤时,还能讲出‘粉身碎骨全不怕,为国牺牲敢惜身’这等豪言壮语…当真羞煞我等在坐之辈!” “此番慷慨言辞,竟是从一个十岁孩童口中讲出来的?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不光如此呢!上都刊载了,那一日在乾元门外,大皇子可是忍着剧痛拖着残躯下了马车,以进了宫便不能带救命恩人出宫游玩为借口,主动请求官家许他住在渡云轩…瞧瞧大皇子的所言所行,再瞧瞧满朝士大夫的…唉~真是高下立判!” “先帝遗诏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就算有正式的旨意,单凭刘娥母子立下的这些功劳,册封为妃许她入宫,为何就这么难?” “诶!这话贵客算是问对了!”瞥了眼那十几位不敢出声的士子,心中很是不屑的刘二嗤笑一声过后,“所以嘛,这就和我开头说的那些话对应了起来…这些打着‘孝道’名义的士大夫们,若是他们心里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刘娥母子入宫一事,咋就会这么难?” “哼!诡言巧辩,挑拨人心!”有胆子走制科考试的甄春良,决非一个华而不实的大草包。 当下被一没读过书的市井粗鄙之民给激到这个份上,纵使心中起了悔意呢,但对于已经被架到火上烤的他而言,却是不得不站出来找回场子。 “我且问你,方才你也讲了,刘娥美艳如花…那么你可知晓,自古至今,有多少王朝,是毁在了红颜祸水上面?” 注意到刘二愣了一下,就是欺负他没读过书的甄春良,不给刘二任何插话的机会,连忙说道:“你且听仔细了,我来告诉你,夏有妺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春秋出了西施、骊姬,大汉出了赵飞燕、赵合德,最近的盛世大唐,还有杨玉环…这些明确载于史书当中甚为出名的红颜祸水,她们哪一位不是美颜如花?” “方才你还讲了,刘娥一旦入了宫,早晚有一天,凭借自身容颜可以宠冠后宫的她,必定会把郭家皇后给挤下来…怎么,郭皇后诞育了嫡皇子,她贤良敦厚,德泽后宫…难道只因为刘娥有着异于常人的美貌,就能蛊惑官家行废后之举吗?” “你知晓辽兵入侵会导致生灵涂炭,那你可知,一旦官家有了废后之举,在这期间,朝堂会生出多大的动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堂有了动乱,你以为这天下万民就不会受到牵连?” “哼!寻常人户家,都不会让小妾爬到主母身上!你这满口胡咧咧的无知小民…娶妻在德,纳妾在色,这句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吗?” “为了防止后宫动荡扰乱朝纲,历朝历代,就有貌美易惑君的警示之言…郭老力谏劝阻官家不要违背先帝遗诏,就算真有私心,那也是光明正大,为了大宋社稷安稳着想!” 甄春良的一席话,眨眼睛的功夫,便将堂内食客刚刚迸发出来的激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外敌入侵,他们是不想见到。 但内部动乱,他们更不想见到啊。 沉思之际,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刘二所在位置。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欺负你懂得少 处在繁华地界,诺大的宜城酒楼内,只要稍稍没了点动静,便会显得格外安静。 听闻那士子所言,其实呢,堂内多数的食客,也知晓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但是呢,众人做出的反应,却甚是冷淡,一点都不像方才刘二言语落罢时的那样沸腾。 要知道,因为年关已近,再加上宋辽止戈重新恢复了各地往来这一重要原因,趁着年前最后这点时间,赶至汴京城的外地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从北边方向过来的。 再加上宜城酒楼向北一直走,便是交通要道金水门。是以,今日来此就食品酒的,可以说,十之八九的,多为澶州城、大名府那一带的外地游客。 其中,也包括另外游学至此投奔亲戚的七名士子。 刘娥以前为官家做过些什么,满堂食客,顶多是从小报上面或是他人口中知晓一二,再多的,他们便无从得知。 但是呢,澶州之战,刘娥母子,尤其是大皇子做了些什么,这些北方来的食客们,不说全部,但十之七八的,对此还是有所耳闻的。 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大皇子,未满八岁便被送至辽国当质子。 两年半过后,宋辽战事起,也不过十岁而已。 身处战场最前线,就是在这般年龄下,人家却能临危不惧,还敢牺牲自身保全一州军民百姓…… 这种大无畏的事迹,自古以来,就连说书人的故事里都不多见,但现如今呢,恰恰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就像说书人口中娓娓道来的故事那样,最终的结局嘛,却是令人很不满意。 大皇子失了半条腿险些丧命且不说,当了两年半的质子,立下了大功……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回到了汴京城,竟是被一群外人拦在自家门口不让进门! 这种事,别管那些士大夫打着什么旗号,但眼睛雪亮…或者应该说,别管雪不雪亮,听闻此事,对于那些打北边过来很是同情刘娥母子的外地人而言,这事办得很不地道! 摆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欺压一介妇孺,做出这种事,想想就特么丢人,指不定人家辽国那边,现在正怎么笑话自己呢。 更难能可贵的就是,瞧瞧刘娥母子的胸襟,一不哭二不闹,主动给了官家台阶下…… 一想起大皇子拖着残躯道出那些尊人屈己的体贴言辞,再想起多数士大夫只讲人话不办人事的虚伪面貌,许多人的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只不过,生闷气归生闷气,但他们也不傻,知晓人家士子说得也在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作何反驳。 是以,当下这个时候,许多食客的目光,都放在了刘二身上,想看看此人有何应对之策。 … 耳边传来甄春良大义凛然的言辞,刘二这边,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他的面上竟是不显丝毫慌乱神色。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幼便混迹于市井间,刘二决非头次与读书人打交道,他也从未把这些人当做是蠢货。 所以嘛,待到甄春良道了个清清楚楚以后,已经同步想出应对之策早就等候多时的刘二,他心中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是挂起了博人同情的委屈模样,“嘁~说我诡言巧辩?” “这位仁兄,你欺负我没读过书懂得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故意曲解我讲的话语,难道这是读圣贤书的君子所为?” “是,我方才是说了刘娥美艳如花,但我后面还讲了她性情温淑,且有胆有识,这两点,兄台你怎么不说出来?是忘了,还是故意不说?” “还有呢,我和我张三兄弟讲的原话是,‘早晚有一天,宠冠后宫的刘娥,必定会成为郭皇后的心腹大患…就算当不了皇后,只要有了官家的恩宠,恐怕也能和郭皇后平起平坐’…怎么到了兄台你这,竟然变成了‘必定会把郭家皇后给挤下来’?” “再者说,刘娥与官家相知相识这么多年,舍生赴死更是有许多次,如果她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官家岂会不知,又岂能容她祸乱朝纲?” “还有兄台你说郭皇后德泽后宫…难道你不知晓嘛,从淑妃刚被降至淑仪潘家女儿,她怀的龙嗣滑了胎…后宫有所传闻,好像就是郭皇后从中捣的鬼。” “就算不是她做的,那这位仁兄我且问你,为何官家已近不惑之年,龙嗣竟是如此单薄?瞧瞧太祖、太宗两位皇帝还有现如今的冀王,哪一位不是子嗣兴旺…这么看来的话,你口中的郭皇后,怎就能够称得上是德泽后宫?” “你说我诡言巧辩,我看你明明是把好的往坏里说,把坏的往好里夸…像你这种颠倒是非故意污人清白的读书人,有朝一日若是入朝当了官…哼!说书人的故事里可有是,一个个的,那才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刘二确实没读过几本书,不识几个大字。他也知晓,这些读书人惯用的伎俩,就是欺他读书少,净整些史料或是圣人言论来驳斥他。 但是呢,他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是汴京人,一个打小就土生土长在汴京城的当地人。 整日四处瞎溜达的他,将听来的消息进行资源交换,经年累月这么下来,他肚子里藏的诸多事儿,别说外地游人不知晓了,就连本地人都不一定听过。 旁人欺负他读书少,他就欺负人家懂的秘密少。 半个时辰一过,就算找到了证据可以证实他所言有误,到那个时候人都走光了,还能有个屁用! “你…你血口喷人!”本就喝酒上脸的甄春良,一瞬间的功夫,从脸到脖子,再度涨红了许多,已是看不出一点肉色模样。 万分恼怒之际,卡在当下这个节骨点上,他还真想不出太好的言辞,来反驳刘二的胡搅蛮缠无赖之言。 官家子嗣单薄,这事不是什么秘密,算得上是人尽皆知。 除了嫡皇子与大皇子以外,好像还有一个刚刚由贵仪文伽凌,在跟随官家御驾亲征期间诞生下来的寿康公主。 两男一女,放在寻常人户家里,可谓是刚刚好。 若是放到大户家里,这都算子嗣稀少了,更何况是皇室了。 现在好了,去辽国当了两年半质子的大皇子,失了半条腿且不说,当下又被眼前这人爆出潘淑仪怀的龙嗣是郭皇后捣的鬼…… 这种事,说实话,甄春良都不知此人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毕竟古往今来,像这种性挟猜疑谋害庶出皇嗣的狠毒皇后,载于史书当中的,真可谓是数不胜数。 况且,就算刘二说的是随口编造的谎话,借他甄春良十个胆子,也不敢当众言明,官家子嗣单薄,完全是他个人原因,与后宫妃子无关啊。 思来想去,他觉得,在此等劣势的条件下,决不能再在皇后这个问题上,继续与此人进行辩解了。 甚至是说,聆听着堂内渐起的议论声,见势不妙的甄春良,都打算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提前遁去了。 毕竟刘二诬蔑毁人名誉的,也只是那位已经被官贬三级的郭贤郭老。 而他甄春良走的门路,是人家曹太傅。 为了维护郭老与郭皇后的名声,与人辩解到当下这个程度,因为涉及到宫闱秘事了,提前走人,就算被曹太傅或是他亲家郭老知晓了这的事,他自认自己已经尽了力,到了这一步,已非他能力所及,应当怪不了他。 哪曾想,还不待他拉着同桌起身走人呢,人家刘二要抨击指责的,可不是一个郭贤这么简单。 “诸位也许有所疑问,这郭贤出头力谏是为了自家女儿皇后之位不受动摇,那太傅曹鉴、宰相毕士安还有韩国公潘伯正他们又是为何呢?” 听到刘二还有话要讲,不少尽了兴已是酒足饭饱的食客们,思索片刻,却是不曾起身离去。 这其中,便包括甄春良。 编排郭贤还说得过去,但诬蔑曹太傅,在他这,那绝对行不通了。 “哼!天地君亲师,曹太傅,身为帝王之师,他进言力谏,就是不想见到官家成为逆天叛祖之人…太傅大人以身作则,当为天下士子楷模!” “啪啪啪!”拍了拍手,对于用完弃之,也没想乘胜追击辱人太深,已是将所有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满桌丰盛酒菜上面的刘二来说,他真得很高兴。 说实话,他本以为在郭皇后这件事上,已然落败的这位士子仁兄,在见识到他的巧言诡辩能力以后,就算不夹着尾巴走人,那也该老老实实低下头来吃吃酒夹夹菜,赶紧堵住嘴巴了。