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后,我成了女将军》 第1章 素清 才是九月初,寒露,骆州就下雪了。 乔舒念坐在桌前,捧着一本《华严经》默默诵读。 乔舒念身上那身灰蓝棉麻的襦裙和满屋子的红纱幔帐格格不入,头发只用一只木簪绾成一个髻,额间连一丝碎发都没有,真正是一位素净的比丘尼落进了红尘。 一微尘映世界,一瞬间含永远。 乔舒念总是做噩梦,全是战场厮杀的场面,哀嚎声、马蹄急急还有嘶鸣声,总在有人一剑朝她挥下、鲜血四溅时猛然惊醒,大汗淋漓,浑身湿透,大口喘息也无法抑制噩梦带来的恐慌。 这样的梦境原先是半月一次,或者一月一次,可就在孟遥临向她提亲,定下成婚的日子后便是夜夜都能梦到。 每次梦醒,她都努力回想梦里杀她的人的面目,却只记得是骑在白色的马上,一身沾满血污的盔甲,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手中的剑很长,其他的细节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梦里带来的惊惧和慌乱只有白天在《华严经》里寻到一片宁静。 翻阅此经文,便觉得自己身处另一个平静的世界,没有杀伐,只有往生。乔舒念觉得,如果在乱世中寻得一片净土,能清心修行也能自得其乐。但乱世之中到处都是战火,哀嚎惨叫,饿殍遍野,连庙里的和尚都要上战场守卫家国,哪里来的净土呢?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丫头蒲月手里捧着大红喜服进来,径直放在了乔舒念的眼前。 又漫步到乔舒念的身侧,轻声道:“小姐,孟将军家里送来了喜服,让你试试,大喜的日子还有几天,若是不合身也好改动。” 乔舒念的目光始终落在《华严经》上,看都没看目光不远处那惹眼的红色喜服。 “先放着。”乔舒念蠕动了一下素净的唇,漠然道。 “小姐,将军打发来的裁缝就在门外候着呢……”蒲月的声音总是很轻,生怕一点点的催促都会让小姐不高兴。 乔舒念默然,缓缓翻了一页《华严经》,低声道:“尺寸都是量过的,没必要再试了。” 小姐的性子蒲月是知道的,只好将等候的裁缝打发走了。 还有三天孟将军的花轿就要来迎娶小姐了,可小姐这种冷淡的性格怎么在一个厮杀疆场的将军家里生活呢。 “什么将军,一个江湖帮派,也能自称将军?土匪头子而已!”乔舒念驳到。 “呀!小姐!” 蒲月急忙跑到房门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旁的人,急忙关上了门。 “小姐慎言,词话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们身处闺阁,不懂门外天下事,处事更是身不由己,小姐还是不要议论这些。” 乔舒念漠然。 蒲月走到乔舒念身侧,轻声问道:“小姐,要不要检查一下嫁妆单子,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既然喜服不试,嫁妆单子总要过目,那可是将来在夫家生活的一个保障。 乔舒念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嫁妆哪里还需要自己操心呢?父亲一听是九重帮孟遥临将军来求亲,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乔家府宅都送上,怎么会少了她的嫁妆。 “你去厨房帮我盯着药,晚饭后送来,这期间就不要来烦我了。”乔舒念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华严经》,目光都不抬一下就吩咐道。 自从三个月前到庙里进香,路遇土匪受了伤,郎中还说她有失忆之症,这三个月来便日日与药罐为伍。可她什么都记得很清楚,从前的宁王,从前康宁军,一切都记得很清楚。 蒲月默默出去了。 乔舒念被刚才的冷风吹得咳了两声,大红喜服还在桌上,就摆在她的眼前,明明上面颗颗明珠光彩夺目,可落在乔舒念的眼中却是那般憎恶。 一听到“孟遥临”这三个字就让她不由打哆嗦,怎么会喜欢他送来的喜服。 三月前,她还不是骆州乔家的小姐,而是宁王身边的一名女侍。照料着宁王的起居,宁王虽然杀伐四方,可对下人无论使唤什么都语气温和。 若不是孟遥临,她原本可以一辈子都待在宁王身边,照顾他到终老。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乔舒念,是素清,还是宁王帮她起的名字,说他喜欢清静。 可自己精心守护的一切却被孟遥临打破了! 平威十八年夏,陈国南方洪涝成灾,孟遥临所在的九重帮勾结朝廷重臣宋图南诬陷宁王贺容璋谋反,几十万康宁大军被九重帮堵在了抗灾的路上。 官兵闯入宁王府,杀死贺容璋全家,宁王府丫鬟素清也成为刀下冤魂。她清楚得记得,一个骑着白马的九重帮贼人挥剑从她的胸部劈了下来…… 第2章 出阁 九月初六是乔舒念与孟遥临成婚的日子,乔府上下都张灯结彩的。唯独大小姐乔舒念一身棉麻素衣,整日里捧着《华严经》看,好像这场婚事跟自己毫不相干。 孟遥临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了,身后的鼓乐从一出孟府的大门就吹打上了,很是热闹。 葭月听到鼓乐声隐隐约约传来,转身进了乔舒念的闺房,房间里已经围了一群婆子丫头,只等着眼前这位主子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佛经,开始梳妆打扮穿嫁衣。 “小姐,小姐,将军快到了!”葭月喜滋滋的高声叫嚷了起来。 乔舒念端着《华严经》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眉头轻皱。顿了一下,也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鼓乐声。 “小姐,将军快要到了,我们快更衣。”蒲月柔声催道。 迎娶的花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乔舒念这个新娘子还一身素服,妆也没上,衣也没换,只蠕动着嘴唇低念着佛经,大红喜服就摆放在她的眼前。 “再不换衣就来不及了,小姐总不能这个样子嫁人,传出去让人笑话。”身后的婆子也劝道。 乔舒念默默想了一下,的确是不能这样嫁人的。合上了《华严经》,便道:“天冷,我这身衣裳就不脱了,喜服套在外面就行。” 后面站着的婆婆听到大小姐终于发话了,急忙拿起妆台上的胭脂就要往乔舒念的脸上扑,旁边的一个丫头也打算拆了乔舒念的发髻从新梳。 却都被乔舒念拦下:“反正是要遮盖头的,这些就不用了。” 葭月道:“小姐,发髻得梳高一些好戴喜冠呀。” 喜冠是纯金打造的,上面一只貌似在翱翔天际的大凤凰,嘴下衔着三颗珍珠吊坠,鱼翅飘逸,栩栩如生。如此高大华丽的冠若没有高耸的发髻,还真难以匹配。 但乔舒念依旧说不用了。 那婆子从没见过哪家姑娘像乔舒念一样,嫁人不打扮就上花轿的。 便扯起大嗓门,高声道:“哎呦我的小姐,谁家姑娘嫁人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结婚一辈子就一回,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嫁人也是费心力打扮的!” 蒲月见小姐实在是不愿意,知道不能勉强,再拖下去肯定是要耽误时辰的,便道:“我们小姐天生丽质,不用粉脂照样惊为天人。但小姐的衣服还是要换的,小姐要是怕冷,我拿个手炉给小姐暖着,等进了将军府也就不冷了。” 蒲月说着伸手就要去解乔舒念的衣扣,却被乔舒念用手按下了。 默默片刻,蒲月与葭月相视,花轿马上就到乔府跟前了,在这么僵持下去耽误了吉时更不好。 便不再执着让乔舒念上妆打扮了,无奈蒲月从葭月手中接过喜服,两人左右帮着穿好。幸亏喜服宽大,这才直接套在了外面。 凤冠也是直接戴在头上,发髻都没有重新盘,蒲月怕小姐走路凤冠会掉下来,便用红色的细绳稍微绑了绑紧,便直接盖上了双喜盖头。如此草草便完成了新婚喜妆。 仆人们也都很诧异,为什么他们的大小姐受伤前后判若两人。以前不是非常喜欢孟将军的吗,甚至还经常等在孟将军会经过路上,只为远远看一眼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孟遥临大将军。只要听到孟将军会来府上,也会躲到一边偷偷观望。 可受伤后,足不出户,提也不提孟将军了,就算旁人提起,她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成天抱着佛经看,一本《华严经》书页都快翻烂了。就算孟将军来府上看望她,她也是以病容憔悴不见的。 现在要嫁给孟将军了,成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连打扮都这么敷衍。 婆子们摇头叹息,蒲月和葭月都没再开口说话。只要小姐能安然嫁过去就好。随着乔府大门口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鼓乐声更加嘈杂,葭月这才说了句:“将军到了。” 蒲月和葭月左右扶着乔舒念,身后还有一帮丫头婆子簇拥,就这样出了闺门。 孟遥临就站在乔舒念的闺门前,见她出来,上前立马要去牵乔舒念的手,蒲月道了句:“将军,这不符合规矩。” 孟遥临这才又将手收了回去。 新郎新娘去前堂拜了双亲,乔夫人笑中含泪,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送别了女儿。 乔经年老爷很淡定,乔家能和孟府结亲,那是乔家祖上积阴德才有的好事。 乔舒念身后的婆子喊了一句“大小姐出阁了!”乔舒念便由众人簇拥着出了乔府,上了花轿。 一路上敲锣打鼓吹唢喇,吵吵闹闹地,乔舒念就这样被抬进了孟府。 孟府堂前坐着孟九儒,是九重帮的帮主,是孟遥临的父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证婚人嗓门高亢嘹亮,乔舒念拜的哪里是高堂、夫妻?明明是仇人! 杀孟遥临的念头在乔舒念的脑海里越来越浓烈!她找不到机会杀孟九儒,但她绝对有机会杀孟遥临! 孟府的院子里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乔舒念被送进了洞房,蒲月端来了点心,说:“小姐吃点东西先垫着,姑爷在外面招待宾客,还要好一阵子才能来呢。” 乔舒念笑了,她将盖头掀起了半边,道:“东西放在这里,让葭月陪着我,你去问问姑爷什么时候忙完?” 蒲月听了也笑了,脸也红了,道:“小姐不必着急,姑爷忙完肯定会过来的,若是我去打听,让旁人听到会笑话姑娘着急呢。” 乔舒念想了想,蒲月说得也对,那就等着,不着急。 “你俩也坐着歇一歇,忙了大半天也累了。”乔舒念说着从床边起身坐到了桌前,床上撒了太多的红枣花生,硌着不舒服。 蒲月和葭月以不合规矩为由,坚持要站在一旁,蒲月见乔舒念无聊,就悄悄的将《华严经》从怀中掏出来递到了乔舒念的手中。 乔舒念接过《华严经》一喜,抬头看着蒲月,笑问道:“我还以为你没帮我带呢。” 蒲月道:“这是小姐最喜欢的佛经,蒲月当然帮小姐带着。今天小姐大婚,看佛经不合时宜,小姐就偷偷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葭月也道:“那我到门外帮小姐看着点,等姑爷来了小姐藏起来就好。” 葭月说完就颠颠跑到外边站着。 乔舒念突然有了顾虑,她可以在夜深人静之时杀了孟遥临,让宁王少一个劲敌,可跟着自己的这俩丫头怎么办? 自己也是做过侍女的,知道侍女的苦,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养活家人才送到富户当丫头,自己死不足惜,但不能让蒲月和葭月被自己连累。 可又一想,九重帮攻打康宁军不也死了很多人吗?死的不管是军士还是百姓,哪个不无辜?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栽赃陷害、挑起矛盾的人。 若孟遥临死了,便能帮宁王除去一个劲敌,到那时便能少死很多人,这样一想,就算自己连累蒲月和葭月,也是值当的。 夜色暗了,乔舒念看书眼睛有些疼,脖子也有些酸,葭月倚在门口开始打盹了,蒲月上前敲了她一下,葭月这才清醒,连忙告罪。 听着外面的宾客也都散了,乔舒念将《华严经》压在了妆奁匣底下。 第3章 行刺 孟遥临是被两个军士直接架着拖着进来的,已经是醉得不省人事。那两个军士将孟遥临往床上扶,乔舒念往旁边坐了坐,给他挪出一个位置。 军士将孟遥临放到床上就走了。 葭月有些不悦,低声抱怨:“大婚的日子,姑爷怎么醉成这样,还让那些鲁莽的军中汉子进了新房!” “姑爷是率领千军万马的人,大婚的日子,手下的兄弟们肯定是要给将军敬酒的,那么多人你一杯我一杯能不醉吗?”蒲月走过来又朝乔舒念道:“小姐在此仔细看着姑爷,我去找人给姑爷烧些解酒汤来。” 蒲月和葭月虽然抱怨孟遥临新婚之夜醉酒,可乔舒念心里头一直念叨:醉了好,醉了好…… 蒲月走了,葭月也一脸抱怨出门站着去了,门也被她关上了。 乔舒念撩起红盖头,看着床上红透脸睡着的孟遥临,那个杀人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朝门窗看看,除了葭月的影子印在门框上,外面一切都静静地。她的手也不由自主从怀里摸去,抽出一把短匕首来。 心砰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手心里也汗津津地。眼睛紧紧盯着孟遥临这头沉睡的“狮子”…… 匕首慢慢在她的手中扬起,就在乔舒念正准备一刀刺穿他的喉咙时,孟遥临突然翻了个身,从平躺翻成了侧睡。红色的喜服缠在他的身上,倒没了将军的仪态,身后看反而像个女子。 乔舒念吓的急忙将握着匕首的手藏在了背后。 “将军,……将军?”乔舒念轻唤着孟遥临,他的呼吸很沉,好像没什么反应。 乔舒念藏在背后的手慢慢往前挪动…… 孟遥临突然想起今天是他成婚的日子,猛然醒了,一睁开醉眼看到满身大红的乔舒念正神色紧张的盯着他,仿佛自己的清醒吓了她一跳,孟遥临急忙翻坐了起来。 略带歉意地道:“宾客众多,我多喝了几杯,让夫人久等了。” 孟遥临说着拉乔舒念并排坐在床边上,还伸手将乔舒念头上早已撩起来的红盖头摘了下来。 孟遥临的举动着实吓了乔舒念一跳,但她很快让自己的气息稳了下来,将手中的匕首默默藏在了被子下面。她后悔自己出手慢了,也后悔不该叫那两声“将军”,吵醒了孟遥临。 “自从夫人受伤后,我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夫人了,怎么今日看着夫人和以前不一样了?”孟遥临迷瞪着醉眼,打量着自己未施粉黛的新娘子。 乔舒念按下心头的紧张,也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孟将军。身材是高大,模样也俊俏。可看他醉眼迷离的样子,乔舒念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是那个平日里蒲月和葭月口中那个玉树临风的孟遥临,反而平添了许多憎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将军有日子没见过妾身,自然看着不一样了。”乔舒念笑着道。 孟遥临虽然醉了酒,可心里也觉得今日这个乔小姐和往常见了自己害羞腆笑的乔小姐不一样,多了一份从容和恬静,许是成了新娘子,稳重了许多。 孟遥临笑笑,踉跄着步伐走到桌边来坐下,从红色檀木的托盘上举起了酒壶,自顾倒了两杯酒,举了一杯给乔舒念,“夫人,我们还没喝合衾酒呢!喝了这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乔舒念只好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来,主动走到桌边接过了酒杯,就这样,在“情意绵绵”中两人喝下了交杯酒。 乔舒念扶着孟遥临坐在椅子上,含情脉脉地说:“妾身倾慕将军久已,今日有幸嫁给将军,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请将军多喝两杯。” 说着又将酒杯递了上去。 孟遥临听了乔舒念的“情话”,哈哈大笑了一声,道:“我能娶你在手,也是我孟遥临的福气啊!” 孟遥临欣然就接过了乔舒念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顺势还将乔舒念拦在了怀中…… 蒲月端了醒酒汤站在门外,本想进来的,可听到里面姑爷和小姐说话,便就候在外面了。 孟遥临急不可耐,乔舒念看见了门框上多了蒲月和葭月的影子,含羞指了指门外,提醒孟遥临不可着急。 孟遥临笑笑,放开了乔舒念。 乔舒念打开了门,从蒲月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道:“这醒酒汤给我,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蒲月和葭月相视一笑,早上出门时小姐还不情不愿呢,现在倒是赶她们走了,肯定是孟将军的威仪降伏了她们的小姐。 乔舒念看着她们走远了,这才关上了门。回头看时,孟遥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原本已经平静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了,乔舒念轻手轻脚将醒酒汤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她害怕若是放在桌子上会惊醒孟遥临。 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从被子下摸到了那把匕首握在了手中,缓缓朝孟遥临走去…… 她再想匕首从哪个角度刺下去才能一刀毙命,若是孟遥临起身反抗,她一个弱女子肯定抵挡不了孟遥临一个行伍之人的力气。 孟遥临的头搭在胳膊上,他的脖子就露在外面,乔舒念开始担心她手里的匕首不够锋利,一刀赐不死这个贼子。 不知是不是紧张过了头,举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她甚至眼花瞄不准孟遥临的脖子。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孟遥临是醉酒的,不容易醒的,只要自己一刀刺下去,就可以帮宁王解决一个大麻烦,就可以早点结束这场战争,自己做的是名垂青史的事,自己是个英雄! 她轻声转到孟遥临身侧,匕首对准了孟遥临右侧的脖子,她想着宁王府里屠夫杀猪的姿势,按住头,刀从猪的脖子咽喉管的位置猛然刺下去…… 手起刀落,一声惨叫在整个孟府回荡…… 孟遥临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瞬间酒醒了。乔舒念慌了,她的匕首插在孟遥临的脖子上,但好像不是致命的位置。 孟遥临扶着脖子朝乔舒念走来,乔舒念一步步往门口退。她本想杀了孟遥临后再自杀的,然而现在匕首在孟遥临的身上,她想死也死不了了。 她连连摆手,求孟遥临不要过来,放过自己。她不想让孟遥临抓住她,他肯定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孟遥临嘴里骂着“贱人”,要过来抓她,乔舒念一个转身猛得拉开门就朝门外跑,慌不择路,只能往花园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扯掉了身上的嫁衣,摘掉了头上的凤冠。 只听到身后孟遥临大喊了一声“来人啊——”,便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家丁、仆人、军士呼啦啦全都出动了,围满了孟遥临的整个院子。乔舒念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大口喘着气,她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有人喊道:“将军遇刺了,刺客是新娘子!快抓到她!” 熙熙攘攘,乔舒念听到四处都是慌乱的脚步声,她将身体缩成一团,尽量往假山的凹处挤。 乔舒念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了臂弯里,她掩耳盗铃一样欺骗自己,他们找不到她。好像连蒲月和葭月都在找她了,她听到了她们呼喊她的声音。 她心里祈祷在自己被抓住之前,孟遥临最好断气了,这样就算她死也划算的。要是孟遥临最后没死成,而自己又被抓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啊! 第4章 后悔 乔舒念杀人了,乔舒念没有等来解救自己的天神,正在她绝望之际,乔舒念被抓了。两个鲁莽的军士将她从假山后面拖了出来。 等她再见到孟遥临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孟遥临脖子上缠着纱布,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了关押乔舒念的房间。 乔舒念吓得往墙角缩,她恨不能此刻融化在墙壁上。当初视死如归,现在却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要杀我?”孟遥临开口第一句就这样问,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带着失望和冷漠。 而乔舒念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把乔府怎么样了?蒲月和葭月呢?”语气激昂,带着死到临头万事不怕的倔强。 孟遥临苦笑,她要是真的在意自己的娘家人,为何还会能做出这种事。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孟遥临反问。 “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乔舒念咆哮,又带着质疑:“你杀了他们?” “那你为何要杀我?”这次换成了孟遥临咆哮,盛怒之下,脸色涨红,额头、脖颈的青筋凸起。 两人像两头对峙的狮子,互相盯着对方。 半晌,乔舒念败下阵来,低声道:“因为我不想嫁给你。” 她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杀孟遥临的原因是因为宁王。 孟遥临从轮椅上起来,走到乔舒念跟前,蹲下,鼻息就喷在乔舒念的脸上,“你不想嫁给我你早说啊!你之前不是逢人就说喜欢我的吗?为何又不想嫁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下了什么!” 乔舒念闭上了眼睛,两行泪从脸颊上滑过。 “说,是何人唆使你的?”孟遥临的手捏在了乔舒念的下巴上,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回答。 “没有人教唆我,跟任何人无关,我只是突然害怕了,不想嫁了。”乔舒念道。 呵!孟遥临怎么会信乔舒念的鬼话。一个闺阁女子,两家平时又交好。在此之前,孟遥临想不出任何孟乔两家有矛盾的地方,他对乔家老爷经年这个人更是了如指掌,若说他勾结其他势力让自己闺女来杀人,孟遥临不信。 “你好好想清楚,说出主谋,我便给你一条活路。”孟遥临道。他眼睛好像时刻会冒出利剑来,刺穿乔舒念的魂魄。 问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孟遥临狠狠将乔舒念推在地上,转身走了。临了,向门口的守卫喊道:“馊水馊饭伺候,不要让她轻易死了。” 罪大恶极的人,怎么会便宜她,轻松让她死了呢?折磨人才是孟遥临的拿手好戏。 回到书房,孟遥临的气还没有消,他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岔子,要乔舒念杀了他。 “将军,表小姐差人来禀报,说浮空司抓了一个康宁军细作,让将军前去审问。”手下侍卫阿峰前来禀报。 阿峰口中的表小姐,是孟遥临姑姑的女儿,名唤孟扶桑,现在浮空司当监使。孟扶桑平时喜欢大事小事都要向孟遥临汇报,很多都是不需要孟遥临这个大将军亲自过问的事,惹得孟遥临颇为厌烦。 “告诉孟监使,让她好好审,我只看口供。”孟遥临道。 “是。”阿峰应了声转头正要去传话,耳后孟遥临又叫住了他。 “走,今天的犯人我亲自审,带上夫人一起去。”孟遥临说着手指在枣红色的椅子上狠狠抓了一把,为自己想了个好主意而得意。 浮空司是九重帮的下属机构,专门收集情报打压异己的地方,现由监司陶子赫接管。陶子赫是从宁王手下投降过来的人,当初设立浮空司,还是由孟遥临亲自向父亲孟九儒举荐,让陶子赫管理这个地方。 倒不是显得孟遥临对陶子赫多信任,而这是对宁王的报复,陶子赫曾是宁王帐下的主将,好几次让孟遥临吃了暗亏,要不是设计让其逼进峡谷内,绝了其生路,陶子赫怎么会轻易投降。 让宁王曾经的部下打探康宁军的情报、惩罚康宁军的奸细,这种手足相残的事让孟遥临想想就觉得及其过瘾。 乔舒念被人拖着上了孟遥临的马车。身形消瘦,衣着粗制,便是连丫鬟都不如,哪里还能看得出她是富家千金呢?只能从她的容貌上看得出她曾经是个气质华贵的人。 天冷,孟遥临脖子上围了个毛茸茸的围脖,别人根本看不出他脖子上有伤。反观乔舒念一身单薄素服,瑟瑟发抖像个小狸猫。 “你让我与你坐同一驾马车,你就不怕我再杀你?”乔舒念一脸狠厉望着孟遥临问道。 “你可以杀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不然不要做这种不自量力的事,让人笑话!”孟遥临道。 “我很后悔。”乔舒念又道。 孟遥临一笑,道:“你我本可以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的夫妻,我那亡妻生前,我没有好好照顾,我本想好好对你的,却不想你要杀了我,如今知道后悔已经晚了。” 才不是他说的那样,乔舒念道:“我后悔我那晚太紧张太害怕了,毕竟我是第一次杀人,手里的刀没有握紧。” 孟遥临的眼睛瞪着乔舒念,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的团团火焰像是要把乔舒念烧掉,半晌,往外高喊:“停车!” 马车陡然停下,孟遥临又喊:“把她给我拖下去,绑在马车后面拖着走!” 阿峰撩起了车帘,劝道:“将军,闹市人多,若将夫人放下来恐怕不妥……” 后面的话阿峰没有说,孟遥临向外张望,的确人多。此时若将乔舒念放下车,被耻笑肯定是他孟遥临,孟遥临只好悻悻作罢。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浮空司的门口停了下来。 孟扶桑等在大门口,看到孟遥临的马车来,脸上略带了喜色,急忙上前恭候。可看到孟遥临下车后,后面还跟下来一个乔舒念,脸上浮起的那一抹喜色,荡然无存,一脸装出来的平静。 孟扶桑也没敢问孟遥临为何要带乔舒念来浮空司,她一个罪人,孟遥临还敢带在身边。 浮空司监司陶子赫带着另一个监使苏暮,急忙迎了出来。 “属下不知大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大将军恕罪!”陶子赫拜道。 显然孟扶桑请孟遥临到浮空司的事儿,陶子赫是不知道的。她向来依仗自己是孟家父子的表亲,我行我素,陶子赫也从不过问她的事。 乔舒念一眼就认出了陶子赫和站在陶子赫身侧的苏暮,这俩人曾经是宁王的部下、康宁军的主将和副将!乔舒念曾听宁王府的人说过,这俩人在葫芦峡战役中向孟遥临投降。 乔舒念的心中更是愤恨难当。 第5章 关押 略略寒暄几句,陶子赫带路,一行人转而浩荡进了浮空司暗狱。 暗狱内幽暗,壁头烛火闪烁,倒是比外面暖和、闷热。 暗狱深处传来犯人的惨叫和皮鞭抽打的声音。乔舒念环顾四周,几乎每个监牢都关着犯人,白色带着污垢的囚衣,上面印着编号。那些犯人或躺着或坐着,眼神呆滞,毫无生气。这里的人似乎对刑讯的声音已经麻木了。 这里也许是通往地狱的前站,乔舒念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对生死淡然了,她也和他们一样,等死罢了。 孟遥临似乎感知到了乔舒念的笑,回首看了她一眼,转向孟扶桑:“你抓到的犯人在哪?带你表嫂去看看。” 孟扶桑一愣,不知孟遥临何意? 见到孟扶桑不解其意,孟遥临笑着道:“你表嫂常年累月待在深闺,没见过多少世面,你带她去见见大世面。” “好。”孟扶桑看了一眼乔舒念,得意一笑,她已经明白了表兄的意思。 乔舒念拳头握得紧紧的,身后的侍卫们往前推了她一把。孟扶桑带路,乔舒念后面跟着。 往深处走,那惨叫声越来越响亮,突然皮鞭声没有了,惨叫声也停了。片刻,猛然又传来惨叫声,这一声听着惨绝人寰,然后一股皮肉烧焦后的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散。 到了这一刻,乔舒念胆颤了。原先加油打气给自己说的那些鼓励安慰自己的话,到了“阵”前,全都忘了。 “进来,表嫂。”孟扶桑推开了牢门,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乔舒念看了一眼孟扶桑,她在笑,笑中带着嘲讽和得意。 她迈步进来了,所有人都进来了。 陶子赫指着绑在刑架上的犯人,道:“听到画屏街的茶馆里有人接头传递消息,我便让孟监使去蹲守,唯有此人鬼祟,便抓了回来。” “既然是接头,那便至少是两人,怎么只抓到一个呢?”孟遥临问道。 陶子赫自知办事不力,未敢言语。 孟扶桑道:“我带人在画屏街蹲守了半日,想来与他接头的人闻到消息逃了。” “无能!”孟遥临骂道,又问:“可有问出什么?” 陶子赫拱手道:“此人嘴硬,从昨天到此刻,一无所获,身上已经没有用刑的地儿了。” 孟遥临冷笑,那声音让乔舒念听着就像是地狱里的判官。 孟遥临回头注视着乔舒念,忽然道:“请我夫人走近了看。” 乔舒念不由身体一颤,被侍卫们推到了刑架跟前,与那犯人只在咫尺。乔舒念不由尖叫了一声,甚是刺耳。这声音惹怒了孟遥临,一个箭步上来提住了乔舒念的衣领,让她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抬头仔细给我仔细看!”孟遥临吼着一手扳起乔舒念的下巴,强迫她观摩那个被折磨的浑身是血的人。 乔舒念抬眼看了,那人像是一堆烂肉一样挂在刑架上,嘴里发出呼噜噜地声音,血水顺着发丝嗒嗒往下落,落在了乔舒念的衣衫上,鞋面上。 乔舒念怕得发抖的猫,闭眼不敢再看。 猛然又被人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发出虎啸般的声音:“看见了吗?这就是与我为敌的下场!” 周围一帮人看着,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没有说出一句话。 乔舒念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心里明白,孟遥临这是故在杀鸡儆猴。 “审,继续审!问出他是跟要与何人接头,传递什么消息!”孟遥临下了最后的命令。 浮空司的另一个监使苏暮上前查看了那犯人,已经是垂死之状。 “大将军、监司,此人已经不能再用刑了。”苏暮道。 孟遥临想看看是谁这么聒噪,原来是和陶子赫一起从康宁军投降来的苏暮,此人在浮空司的监使中,排第二。 “不能用刑了?”孟遥临反问,又思忖了片刻,皱着眉头道:“那可怎么办呢?我今天专门带我夫人过来见识世面的,还什么都没看呢。” 陶子赫察言观色,急忙道:“今天还要审讯其他罪犯,关押在另一牢房中,将军和将军夫人想看,就请挪步。” 陶子赫已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苏暮却跪地拱手,挡住了孟遥临一行人的去路。 苏暮急急道:“大将军,不可!人命不可儿戏,浮空司审讯罪犯遵循章法,除主审官及数位狱卒外,闲杂人等不可观摩,这可是朝廷法典和九重帮帮规里共有的条文。” 孟遥临冷冷瞧着这个一身正气的苏暮,朝廷里的人他不敢说,可在九重帮里还没有人拿理法来驳他,更何况还是浮空司里一个小小的监使。 乔舒念一脸惨白,鬼使神差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苏暮,眸子是那么清澈,面容俊朗。虽然跪着,乔舒念能瞧得出他的个头应该与孟遥临一般高。这样正气凌然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出投降的事儿来。 陶子赫见孟遥临面容冷峻,深怕惹孟遥临生气,急忙道:“将军是九重帮的总帅,观摩案犯审讯是符合理法的。” 孟遥临一声冷笑,比起当即观摩案犯刑讯,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点子。 “此犯既然无用,就将其头挂在骆州城门,再树一面旗,上面就写‘康宁奸细,如此下场’,就由苏监使亲自办。哦,一定要记得请我夫人前去观摩。” “孟遥临,你卑鄙!”乔舒念骂道。 苏暮原先是单腿跪着的,这次他两条腿都跪了下来,急急道:“大将军本意是为震慑潜伏在骆州的康宁军奸细,若让无辜的百姓受惊吓得不偿失,他们会责怪将军的。” “百姓要怪只会怪浮空司,怪你苏监使。”孟遥临道。 康宁军奸细无处不在,保不齐浮空司里也有。”孟遥临指着刑架上那个被打死的犯人,道:“也许此人就是要跟潜藏在浮空司的卧底接头,孟监使抓捕时走漏了消息,这才没有一网打尽。还要劳烦陶监司和苏监使一起摸摸清楚。” 苏暮本想再反驳,没想到孟遥临一下子将矛头对准了浮空司,他只能应下,不敢再驳。 孟遥临转过身来,指着乔舒念又向诸位道:“此女虽是本将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新婚夜谋杀本将,可谓是罪大恶极!现在将此女交给你们浮空司,好好给本将审审,谋杀本将的原由是什么?是何人主使?凶器从何而来,给本将一一审问清楚!” 孟扶桑一喜,主动请缨:“表兄,审讯乔氏的事就让我来做。” 孟扶桑审讯犯人的手段孟遥临清楚,十个里头能打死五个,剩下的五个是重残。 孟遥临意味深长一笑,轻拍了一下孟扶桑的肩,高声道:“你是本将表妹,你做事本将自然放心!帮表兄要好好照顾他。” 他要看看乔舒念落在了孟扶桑的手里会怎么样? 乔舒念的拳头攥得紧紧地,她心里好后悔新婚那晚太胆怯了,没有一刀解决孟遥临的性命,留着他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可此刻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用了。 身后的侍卫也换成了浮空司的狱卒,一步一步推搡着将乔舒念关在了一间空牢内。 隔着牢门,孟遥临得意洋洋看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孟监使审讯人的法子有一万种,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乔舒念也是不怕了,大不了就像刚才那个犯人一样被打死。她也相信孟监使有这样的手段。 第6章 招供 暮夜降临,乔舒念又做噩梦了,和以前样,在有人挥剑杀她、鲜血直溅时猛然惊醒,可这一次她看清了凶手的面容,是孟遥临。他狰狞着向她挥剑,咆哮着,像是鬼蜮里的恶鬼。 浑身汗津津的,却又冷得厉害。她抓起地上的草席往自己身上裹,缩在墙角,一直在想着那个梦,也一直想着九重帮军士屠杀宁王满门时令人恐慌绝望的时刻。 哐啷一声,牢门的锁打开了,孟扶桑和苏暮从暗夜里现身,站在了乔舒念的身前。 “带到审讯室。” 孟扶桑一声令下,两个狱卒进来拽起乔舒念就往外拖。 “孟遥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乔舒念使尽了浑身的力气高喊。 到了审讯室,乔舒念还没绑在刑架上,孟扶桑就照着她的肚子踢了两脚,乔舒念霎时觉得肠肚绞痛,眼前发黑。 “孟监使,不可!”孟扶桑身后的苏暮高喊了一声,但没能阻止孟扶桑的暴行。 孟扶桑道:“这第一脚踢你杀我表哥,第二脚踢你辱骂我表哥。你爹仗着一身铜臭攀上了我舅舅,才能让你这样的贱婢能嫁到孟府去,你不感恩戴德算了,竟然借机行凶?” 乔舒念终于被绑在了刑架上,胳膊、双腿被绑得死死的,像是怕一不留神乔舒念就飞走了一样。 乔舒念被那两脚踢得没有了精气神,没有力气回驳这个心狠手辣的孟扶桑。 孟扶桑来回踱着步,慢悠悠得帮乔舒念分析事情的严重性。 “孟乔两家一向交好,出事后,我舅父和表哥虽然没有为难你娘家人,可你父亲乔经年再也没法在我舅父跟表哥面前抬起头来。”孟扶桑说话的样子傲娇地就像个打鸣的公鸡。 “九重帮没有为难乔家,是还惦记着乔家的财产。”乔舒念反驳道。 孟扶桑驻足,盯着这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女子,“不管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权,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被关在孟府已经半个多月了,你娘家人可有过问过你的安危?没有,乔经年就差一张纸与你脱离父女关系了,你还以为你是乔家那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乔舒念没有说话,她本就不是乔舒念,没有奢望得到乔家的关怀。 乔舒念不知道的是,父亲乔经年为了她的事快要跑断腿了,向孟九儒求情,在孟遥临跟前说乔舒念的好话,银钱赔送得比乔舒念的嫁妆还要多。 孟扶桑将一个烙铁扔在了火盆里,漫不经心的问道:“说,你为何要在新婚夜杀我表哥?” 乔舒念道:“因为新婚夜靠近了好杀人,不然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这样的回答让孟扶桑怒了,烙铁还没有烧红,便从水缸里拿起浸了水的鞭子扬了起来,却被一旁的苏暮按下。 “孟监使,息怒。”苏暮劝道。 孟扶桑怒眼盯着苏暮高声反驳道:“我这是在审杀人犯,苏监使!” 苏暮道:“孟监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动刑的,她可是将军夫人!” “不动刑,岂会招供?她已经是阶下囚,审问她正是孟将军的命令!”孟扶桑驳斥道。 苏暮却道:“你是真的不懂孟将军的心意还是装不懂?孟将军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她的命,不然不会带到浮空司来。” 孟扶桑哪里不懂,就是太懂了,她才伤心,才要在乔舒念身上发泄。乔舒念犯下滔天大罪,孟府对她一点惩罚都没有,还不是看上了乔家的银钱。要是自己的父母亲能帮到舅舅和表哥,哪里轮到乔经年那个老匹夫搭上孟家的门楣! 孟扶桑愤愤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怒目看着苏暮道:“那好,换你来审,我就在一旁看着。” 苏暮从孟扶桑手中夺下了鞭子,扔在了一旁的水缸里。这是孟家的事,他可以不插手过问,由着孟扶桑去折腾。但心里仔细一想,有胆量刺杀孟遥临的女子一定不凡,隐约觉得此女可能会帮到自己的忙。 乔舒念看着他们起内讧,心里苦笑,一群不懂团结的乌合之众,如何抵抗宁王的康宁军?骆州迟早会被宁王拿下,这天下,终究是邪压不了正。 “不用你们费工夫了,免得受累。你们想问我什么,我全招。”乔舒念道。 只要她招供了,她的罪名就成立了,那她就可以去死了。 “早这么干脆,哪里用得着到浮空司来呢?”孟扶桑一边嘲讽着,一边铺好了纸笔。 “第一个问题,你杀孟遥临将军的动机是什么?”孟扶桑问。 “成婚前很长一段时间,我老是做噩梦,梦见孟将军骑在马上挥剑杀了我,所以我不敢嫁给他了,想要逃婚,可无处可去,就想到借机把他杀了。”乔舒念答。 “因为噩梦就杀人?”孟扶桑和苏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 “这鬼话谁信?”孟扶桑吼道,“我看你是不老实!” “我没有说鬼话,你们若不信,你可以问我娘家人,我带进孟府的陪嫁丫鬟蒲月和葭月最清楚,我经常做这样的噩梦。”乔舒念道。 她面色苍白,原本圆圆的脸蛋已经变得消瘦了,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 “那你行凶的凶器从何而来?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随身藏一把匕首在身上?”孟扶桑又问。 乔舒念答:“我乔府想要一把匕首还不简单?自从我遇到土匪受伤后,我就准备了匕首防身用。” 苏暮问道:“那这样说来,刺杀孟将军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从来没有人唆使?” 乔舒念反问道:“谁会唆使我?我父亲吗?自从孟府前来提亲后,我父亲便高兴得彻夜难眠,恨不得将家底子掏空给我当嫁妆,他怕是巴结孟府都来不及,怎么会教唆我杀害他的贵婿。” 苏暮又接着道:“那倒是,要不是出了你这档子事,乔府的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乔经年应该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孟扶桑笑了,从椅子上起身,走了过来,嘲讽的语气道:“早先听闻乔小姐对我表哥倾慕已久,暗中发誓非我表哥这样的雄才不嫁。要不是我那表嫂子病逝,你爹上赶着巴结,我舅舅和我表哥这才向你家提亲,不然你怕是连孟府的门楣瞧都够不着瞧一眼。也不知道你是被土匪吓坏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能做出新婚夜刺杀新郎官这样的蠢事,我也不得不赞一声,你还真是个人才。” 又道:“幸亏我表哥命大,也借此看清了你这狼心狗肺的真面目,明早我就将你的供状呈送我表哥,相信他会对你妥善安置的。” 当差这么久以来,这是孟扶桑审问最轻松的犯人。她走到案桌边,拿起了供状,看到乔舒念的供词,不由又笑了,“我在浮空司当监使这么久,头一遭听到有人因为噩梦而杀新郎官的,改天我要到衙门里问问,不知府衙里的大人们有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奇葩,哈哈哈……” 末了,又转向了苏暮,道:“还要谢谢苏监使,拦住了我没有用刑,不然可得不到这样搞笑的供状。” 苏暮拱手,没有说话,这样的杀人理由也的确是搞笑,不知道孟遥临得知这个消息会怎么样,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孟遥临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个统帅军马的大将军,娶到这样的奇葩媳妇,也够让旁人笑上三天三夜。 孟扶桑走了后,苏暮示意狱卒将乔舒念从刑架上放了下来。乔舒念腿脚麻木站不稳,一下就倒在地上。苏暮不忍心看着一个千金小姐这般模样,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们去给将军夫人准备茶饭,再准备暖和的被子和衣服来。”苏暮向身后的狱卒道。 乔舒念不卑不抗,道:“谢谢你啊,苏监使。” 苏暮扭头看到狱卒都出去了,便压低了声音道:“等下我会帮你逃出去,马车就在浮空司门外。” 乔舒念揉了揉被绑疼了手腕,有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你为什么要帮我?”乔舒念反问。 是啊,一个康宁军投降过来的人,按理说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孟遥临表忠心,得到孟氏的信任,为何要救她呢? “美女值得一救。”苏暮道。 第7章 逃了 孟扶桑以最快的速度将乔舒念的供状送到了孟遥临的书房里。 孟遥临气得将乔舒念的供状揉成了团,向身后的侍卫问道:“她说她是因为噩梦才要杀我,梦见我杀了她,所以要在新婚夜杀了我以除后患是这个意思吗?这话你信吗,阿峰?” 那个叫阿峰的侍卫垂目没有作答,这原因搞笑,他不敢在将军面前失了体统,决定憋住不笑。 “将军,夫人许是跟上次受伤昏迷有关,将军何不请郎中来给夫人好好瞧瞧呢?”阿峰道。 孟扶桑可不赞同阿峰这个说法,道:“是郎中说乔舒念的病已经痊愈后,表哥才向乔家提亲的,在我看来,就是乔经年着急攀亲故意隐瞒了乔舒念的病情,要么乔舒念还有别的隐情,故意拿噩梦做借口。” 孟遥临还没有被气到失去理智,不管是何种情况,他要亲自过问。 “阿峰,你去浮空司将乔舒念带回来,你再去乔府将乔经年和给乔舒念看过病的郎中一起请来。”孟遥临道。 阿峰得了命令刚出门,迎头就和匆忙赶来的苏暮撞在了一起,看他神色匆匆,复又跟了进来。 “大将军!”苏暮不等人通传就喊了起来。 “苏监使?”孟扶桑有些疑惑苏暮跑到孟府来为何事。 苏暮神色焦灼跑进了孟遥临的书房,一进屋就跪了下来:“禀告大将军,夫人不见了。” “你说谁不见了?”孟遥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苏暮颤着声音回道:“回禀大将军,是乔舒念不见了。昨夜我和孟监使一同审问后,我让人将她送回了监牢,还送了被子、衣服和吃喝。今早狱卒点名时,发现乔舒念衣服吃食未动,人不见了。” 啪! 孟遥临抓起桌上一只茶杯,愤怒摔在地上,瞬间碎片四溅。 “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孟遥临吼道。 “是!”阿峰应了声,转身带人去找乔舒念了。 孟遥临第一个想到的是孟扶桑,会不会是她借机藏了乔舒念,或者暗中杀了她。毕竟能从浮空司逃走那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除非有人故意放走。 孟遥临的眼睛盯着孟扶桑,孟扶桑也察觉到了孟遥临的意图,一脸不解,“表哥,你不会以为是我放走乔舒念的?” 孟遥临没有说话。 “表哥,昨夜审讯完后我便再也没去过监牢,今日一大早就过来了。后面的事我都是交给苏监使负责的。”孟扶桑辩解道。 苏暮也跟着解释:“大将军,我是按照规章将乔舒念收监的,狱卒每隔两个时辰都要点一次名,昨夜子时、寅时点名乔舒念都在,辰时点名发现不在了,牢房的门锁被重器砸坏。我带人附近搜寻一圈不见乔舒念人影,便急忙来禀报。” 孟遥临的拳头攥紧得紧紧地,猛然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命令陶监司带人找,要是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孟遥临道。 孟扶桑和苏暮心怀各异退出了孟府,回浮空司的路上孟扶桑闷闷不乐,一脸委屈难过。苏暮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孟扶桑,劝解道:“大将军是什么脾气,别人不了解,孟监使可是最了解。他只不过一时情急误会了孟监使,孟监使不要放在心上。” 孟扶桑抽噎了一下,“我只是没有想到乔舒念不见了,表哥会第一个想到是我搞得鬼,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苏暮道:“大将军一时情急,过后会明白的。我们还是赶快找人要紧,找不到,我们整个浮空司可就糟了。” 孟扶桑哪里还有心情去帮孟遥临找人,她恨不得乔舒念至此销声匿迹再也不出现呢。就算让她找到了,她也会先扒了她的皮解恨。 孟府的私兵、府衙的守卫、留守在骆州的九重帮主要兵力,再加上浮空司以及隶属于九重帮的其他机构都出动找乔舒念了。 苏暮心里对乔家这个大小姐多了一份钦佩,能让整个骆州城出动寻找可只有她乔舒念呢。 从乔舒念半夜逃走,连着找了五天,大家将整个骆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家家户户都搜了,地窖也翻了,牲畜棚也去过,茅厕也看了,可谓是没有放过骆州城一寸土地。闹得鸡飞狗跳,连洞里的老鼠都搅得不得安宁,愣是没找出乔舒念一根头发丝来。 越是这样大张旗鼓,越是证明乔舒念对孟遥临来说是挺重要一个人,苏暮很庆幸自己的计划,将乔舒念提前藏了。 乔舒念此刻就在浮空司,藏在苏暮房间的暗格中。 第8章 弓刀剑你可会 浮空司作为一个情报机构,一个监使的房间里有暗格倒也不足为奇。 怪就怪在苏暮的暗格的背后有个地窖,这个地窖并不是苏暮主动告诉乔舒念的,而是乔舒念在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蛇头开关,那蛇头突然吐出蛇信子来。 乔舒念本能吓了一跳,“这是暗器机关吗?” 乔舒念本能往后躲了一步,可那蛇头好像又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苏暮从哪里搜集来的稀奇玩意儿。 好奇心驱使本想拿起蛇头把玩一下,但那蛇头像是定死在桌上,怎么也搬不动。 乔舒念无聊,手指弹了一下蛇信子,蛇信子往后猛然又缩了回去。 转而身后哐啷一声,一张木板门往左移动,展现在乔舒念眼前的是一个幽暗不见底的地窖。 这倒是让乔舒念好奇,藏在房间里的地窖能藏什么呢? 会不会关着什么吃人的野兽?小女子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 静静得听了片刻,什么声音也没有。 乔舒念从暗格的抽屉里找到一个火折子,点亮往里照了照,隐约看见有几只大箱子,箱子上码放着一些书卷,这地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 吱呀——! 乔舒念一脚刚踏进了地窖门,想进去看看,暗格外就传来开门声。 有人进来了!她迅速灭了火折子,使劲去关地窖的门,可一束光亮传进来,暗格被打开了。 “你在做什么?”苏暮闪身进了暗格,并将暗格关好。 “没、没什么。我就是发现这里有很多书,正无聊想进去看看。”已经无从遮掩,乔舒念只好指着黑洞洞的地窖紧张笑笑。 苏暮却没有因为乔舒念乱翻了他的东西而生气,反而表现得很随意。 “就是一些无用的旧书和一些杂物,无处摆放,正好这里有地窖我就扔在了里面,你想看就看,只不过里面脏乱了些。” 她说的话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现在哪里有心情去看书,急忙摆摆手,“不用了。” 苏暮从怀中拿出两个用帕子包好的包子,递给了乔舒念,“热乎的,赶紧吃,今晚我带你出城。” “出城?”乔舒念拿着包子,问道:“去哪儿?你不是说外面查得很严,我们能出去吗?” 乔舒念还不是非常信任这个苏暮,鬼知道会将她带到哪里去? 就算是被卖了,她也毫无还手能力。可现在自己无依无靠,事事只能听这个苏暮的摆布。 “搜了好几天,除了浮空司和孟府乔府的家丁还在找,其他都撤了。正好今晚陶监司让我给驻守在门板坡的兄弟们送些棉衣过去,我带你一起去,门板坡逍遥寨寨主胡道义是我朋友,我送你去他那里。”苏暮道。 乔舒念心下有些不高兴,拧过脸去,“我不去。” 苏暮道:“姑奶奶,我救了你但你不能连累我,这两天往我房里送餐的人都起疑了,问我怎么突然吃这么多。要是被人发现,你我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能想得到?” 话这样说是没错,她的确不能再连累无辜的人,可就这么走了,她心里有些不甘心。 “我不知道你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既然你帮了我,就帮到底,你助我杀了孟遥临,然后随你处置。”乔舒念道。 苏暮无奈笑了一下,道:“大小姐,你要看清现实。既然一击没中,孟遥临必定加强了防范。你为何非要杀了他呢?真的是因为噩梦吗?” 乔舒念愤愤没有说话。 “你要我帮你杀孟遥临,我除了陪你去送死还能得什么好处?我救你逃命已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了。”苏暮道。 乔舒念抿着嘴,细细想了片刻。 “那你今晚就送我从浮空司逃出去,其他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也不再连累你。”乔舒念道。 苏暮叹息了一声,“早知道你是这种心性,我也就不枉费这片心机了。我送你出去容易,我更可以将你直接送到孟府向大将军邀功,只是可惜了牢狱里那帮兄弟们白白受了刑,陶监司以他们玩忽职守为由,打了他们每人五十刑棍,到现在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乔舒念思忖着,没有说话。 苏暮又道:“我不知道你和大将军之间是何仇怨,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我带你出城,另一个就是我把你送到孟府,你不是还想杀孟遥临吗?我猜你会选第二个。” “年纪轻轻一个女子,没想到想法却是这般顽固。你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大将军战场厮杀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想着刺杀大将军?” 苏暮看她神情很是不服气,便又道:“你自以为自己勇气可嘉,那我问你,弓刀剑你可会?” 乔舒念摇了摇头。 被苏暮一顿挖苦,乔舒念一口气憋闷在心里实在是难受。除了听苏暮的,她的确想不出更好的出路。 第9章 出城 一驾装满麻袋的马车一路疾驰,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侍卫,暮色中往骆州城门口而去。 此时马车已然落了锁,城门守卫军头见状立即将这驾马车拦了下来。 马夫从车上跳了下来,给城门军头递上了自己的腰牌,“在下浮空司苏暮,奉我们陶监司之命给门板坡的兄弟们送些御寒的衣物。” 见是浮空司的,那军头笑笑,道:“苏监使赎罪,这几日巡防严苛,还请苏监使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让我们检查一下,若无夹带即刻放苏监使过去。” “好,不过可要快些,我等还要赶在天亮之前返回来呢!”苏暮道。 门板坡那边的土匪一直活动频繁,陶子赫为了探听他们活动的消息,就安排了一些浮空司的侍卫坚守在门板坡。 天气越来越凉,这批御寒物资是早就安排了要送的,近来因为乔舒念刺杀孟遥临的事就给耽搁了。 门板坡的兄弟们催了好几次,这才在今晚腾出时间安排运送。 城门侍卫们将马车的麻袋一袋一袋卸下来检查,看着他们一边检查,苏暮一边抱怨:“都怪我们浮空司看守不严,放跑了犯人,劳累这么多人严防死守这么多天,真是辛苦了。” 那军头看着苏暮一脸腆笑,道:“这搜了好几天了,大部分都撤了,要说辛苦还是你们浮空司辛苦,苏监使白天查人晚上还要给驻守在城外的兄弟们送东西,这一夜怕是连觉都没得睡了。” “是啊!”苏暮应了声,扭头看向马车那边,喊道:“查完了没有?要是没问题就装货上路!” “禀告苏监使,还有最下面一层,马上就查完了。”那边检查的侍卫道。 军头看了一眼苏暮,向那边检查的人道:“好了,抽几样检查,若没有异常就放行。苏监使他们还要赶路呢!” 苏暮给那军头送上感激的一笑。 装好货,便出城了。 乔舒念被压在那么多麻袋下面,想喘口气都困难,刚才检查时更是动都不敢动。马车刚一出城,她即刻解开了麻袋口,将自己的鼻子露在了外面。 浑身酸疼也只能忍着,这一去不知是逃出生天了,还是又落入了狼窝。 听苏暮讲,那逍遥寨就是个土匪窝,她也曾从蒲月和葭月的嘴里知道,自己婚前受伤就是遇到门板坡的土匪打劫,被他们射的冷箭刺伤的。昏迷了三天三夜,再醒来,就不认识人了。 她能认识谁,她本不是乔舒念!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土匪施了什么秘术,才让她魂穿到乔舒念的身体里来。 要不是一时没地方可去,她才不会跟着苏暮到这个逍遥寨。那土匪头子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知道怎样呢? 上次他见钱眼开打劫了乔舒念的马车,这次乔舒念又落到他手上,他会不会再给乔府和孟府修一封信,让他们拿钱换人呢?毕竟,土匪可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人! 马车一路朝门板坡方向驶去,在拐过一个弯,走到一个山头时,呼啦一声突然涌出四五十个黑衣汉子。 为首的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走了过来,刀锋指向坐在车头的苏暮。 “把货留下,我放你们走。”那人扯着略带沙哑的嗓门道。 苏暮急忙从车头跳了下来,拱手哀告:“大哥行行好,我马车上都是些不值钱的,我身上有些银子请弟兄们喝酒,还请大哥放我等过去。” 浮空司的侍卫们已经抽出剑来了,可他们只有七八人,就算抵挡得过这四五十个黑衣汉子,也是要费好大一阵劲的,更何况苏暮没想着和这些人起冲突。 为首的土匪一手举着刀,刀尖抵在了苏暮的心脏处,苏暮只好将双臂张开,不敢轻举妄动。 那土匪的另一只手从苏暮的腰间将苏暮的剑解了下来,抛给了身侧另一个土匪。 上下一阵乱摸,从苏暮的怀中将钱袋取走,拿在手上颠了颠,好像对钱袋的分量很满意。 一个土匪打开了马车上的一个麻袋,摸了摸其他的,喊:“大哥,都是棉衣!” 为首的土匪得意一笑,“兄弟们,今年过冬的衣服有了!缴了他们的剑,蒙上眼,连人带货带回寨里,让寨主发落!” 苏暮伸手想要阻止,可那为首的土匪将刀抵在了苏暮的脖子上,便没再反抗。 为首的土匪一喊,他身后的弟兄们一拥而上从浮空司的人手里卸了剑,并一个个捆了,苏暮也不例外。 浮空司的侍卫身手都是不错的,就算不能全歼这些土匪,总也能抵挡一阵子,更何况还有浮空司其他人在附近驻守,完全能等到救兵赶来。 他们不懂苏监使为何一点都不反抗就束手就擒,所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就缚。 第10章 寨主 乔舒念听到外面的动静,便知道是苏暮有意为之,没敢有所举动,只静静得待在麻袋里。 土匪们嬉笑着,一路上哼着曲儿到了逍遥寨门口。 为首的土匪往前推了苏暮一把,朝身后的兄弟们喊道:“带着他去见寨主,将其他人先关起来,等候发落。马车上的货卸到仓库里去!” 苏暮被单独带到了“英雄堂”,有人上前帮他解下了蒙在眼上的黑布。 英雄堂内火光熠熠,从黑暗中骤然变亮,苏暮有些睁不开眼睛。 从虎皮座椅上站起来一个彪壮的汉子,头顶戴着一顶毛绒皮帽,说不上清俊,但也说不上丑陋,一脸络腮胡须,身着黑皮袍,显得颇有些气度。此人就是苏暮口中的逍遥寨寨主胡道义。 胡道义走到了苏暮的身边,一边替苏暮解了绑,一边问道:“苏兄弟来也不提早通传,害得我这些兄弟们把你绑了来。” 苏暮互相揉揉被绑得发麻的左右手腕,微微笑笑,道:“要不是用这种法子,我最近还不得见寨主呢!刚才没动一刀一枪就被带到逍遥寨,只怕我那几个浮空司的兄弟要起疑了。” “怕什么,我帮你料理了他们就是!”胡道义道。 苏暮笑笑,“只怕不妥,今日我给寨主送了一个人来,想请寨主帮忙照顾。其余的人和货还要交给我完好带走。” 胡道义一听,有些不悦,“我寨里兄弟还没有过冬的衣裳呢!” 苏暮道:“这个我会后面帮寨主解决,这一次还请寨主帮我。陶子赫给许佑程通传过,他已经知道我今晚要来送过冬棉衣,若是耽搁,我怕许监使会伙同孟遥临的人闹起来。” 胡道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骂道:“这群腌臜货,非要待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他们一锅端了!” 苏暮道:“我知道这让寨主不畅快,但眼下还不是时候,静待时机。” 胡道义气呼呼摇了摇头,又问:“你刚才说带一个人给我,是谁?在哪?” 苏暮道:“应该是被寨里兄弟们带到仓库去了,我从孟遥临的手中救下了乔舒念,眼下无处可去,便带了过来。” “什么?乔舒念?”胡道义一听这个名字,一下转怒为喜,急忙问道:“苏兄弟救乔舒念做什么?难道是看着我寨中缺一夫人,特地帮我请来的?” 苏暮却摇摇头,“乔舒念恨孟遥临入骨,乔家和孟家相互纠葛着,留着此人对我们可能有大用。寨主万不可打她的主意,还要请寨主好生调教,多教她一些刀剑功夫,这是我答应了乔舒念的。” 胡道义满脸不悦,抱怨道:“苏兄弟,你今晚来提的要求可有些多啊!其他的我可都依你,但这个乔舒念一定要听我的安排!” 胡道义早就听说乔家大小姐的貌美,乔府又跟着九重帮,胡道义早就看不过去了,九重帮的大腿他扳不过,但乔经年那个老儿他倒是可以教训一下。 故而曾在乔舒念上香的路上等着,想着先抓了他家闺女狠狠敲诈一笔,好好给乔经年放放血。他们等乔家的马车一过来,逍遥寨的兄弟们一拥而上。车夫和随从一看是遇上了逍遥寨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四散而逃。 胡道义没想到乔府的人这么不顶用,直接抓了乔舒念,乔舒念的美貌差点让胡道义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正准备带走乔舒念时,只听见背后“嗖”一声,一个冷箭放了过来,他本能的一躲,那箭却正好射在了乔舒念的后背。 这下把胡道义气得不轻,正想开口骂人,扭头看见向他射箭的人是九重帮的人,他便只好赶紧带人撤走。 上次失了手,现在乔舒念亲自送上门,他还是不能碰,可不把人急死嘛! “不行!寨主,你要多少女人我都可以帮你安排,但唯独乔舒念不行!”苏暮急切劝阻,留着乔舒念他有大用。 “啊呀!有何不可?你帮我找再多的女人我都看不上,兰香酒楼的女子各个也都不俗,你见我啥时候对她们魂牵梦萦了?我早就喜欢这个乔舒念了,你可不能……”胡道义看着苏暮焦灼的神色,又问:“难道是苏兄弟也喜欢这个乔舒念?” “胡寨主!你提什么要求我没有帮过你?为何这次我求你帮我这个忙就这么难呢?乔舒念动不得,你怎么就不听劝呢?”苏暮是真的急了,他冒着生命将乔舒念救出来,可不是用来给胡道义当压寨夫人的。 胡道义见苏暮真的冒火了,只好泄了气应了下来。看来近前的鸭子还吃不得,急得只跺脚,也没有法子。 胡道义摆摆手,向手下的兄弟吼道:“将这个顽固分子带下去!” “胡寨主,你一定要听我的!”苏暮喊道。 土匪们复又给苏暮蒙上眼睛,反绑了手,带去和那些浮空司侍卫们关在了一起。 第11章 交易 “苏监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跟苏暮一起抓进来的那些浮空司侍卫们急得火烧火燎,个个以为落到土匪手里不会得到好下场。 “许监使驻地离逍遥寨不远,我们今晚要送棉衣的消息许监使早就知道的,若是等不到我们,许监使肯定会派人来找,沿路我已经留下了记号。”苏暮道。 听到这话,这些侍卫们稍稍宽了心。 “苏监使,我们虽然人少,但要是硬拼,未必会赢不过他们,苏监使为何反抗都不反抗一下,就让束手就擒?”旁边一个侍卫问道。 苏暮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兄弟肯定会质疑自己,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我们浮空司连连失利,陶监司在大将军面前抬不起头来。若我们今晚再跟逍遥寨起冲突,闹出动静,你们觉得大将军会绕过我们吗?还不如等许监使来接应,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苏暮道。 听到此处,侍卫们便将刚才的疑惑抛之脑后,开始夸赞苏暮筹谋高深。 临近子时,逍遥寨外终于有了动静,浮空司监使许佑程带人找了过来。 逍遥寨势力颇大,骆州境内最大的土匪窝,孟遥临为了以防他们生事,除了有浮空司的人坚守在这里,还驻扎了两百余人的九重帮兵士。 许佑程在寨门外一叫嚷,胡道义便赶忙连人带抢到的货都完璧归赵,嘴里连喊着“误会,误会”。许佑程本想借此机会教训一下胡道义,幸亏有苏暮在一旁阻拦,这才没闹起来。 乔舒念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从浮空司藏到了逍遥寨。 胡道义瞧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怎么不敢把孟遥临遇刺的事儿更她联系在一起。 仔细打量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目光是桀骜不驯的,俨然是个烈女。 “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杀孟遥临的?”胡道义问道。这天下想杀孟遥临的人应该有,但付诸行动的只有乔舒念一人。 苏暮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看着些鲁莽的汉子,乔舒念没必要把自己的事儿都告诉这些人。 “苏监使让你们教我剑术。”乔舒念道。 这话把胡道义惹笑了,看了看窗外黑黢黢的天,问道:“现在?这乔大小姐有些憨啊!” 哈哈哈……周围那些土匪们一顿嘲笑。 那个把绑来苏暮的土匪道:“我们寨主剑术精益,让我们寨主在被窝里面教你!” 此言惹怒了乔舒念,她虽然寄人篱下,但也绝不受人侮辱。 乘其不备,乔舒念在那土匪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其他土匪们见状立马拔出长刀来指向了乔舒念。 “是苏监使带我来的,不是我非要来的,你们要是不想留我,就把我送回孟府,说不定孟遥临还会奖赏你们。我绝不会受你们侮辱!”乔舒念喊道。 那个被乔舒念踢过的土匪扬起巴掌来要打乔舒念,却被胡道义拦住了,“阿达,不可造次,乔小姐到我们逍遥寨来是客,我告诉过你们什么?” “对客人要尊敬!”土匪们异口同声喊道。 “知道就好!乔大小姐在我们逍遥寨的事你们一个也不许传出去,若是让外人知道乔小姐的下落,我决不轻饶你们!”胡道义道。 “放心,寨主,我们一定守口如瓶!”那个叫阿达的土匪,刚才还对乔舒念愤愤不平,这会倒是听胡道义的话,变得规矩起来。 胡道义一笑,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在了乔舒念的肩上,故作温柔地道:“虽然你现在是我逍遥寨的客,但我有能力让你我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你讨厌孟遥临,我也对那个处处霸道的九重帮很不满意,俗话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如你跟了我,将来我们一起对付九重帮。” 那个阿达立马跟风,“寨主说得对,你嫁给我们寨主,我们逍遥寨的兄弟们都会尊称一声‘嫂子’,这逍遥寨也有你一份,那多威风。” 胡道义身后跟随的兄弟们也开始起哄,大咧咧异口同声喊了乔舒念一声“嫂子”。 乔舒念没恼,只道:“我不知道苏监使是怎么跟寨主交代我的事情的,我来逍遥寨就一个目的,就是想跟着寨主和逍遥寨的兄弟们学怎么杀人的,孟遥临没死,我便不会再嫁,若你们再逼我,我就自投他处,不连累你们逍遥寨。” 乔舒念脾气越硬,胡道义便越是喜欢,越是喜欢便越是尊重。 “好!要我们教你也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件事,等你杀了孟遥临,你就嫁给我,怎么样?”胡道义道。 乔舒念有些迟疑,她急需一身硬本领,但要事成后委身土匪,她却有些不甚乐意。 胡道义看出了她的心思,道:“这去学堂读书,还要给先生缴纳束修呢,你做人可不能这般小气自私啊,我收留你也是冒了风险的,逍遥寨隔壁就驻守着九重帮的人,万一走漏消息,我不能拿我全寨兄弟们的命开玩笑啊!” 乔舒念心下踌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看来自己不承诺点什么说不过去,麻了头皮只好应下了,“好,我答应你,你助我杀死孟遥临后,我就嫁给你。” 胡道义满脸得意,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和乔大小姐洞房的那天。 “乔大小姐爽快,我也不能墨迹,就将我寨中功夫最厉害的人给你做师父,庞二亮!过来!”胡道义将人群中一个高大手持长枪的汉子叫到了跟前。 对乔舒念道:“他叫庞二亮,去年投到我门下,从小练就一身本领,骑射剑术都不在话下,我手下这帮兄弟都跟着他习武,你就跟了他保证没错!” “那我就谢谢胡寨主。”乔舒念大大方方向胡道义行了礼。 庞二亮看起来高大干瘦,可走近了,乔舒念看他膀子上的肉很结实。 胡道义将庞二亮往前推了一步,对乔舒念道:“快,叫师父。” 庞二亮有些害羞,乔舒念略有些尴尬,看起来庞二亮没大自己多少岁,乔舒念悄声喊了句“师父”。 胡道义朝乔舒念肩头拍了一巴掌,拍得乔舒念往前趔趄了一步。 “大声点!拜师呢!”胡道义喊道。 乔舒念心下一横,“师父!”这一声喊得差点没将大家的耳朵震破。 庞二亮上下打量一下乔舒念那较小的身板后,面露难色。 “寨主,这我这么教啊?”庞二亮的脸色就像是吃多了苦瓜没有消化一样。 啪地一声,胡道义一巴掌拍在了庞二亮的后脑勺上,连着啪啪两巴掌,骂道:“人家姑娘师父都叫了,你怎么教?你说你要怎么教?就给老子正常教!你不给我教出个模样来你他娘的给我滚蛋!” 打得庞二亮连连后退,乔舒念的心里也是愧疚至极。 第12章 发怒 前线战况不利,后院之火未平,孟遥临最近愁眉就没有舒展过。 他想不通乔舒念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还有乔经年那个老儿三番五次上门来要人,他女儿行刺他还没有向乔家要说法呢,现在倒像是孟府欠了乔府的。 这不今早乔家又打发人来过问,孟遥临前脚刚将其打发走,孟扶桑又来了。 “表哥,昨日我在城外树林抓了一个行迹鬼祟的人,初步了解应该是个奸细,这次我没敢动刑,想请表哥一同去审讯。”孟扶桑就像没长眼睛似的,没看见孟遥临心烦,兴致勃勃地讲道。 “扶桑,你现在回去告诉陶子赫,让他把浮空司监司的位置让给我。”孟遥临道。 孟扶桑听不出孟遥临话中有话,甚是不解,“这是为何?表哥为何放着大将军一职不当,要当一个监司?” 啪! 一本厚厚的卷册被孟遥临重重扔在了地上,“你还知道我是个大将军?前线战况吃紧,宁王贺容璋步步紧逼,陛下打发人来多次过问,多少事情等着本将解决,你们一个个认为是本将太闲了吗?” “要是你孟监使审不了犯人,我大可派别人顶上!” 孟扶桑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跪在了地上,“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查询奸细也事关重大,我这才想让表哥一起过问。” 孟遥临道:“所以啊,所以我让陶子赫把监司一职让给本将!今后浮空司大到处死人犯,小到犯人跑肚拉稀本将都会一一过问!” “表哥……” “阿峰!”孟遥临怒声高喊,阿峰也急忙跪下。 “写一份文书,递交吏部,就说浮空司监司陶子赫、监使孟扶桑柱小倾大,不胜其任,该怎么处理,让吏部看着办!”孟遥临道。 “表哥……”孟扶桑跪在地上欲哭无泪,懊悔不已。 “大将军,这事儿是不是要禀告帮主?”阿峰问道。 “你自去办理就是。”孟遥临道。 孟遥临母亲张氏听见儿子在书房生了大怒,便过来劝解。 “扶桑有什么没做对的地方,你好好说就是了,何必生出这么大的怒气?她可是你表妹,你责罚她,你姑父、姑姑那边也不好交代。”张氏道。 所有的事情让女人一掺和就变得复杂,他跟孟扶桑之间明明处理的是公事,被母亲这样一说,便又把亲戚们牵连进来了。 “母亲,在我手下办事,难免不会被我斥责,母亲要是有这份担心,我这就让扶桑辞了监使一职,回家侍奉双亲即可。”孟遥临道。 “表哥,我不想回家!”孟扶桑也不愿意这样,她好不容在浮空司当值,可以接近孟遥临,她宁愿被罚,也不要被辞回家。 张氏又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何要曲解母亲的意思呢?” 孟遥临本就心情不好,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理解自己,他心里也憋闷得慌,“母亲,我是一个将领,若手下之人办事不牢靠,我说也不能说,罚也不能罚,这样人我敢用吗?换做是母亲,能用得畅快?” “阿峰!就按我说得办!”孟遥临说完就拂袖而去,留着孟扶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张氏也唉声叹气。 “你表哥近来因为乔氏的事情心情不好,再加上战场上的事,心气儿不顺,你别怪你表哥。”张氏让人将孟扶桑扶了起来,劝道。 “谢谢舅母,舅舅和表哥对我们一家有恩,还让我在浮空司当值,扶桑不敢有怨言,今天的事,是扶桑没有处理好,该罚,舅母不要责怪表哥了。”孟扶桑泪眼淋漓,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生疼。 张氏拉住孟扶桑的双手,疼惜极了,“舅母知道你对你表哥有情,从小就喜欢缠着你表哥,这次要不是因为利益交换娶了乔氏,我早就认定你是我的儿媳妇。” 有舅母这话,孟扶桑心里是高兴的,嘴上却说道:“舅母不要抬举了扶桑,这事儿扶桑从不敢奢想,只求能在浮空司助表哥一臂之力,也是扶桑的福气。” 孟扶桑这么乖顺懂事,张氏是越来越后悔跟乔府提亲了,要是没有乔舒念,孟遥临怎么会遇刺。 孟遥临虽然生了大怒,但有孟九儒在,浮空司并没有做大的变动。九重帮抵抗康宁军不利,本就授人话柄,多事之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再说孟扶桑就是有些缠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是孟遥临一时生气罢了。 人事上没有大的变动,但整个浮空司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孟扶桑抱着腿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泣,苏暮亲自将茶饭端了进去。 “孟监使,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先吃饭。”苏暮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并摆放好了碗筷。 孟扶桑仗着自己和孟遥临是表亲关系,一向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这一次让孟遥临怒斥还连累了整个浮空司被罚,此刻羞愧地只想去死,没脸见人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苏监使是来看我笑话的话,那已经看到了,就出去。”孟扶桑抽噎道。 苏暮一笑,盛好粥,端到了孟扶桑的眼前,“你我同为浮空司监使,不管赏罚都是一体。大将军得意时,我们未必得意,但大将军艰难,我们就一定艰难。眼下是大将军最难的时候,我们理应与大将军勠力同心,不能委屈抱怨。” 孟扶桑抹了眼泪,委屈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监使,哪里敢对大将军委屈抱怨。这次是我害得大家都受了连累,不如让我饿死了好。” “唉!”苏暮长长叹息一声,道:“大将军哪里是因为你才罚大家的,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看好乔舒念,让她给逃了,孟监使只不过是触到了大将军霉头,大将军借机发作了而已。” 孟扶桑还是没有想通,道:“那也怨我,要是当夜我留在浮空司,没有回家,定不会让乔舒念逃走。” 她为了一早到孟府去送乔舒念的供状,想着自己家里离表哥家要近许多,当晚便回自己家中歇息,没想到乔舒念竟然能从浮空司逃了。孟扶桑心里一直想着是不是浮空司的内鬼帮的忙,却一直没有查出个由头来。 孟扶桑似有所悟,从苏暮手中接过了粥,三两下就将饭菜吃干净了,抹了眼泪,起身道:“走,我们去监牢。” 又要审犯人?肯定又会有人被刑讯致死。苏暮眉毛一挑,便跟着去了。 第13章 审讯 孟扶桑要审的犯人,就是前几日在城外树林中抓到的那个,关在浮空司好几日了,因为浮空司被罚,此人还没来得及审问。 初步审讯的案卷上显示,犯人自称江浦笙,是骆州做布料生意的,开有宏盛布庄,老家并州,父母妻小于今年六月死于战乱,此人在城外树林与人交头接耳时所抓,另一人逃跑。 苏暮仔细回想,搜索了自己脑海中的角角落落,“江浦笙”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过,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康宁军的奸细。 宏盛布庄苏暮是知道的,与画屏街就隔了一条巷子,算是骆州最大的布庄了。 若这人行事鬼祟,定然不会用真名示人,肯定是用的假名字了。 苏暮跟着孟扶桑去了监牢,他透过牢门上方的小窗往里看,一个衣着考究的汉子戴着脚镣坐在地上。 苏暮很确定,此人他没有见过。 孟扶桑递给狱卒们一个眼神,狱卒们心领神会,即刻从地上拖起江浦笙双臂呈“一”字绑在了刑架上。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快放了我,不然我让你们后悔!”江浦笙大声嚷嚷着。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何让我们后悔,但我现在让你后悔。” 孟扶桑直接拿起一根长针扎在了江浦笙的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盖里,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还没过,孟扶桑又拿起了一根长针,抓起了江浦笙另一根手指,打算继续扎。 还没问话就开始动刑,孟扶桑美其名曰“杀威风”。 说是要让犯人怕,怕了才会招,结果往往怕是怕了,但能得到真实口供的没几个,打死了犯人,只能依靠其他调查来了解实情,反而要费更多周折。 苏暮将长针从孟扶桑手上夺了过来,轻声道:“要不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审。” 孟扶桑眼中带着怒气,瞟了一下苏暮,很不服气,“好啊,我看你要怎么审。” 孟扶桑自行抓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一边。 苏暮将长针放回针袋里,回身坐在了案桌前,摊开了纸张,拿起了笔墨,一副凌厉的样子。 “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务必一字一句老实回答,到了我们浮空司,只有三条路……” “一条是有问必答,所答必实,然后体体面面从这里走出去;另一条是刑逼问招供后浑身是伤从这里拖出去,可能过不了几天伤势加重也就死了;第三条就是刑讯逼问不得,活活打死之后从这里抬出去。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再开始。” 苏暮说完又将蘸了墨的笔又放回了笔架上,静等着江浦笙考虑。 江浦笙没有说话,眼睛却往苏暮身上瞟,那眼睛中很明显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内容,苏暮想难道这人认识自己? 手上的疼痛让江浦笙汗津津地。半晌,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想好了。” 苏暮重新拿起了笔,进了浮空司还这么干脆的人还是少见,大多都先是抵赖狡辩,待用刑过后或真或假才会说上那么几句。 苏暮:“好,那我们开始。叫什么名字?” 江浦笙:“江浦笙。” 苏暮:“平威二十七年十月初七你一个人去了城外树林见了一个人,我们的人发现你们后,另一人跑了,可是属实?” 江浦笙:“属实。” 苏暮:“你们所议何事?逃跑的人是谁?与你什么关系?他的所居地是哪儿?” 江浦笙抬头苦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很冤,无奈答道:“他叫常虎,是我姑姑的儿子,从小偷鸡摸狗不干正事,因为偷东西被府衙追捕,他不敢进城所以约我到城外相见索要跑路盘缠。他居无定所,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听到此处,苏暮的心突然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这人和康宁军是没有关系的。又问:“常虎居无定所,他的老家是哪儿?那你姑姑呢?” 江浦笙道:“我们都是并州的,姑姑早年病死,姑父另娶,早就不联系了。” “我们抓了你之后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供述这些,非要留到今天才说?”苏暮问道。 江浦笙笑了,道:“我要那么快就说了,我表弟岂不是被抓了?现在他肯定跑远了。再说……抓我的人也没问我这么多。” 苏暮将写好的供状亲自拿到江浦笙跟前,让他按了手印。不忘威胁道:“你最好保证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不然你是知道后果的。” 江浦笙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孟扶桑对这一审讯结果极不满意,道:“他定然撒谎,看来不用刑是不会说实话的!” 孟扶桑说着从火盆中抓起了烧红的烙铁,苏暮即刻拦下:“孟监使!孟监使想用折磨人的法子发泄心里的怨气,我不拦着,若是想用刑讯的方式逼供,那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孟扶桑怒眼圆瞪,反驳道:“苏监使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那种折磨人取乐的人吗?” 苏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孟监使心里清楚。江浦笙所供述的并不难查,只需到府衙去问问,看是不是有个叫常虎的盗贼被府衙通缉,若是他撒谎,再处置不迟。” 孟扶桑气呼呼将手中的烙铁扔在了地上,威胁道:“苏监使,我已经不记得这是你第几次在审讯过程中驳斥我了,你最好能做到清清白白,不要落在我手里。” 苏暮拱手道:“苏某做事一切遵循礼法,持身守正,孟监使若想查我,那查就是了。” 孟扶桑冷哼了一声便夺门而出。 苏暮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自知不敢得罪孟扶桑,但他总是能敏锐觉察有些人的身份不简单,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帮助别人,但也因此往往将自己置身险境。上次他放跑乔舒念,孟扶桑肯定是怀疑苏暮的,只不过是没有真凭实据罢了。 监牢外传来声声惨叫,苏暮去看时,发现孟扶桑对着一个侍卫拳打脚踢,那侍卫在地上翻滚,直到孟扶桑累了,打不动了,才放手离开。 苏暮将那侍卫扶了起来,问过了原由,原来是在孟扶桑出监门时两人没看清,撞在了一起,才招来孟扶桑一顿打。 苏暮喉结抖动了两下,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侍卫被打得瘸拐站都站不稳,苏暮给了银子,还给他放了假,让人带着去看医。 第14章 投降 苏暮将江浦笙的供词拿给了陶子赫,陶子赫当即让人去府衙查问,得了一个确切的消息,的确有一个叫常虎的盗窃惯犯被骆州府衙通缉,但常年战乱,骆州府衙只张贴了几张通缉令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江浦笙说的两人的表亲关系却无从考证了,还有十一月初七日与江浦笙在城外树林见面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常虎也很难确定。 “先将江浦笙单独关押,等把常虎抓到了一起审,到时候管你是鬼怪神仙自然会露出真面目。”陶子赫道。 苏暮的手心里汗津津地,这个江浦笙到底是什么人,若真的抓住了常虎事情却不是江浦笙说的那样,又该怎么办? 他冒险又去监牢见了一次江浦笙,他将狱卒都支开了,将一只烧鸡放在了江浦笙的眼前:“你的布庄已经被浮空司封了,至于你说的常虎也已经在追捕了,浮空司办案一向快,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但我要提醒你,若常虎被抓来承认了你与他偷偷在树林见面索要钱财的事,你自是能从这里安然无恙走出去,但若是他不认,或交代出别的,便是你遭殃了。” 江浦笙笑着扯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满不在意,道:“下次记得带酒来,有肉没酒不成味儿呀。” 苏暮一笑,意有所指:“还有胆问我要酒喝,你定然是个大人物。” 江浦笙啃着肉,头都没有抬一下,道:“我是个生意人,比较自来熟,军爷不要见怪。还有,还是尽快将我的布庄解封了,我出事了没关系,若是你们让上头的人赚不到钱那你们可就麻烦了。” 苏暮:“你指的上头人是……” 江浦笙:“自然是比你们浮空司、九重帮还要大的人。” 苏暮心中了然,比九重帮还要大的人,定然是朝廷的重臣。 苏暮继续问道:“你的生意怕不只是布庄,康宁军的生意你做不做?” 江浦笙终于停下了咀嚼,将手上的吃了一半的鸡腿放回到案桌上,站起来四处望了望,确定只有苏暮一个人,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腻,轻声道:“你得想法子救我出去。” 那帕子苏暮眼熟,上面绣着三朵梅花,这样的手帕苏暮也有一块,江浦笙是宁王的人! 苏暮佯装没有在意,继续道:“那得看你怎么自救,你如实招了便能从这里出去了。” 江浦笙唰地一声,将自己的衣襟撕破了,从里面掉出一个布条来。苏暮捡起来看,那熟悉的字迹让他眼眶瞬间湿润。 苏暮没想到这是一份宁王亲笔写给他的信,信头第一句话是:听说骆州气温骤降,入秋天气严寒,哥哥安否? 苏暮双手不由轻微颤动,他此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这封信俨然是他久别的亲人。他甚至手抖到拿不稳那封信。 信中宁王除了对苏暮亲切地问候,还有对当下形势的担忧,信的最后让苏暮帮忙得到九重帮在骆州的兵力布防图。 看完信,他连同信封一起投进了火盆里。宁王的命令,他只有拼命去办,更何况这是他“投降”以来,宁王交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也许也是最后一个任务。 或许因为这场任务他付出生命,也许任务完成后,康宁军攻下骆州城,他就再也不用做卧底了。 他在宁王的帐内做一名副将,陶子赫是主将,原本极得宁王的信任的,可中央扶持的九重帮对康宁军一再打压,在葫芦峡一役,孟遥临将陶子赫逼进了葫芦峡缺衣少粮整整半个月,为了求生,终于在平威二十四年的深秋陶子赫叛逃了。 此前,宁王让苏暮带领五百军士就救陶子赫,临行时将一张绣着“品”字排列着三朵梅花的帕子亲手塞到了苏暮的手中,说:“若陶子赫顶不住要降,你就跟着降,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同样一张帕子来见你时,那便是我派来的人。” “王爷想让我诈降?前路凶险,我还能再见到王爷吗?还能再见到军中的兄弟们吗?”苏暮心里是极不情愿离开宁王,离开康宁军的。 宁王握住了苏暮的手,语重心长:“康宁军岌岌可危,只有哥哥能救,请勿推辞。我需要一个牢靠的人打入九重帮的内部,帮我探取机密,这样我、还有我身后的康宁大军就可早日攻占皇都,那时你便是我的丞相。不然……只有埋骨他乡,犹死而已。” 哥哥……苏暮比宁王只大了半岁,他便唤他一声哥哥。这让苏暮受宠若惊,他的内心是纠结的,虽然眼下康宁军的威势一天不如一天,可他却不想离开宁王,自打成了康宁军的一员,他发过誓唯有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没有“投降”这两个字。但宁王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他只好带了一百人的队伍去葫芦峡了。 他的结局和陶子赫一样,非但没有救出陶子赫,反而也被逼进了葫芦峡。 葫芦峡的地如其名,只有一个入口可出入,且很狭小,峡谷里面却很宽敞。陶子赫率领的军士约有一千人,加上苏暮带来的五百人,都在这个峡谷中等死。 陶子赫忧心忡忡,从一个中年汉子一夜之间头发变得花白,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我死不足惜,可我们这上千号的兄弟怎么办?与其等死不如投降,给大家一条活路!”陶子赫摇了摇手中早已干涸的牛皮水壶道。 “将军,我们再等等,宁王会派人来救我们的。”苏暮心有不甘,他是真的不想投降,不管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陶子赫苦笑一声,回头扫视了一眼东倒西歪的兵将们,每一个都口唇干裂,毫无生气。 “宁王不会再派人来了,就算来,下场也和我们一样,我们早一天投降,不但给大家一条生路,也能提醒宁王,不要再上孟遥临的当。”陶子赫道。 就这样,他们向孟遥临举白旗投降了。 整整三年了,宁王对苏暮没有任何讯息,自他投降那天起,就像忘了他一般。他瞎子摸象般在骆州做着自认为会对宁王、康宁军有用的事。 苏暮看着江浦笙,欲哭无泪,心里憋得难受。 第15章 放人 三天后,孟扶桑从兰香酒楼抓了一个女子来。 “这又抓到的什么人?”苏暮问道。 “你不用着急,待会儿就知道了。”孟扶桑傲气十足,似乎已经认定抓到了大鱼。 这一次生怕苏暮又阻止她审讯,孟扶桑更是将监司陶子赫都叫了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营生?”陶子赫朝那女子问道。 “民女贱名刘莹莹,是、是兰香酒楼里歌女。”那女子怯生生地道。 陶子赫提捏了刘莹莹的臂膀将她拉到了江浦笙的眼前,轻声问道:“这人你认识吗?” 那刘莹莹点了点头,细声细语,娇滴滴地答道:“我相好的跟我说过,这是他表哥,是宏盛布庄的老板。我在宏盛布庄扯布做过衣裳时见过他。” 陶子赫:“你相好的是谁?在哪里?” “我相好的叫、叫常虎,有阵子没来兰香酒楼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刘莹莹越发怯了,都不敢抬起头来仔细看江浦笙。 “兰香酒楼是骆州最有名的酒楼,那里美女如织,个个都是绝色,伺候的都是骆州有点头脸的人物,常虎一个盗窃犯,如何成为你的相好?”陶子赫问道。 “我跟常虎是并州老乡,早就认识的,我在酒楼里争客争不过旁人,没赚多少银子,常虎知道我的难处时常接济我,一来二去就好上了。”那女子答道。 陶子赫噗嗤一声笑了,众人瑟瑟不知他笑是何意,半晌他才看了一眼江浦笙,问道:“你的供词上说你也是并州的,既然这刘莹莹和常虎是老相识,为何这刘莹莹看起来对你很陌生呢?你说你父母妻小都死了,过去的一切都无从考证,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的身份是来骆州后伪造的!甚至就连江浦笙这个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苏暮紧张了,若是挖出江浦笙的底细那事儿就真的麻烦了?只见江浦笙歪头,一副你们随便的样子,说道:“我说的你们不信,你们自己找的证据又都不足,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他话锋一转突然扯到了苏暮的身上,“这位军爷早就给我说过了,进了你们浮空司只有三条路可走,我选了那条有问必答的路,你们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我能保证的就是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至于你们找的证人证据有问题那是你们的事!” 陶子赫看了一眼苏暮,暗自一笑,“好一个有问必答,那好,那我问你,你对康宁军熟吗?” 江浦笙答道:“康宁军谁不熟?街头三岁小儿都知道康宁军。我做布匹生意,走过几回康宁军占领区,每每通关都要讹我不少银子,有时候连我进的货都随意找个借口就罚没了,我一个小商人也是没法子,送银子赔笑脸总算是保得人身安全。” “进了浮空司,嘴硬的少见!师父,我看直接上刑,到时候看他招不招!”孟扶桑这个急性子显然不想多费唇舌。 陶子赫瞥了孟扶桑一眼,显然不赞同她说的办法,“此人身份不明,怎可随意用刑呢?若是江先生从实招了那便好,若是不招,也不用动刑,就关在这牢里等死即刻。” 陶子赫想了一下,也许想到了什么计策,对孟扶桑道:“既然这里问不出什么,你去将隔壁房中的几个犯人审一下,也许能得到以外的收获,你就将犯人提到这里来审,也好让这位江先生观摩一下我们浮空司的刑法。” 孟扶桑肚子里正憋了火,得到陶子赫的允许,一脸得意就去办了。 狱卒也立即将隔壁房中的犯人拖了过来。 又是杀鸡儆猴的戏码!苏暮跟着陶子赫从牢房退了出来,他心有戚戚。 康宁大军被抵抗在并州边境三个多月了,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骆州城里又处处在打压异己者,苏暮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施展抱负去帮助宁王! 苏暮跟着陶子赫回到房间,里面却背对站着一个宫里太监服制的人,听见有人来,他也转过了身。 陶子赫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 苏暮跟着陶子赫立即跪下。 “不知公公驾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公公赎罪。”陶子赫道。 李公公甩了一下手里的浮尘,尖声细语,道:“洒家今日来有事和陶监司商议,陶监司快快请起。”说着便将陶子赫扶了起来。 苏暮也跟着站起身。 到骆州三年多,宫里大监还是第一次到浮空司来。 “不知公公有何事赐教?”陶子赫拱手垂问。 李公公也不拐弯抹角,张口就问道:“听说浮空司抓了个人,陛下让我来问问,可有这回事?” 浮空司每天都在抓人,这李公公说的是哪一个? “公公指的是……可有姓名?”陶子赫问道。 苏暮隐隐觉得李公公的到来和江浦笙有关系,果不出苏暮所料,李公公直接问道:“可有一个叫江浦笙的在陶监司这里啊?” 陶子赫毕恭毕敬地回答:“是有个叫江浦笙的,昨日孟遥临将军的手下送过来的,说有可能是康宁军奸细,让在下细细查问呢。” “哎呀!抓错人了!”李公公急了,跺了一下脚,又道:“那可是陛下的人,你们抓了他,可就伤了陛下了!用刑了没有?” “还未用刑!” 苏暮明显感觉到陶子赫松了一口气,李公公也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动刑。 看来这个江浦笙是个复杂的人,背后竟然有陛下这个大靠山。 “没有动刑就好,赶快放人啊!”李公公催道。 陶子赫还有些犹豫,问道:“这无缘无故就把人放了……” 李公公脸带愠色,问道:“什么叫无缘无故放人?你们胡乱抓人陛下定会惩戒!咱家从京城赶到骆州来,只为这一件事,若不替陛下办好了?你让咱家如何向陛下交代?” “是是,我这就放人!不过,还请公公明示,这江浦笙自称是布庄老板,为何陛下如此关照?”陶子赫继续问道。 李公公压低了声音道:“江浦笙背后的不光是布庄,而是钱庄!事关国家财政!” 陶子赫不明白的是,既然江浦笙背后这么大的靠山,当时为何不说出来呢?苏暮更是震惊,没想到一个江浦笙背景会这么强大! 真相大白,陶子赫亲自到监牢给江浦笙松绑放行。 “这次的事儿算是我们误会你了,还请江先生见谅。”陶子赫是带着歉意地笑跟江浦笙道歉的,这笑里还带着尴尬和难堪。 江浦笙也上道,朝陶子赫行了个礼,道:“国运艰难,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公事,只要用得着江某的地方,江某一定配合。” 就这么的,陶子赫将江浦笙放了,还派人亲自护送江浦笙回去,并解封了宏盛布庄。 第16章 赐弓 哐哐哐! 寅时,乔舒念睡得正香,突如其来巨大的敲门声让她瞬间惊醒,立马掀被坐了起来。 长舒一口气,下地穿鞋穿衣服,一气呵成。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舒姑娘,起来了没有?”门外那个庞二亮扯开了嗓门大喊,又哐哐连敲了两下门,生怕乔舒念没听到似的。 为了隐藏身份,胡道义让大家喊乔舒念为“舒姑娘”,这名字听起来让人舒服,乔舒念自己也喜欢。 “来了来了!”乔舒念打开了房门,抱怨道:“谁过了头,又劳烦师父叫我。” 庞二亮道:“好,起床晚了,快,老规矩,先去跑十圈!” 这个时候,教武场已经有兄弟们在训练了,乔舒念还不是最早的。 就算庞二亮不催,她也是即刻就要开跑的,因为不运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冷透冻僵了。 乔舒念像这些土匪一样一身粗布,没有厚衣服给她御寒,就算有,庞二亮也是不会让她穿的。乔舒念用一根竹簪将头发绾成髻,像一颗松塔一样乖乖待在她头顶。 她这副模样已经看不出来是个富家小姐了,虽然没有小姐的华丽,但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她跑,庞二亮跟着跑,一边还催道:“太慢了,再快点。” 乔舒念就像是一匹马被抽了一鞭子一样,瞬间提快了速度。 一圈又一圈,汗淋淋,气吁吁,但庞二亮不满意,“你今天太慢了,十圈不够,跑够半个时辰。” 乔舒念没想其他,既然师父说不够,那就继续跑。 “喂!舒姑娘,我看你改名叫花木兰得了!就是那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旁边一个小兄弟一边扭着腰,一边朝乔舒念喊道。 另一个小兄弟道:“呀,你还知道花木兰呢?花木兰有舒姑娘美吗?” 乔舒念听着,没有回应,她要是跟他们一搭话,那便泄了气,便跑不动了。 “你们两个很闲吗?陪着舒姑娘一起跑!”庞二亮喊道。 “我们已经跑过了。”一土匪悻悻答着,急忙躲到一边踢腿去了。 寅时起床跑步;卯时习剑;辰时早饭休息会儿;巳时搭弓射箭; 午时午饭休息,帮着寨里的兄弟们干干杂活; 未时,庞二亮带着大家到山上跑一会儿马;酉时回寨吃饭; 戌时在暮色中练飞镖;亥时读会儿《华严经》就睡觉。 在逍遥寨,乔舒念的日子过得辛苦又恣意。 马上就到年关了,乔舒念这才发现她已经在逍遥寨待了三个月。 轻弓乔舒念用起来已经有些准头了,胡道义见她颇有些进步,特把他用的一把重型鲁弓给了乔舒念。这弓怕是没有三十斤,也有二十斤。 “你要是能将这把弓练好,其他的弓都不再话下,到时候别说是咱逍遥寨,就是整个骆州,你的弓箭也是超群的。”胡道义信誓旦旦地道。 阿达见状,神情极为不乐意:“这把鲁弓寨主得来不易,平时兄弟们想试试,你都舍不得,就这样送给她了?” 胡道义圆眼一瞪,反问:“她将来可是我的女人,我送她一把弓怎么了?别说是一把弓,等将来我娶了她,只要是不危害我逍遥寨的利益,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阿达面色悻悻然,低声道:“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弓,送给一个女子可惜了,她又拉不开。” 乔舒念听着他们的对话,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可是知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更何况胡道义还说自己将来是他的女人,乔舒念心中的压力更是重重。 见胡道义和阿达起龃龉,急忙道:“这把弓对寨主这么重要,我受之有愧,还请寨主拿回去。” 胡道义却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我胡道义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你好好拿回去,要是有人心中不服,让他来找我。” 乔舒念没有再推辞,依着胡道义的性子,要是她再推辞,怕是会伤了他的面子。 可这把弓对她来说的确有些重,不光是体力上说的重,是心里的重压。 除了阿达心里不悦,其他的兄弟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就算这把弓没有落在乔舒念手里,也不会落到自己手里。 大家都知道胡道义对乔舒念有别的心思,别说一把弓,就算送更贵重的东西给乔舒念,他们也都是能理解的。 “舒姑娘,我帮你拿。”一个小土匪急忙小跑过来扛起来了弓,又问:“是拿到姑娘房间还是练武场。” 乔舒念尴尬笑笑,“先放我房间里。” “多谢寨主。”乔舒念向胡道义抱了下拳,就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她将胡道义送的弓举了起来,试着拉了一下,使出全力,拉不开,手指还被弓弦勒出血来。 用布条将破皮处缠好,又拉,弓只开了一寸。只怪自己的手臂力道太弱了。 乔舒念有些抱怨胡道义,送给自己一个用不上的东西,她又不是要当将军才练这些东西,只需要杀了孟遥临就够了。 胡道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心爱的弓送给她,这要是拉都拉不开,肯定会让寨中兄弟们笑话,故而不敢在人前练,只能在房间里偷着试。 哐哐哐。 又是那熟悉的敲门声。 乔舒念将弓挂在了墙上,前去将门打开。 斜阳照在庞二亮的脸上油亮油亮的。 “今晚有行动,去不去?”庞二亮问。 “去,为什么不去。正好试试师父你教我的飞镖厉不厉害!”乔舒念兴致勃勃地道,她问都不问一下就答应了,她当然知道庞二亮说的行动是什么。 “这几个月大家都猫在寨子里快憋坏了,有线报说九重帮有一批粮要送到并州去,寨主让我们到半道上等着,还不能被他们认出我们是逍遥寨的。”庞二亮道。 “好!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饭路上吃。” 乔舒念当即披了件斗篷,拿了条蒙脸的黑布揣在了怀里就跟着庞二亮去了。 第17章 打劫 丑时,逍遥寨的人就埋伏在了前往并州必经之处月亮湾。 坡道不高,各个都在寒风里猫着,瑟瑟发抖。 “饿了吗?吃,熟的。”庞二亮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薯给了趴在旁边的乔舒念。 乔舒念接过来,红薯冰冰凉。掰开一半递给了庞二亮,“你也吃。” 两人相视一笑,便分享了这只不大的红薯。 猫着的兄弟有的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阿达一颗石子打过去,打在了那兄弟头上,哼地一声醒来。 “打起精神,都不许睡,办完了事,我禀告了寨主让你们睡三天三夜!”阿达轻声命令道。 平常运动倒还好,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猫着,还真是冷,要是睡着了只怕是会在睡梦中冻死。 乔舒念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庞二亮,悄声问道:“线报有没有说过九重帮的送粮队伍什么时候过来?会不会他们已经过去了?” “寅时不来便在卯时,肯定会在天亮之前经过此处。”庞二亮道。 乔舒念立马爬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 “我去前边探探风,看他们过来了没有。”乔舒念说着便猫腰跑上了坡顶。 她个头小巧,像一只猫一样灵活。 站在坡顶上往下看,路边一切尽收眼底。月色皎洁,一排一排的树像是站岗的哨兵。 乔舒念眺望片刻,远处一片黑色的方阵慢慢移动,脚步声、马蹄声、还有车轱辘碾动声也传了过来。 来了!目标来了! 乔舒念像一条受惊的蛇,呲溜从山坡上连滑带跑,一边压着声音喊道:“大家快准备好,他们来了!” 她迅速猫到庞二亮的身边,左右摸摸:“我的镖刀呢!” “这儿呢!自己放的东西都忘了!”庞二亮从身旁小坑中抓起一个囊袋交给了乔舒念。 乔舒念迅速将镖刀码好揣进了袖中,将脸上的蒙布往上提提。这是她第一次当匪,截的又是九重帮的粮食,这一次若是成功了,那她可就为宁王立下了大功。 所以她比那些身经百战的土匪还要兴奋。 “看清了没?有多少人?”阿达问道。 刚才太激动了,乔舒念没仔细看。又想了想,“应该有几百人。” “几百人?”阿达左右看看猫在附近了几十号人,心里戚戚。 庞二亮迅速想了想,朝阿达道:“他们粮草辎重肯定在后面,前队放他们过去,我们集中力量打后面。” 阿达也迅速向手下兄弟们传达了命令:“等他们过来,大家不要蛮干,听我的号令,我哨声一响,大家就点草桶放火。” 阿达他们准备了引火的草桶,乔舒念佩服他们想事周全。 “等下若打起来,你就跟紧我,千万不要乱跑。”庞二亮不放心乔舒念,嘱咐道。 “嗯。” “等下放了火,他们的队伍肯定会乱,我和阿达分成两个队,我带队劫粮,你只要拿着鞭子把马往回赶,其他的事不要多管。”庞二亮又嘱咐道。 乔舒念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反正到时看见大家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官道上传来的响声越来越近,大家都屏气凝神,静等着先头部队过去。 “是孟遥临!”乔舒念惊呼了一声,突然就要站起来。 “你干什么,快趴下!”庞二亮压着声音喊她,又伸手拽她,才把乔舒念又拽趴下。 “这只是九重帮往前线送粮的部队,孟遥临一个大将军怎会亲自送粮?你莫不要看错了!”庞二亮道。 毕竟线报的消息里没有提孟遥临,若是孟遥临在,那胡道义肯定不会让他们来劫粮。 “师父,是孟遥临!我绝不会看错他,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乔舒念将飞镖已经捏在了手心里。 就算暮色中难以辨识,但孟遥临的那匹白马她可是认识的。更何况马上的人一身铠甲寒光刺眼,那凛凛威风也只有是孟遥临。 “你别冲动,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庞二亮道。 “你们照计划行事,孟遥临交给我。”乔舒念说着,站起来迅速躲到了一树杆后面,她的手心里已经汗津津地。 她等着让孟遥临的先头部队走过去,等后面队伍乱了,她就行事。 突然,孟遥临的队伍停滞不前了,山坡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官道上孟遥临的警觉。 他一扬手,后边的部队全都停了下来。 “警戒!” 孟遥临的队伍瞬间四散开来,拔剑的拔剑,举矛的举矛,列开了阵。 阿达气得拳头猛捶了地,口哨立马吹响,喊道:“滚下草桶,撤!” 无数个着火的草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马儿吓的嘶鸣,孟遥临的兵将乱了阵形。 阿达拽起乔舒念起身要跑,乔舒念趁机将手中的三枚飞镖朝坡下孟遥临扔了过去,孟遥临快速一闪,两枚刺在路边的树上,一枚擦着孟遥临的侧脸飞了过去,那俊逸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坡上有人,给我追!”孟遥临举剑,马儿扬蹄朝山坡上冲了上来。 那几十个草桶如何能抵挡得住孟遥临的兵将,逍遥寨的土匪们只有逃的份。 “师父,怎么办?我们还没有劫到粮呢!”乔舒念跟着庞二亮跑,逃命的时候她才感恩平常庞二亮对她的督促训练。 “你还想着劫粮?回去等着挨罚!”庞二亮骂道。 乔舒念也自责不已,看见孟遥临,她心中的那团怒火就让她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乔舒念回头看了一眼,孟遥临的马儿就在身后急追,便道:“师父,你带兄弟们往那边跑,我将他们引开。” 乔舒念说着一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为了让孟遥临来追自己,又朝孟遥临扔了两枚飞镖。 “舒姑娘!你去哪儿?快回来!”庞二亮喊着,他要是不把乔舒念安然无恙带回去,寨主肯定也饶不了他! “师父,回家见!”乔舒念大喊了一句,便头也不回了。 孟遥临看着这群散乱无状的人像是一伙土匪,本想驱散了罢,可有人两次向他扔飞镖攻击。纵然抓不住全部,也要将那个朝他扔飞镖的抓住。 “其余将士保护好粮草辎重,整队前进,你们几个跟我走!”孟遥临指了临近的几个军士,全力追击乔舒念一人。 第18章 惩罚 乔舒念朝一条小路上跑,那路极窄,甚是崎岖。 她躲在了一棵树后面,三枚飞镖朝孟遥临飞了过去,杀死了他的马,还有两个兵将。 孟遥临在战马倒地的那一刻从马鞍上跳了下来。 当当当,挥剑将乔舒念再次扔出的飞镖全部打落在地。 一击未中,乔舒念继续往前逃,她直接从一个田上垄跳了下去。 摔倒在地,立马想要爬起来,余光扫见一道寒光从耳后穿了过来。 身体呆如木鸡,不敢反抗。 “转过来!” 孟遥临的声音如此熟悉且凌厉。他的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乔舒念的衣领。 乔舒念被包围了。 未敢擅动,袖中落下一枚镖刀捏在了手心里。 她像只小鸡一样被孟遥临提了起来,她的身高只在他的肩头。 孟遥临的剑抵在乔舒念的脖子上,走到了她的眼前。 “把面巾摘下来!”孟遥临呵斥道。 “大将军小心!” 阿峰刚刚喊出口,乔舒念眉目一皱,手里的飞镖朝孟遥临脸上射了过去。 孟遥临一个闪身,躲过了飞镖,本能的抓了一把乔舒念的肩头,却被乔舒念一缩,巧妙躲过,他的手抓到她遮脸的面巾,瞬间被扯落。 “乔舒念!”孟遥临惊呼。 众人瞬间反应了过来,待去抓时,乔舒念像一只跳脱的野兔,在坡头跑了几步就看不见了。 “给我抓住她!”孟遥临喊道。 有几个兵将前去追了,阿峰却道:“大将军,我们赶路要紧。” 又让这个乔舒念逃脱了,孟遥临想不到乔舒念一个女子竟然如此狡猾。还有她那一手的飞镖,看她架势像是刚学成不久,缺了些力道。 孟遥临捡起乔舒念扔下的镖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纹饰,极为普通。 “阿峰,你不必去并州了,留下严查,骆州的所有铁匠铺都要查,看看这东西是哪家出的货,务必把乔舒念给我抓回来。”孟遥临道。 “骆州吗?可此处离并州最近,乔氏会不会就藏在并州?”阿峰道。 孟遥临摇了摇头,眉眼一虚,仔细分析:“并州是我军驻扎重地,乔舒念这么狡猾,肯定不会跑到并州来。刚才很明显乔舒念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这帮人无组织无纪律,倒像是悍匪的行径,你好好留意一下门板坡那边。” “门板坡那边有我方军士和浮空司共同驻扎,有消息肯定会向我们通传,更何况她一个富家千金怎么会去逍遥寨?当初逍遥寨劫持乔府马车导致乔氏受伤,这样想来他们之间还是有仇的。”阿峰道。 又道:“再说,今晚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在门板坡的人不会没有察觉,会不会是别的匪帮?” 处处都是矛盾,怎么也说不通,可孟遥临的直觉就是乔舒念还在骆州附近,如今被他撞见,她就是和匪为伍,他不得不将她和逍遥寨联系上。 “你按照我说的思路好好查查就知道了,不管是逍遥寨还是别的匪帮,都好好查查。也要查清楚当初是谁帮助乔舒念从浮空司逃跑送出城的。”孟遥临道。 阿峰得了令,即刻回马往骆州赶。 第二天傍晚,乔舒念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逍遥寨。 寨中的兄弟们一股脑全涌了过来。 “舒姑娘,你回来了!” “舒姑娘,你没受伤!” “舒姑娘,我去给你拿吃的。” …… “舒姑娘,寨主找你!” 大家围着不散,阿达走过来,凶巴巴地朝乔舒念喊了一声。 挨批是肯定的,乔舒念要是怕被胡道义批评惩罚,就不会回来了。 满身的灰土、干裂的口唇,她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被带进了“英雄堂”。 “寨主,乔舒念破坏了我等大计,以致没有完成任务,我们寨中现在没有过年的粮草,请问寨主,该怎么惩罚乔舒念。”阿达上来就开口指责。 乔舒念跪在地上,没有任何辩驳。要是惩罚她能让寨中兄弟们出了气也是值得的。 胡道义平时对乔舒念有多偏心,大家都看在眼中。可这次因为乔舒念导致这么大的失误,还有几个兄弟惨死在了月亮湾,胡道义再也没有了偏袒的理由。 胡道义扬手,“绑起来。” 乔舒念没有反抗,俩兄弟即刻用一根细绳绑了她。 “你破坏大计,导致兄弟们没有捞着年货。庞二亮说你去杀孟遥临了,你安然无恙回来了,是杀成了?”胡道义搓着胡须,仔细问道。 乔舒念摇了摇头,非但没杀成,差点让孟遥临杀了她。 胡道义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杀了孟遥临,我完全可以不计较你昨晚的得失,但你失败了,就不得不接受惩罚。” 乔舒念道:“甘愿受罚。” “那就怨不得我了!”胡道义朝旁边喊道:“庞二亮!人是我交代你看护的,既然没看护好,那便你也跟着受罚。” 庞二亮心里觉得委屈,但还是乖乖跪了下来。 “我不是给了舒姑娘一张弓吗,你带着她到练武场,什么时候能拉开弓,并能精准射击十靶以上,我便放过你们两个。”胡道义道。 “就这?”阿达的下巴快要掉到胸口了,“这也能算惩罚?” 乔舒念和庞二亮更是面面相觑,这的确算不上惩罚。 “怎么不算?”胡道义的眼睛一瞪,反问道。 “寨主,若拿拉弓射箭当是惩罚的话,兄弟们心中肯定不服。既然寨主不舍得惩罚乔舒念,我看将这个乔舒念从逍遥寨赶出去,以免今后又连累了我们兄弟。”阿达道。 胡道义见阿达不服,朝身边一兄弟道:“你去舒姑娘房间将那把弓取来,让阿达亲自试试,若他能将这弓拉开,我就将这把弓赐给阿达,再换个法子惩罚舒姑娘,要是连你阿达也拉不开,那就用这个法子!” 胡道义说话掷地有声,一个唾沫一个钉,谁也没再提意见。 那把重弓很快就被取了来,阿达自认为骑射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拉弓。这把弓可能是比别的弓紧一些,但对他阿达来说还不至于到拉不开的份上。 阿达脱了外衫,撸起袖子,露出膀子来,就像提一只鸡一样轻轻将弓拿了起来,自信满满。左手握着弓柄,右手扯住弦,用力,那弓只开了一寸。 再拉,也只开了一寸。 第三次拉,还是只开了一寸。 胡道义哈哈一笑,问道:“我用拉弓射箭的方式惩罚舒姑娘还有谁不服?” 旁边的兄弟们异口同声喊了“服”! 阿达将弓扔在了地上,拱起双手,“我也服。但我有一个要求,给舒姑娘十天时间,若是十天之类她没有拉开弓或者没有连射中十靶,就此离开我们逍遥寨。寨主可要答应我这个要求。” “好,就按你说得办!”胡道义也爽快答应。 第19章 报信 阿峰查到了浮空司里,再次详细询问了当初看守关押在监牢里乔舒念的狱卒。 苏暮心中惴惴,跟在阿峰的后面。 “苏监使当天是几时离开监牢的?可曾回家?”阿峰问道。 “上回已经回禀过,我和孟监使审讯完毕后,孟监使前脚走后,我后边嘱咐狱卒给乔氏送饭送被后随即离开,此时刚过亥时,当夜住在了浮空司,不曾回家。”苏暮答道。 “可有再回到监牢?” “不曾,第二日辰时,狱卒前来禀告乔氏不见后,我才查看了监牢。” “从审讯完毕亥时出监牢到第二日辰时,你是都呆在你的房中吗?可有去过别的地方?” 苏暮想了片刻,“亥时末去过一趟茅房,便回房睡觉,卯时起床自行到司内厨房拿了早饭回房吃。” “案卷记录乔舒念寅时点名还在狱中,辰时点名不见了,辰时正是两班侍卫们交接的时候,依苏监使之见,乔舒念在何时不见的?” “不知。” 阿峰笑笑,“好一个不知。当夜孟监使审讯完毕后直接回家了,陶监司去了百川酒楼吃酒,许佑程许监使驻守在门板坡,他们都不在浮空司,唯独你苏监使留在浮空司,苏监使的嫌疑最大。” 苏暮却道:“我在浮空司这么久,接触的犯人无数,不管他们犯了何事,都是有作案动机的。我与乔舒念不相识,她又是大将军新婚妻,我没有任何理由故意放跑乔舒念,给自己惹来麻烦。” 阿峰微笑,合上了卷宗,又问:“听说给许监使送物资都是由苏监使负责的?” 苏暮点了点头,“此处里门板坡相距甚远,又怕路途遇到土匪,监司都是让我负责的。” “那么许监使有没有提过逍遥寨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进过什么新人?” 苏暮摇了摇头,“门板坡若是有情况,许监使都是直接向陶监司汇报的,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负责的,陶监司都是另行通知。” “好了,我要了解的就这么多,多谢苏监使配合。” 阿峰走了,苏暮握了握拳,暗暗思忖着,孟遥临已经盯上了逍遥寨,八成是跟逍遥寨打劫孟遥临的粮草有关。 九重帮往并州送粮的消息是他透露给胡道义的,当时他并不知道孟遥临也在去并州的路上,不然他也不会通知胡道义去劫粮。 大意了,冲动了。 若是他们找到乔舒念,肯定会挖出自己和逍遥寨之间的关系,那么他在浮空司的生涯就结束了,还如何帮宁王寻找九重帮在并州的兵力布防图呢? 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胡道义赶紧将乔舒念转移,但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那该用什么办法将消息传递给孟遥临呢? 乔府,乔经年。这是苏暮唯一能想到也许能帮到自己的人,可他和乔经年只有几面之缘,谈不上相识,该用什么合理的由和他见面呢? 老陶常去的百川酒楼就是乔家开的,苏暮顿时知道该怎么办了。 —— 自从乔舒念行刺不成失踪后,乔夫人成天以泪洗面。乔经年一边忙着找女儿,一边还要照顾乔家产业,力不从心,憔悴了不少。 孟九儒和孟遥临惦记着乔家对他们的金钱支持,虽然将乔舒念陪嫁的贴身丫鬟和其他仆从都还给了乔府,可在乔舒念的事情上,从来没有个准话。 乔经年一度怀疑孟家父子已经杀了自己的女儿,为了脸面,是对外谎称女儿逃走失踪。不然在女儿不见后,不会草草找了几天后就不找了,怕是装样子给他看罢了。 宁王一直被九重帮堵在并州之外,七天前,康宁军一小支队伍偷袭了九重帮的营帐,虽然没有造成重大的损失。 孟遥临还是打着年节慰军的口号紧急在暗中筹集粮草辎重,又来向乔府要钱。 乔经年现在哪有好心情给他钱,以要得急没有现银为由拒绝了。 哪料孟遥临亲自登门,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的真是亲切,又将“万事以国为重”的高帽子戴在了乔经年的头上,乔经年再不高兴,也只能乖乖掏钱,要多少给多少。 如今心气儿不顺,彻底躺在床上了。 晚上,乔府管家从百川酒楼回来,带了一封信来。 “老爷,今晚有人结账时偷偷给了这个,我瞧着跟小姐有关,便急忙拿回来给老爷看。”乔管家道。 乔经年打开了信,又急忙合上,给乔管家一个眼神,让他去把门关上,这才挑亮了烛火靠着烛光细细看信上的内容: “乔舒念在门板坡逍遥寨,情况危急,请速带她离开,离骆州越远越好。” 乔经年看着信,眉头越来越紧,急问:“可瞧见送信人的长相?” 乔管家压低了声音道:“是浮空司陶监司的手下,那个叫苏暮的,今晚陶监司带他一起来的酒楼,叫了两个姑娘陪酒,临走结账时,陶监司让苏暮去付账,这信就夹在钱袋里。” 浮空司?乔府和浮空司并没有直接往来,不过在几次酒宴上见过陶监司和他手下几位监使。 当初乔舒念就是在浮空司不见的,浮空司不是有人正好驻守在门板坡嘛,想来这定是陶监司在其中斡旋。乔经年想当然的将这份恩情记在了陶子赫的身上。 乔经年搓着手想了想,道:“你从账上取一千两银子,接小姐时带去逍遥寨,再备一份厚礼偷偷送去给陶监司府上。” 乔管家道:“老爷,不妥。陶监司那里还是暂且不送礼的好,老爷将这份感激记在心里,他日若陶监司有需要老爷再报恩不迟。” 又道:“若是此时送去银子,不管多少都报答不了陶监司的救命之恩,再若是被孟家人发现,不是连累了陶监司嘛。” 乔经年一拍脑门,大叫一声“哎呀”,“我这是高兴昏了头,还好有你提醒。那你速速去安排接小姐的事宜!” “是。” 第20章 离开 庞二亮为了让乔舒念早日把弓拉开,每天跑步时胳膊腿上绑沙袋,吃饭也要绑沙袋,睡觉也要绑沙袋…… 乔舒念觉得累了些,也没有抱怨。累及了时,乔舒念就想一会儿宁王,他在府里时,对下人们从来都是宽和的。 从开弓一寸到拉满弓,乔舒念只用了七天,这把弓真真切切是属于乔舒念的了。 “胳膊稍再高点。”庞二亮拿着根竹条,抬了一下乔舒念的胳膊肘,“好,瞄准了就放!” 嗖——啪! 一箭正中靶心! “别得意,再来!” 乔舒念的表情动都没动一下,不知道庞二亮是怎么看出她得意的。 搭弓再射,又中靶心。 “给你加点难度,退五步再射!” 庞二亮用他的长腿丈量了五大步,站定,“好,你站到这里来!” 这五步能顶的上乔舒念十步,乔舒念抖了抖酸疼的胳膊,走了过去,站在了庞二亮指定的位置。 再射,箭矢擦着靶子的边缘飞了过去。 “瞄准了再射,急什么?”庞二亮抱怨道。 乔舒念送上一个歉意的表情,什么话也没说。 这些日子庞二亮陪着自己的确是太累了,等以后有机会她请他大吃一顿,这是乔舒念能想到的唯一报答庞二亮的办法。 “舒姑娘,寨主喊你去英雄堂。”一个小兄弟跑了过来。 乔舒念和庞二亮面面相觑,乔舒念提了弓,前头走着,庞二亮后面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英雄堂,眼前的一个陌生人让乔舒念一惊,“乔叔?” 被喊“乔叔”的人回头一往,看见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一身粗布单衣,额上挂着汗,胳膊腿上绑着沙袋,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弓,一点也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乔叔”立马泪涟涟。 “乔叔”正是乔府的大管家,他来逍遥寨接乔舒念了。 “大小姐!”乔叔立马转身跪在了乔舒念脚下。 “乔叔快起来!”乔舒念放下弓,伸手将乔管家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小姐,老爷夫人找你找得好苦啊!你怎么不给我们来封信呢?”乔管家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乔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乔舒念问道。 “是老爷得知大小姐在此处,所以差我来接你的。” 乔管家转身向胡道义行了个礼,“胡寨主收留我家小姐,我们乔家感激不尽,来得匆忙,没备得厚礼,只带来纹银一千两,还有一车粮食,还请胡寨主和诸位兄弟们不要嫌弃。” 胡道义笑笑,“乔老爷真是太客气了,我收留乔小姐本就是大义之举,并非贪图钱财,这些东西既然乔老爷送了来,我没有嫌弃的道理,只是……” 胡道义是真心喜欢乔舒念的,可现在就这么放她回去,他哪里愿意呢。 “胡寨主还有什么建议,请直说。” “乔小姐本是友人托付我照料的,若乔家现在接她回去,我是没什么意见,可若友人问起,我不好交代啊。我想待我禀告了我的朋友后,再将乔小姐送回府上。”胡道义道。 “不知胡寨主口中的友人是不是浮空司的人?”乔管家说着从怀中把收到那份信交给了胡道义。 胡道义一看信,这就是苏暮的字!肯定是出了什么急事,所以才给乔府报的信。 这样一来,胡道义便没有留着乔舒念的理由了。 “这人搞什么?”胡道义心中暗骂。 “寨主,舒姑娘是女流,混迹在我们兄弟当中有很多不便的地方,此刻她家中人来接,我们好生送走便是。”阿达道。 有人来接乔舒念,阿达是最高兴不过的了。 自从乔舒念到了逍遥寨,胡道义的眼里就没了兄弟们,有好吃的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舒姑娘”,有好用的还是想起“舒姑娘”。 乔舒念破坏了寨里劫粮这么大的事,往常有坏规矩的兄弟,胡道义轻则打一顿,重则砍掉一只手。 到了乔舒念这里,胡道义的偏心让兄弟们心寒。阿达是巴不得乔舒念赶紧滚蛋。 “我还是想听听舒姑娘的意见。” 胡道义多想乔舒念留下来,她此时本就不合适回家。 乔舒念抿嘴想了想,跪下朝胡道义行了礼,还未启口,胡道义便知道她的意思了,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在此谢过寨主及诸位兄弟们的这几个月的照料,如今我家中人来接,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乔舒念说着将胡道义送给她的那把鲁弓举过了头顶,“此弓不光对胡寨主重要,对整个逍遥寨也重要,我既要离开寨主和兄弟们,便不能带走它,请寨主收回。” “舒姑娘真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要走,你又是个姑娘家,今后处在深闺,自然是用不到弓箭的。”阿达一笑,上前就要从乔舒念手中拿走弓。 “阿达,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把鲁弓已经属于舒姑娘了,不管舒姑娘今后身处何处,不管用不用得上,它都是舒姑娘的。” 胡道义的话让阿达已经触碰到鲁弓的双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庞二亮走了过来,从地上将乔舒念扶了起来,“既然寨主送你了,你就好生收着,别让寨主为难。珍重。” 庞二亮将乔舒念送到了逍遥寨门口,乔舒念朝庞二亮行了礼,“师父,就此别过。” 庞二亮道:“你唤我声师父,那我就嘱咐你一句,今后不管如何,都不要提到逍遥寨,不要提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就当从未来过此。” 乔舒念明白师父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才这样说,心下了然,“师父说的话我记下了。” 乔舒念坐进乔管家的马车里,她不知道自己今后命运如何,但杀孟遥临的愿望没有改变,离开逍遥寨,更多的是为了不想连累了他们。 第21章 转移 “乔叔,我们这是去哪儿?”乔舒念认得这不是回骆州的路。 “老爷安排好了,让我送小姐到咱家在并州的酒楼暂时藏一阵子。”乔管家道。 “并州?”乔舒念的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一抹笑。 并州的花满蹊酒楼也是乔家的产业,这倒是个好去处,康宁军就驻守在并州,到了并州后,她可以去找宁王。 “是的,大小姐。虽然并州那边乱了些,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接小姐回家的。”乔管家道。 康宁军在南方起势,曾在半年内占领了整个南方州郡,风光一时。 后来九重帮迅速出击将康宁军从西南方赶到了东南方,后来逼得康宁军只能屯居东边一两个州。 宁王决定背水一战,想先一路北上占领京城,却被九重帮孟遥临堵在了并州边境好几个月时间。时值冬季,战士们缺衣少粮,进退不得。 这些事儿乔舒念早就听说了,既然一时杀不了孟遥临,那就直接投奔康宁军,能上阵杀敌,也能报效宁王。 “小姐到了并州,只能待在酒楼里,不能抛头露面的,免得被孟将军的人看见了。酒楼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会有人好好照顾小姐的。”乔管家嘱咐道。 “放心,乔叔,我不会乱跑的。”乔舒念道。 到花满蹊酒楼时,子时刚过,酒楼灯火通亮,里头还有很多客人。 乔管家将马车在酒楼后门停了下来,轻轻扣了扣门环,立马有小厮来开门。 那小厮一见是乔管家,便道:“来了吗?都收拾好了,只等着贵人来。” 乔管家点了点头,小厮从门里出来,将马车后的凳子放在了车前。 “到了,下来。”乔管家轻声道。 乔舒念迅速下了车,闪身进了酒楼后门。 乔管家也跟了进去。小厮跟在后头,四处瞧了瞧,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之后就将门关上了。 乔管家这才给乔舒念介绍刚才那个小厮,“他是我们花满蹊酒楼跑堂的,叫方路,最机灵,你在这里的事儿只有方路和这里掌柜知道。” 乔舒念点了点头。 方路道:“我们掌柜的姓周,贵人往后见了就喊一声周掌柜即可。他现在招呼客人走不开,给贵人安排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间,那是最不起眼的一间房,不会被人发现的。” 又道:“我给乔管家留了二楼左手第一间的上房,请管家自行前去休息,我带贵人去她的房间。” 方路的确是机灵,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对乔舒念唤过一声“大小姐”,一直唤做“贵人”。 乔管家点了点头,花满蹊他很熟,不需要别人带路。 乔舒念跟着方路上了三楼,脚刚踏上三楼的台阶,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来了,好像是来了!” “真的上来了,我看见了。” 乔舒念本能抬头,见是蒲月和葭月两个,那表情喜中带着悲,悲中带着喜。 方路道:“那两位昨天到的,专门伺候贵人的。” 乔舒念高兴,跑着上了楼,那两个丫鬟急忙过来一人抱了乔舒念一只胳膊。 “大小姐,我们可等到你了!”葭月哭啼啼的道。 蒲月急忙拍了一下葭月,道:“别在这里嚷嚷,我们进房间再说话。” 乔舒念一笑,这么久未见,蒲月和葭月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一个照样沉稳,一个照样心直口快。 三人进了房间,方路站在门口,“贵人,两位姐姐的房间就在贵人对门,两位姐姐只管负责给贵人解闷儿,其他伺候的事儿待会有个叫绿枝的来做。” 葭月道:“老爷说我们俩要是被人发现就等同于小姐被人发现,所以只让我们平时陪小姐说说话,其他的事儿都让酒楼里的人来做。” 父亲想得可是真周到。乔舒念想。 “那一切就有劳酒楼里的安排,等下也不用送吃喝了,打些水上来我洗漱即可。”乔舒念道。 赶了大半天的路,的确累了。 绿枝端来了热水,葭月和蒲月伺候了洗漱,就都安歇了。 第二日醒来,已经过了巳时,乔舒念猛然想起胡道义送她的鲁弓落在了昨天的马车里。 “蒲月!葭月!”乔舒念急忙朝门口喊两个丫鬟。 蒲月和葭月匆忙进来,看见乔舒念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要洗漱了,葭月你让人送水上来。”蒲月道。 “不是,乔叔呢?”乔舒念问道。 “乔管家今早已经走了,本来是想跟小姐打个招呼的,但看小姐还没起就没有惊动小姐。”蒲月道。 “可是我有东西落在了马车上,乔叔可有给我送来?”乔舒念道。 她的神情急切,蒲月和葭月两个不明就里的人也跟着急。 “乔管家送了一个包裹来,都是小姐的旧衣衫,是那个吗?”葭月问道。 那些旧衣都是在逍遥寨时各位兄弟们送她的,破旧又不保暖,乔府干杂活的都嫌弃,小姐怎么会穿那些。蒲月和葭月自然没当回事,还放在外面没有拿进来。 “那些东西小姐不该留着,我们给小姐准备了新衣裳。”蒲月道。 乔舒念摇了摇头,“是一把弓。” “弓?”蒲月和葭月面面相觑,小姐要弓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丢,但那把弓对我很重要。”乔舒念道,她要用这把弓报效宁王呢。 蒲月摇了摇头,“乔管家只送了包裹上来,没听说有什么弓。” 葭月一笑,“既然是落在乔管家的马车上,那自然是在的,乔管家不可能随便就将小姐的东西丢了,等以后回府问他便是,眼下那弓小姐用不到不是。” 乔舒念失落的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花满蹊酒楼说好听点是乔舒念藏身在此处,说难听点像是被软禁。 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左右就是蒲月和葭月俩丫头。偶尔开窗看看外面的喧闹,蒲月和葭月也是不准的。 乔舒念不知道自己藏在这里有何意义,还是要找机会去找宁王。 乔舒念将她从逍遥寨带回来的衣服给蒲月和葭月各分了一件,“穿上,我们出去一趟。” “小姐!”葭月才不想穿这种衣裳,不像土匪也像叫花子,再说她们这张白净的脸和这破旧的衣裳也不搭。 “小姐,外面乱不说,到处都是九重帮的人,万一被认出来……”后面的话蒲月没有说出来,她想小姐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第22章 发现 怕死就不是她乔舒念。 “你们要是怕就留下,我一个人出去逛逛。”乔舒念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开始换旧衣。 蒲月从乔舒念手中抢下旧衣,急切道:“小姐,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才刚来,等过些日子我们摸清楚情况了在出去好不好?” 乔舒念无奈坐下,叹息一口气,“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不出去了还不行吗!” 蒲月和葭月这才笑笑。 “既然我们不能出去,那就让绿枝带上我这两天抄写《华严经》送到寺里去,再让她帮我们上柱香,祷告祷告,让佛爷保佑我们。”乔舒念道。 “这好办,我这就去叫绿枝。”葭月兴冲冲跑了出去。 葭月兴冲冲跑了出去,转头就急匆匆跑了回来。房间里,乔舒念听着她的脚步从近到远又从远到近。 葭月进来哐当一声将门赶紧关上,气喘吁吁。 “怎么了?你不是叫绿枝去了吗?”蒲月道。 葭月指了指门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蒲月有些疑惑,伸手要去开门,看看是什么东西把葭月吓成了这副德行。 “姐姐,不要打开!”葭月的背抵在门上,不让蒲月打开。 “你到底怎么了?”乔舒念走过来问道。 这里是花满蹊酒楼,偶尔会有醉汉发癫,但也不至于把葭月吓成这样,她的表情完全像是活见了鬼。 “是、是姑爷,不,是大将军!”葭月的胸口剧烈起伏,话也说不流畅了。 这几个字一出口,乔舒念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呆住,不说话了。 蒲月还算理智,急忙问:“你刚才出去大将军没有看见你。” 葭月摇了摇头,紧着又点了点头。 “到底看没看见?”蒲月催道。 “我看见绿枝在楼下给客人上菜,就喊了她一声,没想到绿枝一回头,坐在她旁边的正是大将军,他朝我这边看了,但我不知道大将军有没有认出我来。”葭月气喘吁吁地道。 蒲月却生气了,“你伺候小姐都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稳重?即使绿枝伺候的不是大将军,她在忙的时候你也不要喊她,被别的什么人看见了照样危险!” 又道:“刚才你看见大将军也不该这样慌张逃走,你走过去给大将军行个礼问候一声,若大将军过问你只说是在这里帮忙就好,其他过后我们再想办法!” 葭月皱着眉头,急的要跳起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姐姐你聪慧,赶紧想想法子。” 蒲月回头看乔舒念,她却道:“那你们便随我下去见见孟大将军。” 终究是躲不过去的,若是动起干戈恐会连累了无关的人。 “小姐,要不我和葭月见大将军,小姐就待在房中。”蒲月道。 咚咚咚。 主仆们正说着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有人吗?快开门!”又是一阵咚咚地敲门声。 “怎么办?这是阿峰的声音。”葭月道。 “再不开门,我就撞了哈!”催门声依旧。 乔舒念给蒲月一个眼神,让她去开门。 乔舒念整了整衣衫,坐在了梳妆台前。 门被打开了,乔舒念从铜镜里看见阿峰进来了。 乔舒念用眉黛描眉,没有理会。 “我们小姐是你们大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怎的见了不行礼?”葭月向阿峰质问。 阿峰扭头给身后一个侍卫嘀咕了一句,大概是让其去给孟遥临报信,乔舒念这样猜着。 “阿峰见过夫人,夫人这些日子让大将军好找啊,没想到夫人竟会在并州。”阿峰朝乔舒念拱手。 乔舒念描完眉,又开始涂唇,不卑不亢,没有说一句话。只一个阿峰不值得她回他的话。 孟遥临来了,乔舒念从铜镜里头看见的。 “花满蹊是我家的酒楼,我想过来玩一阵子,有什么好找的。”乔舒念这才说了话。 孟遥临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莫名一笑,他堂堂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却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 孟遥临给阿峰一个眼神,“带她回骆州。” 乔舒念没有抵抗,正好她的妆也画完了。若是此刻要奔赴刑场,那也要美美的死。 蒲月给乔舒念穿上了斗篷,并把乔舒念的东西都打包好。 “小姐,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葭月此刻已经哭了。 孟遥临都堵到眼前了,还有什么余地? “蒲月,你先下楼去找周掌柜把我们的账结了。”乔舒念道,现在要走了,怎么也要向周掌柜打声招呼的。 “是,小姐。”蒲月先出去了。 乔舒念要出去,孟遥临却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孟遥临道。 乔舒念驻足,孟遥临朝阿峰道:“你们先出去。” 葭月拽着乔舒念的衣襟,她害怕孟遥临会伤害她的小姐。 阿峰推了一把葭月,将葭月从乔舒念身边推开,其他侍卫都出去了,阿峰顺带关上了门。 此刻房中只有乔舒念和孟遥临两人,孟遥临站到了乔舒念的对面,近在咫尺,乔舒念本能退了一步。 孟遥临看着她面色没有卑亢,一脸从容。 孟遥临走过去拉开妆台前的椅子,“过来坐。” 乔舒念心中有些疑惑,他不应该即刻绑了自己,带回孟府或者又是浮空司好好审问的吗,这又是为什么? 瞧了他一眼,还是走过去坐了。 孟遥临则坐在了床边上,这个房间极小,床沿离妆台也不过一米多一点。 孟遥临搓了搓手,深呼一口气,倒像是很紧张似的。 “能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我这不是在审问你,就是想和你心平气和的聊聊。”孟遥临道。 乔舒念看他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她告诉他错在哪儿了。 “我只是不想嫁给你,我一个女子,逃脱不了这个安排,便只能想着杀了你,杀了你让我为你殉葬都可以。”乔舒念道。 孟遥临苦笑,“让你嫁给我委屈你了,你我联姻并非只因情爱,更是为了孟乔两家的利益,你不会不懂。” 乔舒念点点头。 “你从浮空司逃走后去哪儿了?逍遥寨?” 乔舒念摇了摇头,“我就在并州。” 第23章 诬陷 “并州?”孟遥临不信,以他对世事洞察的能力怎么可能信她的鬼话,“那二十天前在月亮湾袭击我的人都是谁?你千万不要说是这酒楼里的人。” 乔舒念怔住了,思忖了半晌才道:“这个是我的秘密,你若是还顾念着我家的财产,就不要为难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孟遥临心中有气,可他发现他对她实在是无可奈何。正如乔舒念所说的那样,他觊觎着她家的财产。 孟遥临点点头,“好,我不会为难旁人,但浮空司事关重大,我不能容忍里头有叛徒,你告诉我当日是谁救走你的?是陶子赫还是苏暮?” 乔舒念道:“是一个狱卒,当时我睡着了,我的牢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的那个狱卒说要让我起来快走,并给了我一套和他一样的衣服让我穿,我害怕有人害我,不敢听他的话。” “那你还是跟他走了?” “他告诉我是孟监使让他来救我的,还说让我走得远远的,不要碍了大将军和孟监使的好事。” 当晚的审讯过程中,乔舒念从孟扶桑的口中听出来她是有些喜欢孟遥临的,现在正好拿来诬陷孟扶桑。 孟遥临的脸色从白到红再到青,都在一瞬间转变。也许他根本不信乔舒念的话,也许他信了。 “然后呢?浮空司守卫森严,就算是孟监使帮助,也很难逃过其他的人眼睛,你是怎么逃出去的?又是怎么出城的?” “那狱卒给了我银子和一些碎金,让我跟他走,我就跟他走了。我穿的是狱卒的衣服,他带我躲在一间杂物房里,然后等到狱卒们交接班后,我就跟着换班的狱卒们出了浮空司,躲进了孟监使的家中。” 乔舒念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孟遥临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没有记错,是孟监使孟扶桑的家中?” 乔舒念点了点头,“就藏在她的闺房里。” 孟遥临猛然站了起来,难怪当时翻遍了整个骆州城都没有找到乔舒念!但乔舒念的话他能全信吗? “你说你藏在孟监使的闺房里?那你告诉我孟监使闺房里有什么陈设?她的纱帐是什么颜色的?她的衣柜在何方位?她的闺房在府中又是何方位?”孟遥临反问。 乔舒念没有慌,沉默片刻才答:“孟监使的房中,床对面就是妆台,菱花镜很亮,妆台上摆着从我们乔家商铺买来的桃花香粉,她用的眉黛也是我们乔家商铺的‘蛾绿螺’,衣柜摆在耳房。” 她说的这些都是骆州城中闺阁小姐们房中最寻常的摆设,至于能说出孟扶桑用的粉黛,因为她见过孟扶桑的妆容。 再说,乔府在骆州的买卖占了整个骆州的八成,蛾绿螺黛可是从波斯采购的稀缺货,也只有孟扶桑这样的大家小姐才能用得起。 用不着再说孟扶桑闺房的方位,孟遥临的脸已经成青绿色的了,他的拳头也攥紧了。 “大将军还想知道什么?问。”乔舒念问道。 孟遥临已经没有心情再问下去了,向外吼道:“阿峰!” 阿峰打开了门,“大将军,有何吩咐?” “整顿人马,今天回骆州!”孟遥临道。 “今天会不会急了些,军中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阿峰道。 孟遥临却说:“没处理完的事你仔细安排,其他人立马出发。” 阿峰朝身旁两个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俩侍卫即刻站到了乔舒念的身边。 “夫人,一起回。”阿峰道。 我的死期到了,乔舒念默然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要死,可孟遥临怎会轻易要她死。 到了骆州,孟府门口站着孟扶桑。 孟扶桑一看见孟遥临骑着马过来,立马兴冲冲跑了过来。 孟扶桑朝孟遥临福了福,“舅母说表哥今天就要回来,我从一早就等到了现在。” 孟遥临黑这个脸,从马上下来,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阿峰问道:“表小姐今日没去浮空司当值吗?”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陶监司给我放了假,舅母知道后就接我过来休养。”孟扶桑道。 孟扶桑终于注意到了队伍后面的那驾大马车,有些疑惑:“是有贵人来吗?” 她的话音刚落,蒲月从马车上下来,接着乔舒念从马车上下来,后面跟着葭月。 乔舒念一身大红色白毛边的长斗篷,里面一层月白纱衣,孟扶桑跟她一比,好像连乔舒念身边的丫鬟都比不过。 孟遥临过去一把抓住乔舒念的手腕,大步进了家门。 孟扶桑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看着孟遥临和乔舒念从她的眼前走过。 她一把拉住了阿峰:“乔舒念怎么会和表哥一起回来。” 阿峰道:“在并州找到的,表小姐进来,大将军可能会问你一些事儿。” 孟扶桑看见乔舒念就不舒服,愤愤跟了进去。 孟遥临直接拉着乔舒念去了松香苑,那儿是他父母的寝居之地。 一进门,就拉着乔舒念跪了下来,甚至一手按着乔舒念的头,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 “儿子携儿媳乔氏向父亲母亲请安。” 孟九儒和张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茫然,尤其是张氏。 “遥临,你怎么又把这个伤害你的人带回家了?” 孟遥临正要说什么,孟九儒大喊道:“你跟我进来!” 孟遥临被孟九儒叫走了,堂前只留乔舒念跪在那里。 “来人!把这个罪妇绑起来,交给府衙处置!”张氏喊道,既然浮空司无能放跑了她,那就交个府衙处置这个杀人犯! 阿峰上前跪下:“老夫人且息怒,大将军带回少夫人自有安排,不能交给府衙。” “她差点杀死了我儿子,还不能交给府衙?”张氏反问。 张氏气得有些胸闷,孟扶桑急忙过去扶住了她,“舅母不要生气了,舅舅正和表哥商量对乔氏的处置,我们就先安心等着,舅舅不会轻饶了她。” 过了片刻,孟九儒和孟遥临出来了,孟遥临又跪在了乔舒念的身旁。 第24章 软禁 “念念,我与你父是至交,你险害我儿子丧命,就算遥临不打算深究,但我也不想轻饶了你。”孟九儒道。 孟遥临道:“父亲,母亲,乔氏在新婚之夜所犯的错是因为受伤导致刺激,一时糊涂才伤了儿子。我已经问过她了,她会留下做一个好媳妇的本分,我也会请郎中为他医治。” 这话一出口,让张氏和孟扶桑瞠目结舌。 乔舒念更是一脸诧异看着孟遥临,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要做一个好媳妇的本分? 孟遥临提醒她,“在并州我找到你时,你大哭了一场,说你错了,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他说得这么真,让乔舒念以为自己再次“失忆”了。 孟遥临见她没有反应,一把搂住了她,道:“父亲,母亲,念念这几个月在外面很是辛苦,精神不好,我这就带她下去休息。” 乔舒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孟遥临从地上拉了起来。她有些懵,没有搞清楚状况,没有搞清楚孟遥临的想法。 等出了松香苑,孟遥临的温柔就不在了,她的手腕被捏得发疼,一路连拖带拽进了曾经她和孟遥临的新婚院子——芰荷苑。 孟遥临用力推开了房门,一甩,将乔舒念甩倒在地上,“我今后不在追究你,你就老死在这里!我会让你父亲为了你掏干你们乔家的财产,不留一分一毫!” “孟遥临你这个混蛋!”乔舒念骂道! 孟遥临气愤愤走了,蒲月和葭月急急跑了进来,将乔舒念从地上扶起。 “怎么办呀,小姐,我们该向老爷报信。”葭月道。 “从花满蹊走的时候,周掌柜知道我们的遭遇,他肯定会通知老爷的。但老爷千万不能着急,小姐在孟家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就怕老爷那边自乱了阵脚。”蒲月道。 乔舒念很从容,就算娘家人救女心切,但也不至于乱了阵脚,孟家和乔家总是在相互牵扯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三日,早上吃过早饭后,葭月打听来了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乔老爷亲自上门来了,但没打听到都聊了些什么,只看见乔老爷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第二个消息是孟遥临不知何原因将孟扶桑骂哭了,张氏为了维护孟扶桑,将孟遥临气走了。 “你这都打听了些什么啊?什么都没打听清楚。”蒲月抱怨道。 “前院里的人口风紧的很,府里的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跟我说,老爷的事是我亲眼看见的,我当时很想去跟老爷说两句话,告诉老爷小姐的情况,那前院有人把守,我靠不近老爷。”葭月委屈巴巴的。 “好了,蒲月你别为难葭月了,也别让她打听这些消息,免得让人抓到我们的把柄找茬。”乔舒念道。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一条长长的影子印在了乔舒念房中地上,三人抬头,来者是孟扶桑。 孟扶桑一脸狠厉,就像当日在浮空司审问乔舒念时一样。 “你这人太没规矩了!这是我们小姐的房间,你们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闯了进来?” 葭月上前理论却被孟扶桑一把推倒在地,蒲月上前急忙将葭月扶了起来。 “是你告诉表哥,是我帮你逃跑的?”孟扶桑问道。 乔舒念喝了一口水,反问:“孟监使做的事自己最清楚,怎么反而跑来问我了?” 孟扶桑上前扬起了手,这是这巴掌还没打下去就被乔舒念抓住了手腕。 “这里不是浮空司,不是孟监使发威的地方。”乔舒念说着狠狠将她的手甩了下去。 孟扶桑没想到乔舒念看起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想到却有这么大的手劲儿。 “我和大将军之间的矛盾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搞清楚,我没有诬陷你的理由,大将军也不是傻子,我说的话他会去查。”乔舒念道。 “你这个贱人!空口白牙就想陷害我,你也不想想你我的身份!我在浮空司当值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种硬骨头!”孟扶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她恨不得对乔舒念抽筋扒皮。 啪! 乔舒念突然将手边的茶碗摔在地上,连蒲月和葭月都吓了一跳。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大些的碎片,抬手一挥,随着孟扶桑一声惊叫,一条长长的血印出现在孟扶桑的脖子上。 “我连你哥这个大将军都敢杀,你一个小小的监使算什么东西?敢跑到我的面前耀武扬威?你若再来找我茬,我给你保证,你会被人蒙上白布从这里抬出去。”乔舒念道。 “乔舒念,你这个泼妇!我一定要杀了你!” 孟扶桑捂着脖子骂了一句,一边气呼呼离开了乔舒念的房间。要是乔舒念猜得没错,她应该是找老夫人告状去了。 孟扶桑走后,葭月和蒲月给乔舒念鼓掌,“小姐真是厉害,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个孟监使打发了,有了这遭,她怕是今后见了我家小姐都要躲着了。”葭月喜滋滋地道。 蒲月道:“高兴归高兴,这个孟监使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只怕有得闹呢!” 葭月道:“要闹闹她的呗,我们小姐还怕她不成?‘我连你哥这个大将军都敢杀,你一个小小的监使算什么东西?’小姐这句话说得可真解气!” 乔舒念苦笑了一下,将手中捏着的茶碗碎片扔在了地上。 果然,没过多久,丫鬟、家丁呼啦啦就涌了一院子,堵在了乔舒念的门前。 “把乔氏给我带出来!”门外是张氏的声音。 不能旁人进来,乔舒念主动走出去,跪在了张氏的面前,“儿媳给婆母请安。” 张氏以为乔舒念还很跋扈,却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给自己请安,本想上去好好教训一下她的,现在却有些不好出手了。 “扶桑脖子上的伤是你划的?”张氏问道。 乔舒念抬头一笑,“扶桑妹妹可真是一点都不能开玩笑,婆母,进屋我跟您解释,这里风大。” 乔舒念站起来,主动去扶张氏,却被张氏不领情甩开了。 乔舒念一笑,没有介意,跟在了后面,一起进了屋。 房间里的茶碗碎片早已经被葭月和蒲月打扫干净,一切如旧。 第25章 告状 进了屋,张氏刚一坐定,孟扶桑就往张氏身边一站,指着乔舒念,就开始告状了。 “舅母,她跟表哥诬陷我还不承认,我就来问她,我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就骂我说她连我表哥都敢杀,我一个小小的监使算什么东西?说着就拿茶碗碎片要杀了我!”孟扶桑哭哭啼啼的说着。 乔舒念急急往地上一跪,“天大的冤枉啊!婆母明鉴,我没有诬陷扶桑妹妹,没有说那样的话,更没有要杀她!” 张氏反问:“你没有要杀扶桑,那扶桑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扶桑自己划的?” 乔舒念头一低,嘀咕道:“的确是她自己划的。” 嘀咕的声音在小,也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孟扶桑气不过,上来就踢了乔舒念一脚,将她踢到在地,“在舅母面前你还颠倒黑白,我今天让你胡说八道!”说着对躺在地上的乔舒念又踢了两脚,蒲月和葭月拦都拦不住,她也没放过乔舒念的这两个丫头,一个接一个都踹倒在了地上。 旁人更是没有一个阻拦,都看着。 “你不是很厉害的嘛,不是要杀了我吗?起来啊!起来杀了我!”孟扶桑一边对乔舒念拳打脚踢,一边骂道。 脚脚都踹在了乔舒念的肚子上,蒲月和葭月扑过来,将乔舒念护在了自己身下,孟扶桑踢不到乔舒念,就踢她那两个为虎作伥的丫鬟。 “扶桑,够了!”张氏要是再不阻拦,只怕是要打死了人。 孟扶桑住了脚,走过去,往张氏的脚边一趴,哭啼啼地道:“舅母,你可要给我做主。” 人都让你打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做主?要是乔舒念死了,孟家的财囊袋可就没有了。 “行了,你也算是出了气,三天不给她饭吃,怎么样啊?”张氏抚摸着孟扶桑的手,问道。 孟扶桑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从芰荷苑出去了。 乔舒念肚子疼得蜷缩成一团,她不知道孟扶桑怎么那么爱踢别人肚子,上回在浮空司就踢了她的肚子。 “小姐!”蒲月爬过来,心疼万分,却无计可施。 “我去找郎中!”葭月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她能到哪里找郎中,孟府她不熟,孟府的大门她又出不去,找了一圈碰到了孟遥临身边的近侍阿峰。 阿峰看见葭月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没等葭月开口,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 葭月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阿峰的手腕,“阿峰,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被孟监使打了,起不来了,请你快找个郎中来!” 葭月急起来说话断断续续的,阿峰终于等她把话说完了,便道:“好,我这就去告诉大将军,你快回去看好少夫人。” 阿峰急急去找孟遥临了。 孟遥临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多问,只说了句:“你去找个郎中看看,别死了就好。”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早些让孟监使回浮空司当值,没事不要老跑到府里来。” 阿峰支吾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小的听说孟监使这次生病,是被陶监司给下药了,就是不想让她在浮空司了。” 孟遥临抬头,满脸问号。 “就是因为在处理少夫人的事和江浦笙的事上,孟监使没处理好,让大家受了罚,江浦笙的事更是让宫里李公公亲自跑到陶监司跟前要人,陶监司怕了,就悄悄给孟监使下了药,让她回家养病。”阿峰道。 孟遥临扔下了手中的书卷,骂道:“这个陶子赫,他不想要人就明说,把孟扶桑塞到我府上算怎么一回事?” 阿峰道:“这也不怨陶监司,孟监使对犯人下手没有轻重,对浮空司里的兄弟们动辄就拳打脚踢,再加上头两回的事,陶监司已经怕了。孟监使到我们府上那是老妇人邀请的……” “行了,你快去请医!” 阿峰的话还没有说完,孟遥临就催他出去了。 —— 乔舒念醒来是后半夜了,蒲月趴在她的床头睡着了。 她坐起来,浑身都疼,这个孟扶桑下手太狠了。她抬头看了看,葭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蜡烛已经快燃到底了。 乔舒念轻轻拍了拍蒲月,蒲月迷离着眼睛醒来,看见小姐已经坐起来了,急忙也站了起来。 “小姐醒了,我去把药热一下,小姐喝了再睡。”蒲月道。 乔舒念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几时了?” 蒲月看了看窗外,“寅时过了。” 乔舒念道:“此刻大家正睡得香,你不要吵醒了旁人,药天亮再热。” “小姐,小姐都这样了,还想着旁人。”蒲月说着就哭了。 又道:“昨天那情形,小姐怎么不躲着点?被那个孟扶桑伤成这个样子。” 乔舒念笑笑,“我想在孟府立身,就不能得罪了老夫人。孟扶桑带着老夫人来,要是我当着老夫人的面反抗,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惩罚,还不如让她一次打个够,之前杀大将军的气也就能消一些了。” 蒲月问道:“小姐当真要在孟府待下去吗?” 乔舒念想了想,“不知道,现在肯定是出不去了。” 一坐到天亮,葭月端来早饭,后又喝了药。 主仆三人身上的伤相比昨天看起来更青了,葭月的腿更是沾地就疼,走路都是单腿跳着走。 乔舒念看她那个样子,心疼不已。硬是拉到床头坐下,命令葭月挽起裤管,这才发现葭月的膝盖肿得发亮。 “昨天郎中来,你没让他给你瞧瞧吗?”乔舒念问道。 葭月笑笑,“这里不是在乔府,小姐都痛得昏迷不醒了,我找了半天才碰到阿峰帮忙,这才在一个时辰后将郎中请了来。” 又道:“大家都着急小姐,我哪敢劳烦郎中给我瞧病,蒲月的脸都肿了,那郎中就跟没看见似的,问都没过问。对小姐也只是简单问了一句,摸了下脉就开药方了,再仔细的也没过问。” 蒲月长叹一声,“孟府的人都不待见我们,那郎中也是有眼力见的,只要没死人那就不是重要事。” 乔舒念的心都快疼烂了,握着葭月和蒲月的手,垂泪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软弱,再软弱下去,她们主仆的命都没了。 擦了眼泪,道:“蒲月,你去找阿峰,让他务必给我们找个能用心的好郎中来,不然我乔府的银子,孟遥临一个子儿都落不着!” 这话,蒲月一字不落告诉了阿峰,阿峰又一字不落告诉了孟遥临。 第26章 药钱 听到阿峰的话,正在皱眉看军报的孟遥临突然就舒展了眉头,噗嗤笑出了声,“她竟然还敢来威胁我?” 阿峰略欠欠身,拱手道:“那我去回了少夫人。” “别。”孟遥临摆摆手,“你就按照她说的去请个好大夫就是了,既然她是个有钱的主,医药费就让她自己出好了。” “再把这盒蛾绿螺黛送给表小姐,就说本将看她用蛾绿螺黛画眉好看,让她经常用,用完了本将还送。”孟遥临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精致小盒交给了阿峰。 阿峰咧嘴一笑,“表小姐若是知道大将军心意,不得高兴地蹦到天上去。” 孟遥临此刻却冷了脸,“我没什么心意,你就按我说得去做就对了。” 阿峰弱弱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办事了。 阿峰请的郎中到芰荷苑看过了,葭月的腿骨折了,当即正骨夹了板子。 又给乔舒念和蒲月也瞧了,总之伤重,要好好养。开了一堆的内服药和外敷药,要银五十两。 乔舒念当即惊掉了下巴,“这是千年人参还是万年当归?要这么贵?” 此刻就是把她所有的首饰都拿出来,也不够五十两银子。之前“逃荒躲难”,哪里有钱。 那郎中朝一边的阿峰看了一眼,阿峰气定神闲,没有搭话。 郎中又朝乔舒念行了礼,“倒也没有用千年万年的东西,但这是夫人主仆共三人的药量,尤其那位姑娘是腿骨折,所以药价就贵些。” “那你把药拿走,我不治了。”葭月听他这样说,说着就要扯掉腿上的绷带。 乔舒念拦下了葭月,耍赖似的往凳子上一坐,“这里是大将军府,都拿不出五十两的药钱。……这样好了,先生写个药价明细,共有几味药,一味药是几钱,一钱值价几何,都写得明明白白,等我有了钱拿到你柜上去。” 郎中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峰,阿峰捂着嘴干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郎中有些尴尬,只好道:“小店利薄,从不赊账。” 乔舒念看出来是孟遥临故意为难她,便道:“你放心好了,大将军府上绝不会拖欠账目,你只管将账目明细写清楚,最晚明天中午前给你送过去。” 郎中又看了看阿峰,阿峰还是没有说话。 郎中只好应了。 蒲月给了纸笔,郎中当即就将药品账目都列清楚了,所用药材价值五十两整。 乔舒念将药品账单收好,放在了妆奁匣中,对阿峰道,“就请阿峰将先生送出去,再帮我把扶桑妹妹请来,就说我要为先前的事向她道歉。” 又怕孟扶桑不来,乔舒念补充道:“就说为了孟家的脸面和大将军的威严,要她一定来。” “是。”阿峰应下了。 孟扶桑自然不愿意来,上回她一个人找乔舒念差点被她给杀了。既然乔舒念非要她过去,那也要请舅母一起陪着。 阿峰去请孟扶桑时,孟遥临正在松香苑给母亲请安。 张氏一听乔舒念要给孟扶桑道歉,爽朗一笑,“她要道歉,那我们都去,去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孟遥临瞥了一眼阿峰,怪他非要当着母亲的面邀请孟扶桑。 乔舒念算准孟扶桑会带着张氏一起来,没想到孟遥临也来了。 她向张氏和孟遥临一福,孟遥临这才看到乔舒念和蒲月脸上的伤,也看见了裹着一条腿站在门口的葭月。孟遥临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这还是母亲在一旁,孟扶桑将她们主仆三个打成这个样子,要是母亲不在旁边,怕是打死一两个也没人知道。 孟遥临看乔舒念不舒服的样子,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只这几个字,却让张氏很不满,“遥临,你要偏心到什么时候,看看你妹妹脖子上的伤,她差点要了扶桑的命,你还让她坐下说话?她不是要给扶桑道歉吗?我看就跪着说。” 孟扶桑有人撑腰,一脸傲气凌人,眼里根本放不下乔舒念。 乔舒念没管张氏高兴不高兴,自顾坐了下来,就坐在孟遥临的旁边。 “道歉是要道歉的,不光我给扶桑妹妹道歉,也要扶桑妹妹给我道歉。”乔舒念坐定,给了蒲月一个眼神。 蒲月急忙到梳妆台旁从乔舒念的妆奁匣中将郎中写好的药品明细拿了过来,交到了乔舒念的手里。 “是你先招惹我的,在表哥面前诬陷我,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孟扶桑叫嚣道。 孟扶桑一笑,“的确是我诬陷了你,可在浮空司时,你上来就朝我腹部踢了两脚,算是我的报复。” “你……”孟扶桑一时气结说不出话,半晌,才反驳道:“那是你要杀我表哥,我气不过才踢你的。” 乔舒念不卑不亢,反问:“大将军都没对我怎样,你又算老几?就算惩罚我也轮不到你。” 孟扶桑这下真的没话说了,气得脸色铁青。这哪里算是道歉,分明是算账。 “因你暴戾的脾气,打我也就算了,当着婆母的面将我的婢女打伤、打骨折,这医药费该你出。”乔舒念说着就把那药品明细往桌上一拍。 “五十两!这是今天的药钱,要是今后还要医治,医药钱多少到时候我也会让郎中写清楚,送到扶桑妹妹跟前。”乔舒念道。 孟扶桑说不过,突然嗯呀哭起来了,抱住了张氏的手臂,“舅母,你要给我做主,明明是她先挑衅我的!” 乔舒念却道:“我进了芰荷苑,便再没出去过,请扶桑妹妹说清楚我是怎么挑衅你的呢?” 乔叔你的牙尖嘴利孟遥临已经领教过了,这个时候他像看一场好戏一样看着,并不打算出言相助任何一方。 “反倒是扶桑妹妹看我极有意见,三番五次跑到芰荷苑来找茬,还找婆母给自己撑腰打伤我们主仆三个,我现在找你报销医药费,难道过分了吗?”乔舒念又道。 张氏被气得站了起来:“乔舒念!休得放肆!” 乔舒念也站了起来,道:“婆母不管青红皂白只护着扶桑妹妹,又是何道理?” 阿峰见少夫人和老妇人叫上了板,想上前阻拦,孟遥临却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管。 “扶桑,我们走!”张氏见说不过乔舒念,便要拉着孟扶桑离开。 乔舒念一步上前挡住了去路,“扶桑妹妹要是今天不结清我们三人的药钱,休想离开!” 孟扶桑躲在张氏的身后哭啼啼的,什么话都不说,像是受尽了委屈。 “你想怎样?”张氏怒目问道。 乔舒念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伸手抓了孟扶桑胸口衣襟,往前一拉,另一只手一抬就拔下孟扶桑头上两根珠钗。 “你还给我!”孟扶桑本能要从乔舒念手中去夺,乔舒念一脚踢在了孟扶桑小腿骨干上,一个踉跄没站稳,孟扶桑就脸着地磕在了地上。 第27章 虎妻 乔舒念拿着孟扶桑的两只珠钗在手上晃了晃,略有些嫌弃,“也不知道你这点东西值不值五十两。” “反了天了!遥临,你就这样看着,不管管你这虎妻?”张氏大喊着,将孟遥临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孟遥临听到“虎妻”这两个字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张氏身后的丫鬟将孟扶桑从地上扶了起来,孟扶桑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表哥!”孟扶桑跑过去抓了孟遥临的胳膊,“表哥帮我评评理!” 乔舒念道:“理在我这里,找谁都没用。” 她将孟扶桑的珠钗扔在地上,羞辱道:“你眉毛画得不错,像一弯新月,哭起来娇滴滴地更好看了。” “好了!都别闹了!少夫人顶撞母亲,欺负表妹,今天不许吃饭!我们走!”孟遥临愤愤甩袖,出了乔舒念的房门。 人都走光了,蒲月这才道:“小姐何必为了几个银子得罪了表小姐呢?小姐还病着,今晚的晚饭又没了。” 孟扶桑也好,孟遥临也好,都得罪光了。 乔舒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感觉到自己太鲁莽了,有些后悔。 “蒲月,你明天回家一趟,让我爹送些银子给我,总归医药钱不能拖着。”乔舒念道。 葭月刚才没哭,这会儿却哭了,“小姐什么时候被穷过呀?小姐的嫁妆都被孟府的人克扣了,连看病都要向娘家伸手要,老爷和夫人知道得心疼死。” 乔舒念忘了,她嫁过来时带了不菲的嫁妆,铺面、田产、金银珠宝……而这些在她离开孟府后就不知道了去向了。 “我的嫁妆我爹没有要回去吗?”乔舒念反问。 蒲月道:“怎么可能要回去,之前的事是小姐有错在先,大将军肯把我们这些奴仆放回去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 的确也是,两家又没有解除婚约,要回嫁妆的确有些不合适。 孟遥临当初说什么来着?让她老死在孟府?自己年纪轻轻,为什么要老死?孟遥临不让她出门,那别人还不能进来吗? 乔舒念顿时打起了精神,嘱咐道:“蒲月,你明天回府,不要银子了,把我的嫁妆单子要一份,找乔叔把我的鲁弓拿回来,再让父亲给我送几个身强力壮的奴仆来,最好是身上有工夫的。” “好的,小姐要多少?”蒲月问道。 乔舒念仔细想了想,这芰荷苑原是孟遥临的主居,有些大,现在孟遥临不常来,就乔舒念一个人住,可她身边只有蒲月和葭月两个丫头,孟府的下人她又使唤不动,该是多找几个帮手打理。 “就五十个。” “五十?”蒲月有些惊讶,“小姐,这毕竟不是乔府,一下子招募这么多人,姑爷一家会不会有意见呢?” 乔舒念想了想,蒲月说的也对,就先少一些,完后看情况再说。 “那就三十个,要十个像阿峰那样能打能战的,再要十个打杂的男丁,再要十个洒扫内屋的丫鬟。”乔舒念道。 “好!” —— 晚间没有饭吃,只喝了药,主仆三个都胃寡难受。孟遥临为了惩罚乔舒念,连她房中的点心都让人端走了。 葭月早就去睡了,蒲月给茶壶中填了刚烧开的热水,道:“小姐,多喝点水,总能顶一阵子的。” 能顶什么,水喝多了晚上要起夜。虽然已经立了春,但寒气比冬日更浓,乔舒念可不想在半夜睡得暖和的时候起床解手。 “没事,过了饭点就不饿了,你去洗了睡。”乔舒念道。 她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怀里抱着《华严经》。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这是《华严经》中乔舒念最喜欢的句子。犹如莲花出于水而不沾水,犹如日月运行于天空而不停住。 心应如莲花高洁出尘,也应如日月光明流转。就算此刻身处泥潭,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蒲月地上铺了毯子,今晚就陪着小姐,她已经睡着了。乔舒念看了一会儿书,有些眼疼,便吹了灯,刚卧在床上,房门就被人敲响。 “谁呀?”蒲月爬起来,点亮了蜡烛。 “我。”门外浑厚的语气,一听就是孟遥临。 亥时都过了,孟遥临此刻来做什么?乔舒念急忙给蒲月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开门。 “姑爷,我们小姐已经睡了。”蒲月喊道。 孟遥临道:“那你问问她,没吃饭能睡得着吗?” 孟遥临等了片刻,里面没有声音,又道:“我这里有百川酒楼买回来的八宝鸭胗、烧肚儿,要不要起来吃一点再睡?” 还是没有声音,孟遥临的耳朵正贴在门上,乔舒念一下将门打开,孟遥临一个趔趄差点撞在一起。 孟遥临一副冷冰冰地面孔,问道:“怎么是你开门?刚才不是蒲月的声音吗?” “我怕她赶不走将军,所以我来。”乔舒念同样一副冷冰冰的语气。 孟遥临瘪瘪嘴,反问:“你就这样对待给你送饭的人?” “谢谢将军给我送饭。”虽然是谢谢的话,但在孟遥临听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乔舒念伸出了手,等着孟遥临将食盒放在她手上。孟遥临却一闪身,进了房门。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摆好了两副碗筷,坐定,见乔舒念还杵在原地,便道:“过来吃,我没放毒,要是有毒,那就是你家百川酒楼的厨子放的。” “饭菜留下,将军走,万一将军有个好歹,你那好表妹怕是要杀了我。”乔舒念道。 孟遥临冷哼了一声,“你的柔弱可欺都是装出来的,你才是会杀人的那个。” 孟遥临坐着,乔舒念便不坐,就那么一直站着。 孟遥临左右看看,蒲月已经退到了耳房,便隔着帘子对蒲月道:“你到厨房找些吃的,此刻大家都休息了,没人知道。” “谢谢姑爷。”蒲月甜甜道了谢,便退了出去。 蒲月走后,孟遥临故意挖苦乔舒念,“看见了没?你身边的丫头都比你懂事。” 孟遥临说着就将乔舒念拉着坐下,将筷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孟遥临说着还加了一筷子放在乔舒念的碗中。 乔舒念看着他,觉得好陌生啊,白天对人对事凶巴巴地,晚上却又给她送来饭菜,孟遥临到底是怎样的性格? 第28章 姑母 “你都是这样的吗?想做点好事还怕别人知道?”乔舒念问道。 孟遥临一边吃着一边点了点头。“我杀过很多人,所以也没做多少好事。既然受了皇命,那就把康宁叛军剿灭了,然后回家好好照顾家人。” “康宁叛军”这四个字乔舒念不爱听,反问道:“康宁军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军队,由宁王率领守卫国土,平定匈奴,如何会是叛军?反倒九重帮出身江湖,名不正言不顺。” 乔舒念以为孟遥临会生气,结果他却一笑,“你身在闺阁,哪里知道国家大事的复杂。要不是宁王率军造反,导致朝廷无兵可用,皇帝陛下怎么会想起我们九重帮呢?这些年我们九重帮攘外安内,功不可没。” 见乔舒念愣神没动筷,孟遥临敲了敲乔舒念的碗,“吃呀。” 乔舒念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嘴中,心不在焉,孟遥临的这种论调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在她的认知中宁王是被人诬陷的,和九重帮抢占城池完全是逼的,她不信孟遥临说的话。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扶桑……你不要与她计较。”孟遥临道。 呵!难怪他会给自己送饭来,原来是给孟扶桑求情的。 “将军说反了,应该是让扶桑妹妹不要与我计较才是。”乔舒念放下了碗筷,“我不出芰荷苑,她也别再进我的门。” 孟遥临起身,有些生气,“你这样对她,我姑母怕是你不好对付,我是为你好。” 乔舒念也站了起来,“她打伤我,打残我的婢女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的父母也不好对付?这事儿你瞒得住今天,那明天后天呢?” 孟遥临争执不过,甩手走到门口,突然又顿住,“我知道你能言善辩,我不与你多说。你当初是如何离开浮空司的,离开浮空司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到时候被人利用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门“吱呀”被打开,又“哐”地一声被关上。 乔舒念愣在原地,她是一个名门贵女,若她曾在逍遥寨的经历传到别人耳中的确有些不光彩。 蒲月听到声响,缓缓开了门进来,看见乔舒念一身清冷站着,急忙拿了斗篷给乔舒念披上。 “小姐,是姑爷说什么了吗?”蒲月轻声问道。 乔舒念摇了摇头,“你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就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家按我说的做。” 蒲月点了点头,将乔舒念扶上了床,盖好被,就下去了。蒲月本来是打算留下陪着小姐的,可乔舒念不让,就回自己房中了。 乔舒念寅时三刻就醒了,在房中走来走去活动活动身骨。也许是在逍遥寨养成的习惯,到这个点自然而然就醒了。 快到辰时,蒲月才端来了水让乔舒念洗漱,乔舒念看见蒲月,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蒲月一笑,“还未到辰时呢,大门都没开。我等伺候完小姐再走。” 乔舒念有些不放心,又问:“我昨天跟你说的,你都记下了?” 蒲月的脸本就圆圆的,笑起来更可爱,“我早就记下了,我找夫人要小姐的嫁妆单子,找乔管家要回小姐的鲁弓,再找老爷要十个能打能战的、十个男杂工、十个丫头。” 乔舒念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有些着急,“这些都放这里,你快去大门那边瞧瞧,只要大门开了你就走。” “好,葭月起来了,等会儿小姐洗完放着,等她来收拾。”蒲月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快去。”乔舒念说着将蒲月从门中推了出去。 葭月的腿还瘸着,干什么都不方便,一切都是乔舒念自己动手收拾了。 她刚洗漱完毕,张氏身边的大丫头彩云过来了,现实假心假意朝乔舒念行了个礼,才道:“季白夫人来了,老妇人让奴婢来请少夫人到松香苑一叙。” “季白夫人?”乔舒念轻声问了一句,“季白夫人是哪家贵眷?” 彩云一笑,眼神颇有些傲气,一脸得意,“就是帮主的妹妹、大将军的姑母、表小姐的母亲,待会儿少夫人见了,记得要对季白夫人喊一声姑母。” 原来是孟扶桑她娘来了,肯定是孟扶桑回家告状,请来的。 乔舒念定定神,道:“你先去,我换件衣裳就来。” 彩云一笑,以为乔舒念怕了不敢去了,故意道:“奴婢刚刚看到蒲月出去了,葭月身体不便,少夫人身边没个伺候的,就让奴婢伺候少夫人更衣,等下奴婢会带少夫人过去,孟府的院子可比乔府大,怕少夫人迷路了。” 乔舒念的眼神一冷,问道:“孟府再大,也不是皇宫,何来迷路一说?你先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彩云见乔舒念不高兴了,略略行了礼,退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却在告诉乔舒念:待会儿看你怎么办! 乔舒念的脾气耿直,直接拿了件斗篷披在了身上,立马就出了门,快步超过了前头的彩云,她倒要看看这个季白夫人有多厉害。 刚一进松香苑的门,就听见堂内笑声阵阵,连里面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桑儿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说话做事还是这么没规矩,哈哈哈……” 这笑声洪亮,又提“桑儿”,想来就是彩云口中的季白夫人了。 “扶桑是女儿,自然是要娇惯的,你们夫妇两个倒是对朱槿外甥严苛得不行。”张氏道。 季白夫人哈哈一笑,“朱槿是儿子,不严苛一些怎么在这世上安身立命,扶桑不一样,哥哥和嫂嫂身下没有嫡出女儿,当时有了扶桑,哥哥偏要扶桑姓孟,说这也是他的女儿,说孟家有女儿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乔舒念听明白了,原来孟扶桑还有个亲哥叫朱槿。 张氏一笑,“扶桑虽然是妹妹抱养,这些年来你我两家都待她如同亲生,扶桑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从未对我们抱怨,真是个好孩子。” 孟扶桑娇嗔一笑,“舅母说这些做什么?我自打有了记忆就养在父亲母亲跟前,我对大家感激不尽。” 乔舒念不禁感叹,孟扶桑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啊! 季白夫人长叹一声,“扶桑的嫁妆我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我的儿能花落谁家。” 张氏道:“你这么好的闺女,你表哥是没有福气娶你了,等有合适的机会舅母帮你物色。” 孟扶桑貌似有些不高兴,那声音愈发娇滴滴了,“哪里是表哥没福气娶,明明是我没福气嫁,今生不求能嫁给表哥,只要表哥心里有我就行。” 季白夫人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你这丫头还敢觊觎你表哥,到底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扶桑昨日回来说遥临送了她一盒蛾绿螺黛,高兴坏了,非要让我帮她选好东西,说要送给表哥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两人竟然有这种渊源,难怪孟遥临昨晚要给自己送菜,还说让自己不要和孟扶桑计较。这要是自己没嫁过来,他俩就成两口子了,他俩有没有亲血缘,要是成婚也可以。 第29章 对台 乔舒念本想抬腿进去,可又觉得自己现在孤身一人,要是被孟氏母女两个欺辱,自己身边没个帮手不行。 她刚想退出去,却看见远处孟遥临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心里顿时放心了些,便抬步进了房。 自从乔舒念一出现,季白夫人爽朗的笑戛然而止,瞬间就变得冷漠了。 “见过婆母、姑母,……扶桑妹妹好。”乔舒念一一都问候。 张氏也是一脸不悦,很客气地说:“坐,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拘礼。” 乔舒念很自然的坐到了离张氏最近的位置。 季白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乔舒念,阴阳怪气地道:“这就是我那侄媳妇啊?都嫁过来快半年了,没见过呢!听说你新婚夜发了癫刺伤了遥临,你现在癫病可好了?” 乔舒念没有生气,微微一笑,“回姑母的话,已经好全了。” “既然好全了,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又发癫了呢?划伤扶桑的脖子,还撤掉扶桑的珠钗,这哪里是豪门贵女的做派啊,倒像是接街头泼妇的行径。”季白夫人道。 乔舒念一个抿笑,抿了一口茶,嘀咕道:“估计婆母和姑母怕是都没见过豪门贵女,我划伤扶桑妹妹的脖子是纯属侥幸,扶桑妹妹一个打三,两个打伤,一个打残,这都是我婆母亲眼所见的,并非侄媳妇胡编乱造,姑母要是不信可问问我婆母。” “你!”孟扶桑一改先前的娇柔,站起来道:“当着我母亲和舅母的面,你还诋毁我!” 乔舒念深深叹息了一口气,“扶桑妹妹的战绩怕是连公爹和夫君这样的战场杀伐多年的大将军都比不上呢!” 乔舒念嘲讽一笑,“听说在浮空司内,十个犯人中有九个会被扶桑妹妹刑讯至死,陶监司和其他监使们都对妹妹怕得要命呢!” 啪! 孟扶桑一巴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颇有在浮空司内审犯人的威风。 乔舒念故意道:“婆母,干脆让人拿鞭子来。” 张氏的脸色很难看,问道:“你要鞭子干什么?” “婆母没看见扶桑妹妹生气了吗?婆母和姑母肯定没观摩过扶桑妹妹在浮空司时的威风,我可是见过的,简直像个母夜叉,要了鞭子来,让扶桑妹妹给两位尊长表演一番。”乔舒念道。 啪! 乔舒念眼前的茶碗又是一震,这回拍桌子的是季白夫人。 季白夫人的脸色涨红涨红的,“你好歹也是礼仪之家教养出来的女子,怎么说话如此刻薄?这种样子如何做我孟家的儿媳妇!我看让遥临直接休了你这羞辱贵眷的刁妇。” 乔舒念没有说话,长辈训话那自然洗耳恭听。 张氏怕闹大了不好,顺了顺心气儿,道:“你先下去,不要在这里惹大家生气了。” 乔舒念又朝两位长辈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孟遥临正站在廊下,刚才的对话他肯定都听进去了。 乔舒念瞪了他一眼,道:“我等你的休书。”便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遥临立马跟了上去,在松香苑门口拉住了乔舒念,眉头紧皱,神情冷峻,“你说那些话故意惹大家生气,就是想要休书?” “是。”乔舒念道,“对了,请把我的嫁妆还给我,蒲月已经回我家取嫁妆单子了,等她回来我就要一一清点我的嫁妆。” 乔舒念一扭身,从孟遥临手中挣脱,头也不回往芰荷苑方向走。 孟遥临楞在原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觉得不能容忍她在自己跟前这么放肆,几步追上,钳住了乔舒念的手腕,往芰荷苑拖。 “你放开我!我会走!” 乔舒念挣脱不开,突然胳膊一曲,胳膊肘正好打在了孟遥临的腰中肋骨上。 她那力道,让孟遥临觉得自己骨头已经断了,扶着腰半晌直不起来。 “要说什么就好好说,没必要这样拉拉扯扯的。”乔舒念道。 孟遥临苦笑,明明是她无礼在先,现在却反过来教训自己。 孟遥临疼得龇牙咧嘴,“你一个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儿?” 乔舒念看着他那样子,颇为嫌弃,“就你这样还是统帅三军的大将军?泥巴捏的!” 孟遥临强撑起来,道:“那是我对你没有防备。” 乔舒念不忘继续警告,“现在知道我手劲儿大,以后就少碰我,回头告诉你那姑母和大表妹,少找我的茬,大家相安无事,不然……” “不然怎样?”疼劲儿过了,孟遥临直起了腰,看着乔舒念威胁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然大家都别好过。” “你就非要去招惹她们吗?”孟遥临反问。 “是她们先招惹的我!!”乔舒念的声音很大,差点吵破孟遥临的耳朵。 “你赶紧给我休书,然后把你的扶桑妹妹娶进门,不然她会对我没完的!保不齐哪天我就死在她手上,到时候家破人亡,我爹一个子儿可都不会再支持你们九重帮了。所以大家心平气和把事儿赶紧办了,好聚好散!”乔舒念道。 孟遥临又抓了乔舒念的手腕,那眼神像是要在下一秒把乔舒念吃了。 “你杀了我,你就能离开我了,你杀了我。” 那眼神让乔舒念有些怕,骂道:“你神经病!” 想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想再攻击怎么都无用了。在孟遥临跟前耍滑,她还是嫩了点儿。 对峙半晌后,孟遥临终于放开了她。 冷声道:“嫁妆可以还给你,但休书没有。我会再娶,你就老死在我孟府,这是对你的惩罚。” “我不接受你这样的惩罚,既然不给我休书,那我就住在芰荷苑,今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我做什么你也别管。”乔舒念的声音比他还要冷。 孟遥临得意一笑,“好。” 她一个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只要她不离开孟府就好。 还没等蒲月的嫁妆单子拿回来,孟遥临就让阿峰把乔舒念的嫁妆一分不少全送到了芰荷苑。 第30章 武士 “小姐,鲁弓和嫁妆单子我拿回来了,夫人知道小姐的窘境,就先紧急拨了二十个丫头和家丁,都是在乔府用久了的,忠实可靠,明天一早过来。”蒲月道。 “其他人呢?” “小姐要能打能战的,老爷说要好好挑一挑,先定下了老爷身边的无涯和淮山,今天晚饭前就来。” 无涯和淮山是乔府身手最厉害的府丁,乔经年把他们两个送来,乔舒念心中莫名多了一层安全感。 “我把小姐的困难跟老爷和夫人说了,夫人说您想培植自己的亲信是对的。还有表小姐的事,夫人说让你想办法更大将军说说,让她早回浮空司去,不要老呆在孟府。”蒲月一边整理从乔府带回的一些旧物,一边道。 乔舒念一声叹息,“怎么可能赶出去,将军说了他还要再娶,下一个进门的就可能是孟扶桑。” 蒲月一惊,走到乔舒念的眼前,“那怎么行?将军要纳妾找谁都好,若是那个孟监使进门,我们还有好日子吗?” 乔舒念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说:“谁告诉你的是妾?有可能是妻!我刺杀孟遥临不成,如今自断了活路,孟遥临说了要让我老死在孟府呢。” 蒲月急急道:“小姐,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点办法啊!孟监使如今只是一个表亲就欺负小姐,若今后她嫁过来,我们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乔舒念又瞪了蒲月一眼,“你怕什么?我这不是让我爹给我找人嘛,我们如今有钱又有人还怕什么?” 又道:“明天让无涯和淮山去定制一千只羽箭,再在院子里给我立三个靶子,这把弓好久没用了,都生疏了。” 乔舒念摸着鲁弓,爱不释手。 “孟遥临不让我出门,等葭月腿好了,你们两个就到铺子里把这几个月的账收了。”乔舒念道。 蒲月看着她的小姐这么主见,会心一笑。 —— 书房里孟遥临看了一遍从并州传回的军报,气得将卷册摔了一地。 如今天气渐渐回暖了,康宁军又开始强攻了,昨天端掉了孟遥临的一个营。 “大将军,该是一较高下的时候了,若不能把康宁军从并州赶出去,始终是个大祸害!”阿峰道。 “慕白将军那里呢?他什么时候从戎县回来?” “以目前的行军速度,大概要五天。” “飞鸽传信,让慕白将军三天之内务必赶到并州,和文浚将军内外夹击,一鼓作气剿灭并州边境的康宁叛军!” “是!”阿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大将军,芰荷苑这些天多了好多人……” “不就是几个下人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孟遥临这些天军务缠身,无暇顾及乔舒念。 “不光是下人,还有一些武士,大概有十来个,有两个是原先乔老爷身边的人,其余都是重新招募的。”阿峰道。 孟遥临的精神顿时提了起来,问道:“她找这么多武士做什么?” 阿峰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听葭月的口气,好像是为了防表小姐。” “这些人都住在芰荷苑?” 阿峰点了点头,“将军有空的时候到芰荷苑去看看,那边平常拉弓射箭好热闹呢!” “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兴致?哪里是为了防表小姐,怕是为了杀我。”孟遥临愤愤地道。 “应该不会,少夫人要是想对将军不利,这些事怎么会做得明目张胆呢?”阿峰道。 她做事哪次不是明目张胆?孟遥临当即起身出门,恰巧撞上给他送汤来的孟扶桑。 “表哥这么着急去哪儿?我亲手煲的鸽子汤,吃了再走。”孟扶桑笑意盈盈,柔媚无比。 孟遥临没有理睬,大步朝芰荷苑走去。 孟扶桑端着托盘,委屈无比,吃与不吃,表哥竟然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阿峰见孟扶桑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便拱手道:“见过孟监使,我们大将军有急事,这汤晚点送来,我督促大将军一定喝完。” 孟扶桑一改先前的娇媚,对阿峰冷峻严肃,看着孟遥临的背影,就知道他是去芰荷苑了。 她朝身后的婢女挥挥手,让她把汤端下去,自己则追着孟遥临去了芰荷苑,她倒要看看乔舒念是仙女下凡还是狐狸成精,怎么就勾走了表哥的魂? 孟遥临还没到芰荷苑,就听见里面箭矢被射得嗖嗖响,隔着墙头乍一看,还以为芰荷苑里藏了一只军队。 “舒姑娘射箭,记得肩膀放松,手肘抬高与肩膀齐平。舒姑娘怎么老是记不住这一点呢?” 孟遥临一进门,就看见有个汉子的手在拍打乔舒念的肩,孟遥临顿时觉得自己头顶冒绿光。 三两步走过去,一把从乔舒念手中夺下箭矢和弓,旁边其他武士见状纷纷都停了下来,芰荷苑顿时安静了下来。 乔舒念有些懵,她正学得认真,没想到孟遥临会来,而且最近她也没有招惹谁,他怎么看起来有些生气呢? 乔舒念朝孟遥临一福,问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这是我家,我不能来了?你看看这乌七八糟像什么样子!”孟遥临指着一院子的人和掉在地上的箭,骂道。 乔舒念一把将她的弓从孟遥临手中夺回,一脸强硬,“不是说好的我做什么不要你管的嘛?这些等我们耍完自会收拾。” “啊,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弓箭师父,叫庞二亮。”乔舒念得意洋洋指着身后站着的高大汉子向孟遥临介绍。 至于要问庞二亮怎么会出现在孟府,还是多亏了苏暮,苏暮得知乔经年为乔舒念四处招募武士,便传消息给胡道义。 胡道义就让庞二亮向乔家毛遂自荐,逍遥寨对乔舒念有恩,庞二亮又与乔舒念熟悉,乔经年便同意招募他,只是让庞二亮把土匪身份瞒着。 孟遥临注意到了庞二亮也注意到乔舒念手里的弓,这个庞二亮比孟遥临还高出半个头,就是黑了点,一看就是个粗人,乔舒念怎么会容这样一个粗人触碰自己? 还有乔舒念手里的那把弓,一看就不是等闲货色,刚刚孟遥临在手里提了一会儿,有些重。这么重的弓想要拉开也是不容易,但在进门时,乔舒念已经拉成满弓,且已瞄准了靶心。 第31章 对峙 “你是闲的没事儿做了吗?带这么多男子在你院中,传出去你让我怎么做人?”孟遥临骂道。 “你爱怎么做人就怎么做人,少管我!你要是看不过眼就给我休书,芰荷苑就清静了。”乔舒念白了一眼孟遥临,抬手拉弓上箭,嗖地一声,正中靶心。 放开私心讲,刚刚乔舒念射箭的姿势以及准头在孟遥临心里能打一百分。 当着这么多人,乔舒念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孟遥临眉心紧蹙,拳头紧握,只能自己在心中生闷气罢了,对乔舒念无可奈何。 “阿峰!” “大将军,有何吩咐?”阿峰急忙小跑了过来。 “带人将这些武士全部收入军中,送到并州,纳入文浚将军麾下!” “你敢!”乔舒念举起弓,一箭擦着孟遥临的耳朵射了过去,钉在了墙壁上。 孟遥临楞楞盯着乔舒念,这是又要杀了他?在场的人都吓呆了,等反应过来,武士、下人们跪了一地。 乔舒念眼中两团火,若他敢动她的人,下一箭肯定会射在他的身上。 两下对峙,阿峰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听大将军的。 “阿峰!干什么呢!将这些人都带走!” 孟遥临的话刚落,“呼——”,“啪!”一支箭矢就钉在了他的发冠上,孟遥临也踉跄的两步,而乔舒念快速再搭一支箭则瞄准了阿峰,阿峰动都不敢动一下。 “敢带走一个试试!”乔舒念冷厉的声音威胁着孟遥临。 躲在芰荷苑门外的孟扶桑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她没想到乔舒念会是这么狠厉的人,之前真是低估她了,她要是将刚才这一幕告诉舅父和舅母,会怎么样呢?乔舒念还有好日子过? 孟扶桑冷笑,以为抓到了乔舒念的把柄,急忙跑去给舅舅、舅母报信。 孟遥临岂是吓大的,一个箭步上前,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斜掌打在乔舒念手腕上,乔舒念只觉手臂一麻,手上的弓也掉在了地上。 孟遥临抓住乔舒念的手腕,冷声道:“今天由我不由你!” 乔舒念看着孟遥临冷峻的目光,心底的那丝倔强陡然没有了。她自知自己还没有强大到和孟遥临抗衡,要是再倔强下去,别说自己辛苦招揽的武士被孟遥临遣散,就连她自己也落不了个好。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服个软,让孟遥临放过自己。 乔舒念突然对着孟遥临温柔一笑,态度也软了下来,“孟大将军,您这是何必呢!我一个小女子,在你们孟府无依无靠的,夫君不爱,公婆不疼,一个小姑子天天找茬,我还不能找几个人护身吗?” 看见羽箭还插在孟遥临的发冠上,乔舒念抬手拔了下来,急忙认错,:“大将军,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回。这些弓啊箭都送给你您,但这几个兄弟给我留下,让他们给我看个院门啥的。” 乔舒念态度一软,孟遥临的气就消了一半,道:“下人们你可以留下,但这十几个武士我必须带走。” “哎呀呀,他们哪里是武士,就是个子高大了一些,都是些杂工,平常都干些体力活,所以有把子力气。大将军您看看,这箭射得没有一个准头,还不如我一个女子。”乔舒念腆着脸哀求着。 的确,脱靶的箭掉得满地都是,不像是射箭高手所为,乔舒念可能就是无聊,玩玩而已。 乔舒念趁机伸脚踢了一下跪在附近的一个武士,那武士急忙磕头求饶:“大将军饶命啊,我等不过就是混口饭吃,没有做其他为非作歹的事。” 一人求饶,大家都跟着求饶,“大将军,饶命啊!”喊声连天。 孟遥临看着一个好好的院子被乔舒念搞得乱糟糟的,实在觉得不像话。 “阿峰,将弓箭都收走,芰荷苑中不能有任何武器。”孟遥临命令。 乔舒念急忙踢了一下旁边的庞二亮,庞二亮即刻会意,将乔舒念的鲁弓捡了起来,藏在身后。 阿峰带人缴走了所有的弓箭,孟遥临眼明心亮,将乔舒念和庞二亮的小动作都看在眼中,没有揭穿而已。 其他都可以收走,唯独这把鲁弓不行,乔舒念现在用顺手了,其他的弓她还嫌太轻了。再说,这把鲁弓实在难得,世所罕见,乔舒念怎能轻易让孟遥临没收了去,她要誓死保护这把鲁弓。 等孟扶桑带着孟九儒和张氏来时,芰荷苑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下人们各司其职,孟遥临坐在乔舒念的房中吃茶。 孟九儒见状,房门都没进,瞪了一眼乱告状的孟扶桑,扭头走了。 张氏见自己老头都没表态,她也不好只听孟扶桑的一面之词,冷哼了一声,对孟扶桑说,“没事不要挑拨离间,这样只会惹你表哥不高兴。” 孟扶桑气得跺脚,“舅母,刚才我过来时,乔氏真的是在拉弓搭箭射表哥,舅母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阿峰。” 张氏道:“不用问了,只要你表哥能降得住这个乔舒念,多余的事儿我们不要管。” “舅母!”孟扶桑不依不饶,然而张氏已经转身走了。 孟氏夫妇虽然不喜欢乔舒念,但为了孟乔两家大团结,只要没闹得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外面的动静乔舒念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孟遥临也是听见了,可他一口一口吃着茶,并不打算过问。 孟遥临收走了武士们的弓箭,乔舒念有些生闷气,两下对坐,竟没有一句话可说。 “匕首没杀死我,飞镖也没杀死我,你今天的箭又射偏了,接下来会用什么放下杀我?投药?”孟遥临举着茶盏看了看,像是觉得这茶盅里有毒似的。 “凡事不过三,若是你再有想置我于死地的动向,我定不会饶了你。”孟遥临愤愤,重重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案几上,起身就走了。 又过了十天,骆州城里开始称颂孟遥临大将军为了朝廷呕心沥血、尽忠职守,在家都要训练军队。 真是人在家中坐,“赞”从天上来。 等孟遥临搞清楚状况,发现是乔舒念不但在芰荷苑,连芰荷苑外的一个大花园都铲平了训练下人们打拳,口号喊得震天响。 原来只是芰荷苑的人,现在连松香苑等其他几个院落里的下人们都开始加入了,美其名曰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防身。 至于他们的武术教头,就是那个庞二亮。 “她这是故意跟我叫板吗?”孟遥临质问阿峰。 阿峰悻悻一笑,“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的,我都想去了,别说,那个庞二亮好像有两把刷子,不然夫人也不会那么依赖他。” “依赖?”孟遥临瞪了一眼阿峰。 “不,不是,我是说夫人比较信任他……”好像越描越黑,阿峰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阿峰又道:“将军还是喜欢少夫人的,无非就是顾忌她伤害你的事。但少夫人近来对将军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将军何不过去示个好?” 孟遥临白了阿峰一眼,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夫人很依赖那个庞二亮吗?我去示什么好?” 阿峰瘪瘪嘴,整理了一下思绪,看怎样说话才能扳回来,“庞二亮只是夫人的弓箭师父,但最信任的还是从乔府过来的无涯和淮山。” “怎么个信任法?” “芰荷苑所有的采买和外头的商铺的账目都是由这两人负责,据说到了晚上,夫人还会单独让他们留下交代第二天的事物。”阿峰道。 “晚上单独留下?”孟遥临对这几个字眼格外敏感。 “蒲月和葭月应当是在的。”阿峰怕孟遥临想歪,又补充了一句。 半晌,孟遥临思忖道:“明天是二月二龙头节……明天晚上你带上夫人到兰香酒楼来。” 兰香酒楼? 第32章 寻花 兰香酒楼虽名为酒楼,那可是骆州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 “大将军,这不妥。”阿峰有些顾虑,“要是大将军想带夫人吃酒,可去夫人娘家的百川酒楼啊。” 孟遥临一笑,“明天过节,百川酒楼哪里有兰香酒楼有意思,你只管按照我说得去办就是了。” 乔舒念听了阿峰来报,第一句就说:“兰香酒楼的酒不怎么样,但那里的姑娘可是一绝,将军真是寻了个好去处。” 阿峰面色有些难堪,他们将军平日里可不是好色之徒,也从未踏足过那种地方。 “夫人要是不便,我便回了将军,就说夫人身体不爽快,不愿出门。”阿峰给乔舒念想了个好借口。 “你不必替我考虑,你们将军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告诉大将军,明晚戌时整,我等他。”乔舒念笑得很开心。 虽然烟花柳巷之地正经女子去不得,但自己是跟着夫君去的,又有何不妥呢?再说,她被关在孟府快要憋坏了,刚好出门乐一乐。 戌时,乔舒念就已经等在孟府大门了,好像比孟遥临还要急。孟遥临到戌时一刻才缓缓而来,乔舒念一见他出现,偷偷乐了。 “小姐,你再笑什么?”葭月有些不明就里。 去兰香酒楼,大将军明明是要羞辱小姐,小姐怎么这么高兴? “你们没看见他的打扮吗?”乔舒念噗呲一声,又道:“红色的外衫,绣着绿色的松,看见肩头了吗?上面好像是个鹤的头,后背肯定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鹤呢!” 蒲月和葭月这才看见姑爷今天打扮得的确很花哨。 “穿着一身‘松鹤延年’,大将军肯定是要给兰香酒楼的姑娘们祝寿呢!”乔舒念又笑了起来。 看见孟遥临走近了,蒲月急忙戳了戳乔舒念,让她快别笑了。 “无涯打听到了阿峰预定的包房位置,已经和淮山提起过去了守着了,保证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进包房的。”蒲月悄声道。 乔舒念忍着笑点了点头。 “你倒是准时!”孟遥临走近看了一眼早到的乔舒念,故意说了一句。 乔舒念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与大将军约定好的时间,我不敢怠慢。” “本将军务繁忙,耽搁了时间,让夫人久等了。”孟遥临说着便一步跨上了马车。 哪里是军务繁忙,恐怕是在翻箱倒柜找衣裳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来的这种稀奇古怪的外衫。 乔舒念正要蹬车,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抬头见是孟遥临,便很自然的牵了他的手上了车。 在车厢内坐定,孟遥临故意道:“兰香酒楼的头牌迦宁姑娘别说是在咱骆州,就是整个大陈,也都是数一说二的绝色,等到了地儿,我让夫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美女。” “将军和迦宁姑娘很熟?”乔舒念问道。 “呃……熟,经常在她房中吃酒,自然熟。”孟遥临道。 “哦~~”乔舒念点了点头。 乔舒念本想再说两句刻薄的话,但终究忍住了,若是此时就将孟遥临惹生气了,怕是没看不到接下来的好戏了。 一到兰香酒楼门前,孟遥临的脚刚一沾地,立马就有姑娘围了上来,孟遥临再也没有管身后的乔舒念。远处的无涯和淮山本想上去替孟遥临拦了那些女子,乔舒念急忙给他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退下。 乔舒念跟着孟遥临进了包房,孟遥临周遭有小姑娘们围着,乔舒念只能坐到旁边去。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的香粉气息太浓,熏得让人头疼。 蒲月和葭月坐在乔舒念身后都不敢抬头,乔舒念虽然也不适应,但还是强装镇定。 围在孟遥临身边的姑娘一个喂酒,一个喂果子,一个捏腿,一个捶肩,孟遥临想要说话都张不开嘴。 “迦宁姑娘呢?”乔舒念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姑娘们终于停下了动作,看见了乔舒念。 立马有个姑娘从孟遥临身边转到了乔舒念身边,给乔舒念倒了一盅酒,道:“来者是客,我等怠慢了闺秀,还请见谅。” 乔舒念朝那女子颔首笑笑,“我们将军想见见迦宁姑娘,有劳姑娘将迦宁姑娘请来。” 那姑娘道:“是我们几个伺候地不周到吗?迦宁姑娘此时有客,恐怕无暇来见将军。” 乔舒念立马在桌上放了一锭十两重的金子,“我们只见迦宁姑娘,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孟遥临不悦,推开了围在身边的女子,叫道:“都出去!” 那些女子悻悻都退了出来。 孟遥临举着酒杯走到乔舒念身边,道:“你就是我心中的绝色。”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钱袋,丢在了乔舒念眼前,钱袋正好盖住了那锭金子。 “在府里我容你耀武扬威,在这里你得给我做女人。”孟遥临喷着酒气,脸贴近了乔舒念。 果然带她来这里是羞辱她的。 乔舒念将脸偏向一边,朝蒲月使了个眼色,蒲月和葭月急忙跑了出去。 “看,我就说你这俩丫头比你懂规矩。”孟遥临一笑,吃了一口酒。 乔舒念没吭声。 门哐的一声响,无涯和淮山冲了进来。阿峰跟在后面,拦都拦不住。 无涯和淮山冲进来,一个抱了孟遥临上半身,一个抬起下半身,说着就往外挪。 “你们干什么?”孟遥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抬出了门。 “请大将军不要反抗。” “大将军吃醉了酒,小的们只是带大将军回家。” “放肆!快放我下来!”孟遥临胡乱蹬着腿,可淮山死死抱着他,就是不松开。 “你们快放开大将军!快放下来!”阿峰跟在后面追,可没人会听他的。 兰香酒楼来的多是名门贵族,孟遥临大将军被小厮抬出兰香酒楼的事儿很快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乔舒念从容走出了酒楼,看着孟遥临像是一头待宰的骡子一样被抬上了马车,乔舒念那是一脸得意。 第33章 问责 第二日,孟府院中,从松香苑到大门口齐齐跪了一地。 孟九儒高坐在堂前,垂目问道:“昨夜去兰香酒楼是你们两个谁提出的?” 孟遥临:“是我。” 啪! 一只茶盏在摔在孟遥临眼前碎片四溅,下人们吓的一哆嗦。 孟九儒气地咳了两声,“你身为统领千军的大将军,说白了整个国家的性命都在你一人身上,你竟然敢去那种地方寻花问柳!竟然还让那么多人看见你穿着燕红柳绿的衣裳招摇过市!” “咳咳咳……这传到陛下耳中,还如何信任九重帮,信任你这个大将军!” “父亲息怒!”孟遥临磕了个头,多一句狡辩的话都没有。 乔舒念这会子是真的知道什么是“怕”了,跪在孟遥临旁边不敢大声喘息。 “舅父,昨日将表哥从兰香酒楼抬出来的听说是乔氏身边的两个武士,要不是乔氏授意,两个下人怎么敢对表哥无礼。”孟扶桑在一旁火上浇油。 张氏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带着哭腔问道:“乔舒念,你说,是你干的吗?” 乔舒念双目一闭,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往前跪了一步,道:“是儿媳指使的,当时夫君醉酒无状,我只好让人将夫君抬回家。” 张氏上前给了乔舒念一巴掌,“你还有理了!” “兰香园别人去得,表哥自然也去得,再怎么醉酒无状,你让人将表哥扶回家就是,让人抬着像什么样子?”孟扶桑顺势指责乔舒念,神情不想个妹妹,倒像是个长辈。 乔舒念捂着脸没有说话。 孟遥临道:“此事的确是我无理无状,怨不得她。” “表哥,这个女人把你害得这么惨,你怎么还替她说话?”孟扶桑走过来抓住孟遥临的胳膊,心疼极了。 孟九儒骂道:“你的确是无理无状!你看看有谁是带着自己媳妇逛青楼的?我孟九儒叱咤半生,从未有过一丝污点,如今因为你们两个兔崽子,我这张老脸丢尽了!” “父亲息怒!” “公爹息怒!” “今天起,遥临住到军营去,无事不得回家。芰荷苑不得再聚众习武,遣散那些武士!夫君无形,乔舒念你不懂得劝阻,反而跟着起哄,每天午后在芰荷苑跪一个时辰!”孟九儒做了最后的宣判。 全场最得意的就是孟扶桑了,终于让乔舒念栽了个大跟头,她能不高兴嘛!唯一遗憾就是表哥去了军营很难见到,可又一想,她可以回浮空司,靠着差事,想见表哥也不难。 孟府终于清静了,乔舒念终于清静了,为了这种难得的清静让她每天跪两个时辰她都愿意。 武士们被乔舒念安排去看铺子去了,她陪嫁的铺子可不少,指着这些铺子过日子,她也是富得流油。唯一让她不爽的是,有些无聊。 “反正没人盯着,小姐还是起来。”蒲月看乔舒念跪在地上心疼不已。 乔舒念从小到大的确没怎么跪过,但作为素清,那以前可以说是动不动就跪,这都算不上惩罚。 “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若是被人发现我没跪,公爹又要发作呢。”乔舒念道。 二月里了,天还没有暖的迹象,不是下雪就是刮风,怀里塞了三个汤婆子,腿下垫着厚垫子,裹着厚厚的披风,还是冷。 每天跪完,葭月都要让人烧好热水,让乔舒念好好的在浴桶里泡一泡才能暖和。 “小姐也太老实了,将军都回军营了,连那表小姐都回浮空司了,松香苑里帮主和老夫人从不过问小姐,这么冷的天,小姐少跪两回又能怎样呢?”葭月撅着嘴抱怨。 葭月腿好利索了,嘴就更碎了,什么都说。 热水的温度让乔舒念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她道:“你们不懂,如果是平辈要惩罚你,比如说大将军、表小姐,你可以反抗,但是长辈们要惩罚你,不管冤枉不冤枉,你都要受着。” 葭月的小嘴儿一撅,又道:“说起那个表小姐我就来气,将军在府里时,她就跟长在了府里似的,现在将军回到军营,她仗着自己是浮空司监使,日日都跑到将军跟前晃着,大事小事都要去烦将军。” 乔舒念听着,一点也没觉得吃醋,“这些闲话不要再说了,别说她日日粘着孟大将军,就算哪天大将军将她娶进门,都是可以的。” “小姐,你别不把将军放在眼里,你还不到二十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守活寡不成?”葭月道。 乔舒念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早就得罪了大将军,他如果不给我休书,我也只能在这里守活寡,不然你还期望大将军能和我举案齐眉?” 乔舒念一直想着自己能从孟府光明正大的出去就好了,她去投奔康宁军,效力宁王。 “那小姐总要试试嘛,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将军好,将军怎么会不知道呢?”葭月道。 乔舒念翻了个白眼,“做不出来。” 她的心思就不在孟遥临身上,以前是恨他,现在日子长了,倒也说不上恨了,没有新婚时想杀他的冲动了。但若是要她主动亲近孟遥临,那可真办不到。 “唉……我们小姐的命真苦,说起来还是豪门贵女呢。”葭月抱怨道。 乔舒念拍拍葭月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安慰道:“别管那些了,我们找些乐子能把日子过安稳就好了。” “小姐能找什么乐子?之前找的武士都被遣散了,之前我们芰荷苑多热闹啊。”葭月神思幽幽,特别怀念前些天的热闹。 “要不小姐领养个孩子!如果将军对小姐不管不顾,小姐身边有个孩子,等将来长大了小姐也有个依靠。” 葭月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乔舒念吓了一跳,“你乱说什么呢?我还不满二十岁,现在抱养一个孩子,别人会怎么想我?” 再说,她还不想这么年轻就有一个拖油瓶。 葭月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点子来,只好闭口不言了。 第34章 撤职 松香苑里头闹哄哄的,还能听到孟扶桑的哭啼声。 乔舒念对芰荷苑以外的事不关心,但葭月却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跑到松香苑门口打听了一番,只听到个大概,具体是什么还是没搞清楚。 “听说是表小姐在浮空司打死了个犯人,大将军因此将她撤职了,所以跑回来哭呢。”葭月道。 依孟扶桑的性子,打死犯人也不过是常事,往常听说也打死过,怎么这次就撤她的职呢? “别管她的,让她闹去,没我们什么事就好。”乔舒念继续躺在躺椅上,翻看她的《华严经》。 “想来是比较重要的犯人,不然也不至于撤职。”蒲月一边给汤婆子里灌上热水,一边道。 葭月又道:“听说被打死的是潜藏在浮空司的奸细,康宁军的人。” 葭月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在描述一件天大的事。 本想在佛经中寻找一片安宁,可耳中不断传来打打杀杀的事,乔舒念没有心情继续看书了,合上书,交给蒲月放在一边。 恰在此时,无涯从外面进来,他带来的消息要比葭月的完整,乔舒念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被孟扶桑打死的是浮空司跟在陶子赫身边一个叫张钧的侍卫,偷了孟扶桑房中的一张地图,被怀疑是康宁军的奸细抓了起来。 原本此事是在孟扶桑回浮空司之前就发现的,结果孟扶桑回浮空司后知道此事,陶子赫便让她向孟遥临汇报。 孟遥临的意思是让浮空司继续调查,深挖深究,毕竟一个奸细背后肯定还有很大一张网。结果口供没问出来,人却被孟扶桑打死了,割鼻削耳、截去手指脚趾,死相惨不忍睹。 这下孟遥临生气了,当下就将孟扶桑撤职,将远在门板坡驻守的另一个监使许佑程调回了骆州。 乔舒念听完叹息一声,孟扶桑如此办事,换做自己也会撤她的职。 葭月道:“一个走后门进去的,仗着自己有家世背景,目中无人,马失前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蒲月却道:“表小姐这一遭,怕是有得闹呢,这几日我们就不要出去了,外头的事儿你们也少打听。” 无涯道:“我也是听我在浮空司当值的一个朋友说的,并非故意打听。” 不想惹事儿,但事儿总要惹你。 松香苑的彩云又来了,让乔舒念也去松香苑为表小姐说说情,还说这是做嫂子该做的事。 乔舒念的眼珠子快要翻道后脑勺去了,别说其他的,就说孟扶桑何时认过她这个表嫂?还不是张口闭口乔氏乔氏的叫。还有,孟扶桑的事明明是公事,怎可但成家事处理? 彩云却道:“奴婢只是个替老夫人传话的,少夫人要是不去,便自己去跟老夫人说,奴婢做不了主。” 乔舒念无法,只得去了。 明明犯错的是孟扶桑,但她却趴在自己母亲季白夫人的肩头抽噎哭啼,孟遥临反而跪在地上等待审判。 夫妇一体,孟遥临跪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媳妇也要跪着。 季白夫人先开口了,带着恳求的语气,“遥临,你妹妹做事是草率了,但她是你妹妹,许多事上还请多容让。” 孟遥临不言。 乔舒念扭过头瞧了他一眼,孟遥临一脸正色,不卑不亢。 “是啊,这次的事扶桑也是得了教训,就算了,还是让她回浮空司当差。”张氏也帮着孟扶桑说话,见孟遥临面不改色,又道:“若你觉得扶桑胜任不了监使一职,可以降职,从底层做起。” 让乔舒念有些不解的是,孟扶桑的事属于公事,就算季白夫人要替自己的女儿求亲,怎么连婆母也这么拎不清,要插手这些公事。 “母亲,姑母,浮空司也好,还是其他部门也好,如今都不缺人。”孟遥临道。 季白夫人一脸笑,走过来将孟遥临扶了起来,孟遥临站了起来,那乔舒念也不跪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季白夫人拉起了孟遥临的手,语重心长:“千错万错都是扶桑的错,昨晚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她也知道自己错了,说愿意将功补过,只求还能回浮空司。” 又道:“本来我让她一个人来给你赔罪,可你妹妹胆小,昨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她,她怕你不领情,所以就拉着我也来了。我的好侄儿,你就给你妹妹一个机会好不?” 孟遥临将自己的手从季白夫人的手中抽出来,正色道:“姑母,正因为扶桑是我的妹妹,当初是我介绍她进的浮空司,她在浮空司的能力一直备受争议,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可以放任不管,但此事是我亲自交代浮空司当成最重要的事彻查,结果犯人被折磨而死,彻底断了线索,我要是不处置扶桑,今后还有何人信服我这个大将军?” 这一反问让季白夫人哑口无言,孟扶桑的抽噎之声更响亮。 季白夫人见他油盐不进,厉声质问孟遥临:“侄儿,你当真如此无情无义?你别以为你当上了大将军,就可以六亲不认,就算你当上了皇帝,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乔舒念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又觉得孟遥临被亲情绑架有些可怜。 往前一步拉过了季白夫人的手,语气亲切:“我们大将军脾气硬,一向油盐不进,姑母就不要生气指责他了,要不姑母去求求公爹,有公爹出面,大将军没有不依的。” 孟遥临生气,转过脸来紧盯着乔舒念,好像责怪她乱出主意。 其实乔舒念算准她们是不敢找公爹帮忙的,所以才拿着长辈的身份来要挟孟遥临。果不其然,乔舒念的主意没得到季白夫人的感激,反而生气的推开了她。 “孟家的事,哪里轮的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乔舒念一笑,“什么是孟家的事?就仗着你们都信孟?姑母难道还以为九重帮是孟家的九重帮啊?难道不是朝廷的?” 季白夫人语塞,孟扶桑也停止了抽噎。 乔舒念又道:“殊不知,公爹这个帮主也好,还是大将军,又或是浮空司里的监使,都是陛下的臣子,要是让陛下知道大将军偏私,帮扶桑妹妹遮掩罪过,不知道你们孟家还会有今天的富贵吗?” 一家子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了,就是一片树叶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第35章 顶撞 “你一个贱人竟然还顶撞长辈!”季白夫人说着扬手给了乔舒念一巴掌。 孟遥临本能要拉的,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这一巴掌虽然打在乔舒念的脸上,但却像打在他的脸上一样,让他心里难受。 乔舒念捂着脸,微微一笑,“姑母如此拎不清,为何不去求公爹呢?肯定是公爹不答应,所以拿着长辈的身份来欺凌晚辈!” 季白夫人还要打乔舒念,这次孟遥临将乔舒念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季白夫人这一巴掌落了空。 “母亲,表哥对我性情大变,就是因为受了贱人的挑唆!”原先柔弱可怜的孟扶桑突然跑过来出言攻击乔舒念。 孟遥临拱手朝季白夫人和母亲行了个礼,道:“母亲,姑母,扶桑的事,已经下了撤职文书,今早快马,想必下午就能到京城提交吏部了,板上钉钉的事,没得改,若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张氏至此没有一句话说。 季白夫人却喊道道:“侄儿,你怎么变得如此无情无义了?扶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说撤职就撤职呢?” 孟遥临什么话都没说拉着乔舒念就走了。 季白夫人指着孟遥临的背影骂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大将军,六亲不认了啊!” 乔舒念本也不想掺和这些闲事,刚才实在是没忍住,挨了季白夫人一巴掌,现在有些后悔呢,她可真没必要替孟遥临说话。 出了松香苑,孟遥临就放开了乔舒念,大步朝府门方向走去。 乔舒念看他决绝的背影,不禁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自己好歹刚才替他说了话,还挨了季白夫人一巴掌,这人怎么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呢? 回到芰荷苑,坐在躺椅上,自自在在吃了一口茶,“刚才那场面,简直让人窒息,还是自己的地盘让人舒服。” 蒲月一边清理着茶点,一边道:“帮主一家这官都坐到陛下眼皮子底下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处理事儿都这么拎不清呢?” 乔舒念一笑,道:“拎不清的不是帮主,是季白夫人。” 蒲月有些疑惑,“听闻季白夫人还有个儿子叫朱槿,没听见她为她儿子操过这份心,表小姐一个女子,季白夫人也不为她的婚事操心,却操心她的职务。” 乔舒念一笑,她操心的可不是职务,就是孟扶桑的婚事。要是孟扶桑在浮空司,借着职务之便还能和孟遥临说上几句,若是待在家中,就算日日往孟府跑,没有共同话题,她也是很难和孟遥临说上话的。 孟遥临虽然已经娶了乔舒念,可季白夫人就指望着将自己收养的这个女儿嫁给孟遥临,借此,让他们朱家平步青云呢。 葭月在一旁叹息了一声,“从前在咱们乔府,乔管家教训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每人打了十下,我都觉得好残忍,一想起表小姐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折磨死犯人,刚才在松香苑我都不敢抬头看她。” 葭月想象着犯人惨不忍睹的画面,不由哆嗦了一阵。 又道:“小姐也是,他们说什么听着就行了呗,何必冒失替将军说话,白白挨了别人一巴掌,我陪着小姐从小长大,老爷夫人都没这么对过小姐。” 蒲月把一个鸡蛋放在了水壶里,“等鸡蛋煮好,小姐敷敷脸。小姐刚才说那些话,我都吓了一跳,今天幸亏将军在,不然季白母女两个能把小姐大卸八块了。” 乔舒念呷了一口茶,“都怪我,没忍住。” “少夫人在吗?” 院子里传来阿峰的声音。 蒲月出去将他引了进来。 “少夫人,大将军在门口马车上等您。” “等我做什么?将军不是已经走了吗?”乔舒念有些怕了,该不会是又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鬼混?上回被孟九儒惩罚还没完,她每天吃过午饭都要跪一个时辰呢,这次说什么都不要去了。 “我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乔舒念道。 “大将军心里烦闷,只是想找夫人说说话,没别的意思。”阿峰又道:“大将军就在门外等着,少夫人要是不去,大将军会伤心的。” 乔舒念有些狐疑,既然要找自己说话,那刚才怎么不说,扔下自己就跑了? 也是,开除了孟扶桑,本是公务上的事,还要像家务事一样给长辈交代,心里烦闷是应该的。那就去,听听他要说什么。 蒲月给乔舒念披上了披风,就跟着乔舒念去见孟遥临了。 乔舒念在蒲月的搀扶下上了孟遥临的马车。 到了马车上,乔舒念见孟遥临闭着眼睛养神便没有打搅。突然车身动了,马蹄哒哒地往前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乔舒念呆呆地问。 孟遥临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冷声问道:“这么久没见,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算找我?”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明明是他不理自己好么! 乔舒念暗暗搓着手指,低声道:“我找你做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乔舒念心里咯噔一声,自己难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大将军这是又要找茬训自己吗? “我哪里讨厌你了?分明是你讨厌我,次次想着要杀我。”孟遥临道。 果然,又开始提这茬了。自己要是说现在没想着杀他了,他会不会不信? 乔舒念瘪瘪嘴,没有说话。 “左右你待在家中无事,就随我到军营去住。”孟遥临道 乔舒念一惊,眼神中透过一丝惊讶。 “我一个女子住在军营不方便,不去了,再说我在府中住得挺舒心的。”乔舒念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孟遥临一笑,“每天都要跪一个时辰,也叫舒心?女子在军营的确不便,但有我在,你怕什么。” 怕的就是你在。乔舒念腹诽道。 孟遥临又道:“你不是喜欢练练手吗,回头我让阿峰将你的宝贝的弓拿过来,让你到军营练武场玩个痛快,有空时也可以带你到山中打猎。” 这样一说,乔舒念好像觉得一切变得很方便了,心中有些暗喜。 “那……那就多谢大将军。”乔舒念灿灿地道。 “只是这样一来,你想杀我就变得更不方便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挺开心的,被你这样一说的确不开心了。”乔舒念低着头嘀咕道。 第36章 搬家 孟遥临撩开窗帘,看着外头的风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内心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一边喜欢诵经拜佛,崇尚着众生平等;一边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一定要杀我。” 孟遥临放下了窗帘,转过头来,看着乔舒念,“我也是搞不懂我哪里得罪了你,让你非要杀了我不可。一个人行动不便,就养了一群武士,觉得一群武士不够用,又招呼全府的下人加入你的阵营随你练武。” 孟遥临叹息了一声,“可惜啊,我虽然年纪轻,但征战多年,如果有人暗杀我可能防不胜防,但你我对阵,我未必会死。” 乔舒念闭上眼睛,什么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大将军有这份担心,还敢带我去军营?听说浮空司出现了奸细,大将军就不怕我也是奸细?”乔舒念问道。 孟遥临淡然一笑,全然不担心。 “你就算是奸细,那又如何?你全然在我的掌控之下,我让你接触的自然不是军中机密,就算你有本事接触到,那你也得有本事送出去才行。”孟遥临道。 乔舒念瘪瘪嘴,自己还真没那份本事。 孟遥临与自己说着闲话,好像孟扶桑的事儿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今天扶桑妹妹的事儿,你就不怕姑母生气?”乔舒念试探性的问道。 原本不是故意要问这个事,就是孟遥临老提她要杀了他的事,让她不知道说什么了,便随口一提。 孟遥临瞥了她一眼,“这世上我最怕的是宁王,只要宁王能规规矩矩待着,那万事则安,他那边稍有个动作,我这边就要杀得个头破血流,那是我最怕的。” 乔舒念暗自一笑,那自然是,宁王是什么人,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想跟宁王抗衡?并州一破,骆州危矣;骆州一破,京城危矣,到时候宁王自得天下,哪有你九重帮什么事儿。 “话说回来,以后见了孟扶桑躲着点儿,不要主动招惹她。若是她主动找你的茬,你就听着就是了,不要急着反驳抬杠。”孟遥临道 乔舒念急着正要辩驳,孟遥临又道:“我知道你是个抬杠高手,但她不是个善茬,睚眦必报,且手段残忍,昨天被她打死的那个人犯你听说了。” 乔舒念点点头,“那是在浮空司,在孟府她怎么敢呢?再说我又不是她手里的犯人。” 外头一缕风吹过来,让乔舒念打了个喷嚏。 “冷吗?” 乔舒念摇了摇头,孟遥临还是将自己的鹤氅解了下来盖在了乔舒念的身上。 “你别小瞧了孟扶桑,从前审犯人手段是狠厉,但从未对犯人割鼻削耳,昨天那个犯人是翻了她的房间,拿了她的东西,才被她残忍对待的。”孟遥临道。 乔舒念心里突然一暖,他这是担心自己会吃孟扶桑的亏才告诉这些的吗? “那我听你的就是了。” 孟遥临欣慰一笑。 “那个人真的是康宁军奸细吗?”乔舒念好奇,如果骆州城中有宁王的人,她便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谁知道呢?光凭一张地图就定罪是草率了一些,那张地图不过是我部队迁营后扶桑求着阿峰给她画的,沿路什么标志都没有,只是一个大致的走向,对旁人来说可以说是废纸一张。”孟遥临道。 乔舒念暗自思忖着,什么也没说。 出了城门,继续往南走了大致十里地,就到营寨门口了。 正在行走的将士看见孟遥临的马车都跪下来行礼,马车一直到孟遥临的营帐前停下,乔舒念急忙将孟遥临盖在自己身上的鹤氅还给了他。 孟遥临却道:“你穿,这里风大。” 乔舒念只好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孟遥临跳下车,转头又扶乔舒念从车上下来。附近的将士看见大将军将少夫人带了过来,都纷纷过来拜见。 乔舒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含笑朝大家一福。 “先到我的帐中休息,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孟遥临道。 谁要你陪了,你在我还不自在呢!乔舒念暗自腹诽。 都散了,原地就留下乔舒念和蒲月,环视四周,让人无比拘束。四处都是军士,四处都有人把守,远处的练武场还传来军士们的操练声。 晚些时候,阿峰将葭月接过来,光东西都装了四个马车。 “你这是搬家吗?”乔舒念问道。 葭月憨憨一笑,“阿峰说小姐要在军营多住一些日子,让我把小姐平常用的都带上。” 乔舒念看着这四车东西,就头皮发麻,她只给阿峰交代的是多拿两件换洗的衣衫,再把她的鲁弓带过来。也不知道阿峰是怎么给葭月传话的,竟然拉回来这么多东西。葭月可能以为她要在军营安家了。 阿峰叫了几个兵士帮葭月将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搬进了营帐中,足足搬了十趟。 乔舒念看着帐子里堆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就愁眉不展。搬运的活儿可以叫兵将来帮忙,但要细细收拾,可就不方便了,只能由她们自己来,乔舒念和两个丫头收拾里大半天才将它们分门别类安置好。 为了收拾这些东西,她们三个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别人以为我们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呢。”乔舒念托着腮帮子,喃喃自语。 蒲月和葭月累得一句话也没有。 帐帘被掀开,两个兵士提了端了饭菜进来,放在了案上,朝乔舒念行了个礼,“夫人,这是大将军让厨师特地给夫人做的,请夫人品尝。” 乔舒念点了点头,她们现在急需补充体力,这饭菜来得太是时候了。 “大将军呢,他吃了没有?”乔舒念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那兵士道:“大将军还在与其他几位将军议事,还未用餐。” 乔舒念想了想,朝蒲月道:“你们俩先吃,我等大将军一起吃。” 蒲月抿嘴一笑:“小姐嘴上说着不在意大将军,可见是假装的。” 其实不是蒲月说的那个意思,乔舒念就是想借着一起吃饭的机会问问孟遥临,她什么时候可以用练武场,鲁弓可是好久没开了。 那兵士却道:“少夫人还是先吃,我们大将军用餐很晚,一般事儿没商议完是不会用餐的。” 乔舒念瘪瘪嘴,道:“那好,若大将军忙完了,你过来跟我说一声。” 那兵士应了。 第37章 合寝 孟遥临忙完可是真晚,亥时过,快到子时了。 乔舒念都睡着了,突然觉得自己床边窸窸窣窣的,吓得一个激灵就翻了起来。眼前一个黑影正在抬腿上床,乔舒念抓起枕头就朝那个黑影打了过去。 岂料,打过去的枕头被那个黑影抓住了,乔舒念怎么夺都夺不下来! “你是谁?怎么敢闯大将军的寝帐?”乔舒念质问道。 那黑影噗嗤一声笑了,将手中的枕头扔到了原位。 这笑声,是孟遥临! “你怎么来我这里睡?”乔舒念的心砰砰跳,他是既紧张,又害怕。 “这是我的帐篷,我为何不能来?我不来这里睡,你让我上哪里睡?你以为这是在府里?” 孟遥临一连串的质问让乔舒念羞愧难当,翻身下地,抓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那你睡,我睡地上。” 反正地上有地毯,应该不凉。 孟遥临走过来,钳住了她的胳膊,道:“床上睡,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怕啥?” 乔舒念有些狐疑,就算不做什么,两个人挨在一起睡也蛮奇怪。 “这里是郊外,很冷,快,床上睡!” 一个推,一个退,乔舒念的腿靠在了床边上,冷不丁坐了下去。 “放心,放心,这里不隔音。”孟遥临的意思应该是帐篷不隔音,他不会做无礼的事,可落在了乔舒念的耳中,让她羞红了脸,幸亏天黑看不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乔舒念只好翻到最里面,躺下。 孟遥临也跟着躺下,一张被子一人盖一半,中间的空档还漏风,孟遥临本能往乔舒念身边靠了靠。 “你别靠我这么近,我热。”乔舒念翻身,留了个后背给孟遥临。 孟遥临朝乔舒念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被窝漏风吗?” “嗯?哦。”乔舒念只好往孟遥临这边挪了挪。 孟遥临累了一天,躺好很快就睡着了,可乔舒念怎么都睡不着了。盖上被子热,揭开被子冷,想翻个身,却又害怕影响到孟遥临。 他的呼吸声很沉,一声,两声……乔舒念就这么数着,要是自己是真正的乔舒念,此刻应该会觉得很开心。 可自己不是啊,自己只不过是借用了乔舒念的这副身体而已。 从子时熬到寅时,再无睡意了。蹑手蹑脚翻身下地,她想拿挂在衣架上的披风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吓得惊叫了一声,回过头来看那黑影是孟遥临。 “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本是乔舒念想先问的,结果被孟遥临抢了先,语气里充满提防。 “啊?我就是……可能换了新地方有些失眠,想起来走走。”乔舒念变得语无伦次。 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这么心虚呢? “是吗?” 他这是再怀疑她要杀他吗?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取挂在衣架上的披风而已。 乔舒念猛然点点头。 “天还没亮,回床上继续睡觉。”孟遥临的语气充满命令。 乔舒念从孟遥临的手中挣脱,道:“我一直是这个点起,将军你谁,我出去透透风。” “你一直都这么早起床?” 乔舒念点了点头,她不敢告诉他这是在逍遥寨时养成的习惯。 孟遥临沉默片刻,又道:“这不是府里,还是再睡会儿,这个时候你出去晃,守夜的军士会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乔舒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孟遥临打横抱了起来,猛走两步,丢在了床上。 “往离点,别占我的位置。”孟遥临冷声道。 乔舒念无法,只能靠床里头缩了缩。掖好被子,躺好,睡也睡不着,就这样躺着只有尴尬。 很快,孟遥临的呼吸声又沉了,乔舒念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翻了个身侧躺着,就这么看着他幽幽暗暗的轮廓。 他的鼻梁挺高的,乔舒念轻笑一声,自己与他成婚的那天她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和孟遥临会躺在一张床上。 她现在不知道孟遥临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自己逃离不了孟遥临就要与他这样过一辈子吗?得不到孟遥临的垂怜,无儿无女,老死在孟府里? 她还不到二十岁,未来路到底有多艰难,她不敢想象。若孟遥临不堪压力,将孟扶桑娶进门呢?她的下场会不会更惨? 乔舒念不由打了个冷颤,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冷?” 冷不丁,旁边传来孟遥临的声音,原来他也没睡着。 “嗯。”乔舒念轻轻的应了一声。 孟遥临将胳膊搭在了乔舒念的肩上,向乔舒念靠近,将她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说过你不想嫁给我,我现在这样抱着你,你会不会很厌恶我?”孟遥临轻声问道。 说不上来,心里有两样不同的东西在交织着,一个要这样,另一个要那样,让乔舒念分不清自己的心意。 乔舒念没有回答,孟遥临轻轻笑了,“你不必紧张,我就是看你冷才抱你的,你要是不冷了我就放开你。” “我不冷了。” 孟遥临果真放开了她。 他还是白天那个说一不二的大将军吗?怎么现在说话轻声细语让人觉得就是个不谙世事的书生。 “你不会骑马,我明早无事,带你去骑马,好吗?”孟遥临道。 骑马,乔舒念会,在逍遥寨时,庞二亮带她学的,可她没有吱声。 孟遥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你一个女子绣绣花,读读书也就算了,偏偏喜欢动武,也是个奇才。” “奇才”这两个字明显是在嘲讽她,乔舒念不悦,转过了身,留个后背给孟遥临。 孟遥临搬着她的肩膀,不打算放过她,抬起头来又问:“反正也睡不着,你转过来跟我聊聊,你平时还喜欢些什么?” “将军,我困了。”乔舒念说着将被子蒙住了头。 孟遥临揭开被子,非要乔舒念跟他说话,“我看你弓箭不错,飞镖力道也大,你还会些什么东西?剑呢?会不会?” 乔舒念被他磨得没办法,转向孟遥临,“那将军呢?将军都会些什么?” “我什么都会。” 乔舒念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很是骄傲。 乔舒念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闭上了眼睛。能当上大将军的人,应该是什么都会的。 第38章 骑马 孟遥临见她不应声,凑近了仔细看,发现她闭着眼睛睡着了。 乔舒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许是一夜没谁,太困了。等醒来时,军帐中已经不见孟遥临的身影,蒲月说已经到了巳时,将军卯时刚过就走了。 乔舒念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很嘈杂了,兵将们走路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还有操练的声音。乔舒念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浣洗完毕,吃过早饭,阿峰就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 “少夫人,我们将军在营门口等您。”阿峰的声音清脆洪亮。 乔舒念霎时忘了,孟遥临在营门口等她做什么,后又想起,夜里他好像要说过要带她去骑马。 乔舒念的的衣服大多都是罗裙,骑马的确有些不方便,但这些孟遥临好像都想到了,阿峰身后的兵士端上一身骑服放在案上。 红色的,上面带着甲片。 乔舒念有些高兴,这身骑服穿在身上应该很帅气。蒲月和葭月伺候她换了衣服,梳了发髻,整个人立马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连葭月和蒲月两个丫头都惊叹不已。 “呀,我们小姐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哪里是像是啊,本就是变了一个人,这身骑服真是精神,我都想穿了。” …… 葭月的话说得没错,她就是变了一个人,乔舒念的身体拥有了素清的灵魂。 阿峰帮她拿了鲁弓,乔舒念跟着阿峰到了营门口,孟遥临已经骑在马上等着她了,看见她过来,眸子本能一亮。 孟遥临的身后还有七八个武将,身背弓橹,像是即刻要奔赴战场。 “我的马呢?”乔舒念问。因为她环视四周,他们每人一匹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 孟遥临拍了拍自己的马背,道:“你我共骑。” 乔舒念不悦,但还是走了过去,孟遥临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很漂亮,就是个子有些高,脚要搭在脚蹬上,乔舒念有些吃力。 孟遥临伸出一只手来,拉着乔舒念轻轻一跃,就跨了上去,孟遥临的双手拦过乔舒念,紧抓着缰绳。 “我们是去打猎吗?”乔舒念问,因为孟遥临他们走的路是一条通往山林的路。 “嗯,那山里野猪多,经常下山糟蹋庄家,我们这是去为民除害!”孟遥临道。 乔舒念暗笑,没想到孟遥临还有这份心。 山路陡峭,两个人骑一匹马,马儿累,人也不舒服。乔舒念扭扭僵硬的腰,却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怕影响到孟遥临。 “怎么?不舒服?” 乔舒念只是轻微的举动,但还是被孟遥临发觉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孟遥临往后挪了挪。 早知道这么难受,她就不来了。乔舒念腹诽。 “将军,我能下来走一回儿吗?”乔舒念试探的问,因为两个人挤在一个马鞍上,不知道孟遥临怎样,但她的腰酸疼的厉害。 “吁。”孟遥临喊停了马儿,扭头朝身后的一个兵士,“阿海,你回营,马留下给夫人。” 阿海下了马,牵着缰绳。孟遥临也从马上下来,乔舒念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孟遥临伸手正要去扶乔舒念,那料她两腿一夹马肚,竟跑到前头去了。 “喂,你慢点,那马性子野!”孟遥临喊道,只能骑上阿海的马去追乔舒念。 又是一个没想到,乔舒念骑马也有一手。这个女子,他还有多少不知道的。 一行人进了山林,乔舒念立马就发现眼前两头野猪,也许就是野惯了,看见人根本就不怕,也没有逃,斯斯文文的还在那里拱来拱去。 “阿峰,我的弓!”乔舒念喊道。 阿峰打马过来,将鲁弓和箭筒交给了乔舒念,乔舒念轻车熟路将箭筒挂在马背上,尔后搭弓射箭,嗖的一声,一箭射中野猪的头,另一只野猪随即逃跑。 “我去!”孟遥临说着打马追了过去。 乔舒念扭头看见大家都乱糟糟的,只顾着追,这样只会把野猪赶下山。便喊道:“大家将这个山围起来,不要将野猪赶下山了。” 野猪跑起来也是飞快,大家一起吹着口哨,一边嗖嗖放箭。 乔舒念一箭射在了野猪屁股上,那野猪受到疼,后腿跳起来后踢了两下,想要把屁股上的箭踢下来,可哪里那么容易。 乔舒念接着又是一箭,可这次擦着野猪的脑袋飞了过去,没中,乔舒念有些气恼。孟遥临从侧面一箭射在了野猪的眼睛上,那猪伤了屁股伤了眼睛,只会跑起来更快。 乔舒念瞅准时机,下一箭瞄准了野猪的肚子,这才将那野猪放倒。 “不赖嘛!”孟遥临朝乔舒念竖了个大拇指。 乔舒念一笑,下巴朝前指了指,“阿峰他们好像有些顶不住呢!” 四五个人围着一头野猪乱射,那野猪身上背满箭矢,快变成豪猪了,还在那乱窜。 孟遥临哈哈一笑,“由着他们去。走,我们上那边。” 乔舒念跟着孟遥临往另一条路上走去,沿途射死两只长腿野兔,孟遥临的眼睛盯着她的弓上,“能说说你这弓是哪里来的?不像是俗物。” 乔舒念莞尔,“一个朋友送我的。” “男的?”孟遥临问道。 乔舒念没答,但心里骂道:你说的这是废话,女的能送我弓?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 乔舒念朝着孟遥临,将弓拉满,“我刚拿到这把弓时,只能拉开一寸,我那个朋友说如果我能将此弓用好,在整个骆州我的弓箭也是超群的。我就天天练,为了让自己有力气,胳膊腿上绑着沙袋练,用了七八天时间,我就能将此弓拉开了。” 乔舒念一脸得意,说着,从箭筒中拿出一只箭搭在了弓弦上,朝天上一只飞鸟一射,那鸟儿叽叽叫着从天上落了下来。 孟遥临看着她,若有所思,不知道这个女子成天脑袋瓜里想些什么,为什么偏偏喜欢这些东西。 “你要是个男的,我就让你像阿峰一样,当我的贴身侍卫。”孟遥临道。 乔舒念一脸嫌弃,“谁要当你的侍卫!我要是个男的,说不定是个将军呢,专门和你作对的将军。” 孟遥临一笑,不置可否。 第39章 生气 孟遥临很确信,乔舒念就是一个闺阁女子,从他们认识起她就是个足不出户的女子,绝对没有接触过这些武器。 但现在听她这样讲,好像对这些东西充满天赋和兴趣。要是换做旁人,拉不开的弓肯定会放弃了,她为了拉弓还吃了那么多的苦。 还有乔舒念骑马也是练过的,孟遥临的这匹枣红马是西域来的胡马,驯化不过才两个月,平常孟遥临骑还好,要是旁人根本就不让近身。今天乔舒念骑着,奔跑跃障,都不在话下,乔舒念轻松驾驭。 她学这些做什么呢?孟遥临充满疑问。 沿路走了一圈,孟遥临抬头看看天色,“都到未时了,回去吃饭。” 阿峰将打死的猎物数了数,光野猪就十五头。 “抬五头回去给大家改善伙食,其余的送给山下村民,弥补他们庄家的损失。”孟遥临道。 都说九重帮是江湖门派,可现在看着,孟遥临心里还挂念着百姓,倒不像是江湖人的做派。 “今天少夫人最厉害,一个人杀了三头!”一个兵士道。 乔舒念不免有些得意,朝那位兵士拱拱手,谢谢他的夸赞。 “要不我们赛马,看谁先到营门口,就奖励谁一头野猪!”另一名兵士喊道。 大家纷纷响应,这是他们最快乐的事。 阿峰吹响一声口哨,大家开始撒欢往前跑,马后面还拖着野猪,找这么下去,等到了营门口,野猪身上的毛都退没了。 孟遥临和乔舒念慢慢在后面走着,孟遥临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悸动得然人难受。他止不住扭头去看乔舒念,是原来的乔舒念,却又不是原来的乔舒念。 曾经的乔舒念总会等在他经过的路边,痴痴地望着他,圆圆的脸蛋笑得像月亮一样明媚。可现在的乔舒念对他没有那份痴爱,甚至对他不屑,却散发出一种让孟遥临说不出的迷人魅力。 中午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额头上汗津津的,弓斜背在身上。马儿抖擞昂扬,她也跟着抖擞昂扬,眼神盯着前方的路,坚定不移,像是从战场凯旋的将士。 就连孟遥临这个大将军也觉得自己在乔舒念跟前毫无光泽。 “乔舒念!”孟遥临忍不住喊了一声。 乔舒念猛然回头,四目相对时,孟遥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去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做。”孟遥临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来,只说出了这么无聊的借口。 “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不是在府里,将军不要太替我着想。”乔舒念道。 “好。” “我什么时候回去呢?”乔舒念问。 “为什么着急回去,这里不好吗?”孟遥临眸子像深不见底的黑潭,紧盯着乔舒念。 “没什么不好,就是感觉有些不方便。” 孟遥临的面目瞬间冷了下来,一鞭子打在了马屁股上,朝前跑了。 他这是生气了吗?乔舒念有些不解,孟遥临的度量也太小了,自己说了个不方便就不高兴了。这里是军营,她一个女子呆在这里,是不方便呀。 乔舒念只好打马追了上去。 进了营门,兵士牵着缰绳,孟遥临和乔舒念下了马。乔舒念想跟他说两句话,孟遥临当她不存在似的,快步进了中军帐。 乔舒念跟了进去,守门的军士没有阻拦。里面坐着的其他兵将们看见孟遥临和乔舒念进来,立马起身。 “将军不吃饭吗?”乔舒念追着问。 孟遥临还是没有搭理她,开始对帐内的兵将“排兵布阵”:“王蒙,下午前往并州驻防,带我手令换回文浚将军。” “是!” “周海,随同王蒙一路前往!” “是” “陆海宁,前往霍州驻防,协助陈荣将军布防!” “是!” …… 他们这是又要打仗了吗?乔舒念有些疑问,案桌前还挂着并州的兵力布防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识她也看不懂,但乔舒念知道这是针对宁王的。 孟遥临威风凛凛的部署完毕,这才发现乔舒念在中军帐内。 “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问你要不要吃饭。”乔舒念弱弱地回答完毕,引来大家的笑声。 “夫人对大将军真是体贴入微啊!”一旁一个兵士道。 孟遥临的一脸严肃,丝毫不在意大家的笑声,像命令他手下的兵将一样命令乔舒念:“回寝帐,不必等我。” 之前还好好,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这人啊,真是阴晴不定。既然人家不搭理,乔舒念自然没有巴结的理由,吃完午饭,就让蒲月和葭月收拾东西要回府了。 昨天来时四大马车,走时又是四大马车,等孟遥临忙完发现时,乔舒念已经装点完毕等待出发了。 “把东西全部卸下来,细细检查,看是否有夹带!”这是一个军士跑来传的命令。 原本已经装好了,现在又要打开了检查,今天还能回府吗? 再说,这明明就是找茬,这都是乔舒念来时带的东西,孟遥临寝帐中的“锅碗瓢盆”她根本动都没动。 葭月的脾气本就耿直,一言不合就跟那个要检查的军士吵了起来。 “我们小姐是你们大将军叫过来的,我们小姐不愿来,你们大将军非要拉着来,如今要走了,却还要检查!” 又道:“你们要是想要这些东西,那就全部留下送给你们,这点东西我们小姐送的起!” 那军士招架不住,低声道:“是大将军要我们查的,不是我要为难夫人,姐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为难我们这些听吩咐办事的人。” 也对,为难一个兵将也不是办法。乔舒念也不知道孟遥临是那根筋搭错了,又开始为难自己。 “葭月,过来,让他们查,里头的东西别让他们搞坏弄脏了就行。”乔舒念道。 乔舒念只好坐在帐子里等着,葭月在帐外盯着他们一件一件将装好的东西又从车上卸下来。 蒲月的愁眉难展,道:“小姐,要不我去找阿峰,他应该能劝得住大将军。” 乔舒念摆摆手:“没用,这边动静这么大,他要是能劝得住早去劝了,肯定是大将军故意给我们使绊子。” “要不我去找大将军,他要是对小姐有什么不满的请直说,这么折辱人干什么?还是当着军营里头这么多将士的面。” 蒲月气不过,跑开了。乔舒念想拦的没拦住。 第40章 珍惜 蒲月找了一圈,这里她也不熟,很多地方有人守着,不让她进去,她只能问人,问不出大将军的下落,就问阿峰的下落,有的人告诉她阿峰进城了,有的说刚才看见了,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总之就是不知道。 费了半天的精力,一无所获,蒲月满脸沮丧折转回来。 “他们故意躲着,我们找也没用,不行我们明天再回去,不急这一刻。”乔舒念道。 天都黑透了,他们翻找半天,除了将原本装箱的东西散落一地,什么都没有发现。 “几位爷,既然什么都没发现,还请帮我们再装回去。”葭月道。 孟遥临授意,那些兵将怎么可能听一个丫鬟的指挥,为首的朝葭月行了礼,道:“我等还有军务在身,不敢耽搁,还请姐姐自行收拾。” 说完头也不回就跑了。 葭月被气哭了,看着满地的狼藉,气得直跺脚,“小姐,他们欺人太甚了。” 这都是孟遥临的意思,气也是无用。要怪就怪自己为何要带这么多东西来,来时容易,想走却走不了了。 “先放着,今晚应该不会下雨,明天你进城通知无涯,让他多带几个人来帮忙。”乔舒念道。 “这里是军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阿峰,找人来替夫人把东西都搬进帐子!”孟遥临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就冒了出来。 “是。” 乔舒念见孟遥临来,没要理睬就进了帐子,他生气,她也生气。 阿峰随便喊了附近几个军士三两下就讲乔舒念的东西全搬进了寝帐,又堆了满地。 “乔小姐,这是生气了?”孟遥临坐到乔舒念的身边,手指挑她的下巴。 此举有些轻浮,惹乔舒念不快,往旁边挪了挪,“这里不便,还请将军及早送我回家。” 孟遥临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有些人急着去送死,拦都拦不住啊。” 嗯?这是什么意思?“回家怎么能说是送死?荒唐!”乔舒念骂道。 “我那好表妹这两天缠着我母亲哭天抢地的,我是躲都来不及,你还要上赶着看热闹?”孟遥临道。 乔舒念冷笑,站了起来,嘲讽道:“堂堂大将军,征战杀伐不在话下,却连区区一个亲戚都降不住。” 孟遥临转身,走到乔舒念身边,言语极尽暧昧:“我何止是降不住孟扶桑啊,我不是也降不住你吗?……若换做你又该如何做?” 这眼神像两个幽黑的潭,紧紧盯着乔舒念,像是有魔法一样要将乔舒念吸进去。 乔舒念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要是再靠近,谁能招架得住呢? 她抿抿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谁让孟家的事儿都这么麻烦呢? “你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嘛,亲姑姑的孩子,连我父亲都让三分,我又岂敢得罪。”孟遥临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既然她们想要的将军给不了,就不能试着从别的地方补偿呢?”乔舒念道。 “怎么补偿?”孟遥临眼中一亮,以为乔舒念想到了好法子。 “唯一能管得了孟扶桑的是季白夫人,季白夫人想要什么呢?将军可知道?” 孟遥临摇摇头,“早先是想让扶桑嫁给我,帮主没答应,现在不知道想要什么了。”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真不假,乔舒念以为季白夫人不过就是想要攀附权利而已。将孟扶桑嫁给孟遥临,那边是亲上加亲,借着孟氏父子达到她的一些野心。 直来直去的路走不通,那便利用孟扶桑的职务之便靠近孟遥临的,虽然现在追不到手,只要能接触到,总归是有机会的。可孟遥临撤了孟扶桑的职,那便是告诉她,别苦苦挣扎,没戏了。 “要不你娶了她!”乔舒念道。 啪!乔舒念的额头一痛,此言换来孟遥临一个弹指。 “你想什么呢?要是能娶早就娶了,轮得到你说!”孟遥临道。 “唉!”乔舒念坐到了桌前,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都是权惹得祸啊!我爹看上你家的权,让我嫁给了你,你表妹家里也看上了你家的权,可只有一个你啊,若是让她做妾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实在是难办!” “要不……”乔舒念尾音拉得很长,孟遥临紧紧盯着,静静等着,等着她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孟扶桑不是有个哥哥嘛,你在她哥哥身上下点儿功夫,多多少少给点权柄,季白夫人也许就能放过你了。” 孟遥临瞪了一眼乔舒念,“她哥朱槿是个瘸子!” “有残疾啊?”乔舒念还真不知道。 孟遥临一脸嫌弃,好像再说:你才知道啊? “就因为朱槿有残疾,又因我父亲喜欢女儿,所以我姑父姑母抱养了扶桑,让她姓孟,‘扶桑’和‘朱槿’本指同一种红花,取名‘扶桑’,就是想让她当朱槿的替身,‘扶’也是扶持的意思,现在我姑父姑母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扶桑的身上,旁人是劝不动的。” 乔舒念瘪瘪嘴,嘀咕道:“这世上的达官显贵那么多,何必非要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让公爹给孟扶桑找个好婆家不就完了。” “乱讲什么呢?”孟遥临瞪了她一眼,又一脸得意,“也不是说我这颗树有多好,但喜欢我的女子的确多!” 切!我就不喜欢你!乔舒念腹诽。 孟遥临见她翻白眼,上前将乔舒念圈在自己与桌子中间,一字一句地道:“就你不知道珍惜,暴殄天物!” 乔舒念一笑,歪着头看他,“你想让我如何珍惜你呀?你不是让我老死在你们孟家,不给我珍惜你的机会吗?” 这人啊经不起逗,逗别人连自己都跟着心突突跳,乔舒念话说出了口,就觉得没对,好像故意在暗示孟遥临什么,自己脑子是坏掉了了吗? 孟遥临自然上道,歪嘴一笑,“不要老想着杀我,好好喜欢我,好好的照顾伺候我,就是珍惜了。” 乔舒念脸唰地红了,脸耳根脖子都红了,一把推开了孟遥临,道:“我哪里老想着杀你,不过就想了那么两三回而已,一个男人度量怎么如此小,天天揪着不放了!” “这么说你不杀我了?可我不敢信。”孟遥临道。 第41章 回家 “人的命可只有一条,万一我信了你,掉进你的温柔陷阱被你反杀,那不是一切都晚了吗?”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再想着杀人了,想逃离孟家倒是有。孟遥临再好,乔舒念心中还住这个宁王。 “你不信我没关系,你继续防着我也好。但你让我自由一些,让我能自己上个街,看个灯什么的。”乔舒念一脸期待看着孟遥临。 孟遥临想了想,也行。 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在浮空司放跑乔舒念的是谁,浮空司里的奸细还没有揪出来,要是放宽对乔舒念的看管,说不定有人会自动冒出来。 “也行,就把无涯、淮山还是你那个什么师父庞二亮叫来陪着你,你要去哪儿让他们都跟着,以防万一。”孟遥临道。 “是弓箭师父!”乔舒念白了一眼。她心里高兴,原以为孟遥临会拒绝,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这连日单独相处,发现孟遥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蒲月从外面端了饭菜进来,放在了桌上,这丫头机灵,都不问问孟遥临要不要在这里吃,就将孟遥临的那份也端来了。 “他们烧的野猪肉,我挑瘦的端来,将军和小姐请品尝。”蒲月道。 孟遥临佯装起身,“夫人吃,我同将士们吃习惯了,就不陪夫人了。” 孟遥临要走,蒲月挡住了他的去路,“将军天天和兄弟们在一起吃饭,难得和我们小姐在一起,就在这里吃,奴婢都端来了,将军要是走了,这么多小姐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香的饭菜不是浪费了吗。” 孟遥临偷瞄乔舒念,想看她什么态度,乔舒念看看蒲月又看看孟遥临,脸色红彤彤地没有说话。 蒲月推了一下乔舒念,让她往旁边坐坐,给将军挪出位置来,又急忙双手将筷子送到了孟遥临的手中,笑嘻嘻:“将军请坐。” 蒲月给了台阶下,孟遥临也识趣,又坐到乔舒念身边,夹了一块肉放在嘴中,吃得津津有味,“这肉做得真不错,肥而不腻,恐怕连百川酒楼的厨子都比不上。” 谁都知道百川酒楼是乔家的产业,孟遥临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要挤兑乔舒念罢了。 乔舒念也吃了一块肉,也啧啧称赞,“大将军请的这位厨子手艺是这么好,蒲月你回去给我爹爹说说,我们百川酒楼一定要把这个人挖过来,必须挖过来。” 蒲月笑笑,也跟着点头。 孟遥临知道乔舒念顶嘴抬杠的技术一流,但总有那么些时候想“挑衅”一下,结果都是碰得“头破血流”。 吃完饭,孟遥临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放在乔舒念的眼前,“我知道你有钱,但这是我的心意,明天回城里裁两身新衣裳。” 幼稚!乔舒念心中暗骂。 不过钱这种东西没人嫌多,乔舒念拿在手上颠了颠,还挺重,扔给一旁的蒲月,“将军赏的,帮我拿好了。” 蒲月笑嘻嘻地装进了袖中。 “军中长久住,的确不方便,你先回乔府住一段时间,等我把扶桑安抚好了,你再回来。”孟遥临道。 乔舒念不免又开始可怜孟遥临,军中的事务都忙不完,还要处理家务事,唉! “也好,那我就回我家住几天,不然我怕扶桑妹妹找我茬,我忍不住和她打起来。”乔舒念。 孟遥临道:“我就是怕你把扶桑妹妹打伤了,所以才让你回娘家住的。” 乔舒念不得不感叹自己可怜,娶进门的老婆始终是比不上自己的家人,她要是和孟扶桑同时掉进水里,孟遥临肯定先救孟扶桑。 孟遥临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多吃点肉,少乱想。” 第二日,庞二亮和无涯一早就来了,阿峰早早的去请他们了。 孟遥临亲自互送乔舒念到乔府,乔经年看着女儿回来,笑中带泪,乔夫人更是抱着乔舒念哭了一场。 “父亲,母亲。”乔舒念一福。 “我的念念瘦了。”乔母拉着乔舒念的手舍不得放开。 乔经年和孟遥临去了书房聊天,乔母则拉着乔舒念去了闺房说体己话。 “只要孟家不为难你,我就放心了。但是,念念,你得尽快有个孩子,有了孩子不管是帮主和帮主夫人还是姑爷,都会对你另眼看的,你在孟家的地位就稳了。”乔夫人道。 乔舒念不敢告诉母亲孟遥临要她老死在孟府的事,只说大将军忙,心没在此。 “姑爷事儿忙,但你要主动些,有了孩子,你从前做的错事也能一笔勾销了。”乔夫人抬袖沾了沾湿润的眼眶,对乔舒念有操不完的心。 乔舒念的心也没在孩子上,只敷衍道:“我知道的,母亲别操心了,将军近来对我不错,孩子指日可待。” 乔夫人不信,回头看向蒲月和葭月:“真的?” 蒲月和葭月都点了点都,葭月嘴快,道:“表小姐被将军撤了职,在家里闹,将军怕我们小姐受委屈,就把小姐从府中接到军营玩了两天。” “带我们小姐骑马狩猎,对我们小姐好得不得了。将军又怕我们小姐在军营中不方便,所以送到咱家里来,说等他将表小姐的事儿平了,再来接我们小姐回孟府。” 听了葭月的话,乔夫人总算放心了不少。 “只要姑爷将你放在心上,那便一起都好。刚刚说表小姐撤职的事我和你爹也听说了,说在你帮主夫人那里吵得很凶,帮主躲起来不管,可是真的?” 乔舒念点了点头。 “这位孟小姐和她的母亲季白夫人都是泼辣厉害的,回回做错了事都是一副赖皮模样,帮主夫人回回都替她们说话,遇事拎不清,害得自己儿子难做人。你要是在大将军跟前说得上话,就让他待在军中别回来,反正已经没有职务上的往来。” 乔舒念点了点头,“季白夫人是想赖上大将军,如今无计可施,还不知接下来会怎样呢。” 乔夫人沉默片刻:“你且放宽心,这事儿容我和你爹想想办法,总归是有法子的。” 第42章 乔府 这是孟府家事,连帮主和帮主夫人以及大将军都没辙的事,乔舒念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能有什么办法,只听着,没有做声。 母亲对乔舒念婚后的遭遇有哭了一阵,说乔老爷找上门要求见女儿,帮主一家都不肯。说起来两家还是故交,一直都是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没想到儿女间的不如意竟然连累到他们做老人的身上,又骂帮主一家薄情寡义。 乔舒念也心怀愧疚,想来这一切都是怪自己,做事太过冲动和幼稚了。除了向母亲道歉,没有什么法子安慰她了。 乔夫人擦了眼泪,道:“你没什么好道歉的,一切都是你的命,好在你现在也想通了,愿意和大将军好好过日子,大将军也不再追究,如此甚好。” “只是你爹对帮主的态度还耿耿于怀,有些不愿搭理。前两日,帮主请你父亲去喝茶,他都推了没去。” 两家关系复杂,相互依存,想要彻底断交那是不可能的,乔舒念知道父亲只不过是闹两天别扭罢了,今天孟遥临上门,父亲还不是和和气气的叫到书房喝茶了嘛。 乔夫人又道:“我们现在老了,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的几位庶弟和庶妹,年纪都太轻,家里的大小事都指望不上。所以你与孟家的联姻是必须的,你的那些嫁妆不算什么,说不定将来整个乔家都要你来承担,这是一个很重的担子,你一定要强大起来。” 乔夫人的言辞之恳切让乔舒念深受感动,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上会有这么重的担子,她以前更是以为富家小姐的生活就是坐在金钱上享受安逸,原来不是啊。不管卑贱或者尊贵,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你得把你的心掰开成两半,一半要守住在孟府的地位,另一半要守住我们乔家的财产。念念,记住了吗?不要让我们失望了好吗?”乔夫人道。 乔舒念的眉头微蹙,她的心在宁王,在康宁军,不在这些上面。母亲的话让她喘不过气,像胸口压了一块巨石,让她翻不了身。 “我知道了,母亲。”乔舒念口中应着,心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孟遥临要走了,乔舒念到门口送他。孟遥临当着乔家人的面抱了一下乔舒念,外人看来,真是好恩爱的一对夫妻。 “放心,我会很快接你回去的。”孟遥临道。 “好。”乔舒念答地心不在焉。 乔舒念到底有几个庶弟庶妹,乔舒念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大家族,定然是不少。只记得自己还没出阁时,常给母亲请安的姨娘就有四五个。 她想,有必要将乔家的人际关系搞清楚。 “葭月,你让无涯给弟弟妹妹们,还有其他亲近的亲戚们准备请帖,就说这是我出阁后第一次回门,上巳节我在黄杨山庄举办家宴,邀请他们参加。”乔舒念道。 葭月一笑,道:“小姐出阁后,那些人嘴里不知将小姐说得多难听,小姐最好是将大将军也请来,这样也好堵了那些人的嘴。” 蒲月过来,敲了一下葭月的头,“小姐让你办事你还不赶紧去,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乔舒念知道蒲月不想让她知道外面人对她的流言蜚语,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就算别人不告诉她,她也能猜到别人是怎么想她的。 父亲母亲以她犯了病为由将她在新婚夜杀夫的消息压着,可父亲母亲再厉害,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乔舒念回过神来,葭月已经走了。 蒲月道:“小姐要举办家宴,宴会上的菜是请百川酒楼来做吗?” 乔舒念点了点头,“借此机会,我想把并州花满蹊酒楼的方路带过来帮我,大将军不喜欢无涯和淮山,他们年龄大也不方便经常往内宅走动,方路年纪小又机灵,让他在我近身伺候,许多事做起来也方便些。” 蒲月道:“这些都好办,我这就去找夫人和老爷说。” 乔舒念一直想培植自己的人手,机灵地,忠心地。 乔舒念请帖还没到,她的庶弟庶妹们就来看她了,乔舒念没仔细数,大概有十来个,院子里石桌上、凉亭里坐满了,大姐大姐叫着,无比亲切。 乔舒念再想,原主就没有关系非常要好的弟弟妹妹吗?这些弟弟妹妹们虽然看着对她亲切,但接触一下就知道,是客气,是对她这个嫡长姐的尊敬,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 乔舒念让人拿来上好的点心来招待他们,寒暄的过程中,乔舒念了解到,乔舒文仅次于乔舒念的老二,柳姨娘的长女,许配给了东山富户顾承东的儿子,今年六月初六出嫁。 三弟乔亦知是个秀才,成天呆在书房读书,很少出来。四弟乔亦疏习武,希望能在孟遥临的麾下历练,但乔经年以他年龄小,做事毛躁为由拒绝替他说话。 所以这些庶弟庶妹中,四弟乔亦疏最是巴结乔舒念,坐在她跟前,有的没的聊了许久。乔舒念倒也不嫌他话多,静静地听着他炫耀自己的本事。 “今天大姐夫来,我本想出来见见的,可父亲不让,若是大姐能替我说话那就最好不过了。”乔亦疏拉着乔舒念的胳膊,笑着道。 乔舒念静静听着,父亲不答应,她也没有答应的理由。 “这事儿等我问过了父亲再替你安排。”乔舒念道。 其他还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最小的一个九岁,最大的一个十二岁,和乔舒念说不上话,在一旁吃着点心自己玩。 乔舒念也没想好要送他们什么东西才好,便说要给弟弟妹妹们裁衣裳,等宏盛布庄的人送来衣料,让他们自己选。 第43章 家宴 三月三,上巳节,骆州的天终于暖和了。 黄杨山庄是乔府在骆州城外的一个庄子,原来是夏天避暑用的,这两年骆州的夏天没多热,乔经年在城里的事儿多,这里除了几个看庄子的下人住外,算是闲置了。 乔舒念在这里举行家宴,除了给庄子里添添人气外,也打算把这个庄子在自己手上用起来。 堂亲、表亲、三姑六婆,伯伯叔叔都来了,要不是庄园大,还真怕坐不下。 “大小姐成婚后变漂亮了,可见大将军对咱大小姐是真的好!”一个夫人过来拉了乔舒念的手,笑嘻嘻地道。 蒲月戳了一下乔舒念的胳膊,悄声在她的耳边道:“这是表姑,喊声表姑就好。” 乔舒念乖巧喊了句“表姑。” 可能这些亲戚原主都认识,但现在的乔舒念不认识,都是蒲月和葭月在一旁悄声介绍。 寒暄着,恭维着,无比亲切,全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他们在传播乔舒念的流言。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个重要的人没来,葭月站在门口张望,脖子伸得老长。 “姑爷答应了的,怎么还不来?”葭月一边张望一边抱怨,都这阵子了,连马蹄声都没传过来。 乔舒念道:“许是军中有事耽误了,我们先进去,等大将军来时,让门口的人来禀报就是。” 乔舒念到席上,坐到母亲身边,重要的人还没来,大家还不敢开席。快到午时了,还等不到孟遥临来,孟遥临的军营离黄杨山庄并不远,顶多一个时辰的路程,乔舒念让无涯和淮山前去打探。 午时三刻,孟遥临才到,身后还有帮主、帮主夫人以及季白夫人和孟扶桑。 孟扶桑明明是和季白夫人一辆马车,下了车后不顾自己的母亲,却跑到孟遥临的身后,紧跟着孟遥临进了黄杨山庄。 乔舒念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爽快。 “帮主一家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都围了过来问候孟九儒和孟遥临,挤来挤去,竟把站在孟遥临附近的乔舒念挤到了边上去。 挤到边上也就算了,不知谁偏偏踩了乔舒念一脚,乔舒念本能想往后躲,可自己身后还是人,一个没站稳就往后仰了过去,蒲月抓着乔舒念的手也松开了,眼看乔舒念要跌倒在地上,一只大手突然从后背扶了一把,乔舒念回头一看,是苏暮。 自己没请他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暮朝乔舒念一笑,“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舒念也回了一笑,便和蒲月离开了苏暮,跟着孟遥临一行往里去了。回身悄声在蒲月的耳边道:“让无涯盯着点这个人。” 蒲月狐疑,问道:“小姐认识这个人?” 乔舒念摇摇头,“不认识,有些鬼祟,盯着他。” 乔舒念也不好跟旁人说自己和苏暮的关系,只觉得他今天突然出现在宴席上有些不好的预感。 蒲月意会,转身离开了。 孟遥临终于发现了孤身一人的乔舒念,牵住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今天来晚了,夫人不要怪罪我。” “怎么会?”乔舒念笑笑,心思在想刚才的苏暮。 主客坐定,乔经年和孟九儒又是一场寒暄,席面终于是开场了。 本来给孟扶桑安排的座位是在季白夫人的旁边,可她偏偏要坐到孟遥临的身边来,孟遥临的右边坐着乔舒念,左边坐着孟扶桑。 对面一位伯伯说道:“孟大将军一手拦着我家侄女,一手留着表妹,坐享齐人之福啊!” 孟遥临的脸上瞬间就冷了下来,扭头看向乔舒念,“三人一桌甚挤,我们去对面那桌。” 孟遥临对面有一空桌,原是给乔家一个长辈预留的位置,可他今天身体不爽快没来。孟遥临起身就拉着乔舒念坐到了对面去,留下了孟扶桑一个人。 孟扶桑心里嫉妒,可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表哥牵着表嫂离开,独留自己一人吃闷酒。 孟扶桑的旁边坐着乔夫人,她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得意一笑,举起酒杯向孟遥临敬酒,“大将军日理万机,能抽出空来和帮主及帮主夫人一起来参加我家家宴,我乔家荣幸至极,这杯酒要感谢大将军对我女儿的照顾。” 旁边一个年长的夫人笑道:“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老姐姐对这位女婿可还满意?” 乔夫人举着酒杯笑着说:“满意,满意,我甚是满意。” 乔夫人又看向了季白夫人,端起酒杯笑脸相迎道:“孟家姑母是头一次到我乔家来,这一杯我敬你。” 季白夫人面带微笑,也站起了身:“乔夫人客气了。” 乔夫人又道:“我早就听说孟家姑母身下有一女儿,长得跟一朵花儿一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知可有婚配?” 季白夫人答:“暂未。” 乔夫人哈哈一声长笑:“巧了,我有一个侄子叫许焕林,长在京城,现在在宋丞相手下做一执事,长得一表人才,年十八,还未娶妻,孟姑母要是有意,我可将我侄子约到骆州来相见一番。” 孟扶桑的脸早就阴了,季白夫人还算稳得住,脸上带着笑,“扶桑年纪还小,我舍不得她远嫁,只想在骆州找一门当户对,人品好有才干的。” 季白夫人说着眼睛看向了孟九儒。 孟九儒和乔经年吃酒说着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根本没有理会到这边女人的话题上来。倒是帮主夫人张氏听到了,也不好开言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乔夫人继续说:“骆州的门户就这么几家,大家都知根知底,大多都娶了亲,剩下的公子们年纪太轻,还不合适成婚,不知道孟姑母看上的是哪家?” 季白夫人有些尴尬,略笑笑:“还没找到合适的。” 孟扶桑早就不高兴了,拿出她在浮空司时那副冷峻严肃的面孔:“扶桑心有所属,婚事不劳长辈们操心。” 乔夫人立马夸了起来,“有女如此,要少操多少心,要是儿女们个个对自己的婚事都能自己做主,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就可以歇着了。” 第44章 客散 此言一出,惹来很多笑声,但都没说什么反对的意见。 历来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明媒正娶才是堂堂正正,自己做主的婚姻那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招来多少闲言碎语。孟扶桑当众说出不劳长辈们操心的话来,可不惹来一顿嘲笑。 大家忌着孟家的身份地位,不敢言语,却把孟扶桑当成一个笑话记在了心里。 季白夫人脸上一阵尴尬,孟扶桑自觉说错了话,吃了一口闷酒,不言语了。 孟遥临只顾着听父亲和岳父谈话,时不时转过头来和乔舒念品评一下菜品的口感,压根对刚才姑母和岳母的话没听到。 无涯进来,跟坐在乔舒念身后的蒲月嘀咕了两句,就出去了。 蒲月凑过来在乔舒念耳边悄声道:“无涯说刚才那个人跟丢了。” 乔舒念也悄声在蒲月的耳边道:“让无涯带几个靠谱的兄弟好好找找,若找不到,也要注意山庄里是否有异动。” 蒲月点了点头悄然退出去了。 孟遥临注意到了无涯,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让无涯看着点外面。”乔舒念道。 刚才无涯的进出不光孟遥临注意到了,孟扶桑也是,就在蒲月出去后也起身跟了出去,可能没发现什么异常,转悠了一圈后又折回来坐下了。 黄杨山庄里热闹了一下午,晚上吃了晚饭,这场家宴算是结束了。 宾客散尽,在黄杨山庄门口。 孟遥临道:“父亲,母亲,姑母,我军中还有事务要忙,就不送父亲母亲和姑母回城了。” 孟九儒点点头,对孟遥临认真的工作态度很是赞赏:“我儿辛苦了。” 乔舒念也朝他们一福:“儿媳恭送公爹婆母和姑母。” 孟家一行人登上了马车,临了,孟扶桑瞪了一眼乔舒念,随从们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乔经年和乔夫人也在护送下进城去了,乔舒念无事,想在山庄里玩两天。 孟遥临朝乔舒念一挑眉,道:“那我也走了。” “嗯,大将军小心。”乔舒念一福。 看着大家都走了,乔舒念长长松了一口气。 “小姐,我们去看看大家给你送的礼。”葭月兴致勃勃。 蒲月嗔怪道:“就你着急!” 乔舒念一笑,“走,我也想看看。” 乔舒念是乔经年唯一的嫡女,虽说只是家宴,但这是乔舒念头一次主持的家宴,大家多多少少都送了些礼物来。 姐妹兄弟间送的都是些字画之类的,也有些是绣的帕子荷包之类的,几个姨娘送了珠钗步摇或者镯子。 其中有一件倒是惹眼,是一株红珊瑚,大得跟盆栽一样。 “这倒是稀奇,谁送的?”乔舒念问道。 蒲月看了下礼单,抿嘴笑了,“是帮主夫妇。” 葭月听了,比乔舒念本人还高兴,:“帮主和夫人真是有心,送这么大一株珊瑚,可见小姐在孟家人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乔舒念一笑,“哪里是我有地位,分明是我们乔家有地位,既然他们有心,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其他长辈们送的多是玉器或者瓷器,瓶瓶罐罐的,乔舒念都不感兴趣。 “季白夫人和孟扶桑送了什么?”乔舒念饶有兴趣地问道。 蒲月在礼单上找了一下,“是一串开过光的佛珠。” 葭月也将那串珠子找了出来,黄色的,晶莹玉润,触感冰凉。 “还是件好东西,倒是送在我心坎上了。”乔舒念说着就戴在了手腕上。 葭月道:“季白母女可没安什么好心,小姐看看就算了,收起来。” “戴在手上多好看,这么好的东西放着就可惜了。”乔舒念道。 乔舒念倒也不是稀罕这串珠子,只是觉得戴在手上就能时时刻刻提醒她提防季白母女。 “大将军呢?可有送东西?”乔舒念问。 蒲月看了眼礼单,“一只锦盒。” “不会,大将军这么小气?就送一个破盒子?”葭月说着就在一堆东西中间找了起来,果然找到一个不起眼的盒子,“这种东西大将军也能送出手?” 葭月看着,一脸嫌弃。 蒲月道:“你打开盒子看看,说不定里头有东西。” 葭月拿在手上晃了晃,里头叮叮当当的,真的东西啊,葭月一脸喜色,将盒子打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葭月也吓得叫了一声。 乔舒念倒是没啥惊慌的,不慌不忙将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这个孟遥临,还真是记仇啊! 盒子里头没别的东西,就是在月亮湾时,乔舒念朝孟遥临扔的几枚镖刀。 “大将军送小姐这个是什么意思?”葭月有些不解。 乔舒念将镖刀又放回到盒子里,“没什么,放好了,以后带回孟府,放在我枕头下面,辟邪。” 葭月有些嫌弃,“这玩意能辟邪吗?” “怎么不能?大将军送的东西能不好吗?”乔舒念反问。 葭月把那盒子放在了一边,乔舒念也伸了个懒腰。 “小姐累了就去睡,卧房都是按照小姐的喜好布置了的。”蒲月道。 乔舒念还真有些累,招呼应酬比在练武场跑十圈还累人。 黄杨山庄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夜深人静就显得更加空荡荡的了。无涯和淮山守着门户,倒还算安心。 乔舒念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蒲月和葭月吹了灯悄然退了出去。 乔舒念迷迷糊糊的,总感觉床边站了一个人,开始以为是自己睡梦魇了,试着呼喊,那人却一把捂住了乔舒念的嘴,乔舒念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是我,别出声。”眼前的黑影压着声音道。 乔舒念认出来了,是苏暮,急忙点了点头。 苏暮缓缓放开了她。 “你来做什么?”乔舒念呼吸急促,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中逃出来。 苏暮却问道:“看得出,乔小姐和大将军的关系不错,乔小姐终于想通了,要好好在孟家过日子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多此一举?” “你想说什么呢?我做任何事与你有何甘系?” 乔舒念对这个苏暮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这个人神神秘秘的,看不透他的目的。 第45章 合作 苏暮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乔舒念的床边,打算与她好好畅谈一番。 “没有,我就是好奇,当初我以为你是个敢和世俗命运做斗争的奇女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随大流生活的内宅夫人。” 乔舒念靠墙坐定,警惕地看着苏暮,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你要是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喊人了,把你当刺客抓起来!”乔舒念道。 苏暮呵呵一笑,并不惧怕乔舒念的威胁,“乔小姐应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当初我可没把你交出去邀功,难道乔小姐想恩将仇报要毁了我的前程?” 又道:“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乔小姐要不要我帮忙?若乔小姐想安心在孟府过日子,那我就再也不打扰你,若乔小姐还有别的想法,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助你呢。” 乔舒念不是心思肤浅的人,真正的心思她是谁都不会告诉。 “我是说你还想让孟遥临死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帮你。”苏暮道。 “怎么帮?”乔舒念疑声问道。 苏暮沉默了一下,身体前倾靠近了乔舒念,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俩合作。” 蓦然,乔舒念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苏暮不是真投降,他才是潜伏在浮空司的奸细。之前,他帮她逃出浮空司,冒着暴露的危险将她藏到逍遥寨,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是那个卧底,谁对孟遥临不利,他就帮谁。 “浮空司那个张钧是替死鬼吗?”乔舒念试探地问道,若是苏暮承认了,那便证实了她的猜想。 苏暮点了点头,只问道:“要合作吗?我帮你,你帮我,咱俩各取所需。” 乔舒念没有回答,只问:“为什么要让张钧死那么惨呢?他是个无辜的人。” 苏暮坐直了身体,叹息一声,“我也不想的,孟遥临和陶子赫盯得太严了,搞得我活动不开,我听说你回孟府后,一直想要找你的。只有让他们把这个‘奸细’找到了,才能给我争取更多的机会。” 乔舒念冷声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孟遥临根本不信张钧是奸细,你利用孟扶桑杀死那个张钧,做得太幼稚了。还有,你敢保证今天来黄杨山庄没有被人发现吗?” 苏暮一脸坦诚,“放心,只有你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你都知道了,若你想让孟遥临死,就和我合作;若是不想,就把我供出去。” 乔舒念苦笑,就算她告诉孟遥临苏暮是奸细,孟遥临若是问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奸细,那她又该如何回答呢?直接告诉孟遥临,当初自己是被苏暮从浮空司救出去的,那孟遥临又会怎么看待她呢?早在浮空司,她就已经和苏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有个苏暮在,她还如何让孟遥临摈弃前嫌,和她好好过日子?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乔舒念问道。 “九重帮在并州的兵力布防图。” 乔舒念眉头微蹙,并州的兵力布防图就挂在郊外军营中军帐内。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有些懵,不知道该不该背叛孟遥临。 宁王和孟遥临两个人的面孔不断在她的眼前闪现,在王府时,宁王对她的恩情她不能忘,宁王所受的冤屈她更是没法忘,宁王府一天内被孟遥临灭全家,这样的仇恨她也不能忘。 还有,自己是被孟遥临亲手杀死的。 蓦然惊醒,她不是乔舒念啊,她是心怀深仇大恨的素清!乔府的富贵和孟遥临近来对自己的体贴和照顾让她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乔舒念了。 一梦惊醒,开始反思近来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两只手紧紧搓着,泪珠子夺眶而出。 “想好了吗?乔小姐?” 苏暮的询问让乔舒念回过神来。 擦掉眼泪,定定神,“并州兵力布防图就在孟遥临郊外的中军帐,看守森严,我拿不到,得看你的本事。” “多谢!”苏暮笑着朝乔舒念拱拱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鼻烟瓶,丢给了乔舒念,道:“此药名唤‘三天亡’,无色无味,你下在孟遥临的饭食中,天内会胸闷气绝而亡,别人查不到你身上的。” 说完跳窗而出。 乔舒念颤抖着捡起了那个鼻烟瓶,慌,心慌。 三日后,孟遥临挂在中军帐的兵力布防图不见了,如此严重的泄密事件让军营里乱做一团。孟遥临下令严查,除了无辜冤枉了几个兵将外,一无所获。 乔舒念不知道苏暮是如何盗取布防图的,但她打听到从布防图消失已经两三天了,苏暮安然还在浮空司当值。 孟遥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岁,胡子头发都没有梳理过,乱糟糟的,三天时间不眠不休,紧急制定了新的布防图,亲自赶赴并州落实兵力布防。 这个消息是无涯亲自打听来的,乔舒念有些坐不住了,她很急切的想知道苏暮是不是已经布防图交给宁王了。 打马回城,乔舒念在百川酒楼订了个包厢,将苏暮秘密约了过来。 “那图呢?”乔舒念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暮朝乔舒念行了礼,不慌不忙地道:“已经交出去了。你放心,你的事儿我会帮到底的。” 苏暮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道:“下次见面最好约个人少的地方,这里不适合。宏盛布庄知道吗?就去那儿。” 苏暮转身要走,却被乔舒念拉住了手腕儿,“孟遥临死不死不重要,我要见宁王。” 苏暮一脸疑惑,不懂乔舒念的意思。 “我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杀了孟遥临,我要为我自己报仇。”乔舒念道。 本来要走的苏暮又坐了下来,问道:“我知道你不愿说,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和孟遥临之间到底是何仇恨?” 乔舒念抿着嘴,控制着自己心中的委屈和仇恨,“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既然我们合作的关系,我帮了你,你就该帮我,我要上战场。” 苏暮打量了一下乔舒念,好像再说她不自量力。 “这事儿我办不到。”苏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 “我可以等,这期间你还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但你一定要送我进康宁军。”乔舒念眼神坚定,语气铿锵。 “我试试,但你不要抱期望,军中从来不收女子,如果你想给宁王当侍妾那倒是可以,等宁王破了九重帮,你的仇恨同样算是报了。”苏暮道。 乔舒念尴尬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 苏暮回以礼貌的笑,道:“我很需要你,我的希望是你留在孟遥临身边,帮我探取一些九重帮的机密,这比投奔康宁军有用。” 乔舒念的眸子暗沉了下来,搓着手思忖着,掂量着孰轻孰重。 “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拿着这个到宏盛布庄来。”苏暮胸口掏出一只珍珠钗,丢给了乔舒念。 第46章 盼郎归 布防图的事情很快被孟遥临平息了,像之前康宁军的挑衅一样,只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 阿峰将孟遥临案头的书卷全搬走,十几位将军也刚散退,孟遥临揉揉鼻梁,眼睛酸得要命。 端起茶杯,里面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孟遥临抿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嘴唇。孟遥临好些天没有睡好了,合衣卧在了榻上。 帐子里窸窸窣窣地,孟遥临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帐中有人。 “阿峰,什么事?”孟遥临迷糊中问了一句,以为是阿峰来了。 一双纤细的手给孟遥临盖上了被子,柔声唤了句“表哥”。 孟遥临猛然惊醒,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脸倦容惊声问道:“怎么是你?” 孟扶桑像做错了事,急忙跪下:“表哥近来繁忙,舅母让我到并州来照料表哥。” 孟遥临困倦,长舒一口气,一脸无奈,道:“我这里有人伺候,女子待在军中不便,天亮后赶紧回骆州。” “表哥,你睡觉他们连被子都没帮你盖,如何说有人伺候?就让扶桑留下来,我保证不会给表哥捣乱。”乔舒念跪在地上可怜至极,卑微至极。 孟遥临真的很累,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扬扬手,“那你先下去,明天再说。” 孟扶桑颤颤巍巍退了出去。孟遥临反而睡不着了,脑海里想的是乔舒念,如果此刻来的是乔舒念,又会怎样呢?他的心里会欣喜。 无意中伸手摸到了脖子上的那道疤,孟遥临的心又冷了下来,一个要杀他的女子,他在高兴什么?孟扶桑对外人严酷冷厉,但对自己可是没得说,放着一心对自己好的女子不理睬,反而去想念一个包藏杀心的女子,孟遥临你是傻子吗? 躺在榻上想了许久,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第二日,孟扶桑亲自端来了洗漱的热水,孟遥临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任由孟扶桑替自己梳头净面。这才是贤妻良母的姿态啊,而不是乔舒念那种打打杀杀的。 阿峰进来,拿着许多信札,“大将军,您的信。” 孟遥临一封一封的看寄信人的名字,京城来的,其他地方来的,大臣的、官员的、同僚的、朋友的,突然一行娟秀的字迹出现在孟遥临的眼前:遥临夫亲鉴,妻舒念。 本来有些责怪乔舒念分离的这些日子对自己不管不顾,现在看到了信,心中又升起一丝暖意。 “别梳了,下去!”孟遥临冷声道。 孟扶桑一顿,不解,问道:“表哥,还是让我梳完,马上就好。” “下去!”孟遥临不管自己散乱的头发,厉声又催了一遍。 孟扶桑心里委屈,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表哥,为何在一瞬间变了一个模样,直到她看到了孟遥临手上的那封信,便明白了,颓然下去了。 阿峰在孟扶桑经过时,还朝她行了个礼,很明显孟扶桑的眼圈红红的。但抬头看孟遥临时,他的脸上却浮现一丝喜色。 孟遥临将所有的信都放到一边,只有将乔舒念的那封打开来看:盼平安,盼郎归。 寥寥几个字,在孟遥临心里生起了一团火,只这六个字,便让孟遥临觉得乔舒念对他的憎恶和杀心那是上辈子的事。 孟遥临哈哈一声长笑,对乔舒念所有的恩怨皆以释然。 “阿峰!收拾行装,明天回骆州!”孟遥临两三下收了信,兴冲冲地道。 “大将军,明天后天还要部署寒水岭上的事情。”阿峰道,此时不是回骆州的时候。 孟遥临一笑,“一切都完毕了,就一个寒水岭,让慕白将军和文浚将军前去,就说我回骆州有事!” 阿峰只好应了声退下了。 孟扶桑站在帐外,听到里面孟遥临的笑声,心里别提多心酸多委屈了。她千求万求,才让舅母答应送她来并州的,只希望能在并州拴住表哥,没想到乔舒念只用一封信就勾跑了表哥的心。 自己除了不比乔舒念有钱,还有哪里比不上她? 孟遥临也看到了孟扶桑印在帐帘上的影子,脸上的笑陡然消逝。他承认扶桑是个好妹妹,但身为一个女人,处事心狠手辣是他最忌惮的。 很小的时候一起玩耍,孟扶桑要一只飞鸽,让孟遥临给她捉。鸽子飞起来孟遥临捉不到,孟扶桑就让一个家丁帮她捉,捉不到后孟扶桑就狠狠踢了那个家丁几脚,甚至一脚踢在那家丁的裆部,疼得那家丁满地打滚。 虽然那时孟遥临只是八九岁的年纪,但这件事让孟遥临不再喜欢孟扶桑,甚至后来都不愿和她一起玩。 人的性格是天注定的,小时候的狠厉不会随着长大就消失的,只会变本加厉,自从孟扶桑成了浮空司的监使,就印证了孟遥临对她的看法。 先妻病逝后,他知道姑母和母亲的意思,想让他娶孟扶桑续弦,可孟遥临心里定了,就算让他娶农家丑妇,也不会娶孟扶桑。 孟遥临叫住了阿峰,低声道:“让人看着扶桑,营中的任何事情都不要让她知道。” “大将军要回骆州,表小姐不回吗?”阿峰问道。 “就留着她在并州,给文浚将军知会一声,看牢了她。”孟遥临道。 孟遥临回骆州,连一声招呼都没有给孟扶桑,孟扶桑的心是彻底凉透了。她不容许自己失败,从小母亲就告诉她是要嫁给孟遥临表哥的。 那个时候九重帮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扶持,反而受到朝廷把他们当成匪患来打压。整个九重帮的老巢被打散了,孟遥临母子没处躲藏,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藏匿他们母子,才让他们躲过一劫。 九重帮后来壮大了,孟九儒感念当年父亲母亲的维护,赏了府邸,给母亲“季白夫人”的尊称,可他们自从攀上了朝廷,孟九儒也好,孟遥临也罢,都不把他们家的人放在眼里了。 孟扶桑心里难过,他当上大将军,那自己也某个职,从一件一桩微小的事儿来帮他;他来并州,她也来并州,可自己前脚刚到,他就走了,弃如敝履。 对孟遥临也好,对乔舒念也好,孟扶桑的心里如何能释怀? 第47章 柔情 乔舒念坐在窗前,《华严经》再也不能使她内心平静,上面的一字一句再也没法读入到她的心里了。 既然自己待在孟遥临身边对宁王更有用,那她就听苏暮的,等到宁王大功告成的那天,她就杀了孟遥临,也不枉重生一世了。 “小姐,园子里的牡丹花都快开了,我们去瞧瞧。”蒲月看得出乔舒念看书看得心不在焉,便想让她出去逛逛。 乔舒念合上了书,懒洋洋地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方路呢?这半天怎么没见到他。” 蒲月笑笑,“葭月带着他熟悉外头看账本呢。” 三月三那天,乔舒念就将方路从并州花满蹊酒楼带到了自己身边,她的身边缺一个机灵的侍童,方路挺合适的。 “哦,我忘了。”乔舒念心不在焉地道。 蒲月一笑,“大小姐的心思全在大将军身上,怎么会记得方路?” 蒲月也看出来大小姐最近精神不佳,一直以为是大小姐太担心大将军罢了。 “小姐的信想必大将军已经收到了,说不定此刻正绞尽脑汁想着怎样给小姐回信呢。”蒲月道。 写那样一封信只不过是让孟遥临更信任自己罢了,她这一生,终究是与情爱无缘了。她希望能与孟遥临好好相处,得到九重帮更多的机密。 “走,我们去看花。”乔舒念道。 家丁风风火火地跑来,“大小姐,大将军已经到府门了!” 乔舒念怔住,前日给他写的信,今日就来了? 蒲月一喜,“小姐,小姐!” 蒲月晃了一下乔舒念的胳膊,将愣神的乔舒念拉回了现实,“小姐,大将军来了,我们去迎接。” “嗯,好。”乔舒念镇定了心神,走了出去。 孟遥临一个人来的,其他人都被他打发开了。见到乔舒念,一脸笑,“你信上说盼郎归,我这就来了。” 这一笑,让乔舒念的心脏突然疼了一下;这一笑也没遮掩住孟遥临一身的疲惫和一脸的倦容。 “大将军!”乔舒念走过去,朝孟遥临行了个礼。 孟遥临跨马下来,上前牵了乔舒念的手,“走,进去跟岳父岳母告辞,我带你回家。” 孟遥临的赤忱让乔舒念更加愧疚,便应了句“好”。 晚上回到孟府,到了芰荷苑,两人独处一室,孟遥临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乔舒念脖下的衣扣,乔舒念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孟遥临略笑笑,伸出去的手悻悻然收了回来,“对不起,是我心急了,我们……来日方长。” 乔舒念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顿,你是孟遥临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怕啥?这个样子还如何让孟遥临放开心胸完全信任你呢?还如何从孟遥临身上找到新的机密呢? 孟遥临已经脱衣躺好,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儿,“上来睡,我太累了,你就是想让我做啥,我也没那个力气。” 背对着背,各怀心思。 孟遥临在想:你既然没有这个心思,为何要给我写那封情意绵绵的信呢?我千里迢迢跑回来,你就这样对我吗? 乔舒念则在后悔自己刚才的懦弱,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是乔舒念的,乔舒念是喜欢孟遥临的,她肯定是希望能得到孟遥临的恩爱。 闭目想了片刻,心下一横,为了大计,自己必须迈出这一步。 乔舒念转过身来,看着孟遥临宽厚的背,探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孟遥临笑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这一夜是恩爱的,孟遥临很照顾她的感受,乔舒念是满足的。 孟遥临在她耳边呢喃问道:“你有没有后悔?不然我们早在新婚那天就……” 孟遥临的话没有说完,乔舒念就拧过了头,他还在记她的仇,新婚夜被新娘刺伤,这事儿换做谁都能记一辈子。 “怎么?生气了?瞧你那小气样!”孟遥临勾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我开个玩笑罢了,一切都是命数,有些人可能一开始会觉得他很讨厌,但接触后发现这人还行,是个好人。” 孟遥临在乔舒念的额头亲了一下,“你会发现我的好,也会发现你的心,都不是你原来想的那个样子。” 乔舒念静静听着他“自言自语”,她的心是怎样的,没人知道。或许在近来的接触中对孟遥临有一丝好感,但这一丝好感抵消不了仇恨。 “我都快二十二了,还没有一儿半女,给我生个孩子。”孟遥临轻咬着乔舒念的耳朵。 乔舒念没有拒绝,翻身上来,又是一阵疯狂。 繁忙的军务带来的疲倦在乔舒念的身上得到宣泄,汲取了养分,气喘吁吁过后换来一身轻松。 同床共枕后,他会不会信任她了?她要在宁王大破并州之前藏起她的背叛之心,好好的很孟遥临过日子。乔舒念不觉得自己屈辱,乔舒念的身体,素清的灵魂,就当是成全了乔舒念,也能帮自己完成任务。 第二日,孟遥临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满是柔情,看得乔舒念有些不好意思。 乔舒念换了一身衣裳,里外都换了,丝毫没有发现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将军想吃什么?我去端来。”乔舒念一脸绯红,问道。 “来碗鸡汤面,昨晚太累了,今天要好好补补。”孟遥临抱着乔舒念舍不得放她走。 “鸡汤面?鸡汤面腻了些,牛肉面,大骨熬的高汤下面最香了。”乔舒念含羞道。 “夫人喜欢牛肉面?”孟遥临问道。 乔舒念点了点头,“嗯。” “既然夫人喜欢,我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让厨房做了端来。”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乔舒念要走,孟遥临不放,又温存了一会儿才放她离去。 第48章 毒药 阿峰来找孟遥临,带来并州新的消息,“文浚将军已经将寒水岭部署完毕了,康宁军那边暂时没有新的动向,可能是发现我们的部署更新了,原来的布防图没有用了。” 孟遥临一边穿衣,一边道:“贺容璋这个人心机深,一定要放着他反扑,让文浚将军和慕白将军找个合适的机会反扑,将他们赶远一些!” 阿峰一笑,“文浚将军正有此意,说等制定好作战方案就要向大将军汇报呢。” “嗯,这次布防图丢失一事给我提了个醒,我们军中有奸细。此事不能明着查,你要暗中查看,还有浮空司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孟遥临问道。 阿峰摇摇头,“陶子赫除了回家和浮空司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百川酒楼,喜欢和个好友吃吃喝喝,而且百川酒楼好几次给他免账。他的那些朋友我也都调查盯梢过,都是陶子赫来骆州后结交的,处事都很单纯。” “那苏暮呢?” “苏暮毕竟年轻,与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打得火热,我听兰香酒楼的人说,苏暮经常跑到宏盛布庄给迦宁姑娘扯布做新衣,陶子赫建议苏暮将迦宁娶回家,但苏暮又好像不愿意,其他没发现苏暮有什么反常的情况。” “迦宁姑娘……宏盛布庄……”孟遥临反复想着这两个词,一个是兰香酒楼的头牌,多少人一掷千金都难以一睹迦宁姑娘的芳泽,苏暮只不过是浮空司里一个监使,每月俸银也不过几两银子,迦宁姑娘看上苏暮什么? 还有宏盛布庄,宏盛布庄的老板叫江浦笙,江浦笙这个人当初被孟扶桑抓过,后来还是宫里来的李公公亲自说情,陶子赫才放了他。 就算这个人身份贵重,但也不至于惊动陛下呀,旁人替他解围也就算了,怎么会轮到李公公呢? “阿峰,把宏盛布庄的背景查清楚,尤其是老板江浦笙名下的产业都一一摸排清楚。还有迦宁姑娘的背景也查清楚,苏暮逛酒楼的资金从何而来?都查清楚!”孟遥临道。 “大将军是怀疑苏暮是那个奸细?”阿峰问道。 孟遥临摇摇头,“不确定,一切要用证据来说话。” “还有,把孟扶桑调回骆州,让她担任浮空司副监司一职,别的什么也别做,给我紧盯苏暮。”孟遥临道。 “好,属下这就去办。” 阿峰要走,孟遥临又叫住了他,“这些不急,都吩咐你手下的人去做就是了,帮我把这个枕头换了,昨晚睡着太硬了。” 阿峰看着凌乱的床铺,就知道昨晚大将军和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好在大将军不嫌弃他这个外男。阿峰拿起枕头走到衣柜边上,正准备打开柜门,却发现地上有个精致的东西,随手捡了起来。 “大将军,这里有个鼻烟瓶。”阿峰拿起来给孟遥临看。 孟遥临哪里会在意这些小玩意,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夫人的东西,你放那。” “好。”阿峰说着将鼻烟瓶放在了桌上,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鼻烟瓶是装烟草的,这个小瓶子里好像不是烟草,里头好像有水。 “怎么了?”孟遥临发现阿峰还在研究那个鼻烟瓶,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阿峰将鼻烟瓶拿到孟遥临跟前,“大将军,这里头好像有水。” 孟遥临接过取出瓶上的塞子,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这味道说不上刺鼻,也算不得难闻,稍微带了一丝丝的香,不仔细闻的话闻不到。 这香味儿让人觉得有些怪,孟遥临从怀中掏出帕子,将里面的水剂全部倒在了帕子上,交给了阿峰,“拿出去好好查查看是什么东西,这瓶子清洗干净,里头灌上水,放在原处。” 阿峰照办,将瓶子原封不动的放到了地上。 阿峰前脚刚走,乔舒念就端着做好的面进来了。没吃两口,孟遥临假装无意看到了那个瓶子,指着地上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乔舒念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衣柜门口,脸上掠过一丝惊慌,急忙走过去捡了起来,放回了柜子里,“是防虫的,早上换衣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哦。”孟遥临没在意,两下将面吃光。 乔舒念的心砰砰跳,她应该把这个东西扔了的。 惴惴不安,坐到孟遥临身边,慢慢吃完了面,试探地问道:“大将军今天要出去吗?” 孟遥临拉过了她的手,一脸疼惜,“在家里就不要叫我大将军,要叫夫君。” 乔舒念含羞叫了一声“夫君”。尽管心里很别扭,但只要一想起自己是心爱孟遥临的乔舒念,便一切都很自然了。 “今天不出去了,就在家中陪你。”孟遥临捏了一下乔舒念的下巴,道。 乔舒念笑笑没再说什么。她今天想去见见苏暮的,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书房里,阿峰带了赵屠赵先生,九重帮以前用的毒物都是这位赵屠赵先生制作的。 “大将军,赵先生说那鼻烟瓶里的东西不简单,我怕自己笨嘴拙舌说不清楚,特将赵先生请来亲自给大将军解释。”阿峰道。 赵屠拿出阿峰给他的帕子,朝孟遥临问道:“大将军这个东西是剧毒,夫人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剧毒吗?”孟遥临脸上掠过一丝阴沉。 “是的,此物名唤‘三日亡’,是流传在西域蛮荒之地的毒物,是上百种毒草提纯出来的东西,无色,味道带一点草香,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若是拌在饭食中,根本尝不出任何异味来,三天后死亡,难以发现死因。”赵屠道。 “大将军请看!”赵屠将帕子伸到孟遥临面前,用手在浸过药的地方轻轻搓了搓,只见那块帕子很快就破了一个洞。 “此药毒性极强,还有一定的腐蚀性,没有解药。”赵屠道。 孟遥临的脸色阴沉,乔舒念有这种药也不奇怪,乔家和西域有生意来往,很轻松就能得到这种东西,让孟遥临疑惑的是,她要这种不易察觉的毒药做什么?难道说还想着杀自己吗? 第49章 密谋 “此药是否有放在衣柜中有防虫防蛀的功效?”孟遥临不想草率得出结论,想进一步验证乔舒念说的防虫的功效。 赵屠道:“用此毒防虫,那是可以的。但用这么厉害的药防虫相当于‘杀鸡用牛刀了’,而且一旦误服,后果不堪设想,实在是太过危险。” “阿峰,送赵先生出去,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办,你们一定要保密。”孟遥临道。 阿峰送走了赵屠。孟遥临恨不得即刻去找乔舒念问个明白,压制许久,终于将莽撞的心思按了下去。终究这药还没有下在谁的饭食中,盲目的询问,只会让这段修复不易的感情又出现裂痕。 他每天借着拿被子放枕头的借口看一眼衣柜,那个鼻烟瓶还在不在,鼻烟瓶里面水还在不在。乔舒念好像忘了鼻烟瓶的存在,根本没有再管过这个拇指大的小瓶子。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孟遥临警戒的心终于慢慢地放了下来。 晨起,孟遥临拦过乔舒念,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并州那边有些杂事,要等我去处理,天我就回来了。” 乔舒念微微含笑,“好,我等夫君。” 文浚将军发起反攻了,阻击康宁军让其后退三十里。这不够,孟遥临的意思是要狠打,让他们退得更远些。所以,孟遥临要到并州去部署更细致的作战计划。 康宁军大败的消息,乔舒念早就打听到了,所以她急需见一面苏暮,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可她到宏盛布庄找了几次,都没有等来他的身影。 孟遥临前脚一走,乔舒念就坐上马车去了一趟兰香酒楼,她将一条丝巾挂在马车外,马脖子上的铃铛响得很清脆。 迦宁姑娘应该收到她要见苏暮的消息了,会给苏暮带话的。 乔舒念在宏盛布庄挑了好半天的料子,布庄的小厮终于凑过来压着声音道:“孟夫人要的新料子到了,还没来得及卸货,请夫人到里头看看。” 乔舒念进了柜台后,轻车熟路到了宏盛布庄后院,进了一间房。苏暮已经坐在那里了,红木桌子映着他的脸色也发红。 “最近怎么回事?我找你好几次,你都不见我?”乔舒念上来就质问。 苏暮一脸苦涩,“孟扶桑当上了副监司,被她盯得死死的,我进个茅厕都要被问八百遍。我今天还是借着给老陶一个小妾取衣服的借口到这里来的,有事快说。” 乔舒念也憋闷得慌,坐下将茶水一饮而尽,道:“孟遥临又去并州了,这次康宁军大败,我们该怎么办?” 苏暮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气呼呼地道:“难道天要亡宁王吗?” “孟遥临对并州的部署更加严密,我根本没有机会取得更多的机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乔舒念忧心忡忡,一脸愁容。 沉默片刻,苏暮问道:“我给你的那个鼻烟瓶还在吗?” 乔舒念眉头一皱,“你要我给孟遥临下毒?” 苏暮点头,“你不是说孟遥临对你很信任吗,那就趁他不防下在他茶水中,不光要杀孟遥临还要杀掉孟九儒,这样才能彻底绝了九重帮的后路,没有了孟九儒和孟遥临,九重帮一击即破!” 乔舒念心里咯噔一下,顿觉后背汗津津地,手却凉透了。这么久的相处,若说自己对孟遥临一点情意没有,那是假的,要她给孟遥临下毒,她有些舍不得。 苏暮看出了她的心思,凑到她的身旁,两只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乔舒念,“你不会是心软了?这会害死你自己的!既然你已经选择和我联手,那就不能心软!” 苏暮的语气强硬,让乔舒念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明不明白,你、我现在走在刀尖上!”苏暮指着自己的心窝,厉声告知乔舒念事情的严重性,“我被孟扶桑盯死了,一旦我暴露,我死不足惜,你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没有永远的秘密,以孟遥临的聪明,很快就会发现你的所作所为!” 他这是在威胁她吗?他一旦暴露,就会供出她来?乔舒念搓着手依旧下不了决心。 苏暮继续道:“我们没有机会了,康宁军败,挖出我们这些奸细来,一切就都完了。” “好,我下毒。”沉默良久,乔舒念终于下定了决心,只是这心里隐隐作痛。 苏暮的脸上顿时有了光,“你下毒之后,在孟府院墙外撒上一把粮食,引麻雀来,我就知道了。以后没事,这里不要来了,我有预感,宏盛布庄也不安全,江老板说最近有很多可疑的人在附近转悠。” 乔舒念点了点头。 苏暮起身,朝乔舒念行了告辞礼,“孟夫人,我等你的消息。” 苏暮闪身退了出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乔舒念当真在宏盛布庄的仓库里挑了许久,挑了一匹比较稀罕的布料才出了宏盛布庄。 蒲月和葭月扶着乔舒念坐到马车上,蒲月看了看乔舒念挑的料子,与这相似的料子乔家自己的布庄里也有,不懂小姐为何非要到宏盛布庄来。 乔舒念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宏盛布庄是我们乔家布庄比不上的,我要是不多来两回,还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特别之处。若是你们不信,我带你们到乔家布庄去比比货。” 蒲月道:“不是不信,奴婢们对布料也不甚了解,就是有些担心小姐。小姐每回来宏盛布庄,都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下回让我们跟着。” “好。”乔舒念心不在焉。 她太谨慎了,与人见面,她连自己的丫头和小厮都不敢带,可往往越是小心,越是容易被人抓住尾巴。 葭月没有发现乔舒念的不对劲,笑着道:“小姐这次选的布料比上回的漂亮,这种紫青色做的衣裳,比较庄重,但对裁剪要求高,万一做不出合适的款式,容易显得老气。” 乔舒念看着葭月,心有所思,上回从宏盛布庄带回的布料送给手下的丫头和小厮了,这次选的布料颜色比较庄重,那就送给婆母。 第50章 下毒 五天后,孟遥临回来了,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乔舒念熟悉的人。 “大姐姐,你看看我精神吗?”四弟乔亦疏拍拍胸口,身上的铠甲啪啪作响。 孟遥临一笑,“这小子跑到并州来找我,求着要当兵,我一试,身手还不错,就留下了。” 当初乔亦疏缠着乔舒念给他介绍孟遥临,以求到孟遥临麾下当差,乔舒念觉得不便就没有答应,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去了。 “父亲知道吗?”乔舒念问道。 “我哪里敢告诉父亲呀,只要说通了大将军,父亲那边我‘先斩后奏’。”乔亦疏笑嘻嘻地道。 乔舒念没好气地道:“但愿父亲能饶了你。” 乔亦疏跑了过来,乔舒念脸前转了个圈,“帅不帅?帅不帅?大姐姐,说说嘛!” “嗯,是真的甩!比大将军还帅!”乔舒念道。 孟遥临不高兴了,道:“我这个大将军在你姐姐眼里,是比不上你这个弟弟的。” 乔亦疏立马拱手,“跟大将军做比,我可不敢,在眼里最帅就可以了。”说完又傻呵呵乐了。 乔舒念对这个弟弟没有过多的交流,第一次见面还是上次回乔府时,对乔亦疏对自己表现出亲切感有些无处是从。 “大将军风尘仆仆,小厨房里我熬了燕窝,是我家铺子里的血燕,我去看看,应该快好了。”乔舒念道。 孟遥临朝乔舒念甜蜜一笑,大步走过来,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搂过乔舒念额头上重重一吻。叭地一声,别提又多响亮。 阿峰急忙背过身去,乔亦疏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两个,“大姐夫,大姐姐,你们能不能到没人的地方做这些事呀?” 孟遥临转过身来,“你大姐姐说替我炖了燕窝,我高兴嘛!” “夫君去把衣裳换了,在房中等着,我先去看看。”乔舒念道。 “好嘞!”孟遥临道。 “大姐夫,大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到营中报道!”乔亦疏说着朝孟遥临拱手致礼 乔舒念走了,孟遥临进了乔舒念的房,他记得他有一件丝质的中衣是放在乔舒念的衣柜中的,当把柜门打开时,陡然发现一直放在衣柜里的那个鼻烟瓶不见了。 仔细翻翻,会不会压在衣服底下,的确没有。孟遥临又想起乔舒念刚才说要亲自下厨的事儿来,浑然不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阿峰,进来!”孟遥临隔着门帘把阿峰叫了进来。 阿峰进来,孟遥临指着柜子,阿峰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将军,那我去厨房去看看?”阿峰压低了声音道。 孟遥临想了想,“我同你一起去。” 孟遥临两三下换了衣服,就和阿峰一起往厨房那边去了,路上有丫鬟和小厮见了朝他们打招呼行礼,孟遥临都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出禁声的动作。 乔舒念煮着一锅燕窝,里面倒了牛乳,不断用汤勺搅动着。 “葭月,帮我把那边的蜂蜜拿过来。”乔舒念道。 葭月取来蜂蜜,乔舒念挖了一大勺放在了汤锅里,又搅动了几下。 “小姐,放这么多蜂蜜,会不会太腻啊?”葭月一脸怀疑,她的大小姐到底会不会做饭。 “不会腻,正好解了牛奶散发出来的腥味。”乔舒念一边搅动着燕窝一边道。 孟遥临偷从窗户缝偷看到了这一幕,没觉得乔舒念有异常之处。 “大将军,会不会夫人把那个东西扔了?”阿峰问道。 正当两人以为误会了乔舒念打算撤走时,孟遥临很明显发现乔舒念手心里捏着一个东西,将里面水撒在燕窝里。 孟遥临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额头的青筋暴起,矗立在原地,咬着牙冠,动也没动。 “大将军?大将军!” 阿峰扯了一下孟遥临的衣袖,孟遥临这才回转神来,一脸愠色,什么话都没说就回芰荷苑了。 松香苑里,老夫人张氏修剪着房中的盆栽,修得千姿百态,赏心悦目。 丫鬟彩云进来,身后跟着葭月。 “老夫人,少夫人熬了牛乳燕窝,说端来给老爷和老夫人尝尝。”彩云道。 张氏眉眼都没抬一下,随意指了一下案桌,“就放那里。” 葭月规规矩矩躬着身将两盅燕窝放在了桌上,“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少夫人说,燕窝要趁热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下去。”张氏道。 葭月又躬身退了出来。 乔舒念亲自端着两盅燕窝进了芰荷苑,房内孟遥临的脸铁青,阿峰站在一旁。 乔舒念察觉到房间内气氛有些不对,轻轻将托盘放在孟遥临眼前,看了一眼阿峰,问道:“夫君怎么愁眉苦脸的?是军中又出什么事了吗?” 孟遥临看着乔舒念一盅一盅将燕窝从托盘挪到了各自的面前,一言不发。 阿峰道:“回少夫人,刚才有人来报,说军中有几个兵士中毒,呕吐不止,大将军怀疑是有人故意下毒,这会儿正生气呢。” 听到此话,乔舒念的手不自觉的攥了一下,勉强露出笑来,“中毒的人救过来了没有?可要紧?” 阿峰道:“救过来了,已经无碍。” 乔舒念微微笑笑,“那便好。” 孟遥临给了阿峰一个眼神,让他退下。 蒲月拿走了桌子上的托盘,也退了下去。此刻房中就剩孟遥临和乔舒念两人。 乔舒念打开了盅盖,冒出腾腾蒸汽来,“既然人无事,将军就不要愁眉苦脸了,嫌犯终究会抓到的。快尝尝我煮的燕窝,我加了牛乳和蜂蜜,味道更鲜香。” 乔舒念说着将汤盅往孟遥临跟前挪了挪。 孟遥临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这血燕窝金贵,你加进这么多辅料,怕是遮挡了它本来的鲜美。” 乔舒念打开了自己眼前的盅盖,舀了一小勺,尝了一下,“将军不喜欢吗?乳牛滋补,蜂蜜调味,我才加的,将军要是不喜欢,我重新去熬。” 孟遥临突然笑了,伸手握住了乔舒念,“夫人的这燕窝中除了牛乳和蜂蜜,可还加了别的东西?” 这一问,乔舒念的脸色僵住了,孟遥临肯定是发发现了她下毒的事。 第51章 讣告 正当乔舒念不知所措时,孟遥临却端起汤盅将里面的燕窝两三口吃光,抹干净了嘴,又道:“我适才同夫人开玩笑的,看把夫人紧张的,夫人也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乔舒念勉强笑笑,孟遥临吃了那事儿就成功了一半,就是不知道松香苑里孟九儒和张氏吃了没有。 “夫人快吃呀,愣着干嘛?”孟遥临看见乔舒念还在愣神,催了一句。 “好。”乔舒念没有再迟疑,一勺一勺将汤盅里的燕窝舀进了嘴里。 孟遥临看乔舒念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憋不住了,哗啦一声,直接将桌子掀翻!乔舒念惊叫一声立即站起身,连连后退了几步。 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孟遥临就大步跨到她身前,上下其手一通摸,终于从乔舒念的袖中找到了那个鼻烟瓶。 举在手里,晃在乔舒念眼前,厉声质问:“你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舒念紧张的心突然就释然了,反正已经吃进肚子里了,没有解药,日内必亡,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乔舒念哈哈一笑,问道:“大将军已经知道了?既然知道这里头的东西不同寻常,为何还要吃呢?” 孟遥临捏住了乔舒念的衣领,勒得她喘不上气来,“那你为什么也要吃呢?” “杀人偿命,我杀了帮主和大将军,赔命是理所应当的。”乔舒念沙哑的嗓门挤出这一句话来。 孟遥临盛怒之下,将乔舒念一把推倒在地,又俯身压在她的身上,怒不可遏,嘶吼道:“为什么?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到底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乔舒念红着眼睛,怔怔看着眼前这头发怒的“狮子”,“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江湖匪帮统治天下,胜利是属于康宁军的!哈哈哈……” “你到底明不明白谁在维护天下,又是谁在迫害天下?”孟遥临嘶吼道。 蒲月和葭月听到了里面的吵闹的动静,想要进去阻止,可阿峰挡在门外不让进去,方路瞧着形势不对,急忙跑出孟府向乔家报信。 孟遥临突然联系到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个女人早就和外人勾结了,上回并州军事布防图被盗,也和她有关!扬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看着她憎恶自己的眼神,这一拳头下去怕是会脏了自己的手。 孟遥临心灰意冷,从乔舒念身上站起来,冷声从外面将阿峰喊了进来,“发布讣告,告诉大家,孟遥临续弦之妻孟乔氏突发急症,一瞬暴毙!” “将军!”阿峰有些迟疑,如何要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发布讣告。 蒲月和葭月也围在乔舒念身边,哭泣连连,蒲月道:“大将军好端端的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大小姐?” 孟遥临没有心思理会她的这两个丫头,只对阿峰道:“按我说的做,发卖芰荷苑所有的丫鬟下人,蒲月和葭月同乔舒念一同囚禁芰荷苑,永世不得出!” 乔舒念却发出阴冷的笑声,终究是要死的,提前发布讣告,能亲眼看着孟家人给自己举行葬礼也是自己福气啊!可是三日后,谁又来给孟九儒夫妇和孟遥临操持丧事呢? 孟遥临冷笑:“你怕是要失望了,这鼻烟瓶里的药早被我换掉了,没有人会死。你今生今世,就当一个活死人在这芰荷苑。” 乔舒念绝望了,瘫坐在地上,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方路带来无涯、淮山和庞二亮,却怎么也撞不开芰荷苑的门,眼看着孟府连夜在府内各个角落挂满了白绸。 全乱套了,乔府里,乔夫人哭晕了过去,乔经年打发人来孟府询问情况,却一问三不知。 孟府里,一方面孟遥临用乔舒念的假死来解胸中之气,又要掩人耳目。孟九儒气的扬言要杀死这个毒妇,孟遥临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为了孟乔两家的关系,乔舒念不能真的死。 乔舒念的棺材里放了一个百斤左右的石头,钉死了棺盖,就连乔府的人想见乔舒念“最后一面”都没有可能。 乔舒念静静坐在芰荷苑的房间里,蒲月和葭月两个抽泣着一言不发,整个芰荷苑里里外外都封死了,想逃走是不可能了,只能静静坐着等死。 只能透过窗户缝看见外面月光皎洁,偶尔还能看见外头扑腾的鸟儿。 孟遥临跪在松香苑孟九儒的书房中,孟九儒摔了一地的书卷和碗盏,背对着孟遥临,一言不发。 沉默良久,孟九儒终于问道:“你把她关在芰荷苑一辈子,然后呢?与她勾结的人是谁搞清楚了没有?” “儿子会搞清楚的,而且已经有目标了。”孟遥临道。 “那乔府呢?乔府那边怎么交代?乔经年不蠢,一句急症暴毙就能搪塞过去?你别忘了,乔经年是想让他这个闺女继承家业的!我们现在是奇虎难下,乔舒念不能真的死,假死也拿不出合理的说法,万一乔经年与我们九重帮交恶,那影响的不只是孟府你我父子,而是朝廷对我们九重帮的信任!” 孟遥临抬起苍白的面孔,问道:“那父亲可还有好的办法?” “事到如今你才来问我要办法,你行军打仗又这么多主意,为何让一个女人把你拿捏地死死的?”孟九儒气得胸闷,转头又道:“等三天丧事一结束,你就回并州去,骆州这边的事你不要管了。我会看着办!” “是!”孟遥临整个人是冷的,没有理智可言,极力控制着自己保持那么一丝的理智,可能稍微一点点的刺激就能让他爆炸。 他站在芰荷苑的门前一夜,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乔舒念曾经在路上等待他时脸上的笑是那么温暖,那种笑容单纯明媚,实在看不出其中隐藏了杀机。 她何时接触到康宁军了,为何要替康宁军说话?乔经年从二十年前就和父亲是好朋友,相互扶持、权利相融才走到今天,不可能教唆儿女痛恨九重帮。 没有答案,乔舒念从前诬陷孟扶桑,说孟扶桑把自己从浮空司救出去的。后来虽然冤枉过孟扶桑,但这一点上孟遥临相信孟扶桑是不可能救走乔舒念的。 乔舒念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为了掩护另一个人,会是谁呢?他怀疑陶子赫和苏暮,但经过一系列的调查,陶子赫行事简单,反而苏暮的行迹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第52章 被死亡 唢呐声响起,装着石头的棺椁被抬出了孟府大门,乔舒念在房中听着外面哭声通天。 她的眸子里没有光了,脸色也惨白无血色,愣愣躺在床上,仿佛灵魂被抽离。 孟遥临说过了不会让她死,但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已经死了。窗户上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就是给乔舒念递食的地方。 这两日的饭食还算好些,像是从席面上来的。 “快拿进去吃,这是从少夫人供桌上撤下来的,今天少夫人发丧,将军说让少夫人吃好些。”一碗一碗的饭菜从窗户里递了进来,蒲月和葭月急忙一碗一碗接了过来。 蒲月尝了一口,冰冰凉。 “呸!”蒲月吐在了地上,“这怎么是凉的呀?” 外面的丫头隔着窗户瞪了蒲月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是从供桌上撤下来的,你还希望有多热?” “这凉透的东西怎么吃呀?”葭月反问道。 “你们吃不吃?不吃的话就递出来,等过了今天,外面的席面一撤,你们想吃这么好的饭菜还没有了!”外头的丫头们跋扈,从前没有把乔舒念放在眼中,现在给她们送饭,不过是当成猪狗罢了。 “就不能给我们热一下再端来吗?”葭月道。 蒲月推开葭月,挤到那个洞口,好言好语,“多谢姐姐给我们送饭,能送我们一壶热水吗?大家都是伺候人的,我这两天咽喉痛,想喝一口热水,请姐姐可怜一下。” 蒲月不敢提乔舒念,提了乔舒念只会让这些丫头们更加厌恶,只希望借自己与之相同的身份祈求对方怜悯。 对方嗔怪道:“你可事儿真多!等着!” 乔舒念躺在床上,听见她们的对话,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小姐,饭来了,吃点儿!”葭月把冰凉的饭菜端到了乔舒念的床头的柜子上,伸手想将她扶起来,乔舒念摆摆手。 “你们吃,我不想吃。等我死了,你们就求大将军放你们出去。”乔舒念有气无力地道。 葭月哇一下就哭了,“小姐你说什么呢!我们会出去的,隐姓埋名,会好好活着的。” 不可能了,这场丧礼就宣告她的生命已经结束了。 “等出去后,你们帮我照顾好我的父母。”乔舒念道。 外头的丫鬟总算可怜着蒲月,提了一壶热水过来,蒲月连连称谢。 蒲月知道乔舒念三天里没有喝过一口水了,光吃饭是吃不下去的。 “小姐,有热水!”蒲月将茶壶提了过来,倒了一茶盏递到葭月手里,让她端给乔舒念,又道:“小姐快喝,我去用热水把冷饭泡了。” 乔舒念挣扎着坐了起来,饭是真的吃不下去,水还能喝一口。只抿了一口,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滋润。 蒲月将一碗汤泡饭端了过来,道:“热水泡过了,热乎的,小姐吃两口!” 乔舒念摆了摆手,许是胃里头太空了,闻到饭菜的腥味儿反而有些作呕。 “小姐好歹吃两口,如今的处境,有这点吃食真的很不容易了。”葭月劝道。 蒲月无奈,将饭菜放到了一边,抱怨道:“昨天前天,小姐还能吃两口,今天怎么一口都吃不下了?” 摸摸乔舒念的额头,不烫。蒲月一下子想到乔舒念这个月月事没有来,乔舒念的身体平常很规律的,她扳着指头仔细数了数,算下来足足延迟了半个多月。 “你们先吃,给我留一口菜汤就好。”乔舒念有气无力地又躺到了床上。 心已经死了,哪里还有力气吃饭呢?心里的愧疚是没办法释怀的,对宁王和苏暮的愧疚,对乔府和孟遥临也愧疚,如今这种局面,是她应得的。 她甚至感谢孟遥临没有把她送到浮空司去,不然一顿酷刑她是真的承受不住。就这要,悄没声息的死在孟府,然后悄没声息被抬出去,安安静静地,挺好。 “小姐,这样不行,得想个法子找个郎中来,小姐身上有可能……” 蒲月的话没有说完,乔舒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自己也隐隐约约知道身体不对劲,可她没有找郎中看过,也不想让孩子阻止她的大计。 现在找郎中更是天方夜谭,她是个“死”人,孟府怎么可能找郎中来给她看病。 “这是个大事儿,不能这样拖着呀。”蒲月道。 自己是个死人,能有什么事是大事? 孟遥临就站在门外,听着里头主仆们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惩罚乔舒念,他一点也不觉得畅快。这样的惩罚方式他犹嫌不足,应该让她痛不欲生,跪在他的脚下求饶。 他让阿峰把钉死的门板撬开,房间里黑得他不知道乔舒念此刻是坐着还是站着。 “大将军,饶了我们大小姐!”葭月和蒲月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头,哀求着孟遥临。 乔舒念抬起半个身子,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问了一句:“将军来了。” 没有怨气没有哀求,就像是很平常的一句问候。 孟遥临做到床边,看着乔舒念,“想知道你的丧仪上发生了什么吗?” 乔舒念没有说话,给一个活人举办丧事,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还能发生什么?外面的哭声她听到了,那哭声倒像是笑声,嘲笑声。 “岳父岳母抱着你的棺椁哭得很伤心啊,还有浮空司的苏暮也来了,给你上了三炷香。”孟遥临故意提到苏暮,想看看乔舒念的反应。 乔舒念咧着干涩的嘴唇笑笑,“都是大将军的面子,我能享受到足够的香火。葬礼太过隆重,是大将军抬举我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女人为何会如此平静?她的平静彻底激发了孟遥临的怒气,一把将乔舒念从床上拽了下来。蒲月和葭月想要过去扶着乔舒念,却被阿峰伸剑拦住。 “大将军,毒药是我找的,是我说这是专门熬燕窝的调料,我们小姐不知道那是毒药。大将军,放过我们小姐!”蒲月急得连连磕头,编了一个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谎言。 孟遥临冷笑,“既然是熬燕窝的调料为何你们大小姐会把它放在柜子里,告诉我这是防虫防蛀的药?” 蒲月除了连连求着孟遥临放过乔舒念,再也编不出其他的谎话来。 一脚踩着乔舒念的肩头上,不让她起身,“你向我求饶,说你错了,夫君饶命,告诉我‘三日亡’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并州布防图的事情你是向谁透露的,我就放过你,可以安顿你到别庄里生活。” 乔舒念绝望的闭上双目,她可以承认她的错误,但绝不会供出苏暮。 “我错了,但我什么都不会说。”乔舒念道。 第53章 死人 孟遥临附身下来,脸近在咫尺,扳着乔舒念的肩膀,认真看着乔舒念:“你要维护你的同谋我可以理解,但请想想你的父母,还有你们乔家的产业。这已经不是你我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了,而是涉及九重帮和康宁军、孟府和乔府之间的大矛盾。” “你好好想想清楚,康宁军自是没的说,朝廷容不下宁王,即使没有我们九重帮,还会有其他人收拾他,覆灭只在朝夕之间,这个我从不担心。但乔府不一样,你做出这些事,让我父亲和岳父几十年的友情一瞬间崩塌。” 孟遥临的眉毛紧蹙,一字一句告诉乔舒念事情的严重性,期望能得到乔舒念的理解。 “我为了安抚岳父岳母,只能告诉他们你病死了,但是他们没有看见你的尸骨,对我家的意见颇大,你的丧事刚,今天晚上岳父就打发账房来切割交易,把原先送给我家的一些铺子也收了回去,还有给兵马的补给也断了,以前交付的兵器订单也撤销了,预定的一百匹战马也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乔舒念面色一愠,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九重帮会报复我父亲?” 孟遥临挺直了身板,居高临下看着乔舒念,“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说,与岳父之间的事他会处理。但为了维护九重帮的利益,左不过是要乔府的人流点儿血。话又说回来,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同谋是谁,那这些事我就可以将你撇开,乔府也就安全了。” 乔舒念沉默了,一边是苏暮的命,一边是乔府全家的命,当然是乔府对她来说最重要。可苏暮呢?若是供出他,自己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 真是太难抉择了,“你还是杀了我!”乔舒念抬起脖子,闭上了眼睛,用她一个人的死换所有人生。 孟遥临蹲下身,揪住她的衣领,皱着眉头,清俊的眸子里升起一层雾霜,“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一句都没有听明白是吗?” 乔舒念微微笑笑,道:“大将军的话,我听明白了,但我不能告诉你。至于你们对乔府要怎么惩罚,还请大将军转告帮主,让帮主看在多年恩情的份上绕过我们一家,毕竟,我做的事我爹他们不知道的。” “冥顽不灵!”孟遥临骂道。 乔舒念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什么都不能告诉大将军,大将军想要找我的同谋,就放开手脚去查,我相信,这点事难不住大将军。” 孟遥临站起了身,看见了案桌上还放着凉透了的饭菜,扭头对阿峰道:“死人是不需要吃饭的,这里摆的是什么?都拿走。” 阿峰上前端起了餐盘,蒲月上前抱住了阿峰的双腿,不让他离开,哀求道:“我们小姐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求求大将军让我们小姐吃一口,她要是饿死了,大将军心里也会不安的不是吗?” 孟遥临一脚将蒲月从阿峰身边踢开,怒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不安?” 蒲月胆子大,心态稳,急忙跪正了道:“大将军不是喜欢我们大小姐的吗?新婚夜大小姐行刺不成,后来还逃跑了,大将军不是都不计较了吗,为何这一次就不能放我们小姐一条生路?休了她也好,扔在马路上被人唾弃也好,但大将军不能不给小姐饭吃啊!” 蒲月的话可以说是很卑微了,但却让孟遥临更不高兴了,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第一次杀我时,我选择了当傻子,现在她要下毒杀我全家,你还要让我再当一次傻子?” 蒲月连磕了几个头,急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大将军原谅!” 葭月也恳求道:“大将军,想想我们老爷,我们小姐做错了事,但我们老爷对大将军一家倾尽心力,求大将军看在我们老爷的面上饶我们小姐一命。” 哼!孟遥临冷笑,“要不是顾忌着乔经年,你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孟遥临又看向了乔舒念,道:“刚才我在门外听着,你们小姐说吃不下饭,吃不下就没必要浪费,阿峰,端走!” 阿峰才挪了一步,蒲月再一次抱住了他的腿,“大将军,留一口,我们大小姐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不吃饭啊!圈里的猪狗都有饭吃,大将军不要这么绝情!” 蒲月和葭月哭着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孟遥临蹲下身,看着梨花带雨的蒲月,“你都拿你们大小姐和猪狗比了,我怎么能不可怜你们呢?阿峰把饭菜放下。” “谢谢大将军,谢谢大将军!”蒲月和葭月连连磕了几个头。 “蒲月表现不错,今晚送到我房中伺候。”孟遥临道,他对“猪狗”一词感到欣喜,他喜欢蒲月表现出的卑微,而不是乔舒念那样只会嘴硬和咄咄逼人。 乔舒念一听这话,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蒲月挡在了身后,怒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个丫头替你这么着想,你难道还要连累她陪你在这里受苦?跟了我,虽然身份上不会有多金贵,但至少比现在好。”孟遥临道。 “大、大将军,我是小姐的人,大将军我不愿意,奴婢宁愿在这里陪小姐。”蒲月道。 孟遥临笑笑,“真是给脸不要脸,你把我伺候好了,你们小姐就有一口饭吃,我准许你亲自给你家小姐送饭菜,若是都留在这里,恐怕你们三个都要挨饿。” 听到孟遥临这样说,蒲月的心松动了,为了小姐的活路,要她牺牲什么,她都愿意。 乔舒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蒲月,还有旁边跪着发抖的葭月,冷声道:“我这两个丫头姿色都不错,大将军若是想要,就都带走。” 孟遥临说得对,蒲月和葭月最是无辜,她们两个实在没有必要陪着自己等死,都送出去,即使会受到孟遥临凌辱,总归比在这里当个活死人强。 孟遥临俯身捏住乔舒念的下巴,骂道:“你别什么破烂都给我塞,我只瞧得上蒲月一个。” “带走!” 随着孟遥临的命令,阿峰提着蒲月的胳膊,是从地上拖走的。蒲月没有一句哭喊,只是舍不得乔舒念。 芰荷苑的门又被钉死了,叮叮当当的敲了半个时辰,这房子和棺材有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还能喘口气。 葭月被孟遥临吓坏了,外面的人都走光了,她跪在那里发抖。 乔舒念抱腿坐在地上,像一尊会喘气的雕塑。 第54章 闲聊 乔舒念的死彻底将苏暮的计划打乱了,他寄希望于乔舒念杀掉孟遥临和孟九儒,可孟氏父子好好的,乔舒念却死了,他再想是不是乔舒念不堪压力,自己喝了“三日亡”,不然怎么会急症暴毙呢? 他和江浦笙秘密见了一面,江浦笙最近也是苦不堪言,他名下的钱庄被朝廷搜刮得厉害,基本是亏欠的状态。好在江浦笙借着朝中官员的消息,得了几分机密,帮着康宁军在扩展了东边的生存空间。 但这对康宁军来说是“杯水车薪”,解不了康宁军的燃眉之急。苏暮这边一无所获,还搭上了乔舒念的性命,让苏暮懊恼不已。 “你让乔小姐给孟遥临下毒这事儿做得太过莽撞了,做之前同我应该商量一下!”江浦笙上来就责怪苏暮。 苏暮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无奈道:“并州军事布防图的事失败后,康宁军有被逼得后退几十里,我也是被逼急了,当时想的是既然乔小姐已经得到孟遥临的信任,孟遥临对乔小姐应该是不设防的,只要她把药下在茶水即可,我也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好乔经年这步棋,他现在和孟九儒之间结下了梁子,我最近有几笔生意要通过乔氏,希望通过这次的合作能彻底把乔经年拉拢到我们这边来。”江浦笙道。 又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实在不行,把孟扶桑解决掉。” 苏暮摇摇头,“乔小姐一死,对我们的情况很不利,盯梢我的不光是孟扶桑,还有孟遥临的手下,孟扶桑暂时不能动。” “那你最近没事不要出浮空司了,安安静静待几天,有情况的话我会让迦宁姑娘和你联系。”江浦笙道。 “好。” 回浮空司的路上,苏暮一直在想乔舒念“急症暴毙”的事,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乔舒念的死很蹊跷,他到孟府丧仪上看到,孟遥临好像对乔舒念的死并不悲伤,反而表现得很冷静。 当时乔家父母要求打开棺椁见女儿最后一面,孟家父子以棺椁已经上盖,尊重死者为由,阻止乔家观看乔舒念遗体,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作为父母,要求见女儿最后一面的要求合情合理,孟家不等乔家父母来,就急急将乔舒念入了棺。是不是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乔舒念,所以才不敢让乔家父母见。还有,乔舒念贴身伺候的那两个叫蒲月和葭月的丫头去哪儿了? 既然是从小伺候大的主子,过世了她们为什么不在灵前守灵呢?如果一切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棺材里的不是乔舒念,那乔舒念在哪儿?是死是活? 这些怀疑苏暮本来是要和江浦笙提的,可没有证据的事怕贸然提及引出事儿来,尤其是最近江浦笙要和乔府做生意,苏暮就更不敢提了。 苏暮坐着马车将骆州繁华的街道都走了遍,乔家的商铺都正常营业,尤其是乔舒念名下的几处商铺都正常开门。 苏暮本想下车到乔舒念的商铺里逛逛,问问乔家的情况的,由于一路被人跟踪,他便没有下车,直到一家糕点铺跟前,才下车买了一些糕点就回了浮空司。 孟扶桑一如既往堵在了他的马车前,不等他从马车上下来,就问道:“一整天不在浮空司,又去哪里鬼混了?” 苏暮从马上车跳下来,拱手给孟扶桑行了个礼,“见过副监司,最近无事,出去逛了逛,买了些点心回来,副监司要不要品尝。” 孟扶桑冷眼瞧了瞧他手上的东西,带着嘲讽的意味,问道:“你定然是给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买的,我怎么能和你的挚爱抢东西吃?苏监使自己留着。” 苏暮道:“副监司说笑了,若是副监司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回房间了。” 拱拱手,告辞。 苏暮刚进自己房间,陶子赫随后跟进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因为她吗?”陶子赫故意指了一下窗外。 苏暮佯装无事,笑笑,“副监司对我的行踪感兴趣,我也没有办法。” 陶子赫半眯着眼睛,一副已经看透了他的模样,说:“现在浮空司就你和许佑程两个监使,她怎么就对你一个人感兴趣啊?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苏暮长叹一口气,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挂在了衣撑上,“要说得罪,那是早就得罪了,以前我和副监司一起审犯人,我老和她抬杠,她早就对我不满了。” 陶子赫却不这么认为,拍了一下苏暮的胸脯,“你小子有事瞒着我?审犯人那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我是说最近,孟大将军将撤职了的孟扶桑抬为副监司,我之下,你之上,满浮空司就只盯梢你一个人,是不是把你当成康宁军奸细了?” 苏暮噗嗤笑出了声,“要说奸细,那你比我有资格,当初在康宁军时你是主将,我只不过是个副将,虽然当时宁王对我颇具赏识,但那都是表面上的功夫,我没得多少实惠。” 苏暮往茶壶里抓了一小撮茶叶,问道:“老陶要喝茶吗?” “来点儿。”陶子赫很自在的坐了下来。 苏暮开了火折子炉子里点了火,将一个茶壶架在了炉子上,漫不经心地道:“我倒是庆幸我们当初投降了,要是还留在康宁军,被孟遥临打压得没有存身之地,过得肯定比现在还憋屈。” 陶子赫顺手打开了苏暮放在桌上的点心,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问道:“你年纪老大了,迦宁姑娘考虑考虑?” “没钱。”苏暮往炉子里放了一根干柴,很干脆地说了这两个字。 “啧!这是钱的问题吗?只要你有心,就是借,也要把迦宁姑娘赎出来。”陶子赫道。 水开了,苏暮给各自的茶盅里添上茶水,道:“也不光是赎身的事儿,要是成了家,我就不能住在司里了,就要建房别居,我身上这点俸银,哪里够啊?就算是借钱,我这辈子也还不起啊。” 陶子赫点头,“说得也是,但你不想给你们老苏家延续香火吗?迦宁姑娘对你挺上心的,你也总不能晾着人家。” “再说。”苏暮说着呷了一口茶,“快尝尝,去年秋茶,蛮好喝。” 第55章 迦宁 苏暮和陶子赫在房中闲聊,门外孟扶桑偷听。孟扶桑冷哼了一声,腹诽道:没钱,还老往兰香酒楼勾搭那个什么迦宁姑娘,我倒要看看你们再耍什么把戏。 这边孟扶桑盯上了迦宁姑娘,那边阿峰对迦宁姑娘的调查已经结束。 阿峰将调查迦宁姑娘的卷宗放在了孟遥临书房的桌子上,解释道:“这个迦宁姑娘姓沈,江南人士,今年刚刚十八岁。家里本来还有钱,但是她爹后来病死了,沈家没了家庭支柱,沈迦宁便自卖到青楼,后来因为四处打仗,前年才辗转来到骆州的。” 阿峰又道:“她和苏暮的关系也不过是几个月前才相识的,苏暮到兰香酒楼吃了几回酒,这个沈迦宁好像对苏暮颇为青睐,就算不要钱也要陪苏暮吃几杯酒。” 孟遥临看完了卷宗,疑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阿峰点头。 “他们见面聊些什么,你没打听?” “问了,我特意打听了沈迦宁的好友,让她帮忙盯梢,但沈迦宁和苏暮没聊什么特别的,聊的也就是一些闲话。” 孟遥临对这种调查结果不满意,“明天晚上把苏暮和沈迦宁一起约出来,约到浮空司附近的秋菊茶楼,让孟扶桑带了人提前将茶楼围了,闲人都赶出去。” “是。” —— 苏暮应邀到秋菊茶楼,小二一路将他引到顶楼最里间的包房。推开门,孟遥临一脸笑看着他。 苏暮恭恭敬敬朝孟遥临行礼。 “私下苏监使不必多礼,随便坐。”孟遥临道。 就算说不必多礼,但苏暮不敢不敬着孟遥临,规规矩矩坐在了孟遥临的对面,主动向孟遥临的茶盏中斟茶。 “苏监使到骆州已经快四年了?”孟遥临问道。 “回大将军的话,已经三年半了。”苏暮道。 孟遥临看他紧张的样子,又道:“想着和陶监司经常聊天相聚,却和苏监使从未畅谈过,就想约来聊聊,不想苏监使如此拘谨。” “大将军,不敢。” 苏暮本对孟遥临约见的目的持怀疑态度,尤其是刚才在楼下看到角落里藏着几个浮空司的侍卫,他便知道此行必是鸿门宴。 “苏监使是哪里人啊?” “回大将军的话,属下老家在京城。” 孟遥临一笑,“我说呢,一看苏监使气度就不凡。这三年在浮空司有些委屈苏监使,苏监使可有兴趣到我的麾下来?我记得苏监使曾在康宁军时是一名副将,到我的帐下我让你做主将。” 苏暮抬眸看了一眼孟遥临,又迅速垂下了眼睑。 “我知道苏监使有这个能力的。”孟遥临道。 孟遥临看不出苏暮是喜还是不悦,只见他往后跪了一步,朝孟遥临磕了个头,口中念道:“苏暮多谢大将军赏识,若能效力于大将军,苏暮万死不辞。” 苏暮口头的忠心孟遥临不可信,他想试探他的忠心有几分。 而就在楼下的另一件包房里,孟扶桑正在请另一个女子“吃茶”。 那女子打扮娇艳但没有风尘味儿,细眉大眼,唇红齿白,窈窕的身姿往那里一坐就甩孟扶桑几条街,乃绝色中的绝色。 孟扶桑手里握着一条长鞭,在那女子眼前走来走去。 时间过去良久,孟扶桑的鞭子终于等不住了,啪地一声打在那女子跟前的案桌上,吓得那女子心惊,但很快调整了呼吸,平稳了心态。 “迦宁姑娘,你这么娇滴滴的人儿,不想变得皮开肉绽、丑陋不堪?”孟扶桑俯下身来,眼睛直直盯着沈迦宁。 沈迦宁挺直了身背,即使遭受恐吓也不能失去端庄,“孟大人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实在不明白孟大人还想听些什么?” 又道:“我身份卑微,只不过是想跟着苏大人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罢了,没别的意思。” 孟扶桑冷笑,嘴角露出轻蔑,“我不懂你们这些人的心思,但今天你若不说出点什么的话是离不开这里的,或者我还会请你到浮空司去,反正离得不远。” “孟大人想到底想知道什么,还请明示。” “你和苏暮是不是康宁军奸细?我想要正确的答案。”孟扶桑说着就将手上的鞭子晃了晃。 “我和苏大人认识不过几个月,如何得知他的底细?我所知道的就是他在浮空司当监使。” 沈迦宁微笑,眼波流转颇为动人,若孟扶桑是个男子必然会被她的一颦一笑所折服,但孟扶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最痛恨的就是会勾引男人的女子。 “你说你生得这么美,身价这么高,多少达官显贵对你一见倾心,你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有权有势的,就算你和陶监司有来往,我都不觉得奇怪,为何偏偏是身无分文的苏暮呢?这只能说明你和他有共同的目标。”孟扶桑道。 沈迦宁低头含羞,“苏大人会疼人,我不在乎他有没有钱,就是喜欢上他了。” “是吗?据我所知,苏暮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他根本没想过为你赎身找出路,这点你可知道?” 沈迦宁点头,“知道,他没钱,我没求着他替我赎身,只要能经常来看我就够了。” 孟扶桑用力捶了捶沈迦宁身前的桌子,俯身过来,眼神阴鸷:“你们恐怕是没有机会见面了,我们已经找到他是奸细的证据,此刻已经被关押受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供出你来?” 又道:“你若是自己坦白,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沈迦宁神色明显掠过一丝紧张,但很快被她平息。 “你们真的有证据证明苏大人是奸细吗?……那他借我的五百两银子不能还我了?”沈迦宁蹙眉,把一个弱女子的无助表演得淋漓尽致,“那是我全部的身家,我还想着买地置房呢!” 孟扶桑的一脸疑问,问道:“什么五百两?什么时候借的?借去做什么?” 沈迦宁很是焦急,急忙道:“过年前借的,说是替浮空司借的,给司里的兄弟们筹备年货,孟大人您是浮空司副监司,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年前孟扶桑还没被撤职呢,根本没听说过苏暮借钱给司里准备年货,而且浮空司的一切花销都是由朝廷拨银,怎么会让苏暮私下向人借钱。 要么是沈迦宁撒谎,要么是苏暮借钱用在了别处。 孟扶桑对沈迦宁的审问被门外阿峰一一记载,五百两银子的事是个大事,阿峰扭头上楼将记载的孟扶桑和沈迦宁的对话内容交给了孟遥临。 第56章 脱险 孟遥临看了阿峰送上来的案卷,一边看着一边瞄了一眼对面的苏暮,微微笑出了声。 苏暮心有戚戚,不知道孟遥临手上的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他不利。 孟遥临看完案卷,很自然的将案卷送到了苏暮的手上,“你也看看,迦宁姑娘说的倒是和你描述的一致,苏监使能解释一下这五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吗?你可千万别说你给浮空司置办了年货。” 沈迦宁是何时落入孟遥临手中的?苏暮的后背霎时间汗津津的。低头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五百两银子给陶监司了,并非置办了年货。” 孟遥临一把将案卷从苏暮手中夺了回去,笑道:“你还算老实,那就说说,怎么还有陶子赫的事?” “属下不敢隐瞒大将军,年前陶监司给逍遥寨送了一些冬衣,想必这些银子是用在这些地方了。” “逍遥寨?”孟遥临满脸疑惑,“浮空司又如何和逍遥寨扯上了关系?” 苏暮连忙叩头,道:“具体情况我知道的实在有限,年前陶监司和属下闲聊时说起,最近手头紧缺,想要给一位朋友送一份礼,我便自作主张向迦宁姑娘借了五百两银子。” 这潭水越来也浑浊,让孟遥临辨不清黑白,原先只想揪出奸细来,没想到这里还有逍遥寨的事儿。苏暮和陶子赫他该相信谁? “你还知道些什么?能与我说说吗?”孟遥临问道。 苏暮咬了咬牙冠,像是痛定思痛才下了决定,往前跪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逍遥寨经常狩猎,得到一些皮货,通过陶子赫牵线,走私到京城及其他地方。还有当初乔夫人在浮空司时被陶监司联络逍遥寨的人进行了转移,后来逍遥寨的人带着乔夫人在月亮湾攻击了大将军,陶子赫害怕大将军查到乔夫人,在百川酒楼吃酒的空档,偷偷命属下给百川酒楼掌柜报信,让乔家的人从逍遥寨接走了乔夫人。” 这事儿转来转去又转到了乔舒念的身上,孟遥临的神情立马变得冷峻。 “你还知道什么?” 苏暮摇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我真的就不知道了。” 这事儿愈加让孟遥临喘不过气气儿来,原来陶子赫和乔府还有勾结,想来他从逍遥寨得到皮货也是通过乔府走私的,难怪他经常泡在百川酒楼。 这奸细没查出来,却查出陶子赫作风腐败,让孟遥临心中堵得慌。 “阿峰,告诉孟扶桑,放了迦宁姑娘。”孟遥临道。 “是。” 阿峰拱手退了出去。 苏暮在孟遥临心里种下一颗疑心的种子,只要他去查,一切的证据便都会指向陶子赫。苏暮原本没想着把陶子赫推出来,可是沈迦宁已经提到了那五百两银子的事,他不得不配合沈迦宁了。 他向沈迦宁借钱的时候的确说过要借陶子赫的手给逍遥寨送去一批冬衣,陶子赫与逍遥寨的皮货交易属实,这点儿他是没有撒谎的。 要不是替陶子赫办事,苏暮还结识不到胡道义呢。这几年在浮空司,苏暮可是把借着“公事”办“私事”的门道摸了个清楚。 “苏监使先回去,替我向迦宁姑娘赔个不是。”孟遥临将自己的钱袋子丢在了苏暮的眼前。 “那属下替迦宁姑娘谢过大将军。”苏暮拿了钱袋从包房里退了出来。 下了楼,出了秋菊茶楼,才发现孟扶桑守在一驾马车前,一脸得意:“苏监使辛苦了。” 苏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朝孟扶桑拱手,“见过副监司,迦宁姑娘就让我送她回去。” 孟扶桑后退了一步,“请。” 苏暮上了马车,沈迦宁一脸惨白坐在里头,可见是吓坏了。 马车启动,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离秋菊茶楼远了,苏暮撩起窗帘往后看看,确信没有人跟着他们,才将手里的钱袋子递给了沈迦宁,“孟大将军给的,你拿好。” 沈迦宁心有戚戚,一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道:“我们现在没事了吗?” “暂时没事了,后面还不知道。”苏暮冷声道。 他也害怕,到现在也没有缓过神来。 沈迦宁道:“我知道陶子赫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该这么早就把他推出来,可那个孟大人问我们俩是不是奸细,还说把你已经抓起来了,我没辙了,就说了那五百两银子的事。” “不怪你,今天的事他们是有计划的,还好你够聪明,不然我们俩今天是逃不了了。”苏暮道。 今天孟遥临的这一举动,将苏暮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猝不及防。江浦笙还想着要和乔府做生意,拉拢乔经年,若是被孟遥临查到乔府与逍遥寨也有牵连,乔府也会遇到大麻烦。 还有,若陶子赫倒台,那下一个坐上监司位置的难保不是孟扶桑,这样一来,他在浮空司就很难生存了。 现在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太不利,他还没搞清楚乔舒念到底是死是活,一连串的事情就接踵而来。 苏暮的大脑飞快地思考,得想一个完全的计划,给他一个翻盘的机会,他想即刻找江浦笙聊一聊。 苏暮将沈迦宁送回了兰香酒楼,独自一个人往回走,失魂落魄。 一个小花子跑了过来,苏暮没来得及躲避,被撞得跌坐在地上。小花子连连给他鞠躬,口中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这一跌,反而让苏暮回过了神,他从地上站起来,左右看看,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从身上摸出一点碎银给了小花子,道:“你帮我到宏盛布庄找掌柜传个口信,就说一句‘草办竹尔,鸡舍见。’” “草办竹尔,鸡舍见?”小花子一脸问号,复述了一遍。 “嗯,你快去,我在此等着,你回来我请你吃烧鸭。”苏暮道。 “大人可不许赖账啊!”小花子一边叫着一边跑开了。 “草办”等于“苏”,“竹”代为“等”,“尔”指“你”,“鸡”对应酉时,“舍”乃是苏暮的家。 这个“家”是苏暮租的一户小院落,偶尔不想在浮空司时,就在此处过夜。宏盛布庄人多眼杂,他想将江浦笙约到家里聊聊。 小花子很快就跑回来了,看见苏暮还等着原地,笑着道:“大人可真讲信用。” “话传到了吗?”苏暮问道。 小花子点了点头,“嗯,传到了,我知道先生是要传达秘密的事,特地钻到柜台里头跟那个掌柜说的,他还嫌弃我,差点把我赶出去。” 小花子说着就耸起了鼻子,一脸不悦。 “走,我请你吃烧鸭。” 苏暮带着小花子到烧鸭摊前,买了两只烧鸭,一只给了小花子,一只拎在手里,打算当今天的晚餐,又去旁边的酒铺打了两斤酒。 第57章 盗墓 酉时刚过,江浦笙就敲响了苏暮的院门。 苏暮打开门,让江浦笙进来,伸出头左右看看,巷子外边没有可疑的人盯梢这才关好了院门。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得叫我过来?”江浦笙问道。 苏暮拽着江浦笙的胳膊到房间里,两人坐定,苏暮才道:“孟遥临今天找我和沈迦宁了,我们两个是被分开询问的,孟扶桑给沈迦宁下套,沈迦宁为了帮我脱身,把我借她银子的事儿供出来了。” 苏暮一脸紧张,又道:“孟遥临拿这事问我,我没法,扯出来陶子赫,还牵连到逍遥寨和乔府。” 苏暮将事情的详细经过一一给江浦笙说来听了,江浦笙也一脸愁眉。 “现在得想办法把乔府从里头摘出来。”江浦笙道。 苏暮道,“乔府与逍遥寨和陶子赫走私皮货的事情没有关系,这个仔细一查就能知道,陶子赫是用的另一条私线,就是之前告诉乔经年乔舒念下落的时候,我利用过陶子赫,就怕孟遥临将陶子赫和乔经年联系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现在怀疑,乔舒念是不是没有死。” 苏暮又将在孟府丧仪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江浦笙。 江浦笙道:“想要验证乔舒念的生死很简单,把她的坟墓挖开一看就知道,这个我去办,你不需要操心,眼下乔府这个事儿比较麻烦,乔经年又和孟九儒因为乔舒念的事生了嫌隙,对九重帮的一切资助全都撤走了。” 两人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扭转乾坤的法子。 江浦笙道:“孟遥临想要调查陶子赫应该还要些时间,我们先弄清楚乔舒念是死是活再想办法,若乔舒念还活着,那乔府也自然转危为安了。” 苏暮也赞成江浦笙的提议,希望乔舒念会是他们解开死局的钥匙。 江浦笙说干就干,约了三个盗墓贼,跑到山上就将乔舒念的坟墓刨开了。其实盗墓贼早就盯上了乔舒念的坟墓,相信里头会有不少陪葬品,只是害怕九重帮一时不敢动而已。现在有了江浦笙的怂恿,说干就干。 江浦笙用迷药将守墓人迷晕了,说来也是奇怪,乔舒念是孟遥临明媒正娶的夫人,死后却没有葬进孟家祖坟,只在孟家祖坟后山的位置圈了一块地埋了,坟墓倒是造得很宏伟,真个墓堆用大理石堆砌,墓碑上的字也是烫金的,看得出给足了乔家面子。 几人很快撬开一个洞,一行人都钻了进去,让盗墓贼奇怪的是,乔舒念的棺椁没有任何异味儿,依他们的经验来看,这时候的尸体正是腐化的时候,盗洞一开就能闻到那股呕人的味儿了。 起子、锤子一起用上,这棺盖钉得也太死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撬开棺盖。 “直接凿。”一人道。 打不开棺盖,就从棺材的脚尾部用斧子凿,三两下就出现了一个洞。江浦笙点亮火折子往里头照了照,金银财宝什么没有,隐隐约约就看见两块大石头。 一个盗墓贼害怕江浦笙霸占乔舒念的“财产”,一把从江浦笙手里夺过火折子,将江浦笙挤到了边上,他往里看,也只看见两块大石头,伸长胳膊往里面摸摸,别说有什么财宝了,连尸体都没有摸道。 那贼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这个秘密江浦笙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悄悄从袖中拿出一张染了迷药的手帕,一下子捂在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贼子的口鼻,那迷药劲儿大,扑腾两下就晕过去了。 另外两人贼子看见他们的兄弟被害,想要和江浦笙拼命,这些人只有蛮力,哪里是江浦笙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放倒,也迷晕了过去。 江浦笙爬出了盗洞,将洞口掩埋好才离开。 棺材里装的石头,很明显,乔舒念没有死。 这个消息给江浦笙和苏暮打了一针强心剂,现在只要找到乔舒念的下落就好了。 孟府芰荷苑里,蒲月刚把托盘放在窗户外面的凳子上,打算一碗一碗将饭菜从窗户上的小洞里送进去,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一个小婢女打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蒲月看在摔碎的碗和散落一地的饭菜,鼻子一下就酸了,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小婢女抱着胳膊,盛气凌人,噗嗤笑出了声,“咋了?不就摔烂了个碗吗,用得着大惊小怪?” 多说无益,蒲月没再说什么,蹲在地上将碎片和饭菜用手抓进了托盘里。 小婢女朝着蒲月的肩头踢了一脚,将蒲月踢到,“别在这里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把这些东西送进去,让里面的那两位吃干净了!” “你别太猖狂!”蒲月站起来骂道。 乔舒念听着外面的吵架声,心里憋屈难过急了,好不容易找机会将蒲月送出去了,结果她过得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我哪里猖狂了?这么好的东西倒了多浪费啊?你当是你们乔府呢?你知不知道前线将士们吃的是啥,你还敢嫌弃?”那小婢女指着蒲月骂道。 里头葭月气不过,走过去趴在窗户上,朝那个小婢女骂道:“小杂种,你是有娘生没爹教吗?你把这东西吃一口给我看看!我们小姐虽然受罚,也轮不到你这小杂种来折辱!” 那小丫头一把拨开站在窗户前的蒲月,朝葭月骂道:“哟!里头的人还活着呢?你要是不言语啊,我还以为死翘翘了呢!” 乔舒念也想朝那婢女骂更难听的话,但这与她大小姐的身份不符,要治就要往死里治,光骂仗那解决不了问题。 她是对孟遥临心里有愧疚,可以把她关在这里当成个活死人,但她的两个丫头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无辜受辱?孟遥临也就罢了,一个小婢女也要欺负人,倒要叫这小婢女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乔舒念走到窗前,对外头道:“蒲月,把饭菜端进来。” “小姐!”葭月急了,以为乔舒念真的要吃这砸在地上的饭菜。 蒲月也道:“小姐,等等,我从新给你端来。” 那小婢女一声冷笑,推搡了一把蒲月,“没听见吗?你主子让你送进去呢!” 第58章 作践 “蒲月,快点送进来。” 蒲月还想和那婢女理论,听到乔舒念的话,委屈巴巴地道:“小姐,这里头掺了碗的碎片,怎么吃啊?” “没事,给我。”乔舒念道。 蒲月只好端着半个摔碎的碗从窗户洞里送了进去,乔舒念接在手里的一刹那,将碎碗朝着那小婢女的方向一扔,那小婢女猝不及防,被那碎碗砸中了额头。 “啊——” 一声惨叫蹲在了地上,蒲月见状,直接拿起托盘就朝那小婢女的头上招呼,打得那婢女躲都没地儿躲。 “好了,蒲月,不要打了。”乔舒念看她打得也差不多了,便叫停。 蒲月又哐哐砸了两下才停手,骂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们是病猫呢?坟是建了,但人还没死呢!叫你作践我们!” 蒲月指桑骂槐,连着孟遥临一起骂了,抬腿朝那小婢女踩了一脚,报了刚才的仇。 蒲月的指桑骂槐,被芰荷苑外的孟遥临听了个正着,拓步进来,吓的蒲月急忙站好,将手中的托盘藏在了身后。 那个被蒲月打倒在地的小婢女看见孟遥临,像见到救星一般,扶着流血的额头从地上站起来,小跑到孟遥临的身边,哭泣泣地道:“将军,将军给奴婢评评理,奴婢在厨房伺候,看见蒲月将老夫人的乳鸽汤端到了芰荷苑来,女婢就说了两句,就被蒲月一顿暴打,还有里头的那位也从窗户伸出手来打我。” “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打人,那她的手是得有多长啊?”孟遥临说着,信步走到窗前,看着散落一地的饭菜。 他也能看得出是府中丫头们找乔舒念的茬,但他并不想替乔舒念“伸张正义”,反而默认着婢女们的行为。 “好了,别哭了,你看你梨花带雨地多可怜啊!”孟遥临替那小婢女擦了眼泪,又非常怜惜地道:“快去,处理一下伤口,破相了可就要变丑了。” 那小婢女破涕而笑,朝孟遥临一福就跑开了。 蒲月低头,不敢看孟遥临,她现在是真害怕孟遥临。 那天晚上,孟遥临将她从芰荷苑带出去,一路拉到了幽篁苑,那是孟遥临在孟府的另一处院子。孟遥临让蒲月穿上乔舒念的衣裳,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念着“夫君,我错了。”直到天亮。 他这是让蒲月代替乔舒念向他认错,蒲月为了大小姐的安危,也只能受着。一夜又一夜,都跪在孟遥临的房间里,说着那句认错的话到天亮,哪怕是孟遥临睡着了,她也不能停止“认错”。有时说的语气不对或者情绪不合孟遥临的心意,也要受到孟遥临的怒吼和责骂。 晚上的屈辱能换来白天给乔舒念送饭的“自由”,蒲月本想往乔府传消息告诉乔府,大小姐没有死。可却被孟遥临打发丫头跟着,她没有那样的机会。 孟遥临给了阿峰一个眼神,阿峰就上前将蒲月拖到了孟遥临的跟前,蒲月惊恐慌张的神色被乔舒念看得清清楚楚,在暮色里显得更加可怜。 孟遥临搂着蒲月的脖子,一脸痞笑,“早些年在战场上受了点伤,这到了夜里呀关节发酸睡不着,蒲月这丫头身体柔弱暖和,这几日伺候得很好。” 乔舒念不忍看到这样的场面,背过身躲在了窗户后面。 “阿峰,将门打开,让她们主仆叙叙旧情。”孟遥临道。 “是。” 阿峰扬手招呼来几个家丁,钉在门框上的木板被拆了下来,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月色从外面照了进来。 孟遥临一把将蒲月推了进来,房间里连一根蜡烛都没有,黑乎乎的,幸而阿峰从家丁的手里拿过一支火把,才让屋里有了一些光亮。 孟遥临进来的一瞬间,葭月上前将乔舒念挡在了身后,在她们看来,现在的孟遥临就是地狱里的判官、阎王爷。 孟遥临坐在了桌前,还让蒲月也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揽过了蒲月的腰,蒲月低着头缩着身子,本能得往旁边躲了躲,可被孟遥临使劲揽了过来。 阿峰上前将挡在乔舒念身前的葭月拉到了一边,他不让葭月阻碍孟遥临和乔舒念说话,又或者说一定要让乔舒念看见孟遥临怎么折辱蒲月。 孟遥临道:“蒲月是被你所累,不然等你的白日祭一过,我也可以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可现在我没有这样的理由啊。要不你告诉我当初救你出浮空司的人是谁?又是如何到的逍遥寨,只要你告诉我这些,我就给她名分,让她过得风光些。” 孟遥临虽然从苏暮的口中得到了一切,但还是想问问乔舒念,她的答案是否和苏暮的一致。 乔舒念披散着头发,火把闪耀下,显得异常憔悴,就像是一个幽魂看着孟遥临,让孟遥临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现在是个死人了,大将军向死人要答案不觉得可笑吗?”乔舒念反问。 孟遥临摸摸脑门,他是知道乔舒念嘴严,但不知道乔舒念的软肋,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撬开乔舒念的嘴呢?真是让他头疼。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是个死人了,所以对活人的事情不能左右了是吗?”孟遥临问道。 乔舒念没有搭理他的废话。 孟遥临又道:“也是,我对死人没法子,但我对活人有得是法子,阿峰,都带走,秘密带到浮空司,我亲自审。” “是。” “你们要干什么?”乔舒念有些慌,她不知道孟遥临这个阎王又要做什么事。 她眼睁睁看着孟遥临让人绑了葭月和蒲月,堵了她们的嘴,乔舒念却连一点保护她们的力气都没有。 孟遥临随手拿了房中的一件衣服蒙在了乔舒念的头上,他不想让人知道乔舒念还活着。 孟府院子小门外停了两驾马车,蒲月和葭月被塞到了后面一辆马车里,孟遥临扯着乔舒念坐在了前面的一驾马车里。 一路朝着浮空司而去,软的不行,那就用硬的,他不相信浮空司的酷刑还撬不开乔舒念的嘴。 第59章 逼供 孟遥临调离了浮空司牢狱里所有的狱卒,陶子赫不知道孟遥临要秘密审讯什么人,搞这么大的阵仗。牢狱里驻守的全部换成了阿峰带来的兵将。 乔舒念主仆三个被闷着头推进了牢狱里,蒲月和葭月被绑在了刑架上。 陶子赫神色疑惑看了看身旁的苏暮,他们只知道孟遥临带来的是三个女子,却不知道具体是谁。只有苏暮隐隐约约觉得孟遥临此举可能和今天他在秋菊茶楼的供述有关。 孟扶桑是最关心孟遥临的人,但看着孟遥临阴鸷的神色不敢上前询问,只偷偷朝牢狱门口的一个兵将问道:“你可知大将军要审什么人?” 孟遥临身边的人嘴最严,问了也是白问,别说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旁人。 孟扶桑什么也没问出来,又悻悻站了回来。 就在所有人忐忑时,阿峰从牢狱里出来,对众人道:“大将军让陶监司、孟副监司和苏监使进去。” 阿峰的话音刚落,等不及的孟扶桑就抢先一步进去了,陶子赫看了一眼苏暮,怀揣着忐忑也跟在了孟扶桑的后面,苏暮则迟疑不前。 阿峰见他不动,催道:“苏监使怎么了?大将军还等着呢。” 苏暮看了一眼阿峰,什么话都没有说,才挪着怀疑的步伐跟进去。 里头有孟遥临的兵将带路,直接到了里头的审讯室。苏暮看见有一个女子被两个兵将按着坐在刑架对面,另两个女子被绑在刑架上瑟瑟发抖。她们的头都被衣裳罩着,苏暮不知道她们是谁。 孟遥临看见人都到齐了,给阿峰一个眼神示意,阿峰这才一个一个揭开了女子们头上的遮罩。苏暮从看到蒲月开始就有不祥的预感,乔舒念身边的两个婢女他都是见过的。 果然,下一个揭开的是葭月,坐在孟遥临身旁被人死死按着的肩膀的那个被阿峰揭开的瞬间,陶子赫和孟扶桑皆是大惊,苏暮则暗暗攥紧了拳头,他猜得没错,乔舒念果然还活着。现在就要搞清楚孟遥临是要干什么了,他得找机会帮助乔舒念。 孟遥临亲自扯掉了塞在乔舒念嘴巴里的布团,这一次,他感到乔舒念是害怕的,她眼睛里的恐慌是骗不了人的,这就是孟遥临想要达到的效果,只要乔舒念怕了那一切都好办了。 乔舒念看到葭月和蒲月被绑在刑架上,本能的想要跪下求孟遥临放过她们,可却被人死死按着肩膀动不了。 她伸手抓住了孟遥临的衣服,道:“你放了她们!我求你放了她们!求求你了!” 孟遥临一脸轻蔑,“晚了。” 他用手勾起乔舒念的下巴,“你只要招了,我就放了她们。” 要她招什么?苏暮一下子紧张了,心中砰砰跳得厉害,万一乔舒念口不择言,自己白天跟孟遥临说的那些谎话就会被拆穿,他要是被伏,沈迦宁也危险了,他现在不知道孟遥临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苏暮本能的往侧边挪了一步,他站的这个位置,乔舒念抬头就能看到,他想在孟遥临的眼皮子底下给乔舒念传递消息,给她暗示。若是乔舒念经受不住恐吓要将他供出来,他就先下手为强,悄悄杀了乔舒念,以保全大局。 乔舒念低着头沉默,感觉自己真的要被逼疯了,蒲月和葭月被绑在刑架上惊恐万分,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解救她们。若自己真的告诉孟遥临一切,他就真的会放了蒲月和葭月吗? 以孟遥临的性格应该不会,只会牵连更多的人进来,苏暮、逍遥寨等等,都会被牵连进来,不会就此结束的。要是这样,她宁愿牺牲了自己,牺牲了蒲月和葭月,让血少流一点。 乔舒念颤抖着下巴,给蒲月和葭月一个痛苦的微笑,蒲月和葭月也都明白小姐是不可能用招供的方式来救她们了,万念俱灰。 “扶桑,上刑。”孟遥临冷漠的坐回到椅子上了。 “表哥,这不好。”孟扶桑有些不愿意动手。 她虽然很想手撕了乔舒念,可不想当着孟遥临的面展现她“凶狠”一面。孟扶桑也知道孟遥临心里没有她,可不由自主总想在孟遥临面前展现自己温柔娇弱。 孟遥临朝着孟扶桑温柔一笑,道:“无妨,等你表嫂百日祭一过,我就让父亲母亲上姑母家里提亲。” 孟扶桑的心一下子坦然了,乔舒念已经“死”了,她身为浮空司副监司,审讯犯人是他的本职。 孟扶桑对乔舒念得意一笑,从水缸里提了浸了辣椒水的长鞭子狠狠抽在了蒲月的身上。 惨叫声一声接一声,孟扶桑打累了就换兵将来打,蒲月打晕了就打葭月。蒲月和葭月奄奄一息,满身鞭伤,口鼻里流出血来。 乔舒念幻想着自己是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有感情,不会惊恐害怕,没有任何感知,所以她不怕,她要表现得无动于衷…… 心里暗示了许久,可蒲月和葭月的惨叫声还是让她的心里防线奔溃了。 “啊——”乔舒念尖叫着,使尽了所有的力气挣脱牵制,跌倒在地上,晕厥。 有人上来一盆凉水浇在了她的头上,水从耳朵里灌了进去,嗡嗡作响。 迷迷糊糊中孟遥临将她提起来拖着坐回到椅子上,凑近了问道:“招吗?” 这样的折辱只会激起乔舒念对他的厌恶和憎恨,从前对孟遥临的愧疚感荡然无从,她朝着孟遥临的耳朵吼道:“我招个屁!” 孟遥临耳朵差点被她吼聋,扬起了手,可看着她对他凌厉的眼神时,顿在了半空。 算了,要是蒲月和葭月都不能让乔舒念招供的话,那他就告诉她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你可以选择闭嘴不言,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九重帮决定反制了,乔家掐断了我们九重帮很多生意,损害了九重帮的利益,就是损害了朝廷的利益。” 孟遥临说着顿了一下,想吊一下乔舒念焦急的胃口。 又道:“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决定没收乔家所有资产,命令只要与乔家还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必须要断绝关系,一个月内结账,乔家所有生意由我们九重帮全权代理,你父亲还有你家几位宗亲都会被押往京城审查。这份旨意是从朝廷里传出来的,正式的还在路上,最早明天,最迟后天。” “呵!所以呢?我们乔家现在是没有活路是吗?”乔舒念冷声问道。 “是,你要知道这件事的责任全在你!是你破坏了孟乔两家的关系,损害了朝廷的利益!”孟遥临吼道。 第60章 指认 乔舒念绝望了,真的没想过会让整个乔氏来替自己背黑锅。 “所以,你只要招了,说出给你毒药的人是谁,指出潜藏在浮空司的奸细,我就有理由替乔府说话,也许还能保全你家人的性命。” 孟遥临紧张等待乔舒念开口,他不信乔舒念会不顾家人的死活。 同样,苏暮也是紧张的,他很害怕乔舒念供出他来,双手抱胸,佯装泰然,一根手指悄无声息从腋下探出,指向了一侧了陶子赫。 陶子赫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还恭恭敬敬候在一旁看着孟遥临审问。 乔舒念看见了苏暮的暗示,但这个假口供也不能轻而易举的说出来。 乔舒念道:“我父亲为了贪图权贵,才攀上九重帮的门楣,这才招来今日的祸患,与我何干呢?诛我的九族,让我当活死人,都没有关系,只要宁王能胜利,康宁军能冲破并州,踏平骆州,便一切都值得了。” 提到宁王,孟遥临的脸色阴鸷,细问道:“你深处闺阁,到底是如何和宁王、康宁军搭上关系的?是逍遥寨的人引荐的?” 乔舒念得意地盯着孟遥临,不言语。她喜欢看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孟遥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让你哭一场。” 孟遥临扬手示意,阿峰便出去了,片刻过后,阿峰进来在孟遥临耳边嘀咕了一阵。 孟遥临点头。 起身抓住了乔舒念的胳膊,往外拖。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乔舒念扭动着被捏疼的胳膊,任由孟遥临拖拽,而自己无法挣脱。 身后一众人都跟着,苏暮替乔舒念捏了一把汗,希望她看见他刚才的暗示。 乔舒念被带进了另一间审讯室里,地上的还有好几大滩血水,可见刚刚审问过犯人,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乔舒念被孟遥临摔倒在地上,地上的血迹弄脏了她的一群。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她的眼前跪着四个人,无涯、淮山、庞二亮和方路。 孟遥临又粗鲁地从地上将乔舒念拖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的两个婢女不知道你在外做的事,这几个频繁替你在外跑事儿的不会不知道,你就乖乖在此看着,我是怎么撬开他们的嘴的。” 乔舒念冷笑,“大将军怕是打错了算盘,我做的事没人知道。” “是吗?庞二亮是哪里人啊?逍遥寨的!”孟遥临问道。 乔舒念阴着脸,道:“庞二亮是对我有恩的人,你敢动他,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孟遥临一声痞笑,“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不放过我?” 孟遥临走过去抓着庞二亮的头发,将他的头抓了起来,问道:“说,当初乔舒念投奔你们逍遥寨,是何人带进去的?” 苏暮紧张了,他没想到孟遥临会将庞二亮抓来,若是他指认自己,那一切也都晚了。手心不知不觉捏了两枚银针,若是庞二亮胡乱攀扯,他只能冒险杀了他。 乔舒念同样害怕,庞二亮会不会指出苏暮来。可她又不敢有太多维护的情绪,越是维护,越是给孟遥临信息,让他误认为庞二亮什么都知道。 可庞二亮却道:“是舒姑娘来的,她说她没地方可去了,让我们寨主收留她。我们寨主说他缺一个压寨夫人,就给了舒姑娘一把珍贵的鲁弓当聘礼,舒姑娘不要,但寨主非要给,说不强迫舒姑娘,只求舒姑娘留在逍遥寨,并让我教舒姑娘拉弓。后来,舒姑娘的家里人就接走她了。” “就这些?”孟遥临有些不信。 庞二亮被孟遥临抓着头发,半仰着头,又道:“舒姑娘走后,我们寨主打听到舒姑娘要招募武士,我们寨主就让我来帮舒姑娘。大将军,我知道的就这些,后来大将军遣散了芰荷苑里的武士,我就被舒姑娘安排道铺子里帮工,至今再也没有回过逍遥寨。” 有价值的东西没问出来,孟遥临就不信了,乔舒念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一个个都这么维护乔舒念。连乔舒念自己也没有想到庞二亮会这样说。 “你们三个呢?也是什么不知道吗?”孟遥临放开了庞二亮,扭头问向了无涯、淮山和方路。 三人都没有言语。 孟遥临长叹了一口气,摸摸额头,无奈地道:“把那两个女的一起带过来,都上刑。” 乔舒念的眼中没有一丝光泽了,如同死人一般。撕心裂肺地惨叫声、烂肉被烧过后的焦臭味、血腥味、充斥着眼睛的血红色,还有血水流到她的脚下,渗透了她的鞋袜,带来的冰凉感。 像是掉进了万魔窟,孟遥临的审问就像是魔鬼在怒吼,还有孟扶桑的嘲笑声,她再也撑不住了,一阵恶心干呕过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孟遥临的脚下。 苏暮不知道她到底在硬撑什么,时机已经够成熟得了,只要把陶子赫供述出来,这边的刑讯就可以暂停。 一桶冷水又泼在了乔舒念的头上,她干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孟遥临抓着乔舒念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像看展览一样提着乔舒念一个一个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 “招吗?”孟遥临在乔舒念耳边柔声问道。 乔舒念不确定蒲月、葭月、无涯、淮山、庞二亮和方路他们六个是否还活着,她已经眼花到看不清前方,只能看见模模糊糊一片红。 乔舒念反过来抓住了孟遥临的手,气息微弱地道:“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我招,我什么都说。” 孟遥临得意的笑了,给阿峰一个示意,让他搬一把椅子来,孟遥临把浑身无力的乔舒念安放在椅子上,大声朝孟扶桑道:“快点准备纸笔,记!” 孟遥临俯下身,双手压在椅子扶手上,问道:“第一个问题,当初是谁把你从浮空司救走的。” “陶子赫。” 除了苏暮,其余的人对乔舒念的供述都惊呆了,连陶子赫本人都不知道乔舒念怎么会说出他的名字来,他和乔舒念根本不熟! “大将军!她是污蔑我!”陶子赫急忙喊了起来。 孟遥临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禁声。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如何和陶子赫认识并且搭上关系的?” “百川酒楼里,他给我讲了很多康宁军的雄伟的故事,还有说宁王是个英雄人物,告诉我,宁王是被九重帮陷害的。” “乔小姐,你不能这么污蔑我,我是经常去百川酒楼吃酒,那是因为百川酒楼的酒菜不错,我可是从未和你认识与你说过这些的。”陶子赫急急辩解。 孟遥临示意他稍安勿躁,又问:“所以你要三番五次的杀我?” 乔舒念点头。 孟遥临冷笑,这就和苏暮说的对上了,“阿峰,将陶监司绑了,连夜审。” 第61章 沐浴 马车上,乔舒念瑟瑟发抖,浑身湿透了,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孟遥临伸手要脱乔舒念身上的湿衣裳,乔舒念却往旁边挪了挪,不让孟遥临碰自己。 “不脱会感冒的。”孟遥临道。 又见乔舒念不打理自己,便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乔舒念的身上,问道:“你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为人单纯,听信陶子赫谗言才做错的事,我不怪你。” 乔舒念沉默着,像是一具会喘息的尸体,良久才冷声问道:“你会放过我的家人和蒲月他们吗?” 孟遥临叹息一声,道:“乔经年切断对九重帮的所有供给,这事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关乎九重帮安危、朝廷安危,你们家的产业和人,我都无能为力了。至于蒲月他们几个,我会找好大夫给他们医治的。” 乔舒念冷漠的目光终于瞧了一眼孟遥临,“你是大将军,难道连你都不能救?” 孟遥临苦笑,“你当我是多厉害的人吗?我是个武将,陛下的臣子,军事上的事情我有发言权,在这些事情上我没有。我只能试试能救出一个是一个,但你父亲恐怕保不住了。” 乔舒念呜咽哭出了声。这段时间,面对孟遥临的折辱和刑讯恐吓、孟府下人们的欺负,乔舒念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唯独父亲触碰到了乔舒念的软肋。 孟遥临扶着乔舒念的肩膀安慰,“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但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会让陶子赫死得很惨。” 乔舒念哭着哭着就不哭了,以前以为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流下眼泪,可她现在才发现,人难过至极,心痛到晕厥的地步是流不出任何的眼泪的。 今晚孟遥临“杀鸡儆猴”的把戏让乔舒念的精神彻底垮了,闭上眼睛就是审讯室里血腥的场面,孟遥临不说话时,耳朵里就传来的是蒲月和无涯他们六人的惨叫声。 乔舒念使劲抠着手心里肉,只有让自己感觉到疼,她才没有机会去想其他的事。 孟遥临撩开了车帘,朝外面的阿峰喊道:“阿峰,你快点回府,让幽篁苑的人烧好洗澡水。” “是。”阿峰一扬马鞭,快一步先去了孟府。 马车在孟府的后门停下,下马车时,乔舒念没有气力,腿下一软,差点跌倒。孟遥临急忙扶住,见她软弱,便打横抱了起来,一路抱进了府里。 从后门进去就是幽篁苑的后花园,里面全是竹子,夜半十分让人觉得静幽幽地。 乔舒念像只猫一样可怜楚楚,在孟遥临的怀里瑟瑟发抖,直到进了屋子,稍微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阿峰来报说,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孟遥临让所有人都退下,他亲自将乔舒念抱进了热气蒸腾的耳房。 “我帮你。”孟遥临将乔舒念放在了地上,伸手拿掉了之前在马车上披在乔舒念身上的外衫。但当他再次伸手去解乔舒念的衣扣时,乔舒念抖了一下,并本能地往后躲。 他们俩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乔舒念身上他什么没见过,现在只是帮忙脱个衣服,她都要躲? 孟遥临看她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可她的性子实在是太倔强,自己是逼不得已才用上了狠厉的法子。 “对不起。”孟遥临向乔舒念道歉。 “你向我道什么歉?是我有错在先。”乔舒念冷声道,但她的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与他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大将军出去,我自己洗。”乔舒念道。 孟遥临无奈,只好道:“那你小心点,要是要帮忙就喊我一声,我就在外面。” 孟遥临出去了,乔舒念看着浴桶中清粼粼的水,她伸手摸了摸,好暖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湿漉漉地,沾了血迹的衣服,实在有些舍不得把这么干净的水弄脏了。 她一件一件将衣服脱了,钻进了热水里。冰冷的身体遇上了暖和的水,一时竟然觉得不适应。闭上眼睛,牢狱里的惨烈画面又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猛然将脸埋在了水里,以求得到冷静。 孟遥临坐在椅子上,一边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将乔舒念伤害得太狠了?透过耳房的帘子,隐隐约约能看见乔舒念躺在浴桶里。 他今后该如何和乔舒念相处呢?想回到以前那是不可能了,虽然自己会将态度放软,但乔舒念也不可能会原谅自己。她的心不是向上康宁军吗,他得找个机会,让乔舒念亲自看看在康宁军践踏下的土地是什么样子,不然乔舒念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阿峰进来汇报,陶子赫抵死不认罪,但从陶子赫的房中和他的家中都搜到许多他与康宁军传递消息的证据,以及和逍遥寨走私皮货的证据,当初给孟扶桑下药的事也被认为是替盗取情报清除阻碍,没有口供,亦可定罪。 隔着幕帘,外面的谈话乔舒念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动作还真是快啊,从出浮空司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已经给陶子赫定罪了。 只要能让苏暮躲过这一劫,保护好骆州城里的暗哨系统,乔舒念觉得值了。 阿峰出去了,孟遥临拿着干净的衣服到耳房来,伸手探了探乔舒念浴桶里的水温,轻声道:“水都快凉了,起来。” 乔舒念蜷缩在水里,没有搭话,她现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头后仰着靠在浴桶边上,面无血色。 “刚才阿峰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事情很顺利,我会让陶子赫付出代价。”孟遥临道。 乔舒念微微皱眉,“这是大将军的全力。” 孟遥临将干净的衣服挂在了衣架上,轻声道:“你不要怪我折磨了你的人,浮空司的奸细是我一定要抓的,如果我能早发现是陶子赫,事情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乔舒念双手捂住脸,痛苦地道:“这都是命。” 孟遥临身体斜靠在浴桶上,认真盯着乔舒念,柔声道:“我只信我自己,从不信命。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水面漂浮的玫瑰花瓣让孟遥临没有发现水底已经一片殷红,乔舒念手捂住肚子,面色痛苦,皱着眉道:“我肚子痛。” 看她痛苦万分,孟遥临紧张了,伸手将乔舒念从水中拉了起来,裹上衣服,这才发现浴桶中的水一片红。 “阿峰!阿峰!快去找郎中!”孟遥临朝外喊道。 第62章 为难 “大将军,夫人这是小产了。”郎中道。 “什么?难道不是月事吗?”孟遥临不相信,双眉紧蹙。 郎中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大将军,还是赶紧请稳婆来照顾,小人无能为力了。” “孩子保不住了吗?” 郎中摇头。 孟遥临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凌晨十分,幽篁苑乱成了一团,这一夜折腾得够呛,乔舒念腹痛过后,反而一身轻松。没有孩子的牵绊,也许她能和孟遥临分割得更洒脱些。 清早,张氏进来,冷着一张脸,坐在床头,没有对乔舒念任何怜惜,反而问道:“你要把大家害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害死我们全家不成,现在连你自己的孩子没保住,难道你不觉得你遭到报应了吗?你起来,你已经不是我家儿媳了,从这里滚出去!”张氏说着就去拉扯虚弱的乔舒念。 乔舒念坐起来,毫无血色的唇颤动了两下,道:“我害了所有人,我会走的,我现在就走。” 乔舒念说着就要下床,地上的鞋也不知道被谁收走了,她没看到鞋,便不穿,光着脚就要往门外去,却和孟遥临撞上。 “你去哪儿?”孟遥临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没脸再待在这里,让我离开。”乔舒念有气无力地道。 孟遥临反问道:“乔府现在被查封了,你能去哪儿?” 张氏出来,怒道:“让她走,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反正大家都知道乔舒念已经死了,我们家现在没这号人。” “母亲,她身体这么弱,你让她去哪儿?” “那我不管,反正不能在咱们孟家!今天我必须要看到她从咱家出去!” 张氏干脆让丫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廊檐下,不让乔舒念进房门。 孟遥临的面色冷了下来,道:“既然家里容不下,那我带她到别的地方住。阿峰!备车!” 说完一把抄起乔舒念就往外走。 “遥临!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为了这样一个三番五次想要你命的女人,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张氏站起来高声问道。 “你今天要是从这个家里出去,就别认我这个母亲了!” 孟遥临没有理会母亲的责问,看到阿峰愣在原地无动于衷,又喊道:“阿峰,去备车!” 阿峰上前站在孟遥临跟前挡住了去路。 “阿峰,你什么意思?”孟遥临冷声问道。 “将军,您别忘了,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昨日浮空司里很多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大将军难道还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吗?”阿峰道。 “怎么连你也……”孟遥临气急,说不出话来。 阿峰索性跪在地上,拱手道:“大将军,乔舒念为害我们九重帮,不能留了!趁着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还请大将军早做决断!” 阿峰说完在地上磕了个头。 乔舒念能感知到孟遥临的心有所松动了,便道:“我不为难你,杀了我。” 孟遥临心里极为矛盾,一边是他身为大将军的责任,一边是他的挚爱,他认为,乔舒念已经失去家人和腹中的孩子,算是得到了报应,应该能抹平她身上的罪孽了,为何大家还要为难自己想要了留乔舒念一命的心呢? 孟遥临道:“不说别的,她刚失去了我的孩子,就留她在府中休养,等养好了身体再做处置。” “遥临!你现在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张氏失望至极。 “阿峰,让人把芰荷苑打扫出来,今后她就住在芰荷苑。”孟遥临道。 “大将军!”阿峰见孟遥临执迷不悟,又道:“大将军,有一件时我还没来得及禀告,昨天夜里,乔氏的坟被人盗了,坟墓里找到三具尸体,初步查验,是被人迷晕埋在里面的,这就说明已经有人知道这是一座空墓!大将军,此事若是处理不当,朝廷那边没法交代!” 孟遥临睁大了眼睛,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把乔舒念杀了,埋到里面?” “大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孟遥临反问。 阿峰还没有开口说话,张氏道:“阿峰,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你身为大将军部下,能忠意谏言,是个好部下,我定会在帮主面前替你美言,帮主会奖赏你。” 张氏从走过来,一把将乔舒念从孟遥临的身上拽了下来,骂道:“你还要挂在我儿子身上多久?” 乔舒念踉跄了两步,终于站稳,朝张氏一福,轻声道:“让婆母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请婆母和大将军放心。” 她又道:“请容我去芰荷苑拿样东西。” 张氏狠狠挖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乔舒念捂着肚子,一步一步朝芰荷苑的方向走去,孟遥临想要跟上去,张氏却一把拽住了他,道:“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母亲,改天再说。”孟遥临一把甩开了张氏,扭头朝乔舒念奔去。 张氏给了阿峰一个眼神,阿峰便挥手招来几个家丁,家丁冲向孟遥临,排成一堵人墙,将孟遥临和乔舒念拦成了两边。 乔舒念回头看他,投以微笑。这一刻,她在想,若她是真正的乔舒念,而孟遥临只是孟遥临,没有立场纷争,只是一对恩爱夫妻该多好。 孟遥临对付几个家丁绰绰有余,可那几个家丁却朝他跪了下来,哀求道:“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们。” 孟遥临驻足看着乔舒念的笑,好像再说让他不要再追着自己了。 张氏过来,拉起孟遥临的手将其拽走。 乔舒念一个人走到芰荷苑,两三个仆人打扫着偌大一个院子,看见乔舒念进来,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扫自己的地。 乔舒念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房门,窗户上的封钉的木板还没有拆除,明明已经是大亮的早上,可房间里一片昏暗。 鲁弓还挂在墙上,《华严经》还放在桌上,她撑着最后一口力气走到床边,体力不支跌倒在了床上。 乔舒念伸手在枕头下摸索着,摸出一个锦盒来,里面是孟遥临在三月三那天,乔舒念第一次主持家宴的时送的贺礼——三枚飞镖。 乔舒念拿起一枚,举在手中,喃喃道:“幸亏还在这儿,不然我想死都死不成。” 乔舒念又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找出一身在宏盛布庄做好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穿在了身上。 这套襦裙很漂亮,料子也很高级,乔舒念真的很喜欢,能用这套襦裙当“寿衣”,她很满意。 复又到床上躺好,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坟墓在哪里,肯定会自己爬进去,不能污染了这屋子。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她只能在这里了结自己。 平躺好,高举起飞镖,用力朝胸口刺去…… 第63章 商议 画屏街茶楼里。 “乔小姐肯定还活着呢!我昨夜带人挖开她的坟,棺材里就装着两个大石头。”江浦笙道。 苏暮听了并没有惊喜,反而面色有些沉重,“我知道。” 江浦笙反而有些不明就里,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见到她了?” 苏暮点头。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昨天我们聊完,我立马就找人上山挖坟了,然后一大早就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半夜三更你在哪里见到乔小姐的?”江浦笙有些不信他的话,连连质疑。 苏暮的面色很不好,紧张中带着沮丧,“昨晚孟遥临带着她到浮空司来了,对她身边的人刑讯逼供。我还听说乔氏所有的产业都被封了,连乔经年也被带到京城问罪。”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猛烈,让江浦笙都有些懵。他在京城还有很多暗线,乔经年被带到京城的消息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再说,别的不知道,乔氏在骆州的几大商铺这两天都是正常营业。 “这会不会是孟遥临故意抛出来的假消息?”江浦笙问道。 苏暮道:“按照孟遥临的说法,是朝廷才出的决定,今明两天皇帝的旨意才会传到骆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还来得及。”江浦笙思忖着,又道:“那我打算和乔家进行的几笔交易得暂停,如果能让乔氏的所有产业落到我宏盛的名下,那对我们来说就太好了。” 苏暮则摇了摇头,“恐怕不易。商场上的事我虽然不懂,但听孟遥临的语气,是九重帮要亲自接管乔氏产业,可能是怕以后再遇上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江浦笙道:“我听说了,乔经年断了对九重帮所有的军事供养,这对九重帮来说损失比较大。但管理这么大的一家产业可没有孟九儒想象的那么容易,乔经年叱咤商场多年,根基深厚,许多和乔氏愿意来往的人都是看重的乔氏的口碑,九重帮怎么可能得到大家的信服。” 苏暮沉默着,忽然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乔舒念推出来。” “什么意思?你是想让乔舒念担起乔氏所有产业?” 苏暮点点头,“如果宏盛贸然接管乔氏,能不能得到孟氏父子的信任还很难说,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的秘密,岂不是前功尽弃?就让乔舒念站出来,相比宏盛和九重帮,乔舒念作为乔经年嫡女,她更能让大家信服。” “你不是说孟遥临和乔舒念关系决裂了嘛,孟遥临能同意?”江浦笙不赞同苏暮的提议,又道:“这里面不光是九重帮,还有朝廷,就算孟氏父子同意,那朝廷能同意?” “这就要看孟遥临父子怎么选择了?昨夜我观孟遥临神色,他对乔舒念还是有些情义在的。我想他们肯定会和我想的一样,接管乔氏产业后发现自己无力胜任,自然就会想到乔舒念,虽然和乔舒念关系破裂,但乔舒念自始至终是他们家的媳妇,乔舒念自己也会同意的。”苏暮道。 江浦笙听后,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这算怎么一回事?乔氏家大业大,这么大一块香饽饽若是不能捏在我们手中,我始终觉得可惜,乔舒念现在完全被捏在孟氏父子的手里,以后成了孟氏父子的提线木偶,与我们有何益处?乔氏白花花的银子照样落不到我们康宁军的手里。” 苏暮一笑,请抿了一口茶,反问道:“江兄手里握着一家很大的钱庄,里头又有多少落到了康宁军的手里?不过只有五分之一而已。” “哪里只有五分之一?你休要乱讲!”江浦笙瞪了苏暮一眼,又道:“是只有五分之一落进了朝廷,五分之四在宁王。你要是把乔舒念推出来,有十分之一能进咱家的口袋,我就要给你竖大拇指了。” “江兄好歹也是生意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在此事上眼光还不如我?相信我,把乔舒念推出来,对我们只有利没有害。”苏暮道。 “得得,我说不过你,那就按你说的,我就不争乔氏了,让给她乔舒念。”江浦笙说着瞪了一眼苏暮,又道:“经过这次折腾,害得乔家遭受灭顶之灾,乔舒念还信你才怪!” 苏暮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乔舒念还信不信我,只要我一试便知,即使她不信我,她也同样不会信任孟遥临,她和孟遥临早就不共戴天了。” 江浦笙只好道:“行,你看着办。” 苏暮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昨晚陶子赫被抓了,我在浮空司没有挡箭牌了,所以我打算做完这件事,就从浮空司撤出来。” 江浦笙也呷了一口茶,道:“浮空司的确捞不出什么油水,你自己看着办。” 苏暮又道:“陶子赫被抓,逍遥寨那边会有危险,江兄可要帮一把。” “你是要让他们撤走?撤到哪里去?”江浦笙反问。 苏暮白了他一眼,道:“陶子赫只不过和胡道义有一些走私交易,我是说你要是有什么仇人……” “哦——,懂了,懂了,多谢兄弟替我着想!”江浦笙恍然大悟,举起茶杯在苏暮的茶杯上碰了一下。 苏暮笑笑,将茶水一口饮尽。 朝廷的旨意下午就到了骆州,乔府被封了,乔家所有的商铺都被封了,乔经年一家及全部宗族被押往京城受审。乔舒念的庶弟乔亦疏在军营听到这个消息,便跑到孟府来求情。 他跪在孟遥临书房前,哭着道:“大姐夫!大将军!求求您,救救我们全家。” 乔亦疏的头都磕破了,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到了深夜,阿峰才过来,道:“大将军进来事务繁忙,对于乔府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在军中当差,大将军保证你不会受到牵连,赶紧回营!若是不听劝,以违反军纪处置!” “峰将军,求求你让我见大姐夫一面,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乔亦疏不顾自己溃烂的额头,又连连朝阿峰磕了几个头。 阿峰面不改色,怒斥道:“这是朝廷做的决定,你要是想求,就到京城求陛下,大将军无能为力!” 乔亦疏不死心,哭着道:“我不求万事大吉,只求大将军能出力,挽救我家人性命!” “都说了,无能为力!来人,拖出去!” 阿峰朝两边一呼喝,孟府家丁们一拥而上,将乔亦疏从地上抬了起来,任凭乔亦疏如何挣扎都无能为力。 乔亦疏被人从孟府丢了出去,孟府的大门轰然关上了,可事关全家性命,他如何能死心,跪上前使劲拍着孟府的大门。 第64章 沮丧 第二日清晨,孟府的大门一打开,乔亦疏就往里头冲,可依旧被家丁们拦下了。 他的嗓门已经哑了,喊不出来了,只是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乔家落难、长姐丧命、家人和族人性命不保,若不求来孟遥临,他真不知道该去求谁。 而此刻孟遥临在芰荷苑坐在乔舒念的床前,俊朗的面容却一脸沧桑。 要不是有芰荷苑的下人好奇趴在乔舒念房间的窗户上偷看,大家还不知道乔舒念自戕,好在抢救及时,乔舒念性命无虞。 乔舒念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孟遥临。 孟遥临没有说一句话,看她醒了,就给旁边的丫鬟一个眼神,丫鬟急忙出去将郎中请了进来。 郎中摸了乔舒念的脉,弹跳有力,郎中朝孟遥临道:“大将军,夫人已经无碍了,以后好好静养就是了。” 孟遥临便让所有人都下去。 乔舒念绝望地闭上眼睛,想死都这么难,活着更难,她今后该怎么办呢? 孟遥临冷声道:“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朝廷的旨意昨天下午到了,乔府及所有族人共计一千五百余口,全部押往京城问罪,现在整个乔氏就剩你和庶弟乔亦疏。” 泪珠子陡然从乔舒念的眼睑滚落,她有气无力地道:“一千五百余口人都得死吗?” “那倒未必,族中长辈们肯定是保不住了,年幼的和不管事的,也许能活命。”孟遥临道。 乔舒念拉过被子遮住了脸,失声痛哭。 孟遥临一脸冷漠,看着在被窝里抽噎的乔舒念,又道:“事到如今,你能怪谁?我已经禀告父亲和母亲,看在往日孟乔两家交好,你还是我妻的份上,芰荷苑容许你继续住,今生今世,这里就是你真正的坟墓了。” 乔舒念突然不哭了,控制了自己情绪,又问道:“蒲月葭月和无涯他们六个呢?死了还是活着?” “活着,有人给他们医治,但身上落下残疾是肯定得了,你若是在这里寂寞,等蒲月和葭月伤好后,我会把他们带过来。”孟遥临道。 “不要!我没脸见她们,他们几个人因为我受冤枉,大将军就看在他们并没有实质性错误的份上,好生安置罢。”乔舒念抽噎着道。 又问道:“那乔亦疏呢?他现在在哪里?” “你想见他?” 不想见,不敢见,乔舒念哪里还有脸见。 “他为了求我救人,在府门前跪了一夜,现在还在外面。”孟遥临继续道。 乔舒念忍不住又用被子遮住了脸痛哭起来。 孟遥临看她这么伤心痛哭,心中不免有些惆怅,迟疑半晌,又道:“我会亲自进京周旋,能多救几个就多救几个。” 这是他对乔舒念最后的仁慈。 “我母亲将我和扶桑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十二,还有两个月。”孟遥临颇为无奈地道。 他试图阻止母亲的这一想法,可这次母亲和父亲都达成了一致,在和他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就向扶桑下聘。这件事他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乔舒念的,可又觉得,还是告诉她的好,毕竟夫妻一场,毕竟也恩爱过。再说,他今后怕是不得空到芰荷苑里来。 乔舒念听见这话,心里彻底变得空落落地了,像是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她本想给孟遥临道一句恭喜的,可哽咽之下什么说不出来。 “你好好养伤,芰荷苑伺候的人我换了一批,他们会尽心照顾你。我先走了。” 孟遥临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乔舒念的房间,要是没有例外情况,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刚出门,阿峰就小跑了过来,道:“大将军,乔亦疏跪在大门口不起,被下人们打了一顿,伤有些重。” 孟遥临叹口气,道:“送回军营,好生照料,告诉他我会进京想办法斡旋,叫他好生待着,不要再闹了。” 阿峰听到孟遥临要替乔府的人出头,神色立马紧张了,“大将军这个决定,帮主是否允许?” 孟遥临瞪了阿峰一眼,道:“帮主觊觎的是乔府的产业,既然这些东西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要做得太绝。我会亲自去和帮主交代,你不许多言。” “是。”阿峰弱弱地应了声。 大将军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他要做的这些事肯定会瞒着帮主和帮主夫人,也知道大将军对乔舒念还有不舍的情分。 很多时候他是可怜大将军的,当初娶第一个夫人的时候,大将军对那个夫人没什么感情,把夫人一个丢在府中最后郁郁而终。 夫人死后,想要嫁给大将军的闺阁女子一抓一大把,大将军偏偏对经常站在路边对他送上甜甜笑容的乔舒念情有独钟。 大将军第二次议亲,主动向帮主和帮主夫人说要娶乔家大小姐,两家交情深厚很快就定了下来。门当户对,郎有情妾有意,原本以为这次大将军能获得幸福,没想到却差点毁了大将军。 这一次,帮主和帮主夫人说要娶表小姐孟扶桑,大将军心里虽然很不愿意,也极力反对过,但当聘礼下定后,大将军却认命了,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反驳的话。 既然大将军对他和乔舒念的婚姻不死心,还想要为乔府做最后一件事,阿峰也只能支持他了,如果做了这些能让大将军心安的话。 “大将军何时启程去京城?”阿峰问道。 “今天就去,你留下看着点芰荷苑,我没回来之前,你就留在府里。”孟遥临道。 “大将军,就让我和你一起去,芰荷苑我会安排好一切,京城环境复杂,多一个帮忙的也好啊。”阿峰恳求到。 孟遥临却打定了主意,芰荷苑没有人看护,他不放心就这样离开,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就是阿峰。 孟遥临拍了一下阿峰的肩膀,道:“京城我会带别人一起去,你就留在这里按我说得做,有事飞鸽传信。” 阿峰无奈,只好听孟遥临的话留了下来。 第65章 求变 一直箭矢从窗户射落,钉在了乔舒念床前的地板上。乔舒念本能的跑出去看,只是一个黑影从墙头窜了过去,乔舒念没认清是谁。 “夫人,怎么了?”芰荷苑的丫鬟青燕走过来,看见乔舒念神色异样,便问道。 乔舒念连忙摆摆手,道:“无事,我只是在房中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青燕放下手中提着的水桶,上前扶住了乔舒念,道:“夫人的伤才好,夜里凉,还是不要吹风了,奴婢送您进屋。” “没事,你忙你的。”乔舒念推开了青燕,一人进了屋,反锁了门。 乔舒念看见箭头上好像缠着纸条,赶忙取下来看。纸条上的字儿太小,也许是她近来遭受的打击和挫折太狠,导致视力有些模糊。 乔舒念将字条在烛火前凑近了看,勉强能看清上面写的一行字:“有事相商,找机会出府。”落款是苏暮。 乔舒念急忙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箭矢丢在了床底下。 孟遥临进京好些天了,阿峰成天带人护着芰荷苑,不让人随便进出,外面现在有什么消息,乔舒念一点都不知道,她现在还能有什么理由出府呢?她又有什么办法和苏暮取得联系? 第二日,天气晴朗。 青燕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让乔舒念坐着晒晒太阳。 乔舒念看着飞来飞去的鸟儿,突然对青燕道:“你去取一些谷子来,喂喂它们。” 这些鸟儿成天在这里飞来飞去的,有啥好喂的?自从芰荷苑里人少了后,这鸟儿就变多了,青燕害怕吵到乔舒念,还想着让阿峰将军砍掉一些树木,赶走那些吵吵闹闹地鸟呢。 青燕虽然觉得有些诧异,还是听乔舒念,取来一小盅谷子。 “你忙你的,不必陪着我。”乔舒念道。 乔舒念总是这样的,自从身边没了葭月和蒲月,其他丫头待在自己身边会让她觉得不自在,若是没有特别需要帮忙的事,她都是将她们赶得远远的。 青燕也知道乔舒念的心性,这样省事的主子,她还巴不得呢,转身就去休息了。 乔舒念看那些鸟儿往墙外飞去,就抓起一把谷子和着手心里的一个小纸团奋力朝墙外扔去,只要苏暮能捡到这个纸团就好了。 乔舒念又坐回到椅子上,一点一点将谷子洒在了地上,看着鸟儿飞来,她能坐在这里看半天也不觉得枯燥。要是苏暮不来找自己,乔舒念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就在芰荷苑中等死。 隔天夜里,乔舒念睡得迷迷糊糊的,房门突然响了一下,她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但坐在床上静静看着门缝里伸进来的那把刀一点一点的将门栓挪开。 她的感觉告诉她门外的是苏暮,但若进来是歹人她也认。 门开了,一个黑影闪身进来,门又被他轻声关上。 “是谁呀?”乔舒念问了一句。 “嘘——!”那黑影迅速走到乔舒念床前,摘下了遮面巾,道:“是我。” 果然是苏暮,乔舒念扔在墙外的纸条上写的是自己暂时出不去,让苏暮暂时不要再来找自己,没想到苏暮会跑到芰荷苑里来。真不知道苏暮是怎么进来的,阿峰可是让人日夜轮班守着芰荷苑的。 “孟府守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乔舒念问道。 苏暮挪了个椅子到乔舒念床前,很自在地坐下,道:“我想来自有我的办法,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我没事。”乔舒念道。 “那就好。”苏暮点了点头,又道:“孟遥临为你家的事进京了?” 乔舒念点了点头,满脸地担心,“嗯,我被关在这里,和外面一点消息都不通,也不知道我父亲母亲怎样了?” 苏暮道:“乔家的事我都打听了,事情传得还是很严重,不过有孟遥临在,应该能保住你家人性命。九重帮现在接手了乔氏全部产业,我想的是让你来接手管理这些产业。” “我?”乔舒念有些不敢信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别说她不懂得经营生意,就是懂这些,九重帮会给自己这个罪人机会吗? 苏暮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你都别担心,这些产业现在虽然落到九重帮的手里,但他们不可能得到大家的信任,乔经年这些年树立的口碑是他们拿不走的,孟九儒会很快就发现这一点,也肯定会想到你,届时你的机会就来了,可千万不要拒绝。” 如果真有这个机会,乔舒念肯定不会拒绝,与她自己和整个乔府,又或者对康宁军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眼下有一批盐要从顺口发往并州,这是九重帮接手乔氏产业后经手的第一批生意,我会想办法把这批盐截胡,可能需要你配合我?” “你想让我怎么做?”乔舒念问道。 “明天帮我拖住那个阿峰,从顺口到并州必须要经过骆州,孟九儒可能会临时调用阿峰监管盐队进入骆州后的转接,只要你帮我拖住他,其他的事我会看着办。”苏暮道。 乔舒念搓着手,略有所思,问道:“你打算把这批盐弄到哪里去?” “霍兰,宁王的根据地。”苏暮道。 霍兰?这个地名乔舒念还是第一次听说。 “和并州挨着的一个小地方,宁王现在就在那里。”苏暮道。 乔舒念欣慰地笑了笑,“好,我帮你。”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苏监使,你来骆州之后,还见过宁王吗?” 苏暮摇头,“没有。” “你想他吗?” 苏暮点头,“想。”又苦笑了一下,道:“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到殿下呢?” 嗯,这的确是一个缥缈的愿望,既看不到康宁军的胜利,也不知道能否见到宁王使自己得到更大的动力。