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就是,这鱼儿,竟特么不长记性,咬钩还咬上瘾了! “好一个天地君亲师,好一个以身作则…当为天下士子楷模!”畅意之极,痛饮一盏羊羔酒,刘二放声道,“太傅曹鉴学识再好,就凭他不忠于官家,那也是枉为人师!” 言语落罢,堂内顿时哗然一片。 太傅,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那可是位列三公,正一品位的朝廷大员啊! 当朝太傅竟然不忠于当朝官家,这事究竟从何说来? 顿了一下,对于旁人的反应,刘二很满意,“诸位贵客,你们当中多数人还不知道,满朝士大夫,他们心里都清楚一个事儿,那就是…曹太傅,这位认准了金柜之盟,始终坚持兄终弟及传位旧制的士大夫,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官家御驾亲征期间,冀王代为监国,他的好岳父也就是曹太傅,可不止一次撺掇他效仿秦王那样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 “天地君亲师,怎么…当今官家还健在,且正为了大宋万千子民领兵退敌,而太傅曹鉴呢,他竟然想着另立新君!” “大伙儿说说,这种叛臣贼子,还有何忠孝可言?他又有何颜面,打着‘孝道’的幌子,进言力谏官家不要违背太宗先帝的遗诏?” “再者说,且不论金柜之盟到底存不存在,又是规定了传承几代…涉及皇位传承这种天大的事情,反正我只知道,有秦以来,皆为父传子,子传孙…就算唐末年间有那么一两个个例,那也是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怎能与现在相比?” 太傅曹鉴的心思,在朝堂上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不是秘密,汴京城的小报,早有报道。 至于撺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这事,倒也不是刘二真知晓此事。当然了,他也并非瞎蒙的。 而是他结合官家御驾亲征期间,冀王在宫中行为举止多有不检,且数次私下会见太傅曹鉴这些可以搜集到的小细节,拼凑杜撰出来的小道消息。 反正刘二想得很明白,这事别管有没有,哪怕是找太傅曹鉴当面对质呢,人家肯定也不会承认。 既然如此,说一说有又何妨? 至于是否担心会被报复,对此,刘二倒是放心得很。 在他看来,披着紫袍的那些士大夫,都是爱惜羽毛的大人物。况且,汴京城内又不是他一人在这胡编乱造,小报上面都有些,凭啥还不让说了? “好胆!你连此等诬言都敢编造,就不怕死了入地狱吗!”虽说一时气急,但甄春良他也清楚,曹太傅撺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这一回事,当今天下,没有几人可以证实其中是真是假。 有了刚刚郭皇后的前者之鉴,他绝不想与此人在这事上有过多掰扯。 “说谎才会下地狱,我将从他人那儿听来的消息转述给大伙儿听,何来编造诬言一说?”话虽这么说,但刘二心中已是许下诺言,待到他飞黄腾达时,定会给佛祖道祖上份大贡,以此保佑自己不要下地狱。 “金匮之盟,那是昭宪太后深知后周灭亡皆因幼主临朝而起,为了大宋社稷安稳着想,所以……” 言语至此,酒意不浅的甄春良,猛然反应了过来,不再往下继续说。 他不想说,但刘二却是借过了话茬继续叨叨了起来,“你瞧瞧,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为了大宋社稷安稳着想。现在官家健在,嫡皇子也不小了,身为帝王之师,不管好自己的分内事,天天盯着龙椅这是想干啥?” “哦~我知道了,这年头,谁不知道冀王胸无大志,喜好画画写字,叫什么寄情山水间…莫非曹太傅想学东汉末年的曹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 语不惊人不死休! 刘二讲完,满堂食客陷入沉思当中。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倍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欺负你懂得少 处在繁华地界,诺大的宜城酒楼内,只要稍稍没了点动静,便会显得格外安静。 听闻那士子所言,其实呢,堂内多数的食客,也知晓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但是呢,众人做出的反应,却甚是冷淡,一点都不像方才刘二言语落罢时的那样沸腾。 要知道,因为年关已近,再加上宋辽止戈重新恢复了各地往来这一重要原因,趁着年前最后这点时间,赶至汴京城的外地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从北边方向过来的。 再加上宜城酒楼向北一直走,便是交通要道金水门。是以,今日来此就食品酒的,可以说,十之八九的,多为澶州城、大名府那一带的外地游客。 其中,也包括另外游学至此投奔亲戚的七名士子。 刘娥以前为官家做过些什么,满堂食客,顶多是从小报上面或是他人口中知晓一二,再多的,他们便无从得知。 但是呢,澶州之战,刘娥母子,尤其是大皇子做了些什么,这些北方来的食客们,不说全部,但十之七八的,对此还是有所耳闻的。 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大皇子,未满八岁便被送至辽国当质子。 两年半过后,宋辽战事起,也不过十岁而已。 身处战场最前线,就是在这般年龄下,人家却能临危不惧,还敢牺牲自身保全一州军民百姓…… 这种大无畏的事迹,自古以来,就连说书人的故事里都不多见,但现如今呢,恰恰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就像说书人口中娓娓道来的故事那样,最终的结局嘛,却是令人很不满意。 大皇子失了半条腿险些丧命且不说,当了两年半的质子,立下了大功……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回到了汴京城,竟是被一群外人拦在自家门口不让进门! 这种事,别管那些士大夫打着什么旗号,但眼睛雪亮…或者应该说,别管雪不雪亮,听闻此事,对于那些打北边过来很是同情刘娥母子的外地人而言,这事办得很不地道! 摆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欺压一介妇孺,做出这种事,想想就特么丢人,指不定人家辽国那边,现在正怎么笑话自己呢。 更难能可贵的就是,瞧瞧刘娥母子的胸襟,一不哭二不闹,主动给了官家台阶下…… 一想起大皇子拖着残躯道出那些尊人屈己的体贴言辞,再想起多数士大夫只讲人话不办人事的虚伪面貌,许多人的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只不过,生闷气归生闷气,但他们也不傻,知晓人家士子说得也在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作何反驳。 是以,当下这个时候,许多食客的目光,都放在了刘二身上,想看看此人有何应对之策。 … 耳边传来甄春良大义凛然的言辞,刘二这边,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他的面上竟是不显丝毫慌乱神色。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幼便混迹于市井间,刘二决非头次与读书人打交道,他也从未把这些人当做是蠢货。 所以嘛,待到甄春良道了个清清楚楚以后,已经同步想出应对之策早就等候多时的刘二,他心中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是挂起了博人同情的委屈模样,“嘁~说我诡言巧辩?” “这位仁兄,你欺负我没读过书懂得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故意曲解我讲的话语,难道这是读圣贤书的君子所为?” “是,我方才是说了刘娥美艳如花,但我后面还讲了她性情温淑,且有胆有识,这两点,兄台你怎么不说出来?是忘了,还是故意不说?” “还有呢,我和我张三兄弟讲的原话是,‘早晚有一天,宠冠后宫的刘娥,必定会成为郭皇后的心腹大患…就算当不了皇后,只要有了官家的恩宠,恐怕也能和郭皇后平起平坐’…怎么到了兄台你这,竟然变成了‘必定会把郭家皇后给挤下来’?” “再者说,刘娥与官家相知相识这么多年,舍生赴死更是有许多次,如果她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官家岂会不知,又岂能容她祸乱朝纲?” “还有兄台你说郭皇后德泽后宫…难道你不知晓嘛,从淑妃刚被降至淑仪潘家女儿,她怀的龙嗣滑了胎…后宫有所传闻,好像就是郭皇后从中捣的鬼。” “就算不是她做的,那这位仁兄我且问你,为何官家已近不惑之年,龙嗣竟是如此单薄?瞧瞧太祖、太宗两位皇帝还有现如今的冀王,哪一位不是子嗣兴旺…这么看来的话,你口中的郭皇后,怎就能够称得上是德泽后宫?” “你说我诡言巧辩,我看你明明是把好的往坏里说,把坏的往好里夸…像你这种颠倒是非故意污人清白的读书人,有朝一日若是入朝当了官…哼!说书人的故事里可有是,一个个的,那才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刘二确实没读过几本书,不识几个大字。他也知晓,这些读书人惯用的伎俩,就是欺他读书少,净整些史料或是圣人言论来驳斥他。 但是呢,他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是汴京人,一个打小就土生土长在汴京城的当地人。 整日四处瞎溜达的他,将听来的消息进行资源交换,经年累月这么下来,他肚子里藏的诸多事儿,别说外地游人不知晓了,就连本地人都不一定听过。 旁人欺负他读书少,他就欺负人家懂的秘密少。 半个时辰一过,就算找到了证据可以证实他所言有误,到那个时候人都走光了,还能有个屁用! “你…你血口喷人!”本就喝酒上脸的甄春良,一瞬间的功夫,从脸到脖子,再度涨红了许多,已是看不出一点肉色模样。 万分恼怒之际,卡在当下这个节骨点上,他还真想不出太好的言辞,来反驳刘二的胡搅蛮缠无赖之言。 官家子嗣单薄,这事不是什么秘密,算得上是人尽皆知。 除了嫡皇子与大皇子以外,好像还有一个刚刚由贵仪文伽凌,在跟随官家御驾亲征期间诞生下来的寿康公主。 两男一女,放在寻常人户家里,可谓是刚刚好。 若是放到大户家里,这都算子嗣稀少了,更何况是皇室了。 现在好了,去辽国当了两年半质子的大皇子,失了半条腿且不说,当下又被眼前这人爆出潘淑仪怀的龙嗣是郭皇后捣的鬼…… 这种事,说实话,甄春良都不知此人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毕竟古往今来,像这种性挟猜疑谋害庶出皇嗣的狠毒皇后,载于史书当中的,真可谓是数不胜数。 况且,就算刘二说的是随口编造的谎话,借他甄春良十个胆子,也不敢当众言明,官家子嗣单薄,完全是他个人原因,与后宫妃子无关啊。 思来想去,他觉得,在此等劣势的条件下,决不能再在皇后这个问题上,继续与此人进行辩解了。 甚至是说,聆听着堂内渐起的议论声,见势不妙的甄春良,都打算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提前遁去了。 毕竟刘二诬蔑毁人名誉的,也只是那位已经被官贬三级的郭贤郭老。 而他甄春良走的门路,是人家曹太傅。 为了维护郭老与郭皇后的名声,与人辩解到当下这个程度,因为涉及到宫闱秘事了,提前走人,就算被曹太傅或是他亲家郭老知晓了这的事,他自认自己已经尽了力,到了这一步,已非他能力所及,应当怪不了他。 哪曾想,还不待他拉着同桌起身走人呢,人家刘二要抨击指责的,可不是一个郭贤这么简单。 “诸位也许有所疑问,这郭贤出头力谏是为了自家女儿皇后之位不受动摇,那太傅曹鉴、宰相毕士安还有韩国公潘伯正他们又是为何呢?” 听到刘二还有话要讲,不少尽了兴已是酒足饭饱的食客们,思索片刻,却是不曾起身离去。 这其中,便包括甄春良。 编排郭贤还说得过去,但诬蔑曹太傅,在他这,那绝对行不通了。 “哼!天地君亲师,曹太傅,身为帝王之师,他进言力谏,就是不想见到官家成为逆天叛祖之人…太傅大人以身作则,当为天下士子楷模!” “啪啪啪!”拍了拍手,对于用完弃之,也没想乘胜追击辱人太深,已是将所有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满桌丰盛酒菜上面的刘二来说,他真得很高兴。 说实话,他本以为在郭皇后这件事上,已然落败的这位士子仁兄,在见识到他的巧言诡辩能力以后,就算不夹着尾巴走人,那也该老老实实低下头来吃吃酒夹夹菜,赶紧堵住嘴巴了。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就是,这鱼儿,竟特么不长记性,咬钩还咬上瘾了! “好一个天地君亲师,好一个以身作则…当为天下士子楷模!”畅意之极,痛饮一盏羊羔酒,刘二放声道,“太傅曹鉴学识再好,就凭他不忠于官家,那也是枉为人师!” 言语落罢,堂内顿时哗然一片。 太傅,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那可是位列三公,正一品位的朝廷大员啊! 当朝太傅竟然不忠于当朝官家,这事究竟从何说来? 顿了一下,对于旁人的反应,刘二很满意,“诸位贵客,你们当中多数人还不知道,满朝士大夫,他们心里都清楚一个事儿,那就是…曹太傅,这位认准了金柜之盟,始终坚持兄终弟及传位旧制的士大夫,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官家御驾亲征期间,冀王代为监国,他的好岳父也就是曹太傅,可不止一次撺掇他效仿秦王那样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 “天地君亲师,怎么…当今官家还健在,且正为了大宋万千子民领兵退敌,而太傅曹鉴呢,他竟然想着另立新君!” “大伙儿说说,这种叛臣贼子,还有何忠孝可言?他又有何颜面,打着‘孝道’的幌子,进言力谏官家不要违背太宗先帝的遗诏?” “再者说,且不论金柜之盟到底存不存在,又是规定了传承几代…涉及皇位传承这种天大的事情,反正我只知道,有秦以来,皆为父传子,子传孙…就算唐末年间有那么一两个个例,那也是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怎能与现在相比?” 太傅曹鉴的心思,在朝堂上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不是秘密,汴京城的小报,早有报道。 至于撺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这事,倒也不是刘二真知晓此事。当然了,他也并非瞎蒙的。 而是他结合官家御驾亲征期间,冀王在宫中行为举止多有不检,且数次私下会见太傅曹鉴这些可以搜集到的小细节,拼凑杜撰出来的小道消息。 反正刘二想得很明白,这事别管有没有,哪怕是找太傅曹鉴当面对质呢,人家肯定也不会承认。 既然如此,说一说有又何妨? 至于是否担心会被报复,对此,刘二倒是放心得很。 在他看来,披着紫袍的那些士大夫,都是爱惜羽毛的大人物。况且,汴京城内又不是他一人在这胡编乱造,小报上面都有些,凭啥还不让说了? “好胆!你连此等诬言都敢编造,就不怕死了入地狱吗!”虽说一时气急,但甄春良他也清楚,曹太傅撺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这一回事,当今天下,没有几人可以证实其中是真是假。 有了刚刚郭皇后的前者之鉴,他绝不想与此人在这事上有过多掰扯。 “说谎才会下地狱,我将从他人那儿听来的消息转述给大伙儿听,何来编造诬言一说?”话虽这么说,但刘二心中已是许下诺言,待到他飞黄腾达时,定会给佛祖道祖上份大贡,以此保佑自己不要下地狱。 “金匮之盟,那是昭宪太后深知后周灭亡皆因幼主临朝而起,为了大宋社稷安稳着想,所以……” 言语至此,酒意不浅的甄春良,猛然反应了过来,不再往下继续说。 他不想说,但刘二却是借过了话茬继续叨叨了起来,“你瞧瞧,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为了大宋社稷安稳着想。现在官家健在,嫡皇子也不小了,身为帝王之师,不管好自己的分内事,天天盯着龙椅这是想干啥?” “哦~我知道了,这年头,谁不知道冀王胸无大志,喜好画画写字,叫什么寄情山水间…莫非曹太傅想学东汉末年的曹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 语不惊人不死休! 刘二讲完,满堂食客陷入沉思当中。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倍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提升逼格 宜城酒楼内,又安静了下来。 听闻刘二不是作伪的劲爆消息,诸多食客都觉得,就算太傅曹鉴撺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这番言辞是刘二胡编乱造的,但金柜之盟这一码子事,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自打太宗先帝即位以后,随着世人诧异于为何会是他继承皇位的同时,关于此事的传闻,便在坊间开始流传了起来,稍加那么一打听,便可轻而易举得知此事。 瞧着刘二说得头头是道,处在当下这个时候,不少人还真是信以为真了。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听闻堂内食客的低声议论,思量片刻过后,强忍着满腔怒气,甄春良咬牙冷笑道:“你这厮也说了,冀王醉心于丹青纸墨,而曹太傅虽为朝中一品大员,却无实职,且与枢密院没有任何联系…如此这般,他二人何来起兵造反一说!?” “哼!让我看啊,此事明显是你这粗鄙小人为了博取众人眼球而胡编乱造的诬言!” “光天化日下,一介小民,竟敢当众编排构陷当朝太傅大人,不用说,你这厮肯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好处,看我报官将你拿下,好好审问你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所欲为何?” 甄春良也反应了过来,若是论汴京城内的小道消息,自己肯定比不过刘二这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比不过不要紧,他深知,像这种牙尖嘴利的市井无赖,最怕的就是官府不讲道理的差人。 刘二这边,听闻甄春良的威胁,对着张三使了个眼色打发他起身离去,而后面上不显丝毫慌乱的他,哈哈一笑道,“冀王咱就不说了,家大业大…曹太傅他老人家学生那么多,家里产业亦是不少,偷偷豢养几千士卒,有着些许心腹,这很难吗?” “至于这位仁兄说我受了某些人的好处…没错,小弟我是受了别人的好处!”顿了一下,端起盛满羊羔酒的托盏,刘二环视堂内诸多食客过后,痛饮盏中美酒,随即慷慨激昂道,“我想…不光是我,在座诸位贵客,其中定有不少人也是受了此人的好处。” “我要说的人,就是刘娥母子。” “今日,外面寒风不小,但是小弟能有幸与诸位贵客安稳坐在此处品用美酒佳肴,这其中,怎么着也有刘娥母子的一份功劳。” “古人不是说了嘛,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刘二虽然不才,却不像某些忘恩负义之人那样,受此大恩,不知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阻止人家母子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这是饱读圣贤书的君子所为?” “哼!今日本来一份好心情与我张三兄弟在这吃酒聊天为刘娥母子抱不平,这位仁兄倒是连招呼都不打便辱人数次…让我说,背后真正有主使之人的,应该是仁兄你!” 言语落罢,堂内诸多食客,不少人都见到脸蛋红似猴屁股的士子,变了一下。 “今日虽未尽兴,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已是酒足饭饱,大恩不言谢,我刘张两位兄弟在此谢过诸位贵客了!”看着刚刚离去的张三已经返回,知晓满桌酒菜已经吩咐好店小二打包好送到指定地点后,刘二准备撤摊子走人了。 大人物都爱惜羽毛,他确实不怕他们,但底层的差人就不一样了。 一旦让这些士子报了官,被差人抓进了官府,花钱打点且不说,挨上几板子也不意外。 这种吃亏事,他刘二不傻,肯定不会久呆于此,自投罗网。 况且,剩下的宰相毕士安和韩国公潘伯正这俩人,他本来也没想说些什么。 宰相毕士安,虽说不是完人,但刘二还真找不出类似于郭贤与曹鉴这样的私心。 至于韩国公潘伯正,这种手里掌兵的粗人,肯定不能将其与郭贤、曹鉴这俩人相提并论。 是以,早就打算编排完太傅曹鉴便走人呢,现如今,借着士子仁兄的报官威胁,丝毫不嫌丢脸的刘二,转了个身拱了拱手,领着张三便大步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乐子没了,满堂食客,冷冷看了眼甄春良所在位置,已然吃饱准备走人的,专门从甄春良那桌旁边绕了过去,顺便道了一声“晦气”。 没吃饱的,一个个的,在歌姬的琵琶声中,品着美酒佳肴,消化着刚刚听来的消息,看看能否从中提炼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全赖多种小报还有类似于刘二这些街溜子的功劳,发生在宜城酒楼内的“流言蜚语”,在偌大的汴京城内,决不是零零散散的个例现象。 而这,很快便引起了满朝君臣的注意。 往常呢,由于小报探讨的内容,多为各地战事以及大内宫闱中皇帝和后妃们的琐事,众多士大夫对此倒也不怎么关心。 偶尔有哪位士大夫被某份小报点名批评了,听闻过后,为了彰显自身气度,也就一笑了之罢了。 但现在呢,当下这种情况与往常可是大不相同了。 因为刘娥母子被拒宫外的热度一直不断,愈演愈烈之下,饱受抨击的曹鉴和郭贤二人,在朝会上面当众提了此事,打着“机事不密祸先行”的大道理,要求官家彻底禁了小报。 对此,早已听闻此事心里正爽着的赵恒,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况且战事刚平,年关已近,人心正是安定时,岂能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扰了万民生活”为理由,并未同意曹鉴与郭贤的进言提议。 当然了,为了照拂这俩人的脸面,同时也是为了光明正大搜查一下潜伏在汴京城内的死士,赵恒还是派出不少皇城司外出压一压舆论热度。 而当事人刘娥母子,回到渡云轩以后,便不曾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还真不怎么清楚。 刘娥嘛,说实在的,对于入不了宫这一码子事,她其实早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是呢,一想到…且日日看见自家好大儿这几年的付出,心情属实不好的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好大儿身上,哪有闲功夫搭理外面发生了什么。 至于王迪嘛,在太医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本着“能躺着决不坐着,能坐着决不站着”的顺从心态,自打入住意境优雅、有着密致景观的渡云轩以后,他开始了自我炒作规划之路。 