只能在黑暗里摸索着,为心中那一丝不灭的希望。 宁王这个人太好了,任何一直知道宁王并懂得宁王的人,都看不得他被诬陷,几十万康宁大军也容不得被人诬陷。 第66章 试探 苏暮临走时,丢给了乔舒念一个钱袋子,道:“留给你傍身,我就这么多,别嫌少。” 乔舒念打开来,里面是五吊钱。这点钱在偌大的孟府的确算不上什么,乔舒念也没有可以用钱的地方,她推辞了,“苏监使还是自己留着,我在府中用不到钱,你在外面走动比我更需要。” 苏暮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留着,总有要得着的地方。” 说完打开了门,左右瞧瞧没有人,便一个纵身跳上墙走了。 苏暮的到来给濒临“死亡”的乔舒念送上灵丹妙药,她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既然顶了乔舒念这张皮,总要想办法发挥自己最大的人生价值。 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在门外廊下站到天亮,第二日,便高烧不退,呓语不断。 青燕急忙请来阿峰,照顾乔舒念是孟遥临在临行前指派给阿峰的任务,即使他不愿意,可对大将军唯命是从。 一边“诅咒”着乔舒念就这样病死该多好,一边又为乔舒念请来了郎中。 索性只是风寒,郎中开了几贴药就走了。 阿峰手下的小厮知道阿峰不愿意待在芰荷苑,便道:“峰哥,芰荷苑我守着,你去休息一下。” 阿峰挑眉,背过了身,道:“把表小姐请来,就说老夫人想她了,请她过啦一叙。” 只这一个暗示,手下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扶桑是请来了,可在来的路上,小厮在孟扶桑跟前没少说乔舒念的坏话。 “小的真为表小姐不值,明明只有表小姐和我们大将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却被那个乔舒念捷足先登。幸亏还有我们老夫人记挂着表小姐您,现在表小姐已经和我们大将军定了亲,那个乔舒念还在鸠占鹊巢,待在芰荷苑不走,搞得我们峰哥都焦头烂额,三天两头地请郎中,今早又请了一回。” “乔舒念病了?怎么病的?”孟扶桑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小厮的抱怨,终于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明明有人伺候,穿衣吃饭都有人照顾,可偏偏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你说让她死,她偏不死,就那样一口气吊着;你让她好好活着,她偏偏这样那样折腾自己又折腾旁人。” 孟扶桑坐在车中冷笑,这样不死不活不是正好吗,只要乔舒念不痛快,她就觉得高兴。 “回头告诉阿峰,务必请他好生照顾乔大小姐,我和大将军成婚那日还要请乔大小姐吃酒呢。”孟扶桑道。 孟扶桑近来感觉自我良好,浮空司现在全权由她做主,很快她就成了大将军夫人,人生顶峰就是这样的。 “是,是,表小姐您真是胸怀广大啊,小的真是比不上您。”车外小厮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扬起马鞭打了一下马儿。 孟遥临将乔舒念安顿在芰荷苑,孟扶桑原先还醋醋地,现在反而觉得这没什么。孟遥临心里装着别人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孟遥临这个人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 母亲说得对,表哥的心里没有她孟扶桑,让她不要强求,只要能嫁给表哥,得到孟家的权利就好。 车窗帘随着风动,孟扶桑看见路边有卖水果的,便急忙将马车喊停。 小厮急忙来了个“急刹车”,回过头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表小姐?” 孟扶桑丢给小厮几块碎银,道:“挑新鲜的,买些水果来。” 小厮道:“表小姐想吃水果,府上多得是,没必要在这里买。” 孟扶桑瞪了他一眼,道:“谁说是我要吃的,是送给芰荷苑的。” 小厮立马笑了,夸道:“表小姐真是人善心美。”急忙跑去买水果了。 孟扶桑直接将水果提到了乔舒念的床头,伸手摸了摸乔舒念的颈窝,这是浮空司里对犯人刑讯过后,感知犯人是否还有生命体征的办法,乔舒念脖子上的脉搏还跳动得很有力气,看样子不像是要死了的人。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表哥要成亲的事了,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和表哥。”孟扶桑道。 她坐在乔舒念的床头,看见乔舒念的眉心微蹙,面容上透露出来的隐忍很快就消失了。 孟扶桑继续说:“我也知道你不会在意表哥再娶,但自己的东西落到他人手里总会是不开心的。你现在一无所有,就好好住在这里。” 乔舒念坐了起来,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孟扶桑的脸上,房中的丫鬟小厮都惊呆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孟扶桑的巴掌又落在了乔舒念的脸上。 两人互不示弱,头发、衣衫被撕扯地凌乱不堪,直到阿峰进来将两人拉开。 孟扶桑冷不丁上前将乔舒念一脚踹倒在地,骂道:“别给脸不要脸,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有种就别落在我手里,我可没有表哥那般好心,还专门辟出院子给你住,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乔舒念猛然翻起身,一把抽出阿峰腰间的剑,冷不丁戳在了孟扶桑心窝里,骂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得逞,我还没死呢,你进这家门就是个妾,是个奴婢!” 说实话,乔舒念手里有分寸,这一剑虽然刺穿了孟扶桑的皮肉,但并不会让她有大的妨碍。 “乔舒念,你别得寸进尺!把剑还给我!”阿峰朝乔舒念吼道。 剑尖还刺在孟扶桑的身体里,阿峰不敢妄然去抢剑,害怕刺激到乔舒念,那可能真的会让孟扶桑丧命。 乔舒念冷笑,对阿峰道:“你叫我什么?乔舒念?这是你一个下人该叫的?只要我没死,只要孟遥临没有给我休书,我就是孟府堂堂正正的少夫人!” 阿峰没有说话,只警惕地观察这乔舒念,以防她急需伤害孟扶桑。 孟扶桑疼得面色煞白,口中却道:“你有种杀了我,不然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乔舒念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看阿峰,又看看孟扶桑,叹息了一声,“唉,孟大将军真是可怜啊,这辈子遇到了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是贤惠的。” 她将剑从孟扶桑身上拔下,丢在了地上,几个丫鬟和小厮急忙将孟扶桑抬了出去。 乔舒念得意一笑,对阿峰道:“今天耽误你的事了,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把孟扶桑请来。” 阿峰佯装不明白她的意思,从地上把剑捡起来,插回鞘中。 “表小姐要来,属下也无权阻拦。”阿峰道。 “没关系,只要你在芰荷苑,我就放心的。”乔舒念说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阿峰没有再说话,就退了出去。 乔舒念本想病一场,想以这样的方式让阿峰留下照顾自己,达到阻止他去接收处理盐队的目的,实在没有想到孟扶桑会跑来。 孟扶桑说的那些话乔舒念本可以不做计较,但为了更好的留住阿峰,她只能和孟扶桑打起来。 芰荷苑里骚乱,苏暮站在墙头听得清清楚楚,他果然没有看错乔舒念,她还是信任自己的。让乔舒念留住阿峰,这只不过是一场试探,并没有盐要送到并州去,阿峰也没打算要出府去。 第67章 反击 午后,松香苑张氏身边的丫鬟彩云带着一众丫鬟和家丁不容分说,在芰荷苑内一顿打砸。郎中开的几贴药也被洒落一地,乔舒念的被褥也被剪断成两截。 “把里面的棉花都掏走,给府中所有的猫狗垒窝。”彩云道。 乔舒念不悲不喜,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将被子和褥子里的棉花都掏了出来,将空空的两张皮扔在了乔舒念的身上。 彩云过来,将乔舒念面前喝水的茶盏扔在地上摔碎,颐指气使地道:“少夫人不是很豪横吗?怎的这回不反抗了?是手中没有剑吗?” 乔舒念没有说话,像一尊冷冷地雕塑坐在椅子上。 “来人,给少夫人一把剑!”彩云朝外面呼喝一声。 有家丁进来,给了彩云一把剑。彩云将剑抽出剑鞘,递向乔舒念,乔舒念抬头看了彩云一眼,依旧坐着没动。 彩云见乔舒念不接受自己的挑衅,剑尖在乔舒念的眉心戳了一下,疼痛促使乔舒念眉目微蹙。 鲜血顺着乔舒念的鼻梁流了下来,彩云一声冷笑,问道:“拿着呀,干嘛呢,少夫人?” 乔舒念眉目一冷,身子后倾,避开了剑尖,一个侧身上前迅速将剑从彩云手里夺了过来,反手揽住了彩云的脖子,剑抵在彩云的后腰上。 彩云一下子紧张了,之前表小姐被乔舒念所伤,她还以为是表小姐太过软弱所致,没想到乔舒念真有这样的身手。其余正在打砸捣乱的人霎时不敢动了,定定看着乔舒念和彩云,不知所措。 “都愣着干什么呢?快去请峰将军啊!”彩云朝那些愣神的下人们喊道。 大家都扔下手上的“活”,纷纷跑去搬救兵了。可乔舒念的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彩云只觉得剑尖已经刺穿了衣服,刺进了皮肉里面。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若是伤到一丝一毫,帮主和夫人不会放过你。”彩云继续硬着胆子说着狠话。 “你就这么金贵啊,那我这个少夫人算什么?”乔舒念反问道,“我可不是软弱可欺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彩云依旧不会相信乔舒念会真的杀了她,继续道:“少夫人,你别打错了主意,我可是松香苑的一等丫鬟,你不能随便杀我。” 乔舒念冷笑,“一等丫头算什么?孟遥临还是大将军呢,我还不是照杀不误。” “你这个疯子,大将军应该将你碎尸万段!”彩云是真的怕了,这个疯子是真的会杀人的。听见门外脚步声急急,肯定是救兵来了,便朝外喊道:“峰将军快救我!” 阿峰当真是速度快呢,彩云的话音刚落,阿峰就从门外冲了进来。 乔舒念看见阿峰进来,迅速拖着彩云退到了桌子后面,和阿峰之间隔了一个方桌。 “少夫人,不可莽撞。”阿峰道。 “峰将军快救我啊!” 乔舒念不卑不亢,冷声道:“这回喊我是少夫人了?去请帮主和老夫人,我等着。” 阿峰道:“老夫人在过来的路上。” “那帮主呢?” 阿峰没答话,乔舒念就知道他没有去请。 乔舒念一挑眉,圆润的脸庞上从眉间流下一道血迹,露出与她容貌不相称的阴鸷,道:“去请帮主,若是帮主要罚我、要我死,我都认,除帮主之外的人,老夫人也好,还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也好,又或者你也好,孟扶桑也好,不管怎么折辱我,想让我死也好,我都会用我的法子反抗,要是失手杀了谁,那你们也怨不得我。” 阿峰看见彩云的后腰渗出了血,便知道乔舒念这个“疯子”现在毫无理智可言,急忙对身边的人道:“快去请帮主。” “是。” 一个小厮跑去了。 张氏匆匆赶来,看见乔舒念还在绑架彩云,一下就怒了,“乔舒念,你不想要命了吗?快放开彩云!” “老夫人,救我啊!”彩云惊吓过度,声音都是哑的了。 乔舒念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比不笑还要让人害怕,众人还不知道乔舒念要干什么时,乔舒念却抓住彩云的胳膊让其转了个身,面向了自己,彩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上传来的痛让她撕心裂肺。 “啊——!”彩云的这声惨叫连门外树上的鸟儿都吓得扑腾而飞。 众人眼睁睁看着彩云的四根手指从她的手掌落了下来,血淋淋的。 张氏直接吓得晕厥,谁也没想到乔舒念会来真的。 “老夫人!” “彩云!” 喊的喊,呼的呼,扶的扶,乔舒念的房中乱成了一团。 乔舒念将手中的沾了血的剑丢在地上,阿峰迅速捡起递给小厮拿了出去,回过头来,朝乔舒念问道:“你现在满意了?” 乔舒念冷笑,“犹嫌不足。” “那你还想怎样?” 乔舒念道:“她们不来,我能怎样?我如同圈中老虎,若她们不来,我能为之奈何?若她们跑进虎圈,你还期望老虎能保持理智不伤人?” 阿峰虽然生气,但乔舒念的话句句在理,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丫鬟给张氏掐了下人中,张氏终于在孟九儒到来之前醒了过来,彩云捂着残掌疼得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孟九儒进来,看见乔舒念房中一地狼藉,还有人挂了彩,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弃妇的房中让孟九儒有些不解。大声问道:“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张氏一把拉着孟九儒的手就哭了起来,说乔舒念欺人太甚,说乔舒念先伤了扶桑,后伤了彩云,云云。 乔舒念本来伤了风寒,身体发虚,今天一天的折腾让她身心俱疲,但还是很强硬地问道:“敢问老夫人,是我跑到松香苑伤的孟扶桑和彩云吗?我这一屋子的陈设是我自己打碎撕烂的吗?我额间的伤是我自己刺的吗?” 这一番质问让张氏和在场众人都哑口无言。 乔舒念又道:“若帮主不肯给我活路,完全可以把我杀了,反正就算我现在死了,也没人会替我说一句话,但是这样三番五次上门挑衅,恕我不能接受!” 张氏反驳道:“你这贱妇,在帮主面前还敢信口雌黄!你说扶桑和彩云上你的门挑衅,你完全可以骂她们,把她们赶出去,你这样伤人还有理了?” “那还是老夫人最有理,”乔舒念嘲讽道,“我不是傻子,凭什么她们伤我就可以,我却不能动她们分毫?她们上门挑衅我那一刻,就该想到她们的下场是什么!” 张氏见说不过乔舒念,回过头对孟九儒道:“老爷,扶桑马上就是咱家儿媳妇了,要是因为这个贱人影响到婚期,让季白夫人抱怨,那老爷去跟季白夫人解释!还有,彩云是我身边自小长大的丫鬟,不能不明不白的受辱,老爷看着办。” “什么叫不明不白的受辱?”乔舒念呵呵一声嘲讽,“老夫人的意思是,我房中搞成这个样子是老鼠作祟?彩云跑到芰荷苑里来,是我请她来的?” 孟九儒气愤,他也不喜欢这个乔舒念,可乔家的产业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在手,这个乔舒念还有可利用的地方,所以暂时还不能对乔舒念有所惩罚。 沉默半晌,还是觉得惩罚张氏身边挑事儿的人。 孟九儒道:“彩云行事不当,不宜再在松香苑当差,拿了身契发卖了。阿峰极其手下,护卫芰荷苑不力,罚没三月俸银。即日起,芰荷苑旁人不得入内,不得无端挑衅乔氏!” “老爷!明明是乔氏……”张氏没想到孟九儒会是这样的安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孟九儒瞪了张氏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张氏只觉得自己发晕,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也离开了。 乔舒念得意一笑,果然自己对孟家还是有用的,不然以她所犯的罪,早死八百回了。 第68章 消息 青燕和几个丫鬟将乔舒念的房间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被褥。 乔舒念眉间的伤凝结成一个暗红色的疤,清幽冷凄坐在门外廊下,看着飞上飞下的鸟儿,还有远处池中娉婷的荷花,一个个花苞含羞待放。 芰荷苑的门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乔舒念期盼的身影。 她看见他的那一刻,神情顿了顿,徒自起身进了房,孟遥临也随着跟了进去。 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乔舒念的心脏悬在半空,手心里汗津津地,她暗暗在衣袖上蹭了蹭。她很想开口问一声京城中家人族人的情况,可又怕孟遥临口中的答案不是她想听的。 乔舒念背着声,听见孟遥临向自己走近了一步,她还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孟遥临坐了下来,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尽力了。” 孟遥临透着疲乏的声音穿进了乔舒念的耳朵,她霎时就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鼻子一酸,下巴忍不住地抖动,她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种悲恸的情绪如洪水猛兽,控制不住。 孟遥临看着乔舒念猛烈颤动的肩头,继续又道:“乔氏所有掌权男子全部绞杀,其他男子边疆充役,女子一律没为官奴,已婚女免除惩罚。” 好一会儿,乔舒念隐忍了情绪,转过身来,睁开眼睛,这才看见孟遥临脸上浮现的沧桑。他那么俊逸的一个人,脸上已经长出胡茬,眼布满血丝。这个结果,一定是他四处奔命求来的。 乔舒念跪了下来,朝孟遥临磕了个头:“谢谢大将军!” 嗓喉哽咽颤动,头磕在地上,半晌,又道:“边疆充役,那一定也是九重帮的管辖之地,希望大将军能保全他们的性命。” 孟遥临长长呼吸一声,浑身乏力,但还是坐正了道:“这些我都会安排,乔氏一族的女子我也会出资能买多少就买多少,给她们安排好一点的去处。” 乔舒念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自己伤透了孟遥临的心,他怎么还会这么帮她?帮他们乔氏一族?乔舒念没有再说话,这份天大的恩情,若只是一个“谢”字显得太轻飘飘了。 “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 孟遥临也没有多余的话和乔舒念说了,坐了片刻,连青燕倒给他的茶都没有喝,起身就走了。 回到松香苑,父亲孟九儒和母亲张氏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堪。 孟遥临刚跪在地上行了礼,孟九儒就一脸冷峻地道:“你丢下军中一堆事务,跑到京城替乔氏一族求情,连丞相都怒了,来信骂你这个大将军不知轻重。” 孟九儒将一封信甩到孟遥临眼前,道:“这是丞相的信,你自己看着回。” 孟遥临捡起信,扫了两眼,上面全是批评责备的话,丞相宋图南这是对父亲说过最严厉的话了,父亲脸上自然是挂不住。 孟遥临道:“辞京以前,我曾亲自到丞相府上请过罪,说明过情况了。” 孟九儒呛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丞相好交代,那陛下呢?是为父亲自交上去的案子,要求严惩乔氏一族,隔了两天儿子却跑去求情,你让陛下怎么想?你若是陛下你会怎么想?陛下还如何能信任我们九重帮能为陛下守天下?” 孟九儒气得一阵胸痛,好在张氏在一旁安抚才好转些。 外面的事情张氏插不上嘴,她又拿家事来责怪孟遥临。 “你但凡顾念我们家一丝一毫,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中这些天,芰荷苑那个人差点翻了天了?”张氏说着就掩面而泣。 又道:“你扶桑妹妹被乔氏用剑桶伤,到现在都躺在床上,你姑母打发人来问缘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呜……还有彩云,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的丫头,她只不过到乔氏跟前替你扶桑妹妹说了两句话,就被乔氏砍断了手指。呜呜……这么一个恶鬼藏在家里,你还替她家里人说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爹?” 孟遥临愕然,今天去芰荷苑时,阿峰并没有告诉他这些。虽然乔舒念房中的一切都被更换过,他也注意到了乔舒念眉间的伤疤,却没有过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孟遥临道:“临行前,我让阿峰看管芰荷苑,乔氏不可能出来,肯定是扶桑和丫头上门挑衅所致,母亲不能全怪乔氏。” 时至今日,孟遥临还维护乔舒念,张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哭着道:“你马上就要和扶桑成亲了,你姑母那边你去亲自解释,我不管了!” 孟九儒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别人挑衅了乔氏,那她们怎么没去挑衅别人?乔氏一族的判决既然已经下来了,我便不再多问,但这个乔舒念,你若没有能力管制,就赏毒药。” 后半句,孟遥临能感受到父亲说的是气话,要是乔舒念无用,就算有孟遥临维护,孟九儒也肯定会杀了她。 孟遥临磕头,道:“父亲,母亲,我会看着办的。” 孟遥临出了松香苑,阿峰在身后疾步跟着,默不作声。 孟遥临突然转过身来,对阿峰道:“到府门口跪着去。” “是。” 阿峰知道自己让大将军生气了,大将军对乔舒念的维护之心他没有办法阻止,但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乔舒念于大将军来讲,就是个大祸害。 如果乔舒念一辈子在芰荷苑不得出,两人今生今世不得见,那么一切都好说。可偏偏大将军的心始终因为乔舒念而摇摆,即使乔舒念对大将军避而不见,可大将军总会找各种由头去见她。 在事情没有到难以挽回之前,阿峰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替大将军做决定。即使今天被大将军罚跪在人来人往的孟府大门口,他也坚定自己的想法。 为了大将军,别说跪了,让他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69章 送礼 朱府,孟扶桑躺在床上,丫鬟们端来药也被他泼洒一地,哭哭啼啼地这也不吃那也不喝。 季白夫人进来,对孟扶桑房里正在收拾一地狼藉的丫鬟们道:“再去煎一碗药来,这里等一会再来收拾。” 季白夫人捡起床沿下一块碎碗片,让丫鬟拿了出去,缓缓坐在床沿,慈眉善目,将孟扶桑揽在怀里,道:“母亲让你受委屈了,要是你实在觉得憋屈,不嫁你表哥也罢。” 听闻此言,孟扶桑哭得更凶了,母亲的话像是摘走她的心肝,让她痛苦不堪。 “母亲,我此生非表哥不嫁!” “可你表哥一心想着那个乔舒念,此番进京也是乔氏一族求情,昨日我听说回来了,想必已经知道你被乔舒念所伤的事情了,可他对你有没有过问过?”季白夫人心疼不已,又道:“桑儿,你虽不是母亲亲生的骨肉,可我把你从襁褓养的花骨朵一般的好,不是拿给他人作践的。” “母亲,我不,我就要嫁给表哥!我就要嫁给表哥,他不在意我也没有关系!”孟扶桑哭得梨花带雨,娇滴滴地扑在季白夫人的怀里。 季白夫人替孟扶桑擦了眼泪,又道:“我的儿,你这是何苦啊!” “我就是喜欢表哥嘛!” 季白夫人道:“既然我的桑儿心意已决,乔氏那边我会去处理,你就在家安心待嫁即可,浮空司那边也不必去了。” 孟扶桑抱着季白夫人,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又道:“母亲,我和表哥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为何要等到六月才成婚啊,就不能提前吗?” 季白夫人放开了孟扶桑,指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呀!这都是族中长辈们看好的日子,怎么说改就改呢?” 孟扶桑破涕为笑,一脸娇羞:“我想立马嫁给表哥!” “不知臊!” —— 孟遥临太累了,感觉脑袋快要掉在地上了,勉强支撑着到了幽篁苑,坐在院子里一个石桌前再也撑不住了,趴在石桌上脑袋一沉就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孟遥临感觉有人在晃他的肩膀,看见孟遥临终于睁开了迷糊的眼睛,小厮终于道:“大将军终于醒了,您要是在不醒,小的就要喊人了。” 孟遥临坐正了,一脸倦意地问道:“现在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小厮答道:“申时三刻,大将军从午时回来就睡着,小的们又不敢叫醒大将军,觉得大将军睡得太久,有些不妥,这才惊扰了大将军,请大将军赎罪。” 小厮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起来,无妨。”孟遥临左右看看,觉得身边缺了谁,问道:“阿峰呢?怎么不见他?” 小厮站起身,道:“峰将军还在府门口跪着呢。” 哦,孟遥临终于想起是他下的令,想让人传话让阿峰起来,可又觉得还是磨磨他的脾气也好,还是让他继续跪着。 肚子咕咕响了两声,孟遥临这才觉得胃中空空,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正想让人给自己端点吃食来,不料小厮又道:“松香苑的彩兰姑娘到咱幽篁苑来过几回了,想必是有事要找大将军,此刻人就在院子外面等着。” “又是什么事?”孟遥临一脸不耐烦,彩兰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她来找自己,肯定又是母亲打发来的。 小厮见孟遥临面色不悦,躬身答道:“小人看彩兰手里端着几个锦盒,想必是老妇人让她送来给将军的礼物。” 孟遥临叹口气,母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送自己礼物,没拿大棒子打他,就算客气了。无奈道:“喊进来。” 彩兰进来,将三个锦盒连同托盘一起放在孟遥临眼前,道:“大将军,这是老妇人精心挑选的一对步摇、一对玉镯、一对金镶玉簪,让大将军带去朱府看望一下表小姐。” 孟遥临手扶额头,想了片刻,才道:“知道了。” 打发走了彩兰,他看着那三个锦盒发呆。他一一打开来看,这些东西是他和乔舒念成婚时,乔府送给母亲的,现在却被母亲打发给了他人。 物是人非,孟遥临的心里的确很不好受。 “让阿峰别跪了,替我去姑母家中走一趟。” “是。” 锦盒被小厮拿走了,孟遥临心中一阵绞痛,若是让他娶孟扶桑,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 孟扶桑反复看着阿峰送来的首饰,娇俏的脸上浮现一丝得意,“这些东西都是上好货色,表哥找得很不容易?” 阿峰拱拱手,行了礼,道:“大将军嘱咐属下送给表小姐的东西已经送到,属下就先告辞了。” “唉!等等!”孟扶桑翘起二郎腿,给身旁的丫鬟一个眼色,丫鬟从孟扶桑的梳妆台下取出一个钱袋,递向了阿峰。 阿峰有些愣神,他从不接受除大将军以外的人给的赏赐,问道:“表小姐,这是何意?” 孟扶桑仰着头对阿峰道:“你难得来一趟我家,这点钱请你吃酒。” 阿峰朝孟扶桑拱手,道:“属下谢过表小姐好意,军中纪律严明,请赎属下不能接受。” 孟扶桑笑笑,起身,抓过阿峰的手,亲自将钱袋放在了阿峰的手中,道:“我马上就是嫁给你们大将军了,怎么还叫我表小姐?我虽比不上乔舒念那么有钱,但给下人的赏赐还是能拿得出手的,你要是嫌少我可以再多给点。” 吓得阿峰立马跪下,低头道:“属下不敢!” 乔舒念知道军中的纪律,从未给孟遥临手下的将领赏过银钱,顶多就是让人送些吃喝。孟扶桑这样逼着让阿峰拿钱,阿峰的确心里很不舒服。 孟扶桑就势扶起了阿峰,道:“那我就当你收下了。” 阿峰这才发现钱袋子已经攥在自己手上了,一脸焦愁。 “来人,送客。” 孟扶桑的喊声让阿峰清醒了过来,行了个礼就退了出来。 第70章 思念 平威二十八年六月十二,孟遥临和孟扶桑大婚。 乔舒念呆呆坐在芰荷苑,听着外面丝竹管弦响了一整天。 “青燕,这个时候宾客们都散了?” 青燕朝外张望了一下,道:“这会都安静下来了,应该是都散了。” “大将军把新娘子安置在幽篁苑了?” 青燕一边给乔舒念铺着床,一边道:“没有呢,新房安置在松香苑后面的冷香阁。比我们芰荷苑还要冷僻,好在新夫人没有意见,只求能嫁过来就行。” 乔舒念幽幽地道:“以前冷僻,从今往后就不冷僻了。” “唉——”青燕看着乔舒念清冷的身姿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道:“夫人,床已经铺好了,奴婢伺候你睡觉。” “青燕,”乔舒念拉住了青燕的手,“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很多时候都是乔舒念一个人静静坐着,这样主动拉人说话还是头一回。青燕知道她是因为大将军成婚心里难受不肯睡,但自己一个丫头能帮到她什么呢? 青燕不再讲究自己的身份,缓缓坐在了乔舒念的身旁,她可怜眼前这个娇颜如玉的女人,所以愿意坐下来陪她聊两句,解解心愁。 “我伺候了夫人这么久,还不知道夫人年岁呢?” 乔舒念垂目,“我十九了,”忽又抬头看向青燕,问道:“青燕你呢?” “奴婢十五岁。” “哦,”乔舒念低下了头,声音很是低沉。 “夫人?”青燕见乔舒念没什么反应,就唤了一声。 “啊?”乔舒念又抬起了头,目光很是空洞无力。 “夫人是不是想念谁了?”青燕拉着乔舒念的手,关切的问道。 乔舒念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地,空得让人难受,像是冬天没有穿贴身的暖衣,像是没有了五脏六腑,丝丝细风吹进了肌理,让人发冷。 “大将军今晚很高兴,娶了一个心里眼里全是他的女子。”乔舒念幽幽地道。 乔舒念空洞的目光把青燕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夫人,我去找人来。” 不是聊地好好的吗,她为啥要去找人?乔舒念不知道青燕怎么了,只愣愣地看着她跑出了门。 —— 宾客散尽,孟遥临还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喝着酒,阿峰看大将军如此没有节制,上前劝道:“大将军,不能再喝了,该去见新娘子了。” “不去!”孟遥临一把甩开了阿峰夺酒杯的胳膊,高声道:“乔舒念要杀我,我才不去见她!” 阿峰低声道:“不是乔舒念,是您的新夫人孟扶桑,冷香阁的那位。” “扶桑啊,”孟遥临踉跄的起身,阿峰立马扶住了他,孟遥临指着芰荷苑的方向道:“走,去见新娘子!” “不是那边,是这边。”阿峰说着将孟遥临往冷香阁方向拖,孟遥临虽然醉酒,可力大,阿峰怎么拖他就不走。 “去芰荷苑!”孟遥临道。 阿峰不知道孟遥临说的是醉话还是真实的想法,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踏足芰荷苑了,这阵子也被老夫人圈在家中为娶孟扶桑做准备。很多时候,孟遥临都会在芰荷苑门口站上一阵子。 既然如此放不下,阿峰也只能带他去了。 阿峰对身边的小厮道:“给冷香阁传话,就说大将军酒醉不能起身,让新夫人先睡,还有,今晚的事一定要保密!” 小厮应了声,跑去传话了。 孟遥临醉得厉害,阿峰险些扶不住,阿峰怕大将军去芰荷苑的消息传到孟扶桑的耳中,所以不敢随便喊人来帮忙,只能一步一踉跄往芰荷苑去。 “峰将军!” “怎么是你?这么晚了要去哪儿?”阿峰累得气喘吁吁,看见青燕小跑过来,不得不驻足问一句。 青燕看见阿峰还扶着孟遥临,急忙跪下,道:“峰将军,夫人情绪好像不对,还请峰将军请个郎中来!” “快来帮忙,先将大将军扶进去!”阿峰道。 青燕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听阿峰的话,小身板扛起孟遥临一条胳膊,和阿峰一起将孟遥临扶进了芰荷苑乔舒念的房间。 房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吓了乔舒念一跳。她现在的精神很害怕这种猛然发出的大的响动,本能地看向房门,两扇门被人撞开了,不宽的门从外面挤进来三个人,尤其是看见耷拉着脑袋的孟遥临,乔舒念一时不知所措。 青嫣说她要出去找人,乔舒念没想到她会将孟遥临找来。 阿峰和青嫣将孟遥临扶到床上睡下,回过身来朝乔舒念行了个礼,道:“今晚就有劳夫人照顾大将军一晚。” 孟遥临躺在乔舒念的床上,脸色因醉酒而赤红,嘴里念叨着:“念念……念念……” 阿峰见状,道:“我去端醒酒汤。”说完就出去了。 青燕面色有些尴尬,“夫人,奴婢是想找阿峰帮忙找郎中给你瞧瞧身体的,半路上碰到他们要来咱芰荷苑,就搭了把手。” 见乔舒念没有说话,又道:“那奴婢去厨房帮忙。” 阿峰和青燕哪里是去烧醒酒汤了,这会儿都在外面躲起来了。 乔舒念看着孟遥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口中还在喊“念念”。 今晚是他的新婚夜,乔舒念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芰荷苑,若是明天酒醒,应该会后悔。 房中没有其他人,孟遥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乔舒念一跳。他伸手将站在床边的乔舒念拉倒坐在床沿上,双手捧着她的脸,近在咫尺,彼此能感受到对方传过来的鼻息。 “想我了吗?”孟遥临问道。 乔舒念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来芰荷苑,新夫人知道吗?” “瞒着她的,不会让她知道。”孟遥临道。 “她会生气的……” 乔舒念的话还没有说完,孟遥临柔软的唇就盖住她的朱唇,让她说不出话来…… 第71章 吃醋 乔舒念推开了他,站起了身,娇颜愠色,“大将军请回,不然闹起来,大家就都知道你来我这里了。” 酒意上头,孟遥临怎么会听乔舒念的话呢,伸手揽过乔舒念的腰,将她圈在自己怀中,道:“你今晚若是从了我,我便还你自由,孟府自由出入,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 乔舒念使劲扳着孟遥临的手,掐他,手上留下很深的指甲印,可孟遥临就是不放开,乔舒念挣扎了两下累了,便不动了,道:“我宁愿被你关在这里一辈子,也不会被你侮辱!” “侮辱?”孟遥临有些不悦,一把放开了乔舒念,怒问道:“你说这是对你的侮辱?你是我的妻!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乔舒念委屈,下巴忍不住抖动起来,泪珠子挂在眼中,回道:“你的妻不是孟扶桑吗?” 孟遥临从床上下来,靠近了乔舒念,反问道:“是谁告诉你孟扶桑是我的妻?” “既然不是,那你身上穿的什么?今天鼓乐又是为谁奏的?冷香阁里住着谁?”乔舒念问道。 孟遥临低头,自己身上的确穿着大红喜服,这是他狡辩不过的,悻悻地道:“没有娶妻,就纳了个妾。” “你要是看不顺眼,那我脱了。” 他解开了喜服的衣扣,任由喜服掉到地上,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这哪里是大将军的行径,乔舒念觉得这人好幼稚啊! “你说孟扶桑是妾,她自己知道吗?”乔舒念问道。 “当然知道,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在这里,她进门自然就是妾。”孟遥临说得坦荡荡,一点也没有隐藏,这是他和孟扶桑提前说好的。 孟遥临伸手去拉乔舒念的手,却被她背在了身后。 “你这是吃醋了?”孟遥临轻挑了一下乔舒念的下巴,问道。 乔舒念背过了身,是吃醋了,她很坦然,可又有什么资格吃醋了?不是自找的吗?她的理智告诉她孟遥临不是个好人,是宁王的敌人,要离他远些,可心底的本能让她拒绝不了孟遥临抛出来的柔。 默默擦掉眼泪,轻声道:“大将军回去,你不该来我这里,该去陪扶桑,她今日才是新娘子。要是被她知道你在我这里,她肯定又会找我麻烦。” 孟遥临眉头微蹙,他就是不想去见孟扶桑才来芰荷苑躲着的,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久的冷静,能让乔舒念沉下心来想起楚很多事情,没想到她还是拒绝自己。 孟遥临知道乔舒念委屈,可他自己的委屈又能和谁说呢?大婚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是母亲替他去办的,唯独今天他没有去亲迎。母亲让阿峰替他去朱府迎娶孟扶桑,可他没答应,他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许去,这是他的态度。 他早就和孟扶桑说过,她要嫁过来可以,但不要期望他能对她有夫妻之情,孟扶桑说她不在意,只要能嫁过来就行。 连孟扶桑的新房孟遥临都安排在了父亲母亲所住的松香苑背后的冷香阁,那里远离幽篁苑和芰荷苑,去冷香阁必须要穿过松香苑。母亲平日里孤独,有一个能陪她说话的人也好。 孟遥临又坐回到床沿上,幽幽地道:“芰荷苑她进不来,她也不知道我今晚会来这里。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不管她知不知道,你都回去。请可怜一个新妇的苦楚,去陪她。”乔舒念道。 孟遥临的到来给乔舒念内心涌进一股暖流,从前的隔阂和现在的物是人非,都让乔舒念和孟遥临亲热不起来。她只能一遍一遍催他离开。 “你真的就这么心冷?”孟遥临反问。 “嗯。” 孟遥临苦笑一声,道:“我还想着如果你愿意,就让你帮忙管理一些生意呢,看来是我心急白费了。” 乔舒念刚刚回暖的心又凉了下来,原来他是为了生意啊,如果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他还会来找她吗?苏暮曾经交代给乔舒念的话犹在耳边,一切都向苏暮料想的那样,自己对孟家还有用,孟氏父子很难应付商场。 乔舒念转过了身,面对着孟遥临,道:“我愿意和你合作,帮你照料商场,请你允我自由。” 孟遥临却道:“你一个心不在我这儿的人,让我如何能信任呢?” 乔舒念没有说话,若是他们之间没有信任,那一切都是白谈。 孟遥临躬身从地上捡起喜服,道:“这事以后再说,我先回去休息了。阿峰!扶我!” 阿峰进来,觉察到房中令人窒息的气氛,就知道大将军热恋贴了乔舒念的冷屁股,赶紧扶着踉跄难行的孟遥临离开。 乔舒念看着孟遥临的背影,想起从前很多事,都是自己脾气太过倔强,若是自己能屈能伸,或许不至于像现在家破人亡。 可若让她态度软和下来去求孟遥临,心里有一根竹竿撑着,她做不到。 “夫人怎么不求大将军留下呢?夫人明明那么想念大将军。”青燕进来道。 “你从哪里看出我想他了?不要胡乱臆测。”乔舒念道。 “我累了,想要休息了,你下去。”乔舒念坐在床沿上,被褥上还有孟遥临留下的余温。 青燕知道乔舒念心里苦,可乔舒念寡言,什么都不愿给她说,青燕也帮不上什么忙。 阿峰扶着孟遥临出了芰荷苑,往前拐个弯就是松香苑,往右拐个弯是幽篁苑,阿峰踌躇,不知是该往前还是该拐右。 “干什么呢?回幽篁苑休息!”孟遥临道。 阿峰用力将孟遥临往上扛,嘴里低声嘀咕道:“娶了媳妇还要当和尚,只将军一人。” 孟遥临虽然醉酒,但思绪清晰,听到阿峰说这话,一把将阿峰掀开,也不要他扶了,骂道:“你竟然管起我的事儿来了!” 阿峰见他踉跄险些跌倒,急忙上去搀扶,却被孟遥临一掌打在胸膛,“老子不要你扶了,老子自己回去!站一个时辰的桩再回去睡觉!” 大将军要罚阿峰只能认,但他却不能就此丢下孟遥临不管,只能在身后紧跟着,直到把孟遥临送进了幽篁苑这才站桩领罚。 第72章 梳妆 “夫人,刚才阿峰差人来,说请夫人到松香苑去一趟,还送来一身新衣服。奴婢让他在外面等着,奴婢急着进来给夫人梳妆。”青燕疾步进来一边将装着新衣的托盘放在桌子上一边道。 “你说什么?”乔舒念从床上坐起来,她有些没听清青燕的话。 大清早的,乔舒念有些懵,没听清青燕说了什么。 青燕走近了,一边忙着帮乔舒念换了中衣,一边道:“应该是大将军吩咐的,让夫人您到松香苑去呢。” 自己被关在芰荷苑好几个月,还是头一回说要放出去呢,孟遥临又在盘算什么呢?昨晚乔舒念说要和他合作商量生意上的事,可孟遥临没答应啊? 昨天孟扶桑进门,难道是要叫自己去松香苑受辱?乔舒念想到此,光着脚就下了地,奔到桌前打开青燕端进来的新衣,抖开来仔细看了看,上好的布料、精致的刺绣,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么好的衣服送过来,那就不是让她去受辱了?那又会是什么事? “夫人别怀疑了,奴婢替您梳妆,只是夫人的眉黛早就没有了,我去取我的来。”青燕说着兴冲冲跑了出去。 乔舒念何止是没有眉黛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这张脸憔悴不堪,就算涂上厚厚地脂粉,怕也遮挡不了这一脸的愁苦。 青燕把自己的妆奁盒全端了进来,道:“夫人别嫌弃,奴婢用的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奴婢也是极为挑剔的,不是好看精致的不用呢。” “就去一趟松香苑而已,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有什么好打扮的?”乔舒念说着还是乖乖坐在了梳妆台前。 “夫人可别这么说,夫人虽然落魄了,但出门气势也要拿出来,夫人身上的优雅气质可是别人学不来的。”青燕说着从妆奁盒中挑了两个檀木簪,又道:“这簪子虽然不华丽,但戴在头上暗香浮动,别人也是要多瞧两眼夫人的。” 乔舒念和青燕没有深交过,只把她当成一个端茶倒水的普通丫头看,没想到这丫头懂得还挺多。乔舒念看她的妆奁盒里的东西,样样都不名贵,但都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青燕,你来孟府以前是做什么的?”乔舒念问道,她透过镜子看见青燕明显收敛了笑容,有些愣神。 “是我问错话了吗,青燕?”乔舒念回过头看着青燕问道。 “没有,”青燕一下一下替乔舒念梳着头发,神色有些难过,“奴婢说了夫人会嫌弃奴婢的。” 乔舒念苦笑,她如今能嫌弃谁?自从身边没有蒲月和葭月,就后来的青燕对她极好,她怎么会嫌弃她。 “你没嫌弃我,我就很感激了,怎么会嫌弃你,你若是担心就别说。”乔舒念道。 青燕思忖了一下,还是说了,“夫人非池中之物,他日从这里走出去必定会腾达,定然会知道奴婢的身世,与其被夫人查到,奴婢倒不如亲自说了。” 乔舒念笑笑,“我竟然不知道你会看相呢,说这么多好话。” 青燕道:“奴婢不会看相,只是伺候夫人这么久,看懂了夫人不服软的心婢是大将军带来伺候夫人的,奴婢知道夫人不信任奴婢,但奴婢却发誓要好好伺候夫人,此生只认夫人您一个主子。” 又道:“夫人如今虽然困身于此,但若是有机会,奴婢赌夫人是一定会抓住的。奴婢飘零十多年,有幸遇到大将军,被带到孟府,免去漂泊,有了容身之处,奴婢只希望夫人富贵,这样奴婢也能跟着过得更好不是吗?” 这话说得让乔舒念有些心酸,身为一个奴婢,谁不希望能跟到一个好主子。青燕说了这么多,倒让乔舒念对她的身世更好奇了。 “奴婢不怕夫人嫌弃,奴婢从前是在青楼伺候的,所以对胭脂水粉略懂一些。” 青燕的话让乔舒念一惊,青燕是被孟遥临带进孟府的,孟遥临是很少去那种地方的人,他是如何认识青燕的呢? 青燕知道乔舒念好奇,不等她问,就自己答了,“半年前,奴婢出门给楼里的姑娘买药,被药贩子骗了钱,是大将军身边的阿峰解了围,奴婢早就不想呆在青楼了,就向阿峰求告,阿峰禀明了大将军,大将军就出钱将奴婢赎了回来,并将我安置在幽篁苑伺候,后来拨过来照顾夫人。” 孟遥临做的这点好事,刺到了乔舒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喜欢发动战争的坏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实在觉得孟遥临跟她在宁王府听到的模样不像。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一想起宁王一家的遭遇,只能说孟遥临这个人里外两幅面孔,在政治、军事上,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在生活中做一星半点儿的好事就想弥补杀戮带来的罪过。 “头发梳好了,奴婢给夫人化妆。” “哦,好!” 乔舒念在铜镜中看见自己的发髻被青燕梳得很高,就别着两根檀木簪,很是雅致。 “夫人脸圆,不适合细眉,适合小山眉。”青燕道。 这方面乔舒念不是很懂,就由着青燕了。经过一番捯饬,一个淡雅别致的乔舒念出炉了。 “夫人这么漂亮,等下见到大将军,大将军怕是要惊呆呢。”青燕道。 乔舒念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自己不管什么模样都是讨人嫌的。去松香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心里还真没有底。 青燕扶着她跨出芰荷苑门的那一刻,乔舒念一阵恍惚,她许久没有见过芰荷苑外面的风景了,好像有些不真实。 “夫人,快走,我们耽搁地有些久呢。”青燕催道。 乔舒念和青燕刚进松香苑,松香苑的一众丫头下人们看见她俩就开始嘀嘀咕咕议论开来。 “早上新妇要给帮主和老妇人敬酒,她来做什么呀?” “嘘!你别乱讲,是大将军请来的。” “大将军请她来,肯定是让她学学一个好媳妇是什么样子。” …… 第73章 吃茶 青燕上前给那个说“学一个好媳妇是什么样子”的丫鬟一巴掌,可在下一秒,青燕也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让青燕和乔舒念都楞在原地。 “你个小蹄子,我们松香苑的丫头也是你说揍就揍的?” 说话的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彩兰,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各个都是厉害的,乔舒念领教过彩云的厉害,这个彩兰也不是个吃素的。 乔舒念不想惹事,将青燕拽了过来,低声道:“进去,大将军等着呢。” 青燕捂着脸,瞪了一眼盛气凌人的彩兰,准备跟着乔舒念走,却被彩兰一步上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怎么?打了人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啊?” 彩兰的个头没有乔舒念高,甚至比青燕还低了半寸,可她的下巴抬得很高,一副要那下巴当锤子砸人的样子看着乔舒念和青燕。 “那你还想怎样?要道歉的话你也应该给青燕也道歉。”乔舒念道。 彩兰一脸俾倪,“你一个弃妇带着丫头跑到我们松香苑来撒野,还想让我给你们道歉?做梦呢?” 青燕立马上前推了彩兰一下,道:“你嘴巴放干净些,说谁是弃妇?我们夫人是大将军请过来的,要不是大将军请,我们夫人贵足还不踏你这贱地呢!” 贵足踏贱地,这话让乔舒念听着有些臊得慌,没有乔家撑腰,她再也不是什么贵人了。 彩兰叉着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大将军请来的啊?请帖呢?” 彩兰一副无赖样,摊开双手问青燕要请帖。 “没有请帖,就请你们将自己的贵足从松香苑挪出去!”彩兰叫嚣道。 这边吵架的每一幕都让远处的孟遥临看得清清楚楚,他以为乔舒念会像前几回一样发作呢,结果自始至终都克制着。 孟遥临给阿峰一个指示,道:“孟扶桑应该快来了,你亲自将她们先带进大堂。” “是。” 阿峰也不知道大将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依照礼节,今早孟扶桑会来松香苑给帮主和老夫人敬茶,这个时候将乔舒念请过来,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阿峰过来说明了情况,彩兰一听当真是大将军请乔舒念来的,顿时泄了气,愤愤地离开了,估计是给老夫人报信去了。 “夫人,大将军让属下陪您进去。”阿峰道。 乔舒念狐疑地看了一眼阿峰,还是和青燕跟着他进去了。 张氏也是刚听到乔舒念要来的消息,彩兰这一声通报,让张氏本来愉悦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遥临请她来做什么?今早新妇要来敬茶,遥临真是不懂事!你快去将她赶出去!”张氏道。 彩兰一脸为难地搓着手,道:“老夫人,是阿峰亲自过来的,这会说不定人已经到了大堂了。” “那又怎样?难道你希望我给阿峰脸面?”张氏一顿训斥让彩兰不敢说话了。 “你去传话,就说是我的意思,遥临不敢不从。”张氏又道。 彩兰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凑过来道:“老夫人您不必和那个乔氏计较,她已经是个上了牌位的死人了。大将军也不甚待见她,现在请她过来无异就是想羞辱一番罢了,老夫人何不全了大将军的这份心?” “那也不妥。”张氏道:“我家娶扶桑进门是想让遥临好好过日子的,可不是让他用来羞辱那个乔舒念的。你还是将她赶出去!” “老夫人,您怎么想不明白呢?对那个乔舒念,大将军和新夫人都是恨得牙痒痒,尤其是新夫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如果这阵子不让新夫人撒了气,泻了心火,新夫人今后还怎么和大将军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呢?” 张氏暗自思忖了片刻,心里还是不甚舒服,但又一想如果自己执意赶走乔舒念,又会惹得孟遥临不畅快,那还是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孟遥临是个怎么做法。 阿峰让乔舒念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左边的位置可都是主位,乔舒念心中忐忑,但既然让坐那就坐。 孟遥临突然在门口出现,乔舒念还是站起身朝他行了个礼,可孟遥临像是没有看见似的,直直从乔舒念眼前走过坐在了左侧第一个位置上。 既然他不搭理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站着了,稳稳地坐着了。她抬眼向外张望,这新郎都来了,新娘子怎么还不来? “阿峰,差人到冷香阁催催!”孟遥临道。 “是。” 乔舒念有预感,今天又是一场大戏,孟遥临的台子已经搭起来了,就等演员们登场了。不管接下来要经历什么,她都不怕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阿峰出去没片刻,就听到叮叮当当的佩环声传来,孟扶桑应该是来了。乔舒念光听着这佩环声就脑补了一个富贵华丽至极的孟扶桑,她一定是戴了很多首饰在身上,所以才能传出这么美妙的声音。 婀娜的孟扶桑在大堂门口顿然驻足,她看见孟遥临的旁边坐着穿着华服的乔舒念,娟丽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厉色。 她头上虽然没有华丽的手势,可身上那件华服可比自己这个新妇还要贵气。孟扶桑当即想到了是孟遥临送给乔舒念的,如果不是孟遥临,乔舒念一个被关在芰荷苑的弃妇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衣裳,又怎会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 乔舒念眼里的孟扶桑和想象中的一样,满身的首饰珠光宝气,光脖子上的项链就戴了三串,头上珠钗、步摇多得遮住了黑发,左手腕上两只玉镯一只金镯,右手腕上则是两串红珊瑚手钏,腰上的佩环穗子拖到了脚边,还有那腰带是红玉的,和她的红色裙子很配。 乔舒念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扶桑,没有说话,只端端坐着。 孟扶桑还是迈腿进来了,身后的婢女端着三杯茶水。孟扶桑虽然心里不快,但孟遥临在,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丫鬟把茶盘放在了正桌上。 还是孟遥临打破了话匣子,道:“先等等,父亲母亲应该快来了。” 等,自然要等。孟扶桑站到了孟遥临的身边,两个女子就这样一左一右,一立一坐,孟遥临看见了托盘中的茶盅只有三只,朝阿峰道:“帮孟姨娘再去准备一盏茶来。” 第74章 敬茶 孟扶桑猛然抬眼看着孟遥临,“夫君,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想她敬茶吗?”孟扶桑指着一边的乔舒念问道。 乔舒念也吓了一跳,孟遥临请自己到松香苑来是吃孟扶桑的妾室茶的? 孟扶桑是答应以妾室的身份待在孟遥临的身边,可那是没有乔舒念的情况下,若是有乔舒念在,她宁愿不嫁!孟扶桑感觉自己被孟遥临骗了。 婚前就跑来向自己说明进门就是妾,新婚第一晚就让她守空房,现在还搬出一个弃妇让自己敬茶,孟扶桑怎么受得了!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了,心脏疼地厉害,一手扶着胸口,就往外走,可孟遥临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孟遥临望着孟扶桑,反问道:“死者为大,难道她不配吃一口你的茶?” 乔舒念站起身来,直直盯着孟遥临,六月的天,她却冷得发抖。孟扶桑的脸上却浮上喜色,转过身来,搂住了孟遥临的胳膊,一脸笑。 “连我都要对她拜上一拜的,记得一会儿敬茶一定要恭恭敬敬。”孟遥临看着乔舒念,手轻轻拍着孟扶桑的手。 乔舒念想走,踉跄一下险些跌倒,幸亏有青燕扶着她。 乔舒念转念想到青燕是孟遥临招来伺候她的,她一定是提前知道孟遥临的羞辱她的计划,所以才替自己梳妆打扮的。乔舒念一把推开了青燕,一阵反胃,几声干呕,对这里的人恶心至极。 “夫人。”青燕不知道乔舒念此刻的想法,是真的心疼这位夫人,想再次上前扶她,却又被推了一把,直直后退了两三步。 乔舒念自以为没什么怕的了,可面临再一次羞辱,她还是觉得寒心至极。 孟遥临面上看不清什么表情,走过来将乔舒念按在椅子上,一字一句的道:“别想着反抗,今天乖乖吃了扶桑的茶,我们还是一家人。” 孟九儒和张氏终于来了,也觉察到大堂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佯装无事坐在了正堂椅子上。 孟扶桑立马笑意盈盈去敬茶了,乔舒念的五官闭塞了,耳朵内嗡嗡响,眼前涌现一片白茫茫的大雾,旁边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统统都听不见看不见。 直到孟扶桑的茶递到她的眼前来,她才有了感知。耳朵里静了下来,眼前也清晰了。描金的茶碗、清粼粼地茶水还冒着热气。 “姐姐喝了妹妹的茶,今后我们姐妹共同照顾夫君。”孟扶桑道。 沉默半晌,乔舒念还是颤抖着伸出了双手。就在乔舒念伸出手的那一瞬,孟扶桑捏着茶碗将茶汤一溜都洒在了乔舒念眼前,并道:“姐姐不要怪我,给逝去的人敬茶都是洒在地上的。” 乔舒念像是被人抽了魂,冷冷地道:“不怪你。” “好了!把茶碗都收下去,我有事要宣布。” 静的出奇的大堂突然传来孟九儒洪亮的声音,将乔舒念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众人的视线也都注焦到孟九儒那边。 “陛下会逐批赦免还在服刑、服役的乔家人,让他们重新担起乔氏的生意,乔经年已经伏诛,如今乔氏一族中没有领头人,乔舒念作为乔家大房嫡长女,理应担起这一责任。”孟九儒道。 这一消息犹如惊天巨雷,炸得众人不知所措,只有孟遥临很冷静的听着父亲的嘱咐,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也和父亲商量后向陛下请奏的。 孟遥临原本是想等陛下的旨意下来之后,再告诉乔舒念的,这次期间,他想让乔舒念向自己屈服认错,没想到父亲就这样提前宣布了。 比孟遥临淡定还有乔舒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苏暮跟她说过的,孟家迟早会将她推出来接管乔家生意的,孟遥临也向她露出了苗头,在自己耐心等待中,这一天终于来了。 丫头下人们窃窃私语,坐不住的当属张氏和孟扶桑了。 “夫君,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这是陛下的旨意?”张氏不敢信,又问了一遍。 孟九儒点了点头,“是,正式的旨意十天内就会下来,陛下让我提前做准备做好交接。虽然有乔氏一族担头,但还是由我们九重帮在一旁辅助,总得来说是孟乔两家合作。” “可她是一个女子,又是上了牌位的人,帮主要怎么向众人解释乔氏死而复生?这不是我们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张氏不服,对于孟家的脸面,她看得比谁都重。 提到此事,孟九儒瞪了一眼孟遥临,愤愤地道:“乔氏死而复生的事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还需要我来向人解释吗?山上的假坟都让人刨开了,我们的大将军还带着乔氏到浮空司晃荡了一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哼!” 张氏深居内宅,这些事没人和她说,她还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一下子羞臊得没地儿去,捶胸顿足一顿痛哭。 “好了,别哭了。就说乔氏病重,出丧是为了给她做一场法事治病的,现在身体已经痊愈了,能出门了。生意场的事门道多,原来乔家的一些老主顾对我们孟氏多有不服,买卖他们只认乔氏。乔舒念作为乔家嫡长女,理应管理这些事,再说她也是我孟家的媳妇,不是外人。” 这些话说的多么嘲讽啊,乔舒念心中冷笑,但只要能顶起乔家的门楣,能在暗中帮到康宁军,多大的屈辱她都受着。 孟扶桑此刻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炸了,原以为乔舒念成了弃妇,孟遥临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是妻是妾无所谓,没想到乔舒念还有翻身再起的这一天。她想不明白,乔舒念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三番五次的作都不会死? 孟扶桑看了一眼孟遥临,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可见他早就知道并同意的。那他娶自己进门又是为何?说是妾,可又不碰自己,自己又算什么呢? 孟扶桑突然站了起来,反驳道:“舅父舅母,乔氏对三番五次想要谋害表哥,这样的人舅父怎么敢让她担此重任呢?前几回她没有杀死表哥那是表哥运气好,舅父能保证表哥次次运气都这么好吗?这样一个蛇蝎女子,舅父怎么如此信任她呢?” 这些事孟氏父子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他们怎么可能对乔舒念没有设防,推乔舒念出来,只不过是拿她当一块招牌来用,并不会给她很多实权。 这些事孟九儒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说这是陛下的旨意,无人能反驳。可大家心里都明白,没有孟九儒在后面运作,陛下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个叫乔舒念的女人。 第75章 翻身 孟九儒见乔舒念没有说话,转过头来,问道:“你没有意见就当你答应了。” 乔舒念站了起来,微微颔首,“回公爹的话,儿媳没有意见。只是……”乔舒念的眼神瞟向了孟遥临,又道:“就怕大将军有意见。” 孟九儒便道:“有意见的就现在提,过了今天谁也不能对此事有意见。” 孟遥临站了起来,孟扶桑很殷切的望着孟遥临,她很希望孟遥临能说两句反对的话。 孟遥临拱手道:“儿子没有意见,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孟九儒又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提几点意见。遥临如今一妻一妾,万事要公允,不能厚此薄彼。念念和扶桑要恪守为妻为妾的本分,不能坏了规矩。扶桑与我们沾亲带故,妾室的身份是委屈了你,但这也是你愿意的,今后不可生出抱怨之心,对妻室要恭敬,不可再生出事端。” 孟扶桑心中再委屈,如今也只能憋在心里了。从前她还能仗着表小姐的身份耍小性子,现在成了孟家人,身份低乔舒念一等,她如何敢明目张胆的寻衅滋事呢? 孟九儒又看向了乔舒念,道:“念念,我与你父是老朋友,你要知道你父是替你去死的,今后一切以大局为重,在内照顾好遥临,为我们孟家绵延子嗣,在外照顾好生意。若是再心存异心,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谨遵公爹教诲。”乔舒念道。 生意她会好好照顾,但绵延子嗣是做不到了。 孟九儒又道:“芰荷苑虽然宽敞,但那里对你来说是个伤心地儿,遥临,你让人把幽篁苑后面的琼英居收拾出来给念念住。” “是。”孟遥临的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愁,事事听父亲的安排就是了。 幽篁苑和琼英居就隔着一个池塘,就在一个院子里。这是孟扶桑早就看好的地方,没想到她没有争取到,如今轻飘飘落在了乔舒念的手里,而自己住的冷香阁去幽篁苑还要穿过松香苑,这让孟扶桑心里很是不舒服。 孟扶桑笑意盈盈站了起来,道:“舅父,姐姐要当家管事了,琼英居太小了,往来接待客人总是不便的,还是芰荷苑方便些。” 孟九儒似乎觉得孟扶桑说得有些道理,看向乔舒念,问道:“念念,你觉得呢?” 乔舒念起身,略略躬身,道:“回禀公爹,芰荷苑我已经住习惯了,今后还是住在芰荷苑。” 正当孟扶桑松了一口气时,孟遥临站了起来,道:“既然念念喜欢住在芰荷苑,那我也搬过去,夫妻总要住在一个院子里。芰荷苑离幽篁苑也不远,就把幽篁苑收拾一下,往后有客人来访,就在幽篁苑接待。” 听闻此言,乔舒念即刻反驳道:“我不同意住在一处。” 乔舒念的反应让孟九儒一惊,孟遥临早知道乔舒念想法的,所以没有再说什么,他会用他的方法来制服乔舒念的。 孟九儒却道:“你们是夫妻,不可离心。今后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具体是幽篁苑还是芰荷苑你们自己定。” 孟遥临看着乔舒念,一字一句地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有些人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扶桑住在冷香阁实在是太过偏远,就让扶桑住到琼英居。” 孟扶桑的脸上浮上一抹喜色。 孟遥临又道:“父亲刚才说让乔舒念绵延我孟家的子嗣,这对她来说也太过为难了,如今有了扶桑,今后我会再娶两三个,这种事就不要劳烦乔舒念了,让她看顾好生意就行。” 乔舒念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心中却一顿绞痛。她想象着孟遥临妻妾成群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可能会窒息。 朝孟九儒和张氏行了个礼,道:“若是公爹和婆母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得到了默认,乔舒念迈步出了大堂,青燕在后面紧跟。平时乔舒念走路都很慢,今天快得让青燕有些跟不上,小跑才追上的。 两人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到了芰荷苑,乔舒念刚进房门,身后有人大力推了她一把,懵懂中还以为是青燕,正要转身问青燕为什么推她,可下一秒被人从腰后抱住了。 紧接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喘息声,“不要那么讨厌我行不行?我该做能做的都为你做了,能争取的全都为你争取了,你别讨厌我好吗?” 乔舒念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针一下一下的扎,她痛得直不起身来,她内心很矛盾,一直都很矛盾。扪心而问,她不讨厌孟遥临,甚至有些喜欢他、爱他。可一想起宁王,一想起宁王全家惨死,乔舒念的脑子就开始痛恨孟遥临了。 她就像是中了魔咒,在她心软,为孟遥临心动的时候,就不由想起了宁王。她的心被这两个人撕扯,撕不烂,却绞得她生疼。 孟遥临感受到乔舒念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终于放开了她。将她扳转过来面向自己,才发现乔舒念眼前红红,垂目不敢看自己。 “我在你身上做的错事太多了,没有脸面待在你的身边。生意上的事我会担起来,其他的我们俩没戏了。”乔舒念抽噎道。 孟遥临终究还是失望了,他以为只要他低下头来服个软,就能得到乔舒念的心,但还是失败了。沉默半晌才道:“无涯他们六个身体已经痊愈了,明天我让人带他们过来,蒲月和葭月当初伤得太重,已经不方便在你身边伺候,你看着安置。若是你身边却缺伺候的,你自己看着办,免得我安排的人你用得不放心。” 乔舒念身体抖得很厉害,止不住的抽泣,恍恍惚惚中才听清了孟遥临的话。 孟遥临本想拉一下乔舒念的手,最后还是将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抬眼看了一圈乔舒念的住房,又道:“这里和这个院子你自己根据你的心里重新整修一下,缺人手的话我让阿峰找人,到时候你把时间给我说一声就是了。” 孟遥临走了,至此以后,乔舒念有半年没有见过他。 第76章 管事 别说乔舒念半年没有见过孟遥临,就连孟扶桑以及孟家其他人也半年没有见过他。 孟遥临觉得待在家中难受,就去了军营,要么就在并州。 乔舒念见了苏暮这才知道,之前孟氏很多产业都被江浦笙暗中抵制了,原本是孟氏的棉花生意被江浦笙暗中撬走了,还有桐油、铜铁矿以及等等进出口生意都被撬了单。 江浦笙还让曾经的乔家老主顾故意挑三拣四找孟氏的茬,孟氏好几个商行既销不出去货,连采买都被抬高了价格,可以说自打孟氏接手了乔氏,别说是赚到钱,更是赔进去不少,眼看着连军需都没法运转了,孟氏父子这才急了,急忙向朝廷禀告,这才将乔舒念推了出来维持局面。 乔舒念定定地看着苏暮,问道:“这难道都是江老板的功劳吗?你就没有?” 苏暮暗自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乔小姐,我让胡寨主打劫过几回,倒是也捞了不少好处。” 乔舒念拿着茶盏仔细端详,道:“眼下孟氏产业全挂上了乔氏名号,苏监使和江老板可要帮我,让我尽快在商场上站稳脚跟。” “那是自然。”苏暮想都没想就答道:“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替你铺路,今后也一定为你效力。江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将铁铜矿生意让给他来做。” “这是你们帮我的条件吗?”乔舒念反问道:“江老板看中的可不止是铁铜矿,还有这南洋瓷?”乔舒念说着扬了扬手上的茶盏。 苏暮一怔,很快噗嗤一声笑了,道:“乔小姐变聪明了,什么都瞒不住你。” 苏暮神色很快严肃起来,又道:“江老板想过了,铁铜矿捏在宏盛的手中安全一些,到时候送给康宁军会更方便。江老板想借着外贸生意转存一些外汇,南洋瓷是最好的手段。届时康宁军手里有矿有钱,还怕翻不了身吗?” 乔舒念的心是向着宁王和康宁军的,但却对江浦笙不甚放心,反驳道:“据你所说,这个江浦笙也是替朝廷效力的,他的很多资产也是捏在朝廷的手里,眼下的处境和我别无二致,你凭什么说东西放在他的手上就能流向康宁军,而我为何不能呢?” 乔舒念长叹一声,眸子中充满担忧的神色,道:“眼下所有的商贸都被朝廷和九重帮把控,想要把东西送到康宁军的手上,难上加难,若是没有万全的对策不能随意冒险。” 经过种种打击,乔舒念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容易冲动行事的乔舒念了。她搭上了父亲和族中长辈们的性命,乔家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条活路,她不能再轻率行事,让乔氏一族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又道:“我现在虽然是乔氏所有产业的领头人,可手下做事的几乎全是九重帮的人,你们以为商场的生意是我想转给谁就能转给谁吗?” 这些困境,苏暮怎会不明白,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沉默片刻才道:“你得培植自己的人手,重要的位置上必须得是自己信任的人。” 说得轻巧,乔舒念做什么不是被盯得死死的,身边新来的丫鬟都不知道是不是忠心可靠,更别说重要位置上的人手。 几个铺面的掌柜都是九重帮的人,乔舒念怎么可能轻易将他们撸下来送自己的人上去,她又能送谁上去?她又能信任谁? “此事急不来,一步一步来。我会帮你的。”苏暮给各自的茶盏里斟满茶水,又道:“以茶代酒,干杯。” 乔舒念拿起茶盏很痛快地将茶水饮尽了,想了片刻,道:“百川酒楼和并州的花满蹊酒楼原先的老掌柜都被赶走了,我试着联系过他们,他们还愿意回来照顾酒楼,我想就先从这两个酒楼开始一样一样往回夺。” “嗯,酒楼不是重要产业,孟氏应该会放松警惕,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苏暮问道。 乔舒念俯身过去,在苏暮耳边嘀咕了两句,苏暮笑道:“这好办,就先从花满蹊开始。” “嗯。” …… 三天后的夜里,并州花满蹊酒楼掌柜突发恶疾暴毙。消息传到骆州来,孟九儒有些震惊,因为据他了解这位掌柜的身体一向很好。凭着一丝怀疑让人去查,还让仵作解剖了尸体,送来的尸检单子上写着“突发厥心痛而亡。” 孟九儒在查掌柜死因的间隙,乔舒念很快就让原来花满蹊掌柜周海生重新顶了上去,并把原来的跑堂方路指了过去,配合周掌柜。 孟九儒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哪里不对,可有说不上什么来。周海生是花满蹊酒楼的老掌柜,在乔氏被封之前,对花满蹊酒楼照料得很好,乔舒念让他重新顶上去,也理所应当。 让孟九儒不满的是,乔舒念不与自己商量,看来是没把九重帮放在眼里。 乔舒念却道:“花满蹊酒楼并不是一个大酒楼,公爹让儿媳照顾生意,难道连一个小酒楼的掌柜都不能指任吗?周海生对花满蹊的业务比任何人都熟,派别人去我不放心。若是公爹连这点权利不给儿媳,儿媳不要管这些生意也罢,三天内我就将所有商行、铺面的账簿悉数交到公爹眼前。” 乔舒念说完,连头都没回就离开了,让孟九儒堂堂一个帮主愣在了原地。花满蹊酒楼可不是什么小酒楼,在并州是最大的酒楼,每年赚的银子也不少。 让乔舒念当家是自己亲口说出去的话,若连这点权利都不给,倒是显得自己小气,孟九儒只好作罢。 花满蹊酒楼只是乔舒念的问路石,既然花满蹊酒楼的事让孟九儒不乐意,那骆州百川酒楼她便先不动。 乔氏棉花行低价采买的一批棉花,被江浦笙的宏盛布庄转头以高出市场价两倍的价格买走,织成布匹,分批次流到了京城富贵人家的手里,转到江浦笙的手里便是赚到五倍的银子,这一次乔舒念和江浦笙双赢。 乔氏棉花行的账目一下子好看起来,孟九儒对乔舒念又是刮目相看。 第77章 琐事 乔氏棉花行的掌柜孟百折把账本拿进了孟府,放在了乔舒念的桌子上。 “少夫人,上次我们进的那批棉花不错,赚了这么高的价,我想再进一批,账上这么多现银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放着呀。”孟百折半躬着身,垂手问道。 上次进的一批棉花抬高了市场价格,但只限于乔氏棉花行和宏盛布庄之间交易,若是再进一批,还是这个价格,宏盛布庄肯定吃不下,所以乔舒念一直没有想好这笔钱还要怎么用。 “孟掌柜,棉花行现有的棉花还有多少?”乔舒念问道。 孟百折脱口而出:“现有五百斤。” 乔舒念笑了,“五百斤棉花不是个小数目,这么多的棉花还有没有销售出去,怎么可能再进货呢?” 孟百折一脸为难,道:“这五百斤是原来积压的棉花,质量并不上乘,所以销售不出去。我是想着若是再进五百斤,两者打混卖,新货带旧货,两者一起售出去。” 孟百折的这个主意把乔舒念听得瞠目结舌,震惊之余很快就调整好了思绪,她终于理解当初孟氏管理这些商行时为什么做不下去了。 乔舒念合上了账本,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良久后,苦口婆心地道:“孟掌柜,生意不能这么做,我们的口碑一旦崩坏,谁还愿意和我们做生意?” “可那五百斤下等棉花不能就这么放着呀。”孟百折还是不能理解乔舒念的苦心。 “散卖,行吗?只保本行吗?”乔舒念说着翻开了账本,找到了这五百斤棉花的进价,“进价是二十文一斤,那就添两文卖,散卖,如果还买不出去就成本价卖,如果还是卖不出去就亏本价卖,不能再压这么多货,明白吗,孟掌柜?” 乔舒念强硬的态度吓了孟百折一跳,说起来他还是孟家的远方亲戚,与孟九儒同辈,孟遥临见了都要喊一声表叔的,他没有想到乔舒念会这么不给情面。 “好,我知道了,少夫人。”孟百折悻悻地道。 乔舒念又道:“今后棉花行每花一文钱都要向我汇报请示!这五百斤棉花没有销售出去之前不许再进货!” 孟百折有些不解,“咱们棉花行刚有点起色,若是手上没有好货,说出去也难听啊。” 乔舒念一声苦笑,问道:“孟掌柜一心想要做大生意,可我们现在手上有订单吗?有了订单进货也不迟。 乔舒念真的不明白孟九儒为何会选孟百折这样的人管理棉花行。因为康宁军的关系,进货渠道都很闭塞,但乔舒念手上有朝廷的通关令,外地商人只能将自己手上的货卖给手上有通关令的人,所以乔舒念一点也不担心好货会被人抢走。 这边打发走了孟百折,桐油行的刘掌柜又来了。 送来一份订单,是并州一个叫贸泽的人订的,要一百斤桐油。刘掌柜摸不清这人的底细,不敢擅自做主,便来请示乔舒念。 并州来的订单乔舒念格外留心,那里有康宁军驻守,乔舒念也觉得更亲切。 “他有说什么时候要货吗?”乔舒念问道。 “订单上还没有约定具体的日期,但他说是最好在十日之内。”刘掌柜道。 乔舒念想了片刻,道:“这个订单先留下,你回去跟他回个话,五天之内给他答复。” “是。” 刘掌柜走了。 乔舒念仔细端详着这个订单,送货地址是并州的“富田商行”,乔舒念皱着眉头想了想,把青燕叫了过来,“青燕,你去将我师父请来。” 庞二亮在浮空司受的伤如今已经好了,乔舒念将她留在芰荷苑在她身边做了一名贴身护卫,人前人后,乔舒念还是喊他师父。 趁着青燕离开,乔舒念迅速将订单上的地址手抄了一份,等庞二亮一来,乔舒念让青燕其他丫鬟都退了出去。 “师父到并州查查这个富田商行的底细,五天内给我回话。”乔舒念将抄写好的纸条交给了庞二亮。 打发走了一拨有一拨的人,乔舒念累瘫在椅子上。她一个人管着十五个商行,可比原先手上五六个小商铺难管多了。 乔舒念一口茶还没有喝上,青燕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清单,道:“夫人,孟姨娘身边的刘峙送来今年过年要准备的物品单子,要夫人拿银子给他们好置办。” 刘峙是孟扶桑的侍卫,平日里各处走动孟扶桑都是打发自己的贴身丫头娇兰去的,只有和芰荷苑交流都是打发刘峙来。 乔舒念对谁来不敢兴趣,只要孟扶桑不找茬惹事就行。 她从青燕手上拿过单子看了一眼,都是春节要用的东西,只是乔舒念也是第一次主持家务,过年具体需要什么她也不懂,只要核对这单子上物品的价格就没有太大的出入就行。 “一千两银子啊!”乔舒念叹了一声,这么大一个家光是置办灯笼酒器就要花费一千两,蔬菜瓜果还没算呢。 青燕道:“我听府里其他的丫头说,去年过年足足花了三千两呢。” 乔舒念撇撇嘴,孟府才几个人?主子加上仆人也就百十来个,过个年就花这么多,不知九重帮在前线的将士们有没有花这么多,也是够奢侈的了。 家里平素最奢侈的是婆母,今年多了一个孟扶桑,若是照去年的花销,今年三千两怕都是不够的。乔舒念托着下巴想了片刻,道:“让刘峙去回话,就说今夕不比往昔,今年春节府中所有的预算只有两千两,让孟扶桑自己看着办。” “夫人的意思是这一千两就先批给她?”青燕问道。 批?批哪里的钱?难道要她把几个商行赚的银子批给孟府私用吗?乔舒念有些不愿意。 “批帮主和大将军的俸银。”乔舒念道。 “啊?”青燕吓得张大了嘴巴,“帮主和大将军的银子不归我们管呀。” 乔舒念将那张清单拍在桌子上,骂道:“孟扶桑这是想在我这里空手套白狼!帮主让我只管商行的事,没说过要我管家里的事,她伸手问我要银子是几个意思?” 乔舒念又道:“你让刘峙回去等,多余的话别说,你把这张清单交给帮主身边的禄海禄管家,他知道怎么办。” 第78章 贸泽 禄海看了青燕拿过来的单子,有些不悦,问道:“这事不是该少夫人管了吗,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青燕是伶俐的人,笑着道:“我们少夫人年轻,几个商行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若是只给银子不管事,帮主和大将军肯定会不高兴的,所以让奴婢过来请教禄管家。” “那行,这清单就放我这里。”禄海道。 “那就多谢禄管家了。”青燕笑着告辞。 这个烫手山芋终于丢了出去,乔舒念心里一阵轻松。转念一想,年底了,自己若是待在府上,府中大大小小的花销都会伸手问她要钱,自己还是躲着点好。 至此,乔舒念每天卯时出门到各个商行店铺巡视了,晚上就睡到百川酒楼里,孟府的人便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见过乔舒念的影子了。 禄管家打听到乔舒念今天在桐油行,可在他后脚来时,乔舒念前脚刚走,一打听到并州去了。府上的花销孟九儒都是安排好的,但禄管家偏偏盯上了乔舒念,非要在她这里拿钱不可。商行店铺所有的银子流水都要经过乔舒念批准才行,所以禄管家和孟扶桑这一次在孟扶桑这里一个子儿都没有拿到。 也并不是乔舒念抠门,该她花的她一文都没少过,她才管生意半年,往孟府贴补了不下五千两,几个商行刚刚有点起色,赚得也并不多。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下定决心,每月按每个商行的盈利决定给府里贴补银子,由禄管家管理,除却这些银子,多一个子儿乔舒念都不会掏了。 “夫人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桐油和军需让胖师傅送来就行了,夫人没必要来并州嘛。”青燕抱怨道。 乔舒念笑笑没有说话。 快过年了,孟遥临向乔舒念要了两万石粮食,乔舒念想办法筹措了三万石,多出来的一万石她让江浦笙想办法送给了康宁军。 这是她为康宁军办成的第一件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孟遥临在并州的兵力只需要两千石,还有富田商行要的一百斤桐油,乔舒念决定亲自送过来。 富田商行庞二亮查过了,就是一个普通商行,一百斤桐油量也不算大,这笔买卖乔舒念打算和他做。 “夫人是想大将军了,所以才亲自过来?”青燕笑着问道。 半年没见,孟遥临偶尔来信也是替军中要物资,并没有多余的话和乔舒念说,说不想,那是假的。乔舒念不敢流露自己的感情,但能趁机看一眼心里就满足了。 “不要乱猜了,我就是想看看并州这边的生意。若是富田商行靠谱,我打算和他签订长期的桐油订单,花满蹊酒楼年底的账还没有报回来,这次一并都了结了。”乔舒念道。 “唉!”青燕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忙归忙,夫人还是对大将军好点,大将军一个人在军也是挺寂寞的。” 乔舒念沉默片刻,道:“那就去问问他,要不要回家过年。” “嗯。”青燕高兴地点了点头。 马车从早上走到戌时,终于是到并州的地界了,乔舒念被晃荡得有些晕车,下车有些站不稳。 庞二亮过来问道:“夫人,货是连夜交付还是明天再交付呢?” 乔舒念道:“两千石粮食你让人把阿峰叫来让他搬走,桐油我们现在就送到富田商行。” 庞二亮道:“太晚了,夫人也累了,富田商行还是我去,夫人早点到酒楼休息。” “无妨,就和贸泽聊两句。”乔舒念道。 庞二亮拗不过她,只好听乔舒念的了。 到了富田商行,大门早就关了,好在庞二亮知道贸泽住在哪,这才见上了面。当面交付了桐油,乔舒念将贸泽带到了花满蹊酒楼。 贸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商人,年纪轻轻看起来像是个书生。 菜都上齐了,乔舒念自顾吃了起来,道:“我从骆州到并州赶了一天的路,饿得紧,就先吃了,贸先生请随意。” “随意。”贸泽又道:“夫人不来并州,我也是要来骆州找夫人的。乔氏桶油行我早就勘察过了,乔氏的桐油质量没得说,我想过完年后再订一千斤的桐油。” 一千斤?乔舒念愣住了。桐油朝廷管控得比较严,要是少量交易没有问题,可一口气要一千斤,乔舒念有些不敢。 “据我所知,并州一年的桐油需求量也不过一千来斤,贸先生一次要这么多如何销得出去?”乔舒念问道。话问完了,乔舒念突然想到了并州边境驻守的康宁军,一下子要这么多的量,除非是军中需要。 乔舒念冷静了下来,让青燕和庞二亮都出包厢候着。 贸泽道:“夫人是个聪明人,我也知道夫人的一些事情,就想问问夫人,这一千斤的桐油夫人能不能拿的出?” 乔舒念迟疑片刻,道:“贸先生既然知道我的事情,应当理解我的处境,这一千斤的桐油实在太多,我拿不出来。” 她并非不帮康宁军,但她想要的是细水长流的帮法,而不是这种一次交易就自断了生路。 贸泽有些失落,吃了一盅酒,道:“我知道夫人的难处,但夫人也应该知道我们的难处,桐油是急需品。” 乔舒念道:“生意我不能同你一家做,我每个月给你一百五十斤的桐油,剩余的量我用其他的销路填补你们需求,但不能保证很大的量,我也要为长久的安全考虑。” 贸泽笑了,朝乔舒念拱拱手,道:“夫人不愧是乔经年的女儿,聪明!既然是长期的订单那价格上能否有优惠呢?” 乔舒念摇摇头,“不能,我的每一笔账都要被查的,上乘的桐油若是低于市场正常价,我该如何向孟帮主解释呢?我要保证我的桐油行一切交易都是正常的,让人查不出任何问题来。” “好,我明白了。”贸泽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御寒棉服夫人能帮忙解决一些吗?九重帮封锁严密,军中很多人还穿着去年的冬装,早已破烂不堪,难以御寒,今年入冬后冻死者比比皆是,让殿下心寒不已。” 早在入秋前,乔舒念和江浦笙就想办法解决过一批,但那时乔氏棉花行刚起步,所做的不多,乔舒念突然想起还压在棉花行那五百斤次等棉花来。 “我手上有五百斤的棉花,质量并不上乘,是从前剩下的,先生要吗?成衣送进来比较难,棉花和布匹分批送,方便些。”乔舒念道。 “入冬后,大家的日子艰难,不管什么样的能送到手我们都要。”贸泽愁眉难展。 乔舒念道:“这件事贸先生直接去骆州找乔氏棉花行的掌柜孟百折,同他交易,这批货正压在他手上,焦头烂额呢,价格你也可以同他压一压,但你不能提到我哦。” 贸泽朝乔舒念送上感激一笑:“多谢夫人。在下没想到夫人是如此慷慨之人,从前只是从江老板那里听说,如今见到真人,夫人让在下钦佩不已。” 在保证自己安全之余,能帮康宁军的乔舒念一定会帮。 第79章 见面 送走贸泽已经快子时了。 乔舒念在人前是强撑着,现在没人了,便松了骨头一步都走不动了。 青燕扶着乔舒念往房间去,道:“方路给夫人留的上房,我刚才去看过了,又大又宽敞呢。方路让人烧好了热水,等下我给夫人端上来,夫人洗了好睡。” “哎呀,太晚了不想动了,不洗了,就这样睡了。”乔舒念说着已经眯上了眼睛,任由青燕扶着自己走,长途跋涉,马车上颠了一整天,她都要累得晕过去了。 “那夫人睡,我替夫人擦一下。”青燕道。 青燕推开了房门,里面黑漆漆的连灯都没点。青燕又开始抱怨了,“我刚还觉得方路做事稳妥呢,现在看也不过如此,知道夫人要住,房中连灯都没点。” “你也别说他了,扶我到床上,我要睡了也不必点灯了。”乔舒念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借着走廊的亮光被青燕扶着躺在了床上。 青燕知道夫人累,但为了让夫人睡得更香一些,她还是打算点上灯,替夫人擦把脸。 灯还没点呢,青燕只是吹亮了火折子,就看见桌边坐着一个人,要不是看清是孟遥临,差点惊叫起来。 孟遥临示意她把灯点上,青燕只好点了灯。青燕走到床边,晃了两下乔舒念的手,轻声道:“夫人,大将军来了。” 乔舒念迷迷糊糊中扯过被子蒙上了头,“请大将军回去,就说我明天到军中去看他。”又觉得头上的珠钗硌的不舒服,一把摘下丢在了地上。 青燕将乔舒念的首饰捡了起来,放在了床头,又道:“夫人,大将军已经在我们房中了。” 乔舒念没有回应,青燕拿开被子看,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大将军,夫人这些天为了照顾几大商行的生意太累了,您看……”青燕略略有些为难,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让孟遥临离开。 孟遥临深情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乔舒念,对青燕问道:“我在房中等你们半天了,夫人刚才和谁见面去了?” “回大将军的话,是富田商行的贸先生,贸先生在我们桐油行订了一批桐油,夫人说想和贸先生做长久的生意,所以借送桐油的机会和他见了一面。”青燕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孟遥临。 “哦,我今晚不回军中,就住在夫人隔壁,明早等夫人起了,来见我。”孟遥临说完就出去了。 乔舒念睡到第二天巳时才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孟遥临坐在桌边悠然自得的吃着早饭,青燕还在一边添茶倒水。 乔舒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很确定眼前的画面是真实的场景。 “青燕!”乔舒念招了招手,低声将青燕唤到了床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将军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青燕道:“大将军昨晚就来了,看着夫人实在是太困,就在隔壁住下了,然后一早就到房中等夫人了,没想到夫人会睡到这个时候。” “咳咳!”孟遥临半握着拳放在嘴边假咳了两声,问道:“你终于醒了,真是让我好等。” 乔舒念急忙翻身下地,朝孟遥临行了个礼,半年没见,之前关系又紧张,尴尬之余,乔舒念不知道该如何和孟遥临打招呼,硬生生地问道:“大将军好。” 孟遥临上下打量了一下乔舒念,只见她就穿着中衣,便道:“穿上衣服说话,免得着凉生病。” 这语气不带一点感情,但乔舒念听了心里暖暖的。乔舒念楞了一下,见孟遥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好当着孟遥临的面让青燕帮自己套上了外套。 草草净了面洗了手,这才坐在了孟遥临跟前。 青燕出去了片刻,进来时手里已经端着早饭,轻轻放在了乔舒念的面前,而后又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这半年还好吗?” “这半年将军还好吗?” 两人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之后尴尬地相视一笑。 孟遥临率先答道:“练兵很忙,很辛苦,其余都还好。” 乔舒念笑笑,道:“我也很忙。” “嗯,看出来了,的确忙。”孟遥临不动声色地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了乔舒念的眼前。 乔舒念咬了一小口孟遥临递过来的鸡蛋,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这次来并州是有什么事吗?打算住几天?”孟遥临问道。 “给将军送粮呀,”乔舒念一笑,孟遥临捕捉到了她脸上快速升起的绯红。 乔舒念很快调整好状态,隐藏起自己对孟遥临的那份思念和见到他的羞涩,又道:“这边有位先生看上了我们的桐油,我昨晚和他聊了一下,不光桐油多了一条销路,棉花行原来积压的五百斤棉花也有了去处。” “那恭喜你了。”孟遥临道。 “我打算在并州休息两天再回去,正好整理一下花满蹊酒楼的账目,……本想今天到军中看望大将军的,没想到大将军先过来了,……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将军是回府中还是继续待在军中。”乔舒念问得断断续续地,心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绪。 孟遥临喝了一口小米粥,道:“还有半个月呢,到时候才知道,现在不好说。” 乔舒念道:“扶桑妹妹等了大将军半年,大将军若是没个准信的话,扶桑妹妹该失望了。” 孟遥临顿了顿,嘴角莞尔一笑,俊气的脸庞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来,黝黑的眸子紧盯着乔舒念,“我倒是希望你失望。” 乔舒念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米粥。她像个小女子一样,不敢奢求和孟遥临再有什么感情,就现在这样看到他就觉得心里很开心很满足。 一碗粥吃完了,乔舒念抬起头,鼓起勇气道:“要是军中事务不是很忙,过年还是回来,婆母想大将军了。” “我知道了。”孟遥临一副邪魅的眼神看着乔舒念,让她心里发慌,片刻后,孟遥临才道:“不愿意做我实际的妻,就这样做名义上的妻,也蛮好。你这辈子都拴在了孟府,就用商场上的忙碌填平内心的空虚。” 每次见面,孟遥临都要这样诛她的心,明明很好的心情乔舒念现在又想哭了,觉得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人,罪不可赦的人。 每次被诛心后,乔舒念内心潜藏的那份喜欢瞬间就变成了讨厌和痛恨。 第80章 吵架 乔舒念吸了吸鼻子,反问道:“大将军不说这些话会死吗?” 这样强硬地回怼让孟遥临一怔,“你这是在骂本将吗?” 乔舒念愤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啪得一声拍在了孟遥临的面前,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道:“是,我就骂你了,你能把我怎样?” 乔舒念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孟遥临想笑,“我不能把你怎样,你要是觉得骂我心里能痛快话就好好骂,我绝不回嘴。” 既然他说要她骂,那她也不客气了,一脸不屑地看着孟遥临,把自己心中的不畅快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大将军!孟遥临!我求求你不要再说我空不空虚这样的话了,只要看不见你,我就过得很开心很幸福!你让我老死在芰荷苑我也会开开心心地活完后半生!守活寡就守活寡,我开心、我乐意!你要是觉得天下的女人没了你就活不成了,那把你的那份怜惜给孟扶桑,她稀罕,我不稀罕!” 哪料说好不回嘴的孟遥临也跳了起来,回道:“我的怜惜我就想给你,别人稀罕不稀罕我不在乎,我就是要让你稀罕!不行吗?你看不见我你开心快乐,可是我不开心、我不快乐!我就是想见你!” “但我还会杀你!” …… 静,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两人激动的情绪带来的紧促呼吸声。 两人像两头对峙的狮子互相盯着对方,像是下一秒就会来一场激烈的打斗。孟遥临突然伸过手来抓住了乔舒念的手腕,拽着她往床边去。 “你要做什么?” 孟遥临一把将乔舒念推倒在床上,“你想守活寡,我还不乐意呢!本将今天让你守不成!” 孟遥临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乔舒念见情况不对,立即翻起身想逃,可脚还没落地,就被孟遥临单手按住了一条腿,他的手劲儿可真大,像一条铁索把乔舒念绑在了床板上。 “青燕!青燕!” “来人啊!来人啊!” 孟遥临一只手迅速的解了自己的衣裳,又来扯乔舒念的衣裳,这次没人来救她,插翅难逃。 “来啊!杀了我,我看你怎么杀!”孟遥临在乔舒念耳边吼道,令她震耳欲聋。 她手无寸铁,除了胡乱踢打换来更严厉的牵制外,她真的没法杀了他,自己反倒变成了孟遥临砧板上的肉。 青燕在外面听到了乔舒念的呼喊,却被阿峰拦在了门外,还被他拽下了楼,美其名曰,夫妻间的事外人少管。 “峰将军,我们好歹进去看一眼,大将军和夫人本来就不对付。”青燕神色焦急,她真的害怕房中的两人犯了脾气,闹出事情来。 阿峰却反问道:“青燕,你到底是那边的?大将军让你照顾少夫人,你就当你是少夫人的人了?你要记住,你是大将军安排过去的,永远都是大将军的人,以后在少夫人面前多说大将军的好话。”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我们在这等着,这会你要是冲进去,别说大将军了,少夫人肯定会打死你。”阿峰拉着青燕在酒楼大堂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阿峰是不喜欢乔舒念的,可这半年他跟孟遥临,很清楚地知道孟遥临的心满满装的都是乔舒念,这半年来大将军过得有多痛苦,大将军这么爱乔舒念,他这个做下属也只能帮着大将军了。他只希望乔舒念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和大将军好好过日子。 可事情没有阿峰想象地那么顺利。房间里孟遥临强行和乔舒念办完了事,一个翻身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却被乔舒念一脚从床上踢了下去! 砰地一声闷响,可见摔得很疼。 “我会从孟府搬出去,搬到乔府去住!”乔舒念又羞又气,用被子将自己裹好,下地想将自己的衣服从地上捡起了,却被孟遥临猛然在脚腕上抓了一把,乔舒念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孟遥临的怀中。 “那我也搬到乔府去住。”孟遥临一脸坏笑看着乔舒念。 乔舒念想爬起来,却被他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赖皮!”乔舒念骂了一声。 “赖皮就赖皮,我在人堆里混,脸皮自然厚。”孟遥临得意一笑,放开了乔舒念。 乔舒念被他说的顿时没了气,坐起来背对着孟遥临,一件一件穿好衣。孟遥临就这样头枕着胳膊,斜躺着静静看着那个娇颜如玉的人儿。 “你打算在并州待几天?”孟遥临问道。 “明天就回。”乔舒念麻利地穿好衣服,坐在了梳妆台前,一把小梳子一缕一缕梳着头发。 孟遥临坐了起来,抓过白色丝绸的中衣披在了背上,慢悠悠系好带子。 “明天就回啊?仓促了点。”孟遥临抬眼看了下乔舒念,没什么反应,又道:“要不多留两天,我带你在并州玩几天,年底一起回去?” 乔舒念用一个简单的绸带将长发绑在了一起,发饰复杂,还是等下让青燕来帮自己梳。用眉黛一遍一遍瞄着眉,一边道:“大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在此耽误大将军了。” 乔舒念语气傲娇,一点也不谦卑。孟遥临暗自一笑,走过来,俯在乔舒念背上,下巴搭在了乔舒念的肩膀,道:“你要是有一半像扶桑那样缠着我,我做梦都会笑醒。” 乔舒念描眉的手顿住了,此情此景孟遥临提起孟扶桑,乔舒念醋意顿生,可骄傲的性格却说不出一句酸话来嘲讽一下孟遥临。 她将眉黛放在了盒子里,转过了身和颜悦色,“此次走得匆忙,不然也带扶桑妹妹来了,她想你想得紧。” 孟遥临挑眉,收敛了笑,一脸冷静。 “回去看她也不迟。”孟遥临一脸冷漠地道,转而又提到了浮空司,“这半年她给我信没少写,浮空司的事却一句都没提,自从嫁了过来,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是浮空司的副监司。” 一提起“浮空司”这三个字,乔舒念不由一哆嗦,让她想起孟遥临当初在浮空司对她逼供的事儿来。 孟遥临也感觉到了乔舒念情绪变动,从后背抱紧了她,“那里的事以后不提了。” 第81章 失势 浮空司的事倒是听苏暮提过几句,自从陶子赫被当成奸细斩首,孟扶桑嫁进了孟家,孟扶桑遥控指挥,浮空司主要理事的就剩下苏暮和许佑程两个监使了。 孟扶桑对苏暮盯梢地没那么紧了,但事事都偏颇许佑程,很多事都交给许佑程去处理,苏暮在浮空司已然受到了排挤和冷落。 苏暮也在乔舒念跟前抱怨过,有过想要离开浮空司的想法,但乔舒念觉得他若留在浮空司对她的帮助会比较大,劝他继续留下来。 “大将军想知道浮空司的事,何不主动问呢?”乔舒念整理好情绪,尽量让这些过去的事儿不要动摇到自己。 孟遥临一声叹息,低头在乔舒念的脖子上亲了一下,轻声道:“那里属于九重帮重要的情报机构,孟扶桑以前只是一个监使,还能找出奸细和情报来,现在反而事事依靠一个许佑程,许佑程为人愚钝不机敏,这段时间,反而苏暮经常向我汇报浮空司的状况。你觉得苏暮这个人怎么样?陶子赫伏诛,眼下浮空司缺一个正职,我想让苏暮担当监司,让你弟弟乔亦疏当监使。” 乔舒念略略笑笑,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心过问? “不知道,大将军不该用人唯亲,该唯才是举!乔亦疏要是在大将军手下做事不得力,就把他交给我,我这边事务忙碌,缺一个帮手。”乔舒念捡起眉黛又描了两下眉毛。 苏暮的事她不敢明着替他说话,但乔亦疏是她的亲弟弟,放在浮空司反而让她不放心,若是能留在自己身边那最好。 孟遥临却连连摆手,急忙道:“亦疏弟弟在我手下很能干,就是太能干了,浮空司缺人,我这才想到了他,你要是不愿意他去,就让他留在我手下继续干。” 孟遥临忽略了浮空司这个地方给乔舒念留下的伤痛,若是把乔亦疏送到浮空司当监使,怕是又会在乔舒念的心口上多一条伤痕。 既然孟遥临不再说这事儿了,乔舒念只当没听到,便没再多言。 “我帮你画。”孟遥临从乔舒念手中夺过了眉黛,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在她的眉毛上描画了起来。 “是该唯才是举,我知道怎么做了!”孟遥临道。 两边眉毛粗细不一,但孟遥临却很满意,“叭”一下,亲在了乔舒念的脸颊,“我先回军营了,明早我让阿峰来送你。” 将眉黛塞到了乔舒念的手中,转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 乔舒念回望镜中自己的样貌,哎呀一声大叫,“丑死了!” …… 年前,朝廷吏部一纸任免令,免去孟扶桑浮空司副监司一职,任苏暮为浮空司监司一职,除许佑程这个老人外,又新加五名监使。 孟扶桑找不到孟遥临,跪在松香苑孟九儒的书房前。 她不甘心,她一直认为自己兢兢业业,为何要罢免她副监司的职位,她还想着等过年的时候孟遥临回来,让他升自己为正监司呢。 爱情和事业她总得抓住一样,现在爱情她没有抓住,事业也要丢了。她在孟九儒书房前长跪不起,请求舅父向朝廷求情,收回旨意。 这一任免孟遥临是同自己提前写信说过的,为了大局,他便答应了,向朝廷禀明了情况,朝廷这才下了旨意。 禄管家看孟扶桑跪在地上可怜,便上前劝道:“孟姨娘,请起来,您这事帮主要是能管早就管了,您跪在这里再久也没用!” 孟扶桑抬头狠狠瞪了一眼禄管家,嘲讽道:“管不管得着,帮主说了算,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的份!” 一句话将禄管家堵得死死的,便不再做声。孟扶桑的脾气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他们这些下人何时入得了孟扶桑的眼呢?暂且将这笔账暗暗记下了。 乔舒念和几位商行的掌柜正要将找孟九儒汇报几个商行账务的问题,远远的将眼前的一切都看着眼里,既然孟扶桑跪在那里,她便晚些再去。 转头要走,禄管家却看见了她。 “少夫人留步!”禄管家小跑了过来,问道:“少夫人是来找帮主吗?” 乔舒念点了点头,“年关了,所有商行都关了账,我把账本拿给公爹过目。” 禄管家一脸笑,道:“那少夫人快请,此时帮主正有空。” 乔舒念看了一眼书房门前跪着的孟扶桑,迟疑不前,孟扶桑也看见了乔舒念,一脸愠色。 “孟姨娘在此,我还是过会儿再来。”乔舒念道。 禄管家却道:“少夫人还是先去,帮主这几日正等着少夫人的账本呢,有些人不懂事,她爱跪就让她跪着。” 既然帮主在等,乔舒念亦不再推辞,带着青燕和几位掌柜便进了孟九儒的书房。 那么多条腿从孟扶桑身旁走过,谁都没有低头看一眼孟扶桑,更没有人为她停留驻足。 就在孟百折从她眼前走过时,孟扶桑一下抓住了孟百折的脚脖子,抬眼企望。孟百折怎会不知孟扶桑想让他在帮主面前替她说两句好话,只是求也无用,白添聒噪罢了。孟百折从她的手中抽出脚腕,快步跟了上去。 丫鬟娇兰从身后跪着走到孟扶桑身边,轻声道:“小姐,我们要不先回去,我听说大将军年三十就要回来了,当时是大将军封的副监司,只要大将军肯说话,小姐的职位就保住了。” 孟扶桑一把将娇兰推倒在地,低声骂道:“无用!” 也不知她是骂自己无用还是骂丫头无用。双腿已经跪得酸软,要不是刘峙迅速扶了一把,孟扶桑站也站不起来了。 失望至极,回到冷香阁,看着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顺眼!孟遥临明明在半年前就说过让她搬到琼英居的,可她正准备搬的时候又说这也不便,那也不便,依旧让她留在了这冷僻的冷香阁。 “难道要我老死在这里吗?我做不到!”孟扶桑气急,一胳膊打落桌上的瓷瓶!接着桌上的所有摆件都被孟扶桑摔在了地上。 “小姐!您消消气!”娇兰伸手阻拦孟扶桑的打砸,但她抵挡不了盛怒之下的孟扶桑。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孟扶桑看着一地的狼藉,跌坐在地上,碎瓷片将她的手划破,她甚至都感觉不到疼。 “小姐。”娇兰心疼极了,走过去想要抱住孟扶桑安慰她,但又被她推开。 第82章 探望 “夫人,这是老夫人差遣彩兰送来的请款单子,说是想给冷香阁置办一些摆设。”青燕将一张单据放在了乔舒念的眼前。 一听说府里请款,乔舒念神经就紧张。之前孟扶桑置办年节请款三千两,被乔舒念推给了禄管家,现在给冷香阁置办摆设又来要银子。 乔舒念合上账本,单单瞥了一眼,就惊叫起来:“一万两?”这哪里是置办摆设,这怕是重新修建一座房子。 彩兰听到乔舒念的惊叫,便进来朝乔舒念行了个礼,解释道:“冷香阁偏僻,老夫人说这半年委屈了孟姨娘,所以就想把冷香阁装点奢华些,这样孟姨娘也能住着舒心些。” 打着老夫人的旗子上门来要银子,乔舒念也不好明着拒绝,便道:“年底盘账,几个商行盈利没多少,现银也不过只有几千两,这些帮主也都是知道的,这一万两实在是拿不出来。” 彩兰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气,道:“老夫人知道少夫人的难处,但孟姨娘住在冷香阁着实委屈,幽篁苑的琼英居还空着,老夫人说若少夫人拿不出银子,就放个话,让孟姨娘住到琼英居。” 喔,原来在这里等着乔舒念呢,这么简单的事何必拿银子来逼呢,真是白紧张一场,乔舒念顿时放松了下来。只要不问她要银子,孟扶桑爱住哪里住哪里。 “这事儿好办,大将军不在,幽篁苑就一直空着,连个人气也没有,既然孟姨娘不嫌弃,那就打扫打扫住进去。”乔舒念道。 彩兰一听便笑了,还以为会费一番功夫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那奴婢替孟姨娘谢谢少夫人。” “都是一家人,甭客气,大将军过两天就要回来了,你让孟姨娘快些搬进去。”乔舒念不忘催催,若是孟遥临一来,孟扶桑想要搬进琼英居就有些难了。 彩兰要走,但迟疑了一下,又道:“若是大将军回来问起缘由,还请少夫人……”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乔舒念也知道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大将军问起,就说是我允许的。” 彩兰这才乐呵地跑了出去。 青燕却有些不高兴了,道:“冷香阁虽然偏僻,但在孟姨娘嫁过来时就装潢奢华,是前两日孟姨娘自己打砸破坏了,现在还问少夫人要银子填补,没银子就要挪地方,脸皮可真是厚!要是下次再不顺心,把琼英居砸了,她还想住哪儿?” “呵,别说琼英居了,她要是想住芰荷苑,我都会让给她,大不了我搬出去住,免得他们问我要银子。”乔舒念不在意这些,只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夫人也太好说话了。”青燕轻瞪了一眼乔舒念,她是没见过像乔舒念这么好说话的主子。 “只要他们别惹到我,这些都好说。”乔舒念说着将桌上的账本交给青燕,道:“还有三天就除夕了,你让无涯把这些账本给各个商行送过去,工人的工钱一文不少按照账本上的发足了,让无涯和淮山亲自发,并让工人签字确认。” “好,无涯他们做惯了的,不消夫人嘱咐,他们都知道。”青燕一切照乔舒念吩咐办。 那些掌柜油滑惯了,平时财账乔舒念盯得紧,他们没捞到什么好处,便经常在工人的月例银子上打主意,所以乔舒念自打知道这事后便每次发放月例就都让无涯和淮山替自己盯着。 “夫人,我能把我这次的月例银子分给蒲月姐姐和葭月姐姐吗?”青燕回转身来,问道。 “为什么?我每月给她们钱的,你的就留着自己用。” “蒲月姐姐和葭月姐姐现在住在黄杨山庄里,原本是该她们伺候夫人的,我占了她们的位置,心里过意不去,多少是点心意。”青燕道。 乔舒念不禁泪花泛滥,她这是什么好福气,身边的下人都这么忠心。她轻轻抱了抱青燕,道:“大年初三晚上,你到百川酒楼定几桌菜,叫上蒲月、葭月,无涯、淮山还有一直跟着我的人,到时候我们好好聚聚。” “好。” 年关了,乔舒念忙得脚不沾地,前脚送走了彩云,后脚就去了一趟乔府。乔府门庭不如以前热闹,但母亲还有几位姨娘和庶弟庶妹们还住在里面,还有宗族亲戚们,乔舒念少不得要送些东西过去。 知道除了母亲以外,其他人都恨她恨得牙痒痒,但乔舒念还是要去,荣辱与共。她这半年掌管生意后,身上是有点银子了,可自己连一件新衣、一件首饰都没有置办过,自己该得的那份都送回娘家了。 柳姨娘当着她的面将她送的布匹摔了出来,骂道:“把家里祸害城这个样子,还有脸回来?以为送这点东西就能弥补全家?做梦呢?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呢?” 柳姨娘还是看着乔舒念长起来的人,都这么痛恨她,其他人可想而知,会把她撕碎了。 乔舒念就在对面站在,一句话都不敢说。二妹乔舒文过来从地上将布匹拾了起来放到了乔舒念的怀里,轻声道:“大姐不要怪我的姨娘,她不是有意的。” 乔舒念依旧没有说话,只把身上的钱袋子放在了乔舒文的手里,抱着布匹就走开了。乔舒文早就定了亲的,现在因为自己被夫家退了婚,自此留在家里无人问津了。 家中成年的弟弟妹妹,除了乔舒文,还有三弟乔亦知和四弟乔亦疏,乔亦疏在孟遥临身边当差,乔舒念不担心,唯独乔舒文和乔亦知,乔舒念心中无限愧疚,但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帮到他们。 回到母亲身边,母亲依旧那么慈祥,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你把银子都送回家,你自己身上不留点怎么行?我就一个人住,吃穿都够,我的这份你拿回去,留着自己用。”乔夫人说着就把钱袋塞到了乔舒念的手里。 “母亲就留着,我有傍身的钱。”乔舒念又塞了回去。 “咱家出了这事,老三的为官之路是走不通了,你手下要是缺人,就把老三要过去替你帮忙。还有老二,你身边要是有能干的人才,带回来让老二相看一番。我们家道中落,不求对方多富贵,只要能善待老二就行。”乔夫人道。 母亲这样说,让乔舒念更加难过,母亲从前从不操心庶弟庶妹们的事,现在却开始操心他们的前程了。 乔舒念点了点头,愧疚之心让她坐立难安,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苍老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妹,在家坐了小半天时间就回了孟府。 乔舒念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第83章 除夕 大年三十,除夕。 下了一整天的雪,孟遥临顶着一身风雪站在乔舒念面前时,乔舒念的眼眶又湿润了。 除夕大宴上那么多人,有长辈,有同僚,有兄弟姐妹,有朋友,孟遥临的眼神迅速在人群中锁定了乔舒念,大步走了过去,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坐在乔舒念旁边的孟扶桑一脸喜色急忙从酒桌前站了起来,“夫君。” 可孟遥临的目光始终落在乔舒念身上,一身穿着与十日前在并州想见时丝毫未变,也丝毫看不出她是尊贵的将军夫人。 这种独有的偏爱让乔舒念一时不知所措,楞了片刻,急忙上前解下了孟遥临身上结满冰霜的鹤氅,“冷透了,青燕,快去给大将军拿张热毛巾来!” 青燕拿走了鹤氅,孟扶桑递上了一杯酒,“夫君快喝了暖暖身。” 孟遥临这才看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孟扶桑,没有接酒,道:“明天一早还要驻防,今日就不饮酒了。” 众人开始问候孟遥临,孟遥临也向大家行了礼,向父母行礼拜年,谁都没有注意孟扶桑举着酒杯的手有些尴尬的落了下来。 孟遥临的位置被安排在乔舒念的旁边,季白夫人对孟扶桑使了个眼色,孟扶桑即刻站起来对乔舒念道:“姐姐,要不我们换一下位置?” 看似请求,实则是逼迫,一副你不换也要换的语气。乔舒念扫了一眼满座的宾朋,心里想只要孟家人不在意大家笑话这个家没有嫡庶尊卑,她自然也不在意。 “好,我跟你换。”乔舒念大大方方坐到了孟扶桑的位置上,孟扶桑则心安理得坐在了乔舒念主母的位置上。 这样嫡庶颠倒的做法让附近其他男宾和女眷诧异不已,有些更是对孟扶桑一脸不屑。等孟遥临问候完毕,回过头想坐下来时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乔舒念换成了孟扶桑,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今日是守岁大宴,孟遥临没再做声,安静地坐下吃菜。孟扶桑夹了几筷子菜放在了孟遥临的碗中,孟遥临将碗放在了孟扶桑眼前,转过头来,道:“你吃你的,我自己会吃。” 孟扶桑知道孟遥临的心思,但不想在众人面前失去脸面,一脸温柔地问道:“夫君是哪里不舒服吗?” 乔舒念和旁边的一位掌柜低声聊着生意上的事,没有注意道孟遥临的不开心,听到孟扶桑这样问,这才转过头来,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孟遥临这会儿一脸愠色。 孟遥临站了起来,拱手行了个礼,对大家道:“军中事务繁忙,今日本将不能陪大家吃这顿年夜饭了,告辞。” “大将军轻便。” 孟遥临从乔舒念的身后路过时,手掌重重的在乔舒念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但乔舒念已经知道他的不开心是因为什么了。 今夜是要守岁的,除了像孟遥临这样有重要军务的人可以离开外,其他人都不能轻易开的,就连帮主和帮主夫人都在。乔舒念作为九重帮在商场上的主力,这样的大宴少不了要多多应酬,酒不知道喝了几巡,脑袋晕涨还是得留下陪着和大家说话聊天。 青燕悄悄端过来一盅茶放在了乔舒念眼前,悄声道:“夫人,阿峰来报说大将军腿疾犯了,要夫人过去瞧呢。” 乔舒念被酒精熏晕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一分,孟扶桑的眼睛也盯着嘀嘀咕咕的青燕,却没听出个仔细来。 既然是腿疾那肯定是老毛病了,乔舒念这边是走不开的,还有好几个掌柜轮番朝她敬酒呢。她指了指孟扶桑,对青燕道:“你请孟姨娘过去。” 青燕却有些不自在,低声道:“阿峰说只要夫人过去,还要悄悄地过去。” “大少爷脾气!”乔舒念嘟囔了一句,还是站了起来,对大家道:“请大家稍候,我去去就回。” “少夫人可不能逃啊,我的酒少夫人还没吃呢。”桐油行的刘掌柜笑着道。 乔舒念送上歉意的笑就在青嫣的搀扶下离开了。 孟扶桑立马对身后的丫鬟娇兰低声道:“你跟去看她们是做什么去了?也去瞧瞧大将军是歇在幽篁苑还是芰荷苑。” 娇兰紧跟出来就没看见乔舒念和青燕的影子了,她又到幽篁苑和芰荷苑都去问过了,两个院子的下人都没见到大将军和少夫人。 吃了酒本就浑身燥热,被院子里的冷风一吹,乔舒念险些跌倒,急忙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这边!” 树干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乔舒念一愣,他不是说腿疾犯了吗,在这里做什么? 孟遥临握住了乔舒念的手腕,将她往近了拉了一把,让她靠自己更近一点。乔舒念本就头晕站不稳,这一拉,结结实实扑到了孟遥临的怀中,阿峰和青燕霎时蒙上眼睛背过了身。 “怎么喝这么多?”孟遥临一脸宠溺地问道。 酒精驱使,乔舒念神思有些恍惚,眼前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一直看不清摸不透。一切顺他心意的时候,他对你百般宠爱,一旦逆他心意的事,那便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曾说她是个复杂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呢?明明她对他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可他却能做到既往不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孟遥临,我好痛苦啊!”乔舒念踮着脚,趴在孟遥临的肩头呜咽起来,她的心里有两人在打架,一个是乔家大小姐乔舒念,一个是宁王府丫鬟素清。 “谁让你喝这么多的?我要是不叫你出来,你得喝到天亮。”孟遥临责备的话语中带着怜惜心疼。 乔舒念心中苦笑,他们两个根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他根本没法理解自己的痛苦。 “好了,今晚就不住家里了,我带你去百川酒楼。” “又要吃酒?我不去了!”乔舒念连连摆手,从孟遥临怀中挣脱。 “不是吃酒,是睡觉。”孟遥临一步上来,打横抱起乔舒念,尔后一行人匆匆从后门出了孟府。 后门外早就停好了马车,待上车时,乔舒念早已靠着孟遥临的肩头睡了过去。 第84章 伤心 孟扶桑真的寒心了,她望着空荡荡的琼英居,一点欢愉都没有。 季白夫人带了一盅汤进来,放在她的眼前,道:“我看你宴席上几乎没怎么吃,把这个喝了睡。大过年的,可千万不要摆出脸色来,不然连你舅父舅母都会不高兴的。” 孟扶桑抱着腿坐在床边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弱弱地问道:“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表哥说娶我为妾,可至今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几回,见了面话都说不上一句,还撸了我的官职,他是把我彻底抛弃了吗?” “遥临就是太忙了,这半年你们不是经常通信的吗,不是都好好的吗,你别多想了。”季白夫人舀了一勺汤送到了孟扶桑的嘴边。 孟扶桑撇过了脸,“我不想吃。” 通信都是自己主动问候,表哥可是连回信都没有,或者偶尔有从并州回来的兵将来通传一声,“大将军在并州一切都安好。”便再也没有多一句话。他就厌恶她到这个地步了吗? “再怎样,饭还是要吃的,你不吃饱还怎么和那个乔舒念争呢?” “我要争也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昨夜表哥和乔舒念离席,便没了踪影。母亲,你说乔舒念是神还是仙啊?让表哥不顾底线原则的喜欢她。”孟扶桑说着就抱头痛哭,难过得不能自已。 “娇兰,去把门关上,要是有人来就说小姐在睡觉。”季白夫人可不想让外人看见孟扶桑失态,待娇兰关上了门,这才安抚道:“桑儿,你嫁过来的目的不是遥临,而是这个家的权势,你得把这个家的权势抓在手里,你要当这个家。你就别在管遥临了,只要你把你舅父舅母哄开心了,你在孟家就有一席之地。” “没有表哥的疼爱,我要这一席之地做什么?我一个妾能得到什么权势?”孟扶桑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质问着季白夫人,又道:“当初表哥说纳妾的时候,母亲就不该答应,我虽是父亲母亲抱养来的,可依我现在的家世地位,不是非得给人做妾呀!” 季白夫人沉默了,儿子朱槿残疾成不了气候,抱养扶桑就是顶立门户的,就是给孟遥临做媳妇的,既然成不了正妻,就是妾那也得是孟遥临的妾。只要进了孟府这个大院,今后掌家的就得是孟扶桑。 “除了遥临,你还想嫁给谁?”季白夫人突然提高了声气,反问道。“你往日可不是这么软弱的,从前那股厉害的劲儿哪里去了?嫁过来半年了,让一个乔舒念把你压得翻不了身,你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哭?” “那母亲想让我怎么做?母亲昨晚也看见了,表哥根本不愿搭理我,他的心里只有乔舒念,我从小就听母亲的话,从小就想着嫁表哥,可母亲有没有问过表哥愿不愿意娶我?一次都没有!现在反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呜呜……母亲说我从前行事跋扈,让我在孟府收敛些、温顺些,可结果呢?舅父舅母能帮我什么?我从冷香阁搬到琼英居,整整花了半年时间,还是把舅母逼得没法子了才替我在乔舒念面前说的话。可搬过来又怎样?我还不是独守空房?和冷香阁又有什么区别?呜呜……” 季白夫人看孟扶桑哭得实在可怜,伸手去替她拭了眼泪,好言劝道:“桑儿,我知道你的委屈,你心里装着遥临,可遥临的心里没有你。只要你能在孟府安然度日,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乔舒念忙,家里的事顾不上,这正是你的机会啊。” 孟扶桑抬起了泪眼,似懂非懂地望着季白夫人。 “我的好桑儿,你表哥现在眼中没有你不代表永远没有你,机会是等来的。只要你好好操持这个家,照顾好舅父舅母,你表哥会看到你的好。等你真正掌家了,就可以拉你兄长一把,到时候我们朱家也会强大起来,即使没有你表哥的疼爱,你后半辈子照样衣食无忧。”季白夫人道。 “母亲是什么意思?”孟扶桑有些不懂,什么叫拉兄长一把,兄长那副带有残疾的身体能帮她什么? 季白夫人叹了一口气,眉毛紧蹙,面色为难,迟疑着不知当说不当说,“你舅父手上掌握着十几个商行,现在全都交给乔舒念打理,你就没想过争一两个你来管理?你知道你哥哥没有当官的命,要是有一个商行在我们手里,将来我们朱家也就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了。娘家财大气粗了,你在孟家腰杆子也硬啊!” “母亲知道的,我对商行这些不感兴趣!”孟扶桑依旧抱着腿,脸埋在臂弯里,冷冷地道。 “你不感兴趣,可我和你爹感兴趣,你朱槿哥哥感兴趣!你得帮我们!你对浮空司感兴趣,可那里已经没有你的地位了!” 季白夫人说完斜眼看着孟扶桑,提到商行孟扶桑无动于衷,可提到浮空司,很明显孟扶桑是不服气的。她默默抬起头来,反问道:“谁说浮空司没有我的地位了?就凭那个苏暮?他想和我争,嫩了点!” 季白夫人见孟扶桑有所触动,继续道:“你是个女子,在外当官也不是长久的事,你要是放不下可以去争,我不管,但乔舒念手中的商行你得拿过来一个。” 孟扶桑停止了抽泣,提起了精神,反问母亲,“母亲以为商行是那么好夺的吗?那些商行本来就是乔府的,舅父眼红已久,要不是乔舒念生事,舅父怎么可能有机会霸占乔府全部的财产?现在夺过来又怎样,还不是经营不下去又交到了乔舒念的手里!连舅父都应付不过来的事,咱家谁懂这些?是母亲懂还是父亲懂?还是我那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哥哥懂?商行的事母亲想都不要想!” 季白夫人一巴掌打在了孟扶桑的脸上,看着被打懵了的孟扶桑吼道:“不许你说槿儿是草包!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养你这么大就是用来吃干饭的吗?不说大的商行,小的商铺i也得给我弄两个过来,这年头谁还和钱过不去?” 这一巴掌勾起了孟扶桑尘封已久的记忆,她和朱槿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可朱槿从小还没有孟遥临对她好,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抱养的事就是朱槿告诉她的,自打记事起,朱槿张口闭口对她喊草地上捡来的野孩子。 朱槿折辱她,她会和朱槿吵架,母亲都是帮着朱槿教训她,说哥哥身体不好,让她让着点,可明明是朱槿先挑事惹她的。 这样的事多了,孟扶桑便不想那么柔弱了,从朱槿哪里受的气她会报复在朱槿的仆人身上,一次她把朱槿身边的小厮打得半死不活,朱槿这才怕了,后来便躲着不怎么和她来往了。 这让孟扶桑懂了一个道理,什么权势地位,只有最硬的拳头才好说话。她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自己的亲生父母肯定是穷人家,要是富人家谁会把自己的孩子送人呢?朱府富贵,她留在朱府比追问亲生父母是谁要好。 孟遥临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爱,但兄妹之间的帮扶还是有的。让她替朱槿谋利益,做有损表哥一家的事,她绝对不干。她现在借着季白夫人这个跳板嫁进了孟府,整个陈国最有权势的人家,接下来的日子她只会为自己活。 第85章 账本 乔舒念扶着晕涨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桌边翻账本的孟遥临。 孟遥临见她坐了起来,露出邪魅一笑,翻手合上了账本,“商行的掌柜们都很勤快啊,大过年的这么早就将账本送过来了,看来除夕夜的酒没有喝到位。” 乔舒念的头还疼着,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此刻感觉脑袋里的某根筋快要绷断了的那种疼。她手着脑袋,低声问道:“是谁送过来的账本?” 孟遥临将账本放到了乔舒念的腿上,人也坐了过来,道:“是孟百折,说是棉花行五百斤的棉花销出去了,一根丝都不剩,向你报喜来的。” “昨天在宴席上就提过了,今天是想让我看了账本奖赏他。嘶~”乔舒念说话的声音高了一点,连带着脑袋里的那根痛神经被扯了一下。 孟遥临见她精神真的不好,又将账本放回了桌上,道:“我已经安排人给你熬药,应该快好了。” “什么药?” “解酒药啊?” 正说着,青燕就端着托盘悄声进来了,“还以为夫人没醒,怕药端来凉了,现在这个温度夫人喝正正好。” “我来。”青燕要过来给乔舒念喂药,哪料被孟遥临抢了先。 “以后不能喝就少喝或者不喝,就不会受罪了。”孟遥临一边责怪着一边将药一勺一勺喂到乔舒念嘴边,让乔舒念连说一句反驳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越是这样对自己好,乔舒念的心里就越觉得愧疚和不安,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她替康宁军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九重帮的身上捅刀子,要是哪一天被孟遥临发现了,他会怎么样呢?还能如此对她爱意绵绵吗? 药喝完了,孟遥临将碗送到青燕手中,又嘱咐道:“送碗清粥上来,虽然过年,但夫人吃不得油腻的东西。” “是。”青燕看见大将军对夫人如此宠溺,嫣然一笑,退了出去。 “昨天看你被几个大老粗围着敬酒,我真不忍心,想让你安安心心待在家中,不想让你这么辛苦。”孟遥临拉着乔舒念的手,心疼不已。 话虽然这样说,但乔舒念明白能应付得了商场,她对孟九儒和孟遥临来说才有价值,若不然,她还是被关在芰荷苑中不见天日。 她也怕了曾经那种充满绝望的生活,我驱使自己忙起来,做一个对九重帮有用又对康宁军又用的人,那样她才不枉重活一世。 “将军帮我把账本递过来,我想看看。”乔舒念道。 孟遥临冷眼瞥了一下桌上的账本,冷声道:“既然是孟百折来向你邀功的,不看也罢。” 乔舒念摇摇头,道:“不一样,那五百斤棉花压在棉花行半年了,质量不算上乘,还受了潮,能售出去很不容易,我想知道孟掌柜的售价是多少,亏本的生意不能做,若抬高了价,怕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了,同样不划算。” 这五百斤棉花当初她在并州时和富田商行的贸泽说的是让他自己去找孟百折谈的,所以还不知道最终的售价,孟百折也没有提前和她说。 孟遥临拗不过她,只好将账本拿了过来,乔舒念直接翻到了最后,仔细看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道:“卖贵了。” 孟遥临一笑,问道:“多赚点不好吗?” “这上面记的是五十文每斤,这是上乘棉花的价格,这批棉花顶多值三十文。”乔舒念道。而且她也不相信贸泽会接受这个价格。 青燕端了清粥进来,才放下托盘,乔舒念就道:“青燕,你给无涯说一声,让孟掌柜来这里一趟,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是。” 青燕走后,孟遥临迟疑了一下问道:“这账目是不对吗?” 乔舒念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前,认真盯着孟遥临,问道:“如果有人给大将军一批次等的棉花,但价格却是上等棉花的价格,甚至还高出许多,大将军愿意吗?” 孟遥临笑着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傻子。” “之前因为桐油交易,我和富田商行的老板打过交道,他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可能分不出棉花的好坏来,怎么会接受这么高的价格买一批次等棉回去。” 孟遥临的眉头一皱,问道:“你是怀疑孟掌柜做假账?可这也不对呀,要说他贪污的话应该记更低的价格才对啊,这虚报的高价账面上空缺的银子他不得自己来填?” 乔舒念道:“怕就怕只顾着账面好看才虚报出的高价,而真正的账面亏空……这对一个商行来说是一个大隐患。” 孟遥临仔细翻了一下这个账本,有些疑惑的问道:“之前乔氏棉花行和宏盛布庄交易的棉花是两百文每斤,这也是虚报的吗?” “不是,这是从南疆新进的上等棉花,长途跋涉到了骆州就值这个价格,是我宏盛布庄的江老板一同敲定的价格,账面上也确实进了这么银子。” “可两百文每斤的棉花实在是高出市场价不少啊。”孟遥临合上了账本,放在了桌上,拉过了乔舒念的手,道:“我是个粗人,商场上的弯弯绕我不懂,几个商行的人也都是从前帮主安排的,你要是用得顺心就继续用,要是觉得有谁不堪用,就换下来就是,只要你是对商行好,对我们九重帮好,没人说‘不’字。” 乔舒念是想安排自己信任的人上去,但苦于不能得到孟九儒的信任,除了将并州花满蹊酒楼的掌柜换了之外,其他酒楼、商行、商铺的掌柜都没有动。 现在得到孟遥临的允许,她反而更不敢擅自更换了,谁知道这是真心还是试探呢? 乔舒念报上感激的笑,道:“谢谢大将军的信任,这些掌柜和主事我都已经用习惯了,他们若没有大的过错,希望帮主和大将军也不要太过于苛责。” “你自己看着办,只要对大家好就行。”孟遥临将清粥送到了乔舒念手上,“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86章 订单 孟百折来了,面对账本上居高的数字,抵赖不认,坚称这就是这是真实的价格。 乔舒念也没有生气,只缓缓地道:“这个价太高了,按三十文每斤算,多余的二十文退回。” 孟百折听到乔舒念这样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一脸不乐意:“我们之前棉花是两百文每斤,这才五十文……” “那也要看是什么质量,我与宏盛布庄交易的棉花是什么质量,与富田商行交易的又是什么质量,孟掌柜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诚信,与乔氏打交道的也都是老主顾,富田商行虽然是我们新来的买主,但与乔氏桐油商行签订了一年的桐油量,一年就是一千多斤的桐油量,相当于我们乔氏桐油商行包揽了整个并州的桐油需求,若因为这五百斤棉花让我们丢失这么大的客商,孟掌柜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乔舒念一番质问让孟百折恼羞不已,沉默片刻才道:“我就是听说少夫人与贸泽老板签订了一年的桐油订单,觉得我们是他最大的客商,所以才虚定了这个价格,而且贸泽老板也都认了。账面上的银子我又进了一批棉布和一千斤棉花,等元宵节过后才能交易换成现银,少夫人要退账,账上没有那么钱。” 听到孟百折这话,乔舒念有些不悦,只是没有表现在脸面上来。孟掌柜进货花掉账面上这么多银子,乔舒念竟然不知情,她早就和所有商行都说过,每一笔生意都要经过她的同意。 孟百折从厚棉绒袖子里拿出一张文书来,放在了乔舒念的面前,道:“这是那一批棉布和一千斤棉花的订单,我还没来得及记在账上。” 孟遥临在一旁翻着闲书,耳朵却竖起来认真听着乔舒念和孟百折两人的动静。乔舒念这边半天没有说话,面对孟百折的自作主张,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默默看了一眼那张订单,是和朗月阁签订的,上面写着一句对乔氏棉花行很不利的话,约定若乔氏棉花行不能按时提供棉花和一千斤棉花,就按商品总价的六倍赔偿。朗月阁奸猾,早在父亲乔经年在世时就点名不再来往的客商。 依着经验看,这批棉布和一千斤棉花在十五天后的元宵节是不可能到货的,这就说明乔氏棉花行要赔给朗月阁六倍的银子。朗月阁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也在父亲身上使过,现在又使到她的身上来了,而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中招了。 孟遥临透过书缝,看见乔舒念的脸色变得铁青,甚至是说欲哭无泪。 “冰天雪地,大雪封路,路上也有土匪和康宁军的阻扰,还剩下半个月时间,孟掌柜想从哪里弄这么多的布匹和棉花?”乔舒念反问。 “订单已经飞鸽传书到了南疆那边,半个月应该能到……”孟百折说话越来越没有了底气,后面便没有了声音。 “呵!”乔舒念苦笑一声,她原本就头疼,现在只觉得头更疼了,“从南疆到骆州一路平顺的走都要近两个月三个月,你竟然只预留了半个月?” 孟百折在棉花行当掌管这么久,从来没算过货运的时长,一听乔舒念说要两三月的时间,顿时有些慌乱,手颤抖,说话也跟着打结,“我就是看朗月阁报价高,要比少夫人您上回预定的两百文还要高出五十文啊,我这才和他定下的交易,我没想那么多。我这就去找朗月阁将交货时间推后。” 乔舒念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那张订单扔在了孟百折的脸上,问道:“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商议就签下合约?” “我、我是想给少夫人和帮主一个惊喜,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找朗月阁,一切都还来得及。”孟百折急忙从地上捡起那张单子,慌慌忙忙就出去了。 乔舒念手臂撑在太阳穴上,头也痛,胸也闷。这应该是她掌管商行以来将要经历的最大挫折,她能预算到孟百折在朗月阁那边是讨不到好的,在元宵节之前,她该上哪里找这么多的棉花和布匹呢? 孟遥临放下了书,走了过来,安抚了两句,可乔舒念此刻真的没有精神回应他。 “很难吗?”孟遥临问道。 乔舒念稳定了情绪,道:“难,搞不好乔氏棉花行就要关门大吉。” “要是需要,朗月阁我来替你搞定。”孟遥临道。 他来搞定?乔舒念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他能搞定的手段就是用九重帮的威慑力了,乔舒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她摆了摆手,“如果你来帮我搞定,乔氏在商场的信誉便没有了,别人和我们打交道就不是凭着产品的质量和信誉,而是大将军的威力。如果孟掌柜那边推迟不了交货日期,我会想办法给朗月阁找货,要么就亏本赔钱。” 孟遥临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出的是个下策,在你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告诉我一声。” 乔舒念明白这个下策不能轻易使用。 两天后,大年初三,乔舒念和蒲月、葭月正在百川酒楼小聚,原本是要和一直跟随她的这些人好好聚聚好好聊聊的,但无涯报上来一个大消息,孟百折上吊了,被他的夫人发现救了下来。 两天了,看样子孟百折和朗月阁的交涉失败了。 “无涯大哥,你和青燕带上一份厚礼替我到孟掌柜家中慰问,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让他不要那么想不开。”乔舒念道。 无涯应了。 乔舒念转头叫上了庞二亮,“大家先吃,师父跟我去一个地方。”她现在得去给朗月阁找货,即使找不到那么多,如果能少赔一点就少赔一点。 马车停在了江浦笙的家门口,硕大的两个红灯笼挂在江府门口,乔舒念却是连一点过年的喜悦都没有。 “师父去敲门。”乔舒念道。 庞二亮敲门,江府的门很快就开了,江府守卫认识乔舒念,但对她星夜前来还是很好奇。 第87章 通路 “江老板在吗?” “嗯,我们老爷在的,不知夫人找我们老爷何事?” “我有紧急的事情求见,烦请帮忙通传。” 江府守卫将乔舒念引到江浦笙的书房前,稍等片刻,江浦笙就亲自来迎接了。 自打知道孟百折签了这么个不平等的交易订单,乔舒念第一时间就找过江浦笙帮忙,江浦笙也答应了在朗月阁不退步的情况下会出手帮忙。 江浦笙亲自给乔舒念个跟前倒上了一杯茶,道:“乔小姐星夜前来,看样子是朗月阁那边说不通?” “我现在需要一百匹棉布和一千斤棉花,江老板什么时候能帮我调货?”乔舒念急得直上火,根本没有心情同江老板坐下来安心吃茶。 “我在临江的仓库里正好有一批货能填了乔小姐的账,临江到骆州也就七八天的路程,但乔小姐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呢。”江浦笙道。 “什么条件?谁不知道江老板在临江的这批货已经积压小半年了,现在正好出手不好吗?江老板还要什么条件?”乔舒念有些不满,气呼呼坐了下来。 江浦笙老练,对乔舒念也就是利用的价值,满不在乎地道:“我这批货压半年还是压一年我都能出手,这批货是朝廷预定的,或许我今天借给乔小姐周转,明天要货的人就来了,没个定数。” “我从南疆定的货已经启程了,只要三个月,三个月我就可以还给江老板,江老板不能看着我的棉花行破产关门啊!”乔舒念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江浦笙了,而且她自认为江浦笙和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会无条件的答应帮忙的,没想到江浦笙会这么多弯弯绕。 “乔小姐不必着急,乔小姐还没听我的条件是什么呢,这对乔小姐来说不难。”江浦笙依旧笑着看她。 “江老板的条件是什么,不妨直说。”乔舒念语气软了下来,皱眉静等着江浦笙发话。 “请孟大将军开辟一条直通并州边境的路,是直通,这条路不能接受任何的盘查……” “江老板做梦呢!”不等江浦笙的话说完,乔舒念就跳了起来,“并州边境驻守着谁,江老板难道不知道吗?孟遥临怎么可能答应通向那边的路不盘查?谁都知道,九重帮把康宁军的一切明路都封死了。” 乔舒念神情绝望,乔氏棉花行刚搭上富田商行这条通向康宁军的暗路,就遇上这种灭顶之灾,乔舒念能不焦急上火嘛。 江浦笙道:“如果这条路打不通,那我帮不到你。……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借着调货需要走近路的理由,让孟遥临答应可以从并州边境借道,我有一批物资需要这条通道送到康宁军手中。” 江浦笙的话乔舒念听明白了,临江到骆州绕开并州走需要七八天的时间,若是从并州走,那只要四五天,几乎是节约了一半的时间。 乔舒念想了片刻,道:“那江老板得先供应我七成的货,我才答应试试,若孟遥临答应了,我们再交付剩下的,若孟遥临不答应,江老板的货我按照和朗月阁敲定的两百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向江老板购进。” 江浦笙笑了,“乔小姐痛快!” 得到了江浦笙的应承,乔舒念暂时松了一口气。 离开江府,乔舒念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到百川酒楼和蒲月和葭月他们聚了,让庞二亮径直将马车驾到了孟府后门。夜深人静,乔舒念不想打扰大家。 后门进去就是幽篁苑,从这里进去乔舒念也是有心机的,她希望让孟遥临看见她为了棉花行奔波的辛苦,从而答应开放并州边境的通路。 正如乔舒念所料,孟遥临书房的灯还亮着,乔舒念故意提高了声音对庞二亮道:“师父帮我去看看无涯和青燕从孟百折家中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他们到芰荷来找我。” 庞二亮道:“都丑时了,夫人想要问什么明天再问。” 乔舒念看了一眼窗户上孟遥临贴过来了的影子,故意道:“对朗月阁供货的事情还没有着落,祸是孟掌柜闯下的,让他即刻爬起来给我去找货填补这个窟窿,在货没有到位、没有从朗月阁拿回银子之前不许他死!” “夫人声音小点,免得惊动了大将军。”庞二亮提醒道。 乔舒念狠狠瞪了他一眼,庞二亮这才道:“我马上去找无涯和青燕。” 