因为在王迪看来,若是猛然将空间内的好玩意拿出来神话自己,这种从凡人层面一举跃升至神灵化身或是代言人层面的巨大变化,他估么着,那种极大的撕裂感,定会给人带来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这事怎么说呢,肯定是有好有坏。但思虑再三过后,王迪还是倾向于做“人”而非去做“神”。 所以嘛,本着不能太浪费发展时间的王迪,准备先从软实力着手,在个人才华、品性这些方面,将自己的逼格先营造起来。 借助当下的好名声,让世人见到,原来他们的大皇子,不光是一位至诚至孝、不负信义且勇敢大无畏的好儿郎,而且还是一位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且洞悉天地至理的大才子。 在收获一批忠实粉丝的同时,顺便也造福一下大宋子民。 这样一来,到了最终神话日拿出土豆、玉米等一系列神物的那一天,世间民众会恍然醒悟到,瞧瞧,大皇子之所以这么优秀,原来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 或者说,大皇子已经优秀到…连上天神灵都选他作为代言人的程度了。 想要达到这一点,对于王迪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外挂他有了,随时能够拿出来。提升自身逼格,也挺容易的。 毕竟在这年头里,别说辛弃疾和李清照这两位宋词大拿了,就是唐宋八大家里面大宋朝的那六位,都还无一人出生在人间呢。 可以这么说,现如今也就那位从小聪明好学,七岁就能写文章,有着“神童”之称的晏殊,算是小有名气。 至于更为年长一些的文正公范仲淹,因母亲改嫁一事,他现在被取名为朱说,还不曾外出求学呢。 而那位写出“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柳三变,当下这个时候,向往仕途的此人,人家那一门心思,可都放在了参加科举考试,入朝当大官这上面呢。 是以,有太多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诗词,只要应了景,没有半点压力的王迪,他绝对是张口就来! 不过嘛,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小问题。 室外,寒风呼啸,雪花飞落。 室内,素雅整洁,温暖如春。 在阿茹娜似懂非懂及刘娥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标有拼音字母的删减版《三字经》,刚刚问世。 “吉儿,这些文字…啊,是拼音字母,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参考契丹小字,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契丹文字,分为大字,与小字。 契丹大字,是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授意耶律突吕不和耶律鲁不古这二人,仿照汉字创制出来的三千多个派生文字。 而契丹小字,则是辽太祖的弟弟耶律迭剌受回鹘文的启发而创造出来的五百多个全新字符。 大字,和汉字的作用一样。至于小字嘛,与其说一种文字,倒不如说它是一种发音符号更加贴切。 在王迪眼中,这些契丹小字,就是契丹人用以学习契丹大字的拼音字母。 甚至是说,正是因为契丹人在学习、仿照汉人文化的基础,发展出来属于自己的一大一小两种文字,现如今辽国的影响力,在党项人、女真人以及更远的高丽人那边,才能如此之大。 既然契丹人可以通过汉人文化来强大自己,以此为理由,王迪创造出了拼音字母。 而刘娥这边,相较于朗朗上口的启蒙读物《三字经》,她更惊讶于自家好大儿,竟能在这个年龄段独立创作出一种新型文字。 虽然不多,但这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在她的眼中,就是一种全新的文字。 最为重要的是,这区区二十六个小字母,竟然能彻底取代传统的诸如读若、直音、反切这一类的注音识字方法。 小心翼翼拿着手中的宣纸,瞅着上面这种极具颠覆性的拼音字母,胸膛起伏不定的刘娥,一时之间,她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刘娥心思恍惚之际,她的注意力放到了《三字经》里面那句“莹八岁,能咏诗。泌七岁,能赋棋。”上面。 “别人家的孩子七八便能咏诗赋棋…我家吉儿至诚至孝,一定是感动了上苍神灵得天眷顾,就此开了窍。” 知儿莫若母,除了开窍这种解释,当下这个时候,刘娥也找不出像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娘亲说得没错,这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孩儿的的确确是受了契丹小字之于契丹大字的辅助作用,创造出来的全新文字。” “当初,万般不舍的孩儿,在奔赴辽国上京的途中就在想,为何我会被送来辽国当质子……” 意料之中,察觉到刘娥脸色一变之后,满是温柔笑容的王迪安慰道,“母亲,孩儿没有怪您和父皇的意思…孩儿是在想,如果我们宋朝自身足够强大,那么质子一事,也许往后的日子里,就不会出现像我这样的皇子再奔赴至北地辽境去生活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比起在家的日子,孩儿在辽国上京学到了很多很多。不光是书本上的东西,在和狗儿…也就是辽国五皇子耶律宗伟外出骑马打猎时,孩儿亦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再加上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孩儿濒死之际,将所学的有限知识,融会贯通了不少…这拼音字母,就这样创造了出来。” 来到《大宋宫词》这个次生界面才不过二十来天。时至今日,谨小慎微的王迪,始终不曾放松对刘娥的警惕心。 当然了,他也知晓这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嘛,在拿出各种经典诗词曲赋来提升自己逼格之前,王迪得下一剂狠药,直接颠覆刘娥对她好大儿的认知,省得反反复复不知得想出多次理由,得解释多少次。 值得庆幸的是,有了辽国两年半的留学之旅,再加上鬼门关走的那一遭,王迪觉得,自己的理由,应该算得上是无懈可击。 正如他所想,听闻自家好大儿这番解释,且欣慰且痛心的刘娥,满目含泪的她,将好大儿的脑袋紧紧抱于胸前,一个劲的唠叨着,“吉儿受苦了,吉儿受苦了。” 幸好王迪已经见过各种天姿绝色的女人,也幸好刘娥是生他之人,否则…… 第一百八十三章 提升逼格 宜城酒楼内,又安静了下来。 听闻刘二不是作伪的劲爆消息,诸多食客都觉得,就算太傅曹鉴撺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这番言辞是刘二胡编乱造的,但金柜之盟这一码子事,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自打太宗先帝即位以后,随着世人诧异于为何会是他继承皇位的同时,关于此事的传闻,便在坊间开始流传了起来,稍加那么一打听,便可轻而易举得知此事。 瞧着刘二说得头头是道,处在当下这个时候,不少人还真是信以为真了。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听闻堂内食客的低声议论,思量片刻过后,强忍着满腔怒气,甄春良咬牙冷笑道:“你这厮也说了,冀王醉心于丹青纸墨,而曹太傅虽为朝中一品大员,却无实职,且与枢密院没有任何联系…如此这般,他二人何来起兵造反一说!?” “哼!让我看啊,此事明显是你这粗鄙小人为了博取众人眼球而胡编乱造的诬言!” “光天化日下,一介小民,竟敢当众编排构陷当朝太傅大人,不用说,你这厮肯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好处,看我报官将你拿下,好好审问你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所欲为何?” 甄春良也反应了过来,若是论汴京城内的小道消息,自己肯定比不过刘二这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比不过不要紧,他深知,像这种牙尖嘴利的市井无赖,最怕的就是官府不讲道理的差人。 刘二这边,听闻甄春良的威胁,对着张三使了个眼色打发他起身离去,而后面上不显丝毫慌乱的他,哈哈一笑道,“冀王咱就不说了,家大业大…曹太傅他老人家学生那么多,家里产业亦是不少,偷偷豢养几千士卒,有着些许心腹,这很难吗?” “至于这位仁兄说我受了某些人的好处…没错,小弟我是受了别人的好处!”顿了一下,端起盛满羊羔酒的托盏,刘二环视堂内诸多食客过后,痛饮盏中美酒,随即慷慨激昂道,“我想…不光是我,在座诸位贵客,其中定有不少人也是受了此人的好处。” “我要说的人,就是刘娥母子。” “今日,外面寒风不小,但是小弟能有幸与诸位贵客安稳坐在此处品用美酒佳肴,这其中,怎么着也有刘娥母子的一份功劳。” “古人不是说了嘛,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刘二虽然不才,却不像某些忘恩负义之人那样,受此大恩,不知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阻止人家母子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这是饱读圣贤书的君子所为?” “哼!今日本来一份好心情与我张三兄弟在这吃酒聊天为刘娥母子抱不平,这位仁兄倒是连招呼都不打便辱人数次…让我说,背后真正有主使之人的,应该是仁兄你!” 言语落罢,堂内诸多食客,不少人都见到脸蛋红似猴屁股的士子,变了一下。 “今日虽未尽兴,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已是酒足饭饱,大恩不言谢,我刘张两位兄弟在此谢过诸位贵客了!”看着刚刚离去的张三已经返回,知晓满桌酒菜已经吩咐好店小二打包好送到指定地点后,刘二准备撤摊子走人了。 大人物都爱惜羽毛,他确实不怕他们,但底层的差人就不一样了。 一旦让这些士子报了官,被差人抓进了官府,花钱打点且不说,挨上几板子也不意外。 这种吃亏事,他刘二不傻,肯定不会久呆于此,自投罗网。 况且,剩下的宰相毕士安和韩国公潘伯正这俩人,他本来也没想说些什么。 宰相毕士安,虽说不是完人,但刘二还真找不出类似于郭贤与曹鉴这样的私心。 至于韩国公潘伯正,这种手里掌兵的粗人,肯定不能将其与郭贤、曹鉴这俩人相提并论。 是以,早就打算编排完太傅曹鉴便走人呢,现如今,借着士子仁兄的报官威胁,丝毫不嫌丢脸的刘二,转了个身拱了拱手,领着张三便大步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乐子没了,满堂食客,冷冷看了眼甄春良所在位置,已然吃饱准备走人的,专门从甄春良那桌旁边绕了过去,顺便道了一声“晦气”。 没吃饱的,一个个的,在歌姬的琵琶声中,品着美酒佳肴,消化着刚刚听来的消息,看看能否从中提炼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全赖多种小报还有类似于刘二这些街溜子的功劳,发生在宜城酒楼内的“流言蜚语”,在偌大的汴京城内,决不是零零散散的个例现象。 而这,很快便引起了满朝君臣的注意。 往常呢,由于小报探讨的内容,多为各地战事以及大内宫闱中皇帝和后妃们的琐事,众多士大夫对此倒也不怎么关心。 偶尔有哪位士大夫被某份小报点名批评了,听闻过后,为了彰显自身气度,也就一笑了之罢了。 但现在呢,当下这种情况与往常可是大不相同了。 因为刘娥母子被拒宫外的热度一直不断,愈演愈烈之下,饱受抨击的曹鉴和郭贤二人,在朝会上面当众提了此事,打着“机事不密祸先行”的大道理,要求官家彻底禁了小报。 对此,早已听闻此事心里正爽着的赵恒,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况且战事刚平,年关已近,人心正是安定时,岂能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扰了万民生活”为理由,并未同意曹鉴与郭贤的进言提议。 当然了,为了照拂这俩人的脸面,同时也是为了光明正大搜查一下潜伏在汴京城内的死士,赵恒还是派出不少皇城司外出压一压舆论热度。 而当事人刘娥母子,回到渡云轩以后,便不曾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还真不怎么清楚。 刘娥嘛,说实在的,对于入不了宫这一码子事,她其实早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是呢,一想到…且日日看见自家好大儿这几年的付出,心情属实不好的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好大儿身上,哪有闲功夫搭理外面发生了什么。 至于王迪嘛,在太医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本着“能躺着决不坐着,能坐着决不站着”的顺从心态,自打入住意境优雅、有着密致景观的渡云轩以后,他开始了自我炒作规划之路。 因为在王迪看来,若是猛然将空间内的好玩意拿出来神话自己,这种从凡人层面一举跃升至神灵化身或是代言人层面的巨大变化,他估么着,那种极大的撕裂感,定会给人带来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这事怎么说呢,肯定是有好有坏。但思虑再三过后,王迪还是倾向于做“人”而非去做“神”。 所以嘛,本着不能太浪费发展时间的王迪,准备先从软实力着手,在个人才华、品性这些方面,将自己的逼格先营造起来。 借助当下的好名声,让世人见到,原来他们的大皇子,不光是一位至诚至孝、不负信义且勇敢大无畏的好儿郎,而且还是一位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且洞悉天地至理的大才子。 在收获一批忠实粉丝的同时,顺便也造福一下大宋子民。 这样一来,到了最终神话日拿出土豆、玉米等一系列神物的那一天,世间民众会恍然醒悟到,瞧瞧,大皇子之所以这么优秀,原来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 或者说,大皇子已经优秀到…连上天神灵都选他作为代言人的程度了。 想要达到这一点,对于王迪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外挂他有了,随时能够拿出来。提升自身逼格,也挺容易的。 毕竟在这年头里,别说辛弃疾和李清照这两位宋词大拿了,就是唐宋八大家里面大宋朝的那六位,都还无一人出生在人间呢。 可以这么说,现如今也就那位从小聪明好学,七岁就能写文章,有着“神童”之称的晏殊,算是小有名气。 至于更为年长一些的文正公范仲淹,因母亲改嫁一事,他现在被取名为朱说,还不曾外出求学呢。 而那位写出“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柳三变,当下这个时候,向往仕途的此人,人家那一门心思,可都放在了参加科举考试,入朝当大官这上面呢。 是以,有太多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诗词,只要应了景,没有半点压力的王迪,他绝对是张口就来! 不过嘛,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小问题。 室外,寒风呼啸,雪花飞落。 室内,素雅整洁,温暖如春。 在阿茹娜似懂非懂及刘娥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标有拼音字母的删减版《三字经》,刚刚问世。 “吉儿,这些文字…啊,是拼音字母,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参考契丹小字,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契丹文字,分为大字,与小字。 契丹大字,是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授意耶律突吕不和耶律鲁不古这二人,仿照汉字创制出来的三千多个派生文字。 而契丹小字,则是辽太祖的弟弟耶律迭剌受回鹘文的启发而创造出来的五百多个全新字符。 大字,和汉字的作用一样。至于小字嘛,与其说一种文字,倒不如说它是一种发音符号更加贴切。 在王迪眼中,这些契丹小字,就是契丹人用以学习契丹大字的拼音字母。 甚至是说,正是因为契丹人在学习、仿照汉人文化的基础,发展出来属于自己的一大一小两种文字,现如今辽国的影响力,在党项人、女真人以及更远的高丽人那边,才能如此之大。 既然契丹人可以通过汉人文化来强大自己,以此为理由,王迪创造出了拼音字母。 而刘娥这边,相较于朗朗上口的启蒙读物《三字经》,她更惊讶于自家好大儿,竟能在这个年龄段独立创作出一种新型文字。 虽然不多,但这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在她的眼中,就是一种全新的文字。 最为重要的是,这区区二十六个小字母,竟然能彻底取代传统的诸如读若、直音、反切这一类的注音识字方法。 小心翼翼拿着手中的宣纸,瞅着上面这种极具颠覆性的拼音字母,胸膛起伏不定的刘娥,一时之间,她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刘娥心思恍惚之际,她的注意力放到了《三字经》里面那句“莹八岁,能咏诗。泌七岁,能赋棋。”上面。 “别人家的孩子七八便能咏诗赋棋…我家吉儿至诚至孝,一定是感动了上苍神灵得天眷顾,就此开了窍。” 知儿莫若母,除了开窍这种解释,当下这个时候,刘娥也找不出像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娘亲说得没错,这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孩儿的的确确是受了契丹小字之于契丹大字的辅助作用,创造出来的全新文字。” “当初,万般不舍的孩儿,在奔赴辽国上京的途中就在想,为何我会被送来辽国当质子……” 意料之中,察觉到刘娥脸色一变之后,满是温柔笑容的王迪安慰道,“母亲,孩儿没有怪您和父皇的意思…孩儿是在想,如果我们宋朝自身足够强大,那么质子一事,也许往后的日子里,就不会出现像我这样的皇子再奔赴至北地辽境去生活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比起在家的日子,孩儿在辽国上京学到了很多很多。不光是书本上的东西,在和狗儿…也就是辽国五皇子耶律宗伟外出骑马打猎时,孩儿亦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再加上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孩儿濒死之际,将所学的有限知识,融会贯通了不少…这拼音字母,就这样创造了出来。” 来到《大宋宫词》这个次生界面才不过二十来天。时至今日,谨小慎微的王迪,始终不曾放松对刘娥的警惕心。 当然了,他也知晓这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嘛,在拿出各种经典诗词曲赋来提升自己逼格之前,王迪得下一剂狠药,直接颠覆刘娥对她好大儿的认知,省得反反复复不知得想出多次理由,得解释多少次。 值得庆幸的是,有了辽国两年半的留学之旅,再加上鬼门关走的那一遭,王迪觉得,自己的理由,应该算得上是无懈可击。 正如他所想,听闻自家好大儿这番解释,且欣慰且痛心的刘娥,满目含泪的她,将好大儿的脑袋紧紧抱于胸前,一个劲的唠叨着,“吉儿受苦了,吉儿受苦了。” 幸好王迪已经见过各种天姿绝色的女人,也幸好刘娥是生他之人,否则……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切都是为了玩 整夜风雪,转过天来,汴京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 瑞雪兆丰年的气氛下,生活在美丽热闹汴京城当中的黎民百姓,各人与各人的悲喜,也不尽相同。 高兴快乐的那些人儿,虽说各有各的原因,但幸福感基本还是一致的。 而那些满心忧虑的人儿,他们当中,有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有怕来年丰收谷贱伤农的…… 总的来说,这些人为之而忧虑的事情,基本都逃不过衣食住行这几样。 因为…居京城大不易啊! 相比碌碌人世间操碎了心的凡人,此时此刻,垂拱殿内,端坐于龙椅上的赵恒,在渡云轩过了一夜的他,很是神清气爽。 貌美如花的刘娥,让他很爽。比刘娥让他更爽的,是自家体贴懂事又长脸的好吉儿! 拼音字母以及《三字经》之于这个时代有多重要,王迪比谁都清楚。 可以说,当下最困扰满朝士大夫的,并非北方强敌,而是内部佛道二教之于皇帝的影响力。 毕竟不管怎么说,因为烛影斧声及金匮之盟的关系,继承太宗先帝一脉的官家,在不少世人眼中,他确实有那么点“得位不正”的意思。 是以,为了向天下万民证明自己才是最名正言顺的皇帝,他不得不借助佛道二教在民间普罗大众的影响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再加上宋朝立国至今不过四十五年,先前在漫长的乱世中,由于佛教思想的蛊惑能力,连许多有传承家底的文化人都开始沉迷于佛教思辨哲学。 而那些不识几个大字的普通人,又相信佛教的轮回因果报应。 是以,自打在汉世宗孝武皇帝实施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原本占据中原主流思想地位的儒家文化,因为跟不上时代潮流,说实话,历经千年到了宋朝这,已是有点凉凉的意思了。 这在王迪的眼中,用更通俗的话语来解释,那就是…… 相较于起起伏伏被灭了数次乃至十数次的佛道二教,没怎么更新过版本的儒家文化思想,实在是太落伍了,已经到了不打补丁快要运行不下去的感觉了。 而这种局面,决非儒家士子…尤其是那些有着满腔正气的大儒想要见到的一幕。 但是呢,令人很无奈的就是,越来越多的士子,他们读书,不过是为了谋得一官半职而已,没什么人去关心儒家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光大。 这可急坏了许多忧国忧民的士大夫们。 正当某些人考虑要不要进言力谏来上一波毁佛灭道的大义言辞之际,横空出现的搭配着拼音字母的《三字经》,这一神奇创造,在许多人的眼中,用来启蒙孩童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佛道二教不是挺能发展信徒的嘛,他们就是再厉害呢,也万万不能将教派经义灌输给七八岁以下的顽童来听。 但是呢,《三字经》却可以! 朗朗上口,循序渐进,且仅有千百余字,却包含着世间诸多小故事与大道理。 再就是,很多士大夫忽然意识到,只要学会了《三字经》、《千字文》以及为数不多的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对于那些喜好读书有着上进心的聪慧孩童而言,就算没有夫子手把手的教导,他们也完全有能力在幼年时期翻阅更多的书籍,知晓更多的忠孝道理。 虽说还不能解决实质性的问题,但最起码能从源头改善一下儒家的影响力。 只要再过个十来年,待到越来越多经过《三字经》《千字文》启蒙的孩童长大以后,没准就会出现几个像大皇子这样的奇才,一举改变现如今儒家的衰败地位。 