看着庞二亮走了,乔舒念这才离开了幽篁苑去了芰荷苑。 她将无涯和青燕留在自己房中到天明,孟百折羞愧不愿见人,初四下午才到孟府来向乔舒念请罪。 这边乔舒念将戏做足了,那边孟遥临却有些疑惑不解,向阿峰问道:“这个朗月阁到底是什么路子?真是欺人太甚!” “大将军忘了吗?早在调查陶子赫时,朗月阁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朗月阁就是给陶子赫走私提供销路的商行,朗月阁的背后是逍遥寨胡道义。”阿峰道。 逍遥寨胡道义?这倒让孟遥临有些迷糊了,胡道义是乔舒念的救命恩人,乔舒念在逍遥寨时,胡道义对乔舒念的帮助很大,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坑害乔舒念呢? “少夫人手上的所有商行都打着乔氏的名号,现在谁不知道这名号背后真正管理者是我们九重帮,他这不是坑害少夫人,是为了坑害我们九重帮。”阿峰道。 “少夫人会知道朗月阁的背景吗?”孟遥临问道。 阿峰有些不确信,但还是摇了摇头,“棉花行虽然掌握在九重帮的手里,可那也是乔府的命脉,少夫人不会轻易和胡道义勾结,她应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此刻肯定会亲自找胡道义理论的。” 孟遥临咬着下嘴唇想了良久,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乔舒念,最后还是对阿峰说:“你帮忙盯着点,若是少夫人最后实在是找不到货源,就想办法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找胡道义求情,好歹把棉花行保下来。” “好。” 第88章 心计 正月初十,天晴。 孟遥临难得的清闲日子,就是不知道乔舒念此刻在忙些什么,已经有几天没见着她了。孟遥临百无聊赖翻着书,桌上还放着孟扶桑送来的一小碗汤圆冒着腾腾热气。 阿峰进来道:“大将军,乔氏棉花行孟百折掌柜求见。” 终于来了一个和乔舒念有关的人,据梦瑶在所知,乔舒念这几天一直和孟百折在一起处理朗月阁的货物。 “请进来。”孟遥临说着合上了书,坐等着。 孟百折躬着身进来,想孟遥临行了个礼,“见过大将军,乔氏棉花行掌柜孟百折向大将军拜年,前几天因为处理商行的事太忙碌了,一直没有闲下来,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问候一声。” 孟百折说着将手上的一包点心放在了孟遥临的桌头。 “表叔这话可就要折煞晚辈了!要不是表叔近来忙碌找不到人影,该是晚辈去给您拜年。”孟遥临说着也向孟百折行了个拜年礼。 “不不不,大将军,这使不得。我这样的亲戚实在是隔着有些远了,不敢让大将军称表叔。”孟百折连连摆手,急忙将孟遥临扶了起来。 “阿峰,快给我表叔上茶。” 孟遥临这么一整,倒让孟百折手足无措起来。 “表叔怎么站着,快坐。来的路上肯定受冻了,来烤烤火。”孟遥临说着将火盆往孟百折跟前挪了挪。 阿峰将茶盅放在了孟百折眼前,孟百折尴尬地端起来抿了一口,又急忙站了起来,忙慌的举动差点踢到火盆。 “大将军,我过来是有事来求您的,为了乔氏棉花行,还请大将军帮忙。”孟百折说着就跪了下来。 “既然是棉花行的事,怎么没听少夫人说呢?”孟遥临嘀咕着,若是乔舒念来求他,他心里会更开心。 “大将军,这事儿少夫人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来求您的。”孟百折道。 “表叔先起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孟遥临道。 孟百折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的人,那举止就像是个八十的老翁,“大将军,想必大将军知道棉花行近来的难处,少夫人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七百斤棉花和七十匹棉布,这和朗月阁签的合约还差一些。宏盛布庄的江老板愿意从临江调货过来帮我们,可距和朗月阁交货的时间就剩五天了,临江到骆州最快也要七八天时间,我想让大将军帮忙,帮我们开辟并州边境的路,这样通过并州进来,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并州……边境?”孟遥临一脸愠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百折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又跪了下来,拱手道:“大将军,如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不会向大将军提这个要求的。” “并州边境这条路是谁指给你的?少夫人?”孟遥临问道。 “不、不是,是我自己知道的,少夫人不知道,她已经想办法筹银子打算给朗月阁赔钱了。”孟百折战战兢兢地道。 “少夫人就没有向逍遥寨胡道义求情?” “嗯?胡道义?”孟百折有些茫然,“大将军,这和逍遥寨有什么关系?没听少夫人提起过。” 孟遥临看向了阿峰,阿峰急忙道:“我已经把朗月阁的背景告诉给了无涯,少夫人肯定是知道了,少夫人若没有向胡道义求情,可能是少夫人不愿意。” 胡道义对乔舒念有旧恩,既然乔舒念不愿意去向胡道义求情,那就是不想再和他有瓜葛了。孟遥临突然笑了,是一种欣慰地笑。 “孟掌柜先起来,孟掌柜能做的就到这里了,其余的你让少夫人同我来讲,只要她来求我,我就答应。”孟遥临道。 孟百折颤巍巍站了起来,抬眼看了一眼孟遥临,心想他俩到底是不是正常夫妻,还要少夫人亲自来求才答应啊? —— “什么?孟掌柜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少夫人,我们只能从并州边境走,才能有一条活路啊!” “不用去求大将军,我第一个不答应!”乔舒念义正言辞,拂袖背对着孟百折。 “少夫人,没几天了,要是我们按时交不了货我们棉花行就完了,帮主那边肯定是饶不了我了。少夫人,我求求您了,给我一家一条活路啊!”孟百折跪在地上,对乔舒念连连磕头,涕泪俱下,“少夫人,我已经同大将军说过了,只要您再去一趟,大将军就答应帮我们的忙,求求您了!” 砰砰砰,孟百折的额头都已经从红变成了青,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乔舒念的心中也是一阵惶然,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开放并州边境这样的事只能孟百折去说,她要是一掺和,孟遥临肯定会怀疑她的意图。 乔舒念回转过身,一种大义凛然之态,道:“孟掌柜,这件事我会亲自到帮主跟前替你说情,但并州边境不能开放,若是因为棉花行的事给并州惹来祸事,我们整个棉花行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砍。” “少夫人!……我们的棉花行真的没救了吗?”孟百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哭得跟个小孩一样,抬着泪眼望着乔舒念,乔舒念自己也不禁鼻头一酸。 乔舒念将孟百折从地上扶了起来,转头对青燕道:“你去让无涯把所有商行的掌柜叫来,让他们都带着账本来。” “少夫人这是?”孟百折疑惑地看着乔舒念。 “让所有商行把余银都拿出来给棉花行填账,我现在就去请示帮主。”乔舒念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她明白,只要她演得越真,便越能得到孟遥临的信任,便能让孟遥临帮她这一把。她也相信,她和孟百折的对话会传到孟遥临的耳朵里。 乔舒念想拿其他商行替棉花行填账的事,被孟九儒一票否决,棉花行可以关门,但决不能伤到其他商行一丝一毫,这无疑是绝了棉花行最后一条活路。 孟百折又跪在乔舒念跟前,“少夫人,我们手上所有的银子都压在棉花里面了,即使棉花行关了门,朗月阁的赔款也是拿不出来了。” 孟百折痛定思痛,道:“少夫人,这祸是我惹的,是我贪心不足上了朗月阁的当了,我今天回去变卖房产田地,若还是还不上我就把我家女眷全部卖了,若还是还不上,我……” 后面的话孟百折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给少夫人磕了个头。 第89章 帮忙 “大将军,帮主那边拒绝了少夫人挪用其他商行的账帮棉花行的办法,孟掌柜都想着变卖家产了赎罪了,少夫人那边也是技穷了。” 孟遥临缓缓抬起头看着阿峰,问道:“她都走到绝路了,都不愿意来求我啊?” “开放并州边境实在是危险,少夫人也是为了大局着想。”阿峰道。 “大局着想?”孟遥临定定看着阿峰,不由将手上的卷册捏的皱巴巴的了,“少夫人的心不在我这里。”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阿峰默然低下了头,“少夫人近来行事看不出任何异样,会不会是将军您想差了。” “哼。”孟遥临浅浅一笑,“但愿是我想差了。”转头又问道:“并州那个突然冒出的富田商行就真的一点嫌疑都没有吗?” 阿峰摇了摇头,“我派人一直跟着,暂时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地方。我听乔氏桐油行的人说,少夫人之前对这家富田商行也做过调查,福田商行一切正常这才交易的桐油,后来富田商行又找到了孟掌柜,吃掉了积压在孟掌柜手上的五百斤棉花。” 孟遥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就是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负手思忖良久,孟遥临才道:“你去问问少夫人和孟百折,临江的货那一天要经过并州。” 阿峰有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大将军,您不会真的要开放并州边境,这很危险!万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可能把贺容璋永远拦在并州之外,总是要见真章的。到时候你亲自护送乔氏棉花行的货,事关乔氏棉花行的命脉,这批货不能出事。” “大将军!边境一旦开放,并州就会变成一片血海,您还让我顾棉花行?您要是不放心少夫人,就说服帮主,凑钱赔给朗月阁,并州边境不能开放,就算是您答应的,您也得问问苦守并州的将士们答应不!”阿峰的话像是嗖嗖射过来的冷箭,句句都刺在孟遥临的心中。 “那就告诉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我会亲自督战。”孟遥临冷冷地道。 “大将军!” “什么都别说了,按我说的办。”孟遥临道。 阿峰来问运货日期,乔舒念还有些慌神,她没想到孟遥临问都没有问她,就这么爽利地答应了。 “你回去告诉大将军,临江剩下的货我不要了,我已经想法子凑钱赔账了。”乔舒念语气淡然,这一次她没有演戏,没有拨弄心计,而是打退堂鼓了。 孟遥临比任何人都知道并州边境线的重要性,在那里死扛了两年,都没让宁王放一兵一卒过来,现在因为她反而破了例,她的心里过去。 “少夫人最好是想好了,这是棉花行最后的机会。”阿峰道。阿峰说话的态度不想以前那样恭敬,一切喜怒都浮在脸上。 房中的火炉并不是很热,但乔舒念的手心里却汗津津地,到了最后一步,她怕了。 如果放弃这一次机会,她和江浦笙、苏暮的合作可能也就到头了,他们便不会再信任她,可若是照江浦笙的话去做,又会把孟遥临置于何地?乔舒念此刻心揪得生疼。 她沉默良久,才道:“我想好了,并州边境线不能开。” 阿峰干脆利落朝她拱手行礼,“既然少夫人决定了,就亲自同大将军去说,我不做这个传话筒。” “好。” —— 孟扶桑拿着一把小剪刀仔仔细细修剪着桌上的一盆红梅,红梅本就繁簇,被她一番修剪,反而变得零零落落了,孟扶桑依旧嫌花朵儿太多,道:“花团锦簇,不如就留一朵来得耀眼夺目。” 刘峙手扶在剑柄了,对孟扶桑的话只是微微浅笑,他们这位主子向来脾性与旁人不同,她说什么只管应承附和就是。 “你这阵子盯着浮空司,可有发现什么端倪?”孟扶桑终于将红梅剪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满意地将手上的小剪刀交给娇兰放在了盒子了。 “回小姐的话,苏暮近来和宏盛山庄的老板江浦笙走得很近,苏暮和乔舒念也相熟,有几次发现他们在一起吃茶。”刘峙一本正经地道。 “吃茶?”孟扶桑顿时来了精神,脑海里立马显现出一副男娼女盗的画面来。 “小的曾买通茶楼的小厮打探过,他们在一起要聊很久,能听见康宁军、宁王殿下等字眼,具体是再商议些什么,无从得知。”刘峙又道。 这要是搁在以前,孟扶桑肯定会把乔舒念和苏暮绑起来细细审问,但现在她只能忍下来。 “这些字眼也有可能是闲聊,你仔细盯着他们,一定要拿出真凭实据来。”孟扶桑道,最好是能抓到苏暮不能翻身的大证据来,若是能连带一个乔舒念那就更好了。 既然两人关系走得如此之近,茶都吃了好几回了,孟扶桑不介意帮他们一把,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最好弄出一个齐天大丑闻来,那样才解气。 “少夫人这些天是在忙棉花行的事儿,摊上孟百折这个蠢货,也是够辛苦了。你让人送一壶暖心窝的酒给苏监司,让苏监司请少夫人吃一顿,你好好去安排一下,做隐蔽些。”孟扶桑道。 “一壶暖心窝的酒”让刘峙明白孟扶桑让他做什么事情了,太阴损了,他有些不情愿。 “少夫人这几天一直在棉花行盘账,怕是不得机会。”刘峙迟疑着抬头看了一眼孟扶桑,与她凌厉的眼神正好撞在了一起,急忙拱手道:“属下一定照办。” 作为近身伺候孟扶桑从小到大的人,刘峙明白忤逆孟扶桑的下场是什么。 孟扶桑又朝花枝上洒了一些水,慢悠悠地道:“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你找机会办妥就是,到时候一定要宣扬出去,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是。” 孟扶桑狠心揪下了一朵梅,那花枝上只剩下孤零零一朵红梅寂寞地开放。她想好了,母亲季白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她只为自己活。她会用她的方法把抢了她位置、占了她位置或者影响她生存的人都要赶出去。 第90章 战线 乔舒念去见孟遥临时,孟扶桑就在场,孟遥临不知道在写什么,笔杆在他的手中快速摆动,孟扶桑则在一边低眉研磨。 这么和谐的场面乔舒念不忍心打扰,站在门外不让人通传,还是孟扶桑抬眼看见了她,便急忙过来对乔舒念恭恭敬敬行了礼。 “姐姐来了怎么不出声呢?让姐姐在寒风里站着,幽篁苑的下人们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大将军事务繁忙家中的事情管不着那么多,妹妹一定会教训这些没眼力见的下人。” “无妨,是我看见大将军和妹妹在忙,没敢打扰。”乔舒念冷声着便从孟扶桑身边径直入内。 孟遥临抬起纸张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好让它干得快点,又觉得干得太慢,便放在脚边的火盆上轻轻烘烤,一边柔声问了句:“想通了?” 孟遥临不等乔舒念回话,抬起手上的纸张给乔舒念看,笑着又道:“瞧,开放并州边境的奏折我已经写好,下午我就让人快马呈报给陛下,陛下允与不允过两天定会有答复,你可以安排你的货先在并州边境等待。” 奏折都写好了,乔舒念都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她又矛盾了,之前那种害怕和担忧的感觉又变成了对孟遥临的亏欠。这种感觉更让她难受,紧紧攥着裙摆,欲言又止。 “怎么了?”孟遥临见她情绪不对,将手上的奏折放在桌上,走过来柔声问道。 孟扶桑立即道:“姐姐想必是在冷风口站久了,冻着了。快来人,煮一碗姜汤给少夫人送来。” “是冻着了吗?”孟遥临拉了乔舒念的手,“果然,手冰凉。” 乔舒念被拉着坐下,她瞥见桌上的那份奏折,突然明白,现在不是她答不答应、愿不愿意的事了,而是孟遥临早就打定好了主意要放开并州边境。 让乔舒念觉得更加难受的是,如今不光是江浦笙在利用她,还有孟遥临也在利用棉花行。 “大将军,这份奏折是否能收回?”乔舒念试探地问道。 “为何?你不是需要这批货吗?从临江到骆州,并州可是最近的路。”孟遥临道。 孟遥临的话让乔舒念后背顿时汗津津地, “打开并州门户,这太危险,大将军不能这么做。我会找朗月阁说明情况,让他们多等几日,剩下的货会尽快交付。”乔舒念道。 孟遥临思忖片刻,转头让孟扶桑先出去,他要和乔舒念单独谈。 孟扶桑走后,孟遥临深情地拉住了乔舒念的双手,貌似自己这样做全是为了她,为了棉花行。 “念念,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更何况乔氏棉花行现在是我们九重帮的资产,来年我军将士们有没有新棉制新衣,全靠棉花行,这件事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多说无益。”孟遥临道。 这个理由让乔舒念心中的负担减轻了几分,但她的心里明白,事情远没有孟遥临说的那样简单,并州门户一开,江浦笙要运什么东西给康宁军,她不得而知,但康宁军和九重帮必定会有一战,宁王殿下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而无动于衷。 “我已经嘱咐过孟掌柜了,让他做好运货的准备。”孟遥临看见乔舒念担心的神色,在她的脸颊上小啄了一下,“好了,别担心了,一切有我,今后你只管放开手脚干,我就是你最强硬的靠山。” 乔舒念走后,孟遥临对阿峰道:“派人盯紧了江浦笙和他的宏盛,临江那边也盯紧了,等棉花行的货一进并州,就收网。” “是,浮空司那边需要提前通知做准备吗?”阿峰问道。 “不用,此事保密、绝密!” “是,并州那边属下已经通知了几位将军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大将军就没必要亲自过去了,以免让对方提高警惕。”阿峰道。 虽然一切都准备地井井有条,但中途变化多端,实在是太危险。 “不能明着去,得偷着去,得做出一番我留在骆州的假象来。”孟遥临道,他思忖了片刻,又道:“少夫人肯定还会和江浦笙商量交货细节,若江浦笙有异心,肯定会问少夫人我的去向。你不用操心了,我会让扶桑和我打配合。” 孟遥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 “是。” —— 正月十三棉花商队经过并州; 正月十五,最后三百斤棉花和三十匹棉布顺利交付朗月阁,乔氏棉花行保住了; 正月十六,乔舒念得来一个重大的消息,像是一枚炮仗,把她的脑袋炸懵了。 并州被康宁军所破,九重帮主帅营地被炸,上千户民房被炸,死伤者无数,谁也没有想到棉花商队里夹杂着一批火药运进了并州,让九重帮大败。 并州已然变成了一片火海,康宁军趁势攻下了并州半座城,要不是孟遥临殊死抵抗,整个并州怕都会成为康宁军的囊中之物。孟遥临还在坚守骆州的防线,并准备发动反击。 “阿峰,你配合并州府衙安置灾民难民疏散百姓,把军中能匀出来的军帐用去安置百姓,让王蒙回骆州收集粮草、药品,集召集医者赶赴并州救治伤员,还有文浚将军安排弓弩手,准备好引火之物,今晚偷袭康宁军后备粮草库。”孟遥临的双腿被炸伤,躺在榻上,说话的声音极弱。 阿峰忍不出抽泣,却又害怕被大将军看见,应了声之后,默默退到了文浚将军的身后躲了起来。 文浚将军将孟遥临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下,轻声道:“大将军所命之事,末将一定完成,还请大将军同王蒙将军一起回骆州休养,我们会守住并州的。” 王蒙也道:“是啊,大将军您的伤不能耽搁,军中缺医少药,您就跟末将一同回去。”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这是腿上受了点皮外伤,受了些烟火气而已,并不会一时三刻要了命。 他吃力地抬起手臂摆了摆手,“不用!你带受伤的战士一起回去,本将要留下,只要本将坚守一天,康宁军就穿不过并州!” 还有一件不放心的事,要问阿峰,却看见他站在文浚将军的身后不住的耸动着肩膀,不停的抽泣。 “阿峰,你过来!”孟遥临的气息弱,但命令的语气坚韧,阿峰悄悄抹了泪,站到了人前。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问你,江浦笙抓住了没有?临江那边宏盛的库房查封了没有?”孟遥临紧抓着阿峰的手腕,问道。 “禀报大将军!江贼已经被我方将士抓获,现已交付浮空司关押,慕白将军会亲自审问!宏盛在临江、骆州以及其他地方的多个仓库、商铺、钱庄被查封,已经上报了朝廷!”阿峰的声音很洪亮,隐藏了伤心难过,拿出了一个将士的气势。 第91章 抓获 江浦笙被伏,是苏暮没有想到的事,这是继他任浮空司监司以来遇到的最具挑战性的事。 苏暮遣走了牢内所有的狱卒,只身一人站在江浦笙的面前。他坐在草席上,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闭目呈熟睡状。江浦笙看起来只是有些狼狈而已,脸上有少许的擦伤,但苏暮知道,江浦笙很难再保持现如今的囫囵个儿了。 苏暮蹲下身来,低声问道:“我还有法子帮你吗?” 江浦笙闻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咳了一声,嗓喉里像是有痰,呼吸时呼噜噜地响。 “你真是胆大,还敢这么问我?”江浦笙满不在乎,“你保护好你自己,并州被炸开花,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江浦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请在用刑的时候,请你的人用力一些,让我早死早超生。”江浦笙道。 “就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苏暮问道。 江浦笙苦笑,思量片刻,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眼下苏暮帮自己哪怕一丁点、及其微小的事都有可能让苏暮身处危险之中,可自己现在不说的话又怕没有机会了。 想来想去,自身的事情就不劳烦苏暮操心了,自己身后事就听天由命,反倒是乔舒念那边他还有些不放心。 “没有别的了,你要盯紧了乔小姐,她对我们的作用很大。这一次棉花行的事情恐怕连累了她,我会包揽下一切,保护她的安全。贸泽的富田商行是目前最安全的一条线,你要帮助乔小姐和贸泽,让他们的联络顺畅安全,这是康宁军在骆、并两州最后的物资补给线,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说道激动处,江浦笙本能的想要握一下苏暮的手,可他的双手被铁链栓在桩子上,够不着苏暮,只拖地铁链哐当作响。 苏暮低头沉默了一下,才道:“乔舒念并不是一个只会听吩咐做事的人,她会思考。尤其是她和孟遥临相处这么久,尤其是自乔经年出事后,孟遥临亲自出面救下了乔氏一族的性命,乔舒念怕是早就对他感激不尽、暗生情愫了。这么严重的爆炸,乔舒念肯定知道是那批棉花里夹杂的火药害了孟遥临,她还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我给你留足了火药,就放在你寝房的暗室里,若是乔氏不听话,那你就去炸了乔氏名下所有的商行,让九重帮也落不到好。”江浦笙道。 苏暮气愤不已,拳头狠狠砸在地上,他猛然揪住了江浦笙的衣领,低吼道:“我早就给你说过,乔舒念这条线只能细水长流,那样对我们才有好处,你这一炸,并州能不能落到宁王殿下的手上还很难说,乔氏商行今后怕是很难再与我们合作,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道:“开放并州边境的事是孟遥临亲自上奏朝廷,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不觉得他开放边境的同时不会做出相应的准备吗?” 江浦笙被勒得涨红了脸,喘不上气来,苏暮推了一把便放开了他。江浦笙猛低头弓腰咳了半晌,这才缓过了气。 “宁王殿下已经占据了半个并州,不日定会占据整个并州,攻进骆州也是迟早的事。咳咳……这些我没有机会看到了,但是你一定要帮助宁王!”江浦笙道。 苏暮没有说话,拍了拍江浦笙的肩膀就出去了。被江浦笙搞了这么一下,苏暮只觉得自己的路比原来更窄了。 慕白将军来审江浦笙,江浦笙以为自己会受刑,结果没有,慕白将军没有让人动他一个手指头,就只问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对审问犯人不在行,你自己招,招完了我会给你一个干脆。”慕白这句充满压迫感的话,让江浦笙一怔。 原本想好把一切都招了,好速死,可若细细招来,肯定是要牵连诸多的人进来,江浦笙只好闭上了嘴。 慕白领兵打仗,最懂攻城不如攻心。他俯下身,仔细看了一眼江浦笙,道:“我知道让你供出同谋、供出你的计划这让你很难,可事情到了这一步,难也是要前进并解决的。江老板也是对朝廷有过大贡献的人,只要你招供并痛改前非,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活路呢?” 江浦笙此刻就像是个聋子瞎子哑子,听不见看不见不说话,就静静坐在刑凳上,要不是身上那一身锦缎绸衫、铁链缚身,还以为是一个打坐的禅。 慕白端起茶水,低眉轻吹了一下浮在表面的茶叶,呷了一口,才道:“江老板是个厉害人,在临江囤了一仓库的火药,可也就炸了我们一个营房,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受伤而已,元宵节嘛,就当放了个炮仗。” 说完,轻瞥了一眼江浦笙,继而又呷了一口茶,这才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江浦笙终于睁开了眼睛,冷笑了一声,“事情真如慕白将军说的那样简单吗?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怕的就是不说话,只要他说话了就有了突破口,言多必失,或多或少总会有信息透露出来。 “江老板手眼通天,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江老板利用乔氏商行替康宁军运送了很多物资,棉花、粮食、铁铜料,甚至是兵器,你与少夫人所进行的一切交易看似正常,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我们大将军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乔氏所有商行的账本现在就是治罪的证据。” 这些都是慕白故意试探他的,手上并没有那么多指认江浦笙的证据。 江浦笙瞪了一眼慕白,又闭上了眼睛,看来他不信慕白说的这些话。 “来人,去将少夫人请来一叙!”慕白猛然喊道,江浦笙虽然极力克制,但身体明显发生了抖动,这让慕白更加确信,少夫人就是江浦笙的突破口。 喊归喊,没有得到大将军的允许,少夫人慕白还真的不敢动,只是让手下的人跑出去假装去请人。 慕白乘胜追击,又道:“我已经看过宏盛钱庄的账本了,宏盛钱庄有十万两银子存在了南洋一家钱庄里,每月收三个点的利息。这十万两银子是通过乔氏瓷器商行兑换出去的?” 第92章 攻心 江浦笙终于摇头了,道:“钱庄存储外汇,这很正常,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只和有利自己的人合作。我是和乔氏有一些合作,我需要乔氏,乔氏也需要我,我们是合作共赢,怎么到了你们这些赳赳武夫的眼中一切都是罪过错误了呢?” “谁也没说你和乔氏商行的合作是个错误,”慕白轻轻一笑,挪了个凳子,像一个朋友般坐到了江浦笙的跟前,并把他凌乱的衣衫摆弄整齐,“我们想知道的是通过你们的合作,有多少物资通向了康宁军,还有你对乔氏商行是利用,还是说你们是共谋?” 江浦笙沉默,只静静的看着慕白,慕白的问话已经将他提前打好的腹稿全部打乱。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共谋。”慕白轻笑着点了点头。 “证据呢?”江浦笙反问道。 “不急,等少夫人来了,你们两家的账本一起对,我相信证据就在账本里。至于认证口供那就更不难了,你家的几个掌柜账房还有乔氏商行的掌柜账房如今都在我手里,一问便知。”慕白道。 江浦笙静静地听他说,就那样看着他,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慕白将军,你是傻子还是孟遥临是傻子?我和乔氏商行合作,我怎么可能事事都记在账本上,能记在明面的上那都是没有问题的。你审问账房掌柜也没用,他们也只知表象不懂真相。” “是吗?我们只懂打仗不懂算账,但打仗和算账又一个共同的道理,就是心细,打仗心细能发现敌情,算账心细能发现纰漏。大将军给了本将一个算账的机会,本将自当珍惜。”慕白道。 江浦笙瞟了慕白一眼,道:“好,那我就等着你们少夫人来了核账。” 慕白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没有请示大将军,不敢擅自将乔舒念请到浮空司来,但案情处处都和乔氏商行有关,乔舒念是个绕不开的人物。 慕白想了片刻,对江浦笙道:“那就等少夫人来了我再找你。” 慕白对江浦笙的审问是遣走了浮空司所有人秘密审讯的,就连苏暮都不知道审讯结果。苏暮看见慕白将军从牢房出来,想聊两句试探一下情况,可还没开口,慕白就向他要空房间。 “将军要房间做什么?是要接待贵人吗?就请到大堂。”苏暮道。 “大堂不行,门窗严实、宽敞、僻静的房间,我自用,苏监司不许多问。”慕白把苏暮想要问的话彻底堵死了。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苏暮只好按照慕白交代的安排妥当。 连续十天,慕白都住在苏暮安排的房间里,有九重帮将士进进出出带进去不少人,都戴着头罩,连身上都用黑布遮了,鞋子上都套了黑色的鞋套,外人根本不知道带进去的是谁。 苏暮想趁机去监牢看一下江浦笙,都被人拦住了,除了慕白将军指定的人员外,旁人一概不让进。 可以说,这些天,整个浮空司被慕白将军全权接管了。 乔舒念得知慕白将军将孟百折以及还有其他和宏盛有生意来往的掌柜账房都带走了,心里有一丝慌乱。自从听闻并州军营被炸,她已经前往幽篁苑找过很多次孟遥临了,可被幽篁苑的下人拦着,不是大将军有事要处理,就是孟姨娘正在里面伺候,说什么都不让乔舒念进。 回顾前后孟遥临对自己的态度,这让乔舒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既然找不到孟遥临,她总要知道她手下的人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走,去浮空司!”乔舒念道。 “夫人要不再等等,现在江老板被抓了,掌柜们也被带走,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说不定那个慕白正等着夫人上门呢。”无涯道。 乔舒念想了想,她和江浦笙关乎康宁军的交易都是秘密进行的,自己的账本上都是很干净的,手下的人更是不知道交易细节。若江浦笙那边有什么,自己完全是被利用的,可以完全抵死不认。 但手下的人被带走这么些天,自己若不过问的话也说不过去,浮空司她是一定要去的。 “要不,让庞师父将苏监司约出来,问问情况再说。”无涯道。 “不行,现在不能找苏监司,要找就找慕白将军。”乔舒念道,而且她也知道,此事敏感,苏暮的处境也危险。 慕白将军对乔舒念的到来并不诧异,如同他预料的一样,乔舒念肯定会不请自来。 “过完年,正是所有商行商铺开业的重要时候,慕白将军将我的人扣押这么久,我问过了帮主和大将军,你都没有向他们请示就自作主张,要是耽误了商行的营业,慕白将军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乔舒念问道。 “少夫人,大将军授权本将全权审理此事,事关国家安危,商行又算的了什么?再说本将并未对任何一个犯人或者证人用刑,只是让他们过来配合调查而已,只要等一切调查清楚,证据证人和犯人都交付京城主理审判,便没有本将什么事了。”慕白说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一点也不畏惧乔舒念。 乔舒念按下心中的焦灼,只好道:“我愿意配合慕白将军一切调查,但我要见见我手下的人,看看好不好。” “夫人请。”慕白后退了一步,给乔舒念让了一条路。 苏暮就站在边上,他很想告诉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乔舒念目前的状况,可一直有人跟着,乔舒念自己好像也没有同他说话的打算,他眼睁睁地看着乔舒念进了慕白的房间。 乔舒念刚进门,就听到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房中除了九重帮的人并没有她想要见的人。无涯看情况有些不对,紧紧跟着乔舒念。 “我的人呢?”乔舒念回身向慕白问道。 “不着急,少夫人,您一定会见到他们的。”慕白挪开了桌前的凳子,让乔舒念坐下来。 乔舒念站着没动,气定神闲。 “少夫人这样,末将会很难做。”慕白指了一下桌上高高摞起账本,“少夫人不要紧张,末将没有要为难少夫人的意思,只是这账本中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少夫人。” “你问,我听着。”乔舒念道。 第93章 对答 慕白见她不坐,只好翻开了账本,指着一处,问道:“年前少夫人往并州送了两万石粮食,粮行进货账本上也记载的是两万石,可‘天下粮行’的出货账本上却记载着给乔氏粮行三万石粮食,我让乔氏粮行的杜秀掌柜和天下粮行的赵掌柜对峙,两人各说一词,末将实在是不知道信谁的。” 慕白又翻出了另一本账本,道:“可让人好奇的是,这石数对不上,但这银钱数进账出账却一模一样,还有宏盛名下的粮行账上却不明不白多出来了一万石粮食,送货地只写是并州。” 乔舒念没想到慕白竟然查这么细致,粮食的账都翻出来了。 乔舒念笑了,道:“当时乔氏粮行的确进粮三万石,天下粮行的账本没有记错,乔氏粮行的账本也没有记错,当时运到手的确只有两万石,另外一万石粮食被宏盛江老板要走了,江老板听说我在筹措军粮,就要我帮忙多筹措一万石,江老板并没有告诉我去向,而且这笔银子也是由乔氏商行垫付,宏盛还没有归还。” “那这次江老板在棉花中夹杂火药送进并州,少夫人可知情?”慕白又问。 “不知情,大将军要开放并州帮忙运货的事我极力反对过,但大将军未听。当时棉花行和朗月阁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签订了不对等棉花和棉布订单,我为了这批订单向江老板求助过,江老板先是绕路送来了部分棉花和棉布,剩下的货量以需要筹措为由一推再推,临近交货日期才告知我有货了,但绕路运货是要耽误交货期的,最后孟百折掌柜请求大将军从并州走近路运货,这些大将军都是清楚的,我没有任何隐瞒。” 慕白问什么,乔舒念答什么,她很坚信自己的账都经得起查,毕竟,给康宁军运送物资,都不是乔氏商行亲手送过去的。 别人问她要货,她给,至于别人把货送到哪里,那就不管她的事了。 慕白也仔细核对过能查到的所有账本了,一切都是那么严丝合缝,除了三万石粮食外,其余没有找出任何问题,对乔氏所有商行的审查目前只能到这里了。 “慕白将军要是问完了,我可以见到我的人了吗?”乔舒念问道。 慕白将军对乔舒念行了一个礼,道:“不必了,乔氏商行的人全部释放。” 乔舒念暗自松了一口气,江浦笙的落网给她提了个醒,她今后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危险的。还有一件事,她能肯定这些日子孟遥临要不就是故意躲着不见她,就是为了等调查结果;又或者孟遥临去了并州战场。 出了浮空司,坐在马车里,乔舒念的心还在突突跳,很多事情让她后怕。 “无涯,你让人悄悄去一趟并州,打听一下大将军是否在并州。”乔舒念隔着车帘,对无涯道。 “好。” 总是要调查清楚的,自己不能什么事都蒙在鼓里。 绕过了画屏街,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苏监司求见。”无涯道。 “请苏监司到百川酒楼坐一会儿,邀请迦宁姑娘相陪。”乔舒念道。 这种时候,她不想秘密见任何人,要见也要光明正大地见。她和苏暮坐在百川酒楼的大堂里,不一会儿迦宁姑娘从兰香酒楼赶了过来。 迦宁一看见乔舒念和苏暮就抱怨连连,“你们怎么不去兰香酒楼呢,非要喊我出来,我磨了妈妈好久她才同意的,到时候两位贵客多赏我一点哦。” 乔舒念笑笑,让无涯把钱袋子给了迦宁,“这次出来得急,没带多少,回去给迦宁姑娘补上。” 苏暮从怀中摸出两粒碎银给了迦宁,道:“我不似乔小姐那般有钱,过年将俸禄花干净了,姑娘你别嫌少啊!” “都当监司了,还这么小气!”迦宁瞪了一眼苏暮,把银子装在了袖中。 兰乡酒楼的头牌、整个骆州城的花魁——迦宁姑娘今日到百川酒楼待客,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进来,这让苏暮有些不甚自在,他有些着急,这种情况,他还如何同乔舒念说话。 乔舒念则稳稳坐着吃完了一盏茶,见造势造地差不多了,这才让无涯找掌柜要了一间包房。她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和苏监司见面了,还请了伎人作陪。 到了包房,迦宁姑娘知道自己会影响两位贵人聊天,便主动道:“我就在隔间坐着,不打扰两位,两位聊完了唤我一声,我们一起走。” “多谢姑娘相助。”乔舒念默认了迦宁姑娘的提议。 待迦宁进了隔间,苏暮这才松了神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朝乔舒念问道:“乔小姐和江老板商议炸孟遥临军营的时候怎么不同我商量呢?还有朗月阁的事我已经问过了胡道义了,他根本不知情,乔小姐在交不出货的时候就应该去问问胡道义,为何还要听江浦笙的馊主意呢?” “我要是向胡道义求助,你让孟遥临怎么想我呢?还有我根本不知道江浦笙会夹带炸药进并州,他只说有一些物资送给康宁军,孟遥临要开放并州边境,我也是极力阻止过,但他没有听我的。” 说起这些,乔舒念也是一肚子的气,“好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江老板现在怎么样?” 苏暮收起了气愤的态度,低头无奈地搓着手,“不知道,刚被抓进来时见过一面,后面就再也没见过了,肯定是保不住了。他被抓了,我们和宁王就断了联络。”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乔舒念问道。 苏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道:“还能怎么办呢?在没有新的联络人出现之前,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对了,今天慕白将军问你什么了?对于这个案件,我一无所知。” “就问了我账本上的事情,并州富田商行的贸泽先生也是宁王殿下的人,年后我还有桐油要和他交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富田商行来往。”乔舒念皱着眉头,有自己的担忧。 第94章 酒性 咚咚咚。 传来了敲门声。 “谁?”苏暮警惕地问了一声。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少夫人,我们掌柜惦记天寒,特送了一壶酒给少夫人暖身。” “这种时候谁有心思吃酒啊?你要的吗?”苏暮道。 “没有。”乔舒念说着,给了苏暮一个眼神,让他把迦宁姑娘从隔间请出来,这才去给小厮开了门。 接过了酒,那小厮道:“少夫人,这酒特意温过的,少夫人趁热喝。” “嗯。”乔舒念随意应了一声,但满腹疑惑,汤有趁热喝的,这酒也要催人趁热喝吗?狐疑归狐疑,还是将酒端了进来,放在了桌上。 “既然送来了,就喝两口暖暖身。”乔舒念说着,倒了三盅出来每人一盅。 迦宁拿起来在鼻尖闻了闻,脸上浮现一丝异色,但很快用笑淹没,然后仰头饮尽。乔舒念刚端到了嘴边,迦宁又一把抢了过去,道:“乔小姐是干大事的人,酒就不要喝了,就让我替你喝。” 乔舒念顿时觉得有些诧异,但没有说什么。 “乔小姐身家雄厚,不会舍不得一盅酒?”迦宁见她诧异的神色,故意问道。 “不会,不会,迦宁姑娘愿意喝,就喝,只是光喝酒会烧心,我让人做些下酒菜来。”乔舒念道。 “好。”迦宁回头看苏暮还愣着,又催道:“苏监司做什么呢?快喝呀!” 这么一催,苏暮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仰头饮尽了。 迦宁的举动让乔舒念觉得怪怪地,可自己又不能主动问,便起身道:“我去催两个菜。” 乔舒念只想喊门外的无涯去催菜,结果门刚一打开,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将她推了出来,包房的门也被哐当一声关上。 随即传来迦宁的声音,“乔小姐出去了就别进来了,我有事要和苏监司说,你们的事改天再聊。” “你做什么?”好像苏暮要开门,却被迦宁拦下了,而后听到两人倒地的声音。 “苏暮,你知道我的心的。” “你乱说什么?……嗯……你要干嘛?喂!” “呀,百川酒楼的酒真是好……” 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呢喃的声音,看来迦宁姑娘喝了酒,动情了。 乔舒念没有再听,对无涯道:“让人守住楼梯,不要让客人上来。” “是。” 包厢里,迦宁和苏暮两人燥热不堪,苏暮奋起跑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冷风吹了进来,非但不能让他静心,头还有些疼了。 “你到底是什么酒,只一小盅就这么厉害!”苏暮浑身烫地厉害,脱了皮绒外套,就剩下一个中衣。 迦宁趴在桌上,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后来觉得拿盏喝不解渴,直接端起了茶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肚子喝撑了,迦宁这才有了一丝神智。 迷离着眼睛看着脱了衣服站在窗口吹冷风的苏暮,有气无力地道:“苏……苏暮,你最好……最好把衣服穿上,会……会生病的,这酒……被人下了催情的药了。” “你知道你还喝!”苏暮喝得比迦宁少,神思比她稳,但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神还是再一次被拨乱。 “这酒……是为乔小姐和你准备的,……我不能看着你和乔小姐被人陷害、……出事。”迦宁说着抬起玉润的手臂,勾住了苏暮的脖子。 在发现酒有异常时,她可以提醒大家的,可她没有做声,她想这也许是成全她和苏暮唯一的机会。 苏暮自认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说不定有一天他就想江浦笙那样暴露了,所以他不能因为私欲而连累其他人。 “你放开我!”苏暮脑袋昏聩,双腿发软,想要取下迦宁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却一个踉跄率先倒地,迦宁也就势扑在他的身上。 药物作祟,酒精催情,再坚定的理智也有溃不成军的那一刻,苏暮在迦宁的攻势下彻底沦陷。 良久,良久。 药物失效,酒意消退,一切终于结束了。 迦宁坐了起来,意犹未尽。 “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迦宁满脸期待,希望得到苏暮的回应。 苏暮有些羞涩有些生气,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又捡起地上的衣裳扔在了迦宁的肩头。 “你慢慢穿,我先走了,乔小姐应该安排了人回送你回去。”苏暮说着去打开了门。 门口正站着一个端着茶盘的小厮,不是原先送酒的那个。包间的门一开,正好能看见光着背的迦宁。 那小厮瞬间不高兴了,朝着苏暮大声嚷嚷了起来,“我们这里是酒菜馆,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苏暮急忙将门关上了,自己单独和小厮解释,“不是小哥想的那样,里面的姑娘只是……只是受伤了。” “你当我眼瞎啊!”那小厮不依不饶,虽然知道苏暮的身份,但还是坚持要报告酒楼掌柜,要苏暮做出赔偿。 大声喧哗很快招来很多的看客,大家也从小厮的叫嚷声中缕清了事情的“原委”:是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在百川酒楼里做了恶心人的事。 “喂!里头的那位!我知道你是兰香酒楼的,这种事在你们兰香酒楼做得,在我们百川酒楼做不得!”那小厮看来的人越来越多,使劲敲着包房的门,朝里面的迦宁喊着话。 迦宁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可也只是卖艺而已,如今这样被众人观瞻,她哪里还有脸面出门呢? “小哥,你要是想让我赔偿,那就好好说,带我去和你们掌柜商量,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休要怪我不客气!”苏暮指着搅扰的小厮的鼻梁骂道。 那小厮不甘示弱,一把打落苏暮指着他的手指,又推搡了一把,骂道:“怎么的?你们敢做还不让人说了啊?我们百川酒楼是骆州最有名气的酒楼,你们败坏了我们的名声,叫我们以后还如何做生意?” 苏暮理亏,又觉得这小厮是个全然不讲道理的人,懒得和他继续吵下去,扭头想要下楼,也好把围观的人群引开,让迦宁悄悄离去。 第95章 失败 可却被小厮一把拽住,“咋得?想逃啊!来人,抓起来!” 火速从楼下冲上来五六个小厮,苏暮已经准备好在百川酒楼里打一架了,但突然楼下有人一声吼叫,将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我看谁敢动他?” 众人回望,原来是无涯。 乔舒念让无涯守住楼梯不让人上来的,可中途有人传向他传话,说是路口有个贵人找他,无涯追出去时却没有看见人,找了了一圈也没有,回来就看见酒楼里乱糟糟的,便知道是上当了。 和苏暮吵架的那个小厮迅速跑下了楼,半躬着身道:“无涯哥,这人在我们酒楼干了不好的勾当,房间里还有一位不敢出来,我们正和他们理论呢,既然无涯哥来了,就请无涯哥评评理。” “你们掌柜呢?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见你们掌柜?”无涯问道。 那小厮支吾道:“我们掌柜有事出去了,让小的暂时代为管理。” 无涯道:“你把人都遣散了,让苏监司他们离开。” 小厮以为无涯会替酒楼说话,没想到他却为苏暮开脱,里面变了脸色,道:“你也不过就是少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卫而已,凭什么命令我?我不能听你的,我要等我们掌柜来!” 无涯踱了一步,与小厮并肩站在了一起,突然抽出腰间的一把短匕首,悄悄抵在了那小厮的腰后,正好被墙挡着,旁人看不见。 无涯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少夫人的命令!楼上的两位是少夫人请来的贵客,若是传出不好的名声,我会先割了你的舌头,再要了你的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送酒的那位是受谁指使的,到时候到了大将军面前,看看是不是还有你们的活路!” 这一番威胁果然奏效,那小厮里面赔起笑脸,“无涯大哥,好说,好说!” 那小厮立即上前吆喝起来:“都散了,散了,是误会,都是误会,是小人没搞清楚!大家不要在外面乱传,都散了!” 人群轰然而散,走的走了,吃酒吃菜的又继续坐了下来。 无涯安排苏暮和迦宁姑娘从后门悄然离开后,这才回到隔壁包房向乔舒念告罪。 有人故意陷害,防不胜防,乔舒念没有责怪无涯看好苏暮和沈迦宁的房门,只问道:“去查那酒是谁让送的。” “是。” 幽篁苑琼英阁里,刘峙跪在地上。 “小姐,少夫人那边我们失手了,喝了酒的是苏监司和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刘峙说话的声音有些惶恐,他似乎能预知事情失败后自己会遭遇什么。 一个茶碗朝他砸来,将他的额头砸出血之后又来了个落地开花。 “这么点事办不好,我要你何用?”孟扶桑骂道,回过头来又问道:“处理干净了没有?若是被人查到,你知道你的下场。” 刘峙不顾额间还留着血,连忙磕了头,道:“放心,小姐,没人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有了这番保证,孟扶桑松了口气,瞪了刘峙一眼,“滚!” 刘峙急忙站起身捂着脑袋退了出去。 孟扶桑明白,这一次失手,就没有下一次了。打草惊蛇,乔舒念往后肯定会事事提防。 “真是便宜了苏暮!”孟扶桑气不过,嘀咕了一声。 看见地上茶盏的碎渣,又是莫名生气,朝外喊道:“娇兰!娇兰!” “来了小姐!” 娇兰应了声之后,孟扶桑骂道:“你死哪里去了?喊你这么半天?” 娇兰跑过来立马赔罪,“小姐恕罪,奴婢整理小姐的衣裳,耽误了。” “愣着干啥?眼瞎了没看见地上的脏东西?”孟扶桑骂道。 娇兰立马拿了扫把过来清扫。 孟扶桑也知道自己乱发脾气了,可遇事不顺心,怒火就上头,一上头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知心的人都没有,就刘峙和娇兰对自己还算忠心,若自己对他们不好的,迟早也是会变心的。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葫芦瓷瓶,放在了桌上,对娇兰道:“让其他人打扫,你替我去看看刘峙,把这个药带给他。” 娇兰被她吼得心里发慌,慌慌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要她放下手上的活去看刘峙,这才弱弱应了是,拿了小药瓶退了出去。 看着陪自己长大的娇兰现在怕自己怕要命,孟扶桑心头一阵难受。自己身世不如人,便事事都不如人,她不知道自己该在何处立足?不甘心为妾,不甘心被人埋没,不甘心就这样虚耗了青春。 望着窗外空落落的院子,自己费劲苦心从冷香阁搬到幽篁苑,图到了什么?就这样替孟遥临守着空院子吗?有人问起他的去向时,自己还得替他撒谎隐瞒。明明听到他被在并州被炸伤的消息,她连写信问候一声都不行。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不知足还是从小被母亲的偏心所影响,总觉得自己和谁争都争不过,总有人偏心对方。母亲偏心瘸腿的哥哥;孟遥临偏心乔舒念;当初在浮空司,陶子赫偏心苏暮。总觉得自己活得很委屈,人人都对不起她。 夜幕降临,无涯跟踪白天和他吵架的那个小厮,在他回家的路上拦下了。那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涯从衣领上提了起来。 那小厮回头看见是无涯,立马吓的魂飞魄散,连连喊饶命。 “跟我走,就问你几句话,别嚷嚷,再嚷嚷捅死你!”无涯威胁道。 “无涯大哥、大哥!我喊你爷,你饶了我,我明天到浮空司给苏监司赔罪去,爷你饶了我!”那小厮说着腿一软就往地下跪。 “起来,就问你两句话,不会把你怎么样!”无涯奋力提了一把,那小厮将信将疑,一边连连哀告,一边不情不愿地被拽着往前走。 无涯一路将人拖到了浮空司,苏暮就等在门口,他手边还绑着那个白天给他们送酒的小厮。 “人到齐了,送进去审。”无涯道。 “二位爷,饶命啊!” 两个小厮哀告不已,却被苏暮没人嘴中塞上了堵嘴,不让他们叫嚷了。 苏暮道:“带去我房中审,牢房被慕白将军征用,我们进不去。” “好。” 两人没每人提了一个,提到了苏暮在浮空司的寝房中。 第96章 帮凶 两个小厮被绑在了顶梁柱上,苏暮这才撤掉了他们的堵嘴,问道:“两位今天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我还不知道两位的姓名呢!” “我叫陆小六,一切都是听吩咐办事的,有人给了小人钱,吩咐小人等苏监司的包房门开了,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大声嚷嚷,往苏监司身上泼脏水,让大家都知道苏监司在百川酒楼干了不好的事。”白天和苏暮吵架的那个小厮先开了口。 “你呢?叫什么?”苏暮捏着另一个的下巴,问道。 这个小厮就比陆小六温吞了一些,低声道:“小人叫赵州,也是有人给了我五两银子,送了一瓶酒,说是孟府少夫人定的,让我打着我们卢掌柜的旗号送进去。” “赵州?六小六?”苏暮负着手来回踱着步,上下打量着这两位害他不浅的人。他没栽在九重帮的手里,差点栽在这俩小人的手中。 “看清楚给你们送钱的人是谁吗?”苏暮问道。 陆小六点了点头,急忙道:“我看清楚了,我不认识他,但只要我再见到他,我一定认得出来。” “你呢?”苏暮顺手拍了一下赵州。 赵州想了一下,道:“给我送银子和酒的人是个穿灰布长衫、蓝色锦袍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酒里下了药,我见他给银子多就答应了。” 陆小六立马道:“指使我的人也是穿灰布长衫、蓝色锦袍,头上戴着一顶貂绒帽子。” 灰布长衫、蓝色锦袍、貂绒帽子?无涯正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是孟姨娘身边刘峙的表兄弟,叫唐浩的,这几日见他就穿的这一身。 无涯道:“我知道是谁了,苏监司稍等,我速速就来。” 无涯的身手快,出了房门很快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过了丑时已经把人抓来了,扑通一声把人扔在了陆小六的眼前,问道:“是他吗?” 陆小六和赵州立马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人唆使他们的办事的。 无涯对苏暮道:“幸亏我去了,要是晚去一刻,他就要逃了。” 无涯到唐浩家时,他已经收拾好了行礼,马车都停在了后门。 唐浩虽然被人指认,但却是抵死不认,耿着脖子问道:“你把我抓来做什么?我外出是要去做生意的,我没干什么犯法的事,我逃什么逃?” 苏暮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你干这种毁人清誉的事,是谁指使你的?你要是不说出来,我就把你当主谋,让你尝尝浮空司的按摩棒,就是能翻开人皮肉的那种按摩棒!” 唐浩依旧蜷缩在地上不说话。 陆小六挣扎着伸长了腿,在唐浩的头上狠狠踢了一下,骂道:“老杂种,你要干坏事别带上我们啊,我们只是一个酒楼小小的跑堂,老杂种,看我踢不死你!” 无涯道:“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表兄刘峙在孟府孟姨娘手下当差,你与苏监司无冤无仇,应该不会主动害苏监司,是刘峙教唆的!” 无涯的话戳到了唐浩的敏感处,身子不由地抖动了一下。 苏暮也恍然大悟,“难怪啊,我坐上了监司一职,算是和孟扶桑结下仇了。孟扶桑和刘峙他们有大树罩着,我拿他们没办法。可你就不一样了……” 苏暮说着,就从架子上取下长剑来。 “别,别,我全说!我全说!”唐浩见苏暮将明晃晃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立马吓得半死,道:“是刘峙让我做的,几天前就将药酒给了我,让我盯着孟府少夫人和苏监司,说只要看见这俩人坐在一起了,不管是做什么就将酒送上去。” 唐浩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又道:“我跟了好几天,今天终于看见孟府少人和苏监司一起进百川酒楼了,就给了这俩小厮银子,让他们帮忙。事后我才发现弄错了人,就赶紧告诉了表哥刘峙,刘峙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今天凌晨送水的车会出城,让我跟在后面逃离骆州,以免被人追查。” 帮凶全部抓到了,主谋暂时不敢动。无涯朝苏暮行了礼,道:“在下的事已经完成,这几个人全凭苏监司处置,我先回去了。” 苏暮的喉头发出一声“嗯”,无涯抬眼望了他一眼,他的眼底隐隐露出了一丝杀气。 无涯才出苏暮的房门,就听见唐浩一声凄惨的叫声,血星星点点溅到了窗户上。 “爷饶命啊!饶命啊!” “苏爷爷饶命、苏爷爷饶命!” 房内传出赵州和陆小六的焦急的哀告。 无涯驻足,紧接着又传来那俩小厮的惨叫声,尔后一切便安静了下来。 苏监司也是一个狠人,无涯心想。索性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悄然回去睡了。 第二天,乔舒念就知道给她和苏暮送药酒的人是刘峙,就说明此事是孟扶桑唆使的,她心中有些后怕。若昨日她没有请迦宁来作陪,没有发现酒中有料,喝了下去结果会如何? 她不敢细想,心中感叹孟扶桑的手段真是高,一石二鸟之计就可以一次性解决两个人。苏暮将帮凶全都杀了,自己便不能再找孟扶桑对峙此事了。 “小姐放心,我会找刘峙算账的。”无涯道。 “此事不急,这次未成,他们应该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轻举妄动,还是先处理好商行的事,底账你悄悄拿去烧了,一本都不要留。”乔舒念道。 “是。” “淮山去并州了没有?”乔舒念问道。 “今早就走了,若有情况会飞鸽传书的。”无涯道。 “还剩最后一批军资补给,等无涯传来消息后再发往并州,要是王蒙将军催促,就说正在紧急筹措。”乔舒念道。 “是,前几天发过去的药材粮草,应该能顶上一阵子,应该不会来催。我还听说了一个消息,慕白将军那边已经打算将江老板等宏盛的人犯押往京城了,就在二月初。”无涯低声道。 此刻青燕正好端了茶进来,乔舒念示意让无涯先退下。 第97章 难民 事情正如乔舒念所料,孟遥临去了并州战场。 淮山刚到并州,就对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四处都是逃难的难民,有些地方还发生了小规模传播的瘟疫。多方打听,得到孟遥临负伤一病不起了,孟遥临还把军粮分发给了百姓,宁愿自己的将士饿肚子,也要减少战争对百姓们的伤害。 乔舒念看着淮山的来信,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儿。 “无涯,让庞师父把粮食行所有粮食全部装车,先运往并州,给花满蹊酒楼传信,让他们即日起停止营业,做好照顾收留难民的准备。我跟随庞师父前往并州,你留下配合王蒙将军继续收集药材粮草,及时发往并州。”乔舒念当即想到了无辜的生命,即使心向着宁王,但让百姓蒙难是乔舒念不愿意看到的。 无涯有些担心乔舒念的安危,道:“并州那边我们会根据小姐的指示将一起都办好,您就不必去了,太危险了。” “不,我一定要过去看看。”乔舒念道。 她的心一直以来都是矛盾的,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该向着孟遥临还是宁王,这是一个机会,寻找答案的机会。她若是找到这个答案,心便不再彷徨,今后便能义无反顾只往一个方向走。 很多人都是说宁王反叛了,也有很多人说宁王是被诬陷。若她还是素清,不管宁王叛没叛,她的心都是宁王的,她会义无反顾地帮他,用自己弱小的力量为宁王、为康宁军奉献。 可她现在是乔舒念,心里多装了一个人,装了一个康宁军的仇人、宁王的宿敌。自己在为康宁军做奉献的时候,心就会那个悄悄爱着的人摇摆。 民心才是检验战争正当性的最好武器,民心所向,便是大局所向。她不想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她得去亲自看看,亲自问问,百姓的心里都装着谁,她想跟百姓、跟大多数人站在一起。 无涯见拗不过小姐,只好道:“那好,我让人去准备车马,春日里寒冷,小姐让青燕帮您多准备几件保暖的衣裳。” 既然是去暗访的,乔舒念也不想搞得大张旗鼓,对无涯道:“不用单独准备车马了,我就跟着庞师父的运粮队走,悄悄的。要是府里问起,就说商行里忙,我这阵子都不在府中住。” “既然如此,夫人就多带几个人,也好防身。”无涯道。 乔舒念摆了摆手,“淮山已经在并州了,路上有庞师父在,没事儿。” 她摘去了头上的钗环,换上了头巾,身上的华服换成了粗布袄,身边带上相同打扮的青燕,便曲腿坐在了粮车上。 害怕路上出现意外,总共十辆粮车,庞二亮让人用黑布把粮车全部遮住了,让人不知道车里装地是什么。乔舒念和青燕就坐在黑布上,斜靠着粮袋,还算舒服。头巾遮下来挡住了口鼻,只露出两只明亮如月的眼睛。 刚出骆州不远,路上就遇到了从并州逃过来的难民。有些拄在拐棍,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往前挪。有些看起来精壮的年轻人,也是口唇皲裂、脸上布满沧桑,和七老八十的人看起来没甚区别了,路边甚至零零落落躺着被蚊蝇盘旋的尸体,有的像是刚咽气,有些死去已有几日,也有不知死活卷缩不动的人。 乔舒念不忍再看,将头巾拉下来遮住了眼睛。 “已经有难民逃到骆州和附近能避难的地方,但州府县令都不大欢迎他们,最近听说并州出现了瘟疫,大家就更害怕了,不敢让他们进城,饿死不少。”庞二亮骑在马上,和乔舒念的马车并排前进,默默走着,对眼前的景象唏嘘不已。 “听说大将军为了提防康宁军已经封锁了骆州这边的通路,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逃出来?”青燕问道。 “封锁是封锁康宁军,不是老百姓。并州现在一片战火,只有大将军坚守的领地还算安全,这些百姓大致是通过那里逃出来的。”庞二亮道。 “庞师父是听谁说的呀?我们都在骆州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些?”青燕抬起脸颊问道。 庞二亮浅笑,“我接触的人比你们多,自然就听着多。” 乔舒念闷不做声,只听着吱扭扭转的车轱辘声和哒哒的马蹄声,陷入了沉思。 淮山在信中说孟遥临受伤了,还一病不起,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康宁军用火药炸掉了孟遥临的营房,还以为能让九重帮措手不及,也不过只占了并州半座城池而已,能全力抵制康宁军,孟遥临率领的九重帮也是够厉害了。 “到了之后让……算了,没事了。” 乔舒念本想打发淮山直接到孟遥临跟前问候一下他的伤情,可又一想当初孟遥临是瞒着所有人秘密到并州的,若是淮山去了孟遥临便知道他的秘密没藏住,为了照顾孟遥临的面子,乔舒念想还是不去了。 “夫人是担心大将军的伤情吗?阿峰将军正遵循大将军的命令,照顾那些难民,我们送粮食过去也是为了难民,会和阿峰遇上的,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问阿峰。”庞二亮道。 乔舒念悄然一笑,庞二亮跟在自己身边久了,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青燕道:“阿峰照顾难民?他怎么照顾?” 庞二亮道:“应该就是维持秩序、分发食物什么的,我没去瞧过,猜的。” “这种时候,军中粮食都紧俏,难民那么多,还要分粮食给难民,大将军他们的日子可真够难的,这个康宁军怎么就死不绝呢?”青燕说到激动处,直接骂了起来,又狠狠在粮袋上砸了一拳,也许是手砸疼了,乔舒念看她抬起手臂抖了两下。 “康宁军就真的那么坏吗?”乔舒念低声问了一句。 青燕对她这样的问题很是惊异,转过脸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乔舒念。 乔舒念慌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是……算了,当我没问。” 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会越描越黑。 乔舒念不问了,青燕也是要答的,“少夫人,您不知道,我以前呆的地方人杂,天南海北的都有,我听过不少康宁军的事儿,说康宁军所到之处无恶不作,没有粮草就抢老百姓的,没有穿的了也抢老百姓的,真的太坏了。还有人说天子要召宁王回京,许他亲王之位,可宁王不干呀,就直接反了,还和匈奴勾结,没少在西北边境上惹事,好在我们大将军厉害,直接将宁王率领的主力挡在了并州之外,其他地方的那些零碎才消停了一些。” 不知道青燕说得是不是真的,乔舒念只是尴尬笑笑,没有做声。 第98章 送粮 到了并州花满蹊酒楼门前,周掌柜已经支起了粥锅,排队领粥的人排起长队,秩序井然,周围有九重帮的将士在维持。 乔舒念和青燕从粮车上一溜跳了下来,庞二亮下马准备要扶的,可乔舒念已经跳下来了,也迅速站到了粮队后面。 周掌柜看见庞二亮,急忙上前道:“庞师父你可来了,再等不来粮食,我这粥锅可要关门了。就你送来的这些我也要分一半到阿峰将军的营地,那里的难民更多,咱们这里的还是收到少夫人的信之后从阿峰将军那里匀过来的。” 庞二亮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又看了一眼身后十辆粮车,面色有些为难:“这么多人,这粮也顶不了几天啊。” 周掌柜道:“世事艰难,眼下能有这十车粮,我知道少夫人花了大力气了。” 庞二亮点头,“粮行已经腾空了,大将军那里也需要粮,夫人很是为难。” 他看了一眼四周巡逻的将士,问道:“此处是谁在值守?” 周掌柜道:“是少夫人的弟弟,乔亦疏将军。” 庞二亮一笑,“他都当将军了?” “我也不知道乔将军的军衔,只听到大家都这么叫他,听人说大将军和阿峰将军都很信任他。”周掌柜道。 “这位乔将军在哪里?让他帮忙卸货分粮。”庞二亮道。 “应该就在不远处,我去找他。”周掌柜说着就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乔舒念和青燕就站在边上,将庞二亮和周掌柜的对话听了进去,乔舒念的眼睛也在人群里扫视,四处搜寻着乔亦疏。 没过半晌,周掌柜拉着一个穿着红色铠甲的年轻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到了庞二亮跟前。 自从乔氏一族落败、族中长辈们身死后,乔舒念就再也没有见过乔亦疏了,这次能瞧见他,乔舒念的心中也感慨万千。 乔亦疏从前是那么活泼一个人,现在铠甲加身,看起来成熟老练了不少,应该在军中受了不少苦,才能混到“将军”的地位。 乔亦疏和庞二亮互相行了礼,乔亦疏很快招呼人卸载了五车的粮食搬进了花满蹊酒楼,另外五车让将士们拉到了阿峰将军的营地。 看着他们将一切安排妥当,乔舒念这才想找乔亦疏说说话,却有些不敢,要是乔亦疏恨自己怎么办? 还是庞二亮懂乔舒念的心思,直接将乔亦疏带到了乔舒念的跟前。 乔舒念拉下了头巾,露出圆圆地脸盘来。乔亦疏笑笑,还是给乔舒念行了礼,问道:“姐姐瘦了。” 果然老成了很多,语气当中没有抱怨,只剩下浅淡的问候,“能进去聊聊吗?”乔舒念问道。 “这里人多,弟弟脱不开身,有什么话就在这里快些说,弟弟还要忙的。”乔亦疏拱着手低着头道,他都不愿看大姐一眼。 “好,就问两句,不耽误你。”乔舒念道。 “嗯,姐姐你问。”乔亦疏依旧没有抬头,眼睛盯着地面。 从前做了对不起族人的事,乔舒念也不指望乔家人能原谅自己了,能像这样平和的说上两句话,已经很难得了。 “最近好吗?” “托姐姐的福,一切都好。” “前几天打仗,你有没有受伤?” 乔亦疏浅淡一笑,“托姐姐的福,没有受伤,都很好。姐姐是想问姐夫好不好,他不好,腿被炸伤了,只能躺着,连坐都坐不起来。” 这样的消息乔舒念已经从淮山的信中听过了,但从乔亦疏的嘴中说出来,乔舒念的心像是被人抓了一把,突然就疼了。 “那他怎么不回家呢?这么重的伤他还留在这里?”乔舒念抱怨道。 “姐夫是大将军,是我们的首领,没有他在此坐镇,我们就没有主心骨。姐姐听到姐夫受伤应该很高兴?”乔亦疏终于抬起头看了乔舒念一眼,让他失望的是,他没有从乔舒念的脸上看出高兴,反而是满满地担忧。 乔舒念没有说话,知道乔亦疏的心中对她充满了憎恨,怔了半晌,才道:“乔将军应该很忙,我就不耽搁将军做正事了。” “告辞。” 乔亦疏头转身就走了,头也没有回。 乔舒念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眼中不由地涌出泪花来,她这辈子算是将亲情全部断干净了,往后想要修复只怕比登天还要难。 “少夫人就不要同乔将军计较了,他在军中待久了,性格直来直去的,行伍之人说话都不好听。”青燕怕乔舒念不能释怀,安慰道。 “没有,乔将军说得没有错。”她迅速收起了眼泪,将头巾戴好,又道:“我们进去,外面冷。” 到了房中,方路端了茶水进来,喝上了一口热茶,乔舒念的心才定了一些。青燕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了乔舒念的肩头,道:“现在物资紧缺,方路刚才说酒楼里连炭火都没了。” 乔舒念瞥了眼放在角落的火盆,里头连灰都清理干净了,什么都不剩。 乔舒念从窗外看见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群,突然想到孟百折为了朗月阁从南疆定的那批货了,昨日问了孟百折,说已经在来的路上,可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到骆州,到了那时,已经是四月底,早已不需要棉花了。 “无涯那边不知道还能筹措出多少物资?”乔舒念轻声嘀咕道。 “少夫人放心,无涯哥做事沉稳老练,又有王蒙将军在,几个掌柜帮衬着,应该会很快送来并州的。”青燕安慰道。 “淮山什么时候过来?”乔舒念问道。 青燕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快未时了,应该快来了。等淮山哥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将军,听乔将军的意思,大将军伤得不轻呢。” 乔舒念思忖了片刻,道:“等下淮山来了,你和庞师父待在酒楼帮忙,我和淮山出去一趟,等晚上我们回来再去看望大将军。” “好。”青燕也不知道乔舒念心中打地什么算盘,也不知道她要和淮山去哪里,跟在乔舒念身边久了,就知道这位主子只要是愿意说的就会主动告诉,不愿意说的再问也无用。 第99章 探敌 淮山来时已经快到申时,在花满蹊后门学了两身猫叫,乔舒念便下去了。 淮山送了乔舒念一顶毛绒帽子,道:“这头巾太过显眼,换上帽子没人认出来。” 乔舒念欣然戴上帽子就跨上淮山准备的马匹,同淮山一起消逝在青燕的视野中。 “我们到九重帮封锁线之前就得弃马步行走过去,到康宁军的地盘路途还是有些远,夫人能坚持吗?”淮山问道。 “放心好了。”虽然近年都是养尊处优,但她的身子底子好,走点远路没什么。 “路我都探过了,我来时还算通畅,就是封锁线过关的时候有些麻烦,我们得从山头绕过去。”淮山道。 现在四处都封锁很严,淮山一定找的是犄角旮旯偏僻难行的路。 骑马到了一处陡山前,两人停了下来。那山可不是一般的高,实在是太过陡峭险峻。 淮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道:“夫人放心,从那边的山沟斜插进去有一条小路,绕过这座山,就有一支康宁军的队伍在驻守,为首的将军叫苏硕的,好像是浮空司苏监司的亲戚。” “苏硕?”乔舒念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 从前在宁王府时,就有个叫苏硕的来过几次将军府,长得魁梧粗壮,长相和苏暮比起来那是真的差远了。不光长相比不上,品相也更是比不上。 记得又一次他到宁王府上来找宁王,等待的时候,一个小姐妹送去了茶水,回来那个小姐妹就说这位苏将军对她动手动脚的。 此事又没人看见,这又是在宁王府,即使丫头受了欺负说出去也没人信,只不过后来那个小姐妹偷偷自缢了,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屈辱才会选择这个下场。 “这个人心狠手辣出了名,但宁王殿下好像对他颇为信任,处处委以重任,听说和江浦笙配合炸掉大将军营房的就是此人,我们到了他的地盘还是要小心。”淮山道。 乔舒念笑笑,“我还对青燕说今晚能回去呢,看样子是要在这位苏将军的手上待几日。” “夫人何以这样说?”淮山有些不解,他们还没有碰到苏硕呢,怎么知道会被他抓住呢? 乔舒念原本想的是到康宁军的地盘上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对待占领区百姓的,现在听到这个苏硕又是苏暮的亲戚,有何江浦笙有联系,乔舒念可不得会会吗。 “放心,我就找他聊聊天。”乔舒念说着也从马上跳了下来。 “夫人!要不就别去了,我们寻找其他的机会。”这话把淮山吓了一跳,是他把夫人带出来的,要是带不回去,那可怎么办? “放心!”乔舒念抬高胳膊拍了拍淮山的肩膀,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你好歹是跟在我爹身边的老人儿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就一个苏硕就怕成这个样子?” “我当然不怕,我是怕夫人有什么不测。”淮山担心地道。 “行了,别担心了,你去折两根树枝来,我们当拐棍好爬山。”乔舒念好像兴奋了起来,作为康宁军的合作者,能面对面的聊聊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淮山拗不过,只好听从乔舒念的安排,折了树枝两人一人一根就往山上爬。 乔舒念回过头看见她和淮山的马儿低头在草地上啃食,道:“你说我们出来了,它们还在不在?” 淮山这才想起他们忘记拴马了,又扭头跑下去将马拴在了树干上,折身回来追上了乔舒念。 “夫人,我带你出来的,你可要听我的,要是发现有危险,你得跟我立马撤走,不能不听劝。”淮山道。 “知道,知道,若是有危险,我一定听你的。”乔舒念还真没有爬过这么陡峭的坡,累得气喘吁吁,还要不时安抚淮山恐惧的小心脏。 淮山说的小路已经被杂草淹没了,好在天气还冷,没有长出新绿来,那条小路还算好分辨。沟沟坎坎走了大致两个时辰才到了山顶,此时已经是戌时,天色暗了下来。 “我们照顾避风的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再下山。”淮山道。 淮山感叹乔舒念一个女子比自己厉害,这么陡峭的山爬上来一点都没有抱怨累,而他已经腿软走不动了。 乔舒念想了想,既然她决定以合作者的身份前来探访康宁军,抹黑去的话更能体现自己秘密上门的身份,到时候更好解释。 “到那边歇息一会儿,吃口干粮,然后继续下山。”乔舒念道。 她是主子,她说了算,淮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身上的干粮袋拿了出来,分给乔舒念一个馒头和一个果子。 他们已经能看到山下星星点点的火光了,乔舒念大口啃了起来,馒头就着果子吃,还蛮好吃。 “吃饱一些,有可能下山后没吃的。”乔舒念道。 “是。” 淮山毫无顾忌乔舒念还在身边,一个馒头吃得狼吞虎咽。 “要是有一口热乎的就好了。”乔舒念道。 也许是被孟府那高墙大院关久了,她反而更享受现在自由的气息,哪怕是吹着寒风饿着肚子。 “不能点火,点火会被发现。”淮山道。 乔舒念听闻此言,啃着馒头的嘴突然不动了。这又是天黑,下山的路更难行,倒不如点把火把人引上来然后带他们下去。 “别吃了,捡柴去!”乔舒念道。 “夫人不能这么干!”淮山道。 “把人引上来带我们下去不好吗?再说现在又冷又饿的,再被人发现之前我们烤烤火。”乔舒念道。 “会没命的。”淮山担心不已。 这就是相比淮山,她更重用无涯的理由,此刻要换做是无涯,他肯定没这么多胆小的话,他也会劝,但当知道劝不动乔舒念的时候,就会按照乔舒念的吩咐去办。 “你不去的话,我去捡。”乔舒念道。 这话最有用了,淮山立马将自己手中的馒头和果子又塞回到怀里,爬起来就去捡干柴。乔舒念则坐着继续一口馒头一口果子。 第100章 敌营 火光簇簇,印着乔舒念脸色橙红。 淮山将牛皮水袋绑得高高的,架在火上烘烤,一边抱怨道:“夫人,我虽听了您的照办了,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乔舒念送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淮山立马道:“不是我怕,我是替夫人您担心。” “我敢去见他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到时候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乔舒念用细枝挑了一下火,让它烧得更旺盛一些。 淮山摸了摸牛皮水袋,道:“热了,夫人喝两口暖暖。”淮山说着将牛皮水袋解下来,双手递给了乔舒念。 乔舒念一笑,接了过来,道:“你说你替我担心,其实我替你担心,我叫你出来,家中嫂子侄子还等着你,若是不能将你安然带回去,我才是那个罪人。” 蓦然,乔舒念的眼神没了颜色,陡然道:“我做了太多对不起大家的事,你们却依然对我不离不弃,我心里很愧疚。” 淮山道:“我和无涯是跟着老爷身边十多年了,老爷又把小姐托付给我们,虽然小姐自打那次受伤后性情就变了,做事有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我们是下人,主子的事我们不好过问,但为了老爷的嘱托我们也会义无反顾照顾好小姐的。” 这样的信任和忠诚,乔舒念不禁泪花在眼中涌现,低头落泪,“谢谢,谢谢你们。” “应该的。”淮山说着把一根柴火丢进了火堆里。 “我盯着,夫人睡一会,等苏硕的人发现到爬上来怎么也要两个时辰。”淮山道。 乔舒念靠着坡道,闭上了眼睛,一闭上眼睛脑海就浮现火光冲天的并州军营,以及流离失所的百姓,怎么想,自己都是那个罪人。 要是当时江浦笙提出货走并州边境的主意时,她拒绝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遭殃了。可一想起当初孟遥临斩钉截铁一定要开放并州边境线的态度,乔舒念不由一声苦笑,也许大家都在害怕战争的同时,有的人反而希望一战决胜负。 这场战争不是自己能挑动的也不是自己能阻止的。 山下的人找上来时是子时了,淮山过来轻轻推了一下乔舒念的肩膀,低声道:“夫人,起来了,来人了。” 乔舒念睁开迷糊的眼睛,就看到坡下不远处火光熠熠,铠甲声响,连粗喘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喂,山坡上的是什么人?”坡下打着火把的兵将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淮山也喊了一下。 坡下的人迅速跑了上来,十多个人,纷纷拿出来剑将乔舒念和淮山围了起来。 为首的兵将过来,问道:“我们是康宁军苏硕苏将军的部下,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大半夜的在此处?” 淮山正要说话,乔舒念抢先了一步,道:“我们是骆州乔氏商行的人。” “骆州人?”为首的兵将有些不信,斜嘴一笑:“骆州人怎么会在此处?” “我们夫人没说错,我们就是从骆州过来的,专门找你们苏将军,四处封锁,我们爬山从小路过来的,想天亮再下来的,没想到被你们先发现的。”淮山道。 “呵!先搜身。” 两个兵将收了剑,对淮山一顿搜,见没搜出什么危险的东西又对乔舒念道:“你自己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 乔舒念也是没法,将自己厚衣服外套脱了,留下中衣,为首的将军提起乔舒念的衣服抖了抖,也没发现什么便道:“两位既然是找我们苏将军的,就随我们下山。” 乔舒念捡起衣服穿好,淮山还有些担心,走过来拉了一把乔舒念,让她走在自己身后。 下山的路太陡,乔舒念的腿发抖。下山之后他们给乔舒念和淮山蒙上了眼睛,负后绑上了手,不知又走了多久才到了康宁军的营地。 乔舒念只听见附近的乒乓作响的兵器声、说话声、训练声。大半夜的时间,康宁军的将士还这么辛苦训练。 似乎被带到了一个营帐才停下,脸上的黑布被取下。 “两位等着,我们苏将军一会儿就来。”那个为首的兵将说完就退了出去。 乔舒念环视了一下四周,门口有人守着。 “我们自报家门,要是让苏硕知道我们是大将军的家人,苏硕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淮山苦笑道。 这一点乔舒念想过了,如果她只是大将军的夫人,那还真的有可能会被扣在这里,但她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就是合作者,而且还是重要的合作者。 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才听到皮靴的响声,由远及近。 厚实的门帘被人挑开,一个魁硕粗壮的汉子进来,正是那个从前经常往宁王府走动的苏硕,他里后面跟着四五个兵将。 “两位是骆州来的?”苏硕声如洪钟,说着就坐到了正前方的红木椅子上。 “是。”乔舒念拱手对苏硕行了礼。 “乔氏商行的人?”苏硕又问。 “是。” “哈哈哈……你们编瞎话的本事该长长了,你说你们是四处乞食的难民,本将倒是信。”苏硕道。 “我不光是乔氏商行的人,还是九重帮大将军孟遥临的夫人。”乔舒念道。 “你?”苏硕有些不信,从椅子上走了下来,在乔舒念身边绕了一圈,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粗布衣衫,但容貌倒是极为艳丽,也能瞧得出气质出众。 “既然是孟遥临的夫人,跑到我们的营盘上作甚?”苏硕问道,“难道是上门给我们当人质?” 此言引得其他兵将一阵嘲笑。 乔舒念道:“我们是来给苏将军汇报消息的,骆州宏盛商行的江浦笙苏将军可认识?” 苏硕狐疑的看了一眼乔舒念,故作镇定,“骆州的人和事,本将如何得知?” “别的事苏将军可能不知道,但这位江老板将军一定认识并且很熟。江浦笙和浮空司苏暮潜伏的任务都是苏将军下达的?”乔舒念抬高了脖子,看着苏硕问道。 “呲啷”一声,苏硕抽出了剑,指在了乔舒念的喉头,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101章 合作者 乔舒念本能脑袋后缩,长发瀑瀑流闪,被绑的双手巧妙在后背挽了一圈就挣脱了,一抬玉指夹住了苏硕刺过来的剑芒。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苏硕问道。 “合作者。”乔舒念道。 “合作者?”苏硕眼缝一虚,对突如其来的两人显得极为不信任,又道:“你是孟遥临的女人,还跟我合作?” “看来江老板从来没有跟苏将军说过我,”乔舒念弯眉上挑,又道:“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的事你可以去问苏暮,他全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们炸掉孟遥临的军营还有你们康宁军将士们身上的棉服,都有我乔舒念的功劳,包括你们碗里的饭。” “哎呦!这功劳不浅啊!”苏硕一声邪笑,呲啷一声,收剑入鞘。 周围其他的将士也都讥笑了几声,显然是觉得乔舒念的口气太大了。 苏硕的脸色陡然一变,大声呼道:“来人,把这两个人看管起来,给我看牢了,在大破九重帮之日用这二人的血祭旗!” “是!”周围的将士们异口同声,士气恢弘。 来人拿了粗如婴儿手腕的麻绳要绑乔舒念,淮山有些慌,只身挡在了乔舒念的跟前,一番打斗,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两人都被绑了个结实,淮山反倒受了伤,白费了力气。 苏硕提拉着淮山的衣领,拖着淮山撞了一下乔舒念的身体,带着一丝戏谑,问道:“你这么费力保护她,你又是她什么人?” “休要放肆,苏将军!”乔舒念冷声道,圆润的眼神带着一丝愤怒:“我劝你还是先打听清楚之后再决定是否处置我们。” “这女子口气大,长得也不错,我喜欢!哈哈哈……”苏硕放开了淮山,淫笑着搂住了乔舒念的脖子,“你们说,要是让孟遥临知道他的女人落在了我的手里会怎么样?哈哈哈……” “那将军可要小心了,孟遥临说不定立刻马上就要杀上门来喽!” “我们将军怕过谁?这辈子只听宁王殿下的,只有宁王殿下能让将军退三步,孟遥临算个啥,乳臭未干懂什么带兵打仗?” “就是,孟遥临要是上门来,咱就让他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 “哈哈哈,要是我们一举杀了孟遥临,来日宁王殿下登基做了皇帝,你们说殿下会给我们什么官职啊?”苏硕大笑着问道,。 “苏将军立下盖世之功,将来一定会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啊!” “哈哈哈……”苏硕已经开始臆想自己成为骠骑大将军后的精彩生活了。 “哼!”乔舒念不禁一声冷笑,自己费劲心机,到底是帮了一群什么样的人啊?宁王怎么会信任这样的人?也许只是苏硕是这样的人,其他的人不会是这样的,尤其是宁王,他不会是这样的。 也许心底早已经有了答案,可她不想信。他们的每一声讥笑都像是一把利刃在她心肝上划了一道有一道。 “苏硕,我主动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作践我的。我和并州富田商行签了一年的桐油订单,还有棉花订单、粮食订单、铁铜订单,等等这些只怕是没法实现了。”乔舒念定了心神,抬起修长的脖子,望向搂住自己的苏硕。 提起富田商行,苏硕收敛起了淫笑,渐渐地搂着乔舒念的胳膊也松弛了下来,疑声问道:“富田商行?你和贸泽也有生意?” 苏硕终于想起来年前贸泽送来的一百斤桐油和五百斤棉花了,贸泽和江浦笙一样,是自己亲自指挥的一个暗桩,相比江浦笙,贸泽更为隐秘,知道他身份的少之又少,没想到乔舒念竟然知道。 会不会是江浦笙被抓之后供出来了贸泽,让这个乔舒念利用了?苏硕的心一紧,后退一步,离乔舒念远一些。 “我提起江老板和苏监司,苏将军都没有这么紧张,为何提起富田商行就这么紧张了?”乔舒念反问道,“江浦笙被抓,康宁军最大的供给线断了,富田商行是一条隐线,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富田商行最大的供货商就我。” 乔舒念说着神色也得意了起来,好似再警告苏硕,你不要轻易得罪了我。 她又道:“我这次没有找任何中间人,冒险来到苏将军的营地,就是为了商量下一步的合作计划的,没想到苏将军如此不待见我们。” 再没有找到真实的答案之前,乔舒念还要让他们信任自己。她想要了解在康宁军的治下百姓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康宁军到底是为自己平冤而反抗,还是为了争夺天下骑兵谋反? 以前种种迹象其实已经搞告诉乔舒念答案了,可她不信而已。比如九重帮一直将康宁军堵在并州之外,而没有进一步对他们镇压;九重帮每一次出击都是康宁军每一次挑衅攻击之后做出的反击。 这一次让这么多百姓蒙难,她的心里对康宁军是失望的。 “既然夫人说自己是我们的合作者,那我问问夫人,江浦笙到底是如何被伏的?”苏硕的语气软和了下来,也客气了许多。 乔舒念道:“没有人告密,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乔舒念没有提江浦笙和朗月阁勾结,让乔氏棉花行签订了不平等的合约,以此为要挟让孟遥临开放了并州边境线的事。 “这话怎么说?” “孟遥临不是傻子,我给朗月阁的货是江浦笙供的,货也是从临江发出来的,穿过并州到的骆州,可不偏不倚我们收到货的第二天并州就被人炸了,苏将军想想这火药能是从哪里来?”乔舒念一声反问,又道:“事情一出,孟遥临就让人查了临江仓库,据说那里的火药还有上百箱。” 苏硕的拳头握得紧紧地,一声悲痛的哭声:“是我害了江老板,是我提议炸并州的。” 乔舒念又道:“眼下风声太紧,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了江老板和他的宏盛,康宁军以后的供给会很难。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希望苏将军能尽可能多的提供合作的线索,让我更多的帮助到宁王殿下、帮助到各位。” 听到这话,苏硕强忍悲痛,让人给乔舒念和淮山松了绑,并让乔舒念坐下来,倒上茶仔细交谈。 第102章 等待 “夫人若真是前来襄助我等,苏某感激不尽。”苏硕端起了茶盏,对乔舒念道:“军中不得饮酒,苏某以茶代酒,敬夫人!” “苏将军客气。”乔舒念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眼下不知宁王殿下身在何处?我想见见宁王殿下,仔细了解军中物资情况。”乔舒念又道。 “这……宁王殿下的行踪属于军中机密,请恕苏某不能透露,若夫人想要了解军资情况,苏某可以代为答复。”提起宁王,苏硕的神色显得神秘起来。 乔舒念摇了摇头,道:“我只想和宁王殿下直接谈,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江老板。” 苏硕笑笑,道:“我知道在江浦笙的事件上,夫人对我很失望,但宁王殿下夫人真的见不到。” 乔舒念想了想,道:“天快亮了,请苏将军容许我们在此休息片刻,待天亮后请苏将军安排我们返回。” “夫人是不打算同我们合作了吗?”苏硕的眉头一皱,嘿呦的脸上闪现一丝异色。 “不急,我是个生意人,在康宁军和九重帮的夹缝中讨活路,我只做稳妥安全的生意。以前我跟随江老板,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今后我只想和康宁军的最高指挥者合作,给康宁军提供所需的帮助外,我也要保证我的安全。”乔舒念道。 她将两只手放在桌上,相互蜷在一起轻轻磨搓,静静盯着苏硕,没有一丝胆怯,没有一丝女性的懦弱。 苏硕静想片刻,才道:“那好,容我和宁王殿下商议后给夫人回话,请夫人在此休息。” 苏硕一行人走后,乔舒念终于松散了下来,今天真是太过凶险,要不是坚强地将自己撑起来,只怕这会就像苏硕说的那样,成了他手中对付孟遥临的人质了。 淮山急忙过来,悄声问道:“夫人你要和康宁军合作?” 他替她做过不少是,但从来不知道乔舒念还和康宁军有什么生意上的联系,从以前乔舒念成婚后的种种所细想,这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乔舒念早已不是在乔府时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乔舒念了。此刻的这个乔舒念倒是让淮山有些不认识。 乔舒念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道:“假的,淮山哥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套话吗?我要是不这样说,我们明天还能从这里走出去?” 淮山双手抱臂,挺直了身子,白了一眼乔舒念,道:“夫人,别说我看不起你,就算你天亮后给他们拉来百万石粮食,我们也走不出这里。” 乔舒念手托着腮,问道:“怎么说?” “我们可是大将军的人,您可是大将军的夫人,现在就这样送上门来,他们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啊?我还好说,毕竟是一个下人,放我去给大将军传个话什么的。您就不一样了,为了对付大将军,他们连并州都炸,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乔舒念点了点头,道:“好像是你说的那么回事。”而后噗嗤一笑,看着淮山这个三十好几的人此刻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稚气,他和无涯年龄相仿,可无涯比他稳重老练多了。 乔舒念指了指圆桌对面,“到那边趴着睡会儿,等天亮后看我的,你别说话就行。” 经过乔舒念一番观察,苏硕这个人做事狡猾、奸邪,同时也是一个谨慎的人,他肯定会向人打听自己的情况,而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应该不会联系苏暮,要是乔舒念没有猜错的话,他肯定会让人联系在并州的贸泽。 临近午时,都不见苏硕的踪影,淮山有些急了,道:“看看,到这会都还没有人来理我们,我们这是被软禁了。” “你别晃悠了行吗,又人给我们送早餐那就说明苏将军还没有忘了我们。要是过了午时他还不来,我会再想办法的。”乔舒念道。 淮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没好气地道:“我真不应该听了你的话,把你带到这里来!就算能安然无恙回去,大将军也会打死我的。” “放心啦,”乔舒念踮起脚拍了拍淮山的肩膀,带着神秘兮兮地笑容,“他不会知道。” “托您的福!” 两人正说着,一个士兵模样的小伙子进来对两人鞠了一躬,顺带着拱了拱手,道:“我们苏将军有请两位贵客去一趟。” 淮山多此一举地将乔舒念挡在了身后,“去哪儿?不说清楚不去。” 那士兵彬彬有礼,道:“我们宁王殿下到了,苏将军请两位过去到前面的大帐相谈。” “宁王殿下到了?”乔舒念一个激动,将淮山拉到了一边,自己站到了前方。 “是的,夫人,我们殿下正在等您。”那士兵道。 一听到宁王殿下的名字,乔舒念不禁鼻头一酸,眼眶湿润,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次见到宁王,重生之后的所有种种瞬间涌上心头,如果宁王能知道自己是他从前府上的人,她一定把自己为他所遭遇的委屈全都告诉他。 极力克制情绪后跟随引导到了一百米之外的大帐,大帐的帘子被人掀开,帐外的阳光洒在了一个身着明黄色外袍伟岸的后背上。 乔舒念本能一怔,明黄色的外袍让乔舒念有些不敢看,传说中只有皇帝陛下才能穿着的颜色。怀揣着忐忑,乔舒念低下了头,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苏硕迎了出来,主动道:“夫人想见我们殿下,我连夜让人给殿下传了书信,宁王殿下才赶来的。” 随着说话身,宁王殿下终于转过了身,看向了乔舒念,她的目光和宁王殿下撞了正着。乔舒念正在前进的脚步顿时挺住,原本激动慌乱的心也像是停跳了,她抬眼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贵气的男子,眉心金锁。 这人不是宁王!宁王殿下的相貌她也是最清楚不过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即使一时想不起他的具体样貌,但在见面时肯定能认出来。 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第103章 “宁王” 眼前的人顶多二十刚出头,眉眼处虽然与宁王殿下相似,但绝对不是他。 乔舒念仔细回想宁王殿下的所有远近亲戚兄弟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脑海中把所有能想到的人想了一遍,好像没有。 “夫人怎么了?”苏硕问道。 乔舒念这才发现众人都在看她,收起眼底的诧异,急忙道:“经常听说宁王殿下大名,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苏硕向上拱手,一脸得意,“我们殿下保养得宜,自然年轻。” 乔舒念眉目含笑,朝这位“宁王”福了福,“见过宁王殿下,妾身骆州乔氏商行乔舒念。” “骆州乔氏商行?略有耳闻。”那“宁王”一脸贵气,显然没把乔舒念放在眼里。 就这样行为举止浅薄的一个人,如何敢冒充宁王殿下的,还真当乔舒念是个傻子。 乔舒念不动声色,暂且不戳穿他们,且看他们如何演。 她望向苏硕,问道:“我能和殿下单独聊聊吗?” 苏硕悄悄望了“宁王”一眼,急忙道:“大家都是殿下的心腹之人,夫人有什么要问的,要聊的,但说无妨。” 乔舒念又看向了苏硕,静静的等待“宁王”的回答,他可是最高统帅,总不能没有自己的想法,去听一个部将的安排。 “宁王”也许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急忙道:“要是乔夫人觉得不便,只留苏将军作陪即刻,与骆州的联络,也一直都是苏将军在负责。” “乔夫人”?大家不是喊她孟夫人,就是乔小姐,这个“乔夫人”的叫法让乔舒念觉得有些不习惯,主动道:“妾身夫家姓孟,殿下该喊我孟夫人,若是带本家姓的话,大家喊我乔小姐。” “宁王”却道:“好,那本王就喊你乔小姐。乔小姐虽然身着布衣,却难掩姿色,如此美妙一个人儿却嫁给孟遥临那个土匪,真是让本王惋惜啊,所以本王不舍得喊你‘孟夫人’。” 这位“宁王”别说有什么将帅之才了,绝口不提军资补给的事儿,却对乔舒念的容貌品头论足,就那一脸轻浮的神色就让乔舒念作呕。不知道这是不是苏硕为了敷衍她故意找人假扮,还是说真正的宁王已经不在世上了。 乔舒念一笑,“一个称呼而已,喊什么不重要,我们聊聊正事。” 乔舒念反客为主,指了指“宁王”身后的椅子。 “坐!坐!”苏硕连忙给“宁王”挪开了椅子,又招呼乔舒念坐下,“来人,上茶!” “本王听说了乔小姐的来意,是想打听我们军中军资情况是吗?”“宁王”问道。 “是,江浦笙这条重要的补给线断了,我是想找新的途径,光一个并州的富田商行是不够的,再说骆州和并州还有一段距离,我想知道殿下接下来会安排谁接手骆州的暗桩?我以后也好跟他合作。”乔舒念轻轻吹了吹浮在茶汤上的茶叶,又道:“这不光是我的意思,还是苏暮的意思,江浦笙被关押在浮空司,苏暮作为浮空司监司,却连江浦笙的面都见不着,他比我还要着急。也想知道殿下对江浦笙是救还是弃?” 宁王还没有说话,苏硕先开口了,“夫人是自己人,本将不瞒夫人,事态太过紧急,还没有准备好怎么接手下一步的任务。江浦笙是对我们极其重要的人,我希望夫人能帮我们救出他来。” 乔舒念的明媚的眼睛盯着“宁王”,好似没有听见苏硕说了什么,只道:“殿下,刚才的话我是替苏暮问的,江浦笙的事只能靠他,我只负责送货,说白了,我想要一条安全的供货线,也好让军中的将士们得个保暖、上阵有锋利的兵器。” “乔小姐的过往本王和苏将军已经打听过,知道乔小姐一心替康宁军考虑,本王乃至康宁军上下无不感动,既然乔小姐的心向着本王,何不离开九重帮、离开骆州,来依靠本王呢?”“宁王”一脸色相,实在不是个正人君子。 闻说此言,乔舒念只是浅笑。乔舒念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见多识广,早已不是闺阁女子单纯之态。她放下了茶盏,双手交指放在桌上,道:“宁王殿下好像没有听出重点?苏将军,你懂我的话吗?” 苏硕尴尬笑了笑,道:“夫人的意思本将懂,眼下军中需要的粮草和兵器、还有战马,若是夫人能提供这些,殿下会安排人到骆州联络夫人。” 没见到真的宁王,乔舒念就想离开了,苏硕的话正好给了乔舒念一个台阶下。 “好,告辞!”乔舒念起身,斜眼看了一下那个“宁王”,心里骂道:浪荡之徒! “夫人,吃了午饭本将安排人送夫人离开。”苏硕连忙站在了乔舒念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乔舒念道:“今日晚间,我已经约定贸泽先生吃饭,商量桐油合约的事,就不在此耽误了,殿下、苏将军保重。” 乔舒念离开了营帐,只听到里头有人说了一句:“此女子身份复杂啊!” “还没走远,悄声些。” …… 又被人蒙上了眼睛,送上了马车,离开营地,直至山脚下,苏硕的人才放乔舒念和淮山离开。 直到上了山,两人坐在山坡上休息,淮山才出了一口长气,道:“我还以为我们出不来了呢!” 原本爬山爬出一身的汗,此时坐下来被风吹得有些冷,乔舒念不由打了个喷嚏,又笑着道:“我要是没点把握敢去这地方吗?请我我都不去。” 淮山见乔舒念受了冻,便道:“夫人好像着凉了,我们还是慢慢走。” 两人又翻身起来慢慢往上走,淮山道:“那宁王和苏硕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夫人真要和他们合作?夫人的事我不懂,我只是觉得夫人这样做就是与大将军为敌了。” 乔舒念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道:“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本来想在康宁军中了解了解他们真实的情况,没想到里头的事情好像更复杂。” “军中的事情本来就复杂,看九重帮就知道,夫人不是军中的人,肯定是看不懂的。”淮山道。 第104章 行路 乔舒念走到一棵树后面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她实在是走不动了,至少要歇上半天才行。 她打开水袋的木塞子,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都怪走得急,忘了要水了。 “给!”淮山扔了两个橘子在乔舒念怀中,自己又掏出一颗剥了皮,放在了嘴里。 “哪来的?”乔舒念一脸惊奇,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啊。 “偷的,你们说话的时候偷的。我这里还有,夫人还要吗?”淮山揭开胸前的斜襟,里面橘子有六七个。 “你可真能干。” 虽然橘子不顶饿,好歹解渴。 “夫人虽然这次是瞒着大将军偷偷到并州来的,但是花满蹊酒楼那边人多嘴杂,更何况小乔将军已经知道你来了,他知道了阿峰就知道了,阿峰知道了大将军就知道了,夫人莫名其妙消失一天一夜,可有想好怎么和大将军解释?”淮山一边嚼着橘子一边问,俨然没有把乔舒念当主子看,此时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乔舒念想都没想,就道:“就说替他打探敌情去了。” 淮山噗嗤笑出了声,“夫人你可真能忽悠。” “我可没忽悠,我说的是真的。”橘子吃多了胃冷,吃了一个后便不吃了,乔舒念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树干上,望着天空像是在思考什么,山间叶林真是让人自在啊。 “这还不是忽悠啊,对这边说是合作来的,对那边又说是打探敌情去了,我想知道夫人真实的想法,您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淮山好奇,虽然被乔舒念支配着走,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打探敌情去的,回去之后,我们在康宁军的一切你一个字都不要说,我自有解释。”乔舒念沉思,天空晴朗,心头却乌云密布,真正的宁王会在哪里呢?想到此,立即爬起身来,拍拍后背的土,道:“走,我们快些下山,我找大将军有事。” 淮山一个橘子还没有吃完,就被拉着站了起来,嘀咕道:“真是说风就是雨。” 两人下山都已经是傍晚,天擦黑了。淮山发现他昨日上山时栓在树上的两匹马不见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沮丧个脸走了过来,“这可是我向小乔将军借的马?回去没法交代啊!” “算了,赶紧走,回去再说。”乔舒念道。 原本已经走得腿软脚趴,就想着下山后可以骑马回去,这下好了,还有二十里的路程要走回去,这么晚,怕是连并州的城门都进不去了。 “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个投宿的地方。”乔舒念道。 “我们一男一女,投宿不方便,夫人要是累了,我们就走慢些,守城门的都是大将军的人,我们解释一番总是能进的。”淮山道。 上山下山走了三四个时辰,全是拼着毅力往前走的,还剩二十里平坦的大路,反倒是泄了气,感觉一步都不想走了。 “橘子还有没有?”乔舒念坐在地上,又饿又渴,“早知道马不见了,我们就应该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淮山一笑,从怀里掏出最后的两个橘子给了乔舒念,道:“现在后悔也晚了,人家留你了,你不吃啊。” “呵,话是如此说,若真的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留下吃饭的,不过橘子可以多装两个。”乔舒念虽是苦笑,可圆润的脸庞像皓月一样明媚。 “夫人走不动的话,我背你,若是前面有人我再放你下来。”淮山说着就蹲在了乔舒念的身前。 乔舒念把剥开的橘子摘下一牙放在自己嘴里,拍了一巴掌淮山的后背,道:“谁让你背了,淮山哥也累了,等我把橘子吃完就走。” 今晚这二十里地怎么也要走回去的,说不定会遇上巡逻的人,能送他们回去那就最好了。 她要找到孟遥临,告诉有人假扮宁王的事,也许孟遥临能帮助自己调查事情的真相,宁王殿下到底是死是活。 花了一个半时辰,乔舒念和淮山终于站在了并州的城门下,此刻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城墙上还竖着一排明晃晃地火把,乔舒念却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而自己躺在营帐中,孟遥临则坐在椅子上看书。 “醒了?”孟遥临看都没看她一下,便问道。 好饿啊,她是被饿醒的。 “大将军,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乔舒念悄悄捂着肚子问道。 “被人抬回来的。”孟遥临依旧没有看她。 乔舒念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粗布衫,便是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地,可这两条腿又酸又疼,脚触不了地。忍着痛下了床,跛着腿走到孟遥临的身边,从旁边扥了椅子缓缓坐下,轻声问道:“大将军的伤可有好些?” 孟遥临终于合上了书,看向了乔舒念,眼睛里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压迫感浓浓。 “我听人说你来并州了,所以一直等着你,晚上还不见你来找我,就差人去花满蹊请了,结果青燕说你被淮山叫走了。昨晚你们被人从城门口带了过来,我问淮山,他又支支吾吾地,让我问你。说,前日离开并州干什么去了?” 孟遥临的腿没有动,身子却倾了过来,乔舒念本能往后靠,却只能靠着椅背,无路可逃了。 乔舒念也没打算隐瞒,就想好好和他说的,却被他这么质问,反而有些胆怯不敢说了,撇过了脸去,不敢看他了。 “我的夫人向来胆子大,怎么不敢说了?”孟遥临的鼻尖抵住了乔舒念的额头,一点也不像是个受了伤的人。 横竖是要告诉他的,她也没想过隐瞒,乔舒念闭起了眼睛,鼓起勇气,道:“去康宁军那边了。” “找他们干什么呀?”孟遥临的鼻尖在乔舒念的脸上来回蹭,惹得她发痒,止不住地往后躲。 “我见到宁王了!”乔舒念急声一呼,孟遥临终于坐正了。 脸色很是不悦,一脸冷漠:“怎么的?以前为了那个宁王三番五次和我做对,现在还趁乱跑去看他?他还能安然放你们回来,可见交情不浅啊!” “我是打探敌情去的?”乔舒念自知理亏,喏喏地道。 第105章 理亏 “打探敌情?”孟遥临觉得有些好笑,道:“看来我九重帮中无人了,需要我的夫人去打探敌情!”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康宁军中现在是什么情况。”乔舒念的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孟遥临,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跟他解释,只觉得越描越乱。 “好,那你说说打探到了什么?”孟遥临问道。 “那个宁王好像是假的,我见……我听说宁王四十好几快五十的年纪了,可我在苏硕那见到的宁王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很年轻,而且言谈举止不想是一个王爷该有的样子。还有,江浦笙是听了苏硕的话,勾结朗月阁给孟百折掌柜下了套,才签下不平等的棉花合约,江浦笙才有机会在棉花中夹带炸药炸了并州。”乔舒念的声音很轻,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一直在孟遥临面前“趾高气扬”的乔舒念此刻这般态度,着实让孟遥临觉得新鲜又可爱。但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她。 “你倒是打听得仔细,江浦笙的事是他们主动告诉你的?”孟遥临一挑眉,故作镇静。 乔舒念点头,可又立马后悔了,这样子的话该如何和孟遥临解释呢? 果然,孟遥临轻笑了一声,“你是我的夫人,他们没把你当人质关押起来,反而还主动告诉你这些?” 唉!乔舒念心中长叹,终究还是把自己装进去了,还是老实招。 痛定思痛,乔舒念道:“因为我说我找他们合作,帮他们提供军资,他们就信我了。” 话说完了,又觉得不对,立即补充道:“因为我乔氏商行和江浦笙的宏盛有过生意往来,也可能是江浦笙和苏硕提到过我,苏硕知道你我之间以前的那些恩怨,所以对我很信任的。” “就这些?” “就这些!”乔舒念连忙点头。 “你刚才说什么?你我以前的恩怨?什么恩什么怨?我怎么不知道?”孟遥临再一次逼近了乔舒念,嘴唇就离她的鼻尖只有毫厘,“给我说清楚。” 这真是诛心啊!乔舒念紧闭眼睛,大呼:“我错了,我以前真的错了!求将军原谅!” 认错态度如此之好,让孟遥临反而有些不适应,坐正双手抱臂,提高了声量:“本将今天不得不审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我在并州的?是我的营中有奸细?” “没有,没有奸细!是……是我前日来并州送粮,在花满蹊见到乔亦疏,他告诉我的。”乔舒念可不敢说他差淮山到并州打探到的,免得他又要责罚淮山。 “哦,是乔亦疏啊,他是你弟弟,告诉你我的情况是应该的。我差点冤枉了扶桑,还以为是她告诉你的呢。”孟遥临又拿起了刚才合上的那本书,仔细翻看起来。 乔舒念尴尬笑笑,“扶桑妹妹口风严的很,我问不出话来。” 让乔舒念诧异的是,孟遥临好像对她说的事不感兴趣,尤其是宁王的事,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若是旁人听到自己的死对头突然被人假冒,怎么也要惊异一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孟遥临早就知道宁王是人假冒的。 那真的宁王呢?是吉是凶? 乔舒念心中焦急地要命,但又不好开口问。 “我听说将军受伤了,好些了没有呢?” 乔舒念说着便躬身去检查孟遥临的腿,可衣摆还没有掀开,就被孟遥临推了一把,猛然推倒在椅子上:“干什么?” 乔舒念反倒是无所适从了,“不是说受伤了吗,我就是想知道严不严重,需要需要上药。” 她不断在心里反问自己,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好像没有啊,作为他的夫人,关心他是应该的呀。 “没什么,自有人照料,无需你担心。”孟遥临冷漠地答道。 既然不需要她照料,那她留在军营也不合适,便支起酸疼的腿,站了起来,道:“既然大将军这边无事,那我就回花满蹊酒楼,去看看救济的粮食够不够。” “好,去。” 乔舒念走时,孟遥临盯着书,脸都没有抬。 乔舒念走后,孟遥临把文浚将军叫了进来。 “打发人摸一下宁王的情况。”孟遥临道。 文浚有些疑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大将军为何要打探他?” “有人发现康宁军中有人假冒宁王,我怀疑宁王可能早就死了。”孟遥临神情严肃,像是想起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在康宁军反叛之前,听说宁王在平定边关胡人之乱的行军途中重病不起,后来好了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就是从那时起,康宁军就开始勾结外族、反叛朝廷。” “这不可能,”文浚将军更是不信这些,道:“如果他早就死了,那这些年我和谁在打仗?好几次在阵中见过他的。” 孟遥临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又道:“宁王殿下以前一直被人称颂,是一个将才,为人和善,和陛下一起长大,对朝廷忠诚对陛下恭敬,康宁军刚反叛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信!今天突然有人告诉我说有人在假冒宁王,倒让本将心里有些含糊,你务必让人好好去调查调查。” “是谁这样说呢?莫不是谣言?宁王再怎样也是个亲王,谁会假冒他?若是假冒,那我们这些年在和谁打仗?” 文浚将军的心里也迷糊了,和康宁军敌对了这些年,到头来却连敌人是谁都没有搞清楚,这比打了败仗还让他难受。 孟遥临横眉微皱,道:“别说那么多,本将的心里也没有底,先调查了再说。” 文浚心里把那个传“谣言”的人在心里骂了八百遍,简直胡说八道、扰乱军心!骂归骂,调查还是要做的,埋头出了营帐就去安排了。 让孟遥临焦心的是乔舒念到底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自己对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她若是和康宁军有勾结的话,各个商行里那么多自己人,为何没有一个汇报的呢? 慕白将军审理江浦笙的案件时,对乔氏商行的举动也是有所怀疑,也查证了乔氏所有商行的账本,没发现大的纰漏,零星的问题也被解释了过去。 这次乔舒念冒险跑到康宁军的地盘,又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真的是她说的那么轻巧吗? 第111章 落水 乔舒念没来得及反应就掉进了荷塘里,围在鱼塘边的一群锦鲤吓得四散而逃,打花苞的荷颈也被乔舒念砸断了。 虽然已经到了六月里,但荷塘的冰水遇上因了酒燥热的身体,刺骨的感觉让乔舒念一下在水中清醒了不少。 乔舒念不会游泳,可素清会。她在水下翻转了身姿,调整好姿势,迅速拨拉一下,身体像鱼儿一样往上窜了上来。 乔舒念头露出水面,孟遥临正在居高临下在岸上看着自己。 “这就是你的醒酒方式?”乔舒念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看着孟遥临。 “我认为这个醒酒方式很好,你看你一下就清醒了。”孟遥临道。 青燕已经吓傻,看见乔舒念好好的游了出来,急忙伸出手要去拉乔舒念,“夫人,快把手给我。” 乔舒念将手伸给了青燕,青燕正要拉她,孟遥临却道:“谁今天把她救上来,谁就和她一起在水里泡着。” 青燕还在想大将军什么话时,乔舒念主动放开了青燕,身子又掉进了水中。 “夫人!”青燕急得大叫。 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青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大将军,既然少夫人酒醒了就让她上来。”阿峰的声音很轻,像是商量的口吻。 青燕立即朝孟遥临跪了下来,道:“大将军,少夫人只是一个人去百川酒楼吃了个饭,求大将军放过少夫人。” 孟遥临定定看着水中的乔舒念,乔舒念也静静地看着他,湿发贴在她的脸上,眼中充满委屈和不解。水凉得让她不住地打颤。 “大将军,再这样下去少夫人会生病的,就让她上来。”青燕又道。 阿峰知道大将军的痞子,既然大将军没打算放人,说再多也是徒劳,说不定还会招来责罚,索性求一次情不见效之后便不再求了。 岸上渐渐围满了看热闹的小厮、丫头,孟遥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丢到水里,乔舒念的心中何止是委屈。她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落魄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之后,渐渐向下将自己埋进了水中。 乔舒念以前没有想到这荷塘竟然这么深,深到可以淹死一个人。 她开始往水塘中央游去,那里荷叶茂密,没人能看见自己。浮出水面之后,才痛哭起来,她极力隐忍自己的声音,怕被岸上的人听见。 锦鲤啄她足底、绕她腰身、随着她水中的飘飘衣袂而起舞,似乎在安慰她。 乔舒念躲在荷叶底下,瑟瑟发抖。岸上传来青燕呼喊她的声音,一向在人堆里叱咤的乔舒念突然就“自闭”了。 这世上没人能理解体谅自己,孟遥临对她的态度让她对这个孟府没有了归属感。 她太冷了,头也晕得厉害。没有力气再蹬水了,身体渐渐下沉,脚陷在了塘底淤泥,乔舒念又从迷糊中有了一丝力气,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好不容易重生,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急了、慌了,越是扑腾越是陷得深。想要呼救,可水灌进了嗓喉。 孟遥临在岸边坐在轮椅上,看着荷塘中央的荷叶淅淅索索地抖动再到纹丝不动。孟遥临开始紧张、害怕,他的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他希望乔舒念只是在吓唬他。 他并不是非要和她过不去,而是因为她偷摸去了一趟康宁军的营地,让他不再信任她了。联想前后,这个女人做事实在是突破别人的想象,每件事更难以表明其目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怀疑她的动机。 还有,这不再府中的三个月,乔舒念是不是又背着他做了什么事?家中有饭不吃,竟然一个人跑去喝酒,还醉汹汹地回来,让孟遥临怎么不气! “大将军,够了。”阿峰道。 “把人捞上来。”孟遥临淡淡说道,克制着心中的担心。 “少夫人!少夫人!”青燕沿着岸边不断呼唤,水面上、荷花丛中再也看不见动静。 阿峰打发了两个识水性的小厮下水塘去找,终于在水底下将乔舒念拉了上来。她被人翻了过来,趴在凳子上,青燕使劲拍着她的背,希望她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阿峰,快去找人救救少夫人啊!”青燕急得要哭起来。 阿峰看了一眼孟遥临,得到了他的默许,这才转身去找郎中。 “少夫人!醒醒!” “少夫人!少夫人!” 乔舒念被拍得生疼,终于一声猛咳,将腹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终于有了生气,青燕瞬间放松下来,她真的吓坏了。 乔舒念胸口有些疼,喘息都疼。她趴着从凳子滑了下来,瘫倒在地上。迷离中睁开眼睛,孟遥临还是居高临下看着她。 乔舒念没有理会,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在青燕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命硬,没死成。乔舒念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青燕不管不顾,将乔舒念身上的湿衣服全退了下来,用厚厚的被子将乔舒念裹成了粽子,又吩咐人烧洗澡水和姜汤来。 “别忙活了,去看看大将军走了没有。”乔舒念道。 “夫人,你命都快没了,就先别管大将军了,有话明天再说。”青燕说着将乔舒念身上的被子裹裹紧。 “不,你去看看,若是他走了就去将他请来。”乔舒念道。 她一定要问问孟遥临为何要这般对待她。 “时间还早,夫人也不能这个样子见人啊,等洗了澡换了衣服我再去请大将军。”青燕怎么说也不愿这个时候去请人。 既然青燕这样说了,乔舒念就依她了。 洗完澡、穿好衣裳,喝了辣口的姜汤,乔舒念这才舒服了些,只是头还有些痛。 阿峰请来郎中,开了些除寒的草药就走了。 青燕去幽篁苑请人,孟遥临不愿意来,只说让乔舒念好好休息。 “少夫人,大将军今天不高兴,暂且就不去找他了。我去时,孟姨娘在里头伺候,大概是不愿意出来了。”青燕道。 “那我去见他。”乔舒念说着就下地蹬上了鞋。 第112章 真相 幽篁苑的灯火还没有熄,乔舒念一身单薄,站在幽篁苑的院子里。主屋的帘子开着,乔舒念本是想要进去的,可里头的一幕直接让她愣在了原地。 孟扶桑坐在孟遥临受伤的双腿上,嬉笑着将一颗蜜饯喂进了孟遥临的嘴中。 五月的天了,她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袭白衣显得更加清冷。 幽篁苑的丫头采莲第一个看见了乔舒念,她正要给孟遥临端药进去,看见乔舒念站在院中,悄悄将托盘放在了院中的石几上,走了过来。 采莲过来对乔舒念一福,问道:“少夫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奴婢去通传一声。” 她作为他的夫人,他的居所只有有事才能来吗? 乔舒念冷冷道:“不必了,我站一会儿就走。” “奴婢还是通传一声。”采莲自顾说着,从石几上端起药盘迈步上了台阶进去了,乔舒念也没有阻拦。 许是经过通传知道乔舒念来了,乔舒念看见孟扶桑的嘴角轻笑了一下,从孟遥临的腿上站了起来,不知道孟遥临和她又说了句什么,还依依不舍拉了一下她的手。 孟遥临原先不是很不待见孟扶桑的吗?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 纵然对孟遥临生了感情,但朝夕不一、不能专情的人她乔舒念也不会稀罕了。她来就是要问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就不留恋了,免得再看见他和别人亲密心里难受。 孟遥临将采莲送进去的药喝了,采莲又端着空碗出来,走到乔舒念身边,又是一福,“少夫人,大将军让您进去说话。” 乔舒念像是失了魂的人,面色苍白地可怕,原本像皓月一样明亮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 “知道了。”乔舒念道。 采莲悄然退下,乔舒念轻挪步伐缓慢上了台阶,看着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乔舒念的人反倒是越来越平静了。 乔舒念跪在孟遥临脚下行了一个大拜,“见过大将军。” 这还是乔舒念第一次对孟遥临行大礼,让孟遥临有些愕然。知道自己伤了她,可从前乔府没落时、拿她当死人时,她都没有心死到对自己行这样的大礼,为何这次这样? 他只是冷落了她,她不是也冷落了他吗?为何要表现的这般心碎、绝望? “起来说话。”孟遥临道。 乔舒念站了起来,没有抬眼看他。可还是被他看见她眼圈红红,像是哭过,孟遥临的心里也一阵难受。 孟遥临指了指对面桌前的红木凳子,“坐下聊。” 乔舒念像听话的木偶,坐在了孟遥临所指的位置上。 “为今天推你下水的事来的?现在好些了吗?”孟遥临问道,语气温柔,不像是讨厌她的样子。 “不是。”乔舒念终于抬起了头,红肿的眼睛看着孟遥临,“我来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孟遥临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又有些疑惑,不知道她要向他打听什么事。 “我跟你说过宁王是被人假扮的,这事你查过没有?真正的宁王他在哪儿?”乔舒念问道。 孟遥临怒了,一抬手,将桌上的茶盏全揽下地,摔地稀碎。 “宁王宁王又是宁王!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不认识的人怎么对你这么重要?以前三番五次的杀我也是为了宁王,仗着自己胆子肥跑到康宁军的地盘上,和所谓的宁王见了一面,就怀疑他的身份!你到底想干什么,乔舒念!”孟遥临朝着乔舒念大吼了起来,凌厉的责问让乔舒念心中一怵。 乔舒念站起身,态度坚定,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告诉孟遥临:“这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向你打听他。” 孟遥临怒目盯着乔舒念,厉声反问道:“你不是让淮山去查了吗?怎么会不知道?” 乔舒念一愣,原来他知道自己在查这件事,为什么从来不提呢? “我是让淮山去查了,但没有查到,所以忍不住来问大将军,大将军对自己敌人应该很了解是?能告诉我宁王到底怎样了吗?” “你就这么想知道贺容璋的下落?”孟遥临质问着,他从轮椅上缓缓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走到乔舒念的身边,低眉看着她,他想离她近一些,好听清她的答案。 “是,想知道。”乔舒念斩钉截铁说道。 果然,是他意料中的答案。 孟遥临面带愠色,问道:“我可以告诉你贺容璋的事,但你还顾不顾你我的感情?” “这是立场的问题,和感情没有关系!”乔舒念道。 这回答在孟遥临耳中就是歪道理!他一声冷笑,手扶在乔舒念的肩膀上,问道:“他是我的敌人,你关心你夫君的敌人是什么道理?难道你的立场让你的心动摇了?嫁给了我,就后悔了,想着那个人人称颂的宁王?不相信他会谋反,所以一直想着为他证明?” 孟遥临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了答案,也从她的种种行径中证实了自己猜测。 又道:“去了一趟那边的军营,发现让你牵肠挂肚的宁王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就开始千方百计的去调查,没查到就不顾你夫君我的情绪,跑来问我?” 她不顾他的情绪?难道不是他不顾她的情绪吗? 她前脚刚到骆州,他就将孟扶桑叫到并州去陪他!当着公爹婆母的面让孟扶桑坐在本该是她的座位上,他顾她的情绪了吗? 乔舒念不是来找他吵架来的,只想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后,能帮助她摆正立场,经营好乔氏所有商行。至于孟遥临,就让给孟扶桑好了,她也不碍他们的眼。 “你就告诉我宁王殿下的下落,很难吗?还是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敌人的下落?”乔舒念反问。 “乔舒念,你要知道,我告诉你宁王的情况后,就代表咱俩的感情走到头了!”孟遥临最后警告她,可她没有丝毫的反应。 孟遥临也绝望了,既然她不在意了,他也就不顾了。 “真正的宁王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假冒宁王的是苏硕找来的一个傀儡而已。当年宁王殿下率领康宁军南下赈灾,苏硕贪污了不少赈灾的钱粮,苏硕害怕宁王向朝廷举报自己,便下手为强暗杀了宁王,找了一个和宁王长得相像的冒充宁王!” 原来从那年赈灾时宁王殿下已经死了,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砸在了乔舒念的颅顶,她瘫坐在凳子上。 第113章 病了 孟遥临看她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失魂落魄,尤显厌恶,问道:“还要继续听吗?” 见乔舒念晃神,没有反驳,不管她还听不听又继续道:“苏硕厉害,让冒充的宁王深居简出,瞒过了朝廷,瞒过了当时十多万康宁军,我问过几位康宁军降将,再听到宁王是被冒充的时候都不相信,以为是我骗他们的。” 孟遥临又将双手扶在了乔舒念的肩膀上,又道:“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发现宁王被人假冒,还真没人揭穿这个弥天大谎!你放心,宁王殿下会被平反,是我替他平,你帮不上忙。” “原来早就死了……原来早就死了……”乔舒念喃喃自语,她为了一个假冒的宁王搭上了整个乔府、搭进去自己的幸福、让这么多人憎恨讨厌自己,竟然为的是一个假冒的宁王!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乔舒念的整个魂魄这次真的被抽离了,她推开孟遥临站起身,恍恍惚惚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芰荷苑的,等回神过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夫人,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是大将军伤害你了吗?”青燕将冰冷的毛巾放在她的额头,此时此刻,她浑身烫得像火炉。 乔舒念只盯着床顶上红色的帐子,悲愤欲绝之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大将军就是对孟姨娘新鲜两天,夫人何必这般伤心?”青燕还以为少夫人是为了孟遥临对孟扶桑太好,让乔舒念吃醋才这样的,又嘀咕道:“夫人您就是太忙了,让孟姨娘钻了空子,往后外头的事让他们操心,夫人就少管一些,在家好好照顾大将军,大将军回对少夫人好的。” 青燕的一番话没有说到症结上,反而让乔舒念觉得头疼。 乔舒念转过身,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道:“青燕你先出去,告诉无涯,让他叫淮山回来,那件事不用查了。” 都查了几个月了,没有查到一丁点的消息,可见康宁军消息封锁严密。乔舒念反倒相信孟遥临的话,真正的宁王已经死了,依着宁王殿下的性子,必不会谋反。 “夫人,你还烧着,就让我留下。”青燕不放心放着少夫人不管,坚持要留下。又将乔舒念额头的冷帕子换了一遍。 “你到耳房去睡,我想静静。”乔舒念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重生一世,不能虚活,总要为这个世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才行。感情上没有了依托,精神上总要有个支柱才行。 卯时末,幽篁苑的采莲过来敲门,青燕轻轻将门打开探身出去,采莲才道:“大将军让我来传话,说让少夫人过去伺候。” 青燕闻言悄悄地出门,反手将门关上后,将采莲拉到一边,低声道:“少夫人病了,烧了一夜,寅时快天亮才睡踏实了些,现在还没起呢。你要不给大将军说说,让少夫人歇一天。” 往常大将军身边哪里需要少夫人去伺候,今天突然要使唤,明显是要折辱人的。让采莲这样去传,就看大将军能否放过少夫人。 采莲有些为难,想了片刻道:“那我先去问问,你先将少夫人叫起来,若是大将军不答应,你就即刻带着少夫人过来。” “嗯,谢谢采莲姐姐。” “没事,我们都是为了主子。” 幽篁苑,孟遥临的寝房…… “病了?”孟遥临眉目虚眯,一脸冷峻,“难得让她过来伺候一会,还病了,她还是本将的夫人吗?” “回大将军的话,听青燕说少夫人高烧了一夜,今早才睡,要不我去请孟姨娘来伺候大将军?”采莲低声试探着,却换来孟遥临更冷厉的眼神。 “让阿峰带人将少夫人的东西全搬过来,让她住到幽篁来养病。”孟遥临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采莲应了声,就给阿峰传话去了。 乔舒念头疼欲裂,浑身冷得厉害。迷迷糊糊中听见院中青燕和人争执什么,却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青燕!青燕!”乔舒念抬起半边身子,试着唤了两声,院里的争吵声不断,却没有人开门进来。 “少夫人病着,要搬也要等少夫人病好了搬!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能强人所难啊!”青燕以一人之力将阿峰一行人挡在门外,被逼得快要哭出来了。 “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只要是大将军的命令,我们就得执行,你们就得遵守!”阿峰的语气强硬,不容青燕反驳。 “不是不让搬,下午搬行不行,让少夫人多睡一会儿行不行?”青燕直接跪下来,哭出了声。 “大将军的命令是立刻马上搬,不是下午,你要跪就去跪大将军!”阿峰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拦下了青燕,其余人直接闯了进去。 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乔舒念撑着半边身体,看见是阿峰,干哑着嗓音问道:“大将军要我搬到哪里去?” “回禀少夫人,大将军请您搬到幽篁苑与大将军同住。”阿峰说着给身后的一个手势,“帮少夫人把东西打包好,不要磕着碰着,一律搬到幽篁苑大将军的房中!” 乔舒念想多说一句,可喉头一阵痒痛,引来一阵猛咳,差点将肺都咳出来了,后来没了力气直接瘫倒在床上。 青燕冲了进来,立即倒了水送到乔舒念的嘴边。 “少夫人,他们要搬就让他们搬,厨房煎的药快好了,我让人给你端过来。”青燕道。 乔舒念点了点头,青燕立马起身去招呼。 阿峰却朝外道:“软轿抬进来,送少夫人去幽篁苑!” 早就备好的软轿直接抬进了乔舒念的房中,堵住了青燕的去路。 乔舒念真的想骂人的心都有了,却没有力气骂出声。青燕替乔舒念骂出了声,道:“少夫人病得这样重,大将军没看见,阿峰你也没长眼睛吗?不让下午搬,总得让人把药喝了!” “少夫人病得重,我会给少夫人重新请郎中,昨晚开的药对少夫人没用了,不必再喝了。”阿峰道。 青燕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都愣着干什么,将少夫人扶上软轿。”阿峰朝两边的人一喊,身后那些丫鬟婆子一拥全站在了乔舒念的床头。 乔舒念但凡有些力气,不是开骂而是要开打了!既然逼着人搬,那她倒要看看孟遥临要对她做什么!不需要她们帮忙,自己下了床又爬上了软轿。 青燕害怕少夫人再次受凉,急忙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乔舒念的身上。 第114章 搬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芰荷苑到了幽篁苑,乔舒念的一应细软全搬了过去,阿峰还给芰荷苑上了锁,铁了心不给乔舒念退路。 软轿在孟遥临的寝居门前落下,孟遥临就坐在廊下,孟扶桑也站在他的傍边,两人看着乔舒念从软轿上下来。 “过来,扶我走两步!”孟遥临道。 乔舒念以为是他在和孟扶桑说话,没有理会! “过来扶我!” 这强硬的语气让乔舒念以外是自己耳朵坏了,听差了,原来他是真的给自己说。她现在连自己都没有力气支撑,还怎么支撑这么高大的孟遥临? “没听见吗?过来扶我走路!”孟遥临又道。孟扶桑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做声。 青燕见状,立即上前笑着道:“奴婢来扶将军走走,少夫人还要看账本,商行一堆事儿还没有处理完呢!” 青燕说着就要去扶孟遥临的胳膊,孟遥临坐着不动,就盯着乔舒念,像是在说:我就看你扶不扶! 乔舒念假装没看见,径直缓步走了进去,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她身上酸疼得厉害,头也疼的厉害,脚下虚浮。昨天在冷水中泡得太久了,从未如此难受过。 “来人,拖出来!”孟遥临一声呼喊,两个婆子就进来不有分手将乔舒念拖了出去,拖到孟遥临跟前。 孟遥临伸出手在乔舒念眼前,语气强硬,命令道:“扶我走两步!” 原来让她搬过来是为了折辱她方便。乔舒念没有说话,在青燕的扶持下起身,站定后牵住了孟遥临的手。 孟遥临反手抓了她的臂膀,搂住了她的肩膀,将自己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乔舒念肩膀上,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乔舒念差点没站稳,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柱子,才抗住了孟遥临。 孟遥临的脸贴在了乔舒念的耳朵上,悄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的宁王已经死了,给不了你未来。我余生虽然不会再给你爱,但会给你一个窝。你依旧是我的正室夫人,依旧可以管理那些商行,但每天都要照顾我的起居。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杀了我,提着我的头向苏硕邀功。” 乔舒念受不了这样的折辱,身体往边上一躲,伸手在孟遥临腰间一推,将站不稳的孟遥临推倒在地上。大家吓坏了,孟扶桑第一个疾步过来扶起了孟遥临。 “姐姐怎么故意将夫君推到在地上,你明知道他腿上有伤!”孟扶桑反口开始指责乔舒念。 乔舒念自己也头晕目眩站不稳,身子勉强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气息极弱,朝孟扶桑道:“我病了,扶不稳。” 既然孟遥临不再爱她,那她也不再和他们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乔舒念扶着柱子往前挪了一步,脸色惨白的可怕,缓缓坐在扶栏上,才觉得自己能喘口气。 只有青燕察觉少夫人情况不对,立即从孟遥临房中倒了热水端了过来,喂道乔舒念嘴边,“喝口水,少夫人!” 灼烈的嗓喉得到了丁点滋润,但水过喉管就像是滴水掉在了烈火上,霎时间蒸腾殆尽,依旧干裂疼痛。乔舒念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望着这么大一个院落,想静静的一个人休息一会儿都没有属于她的地方。 孟遥临看乔舒念那个样子,心中也实在不忍,对阿峰道:“去请个郎中来。” “青燕,扶少夫人到房中休息。”孟遥临道。 青燕应了声,急忙将乔舒念扶进了孟遥临的寝居。 孟扶桑见状急忙道:“既然姐姐要搬到咱幽篁苑来,旁边的散香楼还空着,我立马着人去打扫出来,让姐姐搬到散香楼住。” 散香楼是孟遥临藏书的地方,里头根本不适合住人。 孟遥临道:“不用,今后少夫人和我住一处。” 阿峰去请郎中了,孟遥临招呼了一个小厮扶着他走两步,没再理会孟扶桑。 郎中说过他的腿伤已经都痊愈了,只要多加练习行走,还是可以恢复到往常的。所以,他想过了,乔舒念与感情上他不再指望,但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往后伺候他起居的事就交给乔舒念了。 她越是讨厌他,他偏要时时在她眼前“恶心”她,这就是孟遥临想到的幼稚的报复办法。 乔舒念在躺了三天,才好转了。 在幽篁苑的这几个晚上孟遥临都在书房睡,白天也没有看过乔舒念,要不是青燕在她耳边说这说那,乔舒念还以为孟遥临回军营了呢! 