只不过,《三字经》及拼音字母越好,很多人,就愈发问心有愧。 “陛下,《三字经》…虽寥寥千余字,却通俗易懂,妙趣横生,实乃孩童启蒙最佳读物…少年强,则大宋强,这是昊天上帝在佑我大宋,垂祚延万世啊,陛下!” 连比划带说,言真情切的王钦若,直视着官家,一点都不在乎寇准等人投来的鄙夷目光。 “前日,臣还听闻,大皇子身处辽军大营昏睡之际,万米高空处曾出现了日晕霓虹这种不详预兆…得天之幸,幸得天佑啊!大皇子苏醒以后,此等预示着兵祸的不祥征兆,竟在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臣略懂星相之术…是以,臣认为,大皇子定是那掌管世间文运的文曲星转世,这才能够以一己之力影响战争走势,且创作出此等举世无双的启蒙读物。” “星官下凡,造福大宋,施恩万民,岂有将其置身于宫外泯没于皇室的道理?” 刚被提升为资政殿大学士的王钦若,那日,跟随官家返京的他,在见到群臣力谏官家不要违背先帝遗诏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琢磨着怎么借此良机打压打压朝堂中这些老王八蛋们。 没错,在王钦若的眼中,像什么毕士安、寇准、王旦还有曹鉴、郭贤、潘伯正这些虚伪愚昧且不知变通的士大夫们,一个个的,都是老王八蛋! 想他王钦若也是才高八斗,经腹满轮,却只是因为出身于江外之地,在这朝堂之上,竟屡屡被这些老王八蛋们欺负排挤。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为重要的是,在王钦若的眼里,太祖皇帝还有太宗皇帝他俩,你说你龙驭宾天就龙驭宾天呗,瞧瞧留下来的是什么破遗诏啊! 太宗先帝的“不许刘娥入宫为妃”,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 还有太祖皇帝留下来的“不用南人为相”,“南人不得坐吾此堂”这些遗训,咋了,盛唐时期江外都有名相张九龄,怎么到了大宋这,南人就不行了? 是以,对于特别想当一当宰相的王钦若而言,他要循序渐进,一点点撬动赵氏祖宗留下来的家法,以此达成自己坐上宰相位置的最终目的。 幸运的是,大皇子太给力了! 至诚至孝感动上苍就不说了,这几日,汴京城内没听过刘娥母子二人的,应该是不多了。 现在呢,再瞧瞧这朗朗上口的《三字经》,以及拼音字母这一全新的注音识字方法…… 无需多想,王钦若心里很明白,当下这个时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样之于整个儒家的重要性。 所以嘛,此时此刻,只需先人一步,动一动嘴皮子,整点锦上添花的事儿,没准就能遂了官家的心愿。 太宗先帝的遗诏被破,那太祖皇帝的遗训,还会远吗? “陛下,臣附议!太多的且不说,臣以为,执国便如执秤,当以公而求平,不平则不稳,不稳乃是国之首祸…是以,有功不赏,非明君之道!” “刘娥母子二人,为国,为民,为了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莫大牺牲与贡献,如若还执着于先帝留下来的一份口头遗诏…这恐非明君所为!” 言语之人,是刚被提升为三司使的丁谓。 较之王钦若,他更有才华,野心也更大。 只不过,和王钦若一样,他也是南人。 “陛下不可!” “陛下……” 此时此刻,郭贤和曹鉴这俩最不希望刘娥母子进宫的士大夫,他们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却又不得不在其他人陷入犹豫的时候赶紧站出来。 然而还不待他二人把话讲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就是,看不出有任何不悦神色的官家,竟然一锤定音道,“刘娥与大皇子进宫一事,以后无需再提,她二人不会入宫了……” 接刘娥母子二人进宫,赵恒日思夜想,天天盼着。 然而昨日恩爱过后,刘娥与他讲了,自家好吉儿一点都不想进宫。 其一,是不想让他这个父皇左右为难。 其二,是不想失信于阿茹娜这个救命恩人,待到春暖花开时,可以随时随地带她外出游玩。 其三,则是吉儿讲了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表达了已经过了外傅年龄的自己,想要外出游学的念头。 《礼记·内则》有云:“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学书记。”郑玄注:“外傅,教学之师也。” 这年头,有点条件的大户人家,在自家娃娃十来岁的时候,如果他本人有意向的话,基本都会供其外出游学一波,见一见各地大好河山,拓宽一下自身眼界与学识。 很显然,瞧见自家好大儿仅是用了两年半的时间,便有了如此之大的造化,被说服的刘娥,轻轻松松的,又将赵恒说服了。 当然了,王迪这么做,绝不只是外出游学这么简单。远离京城这块是非地,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毕竟不管怎么说,提升逼格期间,他可以想象得到,朝堂中对于自己母子二人不得入宫一事,肯定是有所松动。 如无太大意外,顶多不超过一年时间,像郭贤这种宁可死都不愿见到刘娥入宫为妃的士大夫,怕是没有几个了。 但是呢,就这么入了宫,说实在的,王迪还真不稀罕。 今日,这帮蠢货对他爱答不理,百般阻挠。 明日,他要让这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必须三跪九叩,言辞诚恳,自己给自己找出一大堆理由请他入宫。 少一人,都不行。 除了是死人! 当然了,之所以提出外出游学,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 一路游逛下来,顺便收几个称心如意的小娘们,省得被好心办坏事的赵恒,安排一些宗族丑女来照顾自己。 雪后的渡云轩,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一步一景,煞是美丽! 抄手游廊处,倚躺在软榻上面的王迪,披着乌黑油亮的皮氅,怀揣着精致暖炉,斜视远方,瞥了眼了舒卷自如的朵朵白云,而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正在三位婢女的帮助下,堆砌着雪狮子的阿茹娜身上。 笑盈盈的脸蛋,矫健的体态,是那般得充满活力…… 若非王迪还知晓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静心养伤,有点快憋疯的他,是真想瘸着腿四下走动走动,溜达溜达。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伤好以后,除了睡觉以外,我再也不躺着了。” 看着园中被大雪压低了头的枝枝青竹,稍稍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姿势以后,随口甩出一句诗,王迪很是感慨。 而立在他身边的李婉儿,那一瞬间,有点懵逼。 就在刚刚,大皇子还在哼哼着优美的曲调,怎么一个转眼间,张口就蹦出一句诗词来。 虽说没读过几本书也不识得太多字,但顺着大皇子目光看过去,瞅见墙角处被大雪压低了枝头的青竹之后,李婉儿觉得,这诗也太应景了。 正不知该怎样去表达这首诗如何应景应情呢,身后忽然传来了婢女采莲的温柔软糯声,“大皇子,八位乐师说了,曲子已经谱好了。” “哦,还挺快的嘛…你呢,交给你的歌词,可是记清楚了?”招了招手,示意纤弱乖巧的采莲站到自己身前来。 “大皇子,奴婢已经记清楚了,没敢忘记。”迈着小碎步轻轻来到大皇子身前,言语之际,采莲悄悄瞥了眼温和且贵气的大皇子。 巧的是,好似做贼般的她,忽然发现,大皇子也正看着她。 登时,采莲的俏脸变得红艳艳的。 “二娘,让文儿喊几位乐师过来…采莲,你给我清唱一下。”吩咐完,为了不给采莲过多压力,倚躺在软榻上的王迪,晒着和煦阳光,闭目养神了起来。 “烟花诶…”注意到大皇子闭上了眼睛,胆子大了起来的采莲,柔柔唱道,“二月诶…去踏青哎哎哟,风光诶…无限诶…少年心哎哎哟哎哎哟,烟花二月去踏青嘞,风光无限少年心嘞,似水流年等闲过喂,如花美眷何处寻诶诶诶……” 无限循环,反反复复的四句歌词,从采莲口子清唱出来的那一瞬间,李婉儿,还有庭院内另外两名婢女和阿茹娜,好似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未有多久,经由婢女文儿的安排,操持着琴、瑟、笛、箫、埙、笙、鼓还有琵琶的八位乐师,开始了10版本的大宋皇家乐团合奏。chaptere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切都是为了玩 整夜风雪,转过天来,汴京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 瑞雪兆丰年的气氛下,生活在美丽热闹汴京城当中的黎民百姓,各人与各人的悲喜,也不尽相同。 高兴快乐的那些人儿,虽说各有各的原因,但幸福感基本还是一致的。 而那些满心忧虑的人儿,他们当中,有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有怕来年丰收谷贱伤农的…… 总的来说,这些人为之而忧虑的事情,基本都逃不过衣食住行这几样。 因为…居京城大不易啊! 相比碌碌人世间操碎了心的凡人,此时此刻,垂拱殿内,端坐于龙椅上的赵恒,在渡云轩过了一夜的他,很是神清气爽。 貌美如花的刘娥,让他很爽。比刘娥让他更爽的,是自家体贴懂事又长脸的好吉儿! 拼音字母以及《三字经》之于这个时代有多重要,王迪比谁都清楚。 可以说,当下最困扰满朝士大夫的,并非北方强敌,而是内部佛道二教之于皇帝的影响力。 毕竟不管怎么说,因为烛影斧声及金匮之盟的关系,继承太宗先帝一脉的官家,在不少世人眼中,他确实有那么点“得位不正”的意思。 是以,为了向天下万民证明自己才是最名正言顺的皇帝,他不得不借助佛道二教在民间普罗大众的影响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再加上宋朝立国至今不过四十五年,先前在漫长的乱世中,由于佛教思想的蛊惑能力,连许多有传承家底的文化人都开始沉迷于佛教思辨哲学。 而那些不识几个大字的普通人,又相信佛教的轮回因果报应。 是以,自打在汉世宗孝武皇帝实施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原本占据中原主流思想地位的儒家文化,因为跟不上时代潮流,说实话,历经千年到了宋朝这,已是有点凉凉的意思了。 这在王迪的眼中,用更通俗的话语来解释,那就是…… 相较于起起伏伏被灭了数次乃至十数次的佛道二教,没怎么更新过版本的儒家文化思想,实在是太落伍了,已经到了不打补丁快要运行不下去的感觉了。 而这种局面,决非儒家士子…尤其是那些有着满腔正气的大儒想要见到的一幕。 但是呢,令人很无奈的就是,越来越多的士子,他们读书,不过是为了谋得一官半职而已,没什么人去关心儒家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光大。 这可急坏了许多忧国忧民的士大夫们。 正当某些人考虑要不要进言力谏来上一波毁佛灭道的大义言辞之际,横空出现的搭配着拼音字母的《三字经》,这一神奇创造,在许多人的眼中,用来启蒙孩童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佛道二教不是挺能发展信徒的嘛,他们就是再厉害呢,也万万不能将教派经义灌输给七八岁以下的顽童来听。 但是呢,《三字经》却可以! 朗朗上口,循序渐进,且仅有千百余字,却包含着世间诸多小故事与大道理。 再就是,很多士大夫忽然意识到,只要学会了《三字经》、《千字文》以及为数不多的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对于那些喜好读书有着上进心的聪慧孩童而言,就算没有夫子手把手的教导,他们也完全有能力在幼年时期翻阅更多的书籍,知晓更多的忠孝道理。 虽说还不能解决实质性的问题,但最起码能从源头改善一下儒家的影响力。 只要再过个十来年,待到越来越多经过《三字经》《千字文》启蒙的孩童长大以后,没准就会出现几个像大皇子这样的奇才,一举改变现如今儒家的衰败地位。 只不过,《三字经》及拼音字母越好,很多人,就愈发问心有愧。 “陛下,《三字经》…虽寥寥千余字,却通俗易懂,妙趣横生,实乃孩童启蒙最佳读物…少年强,则大宋强,这是昊天上帝在佑我大宋,垂祚延万世啊,陛下!” 连比划带说,言真情切的王钦若,直视着官家,一点都不在乎寇准等人投来的鄙夷目光。 “前日,臣还听闻,大皇子身处辽军大营昏睡之际,万米高空处曾出现了日晕霓虹这种不详预兆…得天之幸,幸得天佑啊!大皇子苏醒以后,此等预示着兵祸的不祥征兆,竟在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臣略懂星相之术…是以,臣认为,大皇子定是那掌管世间文运的文曲星转世,这才能够以一己之力影响战争走势,且创作出此等举世无双的启蒙读物。” “星官下凡,造福大宋,施恩万民,岂有将其置身于宫外泯没于皇室的道理?” 刚被提升为资政殿大学士的王钦若,那日,跟随官家返京的他,在见到群臣力谏官家不要违背先帝遗诏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琢磨着怎么借此良机打压打压朝堂中这些老王八蛋们。 没错,在王钦若的眼中,像什么毕士安、寇准、王旦还有曹鉴、郭贤、潘伯正这些虚伪愚昧且不知变通的士大夫们,一个个的,都是老王八蛋! 想他王钦若也是才高八斗,经腹满轮,却只是因为出身于江外之地,在这朝堂之上,竟屡屡被这些老王八蛋们欺负排挤。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为重要的是,在王钦若的眼里,太祖皇帝还有太宗皇帝他俩,你说你龙驭宾天就龙驭宾天呗,瞧瞧留下来的是什么破遗诏啊! 太宗先帝的“不许刘娥入宫为妃”,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 还有太祖皇帝留下来的“不用南人为相”,“南人不得坐吾此堂”这些遗训,咋了,盛唐时期江外都有名相张九龄,怎么到了大宋这,南人就不行了? 是以,对于特别想当一当宰相的王钦若而言,他要循序渐进,一点点撬动赵氏祖宗留下来的家法,以此达成自己坐上宰相位置的最终目的。 幸运的是,大皇子太给力了! 至诚至孝感动上苍就不说了,这几日,汴京城内没听过刘娥母子二人的,应该是不多了。 现在呢,再瞧瞧这朗朗上口的《三字经》,以及拼音字母这一全新的注音识字方法…… 无需多想,王钦若心里很明白,当下这个时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样之于整个儒家的重要性。 所以嘛,此时此刻,只需先人一步,动一动嘴皮子,整点锦上添花的事儿,没准就能遂了官家的心愿。 太宗先帝的遗诏被破,那太祖皇帝的遗训,还会远吗? “陛下,臣附议!太多的且不说,臣以为,执国便如执秤,当以公而求平,不平则不稳,不稳乃是国之首祸…是以,有功不赏,非明君之道!” “刘娥母子二人,为国,为民,为了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莫大牺牲与贡献,如若还执着于先帝留下来的一份口头遗诏…这恐非明君所为!” 言语之人,是刚被提升为三司使的丁谓。 较之王钦若,他更有才华,野心也更大。 只不过,和王钦若一样,他也是南人。 “陛下不可!” “陛下……” 此时此刻,郭贤和曹鉴这俩最不希望刘娥母子进宫的士大夫,他们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却又不得不在其他人陷入犹豫的时候赶紧站出来。 然而还不待他二人把话讲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就是,看不出有任何不悦神色的官家,竟然一锤定音道,“刘娥与大皇子进宫一事,以后无需再提,她二人不会入宫了……” 接刘娥母子二人进宫,赵恒日思夜想,天天盼着。 然而昨日恩爱过后,刘娥与他讲了,自家好吉儿一点都不想进宫。 其一,是不想让他这个父皇左右为难。 其二,是不想失信于阿茹娜这个救命恩人,待到春暖花开时,可以随时随地带她外出游玩。 其三,则是吉儿讲了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表达了已经过了外傅年龄的自己,想要外出游学的念头。 《礼记·内则》有云:“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学书记。”郑玄注:“外傅,教学之师也。” 这年头,有点条件的大户人家,在自家娃娃十来岁的时候,如果他本人有意向的话,基本都会供其外出游学一波,见一见各地大好河山,拓宽一下自身眼界与学识。 很显然,瞧见自家好大儿仅是用了两年半的时间,便有了如此之大的造化,被说服的刘娥,轻轻松松的,又将赵恒说服了。 当然了,王迪这么做,绝不只是外出游学这么简单。远离京城这块是非地,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毕竟不管怎么说,提升逼格期间,他可以想象得到,朝堂中对于自己母子二人不得入宫一事,肯定是有所松动。 如无太大意外,顶多不超过一年时间,像郭贤这种宁可死都不愿见到刘娥入宫为妃的士大夫,怕是没有几个了。 但是呢,就这么入了宫,说实在的,王迪还真不稀罕。 今日,这帮蠢货对他爱答不理,百般阻挠。 明日,他要让这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必须三跪九叩,言辞诚恳,自己给自己找出一大堆理由请他入宫。 少一人,都不行。 除了是死人! 当然了,之所以提出外出游学,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 一路游逛下来,顺便收几个称心如意的小娘们,省得被好心办坏事的赵恒,安排一些宗族丑女来照顾自己。 雪后的渡云轩,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一步一景,煞是美丽! 抄手游廊处,倚躺在软榻上面的王迪,披着乌黑油亮的皮氅,怀揣着精致暖炉,斜视远方,瞥了眼了舒卷自如的朵朵白云,而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正在三位婢女的帮助下,堆砌着雪狮子的阿茹娜身上。 笑盈盈的脸蛋,矫健的体态,是那般得充满活力…… 若非王迪还知晓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静心养伤,有点快憋疯的他,是真想瘸着腿四下走动走动,溜达溜达。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伤好以后,除了睡觉以外,我再也不躺着了。” 看着园中被大雪压低了头的枝枝青竹,稍稍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姿势以后,随口甩出一句诗,王迪很是感慨。 而立在他身边的李婉儿,那一瞬间,有点懵逼。 就在刚刚,大皇子还在哼哼着优美的曲调,怎么一个转眼间,张口就蹦出一句诗词来。 虽说没读过几本书也不识得太多字,但顺着大皇子目光看过去,瞅见墙角处被大雪压低了枝头的青竹之后,李婉儿觉得,这诗也太应景了。 正不知该怎样去表达这首诗如何应景应情呢,身后忽然传来了婢女采莲的温柔软糯声,“大皇子,八位乐师说了,曲子已经谱好了。” “哦,还挺快的嘛…你呢,交给你的歌词,可是记清楚了?”招了招手,示意纤弱乖巧的采莲站到自己身前来。 “大皇子,奴婢已经记清楚了,没敢忘记。”迈着小碎步轻轻来到大皇子身前,言语之际,采莲悄悄瞥了眼温和且贵气的大皇子。 巧的是,好似做贼般的她,忽然发现,大皇子也正看着她。 登时,采莲的俏脸变得红艳艳的。 “二娘,让文儿喊几位乐师过来…采莲,你给我清唱一下。”吩咐完,为了不给采莲过多压力,倚躺在软榻上的王迪,晒着和煦阳光,闭目养神了起来。 “烟花诶…”注意到大皇子闭上了眼睛,胆子大了起来的采莲,柔柔唱道,“二月诶…去踏青哎哎哟,风光诶…无限诶…少年心哎哎哟哎哎哟,烟花二月去踏青嘞,风光无限少年心嘞,似水流年等闲过喂,如花美眷何处寻诶诶诶……” 无限循环,反反复复的四句歌词,从采莲口子清唱出来的那一瞬间,李婉儿,还有庭院内另外两名婢女和阿茹娜,好似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未有多久,经由婢女文儿的安排,操持着琴、瑟、笛、箫、埙、笙、鼓还有琵琶的八位乐师,开始了10版本的大宋皇家乐团合奏。chaptere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势起 自打刘娥母子入住渡云轩以后,因为有了大辽质子耶律康的前车之鉴,经由官家委派,枢密使苏义简亲自甄选安排,此地的安全防护事宜,不可谓不高。 是以,按道理来说,渡云轩里面发生的事情,外边的人,应该是无从得知。 但是呢,别忘了还有动不动就走出宫城来此欢度良宵的官家。 每一次他尽兴而来,又是收获满满而归。 返回宫城以后,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显摆念头,自家好大儿亲自编谱出来的那首不负春光之意的动听歌曲,还有脱口而出惊才绝艳的咏竹喻人诗词,心情美美的赵恒,是一字不差地与士大夫们道了个遍。 再加上,与戒备森严的渡云轩相比,大宋朝堂,那就是个四处漏风的大筛子了。 所以嘛,未出一整日的功夫,无论是有着悠扬婉转曲风的《踏青采茶》,还是那首有着昂扬不屈精神的《咏竹》,均已在汴京城中流传极广。 哼哼几句,吟诵几遍,无需亲眼所见,许多人都能脑补出一个画面。 孱弱,且失去了半条腿的大皇子,就像风雪过后被压低了头的青竹那样,倔强地支撑着身躯,待到春暖花开时节,枝头雪化的那一天,他的身子,也会像青竹那样,重新挺起了腰板,与旁人家的少年郎一样,穿着鲜艳的服饰,奔赴至郊外踏青赏花。 联想至此,又是哼哼了几句小曲,吟诵了几遍诗词,一时之间,心有感触的人们,在为大皇子祈福的同时,又一次叨叨起了打着冠冕堂皇旗号却是心怀叵测的那些士大夫。 就这样,待到三日过后,当一众人等还在感慨于《踏青采茶》与《咏竹》带来的唯美意境时…… 一首《冬日绝句》,横空出世,再度震惊世人。 “生当硬,顶多当着官家的面,夸赞大皇子聪慧异常罢了。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距离辞旧迎新的元旦还有三天时间的时候,一首《元日》的出现,动摇了许多意志不算坚定的士大夫们。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瞧瞧,瞧瞧! 虽说元旦那一日还未来临,但通过这首诗当中提及到的“点燃爆竹,饮屠苏酒,换新桃符”这几点,闭上眼睛,年节的欢乐气氛已是展现在众人眼前。 不光如此,就像《虞兮叹》之于《冬日绝句》那样,配套《元日》一齐出现的,还有一首很是欢快的歌曲,《恭喜恭喜》。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百十余字,节奏欢快,朗朗上口,就像《踏青采茶》那样,《恭喜恭喜》一经流传在外,便引得满城童子争相传唱,热闹不已。auto;} catch(ex){}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势起 自打刘娥母子入住渡云轩以后,因为有了大辽质子耶律康的前车之鉴,经由官家委派,枢密使苏义简亲自甄选安排,此地的安全防护事宜,不可谓不高。 是以,按道理来说,渡云轩里面发生的事情,外边的人,应该是无从得知。 但是呢,别忘了还有动不动就走出宫城来此欢度良宵的官家。 