乔舒念也不知道孟遥临这样做图个啥,明明可以睡在宽敞的寝房,却偏偏逼着她搬过来,让自己蜷缩在书房中睡。 无涯将襄州回来的应钟带到了乔舒念跟前,襄州那边一切都和庞二亮交接好了。乔舒念现在想的是,该和逍遥寨做切割了,也要找朗月阁报仇了。 “朗月阁那边因为江浦笙的事情关了三个月的门,半月前才开张,开张日连胡道义都来了。听说从粤通府进了一批茶,不日就能到骆州,算是朗月阁重新开张以来做的第一笔生意。”无涯道。 “朗月阁肯定会将这批茶看得很重,”乔舒念咬着下唇思量了一会儿,道:“摸清楚他们的进货路线,然后找阿峰,向他悄悄借一百名手脚灵便的军汉,换上破布烂衫。应钟脸生,这边没人认识你,你带上这一百个人在朗月阁进货所经之路埋伏,放火把货烧了,切记不要伤到人。” 乔舒念打算来一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当初把乔氏棉花行害地那么惨,朗月阁该付出代价。 “朗月阁的赵老板听说孟百折调到丝绸庄管库房后,还找过孟百折,似有拉拢之意,此事我们要不要出手管一下。”无涯问道。 孟百折若心生怨恨,免不了会受到唆使,会给大家使绊子,乔舒念不得不防。 “原本看在是亲戚的面子上,想给他一个出路。”乔舒念的面色冷厉,一身冷气让周围空气瞬间凝结。 她想了片刻,又道:“孟百折最小的儿子才一岁,老来子他最疼,老夫人也喜欢他那个儿子,过年的时候还给他那小儿子给过不少压岁钱。你找个借口将他小儿抱来。” 有质子在手,乔舒念不相信孟百折会不怜子,做出背叛的事来。 第115章 计划 乔舒念能想到用孟百折的孩子来牵制孟百折,也是个狠人了。 无涯却觉得有些不妥,“用孩子来牵制孟百折,会不会适得其反?若孟百折真的投靠朗月阁,即使我们手握小儿,也不可能伤害小儿来要挟孟百折。” 孟百折知道乔氏棉花行很多机密,若将机密透露给朗月阁,也够大家吃上一壶的了。既然连孩子也牵制不住孟百折,那就彻底封了他的嘴。 “孟百折勾结江浦笙陷害乔氏棉花行,给康宁军铺路炸毁并州半座城,这个罪名如何?”乔舒念问道。 “极妙!”无涯嘴角显出邪魅一笑。 毕竟当初和朗月阁签订棉花合同的是孟百折,让孟遥临开放并州边境运货的也是孟百折。思前想后,乔舒念不打算给孟百折活路了。 他这个人本就不堪用,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没有自己的主见,留下他与其被他人利用祸害自己,还不如就此覆灭。 “这算是个死刑犯了,你去乔府找乔亦知帮忙,编写一份孟百折的罪行书,誊抄两份,一份交给府衙,一份交给浮空司,把孟百折交给浮空司按照这份罪行书来审口供,若是浮空司办事不利,就让府衙出面再把人要到府衙去审,就说是孟遥临案件中的漏网之鱼,我相信邀功心切的府衙不会不卖力!” 乔舒念对自己的计策很满意,相比浮空司她更相信骆州府衙。浮空司虽然是九重帮的下属情报机构,只要是涉及九重帮的事和人,都在浮空司审理,但苏暮让乔舒念不放心,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之所以找她的庶弟乔亦知帮忙,乔舒念也是有拉拢乔亦知的心。她的身边缺一个文书,乔亦知断了为官之路,给她当文书也是不错的职位了,至少能到不错的月例。若是可行,那她和娘家的关系也会慢慢变好。 乔舒念给无涯安排任务的时候,孟遥临就坐在门外听着,在无涯出来前,孟遥临才摇着轮椅悄悄躲到了一边。 乔舒念的话他字字句句都听在了耳中,心中不得不叹一句够狠。 对孟百折的处置孟遥临能理解,但没想到乔舒念竟然会对朗月阁来一招“釜底抽薪”,看来乔舒念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让孟遥临觉得心中难过的是,乔舒念这样做不是为了九重帮,而是因为那个假宁王骗了她。自打她开始管理乔氏商行以来,暗度陈仓办的那些事孟遥临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心中还是有所怀疑。 既然她开始着手反击报复康宁军,孟遥临没有道理不配合,不等无涯去找阿峰,孟遥临就已经让阿峰在军中挑了一百个能干的将士,转为乔舒念所用。 只是乔舒念的心他还要再探探。 孟遥临一个人摇着轮椅到房门前,可要过门槛就没有那么方便了,青燕看见后急忙去扶,却被孟遥临冷漠甩开。 “让少夫人来。”孟遥临道。 乔舒念此刻正在核对商行的账本,听到孟遥临的声音便立即停下了手上的活,起身去扶孟遥临。乔舒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觉得孟遥临起身时将整个重量都往她身上靠,而不是努力支撑自己。 在乔舒念扶着孟遥临的时候青燕也在一旁扶着乔舒念,免得两个人一同跌倒。好不容易将孟遥临扶了进去,坐在了凳子上,乔舒念才松了口气,孟遥临又指了指门外的轮椅,“帮我拿进来。” 青燕麻利,急忙指了一下门口站着的丫头和小厮,道:“把轮椅抬进来。” “让少夫人来,其他人都下去。”孟遥临面无表情,说着毫无“人道”的命令。 果然是来找茬的,乔舒念心中再有怨气也只好忍着。迈过门槛,那轮椅笨重一个人搬动实在是太过吃力,乔舒念抬了两下,都高不过门槛,青燕在一边想上前帮忙,可孟遥临盯着死死地,她不敢帮。 刚抬起一些,可手上一滑就落了下来,重重砸在了乔舒念的脚上,急忙蹲下来捂着自己的脚面,霎时间疼的汗都出来了。 “连个轮椅都搬不动,饭都白吃了!”孟遥临心安理得吃着茶,一边说着风凉话。 疼痛过后,乔舒念心想自己何必要受这种委屈,他又不是没人使唤,况且他这是在故意刁难她。这轮椅她要是搬进去了,一会儿肯定又要让她再搬出来,往后反反复复何时是个头? 乔舒念想起了厨房劈柴的斧头,便扭身去了后院厨房。 孟遥临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没有说话,乔舒念刚走远,就对青燕道:“去叫少奶奶回来,我要解手。” “大将军要是着急,我扶您去。”青燕道。 “我说的是解手,你去方便吗?”孟遥临的反问让青燕哑口无言,面露难堪。 青燕只好退出来找乔舒念,却远远看见乔舒念身后跟着后厨烧柴的杂工和几个婆子,足足七八个人,每人手里拿着把斧子。 “少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青燕吓坏了,以为少夫人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急忙追过去问。 “砍门槛!你再去找几个人来帮忙。”乔舒念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带着人往前走。 青燕在旁边也急急跟着,生怕落后一步就跟不上乔舒念的步伐,“刚刚大将军说要解手,非要我出来找你。” “要解手?让他憋着。”乔舒念觉得若不能一次性治了孟遥临爱欺负人的毛病,会遗患无穷。 当乔舒念提着斧子走到孟遥临眼前时,孟遥临着实吓了一跳,但面子上装着强硬。 “你要做什么?”孟遥临冷声问道。 乔舒念没有理会孟遥临,向两旁的人道:“就从大将军的寝室开始,把幽篁苑中所有的门槛全都砍了,好让大将军行走自如!” “你敢!”孟遥临气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利索的程度和常人无异。 呵!原来是装的呀!这不是没人扶照样站起来了?乔舒念就静静盯着站起身的孟遥临,还朝他挑了两下眉。 孟遥临自知穿帮了,心里面已经虚得不行,尴尬中又缓缓坐了下来。 “少夫人,既然大将军已经好了,这门槛就不要砍了,这门槛砍不得啊!”门口一个婆子求道。 “砍,大将军腿伤不能自理,这门槛阻挡了大将军的轮椅,一定得砍了,等大将军的腿好了后,再装新的。”乔舒念眼睛盯着孟遥临,像是在示威。 “往后轮椅不必挪到屋里来了,就放门外边。”孟遥临悻悻然呷了一口茶。 “刚刚青燕说大将军想解手,我陪你去?”乔舒念问道。 “不、不必了,就让他陪我去,你继续忙你的。”孟遥临低着头,随手指了一下门口站着的一个小厮。 “既然大将军这样说了,大家就散了。”乔舒念说完,心安理得继续坐下来盘她的账,没再理会孟遥临。 第116章 无趣 自己就这样被她唬住了?孟遥临心下一声苦笑。自己怎么就怵了呢?明明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个,乔舒念就应该乖乖地听自己的摆布,乖乖地向自己认错。她非但没有乖乖得表现,反倒是威武上了。 孟遥临心里怎么想都不得劲,怎么都要扳回来一局才行。 孟遥临的谋划乔舒念全然不知。 直到带人去半路截胡朗月阁茶叶的应钟两手空空地回来,乔舒念才知道自己给孟遥临做了嫁衣。阿峰指派给应钟的人手抢到货物后就直接将货全都搬到了军中,说什么抢来的东西也不好上架售卖,充当军资正正好。 乔舒念是一根茶叶梗都没有见到,这本来是为了报复朗月阁而采取的行动,又是孟遥临的人帮的忙,分给军中一些也没什么,但全部拿走这明白着是孟遥临报复乔舒念。 “少夫人,这是我来骆州后您交给我第一个任务,我没有好好完成,请您责罚我!”应钟说着就拱手跪了下来。 “我们没有人手,全仰仗的是九重帮,也是他们的功劳,他们拿走就算了,只要让朗月阁损失惨重,我们算是成功了。”乔舒念道。 无涯却还有别的担心,“朗月阁的背后的逍遥寨也不是吃素的,这么惨重的损失,他们肯定会查,我就怕军中的人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行事太过张扬把事儿传出去。” “青燕,你去把阿峰找来。”乔舒念道。她知道此刻求孟遥临反而没有找阿峰的有用。 青燕道:“刚才我看见阿峰将军进了大将军的书房,此刻怕是叫不过来。” 叫不过来?乔舒念心想:孟遥临不是报复她吗,倒不如直接将消息透露给逍遥寨,让逍遥寨去找孟遥临的麻烦。好叫孟遥临知道,这颗烫手山芋没那么好拿。 乔舒念立刻想到了一直和逍遥寨暗中有联络的苏暮,乔舒念让人暗中放了个纸条,矛头直指九重帮。 两天后,逍遥寨的人和驻守在门板坡的九重帮兵将打了一架,趁乱又抢走九重帮十匹战马。胡道义扬言,要是孟遥临不把朗月阁的茶还回来,会让他的人在门板坡待不下去。 晚上,孟遥临拄着拐棍走到乔舒念面前,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乔舒念本来坐在梳妆台前一缕一缕梳着头发,打算收拾好后早些睡了,却不想到孟遥临会来质问她。故意装作一脸懵,回首问道:“大将军再说什么?我故意什么了?” “那批茶的事是不是你透露给逍遥寨的?”孟遥临一脸愠色,气呼呼地问道。 乔舒念即刻反驳道:“大将军休要凭空诬赖我,大将军要是指责,请拿出证据来!” 孟遥临还正拿不出证据,可凭直觉,就是乔舒念透露,“要不是你透露的,胡道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是我的人劫走朗月阁的茶?此事明明是你挑的头,他怎么不找你算账?” “胡道义找大将军麻烦了?”乔舒念起身,笑问,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胡道义让我们把茶还回去,如若不然他会一直找我们的麻烦!”孟遥临气急败坏,差点站立不稳。 乔舒念心下得意,孟遥临行军打仗这些年,谁都不怕,还怕胡道义找麻烦?不过话说回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是能收拾得了逍遥寨,孟遥临早收拾了,不会一直留到现在。 “那大将军还是把茶还回去,也少些麻烦。”乔舒念说着取了些桂花头油抹在了头发上。 以前逍遥寨的人没少抢孟遥临的军资,孟遥临怎么肯还回去呢?不过乔舒念也不想让他还回去,只不过是为了激他,才这样说的。 孟遥临气得不想说话,走到乔舒念的床边一把掀开被子,两下蹬了鞋躺了上去。 “喂,你怎么睡这儿啊?” “这本就是我的寝室,我睡这儿有错吗?”孟遥临道。 乔舒念没想到孟遥临耍赖,不过他说的没错,这是他的寝室,她也不能把他赶出去。 “那好,我去你的书房睡。”乔舒念说着就要往外走,可孟遥临喊住了她。 “书房重地,岂能让你睡?回来!”孟遥临凶巴巴地,他这个人发威的时候还蛮可怕。 见乔舒念驻足,孟遥临掀开了被子,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命令道:“上这儿睡!” 乔舒念心里一下觉得难过了,他不是不爱她了吗?现在睡在一起算怎么一回事?自己就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马匹吗? “大将军自己睡,我和青燕去睡。”乔舒念说着转身就出了房间,孟遥临立即下床想要追乔舒念,可他的腿还使不上劲,一下子跌到在地上。 回头看到他跌到在地,想爬起来又那么费力,乔舒念又觉得于心不忍。 就扶他一把,等扶起来自己就走。 孟遥临虽然抓住了她的手,却趴在地上不愿起来,问道:“你是我的夫人?” “大将军想说什么?”既然孟遥临不愿意起身,就听听他要说什么? “陪我睡觉!”孟遥临道。 “我不想。”乔舒念想要挣脱被束缚的手腕,可是越挣扎越是被扯得疼。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这是命令!来自夫君的命令!”孟遥临捏着乔舒念的手腕往前一推,乔舒念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孟遥临瞬时爬了过来,那种压迫的感觉让乔舒念觉得窒息。 “放我起来,你的命令我不想服从!”乔舒念道。 孟遥临的脸贴在她的脖子上,不停扭动。这种屈辱的感觉让她的心被撕扯成了两半。她奋力去推、去躲,可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你让开!”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想一座大山一样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也难以翻身。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停止了抗争。抽噎的声音也让孟遥临一下停止了动作,双臂支撑着上半身看着身下泪眼淋漓的乔舒念,半晌,骂了句:“无趣!” 孟遥临缓慢起身,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乔舒念也坐了起来,“无趣”这两字像把利刃划过了她的心脏。 第117章 夜跪 孟遥临看着坐在地上难过的乔舒念,道:“你转告胡道义,这批茶不可能还给他,他要闹就尽管来,收拾一伙土匪算不了什么。” 孟遥临不懂乔舒念,乔舒念为了那批茶,早就让无涯准备好了仓库,也准备好用那批茶去换襄州的粮。虽然引来胡道义挑衅,乔舒念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用原来乔氏在月亮湾那边的上百亩荒地和朗月阁交换那批茶叶。 那百亩荒地原来在乔经年手上时,早年种植药材,收获颇丰。后来乔经年将部分药材生意转让了出去,那片地就荒了下来,朗月阁曾经想要霸占种烟草,乔经年直接撂话,说宁愿让那百亩地杂草丛生,也不可能给朗月阁。 现下这百亩地乔舒念没有用的地方,正好用来弥补朗月阁,可孟遥临把她的一片苦心踩在脚底,蹂躏得稀碎。 “这是大将军和胡道义之间的事,我没权利插手。”乔舒念起身,整理好衣服,这里是没法睡了,就出去找青燕睡。 就在她的脚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听见孟遥临喊道:“来人,将孟姨娘请到正房来睡!给少夫人拿一个软垫,让她跪在正房门前看着别人是如何伺候夫君的!” 乔舒念心中苦笑,孟遥临这一招侮辱了他们三个人。孟扶桑何其辜,要她夹在他们之间,当孟遥临羞辱乔舒念的棋子? 孟扶桑欣然前来,却看见门口跪着乔舒念,心下便了然是怎么一回事了。自从孟遥临冷落乔舒念后,自己虽然风光了一段时间,可她也明白孟遥临的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乔舒念。 孟扶桑现在在孟遥临眼中,就像是个听话的木偶。她自己也明白,明着是争不过乔舒念,那就依着孟遥临来,乔舒念忤逆他的时候,她就做他心里的安慰剂,做一个听孟遥临话的女子。 这次还是乔舒念搬到幽篁苑之后,孟遥临第一次邀她来伺候呢。以往他都睡在书房中,连琼英阁的门都不进,这也是她第一次到正房里睡。 乔舒念看见孟扶桑的脚步从自己身边迈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孟扶桑柔软的嗓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托孟遥临的福,乔舒念还是第一次听见孟扶桑的嗓音竟然是如此温柔,连她一个女子听了都心动。 孟遥临在孟扶桑耳边喃喃低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孟扶桑咯咯笑了几声后,正房的灯便熄灭了。 房中的呢喃之声充斥着乔舒念的耳膜,后来里头渐渐的没有声音了,慢慢地又传出孟遥临轻轻的鼾声。 月色撩人,将她的影子映在正房的门帘上格外清晰。她一直就这样跪着,夜里的湿气将她的薄薄的中衣都打湿了,发丝上也挂着露珠。 渐渐地,她有些困,跪不稳了,脑袋趴在了门槛上。乔舒念心中苦笑,幸亏当初没有把这门槛砍掉,不然她现在连个趴着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卯时,青燕起来才发现少夫人在正房门外跪了一夜,急忙上前轻唤她:“少夫人,你怎么在这里跪着?快起来!呀,衣服都湿透了。” 乔舒念还有些迷糊,听见有人唤她,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她想站起来,可感知不到自己的腿是否还存在,已经跪麻木了。 “少夫人,我扶你!”青燕道。 乔舒念起身站了一会儿,双腿才渐渐有了知觉,一步一步缓缓刚迈下台阶,就听见孟遥临的声音:“我要洗漱,让少夫人端水进来。” “是,少夫人这就去端来,大将军稍后。”青燕道。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青燕知道孟遥临为了故意折辱少夫人,是不会接受他人伺候的。便假意先答应了,让乔舒念在原地等着,她跑去端了水来回来再交给乔舒念端进去。 乔舒念把水盆放在了盆架子上,看见孟遥临搂在孟扶桑还躺在床上,便闭上眼睛急忙退了出来。一夜未睡的困倦加上不值钱的自尊心被折辱打击,乔舒念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乔舒念脚下虚浮差点跌倒在青燕的怀中。 “既然孟姨娘在里头,自有孟姨娘身边的人伺候,我陪少夫人去梳洗。”青燕道。 乔舒念今天还要和无涯应钟他们见面,如今却连个换衣洗漱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衣服首饰都留在正房中。 青燕紧急招呼了两个丫头去采买,让她们直接送到百川酒楼。又差人给无涯他们传了话,今日见面不在府中,都约在了百川酒楼。 乔舒念便这样坐着马车悄悄从幽篁苑的后门去了百川酒楼。她心中的苦闷不知道该向谁去说,好在青燕照顾她妥当,不然今天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要和无涯交代事项,却发现账本遗落在幽篁苑了,只好差遣人去取。 无涯发现乔舒念心不在焉的,眼睛肿肿的,像是没睡好又像是哭过。旁边的青燕面色也不好。有些原本要细说的事只好挑重点来说。 “朗月阁的赵掌柜送来一封信,想让少夫人劝大将军还回那批茶叶,也向年前棉花订单的事向少夫人道歉并作出补偿,少夫人想怎么解决?”无涯问道。 过了半晌后,乔舒念才道:“等我想好后再给你回话。” 无涯还要再说什么,却看见青燕给他使眼色,暗示他别再问了。 既然这件事乔舒念没有想好,那就说说进行的比较顺利的事。 “浮空司已经审问了孟百折,罪行书上所指认的他都认,听苏暮的意思,请示大将军后就将孟百折押赴京城处置。”无涯道:“乔府亦知少爷想见见小姐,希望能在小姐手下做事。” “这个简单,乔亦知要来你就带带他,乔府你帮着照顾些,别让他们过得委屈了。”乔舒念道。 她现在能为娘家做的少之又少,能帮到就一定帮。至于乔亦知说要见面的事,乔舒念心中忐忑,她哪里还有脸面见被她害得如此惨的家人呢? 无涯还要再和她说一些商行的事,却看见乔舒念疲惫不堪,只好带着应钟先行离开。 青燕关上了房门,道:“少夫人就在这里睡一会儿,反正也无事了。” 她累了,手托着腮拄在桌子上,青燕准备的蓝纱长裙让她看起来更加清丽。青燕把她扶上了床,可是她睡不着,不由自主就想到孟遥临。她有些害怕他,不为别的,就怕他突然请她是为了折辱她。 第118章 讨饭 今日六月十五,每个月的十五晚上必然要去松香苑给老两口请安,全家在一桌吃饭。可乔舒念在百川酒楼睡醒时已经过了酉时,青燕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即便已经到了傍晚也没有叫醒她。 青燕从外面端来几个小菜和米饭,放在了乔舒念的桌上,“小姐早餐没吃,午饭也没吃,在这里吃了再回去。” 乔舒念抬眼望望窗外头的天色,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轻声道:“不吃了,你去备好马车,我们即刻回府。” 青燕看着桌上热气腾腾地饭菜,不由叹息了一声。回去又要面对大将军,一天未见,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少夫人。 少夫人不吃,青燕只好又将饭菜端了出去。 即使快马加鞭,回到府中时已经快到戌时了,乔舒念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松香苑,帮中有事,孟九儒不在。看样子饭都已经吃完了,丫头小厮们正在收拾桌上的空碗空盘子。 老夫人和孟遥临他们已经退到了后堂说话,孟扶桑也坐在孟遥临身边。乔舒念本想进去,可看着里面“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又不好前去破坏。 “扶桑进门已经一年了,这肚子怎么不见动静?遥临,你军中事物繁忙,但家中的事也要顾及,你在家休养好几个月了,身体已经见好,你们得赶紧生一个才是。”老夫人看着孟遥临和孟扶桑一脸慈祥,说话不急不慢。 乔舒念站在门口悄悄听着,这种催生的话,老夫人从未对她说过。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自上一次小产后,便再也不见有孕。 乔舒念手上事儿忙,再加上受了冷落,和孟遥临同房总共没有几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还能不能生育。 “母亲,此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就好。”孟遥临道。 孟遥临不喜欢孟扶桑,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和乔舒念赌气,和孟扶桑同房都是挑孟扶桑例假刚过或者快要来的那两天,再把避子药做成药膳送给孟扶桑,能怀上才怪。 虽然孟扶桑近来表现得温顺,可他知道她的本性,她的身后又是季白夫人,若是有了孩子,自己不是被人轻易拿捏了?所以他就没打算和孟扶桑生孩子。 孟遥临是想要有个孩子的,可这事儿要看缘分,不合眼缘和脾性的女人,他是不会和她们生孩子的。 “你今年都二十三了,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对不起祖宗。”老夫人一边摇着凉扇,一边又略显遗憾和难过地说:“我和爹只生下你和你弟弟两个,你弟弟早夭,便只剩你一个独苗,要是你再不抓紧些,我和你爹死后闭不上眼睛。” “母亲越说越离谱了,这种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岂是我们说了算的。”孟遥临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孟扶桑看见老夫人眼泪巴巴地,掏出了怀中的帕子帮老夫人擦了眼泪,面色含羞:“母亲放心,夫君待我极好,相信不久就会有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才破涕为笑,拉住了孟扶桑的手轻轻拍着,连声叫好,“只要你们小夫妻和睦,母亲就放心。” 张氏担心是孟遥临不爱孟扶桑,虽然一直听说孟遥临对孟扶桑比乔舒念亲近,可没有得到两人的亲口承诺,张氏不管怎样都不放心的。 依孟扶桑的性子,要是孟遥临对她不好,早就找她告状了,现在亲口说孟遥临对她好,那就是真的了。 乔舒念在门外听着,俨然自己成了局外人,成了和这个家无关的人了。可又一想,自己还是孟遥临的正妻,他没有写休书,那她就还是这个家的人。 这样一想,心气儿一下子就高了,提起裙摆理直气壮便进了门。 “见过婆母,给婆母请安。”乔舒念一边高声说着一边蹲身朝张氏一福。 张氏原本愉悦的神色里面消失不见了,看见乔舒念便一本正经坐着,脸上没有了任何情绪。 “夫君和扶桑妹妹也在,见过夫君,扶桑妹妹好。”乔舒念微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又道:“今天原本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大日子,但外头事忙,我紧追慢赶都没赶上家里这顿饭,让婆母和夫君久等了。” “既然来了,就坐下说话。”张氏眉眼微抬,鼻息浓重,俨然不悦。 乔舒念便理直气壮坐到了孟遥临的右侧,坐了原来孟扶桑的位置,孟扶桑只好坐到旁边去了。 “我还没吃饭呢,彩兰,吩咐厨房帮我煮完饺子来。”乔舒念笑着使唤起老夫人的贴身丫头。 彩兰愣着不知道该不该听少夫人的,看了眼老夫人的神色,略显歉意地道:“回少夫人的话,今天帮主不在,做的饺子少,已经吃完了。” “是吗?可我回来时,门口的家丁说老爷晚饭前才出去呀,饺子不是应该提起备好的不是吗?”乔舒念笑着反问道。 彩兰这下哽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眼神不住地躲闪。 乔舒念又道:“我是可以回幽篁苑再吃的,可今天是十五的大日子,全家都要在松香苑团聚的,我也不好现在就回去。要是打发青燕去厨房,就怕青燕不懂松香苑的规矩,反倒是因为一件小事惹婆母不高兴,就烦请彩兰走这一趟,帮我一回。” 乔舒念的话滴水不露,谁都挑不出个错来,见老夫人冷漠不答,彩兰依旧不动,乔舒念主动又对孟遥临道:“看来我受了夫君的冷落,这府上就当没我这个人了,饭不给我留,人我也使唤不动。既然这样,就请夫君给我一封休,我便不在府上碍大家的眼了,这样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 听到“休书”二字,孟遥临的神色陡然一变,阴云密布,冷声道:“今天的饭没赶上,就回幽篁苑吃,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显然,孟遥临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只不过是在威胁他,并不会真的不和他不过日子了。 第119章 乞怜 讨要休书这件事并不是乔舒念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而是昨晚跪在孟遥临和孟扶桑的门前想了一夜想出的结果。今天在老夫人这里,她更有胆量说出来而已。 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受不了被人这么摆布折辱。以前是她对不起他,这点她认,可要说用这种方法来惩罚她,还不如直接判她死刑,也比这种冷暴力好受。 “孟府这么大,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乔舒念的心已经凉到了谷底,廉价地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睑中滑落,“本想当着帮主的面一起说的,可惜帮主不在。我做了太多对不起大家的事,没有脸面占据孟府少夫人的位置,就请大将军抬笔写一份休书给我,这样大家都高兴。”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喝多了?”孟遥临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站在乔舒念的眼前,俯视着这个娇小的女子。 乔舒念轻声抽泣了一声,抬眼看着这张清俊中带着冷厉的脸,毋庸置疑,她喜欢他,爱上了他,就是因为爱他,才受不了他对她的折辱。 “我没有喝酒,认真的。”乔舒念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事到如今,他还在质问她,却从不认为他带给她的伤害。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喉,说着没有一点人情味儿的话:“我们孟家虽然出身江湖,但如今皇家托付我孟家后人看守国基,身份自然贵重,断不能再让别人看到家中的笑话。女子在夫家受委屈是常事,可没人动不动就让夫君写休书的!你要是觉得在家中不舒服,就搬出去住两天再搬回来,只要管好商行的事,照顾遥临的事就交给扶桑,你不必再操心。”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虽然是孟府的少夫人,但实际上就是个孟府雇佣管理商行生意的“大管家”、一个下人、一个外人。至于孟遥临的感情,她想都不要想。 孟扶桑也假情假意地走了过来,拉住了乔舒念的手,柔声道:“姐姐知道大将军是行伍之人,就别和他置气了,昨晚的事我替大将军向姐姐道歉,不该让姐姐在门外跪了一夜,让姐姐受了极大的委屈。” 孟扶桑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用细长的指甲扣进乔舒念的手心,乔舒念疼得惊叫一声,急忙挣脱开来,端着手细看,手心已经渗出血来。 “姐姐怎么了?”孟扶桑急忙一把拉过乔舒念的手,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帕子盖在乔舒念的手心里,“我最近粗活干得多,手上的倒刺划到了姐姐,姐姐莫怪。” 乔舒念看着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怜惜她的,反倒自己像是一条咬了人之后摇尾乞怜的狗。 “没什么。”乔舒念将手从孟扶桑的手中抽出,紧攥着。 最后看了一眼一脸冷漠地孟遥临,道:“我说的话,大将军请细细考虑。” “你给我过来!”孟遥临走过来牵住了乔舒念的手腕,拉着她疾步出了松香苑。他的步伐太快,乔舒念只能在后边小跑跟着,要是慢一步,她的胳膊就被牵扯地生疼。 前日他还在坐轮椅,昨日在拄拐杖,今日已经疾步如飞了,也不知道他腿上的这伤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到幽篁苑,进了正房,孟遥临遣散了房中所有伺候的下人,反手将门一关,才一步一步逼近乔舒念,清冷的眸子显现出些许地不甘,直到乔舒念跌坐在床头,他才站直了身子。 “说,你什么目的?”孟遥临像是在审问犯人,手上只差笔墨纸砚记录口供了。 “不想再受你和孟扶桑的折辱了。”乔舒念实话实说,“我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的事,应该被你抛弃。”乔舒念说话的声音很轻,此刻她很冷静。她想和他好好聊聊,让问题得到完美的解决,纵然不爱她,也请别伤害她。 “既然你知道是在折辱你,你觉得我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吗?今后你可以睡在你身后这张床上,但我随时会来,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孟遥临俯下身子,双手抓着乔舒念的肩头,眸子里透出冷厉地光让乔舒念不敢正眼看他。 “你白天出门干什么我不管,但晚上戌时前必须得回来。”孟遥临道。 乔舒念心中苦笑,自己说的话白说了,说不定还会激怒孟遥临,让他做出更过分的事儿来。 今日的生活就像是个牢笼,死死困着她,感觉日子没有盼头,乔舒念只剩下无声的哭泣。饿久了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乔舒念也没有力气再同他说话了,反正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孟遥临见乔舒念不说话了,以为等同于默认了,便转身要走,可乔舒念的双手突然从后背抱住了他的腰,腰上突然出现的温热让他本能一怔,愣在了原地。 乔舒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抱住他,只是不想让他就这么走掉,她还有话要对他说。 “求你了,别这样对我。”乔舒念艰难地从嗓喉挤出这句话,她已经没有了去路,便只能乞求孟遥临能正常对她。 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只配去死。可既然帮主和大将军留了她一命,她就应该好好报答。 孟遥临缓缓将乔舒念的双手掰开,转过身面对着乔舒念,嘴角上斜,带着一丝玩味,“那你希望我怎样对你?和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举案齐眉”和“相敬如宾”原本是表达夫妻恩爱和睦的词,但从孟遥临的嘴中说出来反倒成了对乔舒念的嘲讽,噎得乔舒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那样想。”乔舒念弱弱地答道,低着眉,眼珠流转,睫毛忽闪,不敢抬眼看孟遥临。 孟遥临邪魅一笑,“哦,那我知道你想让我怎样对你了,是不是这样?”说着,一把将她推到在床,匍匐到她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乔舒念一跳,她的心里慌乱无比,这种不受尊重的夫妻之礼不是她想要的。她伸手抓住孟遥临正在解她衣扣的手,一抬腿,膝盖正好顶到了孟遥临的小腹,孟遥临痛苦地皱眉,痛的连呼吸都屏住了,双手捂着肚子从乔舒念的身上翻了下来。 乔舒念慌乱中从床上翻坐起身,却看到孟遥临蜷缩着,痛苦不已。 “你是不是傻?这种地方也能乱踢?”痛楚稍减,孟遥临涨红个脸骂道。 乔舒念站了起来,也道:“谁让你胡来!” “你是我娘子,能叫胡来?不愿意拉到!”孟遥临骂道,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痛,痛得难受,觉得比挨了一刀还要痛。 第120章 和好 孟遥临捂着小腹半晌后才缓过了劲儿,面色从惨白渐渐变得红润。他板正了身姿,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了有些生气的乔舒念。 乔舒念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孟遥临重视自己,给彼此的感情一个解决方案。 湛蓝色的长裙此刻有些凌乱,发丝还挂在额头,乔舒念静静地坐着,像是一朵无声绽放的蓝色小花。 孟遥临主动道:“想要休书可以,但你有想清楚离开孟府之后去哪里吗?乔府是回不去了,难道是投奔苏硕?” “你管我去哪里,只好离开你就好。”乔舒念道。 孟遥临冷哼笑了一声,又道:“你无非是看我和扶桑走近了些,不高兴罢了。” 事儿是他挑起来的,最终还要他低下头。纵然对乔舒念心中生了嫌隙,可就此放她离开,孟遥临心中还是不愿,也不舍。 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他和她之间掺杂了太多的事,又是乔舒念处理不来的事,而他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放过了她。更让他苦恼的是他始终试探不出来乔舒念对他的心,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你要是愿意住在幽篁苑,往后就在散香楼议事,给你做书房;你要是不愿意就依旧住回芰荷苑。这段时间对不起你了。”孟遥临的眸子暗了下来,垂着头不再看乔舒念,依旧妥协了。 乔舒念见他懊恼无奈的模样,心中的气儿瞬间消散了。但她有了新要求,道:“我往后就住幽篁苑,但得让孟姨娘搬出去,重新安置。” 她以前可以不在乎孟扶桑的存在,那是因为孟扶桑暂时威胁不到自己,可昨晚的事和上回孟扶桑指使刘峙给她和苏暮的酒中下药的事,让她不得不提防着孟扶桑。 还有那张床,乔舒念看着就能想起昨晚孟遥临让孟扶桑在这张床上娇喘连连,她的心里怎能不膈应。 孟遥临看向乔舒念的眸子里突然有了光,“不要休书了?” “大将军也说了,我离开孟府没有去处,我希望能和大将军和平共处。”乔舒念伸出了手,这也算是一种合作,理应握一下手,达成共识。 可孟遥临没有同她握手的意思,眼中透着亮,俊气袭人,乔舒念也是个世俗女子,不说和孟遥临之间的那些不愉快,光是凭着他这身皮囊,乔舒念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孟遥临问道:“府宅中的事还要靠你来主持,孟姨娘就由你来安置,我不过问。” 这让乔舒念有些诧异,怎么会让她来安置孟扶桑呢?要是安置得不够好,孟遥临岂不是又要生她的气? 孟遥临似乎也察觉到她的顾虑,又道:“安置照顾妾室,也是你为妻的本分,我不会有意见。” 乔舒念突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俊朗英气的面容,他的妥协她感受到了;他的冷酷无情她也感受过;他挚爱的爱她也感受过……他多变,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豆大的泪珠陡然落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哭了?” 乔舒念转过了脸,孟遥临伸出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大将军知道我的性子,我却看不懂大将军,不知道大将军是如何看待我和孟姨娘的,到底我们有没有过爱?还是只当一件摆设?”乔舒念问道。 孟遥临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过问,他更没有想好答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不会显得他凉薄。静默半晌,还是觉得如实回答的好。 “我看不穿你的心,却能看穿孟扶桑的心。孟扶桑比你坦然,所以有些时候我更愿意和她聊聊。于你,伤害我无数次,我却总是对你一次次心软,一次次妥协,没有了自己的底线,你我之间做不到坦诚,便做不好一对夫妻。” 孟遥临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因伤发酸的双腿,轻笑了一下,抬眼看着乔舒念,问道:“你爱我吗?或者说你爱过我吗?” 乔舒念的眼神躲闪,像是有一股热浪涌进了她的心里,原来他是在意自己的,乔舒念心中偷笑。既然他都坦诚了,自己也应该真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爱过,现在还爱着,但是你对我的举动让我不舒服,让我难过……” 猛然,孟遥临伸出手拉了一把乔舒念,等她反应过来,她的下巴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他的双臂紧紧拦着她的背,双唇在乔舒念的耳边喃喃耳语,“这就够了,你爱我这就够了,我等了这么久,你怎么不早说啊!” 自己于他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乔舒念怀疑他是不是放大了她的存在感。伤他这么多,他竟然一点都不计较吗? 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这是他书房长点的熏香,闻得让人暖暖地。乔舒念的双手也不自觉的环住了孟遥临的腰,脸埋在肩头,有些羞涩又有些感动。 “我也是最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你会怨恨我吗?”乔舒念轻声问道。 “不会!”孟遥临回答地很肯定,就算以前有过,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房中两人的交谈孟扶桑在门外全听在耳中,此刻她的心才凉透了,也对乔舒念恨进了骨髓里。 她才在孟遥临的心中挤进去一点点的位置,如今因为乔舒念一句话这点位置也荡然无从了,她才是这个世上最悲凉的人。 娇兰在旁边轻声道:“姨娘回去,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原本以为今天还能承欢,所以早早就吩咐了人烧水,老夫人更是送了她一大包南疆稀有的香料,说是可以暖情,现在看来都用不上了。 孟扶桑隔着帘子看了一眼里头的孟遥临,他抱着乔舒念的手舍不得放开,脸埋在她的脖子里不断地亲吻,是孟遥临亲吻自己时从未有过的深情。或者说,对她更多的是敷衍。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孟扶桑叹道。昨晚是乔舒念在外面看着她,今晚就换成自己在外面伤心了。 孟扶桑心下一横,转身走到廊下,朝娇兰问道:“刘峙呢?叫他来。” “刘峙已经回家了,这么晚了叫来不方便,府门也都上锁了。”娇兰道。 “那明天天一亮就叫他来。”要不是太晚怕惊动了人,孟扶桑是一刻都等不了想要报复。 第121章 嬉闹 “大将军,我饿了。”乔舒念猛然躲开了孟遥临的亲吻,剩下孟遥临意犹未尽地看着眼前容颜如玉的人儿,看见乔舒念捂着肚子,这才想起她说想吃饺子的事儿来。 “来人!”孟遥临提高了嗓音向外喊了一声,采莲低着头一身轻盈地走了进来,“大将军有何吩咐?” “少夫人想吃饺子,昨日军中送来一只鹿,就给少夫人包鹿肉馅儿的,芥姜汁为料,做好后即刻送来。”孟遥临道。 采莲轻笑着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比起幽篁苑其他的下人,乔舒念对采莲的印象更加深刻,长相秀气,举手投足间不像是普通农户出来的女儿,气质出众,做事稳妥细腻,比青燕还妙几份。 “不知大将军从哪里找来采莲这样的姑娘伺候,倒是可以娶了做姨奶奶。”乔舒念娇笑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让采莲只做一个丫头的确有些可惜了。 孟遥临轻挑了一下乔舒念的下巴,一脸邪魅,问道:“这是吃醋了?” “才没,我说的是真的。”乔舒念道。 “后宅的一切你做主,你觉得下人们勤快好用就留着,要是不堪用就打发了。”孟遥临道。 他没有多余的心应付太多琐碎的事,以前幽篁苑的杂事都让苑中的大丫头和管家打理,后来孟扶桑搬进来了,就由她去打理,现在乔舒念决定住下,那一切就由她说了算。 “我没有吃醋也没有开玩笑,我听见婆母说的话了,她想要孙子。既然如此,不如就多纳几个进来,为大将军生孩子。”乔舒念将头靠在孟遥临的怀中,温顺无比,但心里却觉得多一个人来对付孟扶桑也没有什么不好。 孟遥临叹息了一声,军中的事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实在没有那么多闲心来应付女人的事,他自己觉得有乔舒念一个就够了。 “我太忙,就不耽误那些小姑娘了,纳进门来受了冷落也是我的罪过。”孟遥临道。 既然孟遥临无心在此,乔舒念也就不说这事了,以后看情况再说。 她突然想起朗月阁的事儿来,抬起玉润的脖子,手里轻抚着孟遥临的脸颊,轻声问道:“逍遥寨那边怎么样了,大将军有没有想好怎么应付?” “打了几架,彼此都没有捞到好处,战马倒是夺回来了,但伤了人。”孟遥临神情无奈,逍遥寨就像是一窝老鼠,是杀不尽赶不绝的,他们时不时的出来闹上一会儿,搅得人头疼。 乔舒念道:“我原先是想用月亮湾那边的上百亩荒地和朗月阁做交换,用一批茶叶换上百亩的荒地他们不吃亏反而占了便宜,不过我现在觉得要是能趁机把朗月阁收购了,一劳永逸。” 孟遥临的眸子一亮,果然和商人打交道还是得靠乔舒念,他只会打打杀杀的。要是真的能收购过来,让朗月阁彻底成为自家产业,那一切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你这个想法好是好,就怕胡道义和赵老板不答应。”孟遥临轻轻抚摸着乔舒念的肩膀,若有所思。 “先憋他们几天,我自有办法。”乔舒念好像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胜券在握。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孟遥临突然来了性,挠了两下乔舒念的咯吱窝,逗得乔舒念咯咯笑个不停,“快说说,快说说,不说我还要挠你!”孟遥临一边威胁着一边又对乔舒念上下其手。 “不说,天机不可泄露!”乔舒念娇笑着跑开了。 如今她的计划还不成熟,只是一个构思,具体的做法她还要和无涯他们商量,自然也没得说。 “不说是!”孟遥临虎扑了过来,将乔舒念死死搂在了怀中。 此刻的温馨让乔舒念觉得好不真实,她从欢愉中抽离出来,木然静了下来。回首望着孟遥临俊朗无比的脸庞,踮起脚来在他的腮边轻啄了一下。 “遥临,谢谢你。”她轻轻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唤他的名字,而他的心头也陡然一暖。 采莲端了饺子进来,看见少夫人依偎在大将军的怀中,采莲脸色一红,低头将餐盘放在了桌上,低声提醒道:“大将军,少夫人,鹿肉饺子好了。” 不等主人应声,便悄然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 刘峙一早就进了府,低头站在琼英居孟扶桑的寝房内。 “听娇兰说你家人给你说了一房媳妇?”孟扶桑端着茶盏,正襟危坐,垂眸浅尝。 “回小姐的话,是个属下表亲家的女儿,已经下了聘,成婚的日子定在了中秋团圆节。”刘峙说话都没有抬一下头,自从上回的事没办好,刘峙在孟扶桑这里的便矮了一截。受了训,他连自己表兄唐浩被苏暮所杀,他都没敢告诉孟扶桑。 “你才刚二十,这么急成婚有什么好?你的那些表亲是什么模样我清楚的很,倒不如让我母亲给你介绍一个身份背景都好的,配得上你的。”孟扶桑眉眼微抬,神情不屑。 又道:“主子用人都是挑堪用的、家世简单靠得住的,你成了婚,娶的又是你那些腌臜表亲,到时候你顾了家就顾不了我,顾了我又会被家里那位找茬,你还能在我跟前待得长久吗?” 刘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孟姨娘对他的婚事这么在意,急忙表忠心:“属下不管成婚与否,都以小姐马首是瞻!” “得了,空话谁不会说,到时候仔细做的时候心里生了怨恨又有谁知道。你回头告诉家里,下的聘就当是送人了,退了那门亲,我让我母亲给你挑个好的,你是在陪着我长大的奴才,不会亏待了你。”乔舒念放下了茶盏,根本没有看见刘峙的脸青了一片。 她身为主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人打发了,可刘峙是要实打实面对的,更不是说像脱衣换衣那样简单就退亲,况且那还是他中意已久的女子。 刘峙的脸埋在地上,压制住愤愤不平的情绪,道:“回小姐的话,属下不能退亲!” 这是他自从伺候孟扶桑以来,第一次违逆她。 又道:“这个姑娘是小人从儿时就中意的,并不是小姐口中那些腌臜的人,小人不能退也舍不得退。” 孟扶桑猛然抓住了手边的茶盏,想砸在他的头上给他一个警告,可在摔出去之前她稳住了,那一份冲动被她压制了。 第122章 奸计 孟扶桑将手上的茶盏缓缓放了下来,故作轻松地一笑,道:“既然你舍不得那就算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也就不替你操心了。但在你成婚前替我办好一件事,到时候我给你多陪一些彩礼,风风光光把新娘子娶进门。” 刘峙的头才缓缓从地上抬了起来,他隐隐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又猜不着是什么事,只能心怀忐忑地问道:“不知小姐要属下办什么事?” “去勾引乔氏。”孟扶桑轻飘飘几个字把刘峙吓得魂不附体,他额头不觉已经渗出汗珠子来。 孟扶桑朱唇轻启,就能杀人。刘峙的心已经慌乱了,他迟早会死在孟扶桑的手里。 孟扶桑又道:“若是事成了,我给你备上厚厚的一份礼,让你娶了你心仪的人,如若不然,那你就趁早在你家祖坟挖好坑,你们夫妻合葬也是一段佳话。” 孟扶桑揉了揉眉心,道:“你千万别想着要向大将军或者乔舒念告密,不顾自己的死活就豁出去了,可要知道你的父母捏在我母亲的手上,你父母欠我母亲的债可是到现在都没还完呢。” “属下不敢!”刘峙急忙在地上磕了个头。 他的父母因为借了季白夫人几百两银子才把他送到季白夫人跟前抵债的,什么时候把账还完就把儿子领回去。 可他在季白夫人和孟扶桑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了,父母的账还是没有还完。好在他现在已经长大,可以在闲时回家照顾父母,但他的身契依旧捏在季白夫人的手里。 但孟扶桑的要求能要了他的命,就算事成,孟遥临迟早是要知道的,还有他的活路吗?唐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不能不害怕。可若不答应,孟扶桑的手段也是厉害的,说到做到。 孟扶桑像是瞧出了他的顾虑,轻松一笑,道:“站起来说话。” “是。”刘峙战战兢兢从地上站了起来,但眼看着地,不敢抬头看孟扶桑。 “你心里不必有负担,只需毁了她的贞洁,嫁祸给他人,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孟扶桑道,“其实你比那个阿峰还要帅上几分,好好办事,少夫人会看上你的。” “是,多谢小姐抬举。”刘峙说完言不由衷的话,尔后从孟扶桑的住处退了出来。 孟扶桑并不放心刘峙,也不相信他会能把事儿办成,她只是给自己的哥哥朱槿铺路呢。 前日母亲又来向她讨要好处来了,说是哥哥娶亲,依旧让她从乔舒念的手中要两个铺子过来。孟扶桑才在孟遥临心里占了一席之地,怎么会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既然如此,就把碍她事儿的两个人一起毁了。 乔舒念和苏暮没有睡成,就让她那个好色无能的哥哥来,到时候一箭双雕。舅舅和舅母不会厌弃自己,反而更可怜自己。 就在孟扶桑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时,采莲带了一众小厮丫头和婆子,站到了琼英居的门前,娇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小跑过来相问。 娇兰朝采莲一福,问道:“采莲姐姐,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采莲是大将军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有时候就连孟扶桑都不得给三分脸面。 “得了大将军和少夫人的令,即刻让梦姨娘搬出琼英居,搬回冷香阁住。奴婢带这么多人来就是来给梦姨娘帮忙的。”采莲道。 娇兰一头雾水,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让腾房了。 “采莲姐姐,这真是大将军的命令吗?老夫人知道吗?怎么会这么急,给人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娇兰有些急了,要是让梦姨娘知道,背后倒霉的是她们这些下人。 “我也是听吩咐做事,上头怎么吩咐的,我就怎么做,你带他们进去赶快收拾,免得这些人粗手笨脚地弄坏了梦姨娘的宝贝。”采莲道。 大府里的事情复杂,采莲也见得多了。从前那位少夫人还活着的时候也住在这琼英居,对采莲极好,如今原配夫人死了,让一个孟扶桑一个妾室住在这正房屋子里,采莲多少都有些嫌弃。 要是孟扶桑平常待下好一些,那也就算了,一切都凭人品说话。可偏偏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琼英居她自己贴身的丫头那胳膊上的伤就没有好过,就连对面这个娇兰也是时常挨孟扶桑的骂。 真怕时日长了或者大将军不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在幽篁苑的老人也受到孟扶桑的毒手。好在新夫人昨晚在大将军跟前吹了枕头风,今早新夫人当着大将军的面下的令,采莲便马不停蹄张罗人手就过来了。 屋里头的孟扶桑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让她搬出琼英居又搬回那个离孟遥临“十万八千里”远的冷香阁,她怎么肯。 她整理了衣衫,端端正正从里头出来,站到采莲的跟前,冷哼了一声:“乔舒念还真是能干,别人要费千辛万苦才能办到的事她几句话就让大将军回心转意了,明明昨日还当着老夫人的面向大将军要休书呢,今日就来打发我来了,这手段我真是羡慕啊。” 又道:“既然这是命令,我搬,但请你回去告诉少夫人,风水轮流转,别得意忘形。”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朝松香苑后面的冷香阁去了。她不相信乔舒念永远会那么强,强到杀不死、打不伤。 娇兰吩咐手下人一起帮着收拾,自己急忙追上了孟扶桑,害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走到僻静无人处,孟扶桑转身反手就给了娇兰一巴掌。 娇兰愣是没有明白过来,这关自己什么事儿?低头捂着脸,耳朵里滋地一声后便嗡嗡作响,半天都没有停息。 “今天和刘峙说的事,你配合好,一定要万无一失,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孟扶桑骂道。 “是,小姐。”娇兰低声道。 心里再委屈,她是连哭都没法哭,所有的委屈只能在心里默默忍受。他和刘峙的命运一般,都是父母借债后把自己抵押过来的,一辈子为奴,一辈子都还不清债。 刘峙还有胆量说自己娶亲的事,她也快十八了,这种事是提都不敢提。 第123章 司樱 幽篁苑中没有了孟扶桑,乔舒念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现在就能静下心来想想怎么样才可以将朗月阁收购过来。 无涯带了一个好消息,就是朗月阁的找老板不光丢了这批茶,他之前从乔舒念手上挪过去那批棉花也没有了销路,因为江浦笙的事关门停业几个月,之前那批棉花只销售出去两百斤棉花,剩下的全砸在了手上。 换不来现银,朗月阁赵掌柜急的焦头烂额。 乔舒念淡然翻阅着账本,闻言嘴角轻挑起笑容,轻声道:“因为这批棉花让九重帮损失惨重,但对我们棉花行来说稳赚不赔,甚至高出市场价不少,不成想朗月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是光这些还不够把朗月阁打在尘埃里。”乔舒念手指轻搓着嘴唇,静想了片刻,道:“看来还是要从根上来想办法。” “小姐说的是逍遥寨?”无涯问了句。 乔舒念咬着下唇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道:“逍遥寨有个叫阿达的人,手下弟兄们对其比胡道义还信任,胡道义只是寨主,阿达才是兄弟们的大哥,此人对胡道义面和心不和,看来可以从此人身上下功夫。” 站在一旁半天没有做声的淮山听到阿达的名字,终于有了话说,道:“阿达这个人我知道,他看上兰香酒楼的司樱姑娘,但司樱对其不感兴趣,阿达寻上门多次都吃了闭门羹。小姐要是能说通这个司樱帮忙,说不定能找到阿达的软肋。” 司樱……若是要找司樱的话,就不得不通过同在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了。若司樱死活不同意的话,就得多费一些日子,乔舒念担心的是孟遥临那边顶不住。 “备车,去兰香酒楼!”乔舒念当即拍桌起身,无涯和淮山下了一跳,急忙道:“小姐尊身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还是想办法把人约出来谈。” 约人?乔舒念阴笑着看向了淮山,既然他能知道阿达的秘事,必能将人约出来。 淮山连连摆手,道:“你们不要看,我和司樱不熟,我约不出来的。” 无涯上前拍了一下淮山的肩膀,笑着道:“请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 “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嘛,我是娶了媳妇的人,怎么适合去那种地方见哪里的人。”淮山将为难都写在了脸上,将无涯往门外推,道:“你光棍一条,适合去那种地方,还是你去的好。” 乔舒念也不同他们开玩笑了,起身道:“那就无涯哥去,淮山哥不方便的,要是嫂子责问起来解释不清楚的。” “这、这怎么又转到我身上来了!你们就看着我没媳妇是?”无涯无奈地瘪瘪嘴。 乔舒念和淮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无涯还真的将人约出来了,约在了百川酒楼的最里间的包厢里。乔舒念去时无涯一身贵气地华服正坐在司樱的对面品着茶,司樱则嘈嘈切切弹着琵琶,时不时对无涯柔抛媚眼。 里头的两个人沉浸在乐声中,连门被打开了都没有察觉。乔舒念站在门口舍不得打断了司樱的曲调,直到一曲弹完,乔舒念才提衣进了门。 无涯连忙慌张起身,给乔舒念让了坐,司樱则不明所以,看着一身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贵夫人,急忙抱着琵琶也站了起来。 无涯尴尬地对司樱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妹妹,一直听说司樱姑娘的琵琶一绝,想听却又不好意思来找姑娘,所以就让在下先约姑娘出来,没有向姑娘提前说明,请姑娘不要见怪。” 呵,这男人啊!原来无涯是用这种法子把司樱约出来了的。让她当妹妹,他自己打扮地像个贵公子,可见早就想好了说辞。 乔舒念也不在意这些过程,只注重结果。既然无涯都这样安排,乔舒念也上道,就按照无涯的说辞往下说了。 “见过司樱姑娘。”乔舒念和司樱相互一福,彼此行了礼。 司樱看着乔舒念,反而有些害羞自卑了,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到骆州做生意的,听说姑娘貌美又弹得一手好琵琶,特来一见。”乔舒念道。 “姑娘坐。”无涯指了指软垫,司樱娇俏一笑便坐了下来。 这个司樱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但能从含羞地眉目中窥见其也是个“野心”的,不甘就此在风尘中消磨了青春。 大抵也是看上了无涯的英气和财气,所以才出来了。乔舒念暗自庆幸指对了人,要是指派淮山来,还不一定能将人约出来呢。 “不知两位贵人想听什么曲子?”司樱低着眉,却暗暗偷瞄了一眼无涯。 “就弹姑娘拿手的曲子。”无涯道。 乔舒念却补了一句:“《绿腰》可会?” 司樱朱唇轻启:“《绿腰》乃琵琶名曲,学琴者必学的曲目。”说完便信手弹拨开来。 虽然是来说事儿的,但听一会儿曲子也无妨。乔舒念品了一口茶润了润喉,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 一曲罢,无涯已经无心再听琴了,故意问道:“不知姑娘可有心仪的人?” 这一问,让司樱更显娇羞了,连耳朵脖子都红了。 “奴身世可怜,混迹在教坊多年,又辗转到了兰香酒楼不过半年,怎么会有心仪的人呢?”司樱道。 许是刚才的琵琶声太过激昂,乔舒念和无涯听司樱说话实在是有些费耳朵,她说话的声音太低,一定要将全身心都静下来才能听得清。 “姑娘自谦了,我听说有位叫阿达的人对姑娘心仪已久,多次上门求而不见,可是姑娘不喜欢他?”乔舒念主动问道。 听到阿达的名号,司樱的脸上陡然一变,娇羞不见了,脸上浮现一丝恐惧。 “你、你们认识阿达?”司樱提高了声量,警惕地看向乔舒念和无涯。 “不认识,只是听说。”乔舒念道。 在说不认识阿达的时候,司樱很明显地放松了下来,脸上又浮现了笑。 第124章 美人计 原来她是害怕阿达啊。也难怪,阿达浑身匪气十足,长得也不好看,司樱才多大点年纪,被这样的人纠缠肯定是害怕的。 乔舒念又道:“其实也不是我非要来听姑娘的琴,是我的哥哥想听。” 无涯听到乔舒念将他拉出来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阻止又觉得对大计不宜,不阻止的话又怕乔舒念说出让他更为难的话来。 思来想去,也只好按照乔舒念的话锋来打配合了。 “我哥哥曾经偶然和姑娘打过一个照面,就对姑娘倾心不已。但听说那个阿达对姑娘穷追不舍,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才壮着胆子来见姑娘。”乔舒念道。 无涯已经想这个地洞钻进去了,可先前的桥已经被他搭好了,只能走这根独木桥,总不能在此刻拆小姐又拆自己的台。 那司樱姑娘明显也是对无涯有意思的,听到乔舒念的话更是喜上眉梢,可无涯却觉得欺骗他人感情是极为不道德的事。 司樱偷看了一下无涯,又立马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奴身份卑贱,混迹于烟柳场所,能得先生青睐,实属三生有幸,若先生能救奴于水火之中,奴愿意做牛马来报答先生。” “啊?这……”无涯有些语塞,司樱的话对无涯来说太沉重了,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司樱急需找到一位良人来脱离苦海,虽然与眼前的两位只是第一次见面,更不知他们的目的,但看他们的堂堂仪表便知不是坏人,又觉得是富贵人家的儿女,所以听到他们有意与她,便想急忙抓住这看似还不错的救命稻草。 乔舒念觉得司樱这边的口子已经放开了,她嘴角轻笑,连忙道:“我哥在骆州已经购置了宅子,若姑娘有意可以随意选择在京城和骆州居住。但是……” 乔舒念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隐隐表现出有所担忧。司樱也跟着有些紧张,不知乔舒念是不是有什么条件,立即道:“贵人有什么要求请说,奴只不过想找一处能稳定过日子的地方,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 司樱说完又含羞低下了头。 “就是担心那个阿达找我们的麻烦,他是逍遥寨的土匪,连九重帮都无可奈何,若真的得知是我们带走了姑娘,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我们。”乔舒念一脸愁容,无涯也跟着一脸愁苦,做出一副害怕又舍不得放弃的模样来。 司樱默不作声,低头垂泪,眉眼泛红,极力忍着内心绝望的情绪。半晌之后才道:“看来两位贵人也救不了奴了,前日酒楼的婆子见阿达钱多,已经有心把我许给他了,好在其他姐妹见我不愿意,求了之后才说可以缓和两天。” 司樱想到自己的后半生与匪为伴,绝望地哭出了声。 乔舒您见火候差不多了,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司樱擦拭眼泪,又道:“姑娘不必难过,想要甩开这个阿达,还请姑娘和我们配合。” 司樱绝望的目光中突然透出希冀,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看向乔舒念,“不知贵人想让我怎么配合?” “你假意告诉阿达,说你要嫁也要嫁有名望的人,不能嫁给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若阿达想娶你,等他坐上逍遥寨寨主的位置后再来。”乔舒念道。 司樱有些茫然,道:“这是何计?若他真的办到了,我岂不是真的要嫁给他了?” “非也。”乔舒念满脸自信,拉着司樱的手道:“姑娘不必担心,我这招叫做借刀杀人,那逍遥寨的寨主胡道义可是厉害的,怎么可能把寨主之位轻易拱手让人?我听说,阿达和胡道义早就不和,经你这么一挑拨,让胡道义直接杀了阿达,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往后我哥就可以和姑娘过安稳的日子。” 这个计策让司樱有些心动,怀揣忐忑思量半晌,惶惶地点了点头,“那我试试。” 乔舒念见司樱已经上了道,瞧瞧给无涯使了个眼色,暗示让他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送给司樱。 无涯的这身装扮是他才买的,那玉佩还是找淮山和应钟借钱买的,原本想着完事后把玉佩卖掉把钱还给淮山和应钟,没想到要这么白白送给司樱当“定情信物”。 无涯有些不情不愿,乔舒念暗中瞪了他一眼,让他麻利些。无涯这才从腰上解了下来,双手递到了司樱的眼前。幸亏司樱刚才低着头,不然看见无涯那不情愿的举动,肯定要前功尽弃了。 无涯道:“今天出来得着急,没带其他贵重的东西,就把这枚玉佩送给姑娘做个纪念。” 司樱没有推辞,伸出玉润的手接了过来。她的脸红透了,根本不敢看无涯。她也解下自己腰上的香囊双手递向无涯,娇声道:“承蒙先生不弃,此物也留给先生做个纪念。” 无涯尴尬中接了过来,乔舒念眼神暗示了一下他的腰带,无涯只好当着司樱的面,直接把这枚香囊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乔舒念这才满意一笑,道:“百川酒楼的卢芳同掌柜是我家远房亲戚,姑娘要是找我们,就告诉卢掌柜,我们必来。” 司樱的眼圈红红地,透着感激的目光对无涯和乔舒念点了点头,又俯身下拜:“两位贵人的恩德,奴感激不尽。” 乔舒念有些不放心,又拉着司樱的玉手嘱咐了两句:“此事机密,今天与我们见面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向他人透露,即使是你最亲的人都不要。到处都有逍遥寨的耳目,万一消息泄露可就麻烦了。” 司樱郑重地点了点头。 乔舒念又给了司樱不菲的银子作为今天见面的缠头,这才安排人将她送了回去。 司樱一离开,无涯顿时长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起身站到了乔舒念的对面,带着抱怨反问道:“小姐,我这是上了贼船吗?” 乔舒念却是淡然一笑,“无涯哥今天表现不错,我都没有想到你会来这么一招。司樱这样的女子阅人无数,普通人还真约不出来呢!” 无涯却笑不出来,低头拨弄了一下腰上的香囊,道:“若是事成后,难道我真的要把她娶回家吗?” “随你啊!”乔舒念轻笑着喝了口茶,“像司樱这样受过苦的姑娘,无涯哥只要拿出一分的真心对她,她就满足了。” “我不是贵公子,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守卫,那司樱明显就是看上我这身行头才愿意出来的,要是发现我们骗了她,只怕是不好。”无涯叹息一声,皱着眉头满脸焦虑,“撒一个谎就要十个谎来圆,骑虎难下。” 乔舒念放下了茶盏,收敛了笑容,一脸平静抬头看向无涯,“这不是最紧要的,鱼饵已经撒出去了,现在就看阿达上不上钩了,只要逍遥寨发生内讧,我就有把握收购朗月阁。” 第125章 玉珠 包厢的门被敲响,青燕推门进来,道:“夫人,刚才幽篁苑的小厮来报,孟姨娘的娘家兄长朱槿给夫人送来一串佛珠,因为夫人不在府上,不敢擅留,特来请示夫人。” 朱槿?乔舒念有些诧异,她和孟扶桑的娘家人素无往来,她的娘家人也就认识一个季白夫人。再说那个朱槿身有残疾,甚少出门,怎么想起给她送佛珠了? “可有什么说辞?”乔舒念问道。 青燕摇了摇头,道:“没有特殊的说辞,说是朱槿公子进山祈福,想到夫人喜好佛经,所以顺道求了一串开了光的佛珠就送来了。” 乔舒念哑然失笑,“亏得他还想起我来,我也不能随意收他的东西,替我推掉。对了,大将军在府上,此事一定要让大将军知道。” “是。”青燕应了声就出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乔舒念不得不防。 她是喜欢佛法,但只是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读来静静心的,自从掌管乔氏商行以来,忙得脚不沾地,就算有空闲也是和账本为伍,很少再翻阅佛经了。 一个没有交际的人送佛珠,又没有特殊的说辞,乔舒念这般谨慎的人怎么会收他的东西。 无涯道:“小姐是怀疑这是孟姨娘的陷阱?” 乔舒念有些忧虑,道:“孟扶桑挤兑我的心思不死,我不得不防,这次把她从幽篁苑赶回冷香阁,她肯定会报复我。你派人帮我盯着孟扶桑身边的刘峙以及这个朱槿。” “是。”无涯道。 乔舒念回到孟府,打听了幽篁苑的人才知道,是个自称朱府的下人送来的佛珠。他们听了少夫人的嘱咐,推辞不收,可那人说不收就没法向主子交代,幽篁苑的人为难禀告了大将军,就将这串佛珠留下了。 装佛珠的锦盒就放在乔舒念的妆台上,乔舒念打开来看,这佛珠十八颗子儿血红,又晶莹剔透,都是上好的冰种,山里的寺院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玉珠? 云里雾里得来一串玉珠,此刻像是个烫手的山芋,乔舒念的手一颤,串珠霎时掉在了地上。 乔舒念心中隐隐有些害怕,急忙将青燕叫了进来,“青燕,把这串珠子连同锦盒送去乔氏珠宝行,鉴定一下这是哪里来的货色。” “是。”青燕从地上捡起玉珠,伸手从妆台上取锦盒时才发现乔舒念的脸色煞白,急忙道:“夫人,你怎么了?可是要叫郎中来?” “不用,你快去快回。”乔舒念语气焦急。 青燕有些茫然,就一串珠子罢了,要是不喜欢完全可以束之高阁,何以这般惊慌失措。临走前,嘱咐别的丫头照顾好少夫人,这才放心的去了珠宝行。 青燕速度快,没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把珠宝行鉴定的结果告诉了乔舒念:“夫人,珠宝行掌柜看过了,这串珠子是琼崖红玉,算不上名贵。我说这是寺庙中求来的,掌柜也不觉得有什么,说寺庙中这样的珠子很多,用这样的珠子送香客也是常事。” 乔舒念焦灼的心放下了一半,又道:“山里的寺庙就那么几间,你多带些香烛钱,挨个儿去问,让僧人好好认认,这到底是不是他家送出去的东西。” 青燕不觉得一串珠子能带来多少麻烦,就道:“夫人,就一串珠子罢了,要是夫人不喜欢,丢了即可,何必这般麻烦查问这么清楚呢?” “你别问这么多,照我说的做。”乔舒念道。 “好。” 五天后,无涯打发盯刘峙和朱槿的人回来都说两人并无异常。青燕也回来了,三潭寺认了,这珠子就是他们寺庙的珠子,青燕又带回来一串一模一样的。 乔舒念这才放下了心,也许是朱槿心血来潮想到了自己。 “既然没什么,就放一边。等下次家宴的时候,朱槿来时再谢他。”乔舒念道。 乔舒念事后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暗自责怪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才会这么紧张。 晚上休息前,孟遥临躺在床上,看着在一旁梳妆的乔舒念,抱怨道:“就一串珠子罢了,也许朱槿表兄是看在我的份上送你的。朱槿表兄身有残疾,胸无大志,你怕他做什么?” 乔舒念没敢说之前孟扶桑差遣刘峙陷害自己和苏暮的事,更没敢说自己是怀疑孟扶桑,只淡淡一笑,道:“也许是在商行待久了,跟外面的牛鬼神蛇打交道,做事不得不谨慎些,再说我这样没什么坏处。若是表兄因为我查玉珠的来处就不高兴了,就请夫君将他请到府上来,我亲自向他赔罪。” 乔舒念卸光了头上的钗环,梳顺了头发,便蹬鞋上床,躺在了孟遥临的身边,轻声问道:“夫君是不是怪我谨慎过头了?” 孟遥临轻揉着她的头发,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笑道:“谨慎不坏事,就是有些伤情分,往后怕是没人敢给你送礼了。” 乔舒念突然翻身爬在了孟遥临的胸前,抬头面对着他,柔情脉脉,道:“除了以前收到过胡道义的一把鲁弓,此生还没收到过其他的礼物,也没收到过大将军的礼物。”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孟遥临,眼睛水润地像两颗水珠子,眉眼带笑,让孟遥临的心里一暖。此刻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孟遥临也会给她摘下来。 他在她的额间小啄一下,道:“行伍之人,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我见过军中的将士给自己媳妇送胭脂水粉或者首饰项链,又或者是衣服,可这些东西你都不缺。所有商行都在你的手上管理,你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啊,反倒很多时候都是我们伸手问你要东西。这些俗物我就不送你了,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 孟遥临说完一笑,乔舒念更是羞涩不已,将头埋进孟遥临暖烘烘地胸膛,娇声道:“我要你的心做什么,我要你的人。” “你说什么?”孟遥临惊声一问,伸手去抬她的下巴,可她左右躲闪,就是不抬起脸来。 “要我的人是?好啊,我给你!”孟遥临说着就下解了自己的衣裳…… “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还要怎样?你不是要礼物吗,我送你个孩子。” …… 第126章 撒网 逍遥寨的内讧终于起来了。 阿达带领弟兄们反了,要和胡道义分道扬镳,另立山头。 胡道义说什么都不肯,别说逍遥寨是所有的人的家,他也深知阿达就是个莽夫,只会带着兄弟们去送命,更不会让兄弟们有个安稳的日子过。 但阿达一心想要脱离胡道义的管辖,自认兄弟们信任他胜过信任胡道义。胡道义做事只会畏首畏尾,让兄弟们的日子过得憋闷。 阿达扬言,只要兄弟们跟着他,要美女有美女,要美酒有美酒,要牛肉绝不会给猪肉,跟着胡道义只能吃糠咽菜。 一番蛊惑,原本跟着信任胡道义的兄弟也渐渐都站到了阿达的阵营。有人甚至提出打到胡道义,立阿达为新一任寨主,且私下已经这样叫开了。 消息传到乔舒念的耳朵里,她自认她渔翁得利的机会来了,即刻将无涯、淮山和应钟叫了过来。 “无涯带一百个小厮伪装成阿达的人,包围朗月阁的仓库,今夜看见门板坡方向火起,就趁势占领朗月阁仓库,将朗月阁账本、房契、地契等一应手续全都取来,将朗月阁老板赵诚请到百川酒楼。”乔舒念道。 她此刻比任何人都激动,这是她接管乔氏商行以来,大显身手的机会,她一定可以将事情朗月阁完美纳入自己的囊中。 又道:“淮山禀告阿峰,让他安排驻守门板坡的九重帮兄弟脱下军装,也伪装成阿达的人,今夜子时火烧逍遥寨,然后你再带十个身手利索的,趁势将胡道义捆了,切记不可伤其性命,瞒着阿峰,将胡道义悄悄送到百川酒楼一聚。应钟带人穿上九重帮的军服,在逍遥寨火起后,趁乱将阿达抓住,以九重帮的名义送到浮空司关押,然后再报大将军知晓。逍遥寨其余匪患,就留给阿峰去收拾。” “是!谨遵少夫人命令!”三人异口同声,虽然是为了商行的利益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怎么反而像是要去打仗的将军呢。 这仨人也是激动不已,各自领了命就去照办了。 乔舒念的心脏突突跳,紧张不已,成败在此一举。网已经撒出去了,就看今天晚上的成果了。 她不光要将朗月阁收入囊下,还要给孟遥临送一份大礼。胡道义一众盘踞门板坡多年,早就成了孟遥临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下连根拔出,永绝后患。 “青燕,你去百川酒楼,告诉卢掌柜,到了亥时,关门闭客。”乔舒念道。 青燕神情激动,没想到自己也有任务,道:“夫人,那是不是要我带人在亥时后将百川酒楼围起来?” 乔舒念白了她一眼,道:“我们哪里有那么多人手,等无涯和淮山回来自然知道怎么做。你快去,不然卢掌柜又会预定大客了,此事要保密哦。” “知道,奴婢嘴严。”青燕笑着就去了。 乔舒念才在散香楼部署完毕,独身一人回到幽篁苑正房,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采莲就进来了。 采莲蹲身一福,道:“少夫人,朱府表公子来了,和大将军在前面大堂相聚,还有孟姨娘作陪。大将军说少夫人前些天收了表公子的佛珠,说请少夫人也过去叙叙。” 乔舒念谨慎的心又起来了,眉眼一转,问道:“只表公子来吗?季白夫人没有来?” 采莲道:“季白夫人来了,在松香苑和老夫人在一起呢。” “哦,好,我收拾一下就来。”乔舒念道。 既然大堂中大将军和孟扶桑都在,那她去见见也无妨。 乔舒念换了一间比较端正外衫就去了前面大堂。以前朱槿来孟府时,乔舒念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人,今日才发现朱槿长得倒是端正,可眉眼里有一股色相,让人看着挺不舒服的。 “见过朱家表兄。”乔舒念恭恭敬敬朝朱槿行了个礼,朱槿跛着腿也站了起来,朝乔舒念拱了拱手。 “早前远远见过弟妹几面,只是隔着远,没有发现弟妹是如此漂亮一个人。”朱槿说着,眉毛跟着跳了起来。 乔舒念微微浅笑,没有搭话,便坐在了孟遥临的旁边。 孟扶桑将手腕上的一串玉珠摘了下来,当众揉搓着,娇俏一笑,道:“听说哥哥前些日子送了少夫人一串佛珠?哥哥要送也要送一些好的,少夫人身份贵重,对妹妹照拂有加,哥哥这礼也太轻薄了些。” 孟遥临低头品茶,没有理睬。 乔舒念也跟着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吹飘在茶汤上面的茶叶,没有说话。 朱槿道:“弟妹尊贵,只有佛的东西配得上,其他俗物配不上弟妹。” 乔舒念放下了茶盏,端庄一笑,又起身一福,道:“表兄山中进香,能想起弟妹,弟妹在此谢过表兄。” 孟扶桑笑得很开心,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块吃过饭了,以往哥哥和母亲来坐坐就走了,今日要不留下吃饭。” 孟扶桑看了一眼孟遥临,孟遥临没什么反应,便又问向乔舒念:“少夫人觉得呢?” 这哪能是乔舒念决定得了的事儿呢?要是留在幽篁苑吃饭,自然是要听孟遥临的。既然看出孟遥临不乐意,她又何必惹是非。 乔舒念道:“要是在此吃饭,我怕是不能作陪,今日约了几个客商,下午要去见一面。” 朱槿连忙道:“弟妹要忙,我就不在此打扰,等下母亲出来,我便一起回去了。” 孟扶桑暗中白了一眼朱槿,又盈盈笑出了声,“既然都没空,那就不留哥哥了。” 乔舒念托故要见客商,便从大堂出来了。 她想早些去百川酒楼部署,就提前出了府门,就在登上马车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少夫人等等。” 乔舒念驻足,回过头却见刘峙搀扶着朱槿一个人出来,并不见季白夫人的身影。 刘峙扶着朱槿走到近前来,道:“少夫人,季白夫人还要和老夫人坐一会儿,朱府的马车一时腾挪不开,表公子身体不爽快想要早些回府,能否乘坐少夫人的马车送表公子回府呢?” 第127章 马车 “我有事,急着要走。既然季白夫人不着急回去,用朱府的马车送表兄回去后再来接季白夫人也是可行的。”乔舒念当即拒绝,但脸上笑意盈盈,让人看不出厌弃来。 “是这个道理,但马夫突然有事驾着马车离开了,没想到表公子这么快要回府,属下也是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只有请求少夫人了。”刘峙道。 朱槿也是很合时宜地捂着嘴咳了两声,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见乔舒念神色有些为难,刘峙又道:“朱府离此并不远,少夫人行行好,捎带一程,不耽误少夫人的事。” 想来也是奇怪,刚刚在幽篁苑说话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般难受了。不是乔舒念不借马车,可今日她的确是有急事;再者她身边的侍卫都打发出去了,让她和一个外男同坐一驾马车,她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孟府还没有穷到只剩下这一架马车,要是朱槿真的需要,重新套一架就行了,何必非要和乔舒念挤一处? 乔舒念心下一横,坚定了神色,道:“既然表兄身体不爽快,就留在府上休息片刻再走,我还有急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蹲身一福,便折身上了马车,让马夫赶快一些走,把刘峙和朱槿晾在了一旁。 回头从后纱帘望去,刘峙又扶着朱槿又折回了府门。乔舒念心中惶惶,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耍什么把戏,总觉得他们在针对她密谋着什么。 再过两条街就到百川酒楼了,可马儿突然一声嘶鸣,随即马蹄扬起连带着马车也抬起半米高,车夫从马车上颠了下去。乔舒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马车已经稳了下来,然后有人扬了一下马鞭,马车跑得比之前还要快三分。 隔着薄透的车帘,乔舒念发现此刻赶马车的人已经不之前孟府的车夫了,乔舒念迅速回头看向后面的车窗,车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大喊着“少夫人”,一面捂着膝盖往上追。 乔舒念已经明白发生了,这是有人抢了她的马车!她起身上前想要看看抢她马车的人是谁,可前面的人手脚敏捷,一把暗刃飞了过来,从乔舒念的胳膊下飞过,钉在了车厢上。 “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乔舒念有些怕,她突然想起之前苏暮提醒过她的话,若是她不再和康宁军合作,也许康宁军的人会杀她灭口。 此刻没有弄清楚状况,乔舒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马车前的人终于应了声,压低了声音道:“你老实呆着,一会儿就到了。” 那人虽然把声音压着,但这声色乔舒念觉得耳熟,马车前的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那人见乔舒念没有乖乖坐进去,而是躬着身站在他的身后,便急急一勒马缰,来了个“急刹车”,哐当一声,乔舒念直接跌坐摔到了车厢后面。 乔舒念见暂时问不出什么,只能见机行事。 马车绕过一巷又一巷,全是走的人少僻静的暗巷。现在是白天,此人就这么猖狂,要是到了晚上,她会遭遇什么,乔舒念不敢细想。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在一个土门前停了下来。 乔舒念正想撩开窗帘好好观察一下这是哪里,可前面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将一把明晃晃地利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乔舒念抬眸发现,此人虽然遮着面,可他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睛出卖了他。 “苏监司,你要干什么?”乔舒念冷声问着,她的头尽量后仰,尽量离这把锋利的尖刀远一点。 苏暮见乔舒念认出了他,便摘下了面罩,露出了真容,压低了声音道:“别出声,跟我走。” “去哪儿?”乔舒念心中忐忑,她早就不想和苏暮合作了,他不会是要杀了我。 “有人想要见你。”苏暮道。 “谁?谁要见我?”乔舒念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她心里慌得不行,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是康宁军宁王派来和我们接头的人,自称徐舟亭,拿着宁王殿下的信物。之前找你许久没有找到,便回去了,昨天又来了。见不到你的人是不罢休的,我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去孟府找你,只能用这种方式,抱歉了乔小姐。” 苏暮一边拽着乔舒念的手腕,将她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一边迅速向她简短说明了一下情况。 乔舒念皱着娇眉看着苏暮,她还没有告诉苏暮,自己已经知道宁王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自称宁王的人是旁人假扮的。 她不知道苏暮是不是知道康宁军的具体情况,还是说他也是被人忽悠了。 苏硕要拉着乔舒念进那个土门,可乔舒念反手却扥住了他,静静地问道:“苏监司,你为康宁军付出了这么多,可有真正了解过康宁军,了解过宁王?” 她想先试探一下,试探一下苏暮是否知道内情。他和陶子赫在葫芦峡一战后就向孟遥临投降了,那个时候康宁军已经谋反,真宁王已死,假宁王上位,苏暮和陶子赫当时在康宁军地位不低,他们是否知道是苏硕安排了这一切呢? 哦,对了,苏硕和苏暮还是表亲。 苏暮怔住了,反问道:“乔小姐什么意思?我怎么会不了解康宁军和宁王殿下呢?” “那你知不知道宁王殿下已经死了,现在有个自称宁王的人是被人假冒的?”乔舒念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也许这样的暴露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你听谁说的?”苏暮的眼神虚眯,杀心已起。 乔舒念本能的后腿了两步,道:“我见过宁王,知道他的模样。现在康宁军中的那个不是宁王殿下。” “跟我来!”苏暮不想再听乔舒念的解释,嵌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拖进了土门。里头是一条细窄的巷道,苏暮在前面拖拽着,一边又道:“等下见了人,可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来,能免你死罪!” “到底要我做什么?我不想再和你们有瓜葛了!”乔舒念想要反抗,却挣脱不开。 也许是她反抗得太过厉害,苏暮终于停了下来,又道:“宁王的事我会给你仔细解释,但今天的事你一定要配合我,等下见到徐舟亭,不许乱说,他要什么,你嘴上答应就是,过后我们再细细商量!” 乔舒念被苏暮唬住了,只好乖乖跟着他往前走。走过这条细窄的巷道,才到了一个院门前。 苏暮始终没有放开乔舒念,即使上前敲门,苏暮的手依然紧紧牵着她。 门打开了,一个小厮向苏暮行了礼,低声道:“徐老板已经在里头等着两位了,请进。” 乔舒念挣脱开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凌乱的衣衫,苏暮让她走前面,乔舒念只好先一步跨进了门槛。 第128章 徐舟亭 苏暮带乔舒念走的是一条偏路,进去后才发现,这院子算不上富丽堂皇也是整齐干净,也很雅致。 一个身穿青蓝长袍的汉子从堂口迎了出来,上来就和苏暮来了个熊抱。 苏暮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哑着嗓子道:“徐兄真是太热情了,我们昨日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苏监司难道就不想我?”徐舟亭笑着放开了苏暮。好似是突然发现了乔舒念,一脸喜色问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乔小姐了?” 乔舒念蹲身一福:“正是乔氏商行乔舒念,见过徐老板。” “我知道,我知道,原来是个大美人啊!里头请!” 徐舟亭是个自来熟,不等苏暮介绍,就和乔舒念打好了招呼,然后将两人带往前头议事厅。 徐舟亭边走边道:“这院子是我才买来的,之前被人闲置,只简单清扫了一下,还有些简陋。” “徐老板购置房宅是打算在骆州常住?”乔舒念疑声一问。 “哈哈哈,我琐事多,不见得会常住,就是有一个宅子,在骆州好落脚。”徐舟亭爽朗地回答,像是和乔舒念已经成了老朋友。 苏暮暗示了一下乔舒念,让她少说话,乔舒念只好悻悻然跟在了苏暮的后头。 到了议事厅,主客坐定,下人上了茶后,徐舟亭就让廊檐下侯立的仆从都退下。 徐舟亭这才道:“我和朗月阁老板赵诚是好友,听说因为乔氏商行和宏盛商行之间的事,导致朗月阁现在经营艰难,他想背着胡道义将朗月阁暗中盘给我,就想让我跟乔小姐说和说和,让乔小姐从中周旋,让孟大将军把那批茶还回来。” 乔舒念心下一惊,没想到此人找她来的目的是朗月阁,若是此人在,那她今晚的事还能成吗?是否自己今早对无涯他们的安排已经泄露了? 徐舟亭又道:“原本乔小姐和胡道义之间的交情,向孟大将军讨要这批茶叶的事也轮不到我来说,乔小姐自会帮忙。但眼下找老板想和在下暗中交易,找老板也不好主动找乔小姐求情,只能差遣在下了,乔小姐不会拒绝。” 乔舒念不由看了一眼苏暮,苏暮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看来一切都要靠自己应付了。 乔舒念欠了欠身,微笑着道:“徐老板说的事是商事,可也是孟大将军的军事。据我所知,孟大将军之所以抢夺了朗月阁的这批茶,是为了之前赵诚老板和江浦笙老板合作设下了轰炸并州的报复。朗月阁和宏盛商行利用乔氏棉花行来迫害九重帮,这事儿虽然我持身中立,但孟大将军恨得咬牙切齿,徐老板怕是求错人了,我也无可奈何。” “哈哈哈,是吗?莫不是乔小姐也对朗月阁恨得咬牙切齿,所以在孟遥临行动时才没有加以劝阻?”徐舟亭笑里藏着刀,话中也藏着刀。 乔舒念现在只能将一切都推到孟遥临的身上,更不敢透露出半点抢朗月阁茶叶这件事上自己才是主谋。 她道:“徐老板真是高看我了,孟大将军对我一直都是冷眼相待,这件事苏监司可以为我作证,大将军有什么谋略计划怎么会和我商量?就算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大将军又怎么会听一个女人的劝,打乱他的军事计划?” “这么说来,乔小姐在这件事上是真的帮不上忙了?”徐舟亭不死心,一句句的反问就是对乔舒念的施压,让乔舒念有些喘不过气,她不知道自己拒绝后,会有什么下场。 但她也不是个软弱的,又将孟遥临抬了出来,继续道:“徐老板想为赵诚出头,真的不值。纵然徐老板有其他利害的手段,但骆州的军、商、户、农,全部都掌握在九重帮的手中。江浦笙倒台,其他和宏盛有合作的商行、商铺几乎都遭受了灭顶之灾,朗月阁更是九重帮的眼中钉肉中刺,徐老板选择这个时候和朗月阁合作,不会得到好处,徐老板还是趁早收手。” “如果我一定要得到朗月阁呢?”徐舟亭定定盯着乔舒念,气得她的反应。 乔舒念宛然一笑,道:“那就看徐老板的造化了。” 徐舟亭又道:“乔小姐的提醒,徐某不会望。” 乔舒念暗自思忖着,原本她想要收购朗月阁的心此刻打了个问号,要是自己真的用强硬的手段收购了朗月阁,这个徐舟亭会不会是她今后的一个大麻烦? 经此一事,今晚的行动乔舒念想暂时取消,但无涯他们已经去准备了,自己现在又腾挪不开身去通知他们。 徐舟亭道:“今天让苏监司请乔小姐过来,就是想打听一下九重帮对朗月阁的态度。在下在宁王麾下伺候已久,现在替代江浦笙到骆州,往后诸事,还请乔小姐多加配合。” 乔舒念违心地其声说了一句:“能为宁王殿下效力,是我的福气,请徐老板放心。” “去年年底乔小姐答应的向并州富田商行每月供应一百五十斤的桐油,已经快到七月了,乔小姐一直没有兑现,富田商行贸泽老板差遣我见到乔小姐一定问上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舟亭问道。 乔舒念一脸焦愁,深深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上的茶,道:“这事儿我差遣桐油行掌柜向富田商行早就说明过,并非我不提供,自从并州被炸后,除了孟遥临所部的军需物资之外,其他商业需品便管控得很严,桐油是一滴都送不进去了。江老板在时,还能通过他的途径,现在……” 乔舒念失落地摇了摇头,又道:“我之前见到苏硕将军时,和苏将军还有宁王殿下都商议过康宁军的军需运送途径,但一直没有得到答复。毕竟我是在九重帮的眼皮子底下把九重帮的东西送到康宁军去,没有妥帖安全的销售运输通道,我想给康宁军供给物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乔舒念一番诉苦,让徐舟亭也紧起了愁眉。 第129章 原因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拿下朗月阁的原因,有了朗月阁,我便能和乔小姐正常交易了。我只要将物资从乔小姐手上买过来,运输途径我可以想办法。如果直接另立门户,突然出现的招牌反而会引人注意。”徐舟亭道。 徐舟亭还想着和自己做生意,可见苏暮并没有将自己无心和他们再合作的事告诉徐舟亭。她突然想起,进来前苏暮嘱咐过她,徐舟亭要什么,让她嘴上答应即可。 苏暮坐在一边静静听着他们交谈,并不插话,完全将场面交给了乔舒念。 可朗月阁的事乔舒念有些骑虎难下,她的手藏在长袖中,手指间暗暗揉搓着,她静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听苏暮的话,先答应下来。 乔舒念提了提精神,眉头舒展了许多,道:“徐老板说的事的确有些难,但我会尽力为徐老板提供帮助,具体操作容我思量几日,再向徐老板答复。” 徐舟亭一听乔舒念这样说,立马喜上眉梢,起身朝乔舒念拱手致谢:“徐某真是太谢谢乔小姐了,他日宁王殿下大功所成,定不忘乔小姐一份功劳。” 乔舒念也起身,微微一福,轻声道:“大家都是为了殿下,都是应该的。” 又道:“徐老板身份特殊,若有急事要见,请托人带纸条放在百川酒楼三楼从左往右数第五个包厢的水壶下,徐老板让人每日辰时到百川酒楼下走一遭,若我要找徐老板,会在百川酒楼包厢的窗户上挂一个白色布巾,徐老板便在当日酉时前来到酒楼吃酒即可。若我有事约会要取消,我会通知店内小厮告诉徐老板,徐老板要的青鱼已经卖完了。” “哈哈哈,乔小姐心思谨慎细腻,我一个男子是比不上的啊,今后就照乔小姐说的办!哈哈哈……”徐舟亭朝乔舒念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出来的久了,我得回去了,徐老板提的事我等我思量安排好后再来通知徐老板,今日就先回去了。”乔舒念道。 苏暮也站起身,道:“乔小姐是被我半道劫来的,就由我送回去,徐兄,先告辞了。” “好好好,就有劳苏监司将乔小姐送回去,我就不送了。”徐舟亭笑得合不拢嘴,打发官家将苏暮和乔舒念送出了门。 又穿过了那条窄巷子,出了那个土门,迅速登上了马车。苏暮一言不发,直到穿过几条暗巷之后,苏暮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再过两条街,就到大道上了,乔舒念心中的疑惑再不细问,只怕是今天就没有机会了。 “停车!”乔舒念喊了一声。 苏暮一勒马缰,马车戛然而止。 乔舒念主动问道:“你说你会向我解释宁王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解释?” “你要在这里说?”苏暮看了看周围,虽然街道上来往的人少,但不是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乔舒念没有说话。 “你要是不担心大将军找你,我就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告诉你。”苏暮道。 “好。”只要是事关宁王的事,她一刻都不想等。 苏暮重新赶起马车,直到把马车赶到了下三街一个酒肆的后院里,两人找了一间包厢,点了三两酒扮作酒客就坐进去了。 撩衣坐定后,苏暮主动道:“真正的宁王贺容璋的确死了,现在这个宁王真实名字是贺容璜,是贺容璋的弟弟,贺容璋死后,他世袭了贺容璋的爵位,但并没有上报朝廷,一切都在苏硕将军安排下私下进行的。和朝廷反抗的也是贺容璜,我就是由贺容璜授意跟着陶子赫假投降过来的。” 乔舒念心下一凉,还以为能在苏暮的嘴中听见另一个版本,以为真宁王还活着,孟遥临之前的消息传错了,没想到是真的死了。 苏暮呷了一口酒,又道:“我和苏硕将军是远房表亲,但我和贺容璜的关系最要好,虽然当时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副将,他也信任我。” 苏暮的神情有些颓丧,声音也打着颤,带着哭腔:“可惜,我在骆州这么久,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乔舒念定了定神,有些生气,问道:“所以你让我答应徐舟亭的一切要求,是为了这个假宁王邀功?” 苏暮苦笑一声,抬起头看着乔舒念,道:“你要是现在说你不想和我们合作了,只有一条路就是死。你知道江浦笙是怎么死的吗?” 江浦笙的事乔舒念怎么会不知道,她最清楚不过了。 苏暮摆摆手,神情失望,道:“就是这个徐舟亭害的,江浦笙手上那么多资源,对康宁军的军资贡献那么多,宁王珍惜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愚蠢到让他运输火药炸并州?是徐舟亭眼红嫉妒江浦笙,才向苏硕提议的,苏硕就向江浦笙提了这个要求,江浦笙这才想到利用朗月阁和乔氏棉花行来实施自己的这个计策,炸并州并没有给康宁军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把江浦笙和他的宏盛商行送上死路。” “那你的意思是说,徐舟亭现在想要朗月阁是为了给自己谋私利?并不是真的为了康宁军?”乔舒念问道。 苏暮攥着酒杯,轻轻一笑,道:“我知道朗月阁现在捏着乔小姐的手里,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要怎么做你一定会有应对。但徐舟亭暂时不能动,你不要想着告诉孟遥临除了徐舟亭,他敢来骆州,手上一定有王牌,一切都小心为妙。” 乔舒念思前想后,还是将自己想要收购朗月阁的事告诉苏暮,她道:“朗月阁我看上了,打算收购了它,可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徐舟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让给他,以此和他结个好。”苏暮道。 “行,我知道了。如果明早你听到什么消息,请别太震惊。”乔舒念道。 第130章 杰作 乔舒念独自赶着马车到百川酒楼时,已经快到戌时了。 车夫来报有人劫走了少夫人的马车,孟遥临急得团团转,立即派出多个部队去找,没想到过了傍晚乔舒念自己回到了百川酒楼。 酒楼的人看见乔舒念的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下,乔舒念安然无恙从车上下来,急忙跑上楼向孟遥临汇报去了。 青燕都快急哭了,上前立即扶住了乔舒念,问道:“少夫人这是去哪了?” 乔舒念反而问起她来,“今早商议的事,你没有向其他人透露?” “没有,我只按照少夫人吩咐的,告诉卢掌柜亥时关店,现在还早呢。”青燕道。 “没有说出去就好。”乔舒念道。 待乔舒念上楼梯时,孟遥临从楼上迎了下来,脸色很是不好看,带着着急和责备,“遇到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身边的人都打发到哪儿去了,怎么没人跟着你?” 她不光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还将孟遥临身边的阿峰都打发走了。 孟遥临伸出了手,在乔舒念上楼梯时扶了一把。乔舒念道:“我们进去细说。” 青燕很识相地站在了包厢外边。 乔舒念进了包厢,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孟遥临,一脸疲惫抬起头,“我遇上麻烦了,朗月阁收购不成了。” “就为了这事?” 朗月阁的事在孟遥临眼中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乔舒念却放在了心上。他满脸心疼,坐到了乔舒念的身边,道:“你若是担心逍遥寨因为那批茶叶找我们的麻烦,大可不必,我堂堂九重帮的将士还怕几个土匪?你想收购朗月阁,那更没有必要了,有这功夫,倒不如另开一个商行。” 孟遥临压根不知道她在苦恼什么,乔舒念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了一个人,想从我的手里抢走朗月阁,可我的网今天已经撒出去了,已经收不回来了。” “什么网?对了,你将阿峰、无涯他们打发到哪里去了?”孟遥临问道。 提起此事,乔舒念一脸得意,就算朗月阁要白手送人,但逍遥寨怕是要玩完了。乔舒念朝孟遥临娇俏一笑,“我打发他们干大事去了,今晚大将军就别回府了,和我在这里等着他们凯旋。” “你用我的人,竟然还瞒着我?说,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孟遥临有些着急,可他越急,乔舒念就越不同他说清楚。 “我让他们给大将军准备大礼去了,送礼哪有提前说的,大将军只管坐着等就是了。” 神秘感拉满,将孟遥临的胃口吊得足足的,乔舒念才满意。 又道:“我现在手边没有可使唤的人了,我还得向大将军多借几个人,卸了军装,打着逍遥寨的旗号去帮无涯把朗月阁仓库的那些存货都悄悄搬骆州城外的军营去,大将军没意见?” 既然徐舟亭想要朗月阁,那就给他一个空壳子好了,还想要之前那批茶,做梦。 “抢了一回还不得劲,还想抢第二回?这回连仓库都抢光,你这是得了胡道义的真传?”孟遥临笑着责怪她。 “大将军不想帮我?”乔舒念问道。 “帮,一定帮!朗月阁坏了我们多少事,这样的报复我喜欢!”孟遥临大声道。当即就安排了人去朗月阁那边接应无涯。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回过头来又坐到乔舒念身边,情意绵绵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劫了你的马车?你可知车夫来报时我有多着急?” 乔舒念将头靠在孟遥临的胸膛,很有安全感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是苏硕派来的人,具体是谁我还不能说,夫君若是信我,就将一切交给我来办,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孟遥临沉默半晌,自怀中的这个女人是强大到不需要自己保护了吗?也许她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帮助。 长长的叹息过后,孟遥临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多问,但你的身边不能没有人陪着,你之前养过那么多的武士,好歹身边留两个。” 乔舒念轻轻一笑,“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往后不会了。” 到了亥时后,百川酒楼里渐渐客散,卢掌柜也提前关门打烊。周围也渐渐寂静下来,子时,在骆州城外门板坡方向的滚滚浓烟惊醒了大部分人。 乔舒念从窗户中看到门板坡方向的浓烟,一脸宁静,她只希望她派出去的人不要失了手才好。 孟遥临开始还有些惊讶,还担心是不是自家驻守在门板坡的军队出了事,可看见乔舒念的淡定的神情,立马就明白了什么事。 “这是你的杰作?”孟遥临惊讶地反问道。 “具体来说是阿峰的杰作。”乔舒念得意一笑,坐回桌前,给孟遥临倒好了茶,道:“大将军过来喝点儿,今晚是睡不成了。” “怎么说?”孟遥临不知道乔舒念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里还有心情喝茶,依旧站在窗前看着城外的火光。 “得会儿赵诚和胡道义会来百川酒楼小聚,大将军要是有兴趣的话就坐到隔壁听听,另外浮空司这些日子也太闲了,我也给苏监司找了活干。今晚过后,门板坡就没有逍遥寨这个土匪窝了,这就是我要送给大将军的礼物。” 孟遥临一阵惊讶,一阵激动,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过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坐在了桌前,紧握了乔舒念的手,问道:“你说明白些,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逍遥寨胡道义和他手下一个叫阿达的人早就不和,我让一个女人轻轻一挑拨,他们就起了内讧。然后我就让阿峰打着阿达的旗子烧了逍遥寨,然后趁机绑了胡道义;再让无涯将朗月阁搬空,把赵诚和胡道义一起抓到这儿来,赵诚早就想把朗月阁瞒着胡道义转手出去了,这一次我就用苏硕威胁,让他们把朗月阁这个空壳子让给苏硕的人就好了。至于阿达就拉到浮空司,让苏监司秉公处理了就是。”乔舒念语气平平,就像是在叙说她昨天吃了什么饭一样。 “一箭三雕,高!”孟遥临给乔舒念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女人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第131章 收网 子时未过,百川酒楼下突然吵吵嚷嚷,乔舒念朝窗下望去,脸色一喜,“赵诚来了!” 乔舒念的话音才落,无涯就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请过安问过好,无涯才道:“大将军,少夫人,朗月阁那边就交给九重帮的弟兄们在搬运,我先押着赵诚过来了。人现在就在楼下,这是朗月阁的账本。” 无涯让身后的小厮将厚厚的一摞账本放在了乔舒念的圆桌上。 “来的路上,我大致翻了一下今年的进账,基本是亏空的状态。”无涯又道。 乔舒念想了片刻,原本是想和赵诚谈一下收购的事情的,因为徐舟亭的介入,乔舒念突然想改变主意。 “把赵诚连同这些账本交给浮空司,包括朗月阁主事的账房、掌柜,让浮空司按江浦笙同谋清算。让乔亦知去记录审讯结果。若苏监司问起,就说是逍遥寨阿达的人抢劫朗月阁时,被大将军的人乘乱抓获。天亮后,你带人查清朗月阁在钱庄是否有存款,查清后,以九重帮的名义全部冻结。”乔舒念道。 她打算新仇旧恨一起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次她让赵诚和朗月阁翻不了身。 “是。” 无涯应声去办了,孟遥临听着冷哼了一声。 “我的夫人扯着我的旗子做着自己的事,真是能干啊!”孟遥临笑道。 乔舒念顽皮一笑,“谁让大将军本事大呢?我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孟遥临一把将乔舒念搂了过来,宠溺地道:“你这算什么狐假虎威,你我夫妇一体,你做的这些是我没有想到的,也代表了我的心意。” “浮空司那边我还想让大将军帮我盯紧些,从明天开始,莫要让浮空司任何一个人都跑出去,是任何一个人。”乔舒念道。 “好,一切都听你的。你打算怎么对待胡道义?”孟遥临试探地问道。 乔舒念却抬头望向了孟遥临,“大将军是怎么想的呢?” 胡道义经常抢掠九重帮物资,乔舒念知道孟遥临不会轻易放过他,可若是胡道义落在了孟遥临的手上,恐怕连带着挖出苏暮来,因为据乔舒念所知,九重帮很多的军需运输消息是苏暮透露给胡道义的。 于苏暮,乔舒念是存了一些私心的,暂时还不想让他有事,她想让他渐渐远离康宁军,把他逼到自己的战队中来。 孟遥临想了想,还是道:“这人是你抓来的,肯定有你自己的考虑,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乔舒念娇俏一笑,“等他来了之后,我和他聊聊再说。若是对我有用,大将军就不要和我争他了,若是他对我无用,就交给大将军处置。” “怎么?”孟遥临心中有了醋意,紧紧搂了一下乔舒念的肩膀,问道:“难道是因为那把鲁弓,对胡道义念念不忘?” “大将军乱说!”乔舒念嗔怪了一句,假装生气,转过脸不理睬孟遥临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以你商行的利益优先!”最终还是孟遥临服了软。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将军身负家国命脉,自然是大将军的利益优先。只不过两害相较取其轻,胡道义于大将军,能赔的只有一条命,但他留给我,说不定能帮我赚钱。”乔舒念道。 孟遥临在乔舒念额头亲了一下,道:“我的夫人有大局观,我身为夫君怎么会不懂夫人的心思呢,我自然是支持夫人的。” “讨厌。” 乔舒念在外头可以叱咤风云,但在孟遥临面前只想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子。 丑时末,淮山和应钟都回来了。 应钟将阿达借着九重帮的名义押去了浮空司,淮山则将胡道义带回了百川酒楼,阿峰还留在逍遥寨扫尾。 胡道义蒙着眼睛被带到了乔舒念的包厢,孟遥临坐在屏风后面静静观察着前面的一举一动。 当蒙眼被摘下,胡道义看到乔舒念时,蓦然一惊。浑厚地嗓音问道:“舒姑娘怎么在这里?” 他还叫她“舒姑娘”。乔舒念伸手指了指圆桌前的座椅,道:“胡寨主请坐。” 胡道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坐了下来,急问道:“今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救了胡寨主,不然今晚胡寨主要葬身火海了。”乔舒念倒了一盏茶推到了胡道义的眼前。 胡道义还是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更没敢动乔舒念送过来的茶,只愤愤不平地坐着。 “难道是你和阿达勾结放火烧的逍遥寨?”胡道义一脸愤怒看着乔舒念,“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有难,还打发了人来救我?” 乔舒念轻笑,抿嘴不言。她不会告诉他今晚的一切是她指使的,也不会听他的指责。抿一口茶后,才问道:“朗月阁的赵老板想把朗月阁转让出去,好拿钱走人,这事儿胡寨主知道吗?” 从胡道义发懵神情中便看出他完全不知情的,“你说赵诚想转让朗月阁?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康宁军的人,白天的时候那人找过我,他知道朗月阁以及逍遥寨和九重帮之间因为那批茶叶的事闹得不愉快,想让我出面向孟大将军求情还回那批茶叶,让朗月阁在亏空不严重的情况下完成转让,还说是赵诚是瞒着胡寨主和他商量好的。” 乔舒念的手在茶盏边缘磨搓着,又道:“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想起了以前胡寨主对我的照顾,就想把这件事告诉胡寨主,没想到我的人去找胡寨主时正好遇上了逍遥寨起了大火。阿达的人不但抢了朗月阁的仓库,还防火烧了逍遥寨,大将军已经派人将阿达抓进浮空司了。” “你说什么?阿达还抢了朗月阁?”胡道义的眉头差点拧成了麻花,心下顿时一凉,逍遥寨被烧,朗月阁被抢,他此生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你确定没有骗我?”胡道义存着侥幸心理又问了一遍。 乔舒念点了点头,又挑了一下眉:“赵诚也被抓了,现在的朗月阁在我的手上。” 胡道义的脸上立马有了喜色,情急之下想要抓乔舒念的手来恳求她,却被乔舒念一躲,抓了个空。 第132章 要价 “对不起,舒姑娘,我太着急了,既然朗月阁现在在你的手上,能否将朗月阁还给我,我所有的一切除了逍遥寨就是朗月阁啊!”胡道义恳切的语气让乔舒念心动,可为了大局,乔舒念怎么可能再还给他呢。 乔舒念也是一脸无奈,轻声道:“胡寨主,朗月阁你是拿不回去了,现在不是商行之间的争夺,而是九重帮和康宁军之间的争夺,为了大局,朗月阁我会交给康宁军的人。” 这话胡道义不信,狐疑地看着她,道:“你是九重帮孟遥临的媳妇,怎么会把朗月阁交给康宁军的人?你耍我呢,舒姑娘?” 乔舒念埋头沉默,她该怎么和胡道义解释呢? “朗月阁就让九重帮和康宁军去争,胡寨主的力量再大,夹在他们中间也是会粉身碎骨的,不如就此放弃保命的好。”乔舒念的睫毛忽闪,透着坚毅的光,她也只能这么跟胡道义说了,朗月阁再好,还是没有一条人命来得重要。 胡道义在逍遥寨当土匪多少年了,早就将生死置之事外,更不会将九重帮和康宁军的威胁当真。他哈哈笑出了声,满脸不屑。 “舒姑娘少拿九重帮和康宁军来说事!莫不是舒姑娘想要朗月阁,故意拿他们来说事?”胡道义虚眯着眼睛,对乔舒念极其不信任。 “既然胡寨主不信任我,我也没必要再多说了,胡寨主自求多福。”乔舒念起身,蹲声一福,假意就要往外走,刚出门口,胡道义就叫住了她。 “依舒姑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做?”胡道义急了,他也不是不信乔舒念的话,只是现在情况复杂,他的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乔舒念回过身来,立在门口看着一脸慌张的胡道义。 “绕过赵诚,你亲自找康宁军的人,亲手将朗月阁转让出去,我会给你做一个有盈余的账本,就依此账本和他交易,至于转让价格就依胡寨主的心思,我不过问,最后拿到多少都是胡寨主的。”乔舒念道。 胡道义一脸阴笑,笑了半晌,才道:“没想到舒姑娘也是一个心思险恶的人啊,你让我拿假账本和人转让,哈哈哈,舒姑娘还没有告诉我要朗月阁的人是谁呢。” “这个等胡寨主见了才知道。”乔舒念道。 她把把能封锁的消息全都封锁了,更是让孟遥临监控了浮空司,以免消息从浮空司走漏。 “舒姑娘这事儿不能这么做,你说有人要收我的朗月阁,可连是谁都没说清楚,你让我怎么信你。”胡道义粗声大嗓门,吵嚷着整个百川酒楼的人都能听见了。 乔舒念不是不告诉他,是她不能当着孟遥临的面说,只要她把这个人说出来,孟遥临肯定会将此人抓来,那么于她的大计无益,也会将苏暮牵扯到危险之中。 乔舒念的眼睛瞄了一下胡道义身后的屏风,给了胡道义一个暗示,胡道义再糊涂,也对乔舒念的举动了然,原来这房中还有其他人,她是不方便说。 “胡寨主放心,你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朗月阁的事你得一两银子都是赚。”乔舒念道。 胡道义只能悻悻然不说话了。想来他叱咤半生,没想到一夜之间会失去全部,心下将所有的罪过全都记在阿达的身上。 第二天一早,乔舒念就给徐舟亭放了一封信,约定当日傍晚在朝天门酒肆见面。 那里偏僻客少,只一个小包厢,乔舒念和胡道义就等着徐舟亭了。来的路上,有几个面生的跟踪,乔舒念知道他们是孟遥临派来打探消息的,但让无涯给引开了。 乔舒念和胡道义一直等到了亥时徐舟亭才现身,一身蓑衣遮得严严实实。 徐舟亭看来人不是赵诚,而是胡道义,有些诧异,坐在一旁不说话了,和昨日的开朗爱笑判若两人。 乔舒念先开了口,向胡道义介绍道:“这位就是并州过来的徐舟亭徐老板,胡寨主想要出手朗月阁,可与徐老板详谈。” 徐舟亭拿起了立在脚边的斗笠,阴声问道:“来的怎么不是赵诚老板?我只和赵诚老板谈,既然他没来,我就先走了。” 胡道义道:“我才是朗月阁背后真正的老板,你不与我谈,找赵诚,哈哈哈,他说了恐怕不算。” 乔舒念也道:“徐老板所托之事,我是费尽了心思才说动了胡寨主出手朗月阁,徐老板不能舍本逐末。” “那为什么赵诚没有来?要真是乔小姐说的那样,赵诚也应该一起来才是。”徐舟亭站起身道。 “赵诚来不了了,他因为涉嫌勾结江浦笙,昨晚被九重帮的人拿下了。”乔舒念实话实说。 徐舟亭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声问道:“是乔小姐向孟遥临告的密?江浦笙的事情已经半年了,为何偏偏我一来他就被抓了?” 乔舒念轻笑,“要是我告密,被抓的人是徐老板而不是赵老板。” 胡道义将账本往桌上一拍,道:“既然徐老板心不诚,我看没必要谈了,我还是走。” “哈哈哈,”徐舟亭一声长笑,又坐回到椅子上,道:“既然赵老板不能来,能和胡寨主详谈,也是福气呢!” 徐舟亭拿过了朗月阁的账本,粗略地翻阅了一下,眉头一蹙,问道:“这账本和我所了解的情况不一样呢,我听说朗月阁这半年有很大的亏空呢!这账本怎么看着都是盈余呢?” 胡道义哈哈一笑,道:“朗月阁是我逍遥子最大的商行,怎么可能亏空?这半年受到很多波折,但盈余还很高,徐老板莫不是听了赵诚的诓骗?” 徐舟亭轻笑,撇了一眼旁边的乔舒念,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仔细翻着账本。 半晌过后,试探地问道:“不知胡寨主要价几何?” 胡道义道:“徐老板看过账本就知道,近三年朗月阁平均盈利在十万两银子以上,今年这半年赚得少了些,今年半年盈利只在一万两。徐老板想要朗月阁,不能低于这个数。” 胡道义的手伸到酒杯中,沾了酒渍,在桌上写下了“贰拾”。 胡道义说的这些数,连乔舒念听了都觉得诧异。朗月阁今年是一分都没赚,往年的盈利也不过三四万两银子左右,现在要价二十万两银子出售朗月阁,狮子大张口啊。 第133章 谈判 徐舟亭哈哈一声长笑,显然对胡道义提出的这个数字不认可,笑完一本正经看着胡道义,那神情不知道胡道义此刻的心境如何,乔舒念反正是心里发毛。 她的直觉告诉她,徐舟亭绝对是一个笑面虎样的人物,面前是笑,背后是刀。 “怎么?徐老板是嫌我提价太高?”胡道义明知故问。 徐舟亭收敛了笑,道:“我只能给你这个数,其余多一个子都没有。” 徐舟亭伸手抹了胡道义用酒写下的“贰拾”,然后自己又从酒杯中沾了酒写了个“叁”。 胡道义对这个数字一愣,这和他心中的预期太低了,徐舟亭即使划价,也不可能一下子划掉这么多。 “我知道胡寨主今年的一批茶叶被九重帮掠夺,仓库里还压着很多销售部出去的货,我出的这个价格足以买下朗月阁的一切,胡寨主不要太贪心哦。”徐舟亭阴笑着道。 胡道义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乔舒念,心中闷闷不乐。突然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徐老板这个价格太低,恕我不能接受!我也不是非要出手朗月阁,谁家没有点困难事,朗月阁眼下有困境,不代表明年后年还是如此!” 胡道义愤而出了包厢,乔舒念见胡道义走了,起身便朝徐舟亭一福,道了句“告辞”,也要走。 “乔小姐留步。”徐舟亭起身站在了门前,挡住了乔舒念的去路。 “乔小姐请坐,我还想和乔小姐聊几句。”徐舟亭伸手指了指座椅,示意乔舒念坐下。 既然事情没有谈拢,乔舒念作为中间人不便多说,想要走的。徐舟亭非要她留下,那就坐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我想知道乔小姐是怎么说通胡寨主出售朗月阁的,之前你们商讨好的价格是多少?”徐舟亭开门见山。 “朗月阁本来就是逍遥寨的资产,胡寨主想要卖什么样的价格,还真没有同我说过。至于要问我是怎么说服他的,这个很容易,他在朗月阁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前面是九重帮,后面是康宁军。” 乔舒念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前的酒杯放到了远处,自顾倒了一盏茶,又道:“眼下不光是朗月阁,就是我们乔氏,生意也及其难做。尤其是正月里并州被炸,朝廷对各地的物资供应卡得都很紧,我们乔氏还是九重帮的产业都很难,别说朗月阁这样的小门户产业了。所以我还没怎么劝,胡寨主就同意了。” 抿一口茶,有道:“据我所知,胡道义和苏监司关系不错,苏监司曾指使胡道义多次给九重帮添乱,所以九重帮对胡道义也是恨之入骨。说来,胡寨主对打压九重帮也是有功劳的,他也是走投无路了,好卖了朗月阁得了银子,过两天安生日子,望徐老板多多理解。” 徐舟亭一脸阴沉,问道:“怎么?乔小姐也觉得我出价太低了?” “从徐老板的角度看,徐老板出价并不低,三万两银子卖下现在的朗月阁戳戳有余,但徐老板似乎忘了胡寨主家大业大,手底下还有几十号兄弟要养,三万两银子不够他们吃饭的。”乔舒念轻笑道。 乔舒念没有告诉徐舟亭,逍遥寨已经被她昨晚派去的人给一锅端了,她现在想的是,从徐舟亭身上诈出了银子,然后就让他死。 “那乔小姐认为我出多少合适?”徐舟亭问道。 乔舒念眉头一皱,疑声问道:“徐老板财大气粗,收购什么样的铺面不可,怎么偏偏就盯上被九重帮打压的朗月阁了呢?” “我是为了乔小姐。”徐舟亭暗暗笑笑,他的笑容让乔舒念脊背发麻。 “环顾整个骆州,几乎全是乔小姐名下的产业,乔小姐不可能把自己的产业售卖给我,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朗月阁合适。我让朗月阁在我手上改头换面,再来和乔小姐合作,往康宁军后方出售物资,既帮助了康宁军,又丰富了你我,何乐而不为?”徐舟亭又道。 算盘打得怕啦响,也不想想乔舒念还愿不愿意和他合作。 乔舒念微微一笑,道:“看来徐老板是非朗月阁不可,何不再和胡寨主仔细谈谈?谈出个让彼此心里都满意的价格。” 徐舟亭摊摊手,同意了乔舒念的提议。 乔舒念向门口站着的无涯道:“去看看胡寨主走远了没有,请他回来,徐老板要详谈。” “是。” 胡道义眼下没地方去了,下了楼就坐在乔舒念给他准备的马车中,由乔舒念的人看着。无涯隔着马车向胡道义说了楼上的情况,胡道义俨然还在生气。 “告诉舒姑娘和徐老板,那么低的价格老子不卖!”胡道义愤愤难平。 无涯恭恭敬敬,隔着马车道:“我们小姐为寨主考虑,在徐老板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徐老板答应再聊一聊,胡寨主再上去一趟。” “哼!”胡道义卖掉自己心爱的东西,他的心里难受得紧,可眼下他只能出手朗月阁,不然逍遥寨覆没的人穿出来,朗月阁可能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了。为了不亏损得太厉害,能变现的只能抓住机会变现了。 胡道义撩衣下了马车,跟着无涯又上楼回到了包厢里。 徐舟亭看见胡道义进来,立马送上了笑容,“哈哈哈,胡寨主,做生意总是要讨价还价的,胡寨主爽朗惯了,看不得我们这些一身铜臭的人讨价还价,那样显得不爽快!哈哈哈哈……” 徐舟亭上前拉着胡道义的胳膊,一番说笑将胡道义拉到座位上坐下。 任凭徐舟亭的笑声再高,胡道义都是冷着一张脸,徐舟亭笑着指着胡道义又向乔舒念道:“看,都怪我将价格压得太低,胡寨主还生气着呢!” 乔舒念也做起了和事佬,随即道:“胡寨主刚刚下楼,我把胡寨主的目前的难处同徐老板讲了,徐老板之前没有意识到胡寨主的难处,所以才提了那么低的价格。既然胡寨主想卖,徐老板想买,一切还要好好商量才是。” 胡道义直接比划出两根手指头,道:“二十万,一个子儿不能少,想买就买,不买拉倒。” 第134章 杀了 “哎呀,胡寨主!我才到骆州来,身上总共才带了十万两银票,购置宅子的银子都还没支付人家呢。我看胡寨主也是个干脆人,这样好,若是十万两银子胡寨主同意卖,我立马差人把银票拿过来,若是不行,那就没法子,我也实在拿不出那么多来。”徐舟亭道。 十万两这个价格乔舒念听着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朗月阁就是个空壳子,徐舟亭以为朗月阁还有存货,其实一粒米都被乔舒念搬空了,现在就看胡道义同不同意了。 胡道义狠狠瞪了一眼徐舟亭,沉吟片刻,想想自己的处境,无奈地摆摆手,道:“行,我也不同你啰嗦了!十万就十万,我在这里等着,你快去拿钱,我的一应手续也全在楼下的马车里,等会儿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胡寨主爽快!”徐舟亭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朝外大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一身黑衣的小厮小跑了上来,拱手站在门前。 “回家把银票取来。” “是。” 一番周旋,如今已经过了子时了。乔舒念心想,这么晚回家肯定会被孟遥临指责,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促成这笔交易,她立马让徐舟亭死无葬身之地。 徐舟亭的人骑着快马,未到丑时就已经回来了,徐舟亭亲手将十万两银票送到了胡道义的手里。 胡道义左右翻看,又拿到灯下仔细看上面的印章和数字,辨别真假,又觉得有些拿捏不稳,便道:“舒姑娘见多识广,帮我辨别辨别。” 徐舟亭哈哈一笑:“胡寨主还怕银票有假啊,这是乔氏钱庄开的银票,是真是假,乔小姐最清楚。” 乔舒念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乔氏钱庄突然进来一笔十万两账,原来是徐舟亭啊。她自己看了看这张银票,上面有乔氏钱庄的密押,这张银票是真的。 只要乔舒念认这张银票,胡道义就放心了,迅速取来朗月阁的一应手续和钥匙,交个了徐舟亭。 回去的路上,乔舒念隔着车窗向无涯道:“朗月阁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小姐放心,早就布置好了,这次都是我亲自带过来的人手,没有让大将军的人插手。”无涯压低了声音道。 胡道义的马车走在乔舒念的前面,无涯又问道:“小姐打算怎么安置胡道义?是交给浮空司还是……” 对胡道义,乔舒念不想赶尽杀绝,毕竟他帮过自己,但心不狠成不了大事。胡道义为人阴狠,难以降伏,留着会成为祸患。好在徐舟亭把银子存在了自己钱庄,少去了很多麻烦。 “杀了,手脚做干净。然后告诉大将军,就说胡道义拿钱后逃了。”乔舒念道。 无涯半天没有回应,这是他第一次听乔舒念命令他杀人,顿时觉得压力有些大。 乔舒念也没有催他,只是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是。”无涯回应的声音很弱,不像以前那样铿锵有力。 “那徐舟亭呢?小姐想要怎么处置?”无涯问道。 “割了舌头,挑了四肢的筋,装箱,就说是送给康宁军的大礼,让阿峰送给苏硕。” 窗外的火把隔着车窗帘子映到了乔舒念的脸上,幽暗的光加上阴冷的神色,让人寒冷地无法靠近。 “知道了小姐。”这才七月初,无涯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让乔亦知注意一下阿达等人的口供,不要把苏暮牵扯出来。”乔舒念又道。 无涯有些惶然,他不懂小姐为什么要维护苏暮。 “浮空司是苏监司的地盘,他肯定会小心的,这点小姐放心。”无涯轻松一笑,道。 “你还是盯紧了我们的人,注意阿达的口供。逍遥寨的很多事阿达都知道,不但要他把逍遥寨的事供述个底朝天,但决不能有字一词提到苏暮,拿到口供之后,将阿达以及逍遥寨位高者全部灭口,逍遥寨其余人就依大将军的意思。”乔舒念的口吻严肃,无涯闻声脸上的笑也收敛了。 “阿达等人的极刑,要是大将军不同意呢?”无涯问道。 “不同意也要死。”乔舒念道,她怕的就是阿达等人会招出苏暮。 “是,小姐。……小姐明知道苏监司的事,为何要保护他呢?一网打尽不好吗?”无涯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乔舒念从未和无涯他们说过苏暮的事,以前和苏暮见面聊天都是避开无涯他们的,可无涯他们不是傻子,跟着乔舒念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里面的名堂。 乔舒念说不上来,可能就凭着她最困难的时候苏暮向她提供过帮助,乔舒念暂时还不想伤到他。至于她能保护他多久,谁都说不上来,毕竟现在的情势从苏暮的立场来说很不利。 “苏暮暂时留着有用,不能动他。”乔舒念道。 既然小姐这样说了,苏暮也就不再问了,照她的安排办就是。 两架马车走到前方树林里,绕过这片树林就到城中大路了。 无涯夹了夹马肚子,快速上前追上了胡道义的马车,手里的一枚飞镖闪速从胡道义的车窗里飞了进去,只听见车厢里头胡道义闷声叫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动静了,大土匪头子胡道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陨落了。 为胡道义赶马车的车夫还没有觉察道车厢里头的异样,无涯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扔到了车夫腿边:“胡寨主要出城回逍遥寨,你帮忙送回去。” “是,是!”车夫捡起腿边的银子很是高兴,还拿在手上颠了颠,银子的分量让他很满意,急忙揣在了怀中。 无涯顺带着拍了一下为胡道义赶车的马背,向车夫道:“天黑,路上小心,这个火把留给你。”无涯说着将自己手上的火把留给了车夫。 无涯戴着一双轻薄的手套,手套上沾了药,凡他接触到的一切都会被沾上能致人死亡的药,那锭银子和火把会让车夫先死,马背上的药量可能发挥地慢,足够拉着马车到门板坡,门板坡一侧就是悬崖,只要马儿身上的药效发挥作用,就能拉着胡道义掉悬崖。 第135章 报私仇 “胡寨主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们现在回府吗?”无涯问道。 “去朗月阁。”乔舒念道。 徐舟亭是先他们一步走的,肯定已经到了朗月阁了。等乔舒念到时,应钟已经带人将徐舟亭和他的从人抓住,就绑在了朗月阁铺子的大堂里。 火光熠熠,照着乔舒念冷漠的脸,也照着徐舟亭煞白如蜡的脸。 徐舟亭额头上流下来的血迹糊住了他的眼睛,待乔舒念走得近些,徐舟亭才认出了她来。 “乔小姐,快救救我!告诉孟遥临的人,我不是坏人!”徐舟亭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一切都是乔舒念布的局,还以为是孟遥临的人抓了他,所以看清楚是乔舒念后赶紧向她求情。 “你不是坏人?”乔舒念阴森地冷笑,让徐舟亭楞住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有完全明白。 “你对康宁军来说是个坏人!”乔舒念笑着道。 “你胡扯!我对宁王对康宁军忠心耿耿,我怎么会是坏人?”徐舟亭话说出了口,又觉得没有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么多的守卫,肯定是孟遥临的人马,他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诈我?!”徐舟亭的脸色变得及其难看,从煞白变成了青红色。 乔舒念垂眸,居高临下看着被绑在地上的徐舟亭,不紧不慢地道:“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没有孟大将军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捆我?”徐舟亭的紧张稍微松懈了一分,但是非常气愤地问道。 “为江浦笙报仇。”乔舒念道。这只不过是乔舒念打击徐舟亭的一个借口,好让康宁军的人知道,她这么做只针对徐舟亭而不是康宁军,往后和康宁军还是可以“合作”的。 徐舟亭想从地上站起来,却被应钟一脚踢在了膝盖上,立马又跪了下来。 “乔小姐,此话从何说起?我和江浦笙同为宁王殿下效力,什么叫为他报仇?你把话说清楚!”徐舟亭跪在地上,脸涨得通红。 无涯从柜台处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了乔舒念的身边,乔叔年自顾坐下来道: “江浦笙盘踞京城和骆州多年,不管是探听朝廷和九重帮的情报还是对康宁军物资供应,付出重大。你这个杂碎如何比得了,跑到骆州来还想顶替他?江浦笙虽然死了,但你休想操弄我们这些蛰伏在骆州的人。” “你们若是不服我,完全可以向宁王殿下和苏将军抗议,无缘无故抓了我算什么回事?江浦笙又不是我害的!”徐舟亭不服气,挣扎着,叫嚣着。 “用火药炸并州的破烂主意是你向苏将军提的?要不是你这个馊主意,江老板会暴露?我会受牵连?朗月阁会被封?听说,你早就脸红江浦笙在京骆两地的成就,多次在苏将军和宁王跟前说江浦笙的坏话?你愚蠢地想要取而代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乔舒念说着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又骂道:“这些事宁王殿下和苏将军不查,你当康宁军中的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你的野心?” “你胡扯!”徐舟亭想冲上来攻击乔舒念,却被无涯和应钟按住了。 “苏暮呢?我要见苏暮!我要见苏暮!”徐舟亭扳着身子大喊道。 “动手!”乔舒念唇齿间挤出两个字,便起身到门外等候。 里头一声一声的惨叫,乔舒念的心不禁跟着一紧,动刑这种事,就算是对敌人,她也是害怕的。 半个时辰后,无涯出来了,拱手道:“小姐,已经妥当了。” 乔舒念这才转身进去。 徐舟亭已经被割了舌头,挑了手筋和脚筋,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又夹着血液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 乔舒念看着徐舟亭的五六个随从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喊着饶命。 “回去告诉宁王殿下和苏将军,徐舟亭是罪有应得!想要指挥骆州和京城的暗桩,还请派一个能让人信服的来。”乔舒念道。 那几个随从连连磕头,口中称是。 “给徐老板上一些止血药,别死了!然后装箱,连同这几个人一同交给阿峰,就说抓到了康宁军的奸细,让他送回康宁军!”乔舒念道。 “是。” 乔舒念的心一直狠,从来没有软弱过,对自己狠,对旁人狠。再得知宁王是假扮的后,她更清楚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和孟遥临站在一起。 只不过可以借着自己之前和康宁军的人合作的基础上,反过来能更好的操纵康宁军的人了。 乔舒念一点都不害怕她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她今后的唯一依靠就是孟遥临而已。似乎地,她和孟遥临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就像今晚的行动还有昨晚的行动,再她拒绝向他细说后,孟遥临都没有追问,而是全力配合。 这一次,乔舒念空手套白狼,朗月阁已经被她占了,逍遥寨在她的手上覆灭了,还抓了一个大奸细,可谓成功地非常圆满。 看着装着徐舟亭的木箱子被抬上了马车,然后应钟锁上了朗月阁的大门,她的心里无比的轻松。 “现在几时了?”乔舒念望着幽暗灰色的天空,轻声问道。 “寅时末,快卯时了。”应钟在一旁道。 “天快亮了呢。”乔舒念不由望向东方,喃喃自语。 无涯走过来,轻声道:“夫人还是回府,大将军还等着呢。” “嗯。” 孟遥临也是一夜没睡,他打发跟踪乔舒念的人被她甩开了,她也是怕他碍她的事。 “快卯时了,夫人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孟遥临坐在书房,担忧的望向了窗外。 阿峰道:“我们的人跟丢少夫人后,发现少夫人身边的应钟带人一直守着朗月阁,便也在外围候着了,暂时还不清楚少夫人此行的目的和行踪。” “她带着胡道义到底干什么去了?”孟遥临望着窗外忧心忡忡。 正担忧着,突然看见后门处有人进来,是阿峰打发出去的军士李祥友,他快速跑了进来。 第136章 报行程 “大将军,峰将军,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的车马在后边,我先快一步回来禀报。”李祥友一边行礼一边道。 “你知道少夫人去哪儿了吗?你在哪里遇上少夫人的?”阿峰紧急问道。 “少夫人先前去哪儿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直守着朗月阁,丑时过后来了六七个穿黑衣的人,为首的戴着斗笠身穿蓑衣。为首的那个用钥匙刚一打开了朗月阁的门,少夫人身边的应钟带人就将这些人全都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少夫人带着无涯就赶过来了,……” 李祥友把自己在朗月阁看到的全都告诉了大将军和阿峰,他隔得太远,遗憾的是他没有听清楚少夫人和里头的人都聊了些什么。 “你是说被绑的头目被少夫人命人用木箱子装了起来?”孟遥临不敢相信这会是乔舒念的杰作,疑声问道。 “回大将军的话,少夫人出来后,我们听到了里头的惨叫声,后来无涯让人拿进去一个空木箱子,后来那个箱子又被抬了出来,晃晃悠悠的,像是里头有人。”李祥友道。 “你们只看到这些吗?胡道义呢?”孟遥临问道。 李祥友摇了摇头,“少夫人来时,身边没有胡道义。” 孟遥临还想着审问胡道义呢,难道是被乔舒念放跑了?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你先下去。”阿峰向李祥友挥挥手。 “是。” “大将军,少夫人应该快来了,要不亲自问问少夫人。”阿峰道。 “当然要问问。”孟遥临喃喃地道。 后门响动,应当是乔舒念回来了。 乔舒念从幽篁苑的后门进来,拐了个弯看见孟遥临的书房还亮着灯,知道他还没有睡,便主动走了过来。 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能瞒住的就瞒,瞒不住的就乘早交代。 天快亮了,乔舒念的困劲儿上来了。刚一步跨上书房的台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大将军这是在等我吗?”乔舒念明知故问,强打起精神来,还没进门就喊开了。 孟遥临沉着脸,上前扶了她一把,抱怨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在外头逗留了一天一夜,做什么事作为夫君的我竟然一概不知,你就不给我解释解释?” 乔舒念一笑,胳膊揽在了孟遥临的胳膊上,娇嗔道:“我交代,我交代,夫君就不要生气好不好?” 阿峰见状很识趣地道:“大将军,既然少夫人回来了,属下就先回去了。” “嗯。回。” “别,正好有事要和你说。”乔舒念立即叫住了要走的阿峰,“我们抓了个康宁军的奸细,割了舌头,挑了筋,还有五六个小厮,都是康宁军的奸细,就劳烦峰将军把他们送还给苏硕。” 阿峰和孟遥临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既然是康宁军的奸细,哪里还有再放回去的道理?孟遥临给了阿峰一个眼神,让他去看看。 