每一次他尽兴而来,又是收获满满而归。 返回宫城以后,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显摆念头,自家好大儿亲自编谱出来的那首不负春光之意的动听歌曲,还有脱口而出惊才绝艳的咏竹喻人诗词,心情美美的赵恒,是一字不差地与士大夫们道了个遍。 再加上,与戒备森严的渡云轩相比,大宋朝堂,那就是个四处漏风的大筛子了。 所以嘛,未出一整日的功夫,无论是有着悠扬婉转曲风的《踏青采茶》,还是那首有着昂扬不屈精神的《咏竹》,均已在汴京城中流传极广。 哼哼几句,吟诵几遍,无需亲眼所见,许多人都能脑补出一个画面。 孱弱,且失去了半条腿的大皇子,就像风雪过后被压低了头的青竹那样,倔强地支撑着身躯,待到春暖花开时节,枝头雪化的那一天,他的身子,也会像青竹那样,重新挺起了腰板,与旁人家的少年郎一样,穿着鲜艳的服饰,奔赴至郊外踏青赏花。 联想至此,又是哼哼了几句小曲,吟诵了几遍诗词,一时之间,心有感触的人们,在为大皇子祈福的同时,又一次叨叨起了打着冠冕堂皇旗号却是心怀叵测的那些士大夫。 就这样,待到三日过后,当一众人等还在感慨于《踏青采茶》与《咏竹》带来的唯美意境时…… 一首《冬日绝句》,横空出世,再度震惊世人。 “生当硬,顶多当着官家的面,夸赞大皇子聪慧异常罢了。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距离辞旧迎新的元旦还有三天时间的时候,一首《元日》的出现,动摇了许多意志不算坚定的士大夫们。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瞧瞧,瞧瞧! 虽说元旦那一日还未来临,但通过这首诗当中提及到的“点燃爆竹,饮屠苏酒,换新桃符”这几点,闭上眼睛,年节的欢乐气氛已是展现在众人眼前。 不光如此,就像《虞兮叹》之于《冬日绝句》那样,配套《元日》一齐出现的,还有一首很是欢快的歌曲,《恭喜恭喜》。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百十余字,节奏欢快,朗朗上口,就像《踏青采茶》那样,《恭喜恭喜》一经流传在外,便引得满城童子争相传唱,热闹不已。auto;} catch(ex){} 第一百八十六章 琵琶行 正月将过,乍暖还寒。 渡云轩,雅致的寝室内,直入心扉的空灵咒语,从满脸嫣红的阿茹娜的口中念诵了出来。 “你再使坏…心不诚的话,这清心咒语可就不管用了。”端坐在床榻前,满眼水汪汪的阿茹娜,强打起精神,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与此同时,欲拒还迎的她,还任由躺在床上的那个坏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阿茹娜,我腿上的瘙痒已不严重…唯独这心里的,却是不曾褪下,反倒是愈发厉害了起来…思来想去,我发现这心病,唯独你才能医治。” 言语的同时,王迪举起手来,轻轻勾住阿茹娜的软弹下巴,没怎么用力,便将那红艳艳的小嘴拐至自己嘴边。 轻车熟路且严丝合缝地盖在这诱人小嘴上面,身残志不残的王迪,一条胳膊好像无骨水蛇那般,轻轻松松从阿茹娜的领口钻了进去…… 轻拢慢捻抹复挑。 “呀” 呵气如兰,羞煞人的阿茹娜,不进反退,整个身子都侧躺在了王迪身边。双眼紧闭,好似随人宰割的羔羊,任君采撷。 耳鬓厮磨之际,见到这一幕,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王迪,只能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时机未到啊! 别说伤还未好,就算是好了,为了尽量活得长一点,王迪估么着,最起码也要再过六七年的时间,待到自己有十六七岁肾水已固的时候,方可与中意的女人逍遥欢快。 寻常时候,能偷个嘴儿尝尝解解馋,便算不错了。 思虑至此,相当有自控力的王迪,及时吻毕。 忍着左腿断肢处传来的轻微瘙痒感,嗅着阿茹娜身上传来的处子清香,闭目养神的王迪,放空心思,聆听着小迷妹的日常叨叨声。 “昨日,我听朝廷主导的重商主义,交汇融合、贯通南北东西,的的确确是整活了大宋的商品经济,尤其是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汴京城。 再加上大宋实施的高薪养廉、杜绝官员下酒楼这种政策,手里有钱不缺吃喝的高官们,在这个居家娱乐生活不算太过丰富的年代当中,这些人剩下的追求,便是精神方面的享受了。 整几个舞女歌姬,豢养在庭院深处,闲暇之余观赏之,若是不配上几首应景的词牌…… 王迪可以想象得到,纵使舞女跳得再好,那种场景,怕是和没了dj音乐的迪厅差不多哪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词,就是一种配合音乐用以取悦人们的诗歌,只是显得高雅了些许。 现在好了,相对来说,承平已有四十来年的大宋,其物质生活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 但是呢,精神方面的,还存有一定的滞后性。 恰巧的是,王迪来了。 新颖另类却有着动听旋律的歌曲,可以满足大字不识几个的下里巴人。 至于诗词这种略显高大上的玩意,又可赢得士林阶层的争相追捧。 身为这种涵盖所有阶层的全民超级偶像,处在当下这个宗教有点过于泛滥的时代中,王迪知晓,无需自己往脸上贴金,定有数不清的低端愚民或是高端脑残粉,主动宣扬他的不凡之处。 如此这般之下,闹得沸沸扬扬的文曲星转世一事,对于生活在渡云轩里面的人而言,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坊间秘密。 可以这么说,自打上元佳节《青玉案·元夕》面世之后,且不提渡云轩中一个个思春发了呆的小娘子们,就连自家亲娘刘娥,王迪都已觉察出,她对自己也起了些许的“生疏”意思。 对此,王迪早已有所预料。 毕竟…神和人,是不同的。在世人眼中,“神”这玩意,是无所不能的。 但实际上呢,刨除空间内的有限物资与自身的学识,王迪还是个普通人,依然会生老病死。 正是因为此般顾忌,王迪才选择循序渐进一点点地提升逼格,以防自己真成了世人眼中的“神”。 思索之际,庭院当中,配合愈发熟练的乐团,奏曲声响了起来。紧随其后,是采莲那美妙动听的嗓音。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 听着一曲《琵琶行》,王迪的小手,轻拢慢捻抹复挑。 (在世人眼中,“神”这玩意,是无所不能的。 但实际上呢,刨除空间内的有限物资与自身的学识,王迪还是个普通人,依然会生老病死。 正是因为此般顾忌,王迪才选择循序渐进一点点地提升逼格,以防自己真成了世人眼中的“神”。 思索之际,庭院当中,配合愈发熟练的乐团,奏曲声响了起来。紧随其后,是采莲那美妙动听的嗓音。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 听着一曲《琵琶行》,王迪的小手,轻拢慢捻抹复挑。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琵琶行 正月将过,乍暖还寒。 渡云轩,雅致的寝室内,直入心扉的空灵咒语,从满脸嫣红的阿茹娜的口中念诵了出来。 “你再使坏…心不诚的话,这清心咒语可就不管用了。”端坐在床榻前,满眼水汪汪的阿茹娜,强打起精神,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与此同时,欲拒还迎的她,还任由躺在床上的那个坏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阿茹娜,我腿上的瘙痒已不严重…唯独这心里的,却是不曾褪下,反倒是愈发厉害了起来…思来想去,我发现这心病,唯独你才能医治。” 言语的同时,王迪举起手来,轻轻勾住阿茹娜的软弹下巴,没怎么用力,便将那红艳艳的小嘴拐至自己嘴边。 轻车熟路且严丝合缝地盖在这诱人小嘴上面,身残志不残的王迪,一条胳膊好像无骨水蛇那般,轻轻松松从阿茹娜的领口钻了进去…… 轻拢慢捻抹复挑。 “呀” 呵气如兰,羞煞人的阿茹娜,不进反退,整个身子都侧躺在了王迪身边。双眼紧闭,好似随人宰割的羔羊,任君采撷。 耳鬓厮磨之际,见到这一幕,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王迪,只能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时机未到啊! 别说伤还未好,就算是好了,为了尽量活得长一点,王迪估么着,最起码也要再过六七年的时间,待到自己有十六七岁肾水已固的时候,方可与中意的女人逍遥欢快。 寻常时候,能偷个嘴儿尝尝解解馋,便算不错了。 思虑至此,相当有自控力的王迪,及时吻毕。 忍着左腿断肢处传来的轻微瘙痒感,嗅着阿茹娜身上传来的处子清香,闭目养神的王迪,放空心思,聆听着小迷妹的日常叨叨声。 “昨日,我听朝廷主导的重商主义,交汇融合、贯通南北东西,的的确确是整活了大宋的商品经济,尤其是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汴京城。 再加上大宋实施的高薪养廉、杜绝官员下酒楼这种政策,手里有钱不缺吃喝的高官们,在这个居家娱乐生活不算太过丰富的年代当中,这些人剩下的追求,便是精神方面的享受了。 整几个舞女歌姬,豢养在庭院深处,闲暇之余观赏之,若是不配上几首应景的词牌…… 王迪可以想象得到,纵使舞女跳得再好,那种场景,怕是和没了dj音乐的迪厅差不多哪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词,就是一种配合音乐用以取悦人们的诗歌,只是显得高雅了些许。 现在好了,相对来说,承平已有四十来年的大宋,其物质生活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 但是呢,精神方面的,还存有一定的滞后性。 恰巧的是,王迪来了。 新颖另类却有着动听旋律的歌曲,可以满足大字不识几个的下里巴人。 至于诗词这种略显高大上的玩意,又可赢得士林阶层的争相追捧。 身为这种涵盖所有阶层的全民超级偶像,处在当下这个宗教有点过于泛滥的时代中,王迪知晓,无需自己往脸上贴金,定有数不清的低端愚民或是高端脑残粉,主动宣扬他的不凡之处。 如此这般之下,闹得沸沸扬扬的文曲星转世一事,对于生活在渡云轩里面的人而言,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坊间秘密。 可以这么说,自打上元佳节《青玉案·元夕》面世之后,且不提渡云轩中一个个思春发了呆的小娘子们,就连自家亲娘刘娥,王迪都已觉察出,她对自己也起了些许的“生疏”意思。 对此,王迪早已有所预料。 毕竟…神和人,是不同的。在世人眼中,“神”这玩意,是无所不能的。 但实际上呢,刨除空间内的有限物资与自身的学识,王迪还是个普通人,依然会生老病死。 正是因为此般顾忌,王迪才选择循序渐进一点点地提升逼格,以防自己真成了世人眼中的“神”。 思索之际,庭院当中,配合愈发熟练的乐团,奏曲声响了起来。紧随其后,是采莲那美妙动听的嗓音。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 听着一曲《琵琶行》,王迪的小手,轻拢慢捻抹复挑。 (在世人眼中,“神”这玩意,是无所不能的。 但实际上呢,刨除空间内的有限物资与自身的学识,王迪还是个普通人,依然会生老病死。 正是因为此般顾忌,王迪才选择循序渐进一点点地提升逼格,以防自己真成了世人眼中的“神”。 思索之际,庭院当中,配合愈发熟练的乐团,奏曲声响了起来。紧随其后,是采莲那美妙动听的嗓音。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 听着一曲《琵琶行》,王迪的小手,轻拢慢捻抹复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