阿峰会意,便立即出去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个峰将军倒是急!”乔舒念抱怨一句,便坐了下来,端起孟遥临的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胡道义呢?你把他安置哪儿了?”孟遥临问道。 “我正要说这事儿呢,”乔舒念缓了口气道:“要收购朗月阁的人叫徐舟亭,就是我说的那个奸细,我好说歹劝,胡道义才同意十万两售出朗月阁,得了徐舟亭十万两银票,就走了。然后我就趁机把徐舟亭给抓了。徐舟亭也是傻得要命,将十万两银子存在了乔氏商行,哈哈哈……” 乔舒念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得意,又道:“现在朗月阁又落到了我的手上,徐舟亭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乔舒念笑得想个孩子,差点背过气去。 可孟遥临没那么开心,因为他听到她说胡道义得了徐舟亭十万两银票后就走了。 “你就这么把胡道义放走了?旁人不知道胡道义,你难道不知道胡道义?”孟遥临冷声问道。 乔舒念这才发现孟遥临是真的不开心,立马收敛了笑容,正经起来。 “那十万两银票是乔氏钱庄的,他要现银就只能来乔氏钱庄来兑换,我当时还要顾那个徐舟亭,他要走就走呗。”乔舒念说着还带着些许委屈。 孟遥临捶了捶桌子,愤愤道:“你把胡道义想得太简单了,这下放走如同鱼入大海,还怎么抓他?要是他回过头来报复我们,防不胜防!你就不应该甩开我派去跟着你的人!” 乔舒念故意表现出一脸诧异,问道:“跟踪我的那些是夫君你派去的啊,我以为是其他什么歹人,才让无涯甩开的。” 孟遥临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心里明镜一般,他派去的都是熟面孔,就算乔舒念不知道,无涯肯定都认识,怎么会当成歹人甩开? 胡道义的走脱让孟遥临心里存了个阴影,乔舒念的举动无疑是放虎归山啊。到底她还是顾念着当年胡道义收留过她,为了还胡道义的人情才放胡道义走的。 他只能祈祷,胡道义会来找乔氏钱庄兑换银票,到时候再一举抓获。 乔舒念则坐在一边稳妥地吃着茶点,还别说,熬了一晚上的夜,不光是困,还饿了。 只要浮空司那边不出意外,她便能安稳几天了。然后可能还要再接受苏暮的责备了,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夫君,不去睡一会儿吗?我好累,我要去睡一会儿,没事别叫我。”乔舒念说着一只脚已经跨出了书房门。 孟遥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表面上她的心已经向他靠拢了,可做出的这些事儿让孟遥临觉得没有那么开心。一切让孟遥临很被动,他好像再被乔舒念牵着鼻子走,她要做什么一概不知,她要他的人帮忙,那就无条件的帮。 乔舒念走后,阿峰又来了。 “大将军,那几个奸细我看了,为首的那个叫徐舟亭,已经不能说不能写,什么都招不出来了,断了手筋脚筋,动刑也无用了。其他几个人都是跟随他的杂役,多的事没有交代出来,只说少夫人伤害徐舟亭是为了给江浦笙报仇,还让他们回去告诉苏硕和宁王,让派一个能干的到骆州来。” 阿峰把他询问到的详详细细都告诉了孟遥临。 孟遥临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个乔舒念!” 她哪里是给江浦笙报仇,这明摆着就是给她自己报仇!就算苏硕再打发一个能干的来,一旦落到她的手里,下场不会比徐舟亭好看。 “难怪她不让我插手,也不告诉收购朗月阁人是谁,原来她早就想好了报复!”孟遥临愤愤地道。 “大将军,您看要这么处置这几个人?”阿峰问道。 “还能怎么处置?就依少夫人的,送给苏硕!另外,你暗中找找胡道义,看他去哪里了!”孟遥临道。 “是。” 第137章 陷阱 乔舒念睡到午时青燕叫她吃饭才醒来,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夫人早晨才睡,奴婢不忍心叫你起床,可不吃点哪能行呢?还是吃了再睡会儿。”青燕将一碗肉糜粥和一碟小菜放在乔舒念的床头柜子上,又道:“我想着夫人才醒没什么胃口,就送了些简单清淡的,夫人吃了也好继续睡。” 青燕伺候周到,乔舒念也不好驳了她,勉强支撑起来,搬眯着眼睛让青燕把碗给她端到了嘴边。 她好似一个机械人一样,手一勺一勺将粥喂到了嘴里,可脑袋里好像早就睡着了,混混沌沌地,直到碗吃空了,被青燕拿走碗勺,乔舒念才有了一丝反应。 “夫人快睡,我嘱咐人在外守着,若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儿的话不要打扰少夫人休息。”青燕道。 “嗯。”乔舒念慵懒地应了一声,又钻进了粉红丝绸被子里头。 直到下午申时过乔舒念才彻底清醒,具体来说她是做梦惊醒的。 她梦到阿达供出了苏暮,苏暮受到了严刑拷打,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乔舒念也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青燕!青燕!”乔舒念内心慌得不行,急急向外呼喊。 青燕急急小跑了进来,进门时险些跌倒,“怎么了,少夫人?” “去把无涯叫来,散香楼议事。”乔舒念身上汗津津。 “是。”青燕急忙要走,却又被叫住了。 “回来,大将军呢?他在府中吗?”乔舒念又问道。 “大将军和往常一样,早上去了郊外军营练兵,午饭后回府就一直在书房,孟姨娘来过送了些东西给大将军,此刻两人去了松香苑给帮主和老夫人请安。”青燕道。 乔舒念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还在府上一切正常就好。 “那你快去,将无涯找来。”乔舒念也迅速下地,穿好衣服,前往散香楼等候。 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这个时候也都各忙各的去了,只有正房门口还有两个丫头在留守看护乔舒念。 乔舒念在散香楼等了片刻,无涯就来了。 “浮空司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乔舒念开门见山问道。 “回夫人的话,浮空司阿达的供词已经出来了,但为了保密苏监司没有往外传,另外几个重要头目的供词亦知少爷还在审理,据亦知少爷所说,阿达等人在提审时都说出了苏监司对逍遥寨提供了不少的帮助,但……” “但什么?”乔舒念的心跟着一紧,娇眉也皱成了波浪。 “亦知少爷在记录供词时都做了更改,对于是谁向逍遥寨提供九重帮消息的事,亦知少爷改成了是逍遥寨自己的人探听,也写了具体的名字,但那人早就死了,反正一切都能说得通。”无涯道。 即使一切都能说得通,乔舒念也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今晚就处理了阿达等人,免得夜长梦多。”乔舒念道。 “阿峰向苏监司打过招呼,逼供时没让用严重的刑罚,供词出来后,九重帮的人还要再来审一次,苏监司一时想不到好的应对方法,正焦愁着。”无涯道。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拖了。乔舒念的手紧攥着,思忖片刻,然后在无涯耳边低语片刻。无涯似乎也认同了乔舒念的做法,连连点头。 “别耽搁了,快去。”乔舒念道。 “是。” …… 酉时,浮空司里牢狱里,苏暮只身一人见了阿达。 “你终于出现了,苏监司?”阿达坐在草席上,一脸鄙夷的看着苏暮。 苏暮将手里提的食盒放在阿达的眼前,低声问道:“住得还习惯吗?” 阿达却问道:“我供出了你,他们怎么没把你抓起来呢?” “我是浮空司监司,你能供出我什么呢?”苏暮反问道,他的手负在身后,攥成了拳头。 阿达一把揭开了食盒,将苏暮给他准备的吃食一碟一碟都拿了出来,“你心知肚明!”阿达抓起肥腻的肘子狠狠咬了一口,又道:“提审的时候不都问了吗,是谁给逍遥寨提供消息,是你呀!” 苏暮静静站着,低眼看着这位已经视死如归的粗野莽汉,幽幽地道:“你们的那些说辞真的能伤到我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哼!”阿达冷哼一声,抬起那粗粒丑陋的脸,斜着眼睛看着苏暮,嘴上还挂着油腻,“提供消息,偷运物资,和康宁军勾结,把胡道义把我们逍遥寨当成是抗击九重帮的前沿哨所,你当胡道义傻还是我傻啊?” 阿达露出嘲讽的神色,“胡道义还没抓到?要是抓到了只怕供出的东西比我们这些人还要多。” 阿达说的这些苏暮都认,没什么可狡辩的。只静静地问道:“还想不想活?” “怎么?你有办法?”阿达一边嚼着肥肉,没把苏暮的话当真,“孟遥临那厮恨不得将我们碎尸万段,还能放了我们?” “放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我有办法让你们逃出去,只求你和你的人再也不要胡言乱语,攀扯上我。”苏暮道。 “你们浮空司守卫森严,怎么逃?逃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在这里头舒坦坐着。”阿达根本不信自己还有生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戌时过一些,浮空司的守卫们会进行换班,这就是我留给你们的生路,既然逃不逃都会死,何不搏一把呢?我听说你看上了兰香楼一个姑娘?想想她,想想你和她今后会有的好日子。”苏暮说着朝门口望了一眼,狱卒都被他打发到牢狱外站着,此刻整个牢房都没有人。 阿达沉默了,谁不想好好过日子?沉默半晌,突然喃喃地道:“要是能安然无恙出去,我再也不当土匪了,我手上的积蓄购买田地房子,娶了司樱,我们好好过日子!” 苏暮嘴角勾起笑来,蹲下身拍了拍阿达的肩膀,道:“这样想就对了,你手底下这些兄弟们想法都和你一样,都想安稳过日子。” 阿达突然抬起头来,面露感激,“你说这条路我要是出不去,你就帮我把埋在逍遥寨里我床铺底下的瓦罐挖出来,里面有银子你帮我交给司樱,就说这是我存的替她赎身的银子,让她出来后好好过日子。” 苏暮心头酸酸的,突然有些感动呢。他给阿达指的是一条通向陷进,通向死亡的路,阿达却当了真。既然他真的这么想,那便就当真,至少出发的时候心存希望。 “这些你替她去办,我帮不上忙。”苏暮悄悄将一枚钥匙塞到了阿达的手上,压低了声音道:“你的兄弟们都关在隔壁牢房。” 临走时,还给他的牢门留了一条缝。 第138章 越狱 戌时,苏暮亲自来孟府向孟遥临递交了阿达等人的口供。 孟遥临看着厚厚的一摞供状,愠色难平:“这些年逍遥寨这伙人做了多少恶,今天终于收服了。” 苏暮低眉,拱手道:“是我等无能,这是大将军和少夫人的功劳。” “最主要的是胡道义还没有下落。”孟遥临声音低沉,心中有些担忧。 苏暮心里有些不爽快,但面上还是一脸恭维,“大部队都没有了,胡道义单枪匹马也成不了什么事,抓获归案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大将军不必担忧。” “嗯,你把这伙人都交给阿峰,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去好好休息。”孟遥临道。 “谢大将军!” 苏暮的话音刚落,孟府门口守卫突然跑来禀报,“大将军,浮空司许监使差人来禀报,说逍遥寨土匪越狱了,许监使正带人奋力捉拿,催促苏监司尽快回去。” 孟遥临脸色一阵红,苏暮向孟遥临拱了拱手就立马跑了出去。 “让阿峰纠集人手,前往浮空司相助。”孟遥临道。 但一切都晚了,阿达等人在越狱过程中,被浮空司的守卫、狱卒全部都乱箭射死了,一个都不剩。 阿峰赶到时,监使许佑程的手上还握着弓,苏暮看着满院子、浮空司门口的死尸,竟一时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办了。 “谁让你们放箭的?!”阿峰气急败坏,一把将许佑程手上的弓夺了过来摔在了地上。 浮空司众人见状也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武器,惶惶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许佑程过来道:“监司、峰将军,是这些土匪越狱,情急之下我这才下令放箭的,而且我们也被杀了好几个弟兄。” 苏暮心中放松了不少,但也不得不装装样子,他拍了一下许佑程的肩膀,急切道:“快,带人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找郎中来,尽快医治!” “是。”许佑程颤颤的站了起来,急忙向两边高喊:“都愣着干嘛,快来救人!” 一番摸寻,尚能喘息的没有几个,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像阿当这样在逍遥寨有权位的人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无涯趴在浮空司的房顶上,有几只致命箭是他趁乱放的,如今确认任务已经完成,才将手上的弓箭用黑布包裹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跳下了房顶,骑上在后巷子里的快马就回府向乔舒念汇报去了。 尘埃落定了,乔舒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胡道义那边呢?去看过没有?”乔舒念冷声问道。 “看了,不出所料,掉下悬崖了。我也到了崖底看过,飞镖直中脑心,死透了。”无涯道。他当时还把胡道义脑袋上的飞镖拔了下来,将马车上的一块断木头塞在了胡道义的伤口上,做出了木头刺伤脑袋而死的假象来。 “那就不管了,等大将军的人慢慢查去。”乔舒念彻底放下了心,缓缓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小姐不顾一切保护苏监司,值吗?”无涯轻声问道。 虽然乔舒念之前说留着苏暮还有用,但这种不顾一切的做法想无涯不能理解。乔舒念好不容易得到了孟遥临的信任和爱,然而两人的感情并不牢固,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 乔舒念所做的这些终于有一天孟遥临会得到全部的真相,夫人还剩多少吸引力将大将军吸引在自己身边。 “苏暮是潜伏在骆州的康宁军奸细,但他已经回不去了。不管怎样,他曾经救过我,我救他一回算是扯平了。过不了多久,他应该知道他的天秤该往那边倾斜了。”乔舒念道。 “小姐为他考虑,不见得他会领情。小姐一声不吭,就端了整个逍遥寨,我们的人将阿达押进浮空司的时候,听说苏监司的脸色极为难看。今天我向他传达小姐的嘱咐,让他安排阿达越狱,也并没有看见他脸上有什么喜色。”无涯道。 乔舒念把手上的账本丢到了一边,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道:“人的立场不同,所做的事也不同。我端了逍遥寨,他自然生气,逍遥寨是苏监司手上的一张牌,如果有一天康宁军真的打进了骆州,逍遥寨就是苏暮送给康宁军的礼物。” 又道:“找个机会见一面。” …… 突如其来的越狱,然后二话不说就射杀,让孟遥临觉得这是一场预谋,可又找不出证据来。 “大将军,浮空司我觉得最可疑的不是许佑程,而是苏暮。”阿峰道。 “何以见得?”孟遥临一直觉得苏暮可疑,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实在的证据。 “阿达等人越狱的时间正好是浮空司守卫和狱卒交接班的时候,而此时苏暮正好前来向大将军递交阿达等人的供状,看似是没有时间安排这些,可说不定就提前安排好了。”阿峰又道,“还有,我们赶到浮空司的时候,许佑程和苏暮两个的神色显然不同,许佑程要表现的惊慌害怕,反而苏暮表现淡定泰然。” 孟遥临若有所思,默默道:“苏暮此人一直深藏不露,和人说话时看不透其心中真实想法。你偷偷查一下,看他和逍遥寨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不然怎么会杀人灭口。” 孟遥临提到此话,阿峰的眼睛突然一亮,道:“要说苏暮和逍遥寨有什么联系,属下突然想到曾经陶子赫在时,许佑程驻守在门板坡协助我们的人驻防,苏暮就是经常给许佑程运送物资,会不会在那时就有勾结了?” 啪!孟遥临愤而一拍桌子,“去查,别靠猜!” 阿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应了“是”。凭空猜测虽然能给人提供调查思路,但孟遥临最讨厌的事就是凭空猜测后给人定罪,没有证据来支撑这一猜测。 “胡道义有消息了没有?”孟遥临眼睛里结满了冰霜,眉头紧皱。最近事事都很顺,却又事事不顺。一口气端了逍遥寨,却跑了胡道义这个土匪头子,阿达一众又在越狱中而亡,浮空司调查来的这些口供也不值得信了。 “回大将军的话,前天夜里,城门守卫看见有马车往门板坡方向去了,我已经派人一路去搜了,目前还没有消息。”阿峰道。 第139章 相邀 乔舒念正坐在散香阁整理这些天的账本,青燕悄悄的进来把茶放在了乔舒念的跟前,低声道:“夫人,孟姨娘过来了,说要向你请安。” 请安?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除了逢年过节,孟扶桑在长辈面前做样子,才给乔舒念行过两回礼,算是请安了,今天就是一个平常日子,她怎么跑来请安了? “今天过节吗?”乔舒念抬起头问向青燕。 “今天处暑,不算什么大日子。”青燕道。 “哦。”乔舒念又低下了头,整理着她手上的账本,“那你去给孟姨娘回个话,就说她来过就算请安了,让她回去,我这儿正忙着没空见她。” 就算有空见她,她也不知道和她聊些啥。 青燕瘪瘪嘴,道:“我知道夫人手上忙,但正房里大将军也在呢,孟姨娘又说是专门来给夫人请安的,夫人要是不去见的话,就怕大将军心里觉得夫人不喜欢孟姨娘。” 什么叫觉得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孟姨娘,孟遥临他是知道的,她没有必要在他跟前做样子。再说孟扶桑来不过是为了多看两眼孟遥临,她要是真的去了,那才叫没眼力见儿呢! “夫人还是去一下的好,孟姨娘自从搬走后,还是第一回到咱正屋里来呢。”青燕见乔舒念不动,又催了催。她也是替她考虑,作为正室夫人,妾室来请安,样子也是要做到的。 乔舒念被青嫣聒噪地心烦,本来看账本需要静心,眼下被青燕东说西说,账本也没有心思看了,便直接合上了账本,道:“行了,我去还不行?” 青燕笑而不语,他们这位少夫人一直忙着外面的事,家里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作为女人,家里的事抓住了,才能正儿八经坐稳少夫人这个位置。 走到正房廊檐下,乔舒念听到孟遥临正和孟扶桑说话,便静静地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 孟扶桑对被搬出幽篁苑这件事好似一点儿都没有抱怨,反而显得特别的大度和理解,她低头垂眸,面色温和。好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娇弱的声线让乔舒念一个女人听了都要怜爱三分。 “我姿质浅陋,大将军还愿让我侍奉身边,我怎么会对住的地方有所挑剔,冷香阁虽然离幽篁苑有点儿远,但每日我都能见到大将军,我心满意足。”孟扶桑道。 孟遥临轻声道:“冷香阁虽是离此远僻了些,但离松香苑近,我和夫人将你安排在冷香阁,主要是因为老夫人喜欢你,我和夫人太过忙碌,顾不上家里,照顾老夫人的事你多操心些。” 孟扶桑一笑,道:“我搬到冷香阁有好多天了,大将军今日说起这事儿来倒像是我嫌弃了。从小到大老夫人对我疼爱有加,说直白些,跟亲生的没有什么区别,我照顾老夫人那是应该的。” 孟遥临走过来轻轻捏了一下孟扶桑的肩膀,她这个妹妹嫁过来后性子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地。但从感情来说,也不过是亲情的分量更重些,即使他们有过夫妻之实,孟遥临心里的那股爱情之火只对乔舒念燃烧。 “你好好照顾老夫人,孟府里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孟遥临道。 只有一席之地吗?孟扶桑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可心里却是极大地不甘心。 母亲季白夫人过来催过好几次了,让她尽快向帮主和老夫人开口要铺子,可她始终没有开这个口。因为她知道,她若张口,她在帮主和老夫人跟前的那点儿好感就败光了。 现在她的重心就是尽快的想办法扳倒乔舒念,她在孟府的席位会更大,就能独揽大将军,这比一两间铺子对她来说重要地多。 孟扶桑蹲下了身,替孟遥临捏着腿,含羞问道:“这两日我每回去老夫人房中,总要被问孩子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老夫人回答,我都不敢去了,今晚……大将军要不来冷香阁,说起来,自从我纳进来还是这次又搬回去,大将军一次都没有去过冷香阁呢。” 乔舒念在门外听着,心里有些想笑,原来打着给她请安的旗帜,真正的目的是来叫大将军去冷香阁陪她啊。说起来这两天忙,乔舒念都没有好好和大将军好好聊聊天了。 孟遥临扶手搓搓额头,稍做思索,道:“看我是否忙完得早,若是早,我便过去。” 乔舒念的心突然不爽快了。她的理智告诉她,孟遥临也是孟扶桑的夫君,去陪陪她也是情理之中的,可她的心就是被自己说服不了,就是不爽快,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孟扶桑喜笑颜开,乔舒念满目冰霜。她的身子顿了顿,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看见乔舒念进来,孟扶桑立即从孟遥临身边挪开,躬身朝乔舒念福了一福。 “好几天都没有看见过姐姐了,今天特意过来给大将军和姐姐请安。”孟扶桑盈盈笑着,和以前那个张牙舞爪,横冲直撞的孟扶桑判若两人,这样温柔可人的女人换做谁都会喜欢的。 乔舒念虽然经常混迹人堆,对外面的事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但对内宅的勾心斗角却有些心力不足。 “扶桑妹妹辛苦,坐。”乔舒念不苟言笑,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你也坐,商行的事儿再忙,身体最重要,这两日就偷个懒。”孟遥临看着乔舒念,一脸宠溺,没有察觉她心底的不开心,还以为是这些天太累了的缘故。 “谢谢夫君关心。”乔舒念坐贴身坐在了孟遥临的身旁,顺势还牵住了他的手,略笑着道:“这两日着实太忙,冷落了夫君,今日晚上我在百川酒楼预定了一桌菜,有些事想趁此和大将军说说。” 百川酒楼定菜的事,是她刚刚想起来的,心中的醋意告诉她,不能就这般将孟遥临拱手让给乔舒念。 孟扶桑脸上的笑霎时没了,愣愣地看着孟遥临,等待着他的回答。 孟遥临轻拍了一下乔舒念的手背,笑容是那么地温柔,道:“夫人相邀,我怎么可能推脱?戌时,本将准时到!” 孟扶桑眼睛忽闪着,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但她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浅笑道:“今晚吗?我哥也在百川酒楼定了酒菜,要我去呢,到时候要不两桌合成一桌,也好热闹热闹。” “恐怕不行呢,”乔舒念当即回道:“我要和大将军说的是一些机密事,不好叫外人来听。” 第140章 送礼 外人?她的哥哥是外人?乔舒念不顾情面的回怼,让孟扶桑哑口无言,孟扶桑的心里将乔舒念咒骂了一百遍。 定了定神后,孟扶桑又道:“既然是机密的话,我和我哥自然是不敢听的。只是吃饭的时间那么长,又都是在百川酒楼,要是让别人看见一家人吃两桌饭,肯定会被笑话的。” 乔舒念的眼神望向了孟遥临,道:“既然扶桑妹妹这般说了,要怎么处理,还是大将军来定夺,我都行。” 她可不想一直和孟扶桑这样没有结果地搅和下去,还是让孟遥临来拿主意。 孟遥临道:“无妨,我们去别的酒馆就是了。”他当着孟扶桑的面,毫无顾忌地轻抚着乔舒念的手,道:“阿峰多次跟我说过咱们骆州有一家小酒馆的酒水比百川酒楼的还要妙,我今晚就带你去。” 乔舒念心里的乌云一下子消散了,她开心一笑,却看见孟扶桑的脸上乌云密布,便道:“我收了朱家表哥一串佛珠,这两日太忙,没有回礼,就劳烦扶桑妹妹今晚见到朱家表哥时,替我说一声谢谢。” 又转向了门外:“青燕,你去买一个和散香楼一样砚台,交给扶桑妹妹,让扶桑妹妹替我转交给朱家表哥。” 青燕应了声,便小跑去了。 乔舒念又向孟扶桑道:“我无意中选了那个砚台,拿回来一看是红丝石的,好像咱家商铺里还剩一个,就送给表哥。” 孟扶桑还没有说话,孟遥临却吃起醋来,道:“红丝石砚台名贵,也不见你送我一个。” 乔舒念一笑:“我也不懂这些,就觉得红红黄黄地好看,等拿回家了,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商铺里陆掌柜抱怨,说我白白拿走一个红丝石的砚台,我这才知道红丝石砚台不是等闲货色。夫君拿剑的手就不要浪费这么好的砚台了,送给真正用得上的人。” 孟遥临神色里有说不出的意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朱表兄用得上?” 乔舒念看了一眼孟扶桑,笑道:“朱家表兄身体不方便,写写画画最平常不过了,还需要我打听吗?” 孟扶桑坐在一边只尴尬笑着,她那个哥哥哪里用得上笔墨砚台?从小残疾的缘故,父亲母亲请了先生上门来教他读书写字,但他贪玩成性,还经常把先生气走,光是启蒙先生都换了五六个。最后季白夫人怕儿子辛苦,索性就不让他学了,如今写的字比鬼画符还难看,很多常用的字他都不认识。乔舒念送他砚台,简直就是羞辱。 孟遥临当着孟扶桑的面不好点破,只好霸气地道:“这红丝石的砚台我要了,你另选一样送给朱表兄。” “你这人怎么这样?送人的东西都抢?”乔舒念一脸娇怒,转头不理孟遥临了。 “好了,我书房有一把象牙为骨的扇子,你送给朱表兄,那砚台就留给我了。”孟遥临说着就让人将象牙折扇拿了过来,当着乔舒念的面,送给了孟扶桑,道:“你替少夫人谢谢朱表兄,等过两天清闲了,我们再在一起吃饭。” 孟扶桑拿着扇子心里气到了极点,孟遥临在乔舒念身上这般花心思,要是能在自己身上又一丝这般的心思,她肯定笑得比蜜甜。 孟扶桑转变了策略,站起身来,提高了嗓门,眉目含羞道:“大将军今晚要早些回来,我在冷香阁等大将军。” 孟遥临刚想说让她不要等了,可孟扶桑蹲身一福,转身就走了。 出了门,孟扶桑的眼泪才夺眶而出。明明知道他的心里没她,却还是这么难过。如果这辈子不奢望孟遥临,她又能奢望谁呢? 忍着伤心回到冷香阁,孟扶桑让娇兰叫来了刘峙。 孟扶桑将孟遥临给她的象牙骨折扇交给了刘峙,道:“这把扇子送到我哥手术哦,就说是少夫人送他的回礼,去了替少夫人多说些好听的话,不用我教你?” “是,一切按照小姐吩咐的办。”刘峙躬身拱手道。 “大将军和少夫人要出门,你找人以我哥的名义写一份感谢信,写得情深义重一些,偷偷放在乔舒念的房间里,同样也替乔舒念写一封信,偷偷放在我哥的房间里。都放隐秘些,不要叫人轻易发现了。”孟扶桑道。 “是,小姐。”刘峙道。刘峙攥紧的拳头渐渐放松了。 之前说的毁乔舒念名节的事,因为乔舒念性子刚硬,没那么好上钩,孟扶桑不得不转变一下策略。刘峙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让朱槿公子和乔舒念在一起而担心害怕,现在只是找人仿笔迹写两封信的事,对他来说很简单了。 乔舒念则在正房里斜靠在孟遥临的怀里,静静得享受孟遥临抚摸着她的发丝。 “你今晚要和我说什么?能现在说吗?”孟遥临轻声问道。 乔舒念闭着眼睛,语气不紧不慢,问道:“大将军现在想知道,是因为晚上急着陪扶桑妹妹吗?” “哪里的话,我就是一时好奇罢了。”孟遥临突然停下了抚摸发丝的手,语气有些急,“你生气了?生气的话我就不问了。” 乔舒念嘴里闷哼一声笑出了声,睁开眼睛,抬起身子看着孟遥临,道:“扶桑妹妹盼着大将军,大将军也应该去看看她,我不吃醋。” 乔舒念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要大度,包容这个家里的一切,包括视自己如仇敌的孟扶桑。 孟遥临一把抱紧了她,在她的额间深深一吻,道:“念念,你知道吗?扶桑真的让我很难,她以前那么疯狂的一个人,现在突然变得处事温柔、善解人意,我知道这只是她的表象,她的内心有更多的要求,可我给不了她,但又不能草率地对待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他都知道啊,乔舒念还以为孟遥临被孟扶桑装出来的温柔可人迷惑了呢。可有一想,他们是一块儿玩到大的伙伴,清楚彼此的本性也是显然的。 孟遥临不知道该怎么办,乔舒念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孟扶桑,没有大错,又不能轻易将她赶出去,可留在府上,她就是一把暂时把自己藏在刀鞘里的锋利的刀,乔舒念算不准她何时会向自己刺过来。 “我拿不出真心对她,可也不能敷衍对待,只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孟遥临愁眉难展,将乔舒念抱得很紧,像是抓着一个救命稻草一般。 第143章 不愉快 苏暮神情颓丧,他想去找乔舒念问个明白,问问她,为何她的心会变得如此之快,还下手这般狠,将他在骆州城创下的所有基业全都毁了。 他扶着胸口的伤,缓缓下床,门口的守卫见状急忙过来扶,“监司大人,您要做什么小的帮您。” “帮我套车!”苏暮的嗓子还依旧干哑,但说出的话却不容反驳。 “监司要去哪里啊?您还伤着。”守卫拗不过苏暮,只能一边劝着,一边将其往门口扶。 “我要求见大将军家的少夫人,问问她为何害我!”苏暮嘶哑着吼叫道。 守卫不明所以,只能道:“监司想见大将军的人,还请容小的回禀后,再送监司过去。” “不,套车!给我套车,我要立马见她!” 此时乔舒念在乔氏钱庄和掌柜们盘账,看到苏暮堂而皇之被人扶着从钱庄的大门进来时一脸诧异,她还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会搞得一身的伤。 “乔小姐,我们聊聊。”苏暮的哑喉里挤出一句话。 乔舒念看看左右,默然点了点头。 “你们先忙,我和苏监使说会儿话。”乔舒念朝钱庄的掌柜和账房道。 “夫人请便。” “苏监司这边来。”乔舒念伸手指向自己右侧的一间雅室,那里是为专门接待向钱庄存入大额银子的金主而设立的接待室。 乔氏富有,乔氏钱庄也一样,这样一间雅室也被装潢地华丽雅致,苏暮这副病躯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青燕上好了茶,乔舒念便让她到外面候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乔小姐?”苏暮没有坐,扶着自己的胸口,红肿的眼睛狠狠盯着乔舒念,问道:“你知不知道逍遥寨是我留在骆州的一张牌?是我的根基?”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为了逍遥寨,苏暮肯定是要质问她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等这么久才来问。 “我不管它是谁的牌,只要威胁到大将军,威胁到我,我一定会把他铲除。逍遥寨手下的朗月阁险些让乔氏棉花行关门,又多次抢夺九重帮的军资,难道我不该处理它吗?”乔舒念心中坦荡荡,不怕苏暮的质问。 “那我呢?”苏暮指着自己的胸口,问道:“我是康宁军奸细,你为何不向大将军举报?还要给我出谋划策让阿达的死来保护我?” 乔舒念一笑,“你也太自恋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你呢?只是你死了浮空司就有可能会落到孟扶桑的手上,我不想看到她那么得意。” “孟扶桑已经嫁人,永远都不可能接手浮空司!”苏暮道。 “是吗?”乔舒念猛然站起身,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孟扶桑身边那个刘峙在找你我之间的把柄?上次的药酒就是一个警示,不知是我们行事谨慎还是刘峙愚蠢,这才没有让孟扶桑钻了空子!孟扶桑现在表面上装得柔柔弱弱的,心里打的算盘我都清楚,在外觊觎浮空司,在内觊觎大将军和孟府的地位财权。所以我要你把浮空司守住了。” “那徐舟亭的事儿呢?你为何不和我商量,就弄残了他,还把他扔给了苏硕?”苏暮的脸胀得红红地,沙哑的嗓子只能发出低沉的声音来。 苏硕已经写信质问过苏暮,他在苏硕和宁王跟前的信任已经打了折扣。说来还是他把乔舒念推到康宁军的面前的,没想到会被反噬。 “就算是站在康宁军的角度想,徐舟亭也不是个好人,设计陷害江浦笙,炸毁并州导致生灵涂炭,这样的人留在骆州,苏监司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倒不如下狠手也好让苏硕知道,不是江浦笙那样有能力的人,领导不了你们这些奸细。”乔舒念不紧不慢,又坐了下来。 又道:“现在我不可能站在你的营中,更不可能再和康宁军为伍,前两天收到并州贸泽的信,他还朝我要粮食和桐油,价格比市场提高了三倍,呵!他就是出价十倍,我也不会再卖给他。” 这点儿苏暮意外,乔舒念本就是个态度强硬的人,她一旦认定的事除非有新的证据推翻她之前的认知,否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把逍遥寨当前卒这步棋他失败了,把乔舒念当金主这步棋他也失败了。 苏暮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幽幽地道:“不是一个阵营,却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孟遥临审问我了,问我阿达越狱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我没招。” 乔舒念神色一怔,她还以为苏暮身上的伤是苏硕的人打的,没想到却是孟遥临。 “你觉得你在孟大将军的心中还剩几分信任?”苏暮问道。 “自然是一分都没有了。”乔舒念道,这一点她从新婚那晚提起匕首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但他信不信任自己没有关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照着本心而已。 “不妨告诉你,胡道义已经死了,掉下悬崖摔死的。”乔舒念又道。 苏暮肿胀的眼睛睁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乔舒念,“阿达死也就算了,胡道义对你有恩,你怎么敢?” “我怎会不知道胡道义对我有恩,胡道义和阿达一样,知道你的秘密,他们不死,难保不会把你招出来。”乔舒念道,“我不得不替你着想,如果有一天你阻碍我的路了,我也一样会杀了你。” 她的语气急切,迫使苏暮接受她的想法。 “你真是够狠毒。”苏暮道。 乔舒念没有说话,半晌后才道:“孟遥临还能将你放出来,就说明他不再计较胡道义和阿达的死,往后的事我担着,你就看好浮空司,苏硕那边也最好先断了联系,不然你的宁王还没胜利,你就先死了,多不值。” 乔舒念的脸上浮现一抹以前从未有过的腹黑神色,这样的表情在她圆圆可爱的脸上显得极为不合适。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苏暮哑声问道。 “还用得着我威胁?”乔舒念的眉头一皱,嘴角上扬,又道:“让孟遥临知道你是苏硕打进来的奸细,下场会如何?” 下场不用他人提醒,苏暮比谁都清楚,只是在事成之前,他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败了。 江浦笙出事前,曾在苏暮在浮空司的房间的暗室里偷偷藏了不少的火药,若真有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他就将浮空司炸了,这样也算端掉九重帮的一只胳膊,也划算了。 乔舒念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手上还剩多少牌,但千万不要在垂死之际打出来,因为孟遥临是一个狠人,他会千倍万倍的还给苏硕和宁王,到最后吃苦的就是他们。” “你果真不一样了。”苏暮缓缓从鎏金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知道了乔舒念的心思,便知道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苏监司慢走。”乔舒念缓声道。 第144章 没有信任 乔舒念看账看得眼睛酸疼,她拿起竹签轻轻挑了一下蜡烛的灯芯,让它立得更直一些,好燃得更亮一点。今天要不是苏暮找她说话耽误了时间,这些账早就盘完了。 青燕端了一碟点心和一盘水果进来,轻轻放在乔舒念跟前,低声道:“夫人,都快亥时了,我们再不回去,大将军该着急了。” “大将军一早知道我今天要来钱庄盘账,不会担心我的。”乔舒念的头都没抬,继续算她的账。 “掌柜和账房都走了,明天再核算,夫人晚饭都没吃呢。”青燕说着,将点心往乔舒念跟前推了一寸。 乔舒念揉了揉眼睛,道:“就剩这点了,算完我们就走。” 青燕看着乔舒念手臂下压着还是厚厚一本,心里无比绝望,她也累得心慌。乔舒念在里头盘账时,她就在门口站着,已经站一天了,腰早就酸疼了。 “少夫人再不回去,只怕是大将军又被孟姨娘叫去了。”青燕轻声嘀咕道。 乔舒念闻声立刻抬起头,望了望窗外,外头的月亮照的亮亮的,她立刻放下了手上的笔,一边合上了账本,一边问道:“几时了?” “回夫人的话,快亥时了。”青燕又说了一遍。 “这么晚了啊,那真的要回去了,不然大将军又要怪我回来得晚,我们明天早点过来再清点。”乔舒念道。 青燕偷偷翻了一下白眼,果然还是在意大将军的。 临走忽然看见桌上的点心,乔舒念拿了两块,一块塞在了青燕的嘴里,道:“回去让小厨房给我们煮饺子吃,走。” 青燕在后吹了灯,关了门。 孟府大门早就上了锁,乔舒念偷偷绕到了幽篁苑的后门,每次大门上锁,孟遥临总会让人给她留着后门。从此处进去就是幽篁苑,也是方便。 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以往这个时间院子里已经静静地没有下人走动了,今天却在正房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两列,他们看少夫人的神色也和以往不同,各个低着头,眼睛向上瞟,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小厨房的下人都站在人堆里,乔舒念晚上没吃饭,还想让他们给自己煮饺子呢,可小厨房的人看见乔舒念走过来连忙后退了两步,像是在告诉她:别过来,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怪怪的?”青燕低声问道。 肯定是孟遥临再发脾气了,还能怎么了。乔舒念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孟遥临发脾气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 小厨房的人看样子是使唤不到了,乔舒念转身向青燕道:“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就拿点儿过来。” “是。” 青燕刚走,采莲就过来了,蹲身朝乔舒念一福,道:“少夫人回来了就好,大将军在正房中正等着少夫人呢。” 乔舒念在正房门口望了一眼,隐约觉得孟扶桑好像在里头。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吗?大家怎么都这么紧张?” 采莲轻抿着嘴,不愿意细说,只道:“夫人进去了就知道了,奴婢不能乱讲。” 莫不是要因为逍遥寨的事情和她生气?若是因为这件事,没必要把孟扶桑也喊过来?乔舒念这样想着缓步进了房。 孟遥临的脸是铁青色的,孟扶桑坐在一边掩面哭哭啼啼的。见乔舒念进门,孟遥临怒气之下将两封信狠狠甩在了乔舒念的脸上。 折纸的边缘较硬,孟遥临的力又大,乔舒念的右腮竟然被砸出了一个小血坑,强烈的刺痛感让乔舒念立马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真是莫名其妙啊! 孟扶桑立马假惺惺跪了下来,哭着哀求孟遥临:“表哥,这是我哥的错,你不要错怪了姐姐!” 什么你哥的错?什么事错怪了姐姐? 血像眼泪一样,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疼痛感稍缓,她伸出两只手从地上捡起了那两张纸。 “你和朱槿暗通奸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身体在发抖,孟遥临尽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极力压制着想要揍乔舒念的冲动。 暗通奸情?乔舒念有些懵,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多了一个情夫。打开了信,认真看过才知道了,有一封“自己”写给朱槿的信,那笔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但她得过“失忆”之症,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过一封这样的信,也许是睡着的时候。 另一份是朱槿的名义写给自己的,笔迹潦草没眼看,总归都是些y词艳语,不堪入目。 她看了一眼跪在孟遥临脚边哭哭啼啼的孟扶桑,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今天苏暮向她问的话很不错,问她在孟遥临的心中能得几分信任,她回答说一分也没有,现在看来她的回答是对的。 但凡孟遥临对她有一分的信任,都不至于会相信她和朱槿那个瘸子有一腿。表面上看,孟遥临那么爱她,爱得可以原谅她所犯的一切错,到头来自己却折在了没有做过的事儿上。 让乔舒念寒心的不是孟扶桑的陷害,而是孟遥临的不信任。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将那两封不堪入目的信揉成了团,擦拭了一把脸上的血,便冷冷丢到了地上。 “我自认眼光高傲,曾非大将军这样的人才不嫁,却没想到在大将军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眼光低浅、行为肤浅的女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正房。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孟遥临在身后气得咆哮,可乔舒念再也没有回首。 走到院中,正好和从厨房端着小食过来的青燕撞上,青燕还以为是乔舒念饿得受不了了,自己出来找吃的了,笑意盈盈地道:“夫人,厨房还有粥,我热好了,快进去吃。” 原先是饿的,可现在不饿了,没有饿的感觉了。 她撇了一眼青燕饭盘中的粥和小菜,轻声道:“你自己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晚了,夫人要去哪里?夫人的脸怎么了?”青燕这才发现少夫人的情绪不对,才一小会儿的功夫,脸上竟然多了个流血的伤口。 第145章 演戏 “没什么,你早点儿休息,明天早上帮我给无涯传个话,让他来黄杨山庄找我。”乔舒念捂着脸,不想让青燕继续看她的伤口。 “城门都上锁了,夫人怎么去黄杨山庄?”青燕急急问道,“夫人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才行。” 不能去黄杨山庄,那就去乔府,让母亲收留自己一晚。 乔舒念正这样想着,孟扶桑哭着跑了过来,跪在了乔舒念的脚边,拉住她的衣摆,哭着道:“姐姐,你不要怪大将军,大将军也是看见了那两封信一时生气了,姐姐就好好和大将军解释一下,那信是和我哥哥闹着玩才写的,不是真的有jian情。” jian情?青燕的怒气就上来了,她天天不离身地跟着夫人,自己怎么不知道夫人有jian情? “孟姨娘你胡说什么呢?别跪着了,起来!”青燕一手端着餐盘,一手去拽孟扶桑,她这样故意哭哭啼啼的事演给大将军和府上的下人们看呢。 “姐姐,你做事要为大将军想啊,这样的玩笑也能开?呜呜……现在我舅父舅母还有我的娘家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真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办?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呜呜。”孟扶桑拽着乔舒念的裙摆不放,哀嚎声惊醒了整个孟府。 “孟姨娘到底要干什么啊!快起来!”青燕索性将餐盘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两只手使劲拉扯孟扶桑,可依旧拉不起来。 “孟姨娘,你这样子哭天喊地的给下人当笑话看吗?奴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就算是少夫人有做错的地方,自有大将军过问,你一个妾拽着正室夫人不放想做什么?”青燕怒声问道。 孟扶桑哭着喊着,将朱槿和乔舒念的“jian 情”传得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乔舒念就静静站着,任由孟扶桑抱着她的腿哭喊,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树木一样。 孟遥临从房中走了出来,走到乔舒念跟前,狠狠在她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斥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新婚要不明不白要杀我,我忍了,和土匪为伍我也忍了,给我们全家下毒我更是忍了,还亲自跑到京城向陛下求情放过了你的母亲、兄弟姐妹和族人,暗通康宁军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顾我的感受就草率杀害逍遥寨头目,我依旧没有过问,这桩桩件件,我哪一件对不起你了,全是你对不起我!这些都算了,你还要给我的头上扣绿帽子?!到底是为什么!” 孟遥临抓着乔舒念的肩膀,使劲摇晃,他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感情上的背叛! 一边的孟扶桑听到孟遥临的数落,一脸惊恐的抬头看着乔舒念,终于不哭了,从地上站了起来,故作惊讶地问道:“姐姐怎么会做出这么多对不起大将军的事?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将军,您真的冤枉少夫人了,奴婢时时跟在少夫人身边,少夫人在商行、钱庄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做这样的事情!少夫人从早上忙到现在,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青燕跪在地上,哀求道。 一旦认定了一些事,孟遥临怎么会信青燕一个丫头说的话。 对于有些事乔舒念无可辩驳,她承认就是她做的,但通jian 她实在太冤枉了! “请问大将军,这两封信是怎么到大将军手上的?”乔舒念红着眼睛问道。 “重要吗?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结果漏洞百出。我说怎么朱槿表兄往常很少来咱们幽篁苑,最近却来了两三回,原来回回都是为了你啊!”孟遥临道。 他的话太侮辱人了,乔舒念这么刚硬的性子哪里受得了。 “这两封信到底是哪里得来的?”乔舒念高声又问了一遍。 孟遥临的眼睛里冒着熊熊怒火,却没有回答乔舒念的问题,他觉得让他回答这个问题是对他再一次的羞辱。 孟扶桑道:“是今天丫头们打扫正房时,从姐姐的枕头套子里掉出来的,便交给了大将军,大将军生气便让阿峰去了一趟朱府,又从我哥哥的房间里找出了你写给我哥的那封,现在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少夫人不会不认?我哥哥身患残疾,那么可怜的一个人你为何要勾引他?”说完,又哼哼唧唧哭了起来。 乔舒念看孟扶桑的样子,就令她作呕,端起青燕放在石桌上的粥碗,冷不丁全扣在了孟扶桑的头上。碗从孟扶桑的头顶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娇兰连忙帮孟扶桑拭弄她身上的狼狈,却被孟扶桑一把推开。 别人不知道,但乔舒念心里明白了,听了孟扶桑的话,更加确定这就是孟扶桑诬陷的。她根本和朱槿没有书信来往,如果真的是从他们两人的房中搜出这样的信来,只能是别人偷偷放进去的,然而能同时进自己的房间和朱府偷偷放信的只有孟扶桑。 啪!又是火辣辣地一记耳光打在了乔舒念的脸上。 “你做什么?”孟遥临怒声问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知那句话惹姐姐生气了?呜呜……我哥和姐姐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我在孟家再也立锥之地了,大将军!呜呜……”孟扶桑哭得比刚才还要难过,显然是入戏太深了。 孟遥临打在乔舒念脸上的巴掌,被她还在了孟扶桑的脸上,两个巴掌把孟扶桑打懵了,她怔住了,也不哭了,愣愣看着乔舒念。 “我不知道你那个哥看不看得上我,但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你哥那个瘸子?”一声质问,让孟遥临和孟扶桑哑然失声。 “我在人堆里混,多少高官富豪没见过,会看上一个瘸子?”这些话乔舒念原本是不想说的,但面对孟扶桑的诋毁和孟遥临责问,就算挽回不了什么,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我上次约苏监司和迦宁姑娘到酒楼闲谈,也是你瞅准了机会让刘峙差遣他的表兄唐浩给我们送来了加了chun药的酒?”乔舒念反问道。 “姐姐冤枉我,我怎么会干这种事?你休要胡说!”孟扶桑立马开口反驳。 第146章 揭穿 孟遥临一脸震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正月里,兰香酒楼迦宁姑娘苦追苏监司,我是觉得迦宁姑娘着实不错,这才愿意说合,将两人一起约在了百川酒楼,不想期间酒楼的小厮给我们送来了酒,我们根本就没有要酒,不过这也成全了迦宁姑娘和苏监司,成就了一段佳话。后来我让无涯调查,揪出了百川酒楼里的两个收了唐浩钱的杂碎和唐浩,你们猜结果如何?”乔舒念故意吊起了胃口,不说了。 孟遥临不知道结果,孟扶桑应该知道。 孟扶桑的脸即使在昏暗的暮色里,也能看得出变得铁青了,“你撒谎!你这是为了隐瞒自己和我哥的jian情,故意攀诬我的!” 乔舒念没有管孟扶桑,继续道:“无涯将这三个人抓到了浮空司,交给了苏监司,然后就被苏监司给杀了。他在死之前为了保命,供出了孟姨娘身边的刘峙,说那药酒是给我和苏监司准备的,还纠集了客人在百川酒楼的大堂里起哄看热闹,就等着抓到我和苏监司的jian情呢。当时并州的灾祸搞得大家焦头烂额,我一时没有追究刘峙,却不想孟姨娘蹬鼻子上脸,又把自己的哥哥拉进来了,你是不是想着一箭双雕?” “你竟然诬陷我?”孟扶桑一下子又开始哭了,扭头朝孟遥临跪下,举起三根手指,“大将军,若是我指使刘峙做的这些事情,天打五雷轰!表哥,请你相信我!” 孟遥临从怀疑乔舒念又转到怀疑孟扶桑了,乔舒念最后那句“一箭双雕”提醒了他,孟扶桑对朱槿从小不满,要说是她设计陷害了朱槿和乔舒念,还真是有可能的。 “大将军,表哥!表哥!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真的没有啊!”乔舒念哭地伤心,头上的钗环都掉在了地上。 “阿峰,差人将苏暮、刘峙、还有朱槿都叫来对峙。”孟遥临神色木木地,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翻转,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孟扶桑一听要他们对峙,心里一下子慌了,这些事根本经不起对峙,她死死抓着孟遥临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表哥,要叫人对峙,是不相信我吗?” “此事指向朱槿表哥和乔氏,我不能只抓着乔氏责问,也该问问朱槿表哥。”孟遥临道。 阿峰过来拱手道:“去朱府的话,肯定要惊扰全家了。” 孟遥临将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交个了阿峰,“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不能睡觉。” “是。”阿峰领了命便走了。 孟扶桑看见阿峰真的去朱府找朱槿了,竟一时吓得晕了过去。 乔舒念没有心情看他们在这里摆戏台,冷冷地看了一眼孟遥临之后就走开了。 好不容易被孟遥临焐热的心一瞬间又因他而凉透了。孟扶桑诬陷她也就算了,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从来视乔舒念为仇敌,可孟遥临却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少夫人!您去哪儿,我陪您去!”还跪在地上的青燕急忙站了起来,去追乔舒念。 车夫刚将马匹卸下来关在了马厩里,放了草料,乔舒念就来到了马厩,将正在吃草的马牵走了。 少夫人要骑马走,青燕肯定是追不上的,即使追不上她也要跟着她,这么晚了,要是在外面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走到了幽篁苑后门那里,乔舒念突然停下来,转身道:“你别跟着了,等明天大将军查清楚原委,我会回来的。” “少夫人去哪?跟我说一声也好。”青燕道。 乔舒念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好,没有回答她。抬起细长的腿,一脚踩在了马镫上,一个跨步上了马,非常飒气的打马而走。 待离开孟府老远,乔舒念才哭了。泪水流到了脸上的伤口处,蛰得疼。 大将军调查结果如何,她不关心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个饭,好好睡一觉。然后将商行钱庄所有的事都交还给孟府,她不想干了。 的确是太累了,太熬人了。她不想再和孟遥临爱了又恨了,恨了又爱了,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襄州还有几间商铺和一个粮行、一个当铺,没有被九重帮拿了去,还是完全属于乔府的。乔舒念打算等骆州交割清楚后,就带着母亲去襄州。 骑马到乔府,都已经是丑时了,大门紧闭,灯火寂静,乔舒念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了母亲。又到了百川酒楼,早已打烊关门了。 只有隔壁那条街上的兰香酒楼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那就去那里。 没人见过一个女人逛青楼的,那些男客嬉笑着看乔舒念跨进了兰香酒楼的大门。 老鸨见乔舒念脸上血迹呼啦的,眼圈红红像是哭过,但却难掩面容娇丽,还以为是哪家的女子落魄无处可去了,来投奔兰香酒楼的。 老鸨笑容堆满面,迎了过来。牵住了乔舒念的手,问道:“姑娘,可是受委屈了?姑娘,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做主。” “你知道她是谁?还敢做她的主?”迦宁走了过来,将乔舒念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这闺女,拦着妈妈做什么?妈妈这不是正问着呢么?”老鸨不舍得让乔舒念这么绝艳的女子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告诉你,她可是九重帮孟大将军的夫人,你敢动她?”迦宁提起乔舒念的身份,一脸得意。 “你吓唬谁呢!快照顾客人去,别在这里挨老娘的事!”老鸨说着就拨了一把迦宁,让她闪开些。九重帮孟大将军的名号谁没有听说过,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夫人这么狼狈?还跑到兰香酒楼来,老鸨肯定是不信迦宁的话。 乔舒念身累心累,又饿又困,不想听她们在这里纠缠,便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道:“给我一间房,再给我端一些吃的来。” 老鸨看见重重地十两银子,眼睛笑成一条缝,一个落魄的女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肯定是大户来的,她终于是信迦宁的话了。 急忙从乔舒念手中拿走银子,笑着道:“那迦宁你陪陪这位贵客,我这就去准备酒菜来。” 第147章 审问 迦宁把乔舒念带到自己的房间来,房中香气扑鼻,熏得乔舒念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坐定后,迦宁弄了张热帕子给乔舒念擦脸,一边道:“夫人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等下夫人就将门从里头锁上,他们不敢进来的。” 她没有问乔舒念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懂事的照顾好乔舒念的一切。 乔舒念倒是有些诧异,迦宁和苏暮已经有了夫妻之事,她怎么还留在这种地方?苏暮没有给她赎身吗? 迦宁看出了乔舒念的心思,低头浅笑,但心头却是一酸,极为难过,道:“上回的事逼不得已发生了,但苏监司根本就看不上我。” 迦宁没有向乔舒念说实话,并不是看上看不上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潜伏的身份不能在一起。她不说,乔舒念也懂,便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可能大将军的人明天会找你问一些苏监司的事,你心里有个准备就行了。”乔舒念道。 迦宁的心头一紧,想要细问,却见司樱端了饭菜进来,只好闭上了嘴巴。 司樱进来,反手关上了门,没有再要出去的意思。乔舒念知道她是为了她和无涯欺骗了她而来的。 酒菜摆在了乔舒念的面前,她便慢慢吃了起来。 司樱问道:“夫人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是九重帮孟遥临大将军的夫人,我叫乔舒念,那日和我一起的那位是我的随从叫无涯。我们为了抓阿达,所以骗了你。但无涯没有娶妻,还单着,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替你赎身,让你们成婚。”乔舒念老老实实都说出来了,没有一丝掩藏。 “阿达被抓后,我一直等着夫人和那位公子来找我,却一直没有信,我也不知道上哪里找你们,刚才在楼下听到迦宁姐姐和妈妈的话,才知道夫人的真实身份。谢谢夫人这么坦荡,但这样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来找夫人,不是为了想找夫人和公子的麻烦,就是想听听夫人的解释。没想到夫人竟是这般坦荡,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司樱低声细语的,温柔如水,和第一次见面没什么两样。 又道:“但我还是感谢夫人和公子替我摆平了阿达,那些被他纠缠的日子真的如同噩梦一般,我真的很怕。” 司樱说着泪花就在眼睛里打转。 她这般大度,倒让乔舒念愧疚了,给司樱的酒盅里倒了酒,便道:“我们想过事后来找司樱姑娘的,可一直太忙,没有顾得上。你是一个好姑娘,无涯虽然只是我身边的侍卫,但人品正直没的说,他快三十了,孤身一人,若你不嫌弃,我明天就让他给你赎身,不管老鸨要多少银子,无涯都会把你从这里带走。” 乔舒念说得很是恳切,一来这样弥补了她对司樱的愧疚,二来她看得出司樱对无涯有意,正好成全了他们。 “这只是夫人的想法,就怕公子不愿意。”司樱低声道。 “他愿意!”并不是乔舒念故意安慰她才这样说的,而是无涯真的愿意,曾经聊起时,无涯同她说过的。 司樱含羞笑了,旁边的迦宁神色就落寞了许多。 两人陪乔舒念吃完了饭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继续陪她们的客人唱歌弹曲儿。乔舒念就在迦宁的房间吃饱后好好睡了一觉。 孟遥临坐在大堂上,苏暮浑身是伤,虚弱地站在一边,朱槿坐在凳子上,刘峙跪在地上,季白夫人也来了,孟府老夫人也在。 孟九儒只管帮里的大事,儿女间的这些事他不想过问,就让自己的夫人去听。 孟扶桑终究是醒来了,战战兢兢站在季白夫人的身边。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先开始审第一桩。”孟遥临道。 他从桌上拿起了朱槿“写”给乔舒念的信和乔舒念“写”个朱槿的信,捏在手上向大家展示,道:“这份信是从我夫人的房中找到的,这封是我让阿峰偷偷在朱槿表兄的房中找到的。我想知道表兄知道这两封信吗?” 孟遥临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槿的慌了,扶着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什么信?”他想凑近些好看清楚。 孟遥临让阿峰将两封信都拿给了朱槿看,他看了两下就扔在了地上,急忙道:“这这么可能是我和弟妹的信?我没有给弟妹写过这些!我……我是送过弟妹一串佛珠,那是扶桑妹妹说让我巴结巴结弟妹,和弟妹搞好关系,弟妹才能让我管理铺子,我就算写信,也、也不可能写这样的信啊,她、她是弟妹,再说,我有媳妇,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朱槿吓得说话都磕巴了。 孟扶桑又哭了,抱着季白夫人的胳膊,道:“母亲,我给哥哥说这些话,完全是为了哥哥着想,母亲老是让我想办法拉哥哥一把,所以才给哥哥出主意让他和少夫人搞好关系的,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样。” 季白夫人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了,推了孟扶桑一把,低声驳斥道:“让你拉哥哥一把是让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照顾哥哥些,不是让你给你哥出拉关系这样的馊主意。” 孟家老夫人听见后也是对季白夫人有些无语,她经常跑过来,看似是找她这个嫂子来说话解闷的,实则是来打秋风的。她喜欢孟扶桑这个懂她心的闺女,却不喜欢季白夫人,只是看在她是小姑子的面上,不多说罢了。 孟遥临心中苦笑,“行了,既然少夫人不承认,朱槿表兄也不承认,那第一桩案子就先过了,那我们来审第二桩,苏暮!” 朱槿这次缓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躬身将地上的两封信捡起了,在手中撕得粉碎,生怕有人再拿这两份信来造谣。 这次的行动又失败了,孟扶桑狠狠瞪了一眼她令人憎恶的哥哥。 苏暮突然听到大将军叫他,立刻抬起头来。 “今年正月里你和少夫人在百川酒楼里相聚过没有?”孟遥临问道。 苏暮一愣,半年前的事儿了,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见过面,但不是和少夫人两个人,还有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 具体在正月里见过几次面,苏暮记不清了,但那次的事他记忆犹新。 “你们聚会中途有没有人给你们送酒来?”孟遥临又问。 “有。”苏暮站得久了,眼前有些恍惚,昨天找过乔舒念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就裂开了,此刻疼得都站不稳。 孟遥临见状,便让阿峰给苏暮搬来一个凳子,坐下回答他的问题。 第148章 替死鬼 “酒是你们自己叫的吗?还是酒楼的人主动送的?送酒的人叫什么名字,苏监司可还记得?”孟遥临问道。 季白夫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和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就先回去睡了,侄儿就先审着。你们年轻,但也不能这么熬着,差不多就都散了。” “是啊,母亲和舅母都累了,就先回去睡。”孟扶桑也立刻起身,将季白夫人扶了起来,又朝跪在地上的刘峙使了个眼色,道:“刘峙,你将我母亲和哥哥送回朱府。” “案子还没审完呢,姑母和母亲就先留一下,审不了多久。”孟遥临冷冷地道。 “侄儿,我和你母亲年纪大了,熬不住的,这都已经到丑时了。”季白夫人道。 “阿峰,将幽篁苑的所有门都锁了,各个角落都安排岗哨,一只猫都不要放出去。”孟遥临道。 孟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了,问道:“遥临,你这是做什么?要审案就好好审,锁着门不让人进出干什么?难道我们都是你的犯人不成?” “母亲稍安勿躁,很快就审完了。”孟遥临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朱槿靠在椅子上迷瞪着眼睛打起了瞌睡,季白夫人和孟老夫人只好稳稳坐着,看孟遥临能审出个什么来。 只有孟扶桑坐立难安,孟遥临把自己所有的路都赌上了,她只好听下去,看苏暮能说出个什么来。 “苏监司,你继续回答本将刚才的提问。”孟遥临道。 苏暮受伤的身体撑不了这么久,他的气息已经很虚了,但为了乔舒念让他守住浮空司的诺言,他必定也要把孟扶桑往悬崖底下推一把。 “我们只喝茶,没有叫酒,有人敲门,属下记得是少夫人去开的门,将酒接了进来,那小厮的名字我忘记了,但人已经被我后来杀了!”苏暮哑着嗓子道。 “你自己回想一下,讲清楚酒送进来后发生了什么。”孟遥临道。 “少夫人将酒给我们三人分了,但迦宁姑娘将少夫人的那杯酒抢过来喝了,所以少夫人没有喝,只有我和迦宁姑娘喝了,后来,……”苏暮断断续续将那晚发生的事都说了,也毫不避讳告诉大家他杀了那三个合伙给他们送药酒的人。 季白夫人有些害怕,因为事情指在了孟扶桑身边刘峙的身上。 孟扶桑又开始哭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刘峙道:“刘峙,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啊,你不是说家中给你说了媳妇,要准备成婚了吗?为什么好陷害少夫人和苏监司,为什么要害我呀?呜呜呜……母亲……舅母……” 孟扶桑哭着跪在孟老夫人的脚边,道:“舅母,我活不下去了,连我身边人都出现了叛徒……” 刘峙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还天真的以为孟扶桑会替他辩解几句,没想到一声哭诉,将责任全推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遥临,刘峙这人本就生性顽劣,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奇怪,你千万不要迁怒到扶桑的身上啊。”季白夫人依旧不问缘由,替孟扶桑遮掩。 “姑母既知此人顽劣,却还让其留在扶桑的身边,这有些说不通啊。”孟遥临一声反驳,让季白夫人哑口无言。 孟老夫人什么话都没说,闷闷坐着,没有理会孟扶桑的哭闹。她心里明镜一样,刘峙一个下人和乔舒念无冤无仇,怎么会无端陷害乔舒念,定然是孟扶桑唆使的。 这件事事关自己儿子的清誉,她不会替孟扶桑维护什么,就让孟遥临自己做决定。 “阿峰,你带人按照苏监司说的,将三具尸体找出来。”孟遥临道。 “是。” 阿峰走后,孟遥临才问向刘峙,“刘峙,你就没有什么话说吗?” 他知道一切,可是他敢说吗?他的父母和未婚妻都捏在朱家人的手里,他今天敢说孟扶桑一个不好的字,他家人的性命休矣,孟扶桑在刚刚的哭啼中已经警告过他了。 刘峙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用他的命换他全家人的命,也值了。 “小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是我干的,我看不惯少夫人霸占着大将军,将孟姨娘赶出幽篁苑,我……都是我干的,包、包括给朱槿少爷和少夫人房中放的信,都是我找人临摹的字迹,放在了他们的房中。小人想让少夫人身败名裂,让大将军彻底厌弃她,这样孟姨娘才能有机会得到大将军的青睐。”刘峙浑身颤抖着包揽下一切。 一旁的孟扶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假惺惺的哭了一番:“刘峙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我做这样害人的事?我和姐姐和睦,大将军才高兴啊,呜呜……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再见姐姐……” 这番表演连孟老夫人都作呕,平常孟扶桑在老夫人面前,没少说乔舒念的坏话,这会儿姐姐长姐姐短,还讲起“和睦”来了。 要是说以前孟老夫人喜欢孟扶桑的话,现在彻底厌恶了,因为她的做法最终害的不只是乔舒念,还有孟遥临,更是这个家族的名声。 “既然真相都大白了,我就先回去睡了,哦,对了,彩兰,明天安排下去,冷香阁今后的花销减半。”孟老夫人道。 这话当着季白夫人的面说,可谓是给孟扶桑一丁点面子都不给了。 彩兰应了声,便扶着孟老夫人走了。 “嫂子,嫂子!”季白夫人想喊住她,好好的给她赔个不是,可孟老夫人的头都没有回。 孟扶桑又开始不住的抽泣了,低声道:“母亲,你听到了吗?舅母她生我的气了,可我什么都没干啊。” 冷香阁的花销本来有大部分被季白夫人拿走了,现在还要减半,季白夫人便什么都捞不着了。 “不中用!”季白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起了孟扶桑。 这一家人的戏孟遥临是从小看到大,以前不明白不清楚,现在是看的又清楚又明白。 “来人,将刘峙关到浮空司,好好的审问清楚,然后再做计较。”孟遥临道。 孟扶桑没有想到孟遥临没有即刻发落了刘峙,还要关到浮空司再审一遍,她的心顿时慌得很,她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刘峙,好提醒他到了浮空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人都散了,今天的闹剧终于结束了,可孟遥临的心却空了。回到房间,乔舒念的东西一应都在,就是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他又把她的心伤了。 第149章 离开 孟遥临一夜没睡,卯时才伏在案头睡了一下,阿峰进来想汇报刘峙审讯的结果,看着孟遥临睡着便站到了门口等他醒来。 昨晚这院子里闹了一夜,此刻都静悄悄的,要是往常下人们都开始起来忙碌了。 风撩起廊檐下的珠帘,噼里啪啦作响。孟遥临恍惚中感觉后劲一阵风凉,便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 “门口站着谁?”孟遥临看着门口的人影,觉得是阿峰,又不像是阿峰。 “大将军,是属下!”阿峰急忙进来,向孟遥临拱手。 “你呀,我还以为是无涯。”孟遥临语气里有些失望。他想的不是无涯,而是乔舒念。昨夜乔舒念愤而离府,他还以为她至少会遣无涯来向他说一声她的去向。 “属下是来汇报刘峙的审讯结果的。”刘峙说着将刘峙的口供双手放在孟遥临的眼前。 “都招了些什么?”孟遥临没有看他的口供,闭着眼睛,双手不断揉着太阳穴,这样他才能清醒一些。 “回大将军的话,刘峙说给少夫人和苏监司送药酒还有这次往两边房中偷放信件,都是孟姨娘指使他做的……” 孟遥临闻声猛然睁开眼睛,深邃带着疲倦的眼神看着阿峰,愤怒的火苗陡然燃了起来。虽然他之前心中有数是孟扶桑指使的,但昨晚刘峙说是他一人做的,和孟扶桑没有关系,孟遥临的心里还存了一丝的侥幸。 “继续说。” “刘峙还说,他家给他说了一个媳妇,婚期定在中秋,孟姨娘得知后,以此威胁他亲自去谋害少夫人,若是不做,他的父母和未婚妻都会受到生命威胁,后来孟姨娘觉得少夫人可能不会看上刘峙,所以想起了朱槿公子,才有了朱槿公子给少夫人送佛珠的事,孟姨娘以为……”接下来的话阿峰有些不敢说,迟疑着看了眼孟遥临。 “以为什么?继续说!”孟遥临迫切想要知道孟扶桑的恶谋是什么。 “孟姨娘以为以此为契机,拉拢朱槿公子和少夫人的关系,给朱槿公子的说法和昨晚朱槿公子说的一致,都是为了商铺,少夫人行事谨慎没有上钩后,孟姨娘等不了了,又让刘峙找人模仿少夫人和朱槿公子的笔迹仿写了两份信,放在了彼此的房中,后来发生的事大将军都已经知道了。孟姨娘的做法就是想让大将军厌弃了少夫人,好休了她,这样孟姨娘就有机会坐到正室的位置上来。”阿峰说完的这些,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昨晚将刘峙送到浮空司后,还没动刑,他就什么都招了,他可以死,但求大将军救救他的家人。 孟遥临胀痛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下,晴天霹雳。如果他上了孟扶桑的当,让这些计谋得逞,他休了乔舒念,乔氏商行无人管理,让朱家人插手,他们九重帮最后会落到什么地步? 孟遥临扶着额头不敢往下细想。 “临摹少夫人和朱槿公子字迹的那个书生也被连夜抓起来关进了浮空司,刘峙要怎么发落,还请大将军示下。”阿峰问道。 孟遥临沉默半晌,细细想着该怎么做既能处罚孟扶桑,又能维护家族颜面。要想两全,真的很难,尤其他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要顾忌这个要顾忌那个,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那个书生杀了,将刘峙放了,打一顿后送回孟扶桑身边,你好好保护一下刘峙的家人。让刘峙想一根刺一样扎在孟扶桑眼中,好时时提醒她,她的把柄捏在别人手里,看她还能兴风作浪!”孟遥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阿峰要走,又被孟遥临叫住了。 “等等,去打听一下少夫人去哪儿了。”孟遥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歉意。 “是。” 乔舒念在兰香酒楼安然睡了一觉后,等城门一开,就打马去了黄杨山庄,她将无涯一个人叫了过来,给他一笔给司樱赎身的银子。 无涯虽然多司樱的印象不错,但还是在意她的身份,面色上有些为难。以他的身份,娶个清白的女子成婚也不难。 乔舒念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当初是我们利用了她,你喜欢她也罢不喜欢也罢,赎回来就当是个丫头放在家中,总归多了一个为你缝补浆洗的人,也算是一件功德。” “小姐。”无涯神色真是比哭还要难看,道:“我是一个坏人,我是喜欢她,但她的身份……” “你放心,我会让人将她的籍契写在乔府,就说是乔府从前的丫头。这样将来司樱也好做人,你们成家也没有什么负担。”乔舒念道。 无涯这才笑了,但转眼又担心了,问道:“之前司樱以为我是贵公子,若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不愿意了?” “别担心,你的真实身份司樱姑娘早就知道了,我告诉她你今天会替她赎身,此刻她正等着你呢!”乔舒念微笑着道。 她想要离开骆州,必定要将这里的事都处理好。 无涯突然收敛了笑,望着桌上一千两银子,莫名有些难过,轻声道:“昨晚的事我听青燕说了,小姐是如何打算的?” 乔舒念目光闪烁,她想要离开骆州的事她当着无涯的面说不出来,强装坚强道:“嘿,这不算什么,一点小误会而已,往常那么多风雨都过来了,这不算什么,过两天大将军知道我是冤枉的,就好了。” 无涯听到她这样说,神色黯然,便没再说什么,只收起了银子就走了。 无涯走后,她给无涯留了一份信。她走后,让无涯全权代理乔氏所有商行,要是外人问起她的去向,就说她病了,在家养病,千万不能让乔氏商行难以运作营业。至于孟遥临问起,就说她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子,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也许……一辈子。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孟遥临单独留一份信,满篇都是诚恳的道歉,为从成婚开始到现在做的所有对不起九重帮、对不起孟府、对不起大将军的事道歉。她没有抱怨孟遥临对她的不信任,只认识自己的错误。就算没有孟扶桑夹杂在他们中间挑拨这些事,乔舒念心中的愧疚也很难让她在他的身边生活长久。 所有人不提以前发生的事,但不代表这些事在乔舒念心中泯灭了。孟扶桑的挑拨只是一个契机而已,这个契机让乔舒念觉得还是离开孟遥临的好。 信末,她向孟遥临举荐了无涯和淮山,她相信,她不在的日子,他们会将所有的商行都照顾得很好,会对九重帮和大将军很忠诚。 她下定的决心没人能劝回,原本想带母亲一起到襄州的,但路途遥远又有战乱,乔舒念让应钟去乔府给母亲说了一声后,便和应钟两人一起坐上了往襄州去的马车。 第150章 思念 乔舒念草草的交代让孟遥临的心像是被人掏空,心头一股热浪在不断翻涌,翻涌。眼前娟秀的字迹像是一把把刀刺向了孟遥临的要害,心头的那股热浪涌向了喉头,像是离弦的箭一般从他的喉头喷出,一口鲜红的血喷在地上。 “大将军!” 阿峰的呼声还没有结束,孟遥临的眼前就像是被人蒙上的黑纱,脑海里意识像是明亮的蜡烛被人吹灭,而后就是长久的寂静…… “念念……念念……” 睡了一天后,孟遥临依旧呓语喃喃。 孟扶桑跪在床前将郎中开的汤药一勺一勺接着灌下去,又被他一口一口吐了出来。 孟扶桑的心头再酸楚,但对这个寡情寡义的男人她还要尽心伺候。她虽然被孟府所有人讨厌,可也要攀附着这个男人继续活着。 她心中的愤怒让她不再温柔地对待他,捏着他的嘴,将碗中的剩下的药猛然灌了下去,一边骂道:“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半死不活了,还不是我在伺候吗?大将军为何不能正眼看我一眼?” 汤药呛喉,孟遥临昏迷中一阵猛咳。 孟扶桑冷漠地将药碗递向娇兰,道:“再熬一碗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将军把药喝了!” 娇兰将新的药端来,孟扶桑一把接过,冷声道:“将大将军扶起来,”又朝旁边伺候的采莲道:“你过来,捏住大将军的鼻子!” 两个丫鬟不敢对大将军这么狠,采莲偷偷望了一眼门口守着的阿峰,但阿峰伫立在原地看着里头忙碌,没有说话。孟扶桑的法子虽然狠,但这是唯一能给大将军喂下药的办法了。 “表哥,你得把药喝下去才能看得到你的念念啊。”孟扶桑下巴不住得抖动,眼泪无声落了下来,落在了手中的药碗里。 伺候照顾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孟扶桑牙关咬得紧紧地,心中的恨没有人可以诉说,她只能自己憋闷着。 孟遥临终于在孟扶桑的帮助下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直到这天夜里的后半夜才醒来。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孟扶桑伏在自己的床头睡着了,阿峰则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闭目,还有几个丫鬟都坐在地上打瞌睡。 孟遥临揭开被子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晕,但还是强撑着下了地。走到阿峰身边悄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峰一下子惊醒,睡眼松醒中站了起来,轻唤了一句:“大将军。” “书房说话。”孟遥临气若游丝,还是抬步往书房去了,阿峰也紧跟了过去。 两人进了书房后,阿峰将书房门都关上了。 “大将军身体可好些了?这两日吓死我们了,老夫人也是劝了好几回才回去休息的。”阿峰道。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孟遥临缓缓坐在桌前,闷声问道。 “郎中说大将军没有休息好,有没有吃好,所以才昏迷的。”阿峰道,他没有说实话,大夫说孟遥临受到了大刺激的缘故,他不敢主动提乔舒念的名字,生怕挑起大将军的伤心事。 可他不提,不代表孟遥临不记得了。 孟遥临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问道:“少夫人找到了吗?” 阿峰迟疑着不敢将没找到的消息告诉他。 孟遥临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了,何须他的回答。心头苦涩,怅然若失,可自己不能就这样一直沮丧下去啊。 “既然她安心要走,我也留不住她。你收拾包袱,天亮后我们启程去并州。”孟遥临道。 在府中半年之久他的腿伤早已痊愈,继续留在府中无所事事只能徒增悲伤,只有军中的忙碌才能让他忘记想她。 “可大将军您还病着,要不过两天精神些了再走。”阿峰道。 “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了,本该早就走的。前两天文浚将军飞鸽传书说苏硕贼又在挑事儿,上回少夫人将那个徐舟亭扔了回去,他这是报复我们呢。”孟遥临眉目轻皱,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 徐舟亭的暴露,给苏硕极大的打击,孟遥临这边有了防范,他再想往骆州安插进来人,可比登天还要难了,只能打击自己触手可及的九重帮并州驻军了。 “并州那边有文浚将军和王蒙将军在,宁王和苏硕不会轻举妄动的,暂时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阿峰道。 “这些年康宁军的重心都盯着并州,但并州他们久攻不下,只怕会调转矛头对准襄州和临江,这两个地方我们不得不防。”孟遥临道。 “大将军会不会想多了,康宁军固然有这个心,但也要看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办得到。襄州不用说,中间隔着定都山,定都山陡峭无路可走,康宁军想要翻过这座大山,堪比登天。临江虽然离并州近,但地方太小,他们就算攻下也不够他们塞牙缝,不至于。”阿峰道。 孟遥临摆摆手,完全否认了阿峰的说法,吃力的道:“错了,这两个地方他们为什么没有拿走就是因为我们有重兵把守,襄州和临江都是我们的重要之地,这两地方一旦有一方失守,并州往骆州和京城的通道就撕开了一条口子。” 他凝神沉思,苍白的脸被烛光映红,又道:“苏硕在并州搞小动作只不过是声东击西,一定要让襄州和临江的驻军严加防范。” 孟遥临和宁王他们交战多少年了,宁王和苏硕的路子他也摸了个七八分。康宁军的人要打就打真的,不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故意做这些挑衅之举。他们肯定还密谋着什么,除了襄州和临江,孟遥临想不到其他。 “是,我这就给王楚珩将军和许静渊将军传信,让两位将军提防。”阿峰立刻拱手退了出去。 当周围一切又寂静了下来,孟遥临的思绪不由想起了乔舒念,他抽屉里拿出乔舒念留给他的信,在手里反复磨搓。 “只是一点误会,你就这么决绝,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留,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这般硬?”孟遥临对着信自言自语,心头的那股恨意渐渐涌上来心头。 孟遥临之前没有来得及好好看这些内容,就受刺激晕倒在地了。现在看来这满篇的道歉之语,看不出来一丝温情,一丝的眷恋和不舍,只有道歉和歉意背后的决绝。若是她在信上将他大骂一顿都比这些话好受,可以骂他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了她,可以骂他不信任她……总之,比道歉好。 第151章 盘查 乔舒念的马车已经绕过并州了,走官道到襄州大概还要十天左右。 应钟将马车停在湖旁,道:“夫人,这里宽阔,我们就在此处休息一晚上再赶路。” 出骆州这几日,能遇上客栈就住,要是遇不到就像今日这样,找个条件还行的地方在野地里将就一晚,乔舒念睡在马车上,应钟就盖一张薄毯躺在马车旁。 好在是七月底的天气,不算太冷。 今天这地方有湖可以捞鱼,晚饭算是有了着落。两人围在火堆旁,一边烤着鱼,应钟一边对着湖对面的定都山幽幽地道:“要是这定都山有路,我们就能节省一半的路程,走官道还要十天才能到襄州。” 乔舒念望着高耸入云的定都山,嘴角勾起一抹笑,把火堆往一起拢了拢,道:“定都山是襄州的保护罩,要是没有这道屏障,我如果是宁王,一定会将襄州先拿下,而不是一直盯着并州不放。” 这随意的言论让应钟神情一惊,道:“小人没想到夫人还有这样的见解,可惜夫人只是一介女子,不然可以在大将军的部下谋职,定能将康宁军剿灭。” 说什么如果不若果的,人生只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路可以走,走不来别人设想的路。她阴差阳错走进了别人的人生,已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现在只想带着这副躯体好好活下去。 “夫人,鱼好了。”应钟将烤好的鱼递向乔舒念。 又道:“明天上了官道,说不定会遇到九重帮王楚珩将军部队的盘查,届时夫人躲在车上什么都不要说,由小人来解释就是。” 襄州这边的事应钟比较熟,乔舒念默认了,他们没有州府间的通关手续,应付起来会比较麻烦。 只是事情没有到他们预想的那一步,第二天早上还在睡梦中,他们就被人包围了。 为首的将剑抵在了应钟的脖子上,又朝马车上喊道:“车上什么人,出来!” 乔舒念猛然惊醒,撩开了车帘向外望去,包围他们的认全部身着九重帮的军服,乔舒念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被他们抓住虽然麻烦,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应钟跪在地上,立马道:“回军爷的话,我们是从襄州到骆州看望亲戚才回来了的。” 为首的一听应钟一口襄州口音,暂且信了他了,道:“通关文书拿来。” “军爷,一去一回,路途实在太过遥远,通关文书被小人不小心丢了。哦,小人名叫应守新,就住在襄州北城桃花巷里,军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查。”应钟怕九重帮的人不信,编了个假名字报出了真地址,北城那边姓应的非常多,对襄州了解的人应该都知道。 为首的用剑柄哐哐反敲了两下车框,道:“车上的人下来接受检查!” 乔舒念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好在襄州这边的九重帮将士都不认识自己。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为首的将士朝乔舒念喊道。 “军爷,我们主子小的时候发高烧嗓子哑了不会说话,请军爷见谅。” 乔舒念刚要说话,就被应钟抢了先,还从袖子中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了那人手里。乔舒念一张口就是京骆口音,两人一听就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应钟只能对不起乔舒念了。 又赔着笑道:“我们主子这么大了都嫁不出去,我们老夫人给她在骆州说了一个婆家,让小人带她去看一下,结果那家人嫌我们主子是个哑巴,又不同意了,我们从骆州出来好些天了,昨夜错过了宿点,在此休息一夜。请军爷不要和小人计较,放我们早些回家。” 自己被应钟说成一个哑巴,乔舒念在肚子里把应钟骂了一百遍,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忍住没有说话,陪着他把戏演下去。 乔舒念嘴里呜啊的两声,将手上的一只玉镯子摘下来,也放在了那军爷的手里,还蹲身一福。 也许是乔舒念表演得像,应钟的话说得恳切,那军爷的态度软和了下来,道:“我们是九重帮王楚珩将军的部下,官道例行巡查,近来这里出现很多康宁军的人,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那军爷说着将乔舒念给他的镯子和应钟给他的银子全都还给了彼此,又道:“来两个人,往前护送他们一程,其他人继续前进。” “是!” 乔舒念暗暗松了一口气,王楚珩的人不拿别人一针一线,在乔舒念心中落下不少的好感。九重帮的人一直将他们送到前面的一个小城后才离开。 两人找了一个面馆充饥,应钟压低了声音道:“过了这个县城,前面九重帮的封锁会更严,我们可能不能想今天这样容易了。” 乔舒念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走得太急,没有弄来通关文书。 “这样盘查下去大将军迟早会知道的,实在不行就在此处找间房子先住下,给庞二亮写封信,让他在襄州准备好通关手续来接我们。”乔舒念一边吃着面,一边道。 应钟的面色有些为难,道:“这样一来至少一个月才能到襄州,我们身上的钱财支撑不了多久了。” 出了远门,手上拮据才是让乔舒念最为难的。若是被困在这小城里头,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剩多少?”乔舒念问道。 “顶多五十两。”应钟道。 出发前没想到路上会封锁这么严苛,应钟也说过襄州的路是通畅的,所以为了轻巧些没有带那么多的钱财。这里是近来才严苛起来的,看来康宁军的手已经伸向襄州了。 乔舒念沉思一阵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回并州。” 这里到并州不过是三四天的路程。 “已经连续两天睡在野地里,今晚夫人就在此处找个客栈歇歇,我去摸排一下,明早回来给夫人汇报情况。”应钟道。 “嗯。” 此刻才是午时,要是往常还是要赶几十里路的,现在前头情况不明,乔舒念只能浪费半天时间在此住下。 天刚擦黑,应钟刚把客房门打开要出去打探消息,就有一把匕首抵在了应钟的脖子上将他又逼回了房中。 第152章 你是谁 乔舒念神情紧绷,在不觉间跟着往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无处可去。 “你是谁?”应钟问了一句。 那人一身黑衣,眼睛上却蒙着一层白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即使房中灯亮,也让人无从看清他一丝一毫的面貌。 乔舒念暗暗握住了立在墙边的一把扫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黑衣人将应钟逼进房中后,反手关上了客房的门。 “你,把灯吹了!”那个黑衣人指着乔舒念道。 这黑衣人嗓子有些哑,让人一时不敢对他的身份下定论。乔舒念在吹灭灯的那一刹那,一手将应钟迅速拉到一边,将手中握的扫把直接朝黑衣人面上扫了过去,黑衣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闪躲却站立不稳,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人直接跌到在地上,乔舒念一下子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黑衣人双手抱住了乔舒念的脚脖子,想要用力放倒她,可应钟的反应也快,趁着黑衣人扳乔舒念脚脖子的机会快速将黑衣人的腰带扯了下来,和乔舒念两人合力将黑衣人翻了个身,应钟将掉在地上的匕首踢到了桌子下面,将他的手给反绑了。 这人在绑他时一点反抗都没有,好像是力气耗尽无力反抗了。就这点本事还敢跑来威胁他们,乔舒念还有些好奇,她打开了火折子又点亮了蜡烛。 “起来!”应钟像拖一只狗一样将黑衣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摘去所有遮面,当真容露出,乔舒念一时懵了,怎么会是他?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乔舒念还以为是本地的地痞无赖,却不想是苏暮。苏暮能追到这个小城里来,着实让乔舒念觉得惊讶。 “你怎么……?”乔舒念一时惊诧,不知道该如何相问了。 “我追了你们一路了,要不是今天你们在这里逗留,只怕还追不上,幸好追上了。”苏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束缚挣脱,又将自己身上的黑衣一件件都脱了扔在了地上,露出了一件绣竹的长袍。 “你追我们做什么?”乔舒念神色严肃,一脸冷峻,她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苏暮的动机。 苏暮走到桌边,自顾从水壶里倒了茶一口饮尽了,才神情舒畅地道:“幸亏你们今日留在这里了,不然出了这座小城就会碰上苏硕,他已经潜伏在襄州之外了,孟遥临的人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苏硕这般行动肯定会严加保密的。”乔舒念问道。 苏暮邪魅一笑,坐了下来,道:“乔小姐路上遇到九重帮的人了?他们应该已经感应到了苏硕的动向,所以一路对来往行人严查,我知道苏硕的计划本不想理会的,但听说乔小姐突然从骆州消失了,连孟遥临都没有找到,我想起以前你将庞二亮打发到了襄州,想着你会不会去投奔他,所以心里有些害怕乔小姐会在路上和苏硕遇上,所以试着追了过来,没想到乔小姐还真的往襄州来了。” 原来他是好心啊,可乔舒念现在却不敢轻信任何人。 “即使你是为了阻拦我们继续前往襄州,也不至于一身黑衣持刀相逼?”乔舒念道。她仔细想了想,苏暮每次单独来找她,都是手上拿着武器逼进来了的,总要吓唬她一番才行。 “我是不想让人看见是我单独找乔小姐,又不想乔小姐见到我吓得叫出声惊扰到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乔小姐见谅。”苏暮说着将地上的黑衣捡了起来,卷成了一团,塞到了乔舒念的床底下。 什么见谅不见谅,他那是让人见谅的态度吗? 乔舒念心并没有放松下来,仍旧一脸警惕的望着苏暮的一举一动,冷声道:“你的提醒我已经收到,你可以回去了。” “襄州去不得了,以目前你们的速度赶到襄州说不定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乔小姐还不如回骆州去。”苏暮道,“我就是为了带你们回去的。” 真正属于乔府的产业就剩襄州那么一丁点了,乔舒念可不想让它们毁与战火。襄州不但要去,还要提前去。她心下一横,道:“谢谢苏监司的提醒,接下来的事不需要苏监司来管了,请回。” 苏暮知道乔舒念的性子,靠劝是劝不动的。他受刑后伤还未痊愈,这几天又连日赶路,体力早已耗尽,捂着胸口当着乔舒念的面缓缓坐了下来。 “我知道是劝不动的,那我们在此歇息两天,让应钟多筹备些干粮,然后我们走小路去襄州。如果明天继续走大路,指定要碰上康宁军和九重帮打仗。”苏暮道。 “走小路?现在能过的路都被九重帮封锁严查,哪里还有小路走?”应钟道,关于所有襄州的情况他是最熟悉不过。 “定都山。”苏暮道。 这三个字说出来,应钟更是没有好脸色了,定都山那么陡峭,是要飞过去吗? 乔舒念也道:“定都山不行,太危险了!” 苏暮一笑,“谁说要爬定都山了?定都山东侧都是草木,那里能走。” “不行!我不能让夫人冒这个险。” 苏暮的提议被应钟一句话否决。 若九重帮和康宁军真的打起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去襄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乔舒念沉思片刻,对应钟道:“你脚程快,去查查康宁军的具体位置,回来报我。” “是。”应钟要走,可转而又有些迟疑,他实在不放心将乔舒念一个人留下,况且身边还有个心怀鬼胎的苏暮。 “没事,你先去,我就在此处等你。”乔舒念看出了应钟的心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夫人一定要在此等我回来。”应钟补充了一句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主仆“难舍难分”的模样,苏暮淡然一笑,嗓喉干哑抿了一口茶水才道:“你们主仆还真是情深。放心,我来找你真的没有什么恶意,虽然你将我害得有些惨,但我没有想过报复你,你对我来说还有用。” 什么用?乔舒念倒想听听,如果是还想着利用她给康宁军提供帮助的话那是不可能了。 第153章 困境 “不管康宁军最后会不会赢得天下,你知道我所有底细,向孟遥临告密后,我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我在合适的时机中也帮你一把,能不能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苏暮看向乔舒念的眼神充满希冀。 乔舒念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或者说他故意这样说为了迷惑她,她的心是不可能彻底信任他的,只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看你今后的表现。” 苏暮曾经说得没错,她和她不管在哪个阵营,都是同一条绳的蚂蚱,还需要继续相互帮助相互利用。 苏暮苦笑一声,他的身份他所做的事,他只能期盼着宁王能攻占京城,坐到帝王宝座上,那样他不光就有活路还有光辉的前途。 可他的身份现在离暴露只剩一步之遥,他现在不敢只寄希望于宁王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能紧紧抓住乔舒念这条绳,他活不了多久了。 苏暮仔细考量着自己对宁王殿下的忠心,他的心靠向乔舒念并不是对宁王不忠了,而是为了保命,只要有命在,他便能继续为宁王殿下效忠,并能提供比原先还要多的帮助。 所以,他要得到乔舒念的信任。 乔舒念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只不过不揭穿罢了。她叫了两个菜在房中,想必苏暮也饿了,乔舒念主动将筷子递到了苏暮手里。 “我能帮你的就是不揭穿你的身份,但是会不会被他人发现是我掌控不了的,也是我没办法替你维护的。”她语气淡然,说的是心中真话。 她已经离开了孟遥临,怕是已经惹得孟遥临讨厌至极,若是苏暮出事,她哪里还有理由和颜面替他维护呢?再说,就这个档口被人发现她和苏暮坐在一个房中吃饭也是说不通的。 “明天天亮你就回骆州,我的事你就帮到这里。”乔舒念继续道。 苏暮也理解她,吃着饭菜默然点了点头。想来他这次的追赶报信,乔舒念心中有数了,他也不能逼着她答应什么。 寅时过半,应钟气喘吁吁的推开了乔舒念的客房门,将一张手绘的图纸摆在了她的眼前。 “这里,康宁军大部队就躲在这里。”应钟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指着图纸上标注的定都山西侧,又道:“这里草木茂密,要不是我跟着一支送饭的独轮车队,还发现不了他们。哦,对了,给他们送饭的人穿着九重帮的军服,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有……” 应钟忙活了一晚上,口舌冒烟,咕嘟咕嘟喝了一壶茶水之后,才道:“我看到他们杀了人,杀的正是昨天早上盘问我们的九重帮的那几个人。” 苏暮之前建议说走定都山东侧到襄州,看来他早就知道康宁军已经埋伏在西侧了。乔舒念的心突突跳,九重帮探路的人都被被杀了,恐怕王楚珩将军一时不知道康宁军的人已经埋伏在了定都山脚下,她得想法子去报信。 “此处离王楚珩将军的驻地还有多远?”乔舒念问道。 应钟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圆圈,道:“走官道要二十里,我摸排过,现在不管走官道还是小路,都不安全。” 苏暮原本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坐等天亮,但听到应钟和乔舒念的对话后,睁开了眼睛。缓缓地道:“你们想给九重帮的人通风报信,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别最后信没送到,再把你们自己搭进去。” 乔舒念知道苏暮是不想让康宁军的窝藏点暴露,才这样说的。可对乔舒念来说现在不是苟且偷生的时候,就算有天大的危险,她一定要将康宁军的据点传出去。 “将他绑了,嘴堵上!”乔舒念道。她不想再听苏暮说这些让人泄气的话,再说她也得提防着苏暮向康宁军报信。 应钟刚要行动,苏暮则哈哈一笑,道:“乔小姐不要这么莽撞好吗?这场战争九重帮也早就料到了,他们不会没有预防,你的报信不但显得多此一举反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苏暮的话不无道理,王楚珩是九重帮的老人了,他不会傻到没有设防,可乔舒念就是担心的不行。她扬手让应钟停止对苏暮的动作,一脸忧心地问道:“难道我们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吗?” “就在此处,看形式再做决定不行吗?”苏暮反问道。 又道:“我虽然希望宁王殿下和苏硕将军有万全的准备,能一举拿下襄州,再对并州和临江形成合围之势,这样大局既定,天下就是宁王殿下的了。但九重帮是吃素的吗?” 说着苏暮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他干哑的嗓喉也声音轻到快听不清了。 “孟遥临的手段我们都清楚,他是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定然不会将襄州拱手让给宁王殿下。你若不信,我们坐等着看就是了。”苏暮道。 这番对孟遥临的称赞让乔舒念一时怀疑苏暮还是不是康宁军的卧底,竟一时对他的身份有些迷糊了。 “那我也不能待在这里,我得到襄州看看那里的情况。”乔舒念道。 “我没有骗你们,你们想要去襄州,现在只能从定都山东侧走。”苏暮道。 乔舒念望了苏暮一眼,暂且只能依着他的话。 天亮后,苏暮没有多逗留,立刻就回骆州去了。乔舒念是一刻都等不及,让应钟多筹备了干粮和水,弃了马车和多余的行李,便按照苏暮说的,往定都山东侧去了。 东侧的草木茂盛不亚于西侧,为了防止蚊虫毒蛇叮咬和树木划伤,两人用布从脚裹到了腰上,裹得厚厚地紧紧地,又撒上了厚厚一层雄黄粉。 应钟用一把镰刀将太茂盛的草枝砍了,在身后给乔舒念留出一条路来。 “这山上野兽多,从来没有人走过,我们得赶在天黑前走到高处去。”应钟一边砍着乱草一边道。 山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大鸟的叫声,听得让人心头瘆得慌。乔舒念回头望望,他们已经离大路很远了,但还能看见波粼粼的湖面。 第154章 定都山 乔舒念的心头一紧,虽然以前和淮山爬过山,但并州的山势陡峭程度不及这里万分之一,更没有这么多野兽的叫声,她的手不自主的拽住了应钟的后衣襟。 应钟也没走过这样的山路,他心里的害怕程度不比乔舒念小,但为了给彼此壮胆,他还是强装镇定道:“夫人跟紧了我,用手上的棍子在这些草上打一打,这样能将藏在草丛里的蛇虫吓跑。” 乔舒念很听话的走一步打一下,她不知道要在这深山里头盘桓几天。就算遇不上康宁军的人,遇到野兽也够吓死他们的。 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乔舒念只能麻着头皮往前走,她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但如果她和应钟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她的鬼魂应该会找苏暮算账的。 应钟手里的镰刀都砍出缺口了,傍晚时分才碰到一块还算空旷的地方,应钟捏起一小撮土送到鼻尖闻了闻,道:“还算干净,那些野兽没有在此处留记号。夫人腿也走麻了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了。” 乔舒念望着莽莽山林,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绝望。她甚至有点后悔和孟遥临赌气了,在这种时候从孟府跑出来,遭受这样的苦,可又一想,这是不是老天惩罚她呢? 应钟从包裹里拿出一条毯子铺在地上,然后才将身上的行李摘下扔在了毯子上,一下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夫人坐下吃点东西。”应钟跪在毯子上,从包裹里拿出牛皮水袋递给了乔舒念,又拿了一个果子蹲到一边自顾啃了起来。 东西带多了怕重,包裹里的这点口粮还得省着吃,应钟也不知道这么难行的山路,他们要走几天。 “这山林里野草太多我们不敢生火,不然还能吃口热乎的。”应钟道,他手伸到怀里摸了一下,早上从客栈走时藏了两个熟鸡蛋,这是他的宝贝,也许在干粮吃光后,能救他和乔舒念命的东西。 乔舒念快累瘫了,喝了两口水,从包裹里拿出两个软馒头,丢给应钟一个,自己又拿了一个秋梨,一口馒头一口梨,算是他们主仆俩今晚的晚饭了,要是只吃纯馒头的话,口干舌燥实在难以下咽。 “你还想吃热乎的,只怕过两天吃光了干粮就得吃野菜树皮了。”乔舒念笑着道,她是一个享受得了富贵也享受得了困苦的人,只要能有一口气在,怎么都能过日子。 应钟也干笑一声,道:“到不了那一步,苏监司指的路虽然算不上是‘路’,总归是能出去的,后面脚程会越来越慢,但四五日应该能出去。这些口粮怎么也要吃到那时才行。” 也不是非要全程都要走山路,只要饶过康宁军和九重帮打仗的地方,他们就可以继续走大路了。 吃完了东西后,应钟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来,药瓶的盖子一揭开,差点儿把乔舒念送走,那刺鼻的气味儿只冲脑顶。 “这是什么东西啊?”乔舒念捂住鼻子,斜着身子想要躲应钟远一点。 应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将药粉倒在手心里,又拍在衣服上,他道:“夫人别嫌弃,这是防野兽的,我们觉得难闻的东西,野兽也觉得难闻,便不会靠近我们,今晚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夫人也在身上撒点。” 应钟说着将药瓶递了过来,乔舒念连忙跳起来站到了草丛里,一脸嫌弃道:“今天这一身的雄黄味儿就让人够难受的了,我不要,你用。” 有应钟一个人身上的味儿就能将整个定都山的野兽熏跑,她还需要撒吗? 应钟却道:“夫人,这是保命的东西,请恕我不敬。” 应钟说着将药粉撒在了乔舒念睡觉的毯子上。 妈呀,这味儿实在是比让人上头,不是臭,是像芥末一般带着辣味儿又带点香味儿又带点苦腥味儿,总之是一言难尽。 要她闻着这味儿睡觉还不如让野兽把她吃了。 “夫人放心,等味儿散开了,就不觉这么难闻了。方圆里之内的野兽都不会靠近我们。”应钟道。 得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出了门事事都要依靠应钟,她也只能听他的,不能用主子的身份压着他。 乔舒念抬头看看天色,应该是酉时末快戌时了,自顾躺到了毯子上,道:“那就早点睡,明天早些起来赶路。” “是,夫人。” 应钟没有毯子,只能往前再走两步,不敢离夫人太远,也不敢离她太近,自顾将地上的草踩平了,往草地上一躺,也算柔软。抬起半个身子就能看见夫人,一切收拾妥当,便躺下睡了。 又累又乏,没一会儿乔舒念就听见了应钟的呼噜声。她翻了个身,远处的兽叫声让她难以入眠。 孟遥临此刻在做什么呢?她走后,他应该会很生气?是不是一生气就将孟扶桑立为正室夫人了? 臆想到此处,乔舒念是彻底睡不着了,她从地上坐了起来,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乔舒念啊乔舒念,你就这么没骨气,孟遥临明明对你连一丝信任都没有,你还在这里想着他。 她从骆州走时,都没有向无涯仔细询问一下当晚孟遥临对孟扶桑的处置,自己就那么狠着心走了,现在想来有些后悔。 自己明明知道是孟扶桑诬陷了自己,怎么也应该把事情跟孟遥临说清楚。现在估计全府的人都在传她和朱槿的“风流事”。 明明是自己被人冤枉诬陷的,现在就这么一走了之,别人肯定以为这些事是真的,不然少夫人怎么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呢? 还有,给孟遥临写的那封信,满篇都是在和他道歉,算什么啊!乔舒念越想越后悔,真是掐死自己算了。 …… 孟遥临已经部署大军往襄州来了。 一只羽鸽落在阿峰的肩头,阿峰轻握了它,从羽鸽的细腿上解下信卷来,放飞了羽鸽仔细看了道:“大将军,王楚珩将军已经摸到了康宁军的位置,请大将军示下。” 阿峰将信拿给孟遥临看了后,孟遥临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乐了:“苏硕好得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怎么会选在这么一个地方躲起来。” 第155章 迷途 一旁行走的文浚有些疑惑,这苏硕到底选了个什么地方让大将军这么高兴?他从孟遥临的手中接过信看后,脸上神色有些迟疑,“定都山山况复杂,那山里平常连打猎的人都不敢去,野兽不知其数,康宁军就算躲在里面,我们也不敢贸然围攻。” 孟遥临却得意一笑,道:“定都山草木丰茂,最合适用火攻,阿峰你通知王楚珩,让他继续观察康宁军动向,快速准备引火之物,让他的人守住定都山所有山口,我们加速前进!” “是。”阿峰应了声就去照孟遥临的交代去办了。 孟遥临信心满满,这次就算不能把康宁军烧成烤肉,至少能让他们灭了进攻襄州的想法。 乔舒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天色已经过了寅时。 应钟早就起来了,嘴里咁着一根草叶,百无聊赖坐在一边看着山中朦胧的景色。 在山中睡觉,乔舒念此生头一回,不知道应钟是不是。 应钟扭过头看见乔舒念醒来了,笑着问道:“夫人昨晚睡得可香?我都听见少夫人昨晚说梦话了,念叨着大将军怎样怎样……” 乔舒念睨了他一眼,起身将地上的毯子收好,想要塞到包裹里,可扭头闻了闻这毯子上浓浓地药味儿,又打消了放包裹的想法。 包裹里装的都是干粮,要是被这驱兽的药味儿污染了就不好吃了。她将包裹卷成一团,丢给了应钟,她来背干粮,让应钟去背难闻的毯子。 一人吃了一个凉馒头,便又拨开草丛上路了。 “到了襄州,我让我老婆给夫人做汤锅吃,用老鸭汤煨了各种草菌那味儿简直太鲜美了。”应钟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来骆州这么些日子,早就想念襄州的口味了。 乔舒念也被他说得馋虫上头,抚摸一下自己的瘦干的胃,太需要有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来滋润了。 “别说汤锅了,只要早一天从这里走出去,我就是喝一口热水就非常满足了。”乔舒念跟在应钟的身后,抓紧他的衣襟,真怕脚下一滑从这草丛里头摔下去。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夫人这次到襄州来,实打实的受了苦,要是让无涯和淮山知道我没照顾好夫人,只怕是要揍我了。”应钟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就不会揍你了。”乔舒念低声笑着道。 这空旷的山里只有他们主仆两个,要是不说些开玩笑的话,只会越走越害怕。 “夫人还没出阁的时候,我们从未想过夫人竟然是一个胆略如此之高的人,能挑起这么多的生意来。不说别的,就说爬这定都山的事,别说夫人是个女子,就是我一个男子,让我一个人爬定都山也是不敢的,全凭夫人给我壮胆,只要夫人不怕,我就不怕。”应钟道。 说来应钟比她还要小一岁呢,借她的胆量也能说的过去。 乔舒念静静跟在后面,听应钟说完这些,心头莫名一暖。十几个商行、钱庄、酒楼还有几十个大小商铺的掌柜、账房、小厮加起来有几千人,然而她能用全部身心去信任的不过寥寥几人,除了庞二亮,其余全都是乔府原来的旧人。 许多事,也都累了他们几个,乔舒念只有感激他们对她的支持,却始终没有想到好法子来弥补他们。 她浅笑道:“等到了襄州安顿下来,你把你的夫人请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只要到了襄州,什么都好说了。”应钟道。 只要能从这茫茫山林里走出去,什么都好说。 草木太深,他们前进的步伐还没有昨天快。应钟手里的镰刀已经钝的砍不动了,他的胳膊也酸疼得抬不起来,只能拨开一点一点的走。 日头已经升到了顶上,好在树木遮挡,并不炎热。应钟抬头望了一眼,就这鬼地方想要找一块能落屁股休息一下的地方都没有,全部是半人高的草,若蹲下去,还真就看不见了。 “夫人累了,我们再往前走一阵,看能否有个休息的地方。”应钟道。 两人都已经走了一上午了,从卯时到午时,已经整整走了四个时辰,还在这一望无际的草木丛里头游荡。 乔舒念口干舌燥实在张不开嘴巴说话,站在原地喘了口气,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草太深了。” 应钟也不辩不来方向了,抬头了望了一会儿,指着前头的一个稍高一点的山头道:“下午爬到那里看看,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那里地势高,山下的情况应该能看清一点。” “好。”乔舒念嘴上答应着,心里无比绝望。以现在的行进速度,别说下午爬上那个山头,就是晚上能爬上去就已经不错了。 应钟应该感知到乔舒念没有力气了,开口鼓励道:“夫人要是不想走了,就想想大将军,只要我们从这里出去,到了襄州给大将军的兵马调度粮草,才能把康宁军赶走。” 应钟的嘴都干裂了,亏了他还有心思和乔舒念搭话。 昨天夜里乔舒念想了一晚上的孟遥临,导致昨夜没有睡好,她今天一门心思、高度集中精神赶路,要是分神想孟遥临,只怕是要掉在山沟里了。 乔舒念没有搭理应钟,只跟着他一条腿一条腿慢慢往前挪。没走几步,应钟突然道:“前面好像有动静!”回过身来即刻拉着乔舒念猫在了草丛里。 “什么东西?”乔舒念悄声问道。 应钟也没有看清,只是发现前面的草丛里动静很大,会不会是野兽也说不定。 应钟在草丛中露出头来,往原先有动静的地方去看,好像一切又安静下来了。乔舒念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里了,这都快到未时了,他们还一口干粮都没吃,要是喂了这些野兽,那也太冤了。 随着一个东西朝他们这个方向砸过来,应钟立刻又猫了下来。 “好像是人。”应钟悄声道。 “人?能是谁?”乔舒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对面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正说着,嗖嗖两支冷箭朝他们射了过来,应钟反应快,拽着乔舒念的手腕就往山坡下滑,草木光滑,一下子都溜了下去。 第156章 重逢 “大将军!好像跑到坡下面去了。”阿峰收起弓箭,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别是康宁军奸细。”孟遥临让阿峰带了个人一起穿过半人高的草丛走了过去,他们站在坡上往下伫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乔舒念和应钟就躺在草木丛里,大气也不敢出。坡上的脚步擦着草木沙沙响,好像有五六个人。 应钟的胸口因为急剧的紧张上下起伏很厉害,若是坡上的人围过来,他们只有束手就擒。 肯定是康宁军的人,他们要死在这山上了,乔舒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静等着迎接她的命运。 孟遥临等人往下看,发现坡下没有了动静,他给旁边的兵士一个眼神示意,那兵士立马会意,故意道:“是野兔,早跑了,我们回去。” 另一个军士配合着他,两人一起往回走,故意制造离开的动静,而此时孟遥临站在原地,手上的箭已经搭在了弦上,准备“猎物”一露头就射击。 坡上的动静让应钟松了一口气,他准备起身看看,却被乔舒念拽着手腕,不让他动。她敏锐地感觉坡上的人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那药还有没有?”乔舒念碰碰应钟的手腕,悄声问道。 “还有,要药做什么?”应钟问着,将药品从怀中拿了出来。 为了驱赶野兽,保证安全,这刺鼻熏人的药他带了满满两个大药瓶。 他们现在没办法确定坡上的人到底走了没有,乔舒念想放出这难闻味儿熏上一熏,自然就知道了。乔舒念捂住了口鼻,闷声道:“把盖子打开。” 应钟听话的打开了药瓶盖子,还轻轻在草丛里洒了一点。 就这么一点,乔舒念就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她不信坡上的人会闻不到。两人捂着鼻子静静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坡上有人说话了。 “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难闻?”阿峰急忙捂住了鼻子。 孟遥临也从未闻过这样的气味儿,指使了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下去看看!” 这是孟遥临和阿峰的声音?不是康宁军的人。乔舒念的心头没有了害怕,只剩下了紧张。她现在也不能被孟遥临抓住啊,他们听见坡上有人下来了,乔舒念朝应钟低声急呼了一声,“快走!” 两人即刻翻身继续往草木更盛处逃去。 孟遥临和阿峰看见晃动的草丛,急忙举起了箭准备瞄准,蓦然,他发现草丛里猫着身子跑动的一个人那脸有些熟悉,像是乔舒念。 乔舒念跑到这定都山里头来做什么?草丛挡着,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孟遥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给我追,捉活的!”孟遥临喊道。 孟遥临身后的人一窝蜂都从坡上追了下来。乔舒念回头望了一眼,被他们追到那真不如在这山上喂野兽。 两人跑着跑着,应钟突然脚下一滑,跌在了一个坑里,乔舒念也冷不防掉了进去。后面的人迅速围了过来,站在坑的上方冷眼瞧着他们两个。 九重帮中有人认识乔舒念和应钟,一脸迷糊地喊了一句:“少夫人?” 乔舒念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满脸灰,满身的土,蓬头垢面都已经这幅德行了还能被认出来。她现在就一双明亮的眸子还能看,其余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坑上的兵士立即朝孟遥临汇报,大喊道:“大将军,不是康宁军奸细,是少夫人!” 阿峰一惊,觉得不可思议,回头看向孟遥临。孟遥临高大的身躯站在原地,脸上冷得可以结出霜来,目光冷峻的看清人群聚集的不远处。 见大将军没有说话,阿峰便朝围堵乔舒念的兵士们喊道:“将人带过来。” 乔舒念和应钟就这样被人从坑里拉了上来,她的脚也崴了,疼得沾不了地,只能一瘸一拐被应钟扶了过去。 真是冤家路窄,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荒郊野外的山头遇上孟遥临。都怪那个苏暮,给她指的这条路,早知道会遇到孟遥临,他们就走官道了,就算被抓也不会这么狼狈。 孟遥临带人上山是为了探勘定都山地形的,好进一步制定作战计划,没想到跋涉一天后会碰上乔舒念。他冷峻的眸子紧盯着应钟扶着乔舒念腰的手,恨不得将这个碰自己女人的家伙碎尸万段。 离孟遥临越来越近,乔舒念的头也低了下来,眼睛不敢看孟遥临,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心里总觉得自己理亏羞涩自卑。 上坡时,应钟扶着她的腰想将她托上去,却被孟遥临扥住了乔舒念的胳膊,一把拽了上去。乔舒念崴伤的脚不小心踩在坡头使了点力,痛得她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眼泪花都流出来了。 在乔舒念站到孟遥临面前时,她满身的雄黄味儿和说不出的刺鼻药味儿让孟遥临不由地倒退了一步,也立即掩住了鼻子。 但看她痛楚的模样,还是不忍心责备她,蹲下身来,不顾手下将士们看笑话,替乔舒念脱了鞋。想要摸一下她的脚踝查看扭伤的情况,却被她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地裹腿惹笑了。 乔舒念看他笑了,自己却目光闪躲着,不敢看也不敢笑,更不敢说什么。 随着绑腿被一圈一圈解开,裹在里面的雄黄粉都唰唰掉了下来,孟遥临忍俊不禁,问道:“你们就算防蛇虫,也不至于用这么多雄黄?” 这都是应钟出的主意,乔舒念抬头睨了一眼应钟。她对野外生存没有什么经验,全都听应钟的安排。虽然裹这么多药粉有些狼狈,但的确好用,山里蚊虫那么多,他们一点也没有被咬。 乔舒念的脚腕已经肿得老高了,孟遥临轻轻捏了两下,乔舒念就疼得龇牙咧嘴。 “没有骨折,就是普通崴脚,过两天就好了。”孟遥临道。 看见乔舒念没事儿,孟遥临便放心了,站起身来,望着茫茫山林,这才想起向乔舒念“问罪”:“你们这是去哪儿呀?怎么跑到定都山上来了?” “去襄州。”乔舒念弱弱地答道。 “就你们两个?”孟遥临疑声问道。 乔舒念心头一紧,她要是说不清楚,只怕是要被误会她跟着应钟私奔了。 第157章 原来有路 “去襄州谈生意,谈完就回来。”乔舒念答是答了,可心头却抱怨道:“非要现在说这些吗?” 谈生意?孟遥临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襄州有多大的生意,值得乔舒念宁愿爬定都山也要去谈。 阿峰看见应钟的怀里鼓鼓囊囊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他当罪犯似的,一点也没客气,手直接伸到怀里将几个药瓶掏了出来。 还没有开盖,那气味儿就已经冒出来了,围观的兵将立马退避三舍。阿峰立马丢在了地上,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应钟则嫌弃他的鲁莽和不识货,从草地上捡了起来,又揣进了怀中,瞪了阿峰一眼道:“驱兽的。” “行了,你们两个将少夫人送下山,应钟留下,给我们带路。”孟遥临随便指了两个兵士,来护送乔舒念。 应钟虽然是乔舒念的人,但是孟遥临要征用,乔舒念也不好说什么,这山上没其他特殊的情况,做不过比自己晚一些下山罢了。 乔舒念将自己身上背的装干粮果子的包裹解下来扔给了应钟,既然自己要下山了,这些东西用不到了就留个应钟,自己便一瘸一拐的跟着那两个士兵往另一个方向去。 漫山的草丛荆棘,乔舒念走一步都很难,真不知道孟遥临说的下山是要多久。 “小兄弟,这定都山上鬼都不来,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上来的?”乔舒念问道。 乔舒念也就好奇,随口一问,那兵士却一本正经地答道:“这是我军机密,少夫人请恕小人不能随便透露。” 好,当她没问。乔舒念尴尬之余便闭上了嘴巴。 走过一个坡头,从一堆荆棘丛中穿过去,前面带路的兵士突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道:“小人要给少夫人蒙上眼睛,请少夫人赎罪!” 这山路睁着眼睛都难走的要命,为啥要蒙上眼睛?不等乔舒念相问,那兵士已经拿出了一块黑布,折了几折,亲自确认不透光了才对乔舒念道:“得罪了,少夫人。” 得,人家军中有纪律,不让她看她就不看呗,乖乖站在原地,由那位兵士给她蒙上了眼睛。 起初的依旧难行,乔舒念本就瘸着的腿好几次踩空、或者踩在硬枝上,让她本就受伤的脚雪上加霜。但没过片刻,路就好走了。她伸手摸了摸四周,有土壁,没有了草丛。 “这条路好走,少夫人放心跟着我们走。我们的马就绑在前面,少夫人忍忍就到了。” 路好走,还有马?乔舒念听到这话感激地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别说她崴了脚,就是没受伤,这两条腿她都不知道是谁的了。 两名兵士一人扶一边,牵着乔舒念的胳膊,三人并排走着。大概就走了十来米远,几个人停下,而后乔舒念就被他们扶到了马上,乔舒念看不见,抓紧了缰绳,被他们牵着马慢慢往山下去。 原来遮住眼睛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条路啊,也是藏得够深,人人都说定都山没有路,鬼都不会来,却没有想到被九重帮藏了一条可以骑马的大路。 “小兄弟,这定都山你们守了几年了?”乔舒念问道。 “回少夫人的话,自从康宁军起事以来,我们的人就守在这里了。”那兵士答道。 “哦。”乔舒念百无聊赖之中答了一句。 她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要不是孟遥临的人跟着她,她恨不得摘了眼罩打马快速下山找吃的去。转眼一想,这是在九重帮的地盘上,万一下山后误入了康宁军的地盘,是麻烦就更大了,还是乖乖跟着他们慢慢走。 下山花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等孟遥临一行下山后已经子时都过了。 乔舒念听到了帐外的动静,知道是孟遥临过来了,默默地在被子里卷缩成了一团,她心里想着孟遥临这么忙,事儿这么多,应该没有空来过问她的事。 帐帘卷动,孟遥临疲惫的步伐已经跨进了帐中,乔舒念急忙闭上了眼睛装睡。她听到他脱掉铠甲的声音,还有喝水的声音,有人送了热水进来他洗了把脸又泡了一会儿脚。 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说话,应该是无事了。随着孟遥临洗漱结束,乔舒念的心是越来越忐忑,这不过问比过问还让她害怕焦虑。 被子被孟遥临掀开,他躺了进来。乔舒念像一只小猫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聊聊,我知道你没睡。”孟遥临的手搭在了乔舒念的腰上,脸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心里面有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感。 忙活了一天,这人都不累的吗?乔舒念腹诽道。 “我快要累死了,我睡了,以后再聊。”乔舒念道。她实在对自己“出逃”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明明是他先误会了她,难道不该是他先向她道歉吗? “那件事,……对不起,我没有问清楚就误会了你。”孟遥临主动道,他温热的鼻息吹哺在乔舒念的后颈,不由地让她燥热起来。 乔舒念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她不敢说她是为了这件事而出逃,半晌后,依旧道:“我就是为了生意来襄州的,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罢了。” 她的撒谎技术他早就领教过了,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别说应钟今天把什么都向他交代了,就算应钟不说,他也知道她在撒谎,从她留给他的信上就能看出来,但这些孟遥临不计较,只要她还愿意原谅他,愿意留在他身边就好。 “转过来,看着我。” 他的话很温柔却很坚定,不容她反抗。乔舒念只好转过了身,亮如皓月般的眼眸忽闪着盯着孟遥临。看着这张轮廓分明清俊的脸,这些日子在路途的彷徨和害怕烟消云散,心里踏实又感到安全。 她伸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内心的感动和思念促使她轻轻送上一吻,眼泪在不经意间滑落。自己对他伤害这么大这么深,他却能包容她的一切,用他的包容和爱感化着她。 第158章 点火烧山 这轻柔的一吻勾起了孟遥临的欲火,所有的误会也好还是隔阂也好,都在这晚化开了。 孟遥临也不知道乔舒念的身上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连底线都没有了。他所有的理智在乔舒念面前就变成了感性,每一根神经都被她勾着走,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却心甘情愿。 她清冽的气息,令他错乱,对她的感情也更加主动,如果这一刻能到永远,那便至死方休。 累了,两人相互拥抱着、依偎着沉沉睡去。 天亮后,孟遥临让人把乔舒念和应钟送到了襄州,孟遥临不知羞的在临别时当着众将士的面来了个吻别,宣誓着主权。 乔舒念一下子捂住了脸,想要跑开。乔舒念还没有从被当众亲吻的羞涩中反应过来,孟遥临突然躬身双手抄起乔舒念将她抱上了马车。 孟遥临站在马车前做最后的嘱咐:“在襄州好好休息,等我们赢了这场仗,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嗯。”乔舒念偷偷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多将士围着他们看,她娇羞一笑突然拉下了车帘,连孟遥临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车帘将他俩和外人隔离开来,乔舒念抱着他的脖子深深一吻。 周围的将士跟着呼喊声、起哄声四起,虽然没有看见他们做了什么,但也能猜到。 “注意安全,不要……受伤。”乔舒念顾不上羞,只嘱咐孟遥临打仗当心,说着泪花儿就涌了出来。 战场上的事孟遥临不同她讲,她也知道这次的严重性和危险性,苏硕是抛开了死活准备做最后一搏,不然孟遥临也不会亲率大军来支援王楚珩将军。 孟遥临还惊愕于乔舒念的吻中,车帘就被她缓缓放了下来,应钟缓声向孟遥临道了句“告辞”,车马转向就朝襄州的方向去了。 车马一驶离,乔舒念黯然擦拭掉眼泪,眼神里透出一股坚毅的力量来。他在前方打仗,她就坐他最坚强的后盾。 有了九重帮的人护送,乔舒念一路很顺利就到了襄州。 庞二亮和葭月对乔舒念的到来很是诧异,因为他们一点儿都没有得到通知乔舒念会来。好在他们将襄州的一切事务都打理得妥妥当当,账目一目了然,乔舒念没费心思和时间就掌握了一切。 “从今天起,襄州所有的生活物资不要往外售卖,尤其是库里的粮食一粒都要往外销售了,一切保证前线将士们的温饱。除此之外,庞师父搜罗急救药材和纱布用品,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尽可能多的收集。还有把厚锣巷的三个厂区和两个仓库尽快的腾挪出来,为收治伤员做准备。”乔舒念掷地有声,襄州的物资不比骆州那般丰厚,眼下还没有正儿八经打起来,她得尽快保证战时物资的充足。 好在襄州这边都掌握在九重帮的手里,乔舒念想要和前线联络非常的方便。 当天,应钟就将一批蔬菜和几车大米送到了孟遥临军营。孟遥临还有些诧异应钟怎么会送来这么多的物资,王楚珩坚守襄州多年,对军资的供应他自有自己的供需通道,孟遥临没有想到乔舒念竟然在襄州能帮上她的忙。 乔氏在襄州的资产孟遥临一丁点都不知道,所以诧异乔舒念的能力。 “回禀大将军,少夫人在襄州腾挪了几个厂区,还准备了专门的郎中和药材,想为军中的将士提供歇息休养的地方,少夫人命小人和大将军联系,为大将军和军中将士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帮助。”应钟说着将乔舒念的信向孟遥临呈上。 她说到襄州谈生意就是为了这个吗?孟遥临的心头一暖,他翻看着乔舒念写给他的信,信中满满地鼓励和支持。 孟遥临为将为帅多少年,从来不需要女人给他支持和鼓励,但乔舒念的这封信让他的心里不只有温暖,更多的是安全感和放心。 有了乔舒念在后方全面的保障,孟遥临行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当夜,火烧定都山西侧,这一仗赢了。 苏硕站在山顶,他的身后的草木丛里藏着千军万马。苏暮看着火光冲天的山脚下,冷笑了一声,道:“就先让姓孟的尝点甜头,后面又他哭的时候。” 身边的副将胡章也跟着冷笑,“孟遥临带着文浚亲自赶到襄州来了,就留下一个王蒙守并州,这不是给我们机会吗,今晚我们就祝宁王殿下旗开得胜。” “哼,给临江那边传信,明天晚上前,务必将花鹊道给我占了!”苏硕下令太过用力,他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临江花鹊道事关康宁大军的退路和往襄州的物资供应,这条路一定要从九重帮的手里夺回来。 “是。” 苏硕对孟遥临此举早有应对,定都山西侧的驻军只不过是个烟雾弹而已,为的就是转移孟遥临的注意力。苏硕兵分了三路,一路攻襄州,一路攻并州,一路攻临江,为的就是让孟遥临措手不及。 但孟遥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孟遥临虽然亲率大军支援襄州,但并不代表对并州和临江没有提防。 “给王蒙将军和许静渊将军传话,让他们严防死守并州和临江所有的通道,不要放过康宁军的一兵一卒。”孟遥临朝阿峰说着,他对今晚的这把火很满意,就算不能将苏硕的人马全部烧死,也堵了他们的一个藏身之处。 “大将军,要不要进山搜?”文浚问道。 孟遥临摆摆手,“就让他们在山上睡一觉,封锁所有下山的通道,王将军过来……” 王楚珩俯首过来,孟遥临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笑容。 苏硕大军在定都山上睡了一夜,被野兽和毒蛇咬死了十几人,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才躲了一个晚上,就遇到这种情况,要是多呆上几日,军心涣散,还如何打仗?苏硕不得不赶紧想法子下山。 第159章 爆炸 “将军,探路的人回来了,说四处都有九重帮的人,只有西北边暂时没有发现对方的人,但西北方向全是沟壑悬崖,实在是无路啊。”副将胡章费力的拨开荆棘丛,走到苏硕的身边来禀报,他的语气里满满地绝望。 苏硕丧气地挠挠头,道:“再探!粮食还剩多少?” “不足三天了。”胡章一脸愁容,心情绝望。 苏硕原本以为藏身定都山不会被发现,却被想到会被孟遥临用火攻,好在他提前知道了消息,急忙将大军撤到了山上,这才给大伙留了一条生路。那想到定都山山况复杂,孟遥临不敢上山搜寻,却带兵堵在了山脚下,这是要困死他们呀。 再在山上待几天,只怕野兽毒虫都会要了康宁军六万人的命。眼下西北方向有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苏硕沉思良久,才道:“带着伤兵先从西北边想办法下,其余人跟后。” 让伤兵从悬崖上下去,不死也会伤得更重。苏硕此举无非就是利用伤兵来探路了,若他们活着能探听消息,若他们死了也算是给军中解决的麻烦。胡章心有不忍的看了一眼苏硕,却换来苏硕更坚毅决绝的眼神,胡章只能按照命令执行。 定都山西北边上,所有人都脱了铠甲下的中衣,衣袖打成死结,将中衣串成了一条条长绳,然后一个一个伤兵先从悬崖上放了下去。 另一个山头,孟遥临和其他人正坐在草丛里看对面苏硕的笑话。 “苏硕自寻死路跑到了定都山,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照顾他。”阿峰坐在边上啃着一颗梨,一边嘲讽道。 “苏硕也是聪明,先放伤员下来探路,打旗语告诉王楚珩,将这些伤兵都放过去,不要让苏硕察觉出情况。”孟遥临嘴角露出一抹冷漠的笑。 “是。”阿峰将梨叼在嘴里,手上拿出一红一黄两张旗帜在空中晃动了几下。 将所有的伤兵吊下悬崖后,苏硕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下面是安全的,剩下所有的部队都开始顺着用衣服结成的长绳从悬崖上面快速溜了下来。 孟遥临看着苏硕的大部队都下来了,嘴角挂起邪魅的笑容,道:“好戏可以开始了。” 阿峰即刻会意,向山下迅速打完旗语后,跟着孟遥临也赶紧下山。 成千上万的毒蛇毒虫正等在康宁军下山的出口处,山外还藏着大批的弓弩手。孟遥临骑在马上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山谷里传出来的惨叫声,那叫声真是绝妙啊。 这么多的毒蛇毒虫都是孟遥临让王楚珩将军为康宁军准备的大礼。 被毒虫咬了也不会立刻就死,当他们终于逃出山谷才知道什么才是他们的死期。那一只只冷箭像是冰雹一般齐刷刷砸向大军的时候,苏硕只得带人往山上逃,可情急之下难免又会踩到那些毒虫,难免不会被咬。 孟遥临这是要他死在定都山啊,苏硕气急败坏,挥剑斩断几条毒虫后,骂道:“我要让孟遥临碎尸万段!”好似脚下的毒虫就是孟遥临。 孟遥临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死,若是苏硕死了,那么几十万的康宁军就会全部落在那个冒名顶替的宁王手里,这样就起不到从内部瓦解康宁军的目的了。 “撤。”孟遥临下了命令,埋伏在周围的将士迅速集合,掉转方向朝临江方向去了。 就算是孟遥临,也有决策错误的时候,这次的放过换来差点丧命的代价。 孟遥临的军队掉转了方向,堵住了去临江的路,他就是想将苏硕逼在定都山附近,不让他和临江军队的汇合。两天后,王楚珩手下的人突然灰头土脸满身血迹地跑来禀报:“大将军,康宁军的人攻打了我军大营,人都打散了,王楚珩将军现在死生不明。” 听了来人的禀报,孟遥临这才悔不当初,就不应该给苏硕留活路! “大将军,不是苏硕,是康宁军的另一员大将,叫单崞(guo)的。”来人满面血污,可见战况惨烈。 单崞这个人孟遥临知道,他一直带人守在临江和康宁军的人作对,没想到一个没注意跑到襄州这边来了。 “文浚,守住这条路,不管是苏硕还是单崞,只要是康宁军的人格杀勿论!阿峰跟我回去救王楚珩将军!”孟遥临当即决定赶去搭救王楚珩。 前线一直比较顺利,乔舒念待在襄州还觉得比较安全,直到一声爆炸让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以前并州也是这样的爆炸声,伤了孟遥临两条腿,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乔舒念不敢想。 应钟去给军营的送粮草一般都是晚上才回来,乔舒念只好打发庞二亮前去查看,可就在庞二亮出发一个半时辰后,军营方向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声,这次的炸声更加响亮,连带着襄州城都震了一震。 乔舒念有些坐不住了,她决定亲自前往查看情况。不顾葭月的阻拦,一步跨上战高马,马鞭一扬,快速往襄州城外奔去。 还没到大营呢,就看见路上有死人了,除了少量的老百姓倒地的大部分是九重帮的兵将。乔舒念甚至都不能打马快走了,只能缓缓前进以免马儿踩到他们。 越是往前,乔舒念的心就揪得越紧,直到看见一身血衣骑马往回走的庞二亮,这才从马上下来。 “舒姑娘,炸了,我到军中看了,没有见到大将军和他手下的人,前面还有几十个被炸伤的人,我正要找人帮忙将他们带回呢。”庞二亮虽然满身血污,好在他没有受伤,这些血污都是旁人的。 “可有看见应钟?”乔舒念焦急的问道。 庞二亮摇了摇头,按照往常,应钟送完粮草已经往回走了。 “那你快去找人帮忙救治伤兵,我先到前面去看看。”乔舒念说着一勒马缰就要走,可被庞二亮拦住了,“前面情况不明,舒姑娘还是跟我回去,你照顾后方,我带人将伤兵带回襄州治疗。这个时候后方不能没有人安排。” 第160章 带你回家 乔舒念的心是慌乱的,没有找到孟遥临,不知他的死活,他如何能在家中安然坐着。 她朝庞二亮拱手,道:“一切有劳庞师父了,我得去找找大将军。” 庞二亮知道乔舒念的脾气,阻挡无用,便由着她,将身上的剑解下来交给了乔舒念,道:“既然舒姑娘唤我一声师父,我便不能不顾着你,这把剑留给你防身用。” “多谢师父!”乔舒念向庞二亮投去了感激。 “你这身打扮不行,穿我的衣服去。”庞二亮将自己的外套和腰带脱了下来,披在了乔舒念的肩上,“万一遇上歹人,你又是个女子,快将衣服换了。” 乔舒念着急出门,哪里还顾得了装扮,听到庞二亮的提醒也觉得不妥,便将朱钗都卸了,头发像男人那样用发带在头顶绑了一个髻,穿上庞二亮的血衣,勉强看起来像是一个落魄的人。 头也不回,继续往前,不管孟遥临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他,将他带回家,她再也不能失去他了。 乔舒念一路上遇到的不是死尸就是受伤的残兵,她问了一个又一个活着的人,都不知道孟遥临的下落。天都黑透了,乔舒念越来越绝望,是死是活总会在的,不会凭空消失的。 离军营越近,尸体越多,她骑不动马了,只能下来一步一步的走,拨开一具具的尸体看有没有活着的,看是不是她认识的人,看是不是孟遥临。他肯定带人藏起来了,乔舒念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看见几架熟悉的倒扣的车,乔舒念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几驾车正是应钟带人给军中送粮的车。她迅速跑过去,从车下才看到了应钟和几个商行里的人。 好在他们都晕过去了,受的都是轻伤并不致命。乔舒念呼喊乐半天,应钟等人才缓缓醒了过来,提在嗓子眼的心稍微松散了一点。 快到子时时,庞二亮带了人和车来,帮忙清理。看见庞二亮的到来,乔舒念这才有了勇气。 “这里没有大将军的踪迹,说不定还在前面,舒姑娘留下帮我,我让人到定都山附近找找。”庞二亮给乔舒念递过来点心和水袋,这是他临走时葭月塞给他的。 乔舒念没有力气了,她只能在心里头默默祈祷大将军是去别的地方了,没在这边。她浑身都在颤抖,甚至看庞二亮都有些眼花,直到被人扶到旁边坐下喝了口水,乔舒念才缓过精神来。 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明朗,庞二亮指挥着将一批一批的伤员往后襄州城中送,他们也不敢逗留,打发了两个人留下找孟遥临等人的下落后,他极力要乔舒念跟他回去,可乔舒念怎么肯。 等缓过了劲儿,起身推了一把庞二亮,道:“你将伤兵照顾好,还活着还能战斗的将士都给我守住这儿,不能让康宁军从这儿越过去,攻占了襄州!” 乔舒念的气势吓到了庞二亮,却鼓舞了那些还活着的将士,从颓废中站了起来,围到乔舒念身边来。他们现在没有领导他们的人,只有少夫人还没有放弃,他们愿意跟随少夫人驻守在这里,不让康宁军的人越过去。 庞二亮没法子,只能由着他们,便带着伤兵先回城里了。 留在乔舒念眼前的将士不足百人,一部分人站岗,一部分收拾残破的军帐,天亮时分,一个个残破的军帐又支撑起来了,九重帮的大旗又竖了起来。 孟遥临在第一次爆炸中受伤了,他所率领的军队死伤惨重,除了死的就是伤的,没有一个能囫囵站起来。他是在赶往搭救王楚珩的路上被炸的,所有人都躺下来。直到天亮才有人给乔舒念传来消息,告诉她孟遥临的确切消息。 看到孟遥临被人抬着过来时,满身血糊没个人样,乔舒念差点厥过去。 “慕白……慕白……”孟遥临奄奄一息中一直抓着乔舒念的手呼唤着这个名字。 “师父!快给慕白将军传信喊他来襄州!”乔舒念几乎是嘶吼的声音,她熬了一天一夜,嗓子早就干哑了。 这一次,她真的感觉到了绝境了,她手头唯一能用的人就是庞二亮,孟遥临都倒下了,她的天真的塌了。可就算天塌了,她还得顶起来。 顾不上绝望和悲伤,差人将孟遥临和阿峰等人送到城中养伤,乔舒念不得不纠集还活着的人继续驻守。好在文浚将军在驻守襄州到临江的道路上,听闻大将军受伤的消息后,紧急调拨了五千人马驻守襄州。 乔舒念的心是乱的,她自己能支撑到慕白将军的到来,可等到的消息却是慕白被苏硕和单崞联合挡在了定都山附近,一时赶不过来。 一时赶不过来不要紧,乔舒念担心的是慕白的大军会有危险。她只能让庞二亮带领两千人马继续守住襄州大营,她独自带三千人前去解救慕白。 当一身铠甲穿在她的身上时,没人当她是个女人,九重帮大军只当她是他们在绝境中抓住的稻草,希望能她能带领他们赶走康宁军走出困境。 可乔舒念不这么想,从她知道宁王殿下被人假冒之后,灭绝康宁军的种子就在她的心里发芽了。她要做的不仅仅是赶走康宁军,而是灭绝康宁军,还天下一个太平。 向导官前来禀报,苏硕和单崞依旧驻扎在定都山下,而慕白就藏在另一个山头里,根本不敢冒头,一冒头就有冷箭放过来。 知道了彼此的方位,乔舒念的心头就有了计策。 之前九重帮藏的那条上定都山的大路目前康宁军的人还不知道,乔舒念将人马分成了三路,一路跟随她上山到定都山顶,一路缓步向慕白将军的位置前进,准备接应慕白将军;另一路也上山,绕道苏硕和单崞的后面,所有人都背上了弓弩,并听从乔舒念的安排用厚布裹紧了腿带足了各种驱虫驱兽的难闻刺鼻的药粉,而后听从山头上乔舒念的命令行事。 晚上,山沟里星星点点冒起了火光,乔舒念知道那是单崞和苏硕的藏身地。虽然是暮色中,可有了他们的火光照亮,乔舒念在山顶轻易就看清了对方弓弩手的位置。 第161章 弓弩战 “你摸清了吗?他们没有再设置炸点了吗?”乔舒念藏在草木丛里,扭头向向导官问道。 “据属下所知,定都山上没有,如果慕白将军冲出重围,往襄州方向来的路上设置的炸点,具体在哪个位置属下还不得而知。”向导官道。 让乔舒念疑惑的是,各处对康宁军的封锁都是极其严厉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火药,这是她抽空一定要查清楚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康宁军的箭头对准山下的慕白,而乔舒念的箭头对准了康宁军。 “打旗语,让第二队先行动。”乔舒念道。 “是。”一旁的指挥干脆利落地扬了两下手中的红旗。 埋伏在另一个山头的九重帮将士迅速出击,乱箭如雨朝康宁军埋伏的方向射了过去。苏硕和单崞根本没反应过来,更不知道是谁在攻击他们,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苏硕下令掉转方向和其对射,却从另一个方向又有箭雨向他们击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九重帮是有神仙相助吗?”苏硕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咆哮中怒气更胜。 荆棘丛生,他们好不容易找好的藏身点,想要躲避却步步为绊,逃都逃不掉,躲也无处躲,只能生生挨着乱箭。 “都蹲下不许动!”单崞喊道,这里草木高深,只要蹲下,对方便看不见了,便不会再射了。 终于,箭雨停了。单崞猫着身子,透过草木缝隙往上看,对面同样风平浪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将军从带人往那边东边撤,其余人跟我去北边。”单崞低声喊了一句。 眼下的境况只能先撤了,不然都会死在这山里头。苏硕懊恼的是没有除掉前来支援孟遥临的慕白,要是将慕白除掉,襄州便能纳入康宁军的囊中。然后再转头除掉挡在临江路上的文浚,而后再攻占临江,那就轻而易举了。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打乱了,他们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何人在带领九重帮的将士攻打他们。 康宁军的将士相互传达了单崞的命令后,个个猫着腰,拨开草木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山下走,现在只要能下了定都山,那么就可以利用火药炸开一条生路了。 茂密的草木正在剧烈地晃动,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落在乔舒念眼底,明如皓月的眼神藏了一丝愠色,冷声道:“继续。” 九重帮的弓弩手们专挑草木晃动的地方射。乔舒念一想起孟遥临受伤的惨状,她的心就像被人揪了一把一样疼,更是恨苏硕恨得牙痒痒,今天一定要把苏硕乱箭射死在这定都山上,喂这山上的野兽! 箭雨阻挡了苏硕和单崞的逃跑之路,一时猫着腰又不敢动了。 “少夫人,我们箭矢剩得不多了。” 乔舒念身后有人向她禀报。 箭矢不多了,那就计划下一步计划:“打旗语,让第二队立即下山拦截,第三队去支援慕白将军!让他们沿路注意炸点。我们也撤。” “是。”指挥干脆利落地挥动红旗,向山下的第三支埋伏队伍传达了乔舒念的命令。 单崞在半山腰被九重帮射过来的冷箭拦截了,打得他们像老鼠一样,他心中的闷气一下子就发泄了,“奶奶的,给我射!” 此时九重帮的位置稍低,也离得很近,彼此说话的声音都能提到。乔舒念表现得很乖,对方射他们时,她就猫着不动了,便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往山下多走几步,待到他们的位置比九重帮的低时,再开射,又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苏硕那边也没有讨到好处,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敢退也不敢进,只能猫着。 过了戌时,天色黑透渐渐看不见了,康宁军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经过这次交战,苏硕和单崞手里的人都死伤过半了。 乔舒念带人同样也在山谷里猫着,她不知道天亮后会有什么结果,如今只能无助地抱着腿发呆。虽然眼前看起来都在掌握中,可从长久来看,她的心里没有底气。 眼下安静极力,漫天的星空和是不是传来的兽叫,都让人觉得胆颤无比。按理说,苏硕和单崞的阵脚一乱,慕白将军应该是逃出来了,可眼下没法互通消息,不知彼此情况。 一个水袋晃到她的眼前,“少夫人喝点,我一直抱在怀里的,不凉。” 乔舒念抬头看到是一个不过才十五六的战士,一脸土灰却没有遮住脸上的稚气。乔舒念在怀中摸到两个蜜枣,从那个战士手中换过来了水袋。 “谢谢少夫人。”那战士将一颗蜜枣放在嘴里,一脸甜笑。 乔舒念揪掉水袋的塞子,喝了一口,果然是温热的。 “谢了。”乔舒念又将水袋还给了那个战士。 “少夫人睡会儿。”那战士一边将水袋又放到了自己怀中,一边笑着道。 “嗯。” 一天的激战,乔舒念的确是困了。但神经紧绷着,依旧睡不踏实。 “向导官,你多带几个人继续下山去摸摸,去打探一下慕白将军现在在哪里?如果见到慕白将军,请让他立即前往襄州大营支援庞二亮!还有炸点一定要摸清楚,天亮前务必上来报我!”乔舒念道。 “是!” 嘱咐完这些,便是漫长的等待了。 “大家把药瓶打开,周遭多撒点,留几个放哨的,其余人都睡觉。”乔舒念命令道。 即使刺鼻的药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大家依旧睡得很踏实。乔舒念之前还嫌弃应钟带的这药太难闻,能把人熏晕,可在野地里这个药的确惯用。 打仗肯定又受伤和死亡,血腥味儿会吸引来野兽的攻击,这刺鼻的药味儿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只是苏硕和单崞那边就比较惨了,惨叫声和驱赶声在山谷中回响了一夜,乔舒念也不知道是野兽咬死了人,还是人打死了野兽。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下山打探消息的几个向导终于回来了,满身狼狈、一脸憔悴地向乔舒念禀报情况。 第162章 活捉苏硕 “少夫人,我们找到慕白将军时,他已经回到大营和庞师父汇合了,我们沿路发现了三处炸点,都在慕白将军的队伍出山口的地方。”向导官道。 乔舒念想了片刻,立即道:“让第三队下山守住三处炸点,看到苏硕和单崞一起出来就炸!一队二队,现在就行动,将康宁军往炸点方向逼。” “是。” 苏硕和单崞虽然现在身在两个方向准备下山,可昨日被九重帮击打了一天,晚上又遭遇了野兽攻击,天快亮时才安稳睡了个把时辰,眼下都还在睡梦中。 冷不丁地又遭受了一阵箭雨,霎时又都清醒了,却个个都不敢动,早知道这样,昨夜就应该摸黑下山的。 “有没有人知道,是谁在挂帅攻打我们?”苏硕气急败坏,他死也要死个明白啊,至少要知道是死在谁的手上。 他手下的战士个个呆如木鸡,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眼神中充满恐惧。 “将军,好像我们西面和北面都遭受了冷箭,目前只有东面和南面可行。”终于有个较为聪明的人替苏硕辨别了方向。 苏硕想了想,南面的路较为好走些,说不定那里早就有九重帮的人埋伏,还是选择了往东走,他们就是从东边过来的,现在又转身往回走了。 将士们手里的箭矢都不多了,乔舒念也是故意放苏硕和单崞一阵,停片刻再射击,射片刻再停片刻,让苏硕和单崞有个“脱身”的时间。 单崞和苏硕心有灵犀地又走到了一块。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可他们以为炸“死”了孟遥临九重帮的人溃不成军了,只要拦截了慕白的援军,襄州便指日可待,所以才想到了一个愚蠢的想法:苏硕和单崞两支队伍一起埋伏在了定都山拦击慕白。 计划想得再怎么万无一失,总有他们算不到的变化,乔舒念就是这个变化,文浚也是那个变化。要不是文浚分了一部分人给乔舒念,谁都完不成这个变化。 “呸!他娘的!”苏硕吐掉了钻进嘴里的虫子,又骂道:“他们这打一阵停一阵,搞什么迷魂汤?” 单崞稍微比苏硕有些理智,一边气喘吁吁的走着,一边道:“他们这样围攻,将我们逼到一处,我心里面总觉得有些不妥。” “不妥还能怎么着?我们朝东伏击那个慕白的军队,却有人在背后伏击我们,我们已经被他们包围了,哪里有活路就往哪里逃。”苏硕的神情无奈极了,白天有冷箭,晚上有野兽,军心已经涣散,根本没法抵抗了。 “也好,我路上安排了人守着炸点,若是下山后还有人追击我们,引爆炸点,还能有条生路。”单崞道。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哪几个炸点没有被九重帮的人抢了去,这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了。 他们所想正是乔舒念所想,直到逃下了山,苏硕和单崞还没有喘上一口气,两下见了面,苏硕就发现率领九重帮将士攻打他们的是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苏硕极其眼熟。 “乔舒念!”苏硕恨得咬牙切齿,自己真是小瞧了她!之前就敢混入他的军营,后又把徐舟亭弄残扔了回来,现在竟然能率兵打仗了! “苏将军认识她?”单崞听见苏硕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疑声问道。 “何止是认识,简直就是条毒蛇!是孟遥临的老婆,之前江浦笙向我推荐她,说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愿意给我们提供物资供应,也假惺惺的给我们提供过不少帮助,可一转念就转向孟遥临了,害了我们在骆州的暗桩,现在竟然领兵打仗了!真是小瞧了啊!”苏硕气愤之余更多的是自己输在一个女子手里的不甘心,气得胸腔起伏得厉害。 “你确定那三个炸点还在我们的手中?”苏硕回首凝望着单崞,今天他要将乔舒念炸死在这定都山脚下。 “嗯,我亲自带人埋的,没人知道。”单崞信誓旦旦。 单崞带着苏硕往炸点的地方跑,乔舒念带人在后面假装追赶,箭雨在单崞等人的后脑勺嗖嗖的射了过来。 “站住!别逃!”九重帮的将士们在身后大喊着,一窝蜂从山上冲了下来。 看他们跑得原来,乔舒念便不追了,只故意大声呼喊着制造追赶的声势。 突然,嘭……嘭……嘭……三声爆炸声连远处乔舒念的耳朵都要震聋了。三个炸点全都炸了,乔舒念急忙率领大军追了上去。 老远就听到三队的人一阵欢呼,率先将炸点周围全部都围了。乔舒念赶过去时出现三个黑色的大坑,血肉模糊的胳膊腿儿零落四散,都不知道谁是谁的,状况不认直视。 苏硕被人绑到了乔舒念面前,“跪下!”九重帮的将士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下,苏硕给乔舒念跪下。 苏硕踢倒又站起,肥硕的横肉满脸的傲慢。将士还要让他跪,乔舒念扬手制止,“还有一个呢?” 有人禀报道:“我们看到苏硕的军队过来就引爆了炸点,单崞看到炸点周围没了他的人,便急忙从另一条路上逃了,眼下不知道去向。” 单崞还能去哪里,不是并州就是临江,临江的路上有文浚守着,他一条丧家之犬未必能从文浚的守卫下越过去,肯定是逃往并州方向逃了。 眼下活捉了苏硕,乔舒念心里还念着孟遥临的伤,便没有心思再去追单崞。 乔舒念走到苏硕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抿嘴一笑:“苏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哼!苏硕的头高高挂起,根本不把乔舒念放在眼里,反而嘲讽道:“乔小姐,两口锅里的饭好吃吗?” 乔舒念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嘲讽他三心二意,一会儿效力康宁军,一会儿又去帮助九重帮对付康宁军,时刻墙头草罢了。乔舒念心中的信念坚定,当然不会把一个手下败将的话放在心里。 送上自信的笑容,有疑惑得打量一番,“苏将军真是铁铸的呀,三处炸点爆炸,苏将军竟然完好无损!” 第163章 九死一生 苏硕只不过跑快了一步,刚好越过爆炸点就炸了,他命好,捡了一条命,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就没有那么好命了,直接血肉横飞,什么也不剩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苏硕脑袋里到现在都嗡嗡作响,没心思和乔舒念贫嘴,将身板挺得直直的,一副宁死不屈之态。 “杀了剐了多可惜,带回去让慕白将军处置。”乔舒念命令道。 对九重帮来说,能活捉苏硕自然比杀了他好,能问出很多的情报来。审讯苏硕这事儿就交给慕白将军去做,乔舒念没什么兴趣。能把慕白安然接应回来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活捉了苏硕完全是个意外之举,赚到了。 解决了这些,她算是给九重帮,给孟遥临帮了大忙,现在她该回去看看孟遥临了。这些天她一直守着外面,孟遥临的情况她一概不知。 见到了庞二亮,乔舒念开口第一句就问道:“大将军怎么样了?伤势好些没有?” “我一直守在大营,没听到大将军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后方医药充足,想来应该无事了。” 庞二亮也没空亲眼去看,只是从给军中运送粮草的人那里问了一句,据说是情况不是很好,一直高烧不退,伤势一度恶化,目前一直那参汤吊着命。 这些话庞二亮压根不敢和乔舒念说,只能说些安慰的话了。 好些天神经紧绷着,乔舒念一脸憔悴,身上铠甲和衣衫也在定都山上被树枝挂烂了,一身的狼狈样。营帐外有一口水缸,她拿起缸上的水瓢舀了一勺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她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她的模样和举动哪里像是一个贵妇的样子,瘦小的身板晃一眼还以为是个刚入伍的兵蛋子。 “少喝点,这里的水不干净,营帐里头有热水!”庞二亮劝道。 要不是把苏硕和单崞逼下了山,不然还不知要在山上待几天,口粮和水都用光了。要是苏硕和单崞再在山上顶一天,乔舒念也都没有力气带领将士们打胜仗,能把将士们囫囵个儿带回大营,这一切可能真的是老天在庇佑。 事儿做完了,结果有了,乔舒念却有些迷糊了,好像稀里糊涂就把苏硕这个康宁军的大奖给抓获了。 喝完水,将水瓢往水缸里一扔,乔舒念道:“给慕白将军说一声,我们回襄州了。” “好。” 她是顾不上休息了,庞二亮禀报还没出来,乔舒念已经跨上马往襄州方向去了。 孟遥临一直昏迷着,这几天他清醒的时候很少,有人唤他的话,偶尔清醒过来会回应两声,但昏迷时一直呓语呢喃,念叨着军中的事,又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乔舒念看到胳膊腿全是绷带的孟遥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将军前两日还能喝一点药,这两天汤药都喝不下去了,我让人熬了米糊,怎么都喂不进去了。”一旁的葭月一直拿着汤碗伺候照顾,为着乔舒念着想,她是一刻都没敢离开孟遥临的身边。 “大将军……”乔舒念坐在孟遥临的床前,在他的耳边轻唤了一句。 许是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孟遥临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尔后又没有了反应。 “夫君……夫君。”乔舒念压抑着心头的难过,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极力隐忍着不让孟遥临听出她的难过。 “夫君,我们活捉了苏硕,他现在就是大营里,等着夫君前去审问呢。”乔舒念怕孟遥临听不见,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也许是这个消息激励到了孟遥临,他突然有了反应,手竟然伸过来抓住了乔舒念的手腕。连葭月都一脸惊喜,苏硕被抓的消息早就有人在孟遥临耳边提过,可他依旧不信,也许只有乔舒念亲自说了,他才真的信了。 孟遥临的力量很大,乔舒念感觉手腕有些疼,但她没有闪躲,依旧轻声呼唤着,“夫君,该吃饭了,吃了饭我带你去见慕白将军,他正等着你呢。” 孟遥临缓缓睁开了眼睛,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声,焦急的模样让乔舒念心疼不已。 她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想仔细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可只能听到轻微的啊啊声,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不着急,夫君,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就有精神了。”乔舒念两把擦了眼泪,急忙安慰着他。 孟遥临终于发现乔舒念和以往不同,她身上沾了血的铠甲还没有换,露出来的袖子和脸上都有刮伤。他想抬手摸摸乔舒念的脸,可始终没有力气,好在她知道他的心思,将他的手拿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乔舒念的到来给孟遥临带来精神上的力量,他不但醒了,还吃了一点粥,喝了药。乔舒念寸步不离得照顾了三天,孟遥临依旧气若游丝,但能说出话来了。 为了战时信息保密,孟遥临负伤的事情一点都没有想他人透露,目前骆州家中还不知道孟遥临生死垂危的事。 自从孟遥临离家后,孟扶桑的信是一封接一封的寄到了襄州来,几乎每天一封,已经攒下厚厚一摞。 乔舒念看着这么多的信,心中反感,但只能忍下。葭月看穿了她的心思,走过来道:“听说这些信在小姐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大将军以前都没有搭理,现在大将军病倒了,孟姨娘的信就催得更紧了。小姐权当不知道这些事,我拿去悄悄烧了,没人会知道。” “放着,别惹事端。”乔舒念道。 孟扶桑的心里容不下她,可她要容得下孟扶桑。只要孟府里头愿意留下孟扶桑,她都不能说什么,更不能扔了或者藏了这些信。 “那我都收在箱子里,等大将军好了再给他。”葭月说着就搬过来一个空木匣子,将这些信全都装了进去。 慕白对苏硕的审讯一点进展都没有,苏硕不相信孟遥临还活着,硬是要看到孟遥临才肯说话。慕白也跑回城中看了好几次孟遥临的伤势,都是失望而返。连郎中都说孟遥临和阿峰能捡回一条命都是奇迹,两人没有半年到一年的休养时间休想好全。 可眼下撬开苏硕的嘴是当务之急,康宁军还有哪些部署,大家都在等苏硕的口供,时间拖得越久,情况一变,苏硕就算招供了也是无用了。 第164章 干嘛着急死 “少夫人,苏硕的审讯我们不能再拖了,对付苏硕这样的人只能攻心,用不得刑,他一心要求见大将军,属下真的没法子了。”慕白一脸愁眉,在乔舒念跟前倒尽了苦水。 孟遥临伤那么重,怎么可能去见苏硕。乔舒念想了片刻,牙关一咬,“我去见他。” 这次乔舒念没有穿铠甲,而是一身漂亮的女装,打扮得很靓丽,让人一看就是贵族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女下凡。乔舒念不想替孟遥临去见他,她只替她自己去见苏硕,所以这身打扮她就是为了给苏硕看的。 乔舒念去时慕白已经将苏硕捆到了大帐里,苏硕经过几天的治疗身上的伤都好了,凌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了,看见来的是打扮华丽的乔舒念,满脸不屑,叫嚣道:“姓孟的在家坐月子呢?让你一个女人跑出来又是打仗又是见男人的?” 乔舒念没有理会他的污言秽语,只冷漠地瞧了一眼这个胖得流油的人,“宁王殿下呢?我之前对康宁军所有的供给都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而不是你苏硕的面子上。” 苏硕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当你是谁啊,还有脸提宁王殿下,当初江浦笙信誓旦旦地跑到我跟前说乔小姐虽然孟遥临的夫人,但对宁王殿下忠心耿耿,说什么你会不顾一切为康宁军提供帮助,可江浦笙一死,你非但不再帮康宁军,反而帮着孟遥临打压康宁军,你有什么脸面提宁王?你到底是效忠的江浦笙还是宁王?” 乔舒念冷笑了两声,眸子里透出狡黠的光来,她原本不想给苏硕解释她“叛变”的原因,但是苏硕那耿耿于怀的样子,乔舒念还是决定告诉他原因,也替自己辩解上几句,好叫他释怀。 “我一开始对宁王殿下的印象不错,也在偶尔的机会中见过宁王殿下,成熟稳重让人倾慕。所以当我认识了苏暮,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我并没有向孟遥临揭穿苏暮,我们俩的关系很好,虽然现在分属不同的立场和阵营,我依旧没有向任何人揭穿苏暮的真实身份。”乔舒念补充了一下自己和苏暮的事情。 又道:“我嫁给了孟遥临,苏暮觉得有利可图,便将我介绍给了江浦笙,从此我就和江浦笙暗中给康宁军运输过不少的物资,还有并州的富田商行,都是我向康宁军效力的渠道。当我们在骆州穷尽一切力量为康宁军效力的时候苏硕将军又在干什么呢?” 乔舒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苏硕肥硕的身躯走了一圈,娇丽的身姿给苏硕在气势上增加了很多压迫感。 “苏硕将军却摆了我们一道啊!你说要炸并州,让江浦笙想办法往并州运输火药,为此江浦笙赔了命,我的棉花行差点破产。我依旧不死心,还想继续给康宁军效力,为此专程到苏将军营中来求见宁王求见将军,结果我才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宁王殿下居然是个假冒的!” 乔舒念提高了嗓门,她是真的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宁王可是她心中的至上的神啊,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欺骗和侮辱。 苏硕斜眼瞧着,反驳道:“此宁王殿下和老宁王殿下是亲戚,依着法理承袭宁王殿下爵位,你怎能说是假冒的呢?” “承袭爵位时上报朝廷了吗?陛下恩准了吗?还是你苏硕一己私利,觉得找个黄毛小儿好操纵?”乔舒念大声质问让苏硕哑口无言。 康宁军早就反了朝廷,怎么可能会上报朝廷呢? “徐舟亭是怎样的人?还想掌控骆州商界?想操纵骆州的暗桩?苏将军的脑袋被驴踢了!别说我不开心,连苏暮都不开心。徐舟亭的事也是给苏将军提个醒,即使要造反成事也要拉拢一些思想正直的人。” 苏硕的气焰渐渐恹了下来,闷声道:“你们抓了我,我就没想着继续活,杀了好了,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一个有关康宁军的字儿。” 乔舒念一笑,又坐回到椅子上,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口渴了,淡然喝了一口茶水,才幽幽地道:“不着急,活着比死了好,苏将军不是等着宁王殿下坐天下呢吗?干嘛着急死啊!” 又道:“苏将军是知道的,乔氏商行在骆州商界占了七八成的生意,在并州有五成,襄州要少一些,但也有两成到三成。我让人查了查,单崞这才用了这么多的火药,我知道是富田商行的贸泽提供的,人已经被我们抓了,算是斩断了康宁军的一条供给之路。” 听到贸泽被抓,苏硕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但依旧挺直脊梁,故作镇定。 “孟遥临呢?我要见孟遥临!” 苏硕低沉的声音诉说着他最后的诉求,乔舒念没有慌,故意道:“大将军回并州了,你一时见不到。” 苏硕的心下一虚,惊问道:“他去并州做什么?我都在这里,难道他对我不感兴趣吗?” 乔舒念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为何要对你感兴趣?单崞的往并州逃窜了,大将军去追他了,至于你嘛。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你休息两天,等养好了身上的伤,就移送京城交给朝廷处置。” “你撒谎,单崞怎么会去并州?我看就是孟遥临伤重不治,已经死了!所以才让你一个女人在这里顶门面!如此看来九重帮也不过如此。”苏硕一下子就识破了乔舒念的谎言,因为根据他们的部署,不管能不能拿下襄州,临江一定是要得到的,他不信单崞会放弃临江跑回并州去。 苏硕激动的反应给乔舒念提了个醒,单崞一定是往临江逃了,可文浚守在临江的路上,徐静渊将军守着临江城门,这些日子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是单崞去了临江,他们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 苏硕看见乔舒念的神色凝重,突然狂笑起来,看来他猜得没错,孟遥临就是死了。 “别在这里装了,回去给你夫君守孝。哈哈哈……孟遥临啊孟遥临,我们交战多年,你终于死在我前头了,哈哈哈哈……” 啪!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那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乔舒念一时没有忍住给这个诅咒孟遥临的男人结结实实一巴掌,自己的手也火辣辣地疼。 第165章 战况 “你竟然敢打我?”苏硕挣扎要起来,想要用他肥硕的身躯和乔舒念拼个死活,可麻绳从他的脚踝处就绑了,他根本就站不起来。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国之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乔舒念声色极冷,眸子里也结了一层冰霜,俨然是个冷美人。 她俯身一把揪住了苏硕的领子,冷声道:“我不指望从你的口中得到什么机密,但你也别求什么痛快和好过!” 乔舒念一想这场战争差点要了孟遥临的命,就对苏硕恨得咬牙切齿。 “来人,将苏将军送到水牢泡个澡!”乔舒念的命令高声一下,帐外的将士立马涌入,将苏硕拖走。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都被拖出帐外了,苏硕还在高声诅咒乔舒念。 拖走苏硕,慕白将军进来,他想知道乔舒念从苏硕的口中有什么收获。 “临江地图有吗?我想看一眼。”乔舒念道。 慕白让让人将一张硕大的临江为乔舒念铺展开来,乔舒念仔细盯着地图上的线路,地图上反应还有一条小道从襄州通临江。 “这条道有没有我们的人把守?”乔舒念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若是单崞去了临江,他一定会从这条路上穿过去。 慕白道:“这条路荆棘丛生,偏僻难行,不适合大部队行军,文浚将军应该不会打发重兵力守护这条小道。” “完了,单崞肯定是从这条路上逃了。”乔舒念愁眉微皱,“我为了诈苏硕,说单崞去了并州,可遭到了苏硕的否认,单崞若是没有去并州,肯定是往临江去了,文浚将军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慕白也紧张起来,立即道:“我即刻让人去临江打探!” “徐静渊守着临江,目前还没有听到单崞攻击临江的消息,单崞的队伍又在定都山上受了不小的伤,他肯定还在这条小道上躲着,即刻给文浚将军传信,让他立即在这条道上搜捕!”乔舒念道。 这些天她为了照顾孟遥临,对苏硕的事没有过问,今天随便一聊就扯出这么大一件事儿来。看来大家都疏忽了。 慕白将军立即去安排了,可一切都耽搁太晚了,第二天晚上临江就被单崞占领了,徐静渊率领残部逃到了襄州来。 临江被康宁军占领,并州就危险了,单崞会对攻打并州的康宁军极大的鼓舞和支持。并州是九重帮唯一的底线,这条底线守不住,骆州就危险,骆州若是被攻占,整个天下可能真的就要交付给康宁军了。 乔舒念一下子急火攻心也病倒了,襄州乱做一团,几个将军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了。 乔舒念头脑晕胀,可还是强撑着站在大帐里,指着地图道:“文浚将军从并州方向绕到临江后面,以便得到王蒙将军接应,攻击临江背部,徐静渊将军从临江正面攻打,让单崞腹背受敌,切记不能让康宁军形成合围之势,慕白将军继续守住襄州,时刻准备支援徐将军!”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夺回临江的办法。群龙无首,几个将军只能听少夫人的计划行动,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我们对康宁军的态度一直是以防守为主,我希望这次能有机会给康宁军狠狠地来上一刀,将他们赶出襄并地界!”徐静渊将军愤愤难平,拳头都攥得紧紧的。 “我们抓了苏硕,算是削掉了宁王一条臂膀。这些年大将军不是没想过狠狠地反击,但无奈康宁军咬得太死了,我们挡着没让他们进一步,就算是很成功了。”文浚道。 乔舒念心里乱的很,连孟遥临都想不到那么长久的事她更是想不到。康宁军失了一员大将,可九重帮也丢了一座城,还是先收复失地再想其他。 “我一介妇人,僭越代行大将军发号施令,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如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及时提出,我们共同探讨更好的策略。”乔舒念也是惭愧不已,她一个女子平常在孟遥临嚣张跋扈些也就算了,现在又在诸位将士面前发号施令,怕是会惹出许多闲话来。 好在大家都知道目前处境艰难,对乔舒念的存在也都很包容,再加上乔舒念设计抓获苏硕有功,就算心有微词,也会因为这一重大的功劳而填平心中那一丝怨念。 一切准备妥当,诸位将士立即开拔。 这十天内战报不断传到乔舒念的耳朵,情况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好。乔舒念虽然让人控制了富田商行,但运往康宁军的火药却没有断绝。这一次,从后背攻打临江的文浚就受到了爆炸的牵制,好在伤亡不是非常严重。 “舒姑娘,苏监司的信。”庞二亮将一一封信放在了乔舒念案头。 连应钟和淮山这样乔府出来的人都改口叫她夫人了,庞二亮还依旧叫她舒姑娘。乔舒念也总当他是个特殊的存在,亦师亦友。 乔舒念很自然的将信当着庞二亮的面打开,只看了两眼,她心里就开始堵得发慌。 苏暮是为苏硕求情来的,乔舒念勉强将信看完,很无语的将信拿给了庞二亮看。 “他胆子真的够大,他难道不知道这就是一封他通敌的证据?”乔舒念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夹紧尾巴好好保护自己为上,却一封胆大的信寄到了襄州,被人知道既牵连了乔舒念又暴露了自己。 “烧了,舒姑娘就当没有看到这封信。”庞二亮说着就将信放在了烛火上,点燃后扔进来洗盏中。 乔舒念知道苏暮的性子,这封信没有回音,他会一直写下去,甚至有可能跑到襄州来找她。为了省去麻烦,她当即给无涯去了一封信,让伽宁姑娘看紧苏暮,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一定要拦住。 庞二亮道:“如果苏监司想要做这些,只怕一个伽宁姑娘是拦不住的,舒姑娘不如直接找个借口控制住他,等苏硕移交朝廷后再释放他。”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把苏暮控制了,那浮空司怎么办?孟扶桑会不会乘虚而入?乔舒念不得不防。 第166章 不顾大局 “浮空司眼下事务的确紧要,但苏暮目前的状态很难尽心尽力,不如另扶持一人上去,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庞二亮搓着手,仔细想着能扶谁合适。 他这边还在想,乔舒念却早就想好了法子。 “帮主身边有个叫张年灯的,为一直得帮主信任,现在在并州任职,我曾和他见过一面聊过几句,他的家人都在骆州,也早就想在骆州找个职务,一直没有合适的安排,我看就他了。”乔舒念信心满满,她相信她一提这个人,孟九儒肯定会同意。 乔舒念娇眉上挑,当即给无涯的信改动了几笔。 五天后,苏暮突然病了,病得很急,上吐下泻一时起不来床。而后浮空司的监司的位置无缝衔接,新一任浮空司监司张年灯上位,令众人来不及反应。 孟扶桑更是气得将房中摆设摔得满地都是。 明明昨日才听说苏暮病了,今日新监司就上任了。叫她如何不气? “我要找舅舅说个清楚!张年灯只不过是并州府衙一个执笔的,怎么可能让他当监司?” 孟扶桑气的容颜泛红,她身旁那些丫鬟小厮更是一个都不敢拦,刘峙更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发疯,最好她能闹得更大更热闹一些,也好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冷香阁本就离老两口的寝居不远,孟扶桑一番打闹引来孟老夫人一瞧究竟。 孟扶桑房中的这些摆设原本是她嫁进来时老夫人念着孟扶桑做妾委屈了她,才赏了她很多值钱的玩意儿。这里头大多数是孟老夫人用自己的体己钱贴补的,以前她不顺心的时候也会打砸一两件,这次几乎是全砸了,让老夫人霎时间心痛不已。 “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怒问了一句,心头的火气逼得她不知该如何责问了。 孟扶桑看见老夫人来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倒她才是受了极大委屈的那个。 鼻头一酸,眼中泛着泪花就过去抱住了老夫人:“舅母……” 孟扶桑娇弱得不能自理,抽噎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抽噎了两声后才道:“舅母,苏监司一病,舅父一声不响就调来一个张年灯,舅父有没有想过我……呜呜……我在浮空司任职好几年,难道对浮空司熟悉程度比不上那个张年灯吗?” “站好了!”孟老夫人也是听得厌烦,推了一把孟扶桑。 可孟扶桑力气大,越说越难过,越难过就将老夫人抱得紧紧的,怎么也不放开。 “孟姨娘有话好好说,老夫人年岁高了,禁不起你这般折腾!”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彩兰把孟扶桑拉开。 老夫人以前那么疼爱孟扶桑,经过上次她不顾孟府和朱府的名声,设计诬陷了朱槿和乔舒念后,老夫人就开始厌恶起了孟扶桑,如今对她的胡搅蛮缠更是无语至极。 由彩兰扶着到里头的紫檀木的椅子上坐定,才厉声道:“浮空司的事儿有帮主和大将军的考量,怎么可能由着你的性子?你要是想要抛头露面,打打杀杀,那我让遥临给你一封休书,给你一个浮空司监使的职位,行不行?” “舅母……”孟扶桑哭得越厉害了,抽噎个不停。 “叫老夫人,你已是孟姨娘不是表小姐!”老夫人呵斥道。 以前因为疼爱她,所以由着她,叫什么都行,可她越来越没有规矩,越来越不注重自己的身份,她只不过是孟府一个妾,身份地位比丫头们高出一个台阶,还叫舅母乱了规矩,老夫人这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老夫人,您不能这么待我,您和帮主以前那么疼我,现在是怎么了?剥削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孟扶桑哭得梨花带雨,几乎站不稳了,也许是被老夫人的话刺激到了,瘫坐在了地上。 “以前你是朱府小姐,冠的又是孟姓,到了府上自然是小姐般的待遇,你现在是孟府姨娘,是妾。明白吗?几次兴风作浪都绕过了你,遥临之前明明很待见你,你却想方设法暗害少夫人,一点也不顾孟朱两府的颜面,这都大家放了你,这奢华的屋子还由你住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夫人气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又道:“我知道你对妾室的地位不满意,一心想要往高处爬,但纳进门为妾是你和你母亲答应了的,非遥临不嫁,自己选的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舅母,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对少夫人也极其不满意,怎么现在就处处都向着她?您忘了她一心要害表哥的事儿了吗?要不是表哥发现得早,您和舅舅早就被她害了,怎么现在全都忘了……嘤嘤……”孟扶桑哭得伤心,更是想不通这一家人到底怎么了,怎么都这么健忘啊。 “你住嘴!你也是在名门望族里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帮主和大将军怎么会在乔氏的身上考量?一切都是以九重帮的利益为重,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想着做正室夫人?” 老夫人被气得胸闷,大口喘息之后又道:“今日的事只有我知道,我不追究你胡言乱语的责任,若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在这府上待下去了!” 老夫人的话让孟扶桑有所反思,可一想起自己费尽心思依旧一无所有,心里头还是委屈至极,愤恨难当间抬手将一个琉璃瓶打翻在地。 老夫人猛然站了起来,这样的人看来是不必维护了。 “你如此冥顽不灵,这冷香阁不必再住了。请管家过来,将孟姨娘打坏之物一一清点,算个账目出来,让孟姨娘照数赔付!”老夫人多余一句话都不愿说了,气得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由彩兰扶着离开了,也没有交代不让孟扶桑住冷香阁后应该住哪儿。 孟扶桑此刻也后悔,怎么就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呢?她不是一直在舅母和舅舅跟前很能忍的吗? 满地的狼藉更是她赔不起的,她心中太气了,一时不稳就闯下这么大的祸。 管家过来清点了个数,这件是个老古董,那件是个老物件,哪件哪件又是哪里来的珍品,全是值钱的,总共折银一万二千两。 第167章 闭门羹 “孟姨娘,您要是没意见就在这上面签个字,我好向老夫人交代。”管家一手举着天价的单子,一手拿着沾好墨的笔让孟扶桑签字。 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了,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管家,问道:“老夫人知道我没这么多银子,她知道我身上的银子都被我母亲拿走了,难道老夫人要我向母亲去要吗?” “孟姨娘,我也是听老夫人的差遣,您要怪就怪自己脾气大,将这么多好玩意都砸烂了。唉……”管家对孟扶桑失望,长长叹息一声后又道:“我是瞧着表小姐您长大的人,老夫人对您是真的没的说,您这两回是把老夫人整伤心了,您也去过少夫人的屋子,不管是在芰荷苑还是在幽篁苑,摆设都比不上这冷香阁。” 现在还有谁愿意和她推心置腹地讲话呢?老管家一番话让孟扶桑后悔莫及。 再后悔也迟了,她已经惹得大家都厌烦了。什么话也没说,便从老管家手中接过了笔,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欠条了,一万二千两的欠条,这辈子也还不起的欠条。 老管家不等墨干,立即将单子卷了起来,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孟姨娘三个月之内还清,如果还不上,孟姨娘今后的月例银子就没了,老夫人还说孟姨娘今后衣食不缺,但想要多好那是不可能了,什么时候把这笔钱还给了老夫人,什么时候就恢复孟姨娘的待遇。” 孟扶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般模样,那边母亲还月月找她要钱补贴废物哥哥呢,这边又欠了一辈子都还不起的钱。 她神色清冷,淡然一笑,像是秋日里着了霜寒的冷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几个丫头还在清扫地上被孟扶桑摔碎的狼藉,管家道:“别丢了,都装起来好好保存着,以后孟姨娘会用上的。” 这番嘲讽要是搁在以往,孟扶桑肯定要发作,可现在她只能极力忍着。 其实,老夫人也不是非逼着她要这一万二千两银子,一来是为了教训她乱砸东西的毛病,二来也是要季白夫人知道,她这个女儿今后没钱了给她了,甚至还要她来替她还钱。 管家还搜走了孟扶桑的首饰和衣衫,拿去当了,也不过才几百两银子,离一万二千两差得太远。 才过了两天粗衣淡饭的日子,孟扶桑就受不了了,她不得不去朱府求见母亲季白夫人。 依朱府目前的处境,孟扶桑不求母亲能替她将这笔账还完,也不奢望母亲拿朱府的钱来还账,但至少把从孟扶桑手里拿走的银子还给孟扶桑,也能还上一半。 孟扶桑一身粗衣从马车里下来,站在朱府门口,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向母亲开口。 往常门口的守卫只要看见她的马车,都会立即送上笑脸跑上前来问候迎接,可今天他们看见她了,却站在门口无动于衷。 孟扶桑让刘峙在门口等着,她带娇兰进去,可正要跨过门槛却被守卫拦下了。 “小姐,夫人知道小姐会来,特意跟小的交代过,说小姐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到府上来帮不到您什么。”拦下孟扶桑的守卫道。 孟扶桑如跌入冰窟,浑身冷得发颤,眸子里也充满彻骨的恨。既然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为什么还要从她的身上搜刮钱财贴补朱槿? 这就是拉扯她长大母亲的做法,这是看着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不顾母女亲情弃她于不顾了。 她快速整理好心情,眼底的恨转瞬即逝,快速换上了一抹笑,“我许久没有回家,难道你要挡着我不让我进去问安吗?” 那守卫憨憨一笑,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给孟扶桑让路的意思。 “娇兰,把我准备的糕点给弟兄们分了。” 孟扶桑还希望能用糕点贿赂门口的守卫,可当娇兰把糕点拿到他们面前时,守卫们面不改色,不为糕点所动。 也是,往常主人家的打赏都是银子,怎么会看得上糕点。 既然他们不要,孟扶桑便让娇兰把糕点收了。 “再怎么样我也是朱府长大的女儿,从朱府嫁出去的,回娘家看看都不行?”孟扶桑的心早就寒透了,可还是不死心,做着最后的挣扎。 “小姐,我们也是听吩咐做事的,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小的也劝您一句,小姐是知道夫人脾性的,您现在进去也讨不了好,何必进去挨骂呢?不如先回去,等过两天夫人气消了,自然会去孟府找小姐的。” 那侍卫的话,孟扶桑何尝不知是安慰她的话。就算母亲还愿意去孟府,恐怕也和她无干了。 “好,对不起了。”孟扶桑破天荒头一遭给门口的守卫俯身一福,然后转身落寞离开。 娇兰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孟扶桑登上了马车,一路回到孟府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没人知道她再想什么。 孟扶桑在娘家吃闭门羹的消息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她挑眉长长一声叹息,神情无奈至极。 彩兰一边在香炉里点了老夫人最喜欢的龙舌香,一边道:“孟姨娘也是自作自受,老夫人不必挂怀。” 张氏瞪了她一眼,道:“扶桑也是我疼大的,怎么能不挂怀,季白那她当棋子,我可没有拿她当棋子。我和帮主膝下就只有遥临一子,是那扶桑当亲闺女相待的。可恨的是季白,把扶桑教成了什么样子?!” “帮主和老夫人再怎么疼孟姨娘,可到底是朱府养着的闺女,老夫人就是想好好教她,也够不着啊。这次夫人痛下决心给孟姨娘一点教训,就连奴婢都看出来老夫人您是有多难过,可孟姨娘怕是没有看懂老夫人的苦心。”彩兰道。 “若就此能让季白和扶桑离了心,扶桑再也不听季白的教唆,不用深受其害,扶桑也能在咱孟府过上安稳的日子。”张氏忧心忡忡,可惜她的想法没有那么轻易实现。 彩兰听着这话也是笑了,“就算季白夫人今后不愿再搭理孟姨娘,可孟姨娘的野心也不会就此打消的。后宅的事大将军会看着办的,老夫人您就少操点儿心。” 第168章 炮房 临江总算是夺回来了,单崞逃了,但这次九重帮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朝廷也下了问罪召,责问孟遥临。 乔舒念不敢问罪召拿给孟遥临看,他的身体才好了那么一点,但问罪召需要孟遥临进京面圣请罪。 军帐里,诸位将士一点也没有因为拿回临江而感到高兴,这份问罪召更是让大家心凉,个个都静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是乔舒念率先打破了僵局。 “今天大家商量一下,陛下的问罪召该怎么办,谁去替大将军面圣合适?” 静静地,只有呼吸声。大家的神色颓丧,徐静渊突然站了起来,道:“谁去都不合适,这可是问罪召。只有写信禀明陛下,大将军伤重不宜长途跋涉,等大将军痊愈后再进京面圣请罪,趁这个间隙,我们再赢几场大仗,最好将单崞和宁王一起活捉了,陛下说不定罚会变成赏。” 乔舒念还以为他这么生猛地站起来是要说他去,结果就说了些没用的。 文浚站起来道:“我和徐将军一起进京请罪,把大将军伤重的事告知陛下,陛下也不会不理解。” 徐静渊却持反对意见,道:“要我和文将军一起去没问题,但是要把大将军伤重的事告诉陛下,那全天下都会知道大将军伤重不能面圣,到那时康宁军趁着我们群龙五首猛力反击,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不妨告诉传旨的大人大将军伤重的事,让大人悄悄告诉陛下,这样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大将军的事也就能瞒下来了。然后再让大将军回信一份给陛下,就说伤好进京面圣,也无不可。”半天不做声的慕白终于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我看此事就这样定,传旨的大人还没有走,就请他去看看大将军,也好把自己见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文浚将军和徐静渊将军押赴苏硕进京,当面向陛下请罪。”乔舒念道。 苏硕一直被关在襄州军营,也不是个长久的事,不如趁这个机会就送到京城问审定罪。 一番交流下来,大家都认可乔舒念的这个法子,便这样定了。 乔舒念心里蕴藏着一个心狠手辣的计划。康宁军善用火药,难道九重帮就不可以用吗?反正富田商行已经封了,贸泽已经抓了,他手里私藏的火药有上百吨。 “慕白将军守好襄州,我和文浚将军去一趟并州。不必跟大将军说,我们去去就回。”乔舒念道。孟遥临若是知道了,肯定不让她去了。 贸泽被关在并州府衙,乔舒念见到他时,早已没有书生气,反而一身的狼狈和憔悴。隔着牢门栏杆,他看见了乔舒念,眼神空洞地朝乔舒念一笑。 “夫人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夫人不愿和我来往了呢?”贸泽自嘲地坐在地上,苦涩一笑。 狱卒给乔舒念搬了张椅子让乔舒念坐,就这样坐在牢门外,隔着牢狱栏杆,贸泽一脸坦然,从窗户外洒进来的光照在他的头顶,显得脸上更加的阴沉。 “先生一直做的是桐油生意和粮食棉花生意,怎么突然转行做火药生意了?”乔舒念问道。 “夫人说什么,我听不懂。”贸泽低着头装糊涂。 “富田商行的仓库里上百吨的火药,贸泽先生可别说是做炮仗用的。” “我就是用来做炮仗的,这马上不就过年了吗?”贸泽嘴角温柔一笑,“夫人可以去查,我所有的手续文书都齐全,这批火药来路正当,我不亏心。” 这批火药来路的确正当,手续也一应俱全,光看表面,的确无罪。可事实上呢?用脚指头想这不过是一张遮掉罪恶的皮而已。 “你的炮房呢?工人呢?还是说你的炮仗造得比寻常的大,可以炸死人的那种?”乔舒念不觉间提高了嗓音,从袖中拿出一份富田炮房的设计图丢在了贸泽的眼前。 这炮房的规格就是不是制作小炮仗的规格,乔舒念可以肯定的是才炸襄州地界的炸药就是从贸泽的炮房出去的,现在人赃并获了,他还在这里抵赖。 贸泽眼神低迷着看着地上的图纸,什么话都没有说。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来找你是想知道这库房的上百吨火药制成炮后,打算运到哪里去?”乔舒念问道。 他的身份早在乔舒念这里明了,根本没法抵赖。蠕动着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我只管负责造炮,至于运到哪里,我不知道。他们会有人来拉走。” “他们?他们是谁?”乔舒念耐着性子问道。 “不知道。”贸泽清俊的脸透过一丝狡黠。 问了这么多,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乔舒念早已经没有了耐心。她睫毛微抬,冷声道:“别关在这里了,拿上他的卷宗送到京城。” “是。”知府丁松吟大人急忙应了,她是代替大将军来审问贸泽的,自然不敢怠慢。 “把那些给贸泽办炮房手续的官员一并送京受审。” 乔舒念的这个命令让知府丁松吟大人吓了一跳,据他所知,富田商行建炮房,从选地、审核、批准那涉及的人员太多了,很多人都收了贸泽的贿赂,这样牵连就大了。 “此时涉及的人员太多了,还都没来得及审查,至少也要好几月的时间才能查清楚,少夫人和大将军还要宽裕些时日。”知府丁松吟大人头上已经汗津津地了,暗叹头上的乌纱不保了。 乔舒念终于明白为什么孟遥临和康宁军在并州边境打了这些年,却一直维持着现状,九重帮赶不走康宁军,康宁军进不了并州城了。 要说这里头没有这些官员的搅和谁信呢?并州官场到底有多少人在和宁王勾搭,乔舒念不敢想象。只瞥了一眼知府丁松吟大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隔着牢狱栏杆,乔舒念让人把她给贸泽准备的厚衣服从栏杆缝隙塞了进去。 “天冷了,请先生照顾好身体。”转而脸上换来冷峻的神色,一点也没有温婉之气。 出了大狱,寒风吹得有些冷,乔舒念将披风裹了裹紧,大家都在等她能说句话,可她什么都说就上了马车。知府丁松吟大人还在马车前问了大将军的好,乔舒念依旧没有搭理。 她的态度让众人心有戚戚。 第169章 并州局势 到了并州军营,文浚才敢问少夫人刚才是怎么了。 “你们在并州这么些年,难道就没有发现并州官场和康宁军有勾结?”乔舒念一脸愠色,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才知道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文浚不说话了,沉默半晌,才低声道:“这个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好揣测。再加上许多事丁大人都打着丞相宋大人的旗号,大将军便没有深究。” “少夫人来了?” 乔舒念正和文浚在军帐里说着话,王蒙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乔舒念的庶弟乔亦疏。乔舒念急忙收敛了脸色的愠色,露出浅淡的笑容。 “我听说少夫人和文将军要从襄州过来,就老早的准备迎接了,在路口等了半天不见你们人影,一打听你们早就进城了,我们扑了个空,哈哈哈……”王蒙呵呵笑着,一点也没有察觉出军帐里严肃的气氛。 文浚道:“我们着急去见一个人,所以路上走得快了些,王将军和乔将军见谅。” “无妨无妨!”王蒙笑着连连摆手,一旁的乔亦疏却闷声听着不说话,他心里对乔舒念是有意见的。乔舒念也觉察到了他的神情,但瞥了一眼后没有再看他。 并州城里的弯弯绕乔舒念也一时理不清,便没有再纠缠,深呼吸一下调节了情绪,换了一种口吻,道:“两位将军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正要问问几位将军的意见,富田商行的仓库里搜出的上百吨火药,两位将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王蒙性子耿直,直接道:“单崞那厮敢炸我们,我们也要炸他们啊!” “怎么炸?那个炮房还留着为我们所用吗?”乔舒念问道。 王蒙有些不确信乔舒念的想法,憨憨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道:“这么大个厂房,拆掉多可惜啊。把那些火药制成炮直接炸掉宁王老家,把他们彻底从并州边境赶出去,不好吗?” “你呢,乔将军?”乔舒念望向了没有说过话的乔亦疏。 低头沉默片刻,乔亦疏道:“首先得妥善安置这批火药,富田商行的仓库离民居太近,实在太过危险。至于说作战的用途,还需要仔细商讨,一时片刻我也说不上什么。” “我赞同乔将军的说法,目前妥善保存这批火药才是最重要的。”文浚也跟着这个年轻的小将附和。 “既然如此,这批火药就交给乔将军处置。单崞从临江逃走后,我命王蒙将军追查,王将军可有发现他的踪迹?”乔舒念问道,她的神态不想是一个商界老板,反而像是个飒气的将军。 连乔亦疏都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他姐,和从前在乔府时已经千差万别。她在孟府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有这么大的改变? 王蒙将军指着地图上并州城外的一块区域,道:“据我所知,单崞已经和宁王汇合,此刻就在这里。” 这个地方就是乔舒念和淮山一起翻越大山和苏硕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康宁军军营。这个军营和并州也就一座山的间隔,乔舒念实在想不通孟遥临怎么会让他们一直据守在并州的眼皮子底下。 文浚看出乔舒念的疑惑,解释道:“这个地方有大山阻隔,我们的人只要一上到山顶,他们就会发现,大将军很多次的攻击都被发现了,想要驱赶没有一次成功过。” 攻击康宁军就被发现了,康宁军的人到并州挑事却来去自如,看来并州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的还要复杂。 这个地方俨然就是康宁军的老鼠窝,外人很难渗透进去。 “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挖了地道通进来,可大将军让我们查过的确没有啊。”王蒙无可奈何地道。 “他们能守在那边的山脚下,难道我们就不能守住这边的山脚下?”乔舒念反问道,上回她和淮山翻过这个山头去康宁军的地界,出了并州城之后就没有人管了,轻而易举就爬上了山,她不知道这是为何? “哎呦,我的少夫人,不是我们不守,是知府大人不让啊!只准许我们派遣一支巡逻队到城外巡逻,说是城外驻军太危险,大将军交涉了好几次,知府丁大人往朝廷一上书,朝廷一张纸就把大将军的想法否决了,我们只能守在并州城内。”王蒙说起此事,就急得要哭,心里也是不能理解朝廷和丁大人的做法。 这就奇怪了,连骆州和襄州在城外都可以驻军,为何并州不能? 文浚道:“朝廷也是怕我们激怒了康宁军,所以让我们不要主动挑衅。” 乔舒念长长出了口气,这么多的局限,并州的事果然比襄州还要难办。 “明天在营中设宴,请丁大人来。另外……”乔舒念勾了勾手,让文浚离她近一些,又悄悄向文浚将军嘱咐了一阵,说完嘴角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是,末将这就去办。”文浚立即转身离开了营帐。 “富田商行的那个炮房就留个乔将军打理,既然贸泽说这个炮房合理合法,那我们也合理合法地用,想必并州府衙的人说不了什么。”乔舒念道。 “是,长姐……少、少夫人。”乔亦疏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神色极为愧疚的转身离开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乔舒念心头有多愧疚,因为自己错误的执念,害了乔府全族,伤害了九重帮的利益和孟遥临的感情,所以她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孟遥临顾忌太多,施展不开手脚不能做的事就由她来替他做,要是有人责备,她顶着。 “那……少夫人,我呢?我做些什么?”王蒙看见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唯独他还留在帐中,有些急切。 “不着急,明天见过丁大人之后,王蒙将军自有事儿做。” 乔舒念耐人寻味的笑勾得王蒙更加心急,“哎呀,既然少夫人心中早有打算,就提前跟我说了嘛,我也好提前做准备啊!” “我要交给你的是大家都不敢做的事,做了可能是会被责罚的事,你敢吗?”乔舒念认真的问道,明亮的眸子静静盯着王蒙,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王蒙的身上,只要王蒙能顶得住,并州的局势便能成功一半。 第170章 掉脑袋的大事 王蒙的神色陡然跟着严肃起来了,他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也是当兵作战十多年的人,既然少夫人这般问,那一定是极其特殊的部署。 他不知道少夫人要交给他什么任务,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信任少夫人,因为少夫人的出现总能大破一些僵局,能给战况带来转机,更何况襄州一战活捉了苏硕这个大贼,临江失而复得都能看得出少夫人的谋略不在大将军之下,更能出奇制胜。 “少夫人让末将做什么请直接说,末将万死不辞!”王蒙向乔舒念拱手跪了下来。 “我要乔将军守并州城内,要王将军守并州城外,就在那座无名山下和康宁军打擂台。” 乔舒念的话一说出口,王蒙就觉得果然是严重的事情,难怪她要在见过丁大人后再下命令。他若守在无名山下,不管康宁军如何,第一个找麻烦的便是朝中那些愚夫们。 “王将军胆怯了的话我可以换个人,但无名山下我一定要有一支军队守在那里。”乔舒念神色坚定,看来要破除万难一定要执行这一连孟遥临都不敢的决定了。 王蒙突然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道:“我知道少夫人是个大胆的人,能做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既然少夫人这么坚定,末将也跟随少夫人守住城外。” 在襄州养病的孟遥临做梦都想不到跟随他多年的大将们一个个都向乔舒念“倒戈”,更没想到乔舒念闷声不响就做了一件会掉脑袋的大事,而且还成功了。 这场大宴乔舒念特意安排了花满蹊酒楼的厨子来准备的,可谓是丰盛至极,光酒就上了一千多坛子。 丁松吟来时乔舒念让他坐在了上座,还有其他知州知县大人们都请了。 “正所谓官兵官兵,官在前兵在后,自古兵都是听官的调遣,您说是不是呢?孟夫人?” 才吃了两杯酒,丁松吟捋着胡子开始乱说话了,歪道理让帐内的众将士瞠目结舌,王蒙更是气得握刀柄的手骨节发白,好在乔舒念给了王蒙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不然王蒙真想杀了这个狗官。 乔舒念还没答,丁大人低下那些个官员们就开始附庸了,不管丁松吟说什么,他们都是称赞不已。 “我在商场替朝廷效力,对军政届一点儿都不懂,这次大将军差遣我来并州主要是为了帮忙调查富田商行的事。做得有不妥的地方还请诸位大人多多包涵。”乔舒念不卑不亢说完,便举起酒杯向大家敬酒。 乔舒念偷偷让人将自己和几位将军的酒都换成了水,免得喝醉了误事。 “夫人说严重了,没什么包涵不包涵的,大家都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嘛。不过夫人,贸泽和富田商行私藏火药建炮房的事,夫人可要谨慎啊,不然会连累大将军的。”丁松吟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都跟着抖动,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来是瞧不起乔舒念。 “愿闻其详。”乔舒念说着就往丁松吟的酒杯中倒了酒。 丁松吟却捋着胡子,故作清高不愿搭理。旁边的知州大人却道:“夫人可以将贸泽杀了剐了,但不能将他送到京城哦,哈哈。” “为何?他的罪不够大?”乔舒念又问。 “哎,夫人怎么怎么不明白呢?那贸泽是有靠山的,就是我们的知府大人,夫人拔树可以但不能挖山啊。”知州大人还怕乔舒念听不懂,竟然直接挑明了,还道是为了大将军好。 果然如乔舒念猜测的一样,这里头的水深。当着诸官员和诸将士们的面,这般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惹得乔舒念诧异一笑,看了下坐在自己左右的将军们,大家的神色也都很诧异。 丁松吟也许觉察到了不妥,急忙道:“什么靠山不靠山地,富田商行为我们并州贡献不少,本官这才对他另眼相看,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得知他是宁王间隙,本官即刻就将他抓获归案了,一切都听朝廷发落。” 丁松吟突然话锋一转,扯到了乔舒念的身上,问道:“本官听说,夫人也曾和贸泽走得很近两家还有生意往来?怎么夫人现在对他恨之入骨了?” 看来这是威胁乔舒念啊,要是乔舒念敢在贸泽的事儿上扯出丁松吟来,丁松吟也会说出乔氏商行和富田商行往来的事。 但这能一样吗?商场生意往来和官商勾结可是两码事呢。 “这些都是旧事不提也罢。但大将军在襄州和并州几次吃了爆炸的亏,上回那个江浦笙已经定罪伏法,这次单崞攻打襄州的火药全是来自富田商行,而后又查出上百吨的火药,帮主那边已经上书朝廷了,不是我和大将军能阻止的。”乔舒念的笑很甜,笑容背后却藏着刀。 “来来,喝酒吃菜,夫人就别谈这些事了,这些公事就等酒席后坐下来和丁大人慢慢谈。”王蒙站起来吼了一句,尴尬的气氛立即得到缓解。 乔舒念急忙赔罪,“哎呦,看我尽说这些公事,扫了大家的兴了,我自罚三杯!” 乔舒念说完连喝了三杯水,旁人还以为她喝的酒,还夸乔舒念好酒量。 鼓乐齐鸣,歌舞升平,酒过三巡,乔舒念看那些官员们喝得已经差不多了,很多人已经睡倒在席位上,乔舒念便给了文浚一个眼色。 文浚即刻让人将这伙人单独送进了军帐,美其名曰送他们休息。丁松吟还躺在榻上醉鼾震天,丝毫不知乔舒念已经到了他的营长中,坐在了桌前。 “将丁大人叫醒,我们有话要说。”乔舒念一声令下,手下的人将芥末油灌进了丁松吟的鼻子里。 就是醉得再不省人事,这番能冲掉天灵盖的操作也能让他清醒三分。 丁松吟啊地一声惊叫,酒醉中从榻上坐了起来,半天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的鼻子被人摘掉了,那酸爽刺激的滋味儿太让人难忘了。 等他反应过来,才看清榻前站着两个将士,手里还端着托盘。 “你们做什么?”丁松吟指着站在他床边的两个将士喊到。 那两个将士急忙拱手告罪:“丁大人醉得太厉害了,我们是来给丁大人醒酒的。只是给大人喂了些醒酒药而已。” 第171章 鸿门宴 丁松吟醉眼迷瞪,揉了揉还被芥末油刺痛的鼻子,嘴里哦了一声,便又躺下了,道:“无妨,无妨,本官歇息片刻就好。” “丁大人,您睡的是我们少夫人的榻。” 将士柔声的话语让丁松吟酒醒了五分,赶忙坐了起来,红着眼睛往旁边一望,乔舒念还坐在旁边的桌前喝茶。丁松吟头皮一麻,这要是被人误会他可就说不清了。 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穿好鞋下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踉踉跄跄到乔舒念跟前,急忙认错:“本官醉了,不知道这是少夫人的帐子,还请夫人见谅。” 他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到这间帐子的,只以为是自己醉糊涂了,走错了。 “丁大人不必有顾虑,我都没当真,丁大人何必这般惊慌?丁大人请坐,你们快给丁大人上热茶。”乔舒念殷勤招待丁松吟,丁松吟看着她皎洁地美眸,霎时间有镇定了下来,坐在了乔舒念的对面。 人人都道孟大将军的这位虎妻不简单,却是一个成天混在男人堆里不把自己名声当回事的女子,也不过如此耳,心里逐渐对乔舒念轻视起来。 乔舒念美眸一笑,道:“既然丁大人酒醒了,有件事我要替大将军向丁大人传达。” 丁松吟脑袋晕晕的,坐都坐不直,听到乔舒念有话要说,便满脸醉笑看着她。 “请王将军进来。”乔舒念转头向一旁的军士嘱咐一句,没一会儿王蒙将军就被请了进来。 王蒙唰唰作响的铠甲和铿锵有力的军靴声让丁松吟不免紧张起来,不知道乔舒念要说什么。王蒙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将城外军防部署的初步方案图放在了丁松吟的眼前,还很贴心的铺开来给他看。 “丁大人,康宁军嚣张跋扈,大将军一直想在城外驻军以防其突袭,这只是初步制定的一个布防图,只要丁大人批准,大将军也好即刻着手准备。”乔舒念道。 丁松吟虽然醉得迷糊,但一听这是涉及自己和宋大人的利益,连忙摇头,“少夫人高看我了,这事儿请大将军向朝廷去说,我只是一个地方官,这些事朝廷怎么说那你们就怎么做。” 亏得他还知道自己是地方官,却不管地方事!按理说这些军事部署没必要跟他讲,更不用他的批准,但孟遥临却因为这些人的阻拦一直没有在城外驻军,乔舒念可不管这么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连她这个女子都听过很多次。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予丁大人多说了,王将军,即刻行事!” 乔舒念冷静坚决的声音让丁松吟浑身一冷,王蒙也立即收起摆在丁松吟眼前的布防图,快步出去了。 丁松吟这才有些急了,道:“少夫人,这是不能这么鲁莽啊!要让大将军请示了朝廷后才能做决定啊,都还没有请示怎么就……” 啪!乔舒念狠狠拍了一掌桌子,站起身眼神凌厉地盯着丁松吟,飒气十足:“敢问这一趟请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批准?延误了战机是大将军能付得起的责任吗?还是说一切后果由朝廷自负?丁大人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正月间被炸的滋味儿?” 一连串凌厉又快速的反问让丁松吟一时哑口无言,乔舒念乘势追击,向外大喊一声:“文将军进来!” 文浚铿锵有力的皮靴声让丁松吟有些迷糊有有些紧张,不知道乔舒念到底要搞哪样。 文浚进来直接将一摞文书放在了桌上。乔舒念邪魅一笑,随便拿起上面一封就开始读了起来:“去年,富田商行的贸老板说要建火炮房,丁大人不同意,我就去找了贸老板一趟,告诉他丁大人的意见。但一个月后火炮房还是建起来了,我听说贸老板向丁大人受贿两千两,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乔舒念一边读着一边冷眼看向丁松吟,读完一份又拿起了另一份来读:“具体哪一天我不记得了,丁大人叫我陪他去见一个客人,我去了后才知道那个人是从康宁军过来的,那个人姓张,全名我不知道,后来吃完饭是个那个人结的账,丁大人还想去夜场玩玩,我害怕我老婆找我就先回家了……” “这是谁在诬陷我?这都是胡诌!”丁松吟腾身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抢夺乔舒念的手中的口供,还好文浚手快,将丁松吟拦下了。 “是谁在诬陷我?还是姓孟的容不下我?”丁松吟醉眼虚眯,紧盯着乔舒念,像是要吃了她。 “丁大人稍安勿躁,这些口供都是刚才大人酒醉后,其他几位大人供述的,这么厚的一摞牵扯出来的人不只有丁大人,还有朝廷重臣。呵!”乔舒念说着眼泪花就出来了,很是失望地说道:“九重帮的将士们誓死维护这并州的安危,却不想并州的这些父母官却吃里扒外,和康宁军勾结,真是叫人心寒。” “原来这是鸿门宴啊!”丁松吟的酒彻底醒了,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要吃人。“有本事就把这些东西交上去,看朝中有谁会信?” 这一招兵不厌诈,乔舒念用在了丁松吟身上,他彻底急了,他也相信乔舒念没那个胆量把整个并州的官场都供出去,更没有胆量把朝中大臣牵扯出来。 “朝中的人信不信不重要,百姓们信了才重要,毕竟这一年并州的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丁大人不妨站在并州城墙上,问问城中百姓,他们的想法。”乔舒念不卑不亢。 都说打蛇打七寸,乔舒念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捏住这些人的七寸,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害怕几个当官的? 丁松吟的腿软了,站不稳了,缓缓坐了下来。九重帮这些年在并州的口碑都不错,百姓们称赞有加,要是这些事捅出来,就算上头的大人还愿意护着,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丁松吟无奈垂下了头,他知道对方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在并州城外驻军,才这般威胁他。他若是不应就断了前途,若是应下便断了很多人的财路。 掂量过后才抬起了头,红着眼睛道:“大将军想要在城外驻军的事我会全力配合,但这些事不能捅出去,不然九重帮也会有麻烦。”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威胁乔舒念,首先丞相宋图南就不会放过孟遥临。 乔舒念也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想应承他。这些口供都是刚才在诸位大人的饮食里加了迷幻药之后,引诱说出来了的,文浚将军准备了两份,一份搬到了丁松吟的眼前,一份已经差人送去了骆州保存了。 第172章 漏网 “好,一切就依丁大人的。”乔舒念一笑,将手边的口供全部推进了脚边的火盆里,燃烧殆尽。 丁松吟霎时就松了一口气,但看着乔舒念脸上邪魅的笑,有觉得此事可能没那么简单,神经又立马紧张起来。 “夫人不会还留了后手?”丁松吟问道。 “只要我们在并州行事顺利,我可以向大人保证,大人便不会有任何事。”乔舒念道。 可她一个女人的保证丁松吟不敢信,质疑道:“夫人能顶替得了大将军和整个九重帮?夫人莫要耍我?夫人若是不守信,我就算豁出去也不会让将军的人守在城外去。” “放心,大将军只要在城外驻军,便既往不咎。”乔舒念打下了包票。 这些人先放他们一马,以后再慢慢收拾。她已经安排了人四处搜集证据了,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斩草除根。所以证据还没有准备充分之前她不会动他们。 王蒙在城外山下驻防很是顺利,驻防前乔舒念已经让人占了无名山的山头,占据了高势,这一举动算是直接逼到了康宁军的家门口。这一次,乔舒念要将康宁军从并州和襄州两边夹击攻打。 在乔亦疏的火炮还没造好之前,双方已经打了几架。单崞想要将九重帮从山上赶下去,攻击得很猛,可最后一次乔舒念决定用火攻,以毒攻毒降降康宁军的气焰。 当整个草滚被点燃滚下山坡,还有很多火风筝和火箭飞向康宁军大营之后,他们终于支撑不住,准备拔营撤退。 这次撤退之前,康宁军已经在此驻守了五年之久。 乔舒念和几位将军研究了一下地图,觉得康宁军极有可能会逃往波州,若是他们和波州廖虎的队伍汇合,往后事情就更难办了,所以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告诉慕白将军,让他截断康宁军的退路。”乔舒念道。 慕白在路上拦截了七天七夜夜,王蒙追了七天七夜夜,一路埋了不少炸点,只希望就此能让康宁军主力覆灭,却还是让宁王和单崞等康宁军大将们逃了。 接到战报,乔舒念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明明已经严防死守,为什么还让他们逃了?她红色的铠甲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自从来到并州,便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得罪了并州官场不说,说不定还得罪了朝中的大臣。一番重锤,却还是让敌人逃跑了,她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失误,明明她的计划很周全。 “是慕白将军漏了网还是王蒙将军没有追上?”乔舒念哑着嗓喉向禀报战况的将士问道。 “禀报少夫人,慕白将军和王蒙将军一起夹击,完全可以覆灭康宁军主力,但慕白将军身后遭受到廖虎的攻击,所以一时没有顶住,就让他们逃了。”将士也觉的很遗憾,说话的声音很轻。 到底是她失算了,她挥挥手让军帐中的人都下去。他们在外面打了七天七夜,她在军营熬了七天七夜,每天只睡个把时辰,现在失败了,她的精神也彻底垮了,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孟遥临和阿峰的身体好了很多,渐渐能下地走路了。可是许多天都没有看见乔舒念的身影,难免没有抱怨。 “大将军好好休息,骆州那边商行里出了点事,无涯写信叫少夫人回去了。”庞二亮只能用这样的谎言“欺骗”着孟遥临。 孟遥临听到这样的说辞,气愤地蹬掉了刚穿好的鞋,上了床。原本下人搀扶他到外面走走的,可现在没有心情。 “我病成这般模样,她还有心情顾生意!到底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孟遥临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越想越懊恼。看着外面紧凑的院子,和矮小的房子,心情就更不爽快了。 “来人,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回骆州,所有伤兵都到骆州去养伤。”孟遥临的俊颜惨白的可怕,没有一丝丝的血色,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了。 乔舒念临走时,让庞二亮照顾好大将军,做好对驻军的补给,但若大将军非要回骆州,他也是拦不住,只能提供帮助。 “大将军,并州战报!” 孟遥临有些诧异,他竟然丝毫不知道并州也经历了一战,还是一场让康宁军损失惨重的大战,孟遥临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此战谁是主将?具体情况快给本将说清楚。”孟遥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 “回大将军的话,我方主帅是少夫人……” 只这一句就让孟遥临感觉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乔舒念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强大的本事。到底他养伤的这些天,这个女人干了多少大事? 听到说苏硕也是乔舒念抓的,临江也是乔舒念指挥夺回的,宁王也是乔舒念指挥众将士赶走的,这一个接一个劲爆的消息让孟遥临一时缓不过来。 虽然他也知道宁王逃到波州便失去了掌控,但还是佩服乔舒念这个女子的能力。 “波州靠着胡部,要是康宁军勾结胡部,又是一场大患。”孟遥临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幽幽地道。 孟遥临心里冷笑,俊颜从惨白变得有了一丝血色,他才反应过来庞二亮骗了他,乔舒念没有回骆州,而是去了并州。 “少夫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孟遥向将士问道。 “少夫人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在并州病了,几位将军拦着她留下休养,可能要等几天才能回来。” “什么?病了?”孟遥临明显着急了,眉头也皱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乔舒念的身边照顾她。 “大将军放心,就是太过操心加上宁王逃跑受了些打击,郎中说细细补养两天就没有事儿了。” 将士的话孟遥临不放心,因为这些天他们瞒他的事情太多了,他决定回到并州亲自看看情况。 乔舒念也没有别人担心的那么严重,只是前端时间神经紧绷又没有休息好,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人就有些撑不住了。 无涯将青燕带到了并州,专门照顾乔舒念,好好将息了几日后,便有了精神。 青燕将孟扶桑的事当笑话讲给乔舒念听,以为乔舒念会高兴,可乔舒念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做事虽然过分,但一个女子没有靠山,今后的日子只会难上加难。 第173章 苏暮出事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夫人还是别可怜她了,这次连老夫人都快被气死了。”青燕说着,眉毛眼睛皱成一堆,可见心里有多气了。 “回去告诉我们苑中的人,不许对孟姨娘落井下石,以后她只好安守本分,不挑是非就由着她去。”乔舒念道。 孟扶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别看季白夫人养大了她,但这次的“绝交”孟扶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乔舒念决定还是不理会她才好。 青燕将熬好的补药端到了乔舒念眼前,刚刚乔舒念嫌烫,所以放在一边晾着,现在温度刚刚好,乔舒念仰头一口就喝尽了。 “夫人只想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只怕孟姨娘不让呢。”青燕又递过来漱口水,加了盐的,有点儿咸。 “孟姨娘这次闹无非就是因为浮空司监司的事,孟姨娘嫌帮主没想着她,让别人坐上了那个位置,所以就生气了,把冷香阁中的大小摆设都砸了个遍……” 青燕的话让乔舒念后脊背有些发凉,浮空司新任监司的事就是她安排的。要是被孟扶桑知道是她的杰作,会不会又来害她呢? “苏暮呢?他怎么样?”乔舒念问道。 “听无涯说有迦宁姑娘照顾呢,不过一直病着,无涯带着礼品找过几次他都不愿意见人。”青燕道。 苏暮想和她绝交,但乔舒念不想。苏暮身后有一张康宁军布下的庞大的暗桩网,这张网才是乔舒念想要的。乔舒念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冷漠的光,一切都在按照她理想中的道路进行就好,至于有些人有些事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及那么多。 她舍弃不了苏暮,其实可苏暮断绝不了她。他知道他被撸掉监司的帽子是给乔舒念写的那些替苏硕求情的信有关,他也知道乔舒念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所以,他并不需要为他和她的关系付出什么特殊的代价,乔舒念自然会来找他。因而,他永远都可以在骆州扎身,给康宁军提供消息。 曾经,江浦笙在他的房中的暗阁后面藏了很多的火药,看来是到用的时候了。三天后,浮空司便炸了,新任的监司张年灯因为不在房中而幸免于难。 孟九儒当即下令追查凶手,案犯直指康宁军奸细。霍亮是孟九儒极为信任的人,孟九儒命令霍亮坚守在骆州城门,看是否有可疑人员进出。 接连数日监控,并未发现城门口有任何异样,反倒是每日进出人数过多,很难从中找到突破口。按理说,如果是康宁军奸细所为,事成之后肯定会逃走,所以便在暗中放松了对城门的监管。 骆州城里康宁军奸细一直都很猖狂,索然冒头行事的机会不多,但他们就像老鼠一般,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坐着见不得的人事。这次浮空司出事和康宁军逃到波州,孟九儒决定彻底清洗骆州所有奸细。 “帮主,爆炸点就是监司寝房的暗格,那里原本是上一任监司苏暮的住的,下官猜测这次爆炸会不会和苏暮有关系?”张年灯直接点出了凶犯。 孟九儒和苏暮交集不多,但一想起他从康宁军投降过来的身份,还是决定先将人抓过来问问。上门抓捕时,苏暮躺在床上不慌不忙喝着药,这让张年灯很是诧异。 苏暮表现得滴水不漏,心中却思索如何挽回目前局面,张年灯一度怀疑自己抓错了人。 “苏监司,这房中我没住几天,甚至都不知道竟然有个暗格和地窖,这火药要说不是你藏的,可真说不过去啊。”张年灯将拿着皮鞭在苏暮跟前比比划划,时刻准备着用刑。 苏暮原本觉得自己只能逃走了,可后来听说张年灯没有死,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机会是否又来了呢?他一脸认真地道:“张监司,那个房中的确有暗格和地窖,可都是我放杂物的地方,怎么可能放火药在里面呢?” 张年灯没有多问,知道这样问只不过是徒劳而已,也许自己这个新任监司也说不清楚了,所以他并没有急着给苏暮用刑。 反而转头去了一趟并州去找乔舒念了。 乔舒念还在养病,对张年灯的到来非常诧异,还是在花满蹊酒楼接见了他。 “我知道我和苏暮的命运都受到了少夫人您的拨弄,我也知道苏暮和少夫人关系匪浅,所以我才来找少夫人商量此事。我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苏暮的身份,但他的一切少夫人一定知道,我来找夫人不为别的,就是想救苏暮一命。”张年灯道。 张年灯的直白让乔舒念吓了一跳,更是明白他绝对是个聪明的人。 乔舒念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问道:“目前,张监司既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浮空司是苏暮炸的,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炸的,光凭着猜测就抓了人,然后跑到我这里来就说是要商量对策要救人,是不是早了点?” 张年灯一时哑口无言,沉思半晌后才道:“要是有人说这火药是我藏进去诬陷的苏暮,我也是说不清的,其实我是替我自己找活路来的。既然少夫人将我安排在了浮空司,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我希望少夫人去见一见苏暮,也许他能对少夫人说实话。” 原来是这个主意,不愧是她看上的人,果真聪明,这样就能将自己摘身事外了。 “我不会见他,但我可以指派一个人协助你审查。”乔舒念道。 “张某感激不尽。”张年灯连连道谢。 “大将军身边的阿峰正在襄州养伤,过几天会回到骆州休养,就让他去审问苏暮,必定会有一个结果。”乔舒念道。 乔舒念指派阿峰去审问苏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苏暮逃过一劫。只要阿峰没有查出来证据来,那苏暮就是清白的。 张年灯没有理由炸毁浮空司,而苏暮有。即使此事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会想到苏暮。所以乔舒念不能直接插手过问,而是让孟遥临身边的人去审才合适。 张年灯走后,乔舒念手心里汗津津地。她明明知道苏暮的真实身份,却还是想要维护他,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们在不同的阵营却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他不能出事。 等孟遥临来并州时,乔舒念已经抽身回骆州了,两人前后脚就这么错过了。 第174章 快要暴露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孟遥临闷闷不乐,问了一圈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把乔舒念叫走了。 孟遥临是个霸道的人,可乔舒念比他还霸道,这让他怎么受得了。既然她回了骆州,那他也后脚跟上。让孟遥临有些诧异的是,帮里竟然下令让瘸腿还不能走路的阿峰去审问苏暮,浮空司是没有人了吗?孟遥临也觉得有些蹊跷,又安排了两位心腹暗中调查其中的名堂。 乔舒念一点没有察觉她在前面捕蝉,后面跟了个黄雀。她一声不响回到骆州就是为了苏暮的事,可她却不能有过分的举动,只能静静等待着时机。 苏暮此刻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但却是自己翻盘的唯一机会,如果能将张年灯拉下来,自己就有可能重新掌控浮空司。 阿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了审讯室,张年灯立在一旁,做笔录的是乔亦知。 阿峰让人将苏暮绑在了刑架上,这一幕苏暮自己也是及其熟悉的,都是浮空司审讯的正常流程。 “苏监司,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要是招了,也许能留你一副全尸。”阿峰就坐在苏暮的眼前,两位都是老熟人了,很多客套话都不用说。 苏暮最讨厌威胁犯人的时候说什么留全尸之类的话,反正都是要死的,是不是全尸又有什么所谓呢?挫骨扬灰也没什么关系。 苏暮也是审讯场的高技术者,他怎么会不知道审讯的套路。他轻轻笑了笑,“我病了之后一直在家里养病,到现在都没有好,请问两位我是如何将火药搬到浮空司又是如何点燃的?点燃之后又是如何逃跑的?” 这一反问倒让张年灯和阿峰哑口无言,显得苏暮是真无辜了。 “当然是你在我上任之前就藏好的火药!我现在及其怀疑你是康宁军奸细,及早密谋了此事!”张年灯道。 “我第一天病了,第二天就被撸了职,第三天张大人就上任了,我哪里来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根本和我没有关系。张监司说我是康宁军奸细,证据呢?还是说你们抓了我的同谋,供出了我?” “我们抓了几个康宁军的奸细。”阿峰轻飘飘一句话让苏暮顿时心里有些慌乱,但就那么片刻,他立即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苏监司,要我把人带进来吗?”阿峰问道。 “你们随便好了。”苏暮随口应了一句,他心里是非常害怕的,万一带进来是认识他的人怎么办? 两个浑身是伤的人被丢了进来,狱卒们拨开他们脸上的乱发,好让苏暮能看得更清晰一些。这两个人的确是和他一条线上的,其中有一个人真是受他指使去点火药的人,苏暮顿时慌乱不已。 “你们认识他吗?”张年灯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脸,好让他清醒一些,指认出苏暮来。 两人看了苏暮一眼,点头,“认识。” 苏暮的心瞬间裂开了,完了。 张年灯和阿峰都咧嘴一笑。 “给我们介绍一下,他是谁?”张年灯阴笑着将地上躺着的人提了起来。 “他是浮空司的官,他上街抓人的时候我们都见过,叫苏暮。”两个人装作是对苏暮不了解的样子。 “还有呢?” 一阵摇头,一脸无辜,“其他的我们不知道。” 苏暮心里坦然了,他在骆州好几年,在浮空司也好几年,明面上的身份谁不知道呢?骆州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事情进入了僵局,阿峰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说实话是吗?”张年灯示意了一下狱卒,那狱卒一剑就刺在其中一个奸细的腋下,剑锋贴着肋骨穿过,皮肉被刺穿。 离一步之遥的死亡让另一个人吓傻,可接下来的折磨在后面,当着苏暮的面,残忍不堪刑罚一遍遍在两个人身上试验,的画面和凄厉的惨叫充斥着苏暮的眼睛和耳朵。 虽然在浮空司这样的场面都很常见,但当酷刑针对自己时,苏暮的心要奔溃了。这一次比上一次孟遥临审讯他和许佑程时还让他感觉恐惧。 什么时候会出现转机,他还需要等,等到他们什么都审不出来,等到这两个奸细死亡。 苏暮尽力控制自己让自己别害怕,别胆怯,别发抖,他的脑袋里想着一些美好的事情。 当他觉得自己情绪快到极限了时,突然进来一个狱卒在阿峰耳边说了句什么,阿峰便立即喊停了用刑。 乔舒念在百川酒楼里来回踱步,着急地不行,尤其是听说阿峰将两个康宁军奸细带到苏暮跟前对峙时,更是坐不住了,她甚至后悔让阿峰去审问苏暮。 孟遥临那边也关注着这次的审问,他没有回府,而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楼里等消息,他有强烈的预感就是乔舒念回到骆州就是为了苏暮。 “大将军,少夫人现在就在百川酒楼。”孟遥临的心腹前来回话。 “她没有去过浮空司?”孟遥临有些不相信,乔舒念会安然坐在百川酒楼不过问。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百川酒楼,期间无涯和淮山去找过少夫人,但我们看见少夫人出来。” “那无涯和淮山呢?他们有没有关注浮空司的事?” “没有,我们人一路盯梢,他们是从桐油行出来的,直接去的百川酒楼。” 听了来人的禀报,孟遥临渐渐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家,传话给少夫人,让她也回来。” 乔舒念也挂念孟遥临的,只是近来事情太过繁忙她一时没有顾上而已。她还想着等苏暮安全了,她就即刻回襄州去呢,所以听到孟遥临已经回到骆州时,她有些惊讶。 立即整理好妆容就赶回了家。 看见她从苑门中进来,孟遥临的嘴角浮上一抹笑,但在乔舒念跨进房门的那一刻神色故意变得冷漠不悦了。 “夫君的伤怎么样了?不是说好的我们一起从襄州回来的吗?夫君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呢?”乔舒念蹲到孟遥临的脚边,仔细翻看着他身上的伤,看痊愈地怎么样了,好在皮外伤都已经结痂了。 孟遥临就冷眼看着她翻他的衣裳,没有说话。她就这样大胆,当着房中的下人的面肆无忌惮的翻动着,似乎也觉察出孟遥临的情绪不对,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还想问问他怎么了? “继续啊,怎么停下了?要我把衣服都脱了给你看吗?”孟遥临问道。 这是什么话?乔舒念看看四周暗笑的丫头和侍卫,脸唰地就红透了,“我、我就是看看大将军的伤好些了没有,没其他的意思。” 孟遥临没有理睬她,乔舒念心头有些尴尬,腹诽道:本来很自然大方的事,他为啥要当众说出来呢?不就是看看伤嘛,他在生气什么? 第175章 你闯祸了 “大将军这里我伺候,你们都出去。”乔舒念拿出自己当家主母的姿态,将房中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孟遥临冷眼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看来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解释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你到骆州干什么来了?”她不说,孟遥临只好主动问了。 他生气是为了这个吗?她要怎么该和他解释呢?乔舒念嘴唇嗫嚅着,沉吟半晌依旧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苏暮的事。 “苏暮和张年灯的事你在里面搅和了几分?”孟遥临开门见山的问道。 乔舒念的心沉了沉,索性就交代了,“全部,苏暮是我拉下来的,张年灯是我扶上去的,这些公公知道且也支持。” 让孟遥临生气的是他失去了对乔舒念的掌控,她总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原因呢?”孟遥临如墨点的眼睛紧紧盯着乔舒念,并不打算放过她。 “原因就是……”乔舒念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了,目光闪躲着不敢看他,“就当我任性了一回,不好吗?” “你是一个任性的人吗?你理智的很,比谁都理智!”孟遥临说着拉住了乔舒念的手,“你会无缘无故掺和浮空司的事吗?你和苏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乔舒念逃婚藏到逍遥寨起,她就和苏暮有了渊源,孟遥临一直不知道背后的情况,但这次事关浮空司,他一定要知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能查出来的,我不想伤了我们的夫妻情分。”孟遥临的话说得很重,他舍不得她,但不代表一点底线都没有。 乔舒念的心颤抖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嘴上浮起一抹笑,“原因就是张年灯给了我‘贿赂’,并州官场上很多污秽的事就是他向我揭发的,有很多官员的口供我已经交给了公公,很多证据我已经让乔亦疏暗中调查,大将军以为九重帮能顺顺利利在无名山脚下驻防是什么缘由?要不是我们拿捏住了整个并州官场的把柄,捏住了宋图南的命脉,王蒙的营帐能安在并州城外。” 她把张年灯扯到并州的事儿上,张年灯是从并州调到骆州的,他对并州的事情很熟悉,不会不知道丁松吟的乌糟事,所以便巧妙的将浮空司监司一职的人员更换解释成了她和张年灯的“勾结”。 她不怕张年灯抵赖,因为公公孟九儒拿到这些口供,肯定会过问张年灯,张年灯作为孟九儒的心腹必定知无不言。 孟遥临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霎时间愣住了,他只顾着乔舒念带着他的将帅们打了一场胜仗,他没有想到乔舒念竟然干了这么大一件事,“拿捏住了整个并州官场的把柄,捏住了宋图南的命脉。”这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直击孟遥临的颅顶。 “怎么了?”乔舒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把孟遥临吓住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孟遥临喉头振动,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你知道你闯祸了吗?” 这些换成了乔舒念一脸木然,她没有立功反而闯祸了吗? “丁松吟是宋图南的心腹,他们勾结康宁军的事我知道,但若把这些撕开来暴露出来,宋图南会对我们九重帮进行打击。你知道宁王贺瑢章为什么要造反吗?其中就有宋图南的压迫。你想让我们九重帮成为下一个康宁军吗?”孟遥临反问道。 又道:“宋图南是个奸诈至极的人,他们一边打压康宁军,一边又利用我们和康宁军的对抗发战争财,你爹又没有告诉过你,乔氏商行一边供给九重帮的同时,是不是还在给宋图南上供呢?” 乔舒念默默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整这么多事!你是把康宁军从并州边境赶走了,这的确是一大件功劳,但宋图南捞不到钱了,会放过我们吗?你还想着抗衡他?丁松吟一时被你唬住了,但也请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我们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扳倒宋图南的地步。” 孟遥临的话让乔舒念无地自容,真是成一件事就败一件事。 “现在可有补救措施?”乔舒念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就当没这回事就是补救了,另外你商行的事也请灵活处理,不要一板一眼的,宋图南那边的人要提防。”孟遥临没好气地道。 见乔舒念吓成了铁青色,还是伸手抱了抱她,宠溺地道:“放心好了,天塌下来我顶。” “哼。”乔舒念娇嗔一声,脸靠在孟遥临的胸膛,“我能顶,谁要你顶了。” “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女子,但我希望你在面前柔弱一点,让我保护你。”孟遥临轻轻揉搓着乔舒念软嫩的脸蛋,心中极为疼惜。 “也不光是你保护我呀,我也会保护你。”乔舒念抬头甜甜一笑,此刻温柔地跟个猫一样,一点也不像是能拿捏并州官场、和康宁军打了胜仗的人。 进来的狱卒告诉阿峰,大将军要他结束对苏暮的审讯,阿峰只好紧急叫停了对犯人的用刑,回到了孟府。 依旧是木质的轮椅被推进了孟遥临的书房。 主仆两个都坐着轮椅,让阿峰倍感尴尬,还是面前撑起身子个大将军行了个大礼。 “伤还没有好全,行什么礼,赶紧坐着。”孟遥临没好气得道。 “大将军怎么突然把我叫了回来,可是有事?”阿峰问道。 “你别插手这件事了,让张年灯自己看着办,苏暮这个人身上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正好让张年灯放开手脚去查。”孟遥临道。 “是。” 主仆两个的对话让端药过来的乔舒念听了个正着,她的心头有了自己的盘算。 苏暮在骆州掣肘自己的地方太多了,乔舒念不能放任不管。这次浮空司爆炸的事肯定就是他干的。 如此,她想到了一个能帮她的人,孟扶桑。 乔舒念把汤药交给了身后的青燕,悄声道:“待会儿你把药端进去,我去去就来。” 青燕还想问她要去哪里,乔舒念已经快步走开了。 她去了松香苑后的冷香阁。 孟扶桑听到了孟遥临和乔舒念两个人前后脚回来了,却没有去请安。一个人拿着秀棚坐在角落了秀啊秀,连娇兰也不知道她在秀什么。 第176章 冷香阁 冷香阁如今只剩下冷了,曾经的奢华已经不在了。 乔舒念猛然步入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大冬天的,房中连火盆都没有点,乔舒念不禁打了个寒颤。 “姨娘,少夫人来了。”娇兰急忙提醒,可孟扶桑脸皮都没有抬,依旧在一针一线的秀。 “房中这么冷,你们怎么不点个火呢?”乔舒念问道。 孟扶桑不理会少夫人,娇兰只好向少夫人行了个礼,“回少夫人的话,才刚立冬不算太冷,我们姨娘说,府上开支大,能省点就省点。” 这丫头惯会讲话,把孟扶桑的颜面维护地结结实实的。孟扶桑哪里是个懂节省的,怕不是因为欠了老夫人钱,所以不敢要? 乔舒念没有再说什么,只坐在了孟扶桑的对面,道:“你们都出去,我同孟姨娘说句话。”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避着人说?”孟扶桑冷声道,她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活,愿意看一眼乔舒念了。 曾经那个明艳强势的女子早已不存在了,剩下的是一个披着漂亮皮囊的枯骨而已。 既然她不愿意让下人们退出去,乔舒念也不勉强。 “大将军受伤了,人事不省,你的信我们全部都收到了,大将军清醒后我才让人给了他,大将军没有向你回信,是因为要回来了没有必要,你不要多想。”乔舒念道。 “你是来羞辱我的吗?”孟扶桑冷哼一声,道:“大将军愿不愿意给我回信关你什么事呢?别在这里假慈悲,滚出去!” 乔舒念淡然一笑,还是朝娇兰挥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 这次孟扶桑没说什么,只静静盯着乔舒念,看她什么时候滚出去。 待房中丫头们都走后,乔舒念才道:“我知道很多事都让你不甘心,也怪我夺了你的位置,霸占了大将军……” “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就赶紧走。”孟扶桑不等乔舒念把话说完,再次下了逐客令。 乔舒念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不想翻身吗?大将军对你的心思我没法揣度,但其他的事我可以帮你。” “你会有那么好心?”孟扶桑才不会信她的。 “我知道你想回浮空司,浮空司被炸的事应该听说了,张年灯现在怀疑是苏暮,如果你只能搞清楚这件事,浮空司会有你的位置。”乔舒念道。 她虽然不愿意让孟扶桑待在浮空司,但现在不得不利用她一把,依着孟扶桑对苏暮的怨恨,如果有这个机会,肯定会参与的。 孟扶桑美睫上挑,睨了乔舒念一眼,问道:“浮空司的事情到底是舅舅和表哥说了算,他们怎么会容许我染指浮空司?我被所有人厌弃,不能说我做事没有冲动,但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原由。若是没有你,我至少过得比现在好,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孟扶桑不傻,她不信乔舒念会这么好心给她搭台阶。万一有什么利用,别说是浮空司了,恐怕连孟府都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啊,对了,你让我去调查浮空司被炸的事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让我帮张年灯还是帮苏暮?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能得到的位置不过一个监使而已,依旧在受他人掌控,从前是陶子赫,现在是张年灯,一个监使的位置我怎会肯呢?所以你赶紧走,若是让大将军知道了这件事,会不高兴的。”孟扶桑嘴角一抹邪笑,似乎洞穿了乔舒念的一切心思。 “如果你我和睦,让你母亲觉得你对朱府还有用,会不会对你好点呢?”乔舒念不得不从亲情的角度来瓦解她。 孟扶桑怒了,猛然站起了身,骂道:“你个贱人懂什么?我家的事你知道什么?赶快滚!” 看来乔舒念的话说在了她的心口痛处。 乔舒念起身,长腿迈过了门槛,突然驻足又道:“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来找我。” 她不觉得她今天的“拜访”没有用,孟扶桑只是心中有气而已,只要她冷静下来会想明白的。 娇兰把乔舒念送了出来,出了小院的门,乔舒念将娇兰叫到了拐角无人处,问道:“炭火是怎么回事?你别说为了节省,孟姨娘怎样也是大将军的人,冻坏了你们担不起,快说实话!” 娇兰嘴角蠕动半天,始终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一想到目前孟扶桑的处境,决定还是说实话,“回少夫人的话,我们姨娘手头拮据,把分下来的炭火都攒起来,让刘峙拿出去卖掉换钱。少夫人千万别说出去是我说的,不然我们姨娘会打死我的。” 原来是这样,乔舒念还以为是老夫人故意不给孟扶桑用碳呢,看样子,孟扶桑是山穷水尽了。最近她乖了许多,原来是被老夫人捏住了七寸啊。 这点倒让乔舒念佩服,不但拿住了孟扶桑,更是捏住了贪得无厌地季白夫人。 “让人知道是咱们孟府的人卖碳换钱,那孟府的脸面往哪里搁?这样好了,姨娘那边的炭火照常使用,其他花销你来找我,记在我的账上。”乔舒念看着娇兰冻得肿胀的手,心头不免觉得有些难受。 她也算是孟扶桑身边的一等丫头,她的手都冻成这般模样,冷香阁其他人可见还要惨。 乔舒念的话让娇兰一脸为难,轻声道:“不是奴婢不领少夫人的情,我们姨娘是个要强的,奴婢跟少夫人说实话,之前我们姨娘发脾气打烂房中陈设,老夫人生气让姨娘赔,折银一万两千两,还降了冷香阁的月例银子,这些钱我们姨娘一辈子都是赔不起的,朱府那边见从姨娘身上搜不到钱财了,就不搭理我们姨娘了……我们姨娘要是知道奴婢偷偷从少夫人这里拿补给,肯定会责罚奴婢的。” 娇兰越说越难过,竟然扑通给乔舒念跪下了,道:“我们姨娘脾气急,之前得罪过少夫人,少夫人心胸宽广请对我们姨娘好些,她除了孟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孟扶桑跋扈歹毒,但她身边的丫头都忠心耿耿。孟扶桑现在油盐不进,她的计划也难以实施,更别说帮她了。 “你先起来,容我想想办法再说。”乔舒念道。 心想,看来只有孟遥临能开解她了。 第177章 别扫我的兴 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到别人身边,乔舒念有些不愿意。 回到幽篁苑,一时不稳险些跌倒,乔舒念心头乍想自己要在下人们跟前出丑了,可跌下去时屁股软软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心中一阵诧异,抬头一望,一张俊颜正深情地盯着她。 这张脸太美了,乔舒念还不想站起来,只想永远都这样,他盯着她,她盯着他,一直这样相互欣赏下去。 “不好好走路,想什么呢?”浑厚磁性的嗓音让乔舒念霎时清醒,急忙站来了。 “没、没弄疼夫君?”乔舒念这时才想起他还病着。 “弄疼我的腿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孟遥临也没有客气,牵住她的手,生怕她抵赖跑脱了。 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要什么补偿?乔舒念噘着嘴,腹诽道。不过还是蹲在他的身边,娇笑一下,道:“那夫君想要什么补偿?要不……” 乔舒念故意吊着胃口不说了。 “要不怎样?”对方可是期待满满呢。 “要不,我带夫君去南山泡温泉,阿峰他们都去,温泉水对疗伤也很好。”乔舒念道。 “这么多人去,花费可不少,你确定?”孟遥临质疑道,毕竟南山路途稍远,来去玩一趟也要三天呢,那边的花销也高。 乔舒念使劲点了点头,又道:“但我想带扶桑一起去,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孟遥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对之前孟扶桑诬陷乔舒念的事还没有释怀。 “游玩是一件高兴的事,你别扫我的兴。”孟遥临道。 孟遥临顿觉得没有了性质,自己摇着轮椅往苑中去了。 这就生气了,看来指望孟遥临能怜悯一下孟扶桑的可能性暂时没有了。 乔舒念想着利用孟扶桑对浮空司监司一职的觊觎,把浮空司爆炸的事栽赃在那两个被浮空司捕获的奸细身上,所有的“证据”乔舒念已经让人做好了,这样把苏暮救出了,苏暮背后的暗桩就能为她所用,以调查宋图南结党营私的事,为扳倒宋图南铺路,可阿峰和孟扶桑都利用不了的话,乔舒念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无涯这边倒是有了个新发现,孟遥临差遣了另一个心腹霍亮在秘密调查浮空司的事,这倒让乔舒念眼前一亮。 “既然都有人调查,我还费这么多心思做什么,那就把我们手上的证据抛出去,大将军心里明了就行。”乔舒念嘴角挂起了得意的笑。 “这件事本来就是苏暮指示他的手下做的,现在由那两个手下抗下所有,也不算冤枉,但是……”无涯有新的担忧,“目前这两个人嘴硬,张年灯带他们和苏暮对峙,他们还没有指认出苏暮,但时间长了可就不一定了,为了不被发现,我们的人又不敢盯得太紧。” 没有了江浦笙很徐舟亭,康宁军在骆州的暗桩目前只有苏暮这一个领导者,这张网还很强大,若是这张网不能为她所用,那实在是太遗憾了,这就是她必须要救苏暮的理由。 她动了并州官场,宋图南那边已经有了动作,乔氏商行京城分号里的很多商品价格被压得很低,已经低过了成本价,看来是在试探她了。她必须得做出应对,不能坐以待毙。 “许佑程现在怎么样了?”乔舒念问道。 “他自从上次和苏暮一起受到大将军的审讯,身体一直都不好,还在浮空司当监使,无功无过地,小姐怎么想起他了?”无涯问道。 “该利用就利用一下,让他帮一下张年灯,把这件事处理干净。”乔舒念道。 无涯随即明白,道:“就依小姐吩咐。” “应钟还在襄州养伤,等好转后叫他回来。”乔舒念道,“京城分号直接关门,再开下去亏损太大了。把京城的人都撤到并州分号去。” 无涯有些震惊,“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退步太大了,对方未必会放过我们,再说帮里未必会答应。” “把目前所有商行里的现银都封存了,不能再流动,五天内将所有账目都清点完毕,所有拖欠的账目一律放到年后结。小商铺和钱庄照常经营,把所有不宜保存的货品放到小商铺低价售卖,其他店铺都关门,对外就说年底清点,来年二月才会开张。”乔舒念道。 这么大的举措乔舒念怎么轻易就定下了,不与大家商量一下吗?太专断了。无涯被吓得不知该如何了。 “不用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是。”乔舒念道。 还有两月才过年,来年二月重新开张的话,那乔氏就得关门三个月,不说别的,商号里这么多人该怎么安置呢? “工钱每月只发一半,其余的折换成粮食分给大家,为了安抚情绪,多分一些。”乔舒念就是要示弱,保存实力,找准机会才能狠狠地反击。 “是。”无涯不由叹息了一声。 这个决定真的太难执行了,首先要稳住大家的情绪才行,不然外面还没有乱,自己内部就先乱了。 正当乔舒念和无涯在散香楼说着话,采莲进来了,说是大将军想问一下南山什么时候去,让采莲过来催了。 乔舒念一拍自己的脑门,一忙起来差点把事儿给忘光了,急忙道:“你让人帮大将军收拾着,明天就出发。” 采莲走后,乔舒念又向无涯道:“大将军想去南山玩两天,我们三天后会回来,我交代的事一定办好。” 说完便急急走了,独留无涯在散香楼叹息,这应该是他跟了乔舒念后做的最难的一件事儿了。 乔舒念回到正房,孟遥临躺在床上,两个丫头替他按摩着腿,他的那双腿伤痕累累,不忍直视。得亏没有伤到脸上,不然那绝对是一大损失。 天一冷,孟遥临的腿就酸疼的厉害,得有人替他揉捏一会才会舒服些。看见乔舒念进来,有些不悦地道:“大忙人,回来了?” “嗯,”乔舒念走了过去,蹲到床边,拿烫热的毛巾敷在孟遥临的膝盖上。 “都下去,我同少夫人说说话。”孟遥临看见乔舒念的脸色很不好,满脸愁苦。 “要是你太忙,南山就不必去了。”孟遥临道。 “我都向无涯交代好了,我陪大将军去。”乔舒念道。 第178章 出发 乔舒念这样说着,可脸上笑容却很勉强。 “京城分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不必在意,宋图南也只是试探一下,不会有大的动作。”孟遥临轻轻抚摸着乔舒念柔顺如瀑的青丝,安慰道。 “管他是试探还是怎样,我可能要利刃剜疮了。”乔舒念抬头甜甜一笑,继续帮孟遥临轻轻按摩着腿,“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很难,很多商行都得关门,但大将军请放心,军资供应我不会停止的,只是想多多保留一些现银准备和宋图南打一场硬仗,夫君不会责怪我?” 宋图南早就成朝廷的里大蛆了,可惜帮里一直畏惧其地位,不敢擅动,如果乔舒念有这个决心和胆量,那就让她试一试,也无妨。 “怎么会?”孟遥临宠溺地握紧了乔舒念手,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让阿峰全力配合你。宁王逃到了波州,京城周围暂时安全,正好能腾出手来一起对付这件事。” “这件事目前只是生意上的较量,还用不到帮里的较量,所以夫君还不能插手。……” “好,我只是不想让你害怕,也不想让你太累。在我受伤的这些天,军中的事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也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孟遥临道。 乔舒念娇俏一笑,眼眸亮闪闪地宛如一个仙子,她的笑总能将孟遥临的心给融化了,“需要夫君帮忙的时候,我自然会给夫君这个机会的。” 乔舒念说完低头看了下脚边的火盆,“呀,都快熄了,来人,换给火笼子来,不能让大将军觉得冷了。” 两个小厮急忙抬了一个火笼子进来,把火盆换了下去。 “将军身上有伤,你们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这么不上心,这么冷的天只一个火盆怎么够?”乔舒念还不忘责备两句。 孟遥临看她“跋扈”的模样有些好笑,急忙道:“丫头们要在火盆上温水给我敷腿,才用的火盆,你别说他们了。” 乔舒念在外头是铆足了劲地干活,但到了孟遥临的身边,她只想展现自己女人的一面,包括使点小性子。 这次去南山,大多都是伤兵,乔舒念特意安排了上百辆马车,家当都准备得很齐备,光孟遥临的就装了三个马车,浩浩荡荡地队伍足有三百多人。 第二天临出发前,孟扶桑站在门口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大家忙进忙出。她原本也是个明艳的人,经过这次事件的打击,好似一个霜打的茄子,自己也说不上来该怨恨谁了,之前所做的一切这才发现一点儿都不值得。 孟遥临被人从房中推了出来,经过孟扶桑上边时,孟扶桑蹲身行了礼,柔声喊了句“大将军”。 孟遥临只当是没看见他,眼睛坚定地看着门口,孟扶桑好似一件摆设站在原地,泪珠子在眼眶中打转。孟遥临受伤回到府上后,孟扶桑也来探望过两回,可回回都能看见乔舒念和他说说笑笑的,想要进去问个安都没有勇气,她再也没有底气和乔舒念相争了。 可要她在孟府一无所获的终老到死,可她又不甘心,她才二十一岁啊。没有夫君的爱,便什么都没有了,连娘家人都不认她了。再怎样,她至少要给自己留个孩子,可这又何尝不是一中奢望。 乔舒念后脚出来,看见了孟扶桑了,便悄然走了过去。 她一身华贵的衣服更加承托得孟扶桑寒酸了,孟扶桑的打扮只比丫鬟们好一点点。 “见过少夫人。”孟扶桑恭恭敬敬向乔舒念行了个礼。 “孟姨娘好。” 态度谦恭的孟扶桑让乔舒念有些难以适应,只是笑笑道:“郎中说温泉水适合养伤,所以大将军想带着受伤的将士们一起去南山泡两天温泉,三天后我们就回来了。” 孟扶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乔舒念,文静地像一个无声的兔子。 见她不说话,乔舒念便赶紧走了,大家都还等着她呢。 “夫人何必搭理她,这个时候跑过来,谁知道她心里怀着什么坏心思。”青燕跟着乔舒念疾步往外走,一边抱怨道。 “别说她了,快去将东西放到车上,我们出发了。”乔舒念催道。 除了不想让别人说她这个少夫人在姨娘面前摆谱儿,她自己对孟扶桑无感。孟扶桑要是开口求到她跟前,她也会遵守少夫人的本分去帮她、照顾她,可孟扶桑又不领情,乔舒念也不打算理会她了。 马车浩浩荡荡到了城外,和军中的车队汇合,不要太壮观了。南山那边乔舒念早就让淮山打好了招呼,住的吃的也都让人安排好了。 乔舒念怕孟遥临受冻,里头穿得厚实,外头一件披风,披风外面又是一件鹤氅,手里还捧着个手炉,腿上盖着一张厚毯子,脚上穿了两双厚实的毛袜子,要不是穿不上鞋子,乔舒念还想让他再穿一双棉袜子。 坐在封闭的车厢里,孟遥临浑身汗津津的,乔舒念则坐在一旁悠闲地吃着蜜枣,她的手炉则放在了孟遥临的脚边。 “夫君别嫌穿得多,你现在这副身体就应该这么穿,只要身上暖和出汗,你受伤的骨头就感觉不到酸疼。”乔舒念还怕孟遥临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在旁边絮絮叨叨的,道理是一套接着一套,跟个小奶妈似的。 孟遥临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想要撩开窗帘看看车外的风景,却被乔舒念伸过手来打了一巴掌,道:“夫君不要吹了寒风。” “我都热出汗了……” “出了汗更不能吹风,万一受寒了怎么办?” 孟遥临被这个妮子呛得哑口无言,只好闭嘴不说话了。过了半晌,觉得乔舒念昏昏欲睡没理会他了,才悄悄掀开了腿上的毯子盖在了乔舒念身上,鹤氅和披风的系带也被他解开了,连自己手上的烫手的手炉也塞到了乔舒念的怀里,这才舒爽了不少。 还悄悄掀开车帘,看看路途银装素裹的风景。 说来也是奇怪,骆州的天比其他地方都冷得早,冷得久。这才十月里,就白茫茫一片了。也许是最近太累了,乔舒念在颠颠晃晃的马车里睡得可香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南山。 第179章 豪华房间 孟遥临为了不听乔舒念的抱怨,临下车前将鹤氅和披风的系带系好,轻手轻脚将乔舒念身上的毯子揭下来盖在了自己的腿上,乔舒念怀里的手炉也被拿走,将一切恢复原样后,孟遥临这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喂,起来了,已经到了。” 乔舒念猛然清醒,睡眼松醒地看了眼车外,果然不远处的山涧冒着腾腾热气,白茫茫一片中竟然有绿色点缀,跟世外桃源似的,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了,看傻眼了?”孟遥临打趣道。 “这么美的地方真应该早来。”乔舒念不禁发出了感叹。 “这地方只适合冬天来,谁大热天的跑来泡温泉啊,不得中暑?”孟遥临抱怨了一句。 “不懂就别乱说话!”乔舒念瞪了他一眼。 下人们已经在马车旁候着了,两人被人扶下车,乔舒念才真正觉得身处仙境。 淮山过来道:“大将军、少夫人,我们包下了三家客栈,足够我们这么多人居住,大将军和少夫人的房间离的温泉汤池最近,开窗就能看见温泉瀑布,景色极美,也能极大的保证了隐蔽性。这里所有的客栈里面也都引入了温泉水,就算不想到外面泡汤池,也可以在客栈房中泡,一样的舒服。” 这次的行程全部都是淮山一个人安排的,乔舒念来到这里才知道具体情况,孟遥临也不住的点头,看来是对淮山的安排很满意。 乔舒念除了有点心疼自己的钱包之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各自去了各自的客房,淮山亲自将大将军和乔舒念带去了他们的房中,这里的奢华让乔舒念咋舌。 房顶都是檀木封顶的;一个房中二十个灯盏,上面还挂着一串饱满圆润洁白无瑕的珍珠;床上的帷幔也像是织金的,被褥枕头就更不用说了,一切都是釉蓝色的光泽,摸着像是丝绸,看着像是瓷器。 乔舒念这两年经营商行,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房中很多的陈设她都说不出个名堂来。 “我累了,扶我到床上躺一会儿,吃过晚饭我们去泡泉。”孟遥临道。 反正推开另一道门就是露天的汤泉了,外头树木林立,极为隐蔽,根本发现不了,极大的保护了隐私。 下人们将孟遥临扶上了床,他还不忘问一下乔舒念:“你要不也上床睡一会儿。” 当这么多下人的面,乔舒念的脸不知道往哪里搁,有些羞涩地道:“不用,我不累。” “哦,我忘了,你过来的路上已经睡过了。”孟遥临说完就躺好闭上了眼睛,不理会旁人。 乔舒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孟遥临睡了,乔舒念将淮山拉到了屏风后面,悄声问道:“这一趟花费了多少?” “回夫人的话,已经花了九千两银子了……” 九千两,三天两夜,将近三百人,嗯,还好,不算多。乔舒念心中这样想着。可接下来淮山的话,差点将乔舒念吓死。 “这只是房钱,汤泉钱和伙食钱还没有算,夫人和大将军这边的汤池钱已经包含到房钱里了,其他人如果在房中浴桶里泡的话就是的。我粗略算了一下,这一趟保底也要两万两。” “两万两?”乔舒念惊吓出了声,意识到会吵到孟遥临,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可他们的对话孟遥临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地了,他又不是真的睡着了,只不过是闭着眼睛养神而已。听到乔舒念的反应,偷偷咧嘴笑了。 “是,少夫人,可能还不够。好不容易来一趟,很多人可能想泡山中野泉,那都是另外算钱的。”淮山道。 虽然有些心疼银子,但她已经说是她请客了,也不好表现出不悦来。这笔钱是从她的私库里出的,她哪里有啊? 乔舒念之前还可怜孟扶桑欠了老夫人一万两千两,还跟娇兰说冷香阁的花销她包了,没想到她一下也欠下比孟扶桑还要多的债务,真的有点儿后悔。 “要不,我传话,让将士们尽量在自己房中玩,不要出来?”淮山看出乔舒念的为难,试探地问道。 她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是从乔氏商行的账上支取的,可能也就比掌柜们多了个一百两,这两万多的支出让乔舒念一个人来支付的确很难。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乔舒念瞪了淮山一眼,道:“大老远的来一趟,就让大家好好玩。”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即使打肿脸充胖子也要继续充下去。 淮山抿嘴偷笑着退了出去。其实,临行前,这笔花销孟遥临将银子都付给了淮山,不让他说出去而已。这间房子也是孟遥临千挑万选才定下的,目的就是想和乔舒念舒舒服服、无人打扰在山中住两天。 晚饭的时候,客栈的小厮端上来的菜碟让乔舒念大吃一惊,偌大一个盘子,上面只有两三筷子菜,全是雕花之类中看不中吃的东西。 乔舒念本想叫人进来重新点一些能吃的,但看孟遥临吃得香,便没有做声。 孟遥临故意将一筷子生牛肉放到乔舒念的小碟子里,道:“这牛肉是捶过的,很是细嫩,蘸着这个料碟吃很鲜美。” 再细嫩鲜美也是生的,乔舒念也吃不惯,可看着孟遥临都吃些生的东西,急忙道:“夫君的伤还没有好全,吃点热乎的,我再点两个菜。” 孟遥临掩嘴一笑,指着门口道:“好啊,你拉一下门口那个绳,小二就上来了。” 这人第一次来,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乔舒念顾不上疑惑,叫来小二后照着菜谱点菜,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什么暖冬寿喜锅、什么厚蛋烧等等,乔舒念根本就不知道点什么。 看着这菜谱,乔舒念彻底傻眼了,她好歹也经营着酒楼,各种菜系也都有,酒楼师傅也会开发新的菜品取新的名字,但这么离谱的名字乔舒念还是第一听,更不知道都说的是什么。 “就寿喜锅,我夫人想吃点儿热的。”孟遥临低声向小二道。 不知怎么的,乔舒念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 待小二走后,乔舒念才好奇问道:“夫君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第一次。”孟遥临想都不想,就答道。 鬼才相信是第一次,骆州城里头根本没有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要是第一次来,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显得乔舒念像个傻子一样。 第180章 南山温泉 “不信?不信也没有办法,就是第一来的。”孟遥临一本正经地道。 乔舒念就当他说鬼话了,没有理会,细筷挑起生鱼肉上的一片菜叶,放在了嘴里,冰冰凉的…… 十来种不同颜色的生肉和鱼卷儿摆满了整个桌面,孟遥临只挑每样菜品上一点点,每一种只尝一小口便放下了。乔舒念看着他俊美中带点邪魅的眸子一点一点的升起了光华,好像每一道菜很合他的口味。 “等下要泡温泉,不适合吃太饱,不饿就行,所以这里的饭菜都是照着东洋的饮食做的,很少又很精致。”孟遥临一边吃着一边不忘给乔舒念介绍这里的饮食文化。 还说自己是第一次来,都知道这里的菜品是照着东洋做的。不管照哪里做的菜,乔舒念好奇的是孟遥临啥胃口啊,怎么爱吃生的呢?乔舒念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眉毛如墨的人津津有味地吃。 他要是没有受伤的话,他身上的皮肤会很脸上一样光滑,健硕的肌肉没有疤痕……可惜了……这么美一个男子现在走路都要推轮椅,乔舒念不免觉得可惜。 环顾这么奢华的房间、柔软的被褥、亮如白昼的灯盏,也不知道灯油里添加什么,灯油颜色不一样,染出来的火光也五颜六色的,很有氛围感……乔舒念徜徉在自己的思绪里,思想渐渐想歪了,不再想可口的食物,反而对孟遥临垂涎三尺。 迷离中带着色光的眼神被孟遥临抓了正着,他一个狠劲儿盯了过来,吓的乔舒念急忙低下了头。 “有些事虽然我暂时不能用力,但只要你主动,我还是可以配合的。”孟遥临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乔舒念却听出这是什么意思,脸唰的红到了脖子根,像个烤红薯热辣辣地。 “先吃饭,吃饱了再说,你我又不是铁将军,吃不饱什么都干不了。”孟遥临冷不丁又来一句。 乔舒念想找盆凉水浇在头上让自己冷静冷静,可周围都是温泉水,没有凉水。 孟遥临看她的模样觉得实在是可爱至极,忍不住又道:“我们要是能在此处多住两天,说不定回去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乔舒念霎时间站了起来,娇颜生怒,骂道:“乱讲什么呢?我是来陪大将军养伤的。” 孟遥临歪着头,看着乔舒念,深邃的眼神充满邪魅的光,问道:“我们都是老夫妻了,害羞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已经好久没有那啥了……” “大将军好好吃饭,不要讲这些!”乔舒念的脸上红透中浮现娇怒。 正巧小二端来了寿喜锅,乔舒念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向孟遥临发脾气,只好乖乖坐到了他的身边,可惜的是孟遥临得意地笑容她没有看见。 还以为寿喜锅是多高级的东西,结果就是各种菜煮的汤锅。乔舒念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清淡的口味正适合,孟遥临这样的病号。 这顿饭算是吃完了乔舒念除了对这里不好吃又太贵的饭菜不满意之外,其他的都很满意。 “该沐浴了,帮我宽衣。”孟遥临理所当然的伸开了双臂,宽厚的胸膛展露无遗。 乔舒念提衣上前,将孟遥临的外套都脱了,只留下中衣,好在这房中火笼子烧的足,一点也不冷。 帮孟遥临脱了衣,乔舒念将他推到门边,从门口到泉边是一个斜下坡,轮椅没法走,只能扶着过去。 孟遥临将自己身体的整个重量全压在乔舒念肩头,嘴里还不忘嗯嗯呀呀地喊疼。 该喊疼的是她才对,他那么重一个人,是故意让她扛得?!明明之前还看到他在小厮们的搀扶下走路,虽然走不好,也不至于一步都不能走。 幸亏离得不远,只有几步,不然乔舒念真想扔下他不管了。 到了泉边,孟遥临却不愿下水,问道:“你的衣服怎么没换,你不洗吗?” 乔舒念睨了他一眼,她也洗的话,谁来伺候他呢? “你不洗的话我也不洗了。”孟遥临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只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室外,要冻出病来,乔舒念对这个“小孩子”只能耐心哄劝,“不下水会感冒的,你洗完啦我再洗。” “我不,要洗一起洗。”孟遥临故意犟上了。 “好好好,你先下水,我换了衣服马上来。”乔舒念真怕他会被冻坏,只好答应了他。 孟遥临这才在乔舒念的额头亲一口,主动下了水。 “哇,好暖和啊,你快去换衣服!”孟遥临划拉了两下水,将身上的中衣脱了扔到了岸上。没有了衣服色束缚,在水中更自在更舒服。 但他后背和前胸的伤痕展露无遗,一个伤痕上又叠一个伤痕,这么多的伤痕,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捡了几条命回来的,不免让乔舒念觉得心疼。 “做什么呢?快去换衣服啊!”孟遥临见她站在原地出神,又催了一道。 “哦,好。”乔舒念嘴角一笑,急忙掩饰了刚才的情绪。刚转过身要走,哪料裙摆被人拽了一把,啊地一声尖叫直挺挺跌落到了水中。等乔舒念反应过来,她已经成了落汤鸡躺在孟遥临的怀中。 “哎呀,我的衣服都湿了!”乔舒念急忙闪身站远了一步,她这身华服还是专门为这次出行准备的,才穿了一天就泡在温泉水里,这些硫磺味儿要把上面的熏香都洗没了。 孟遥临还不忘往乔舒念身上多浇两下水,道:“谁让你这么磨蹭的!脱了,湿了穿着不舒服。” 孟遥临的长臂伸过来替乔舒念解衣,热乎乎的水汽烘托地乔舒念脸色绯红,浸了水衣服太沉,没人帮忙的话在水中还真不好脱,便只能由着孟遥临替自己脱了。 “哎呀,这件不能脱!”乔舒念急忙扯住身上仅剩的一件薄薄红兜儿,大叫了起来。 “这里没有旁人,你洗澡还穿衣服啊!”孟遥临本来就没什么大力气,被她一扯,便扯滑了手,乔舒念后背的红系带一下子散落在了水中。 水波在胸前荡漾,撩拨红兜儿也荡在水面上。孟遥临此刻眼中满是温情,她的脸红红地,也不只是太过羞涩还是房檐下的红灯笼照映的。总之,氤氲的水汽烘托着,孟遥临一时有些呆滞,他的眼睛从她的身上挪不开,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那样脸色绯红。 第181章 疤痕 乔舒念立马蹲了下去,好藏起自己身体的风光,可他的那双鹰似地眼睛让她躲无可躲。她手伸到后背,慌乱地将系带系好,这才没有了尴尬,朝孟遥临泼了一捧水,迷住了他的眼睛,骂道:“大坏狼!” 孟遥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见她的窘迫,嘴角邪魅一笑,“都是老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大方一点儿,看,我身上什么愿意给你看。” 孟遥临说完故意撑着泉边站高了点,本想惹乔舒念笑的,但乔舒念却神色黯然垂下了脸去。说实话,他的身体乔舒念不敢看,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满身的伤痕让乔舒念不忍直视。 “怎么了?这么害羞?”孟遥临笑着游了过来,想继续再逗逗她,伸手想勾起乔舒念的下巴。可就在他近身的那一刻,乔舒念看见他的腹部有一道长约七八寸的疤痕,好像是近来才痊愈的新伤。 她的手覆在了他腹部的疤痕上,闷闷问道:“疼吗?” “早就不疼了。” 原来她的不开心是因为是他身上的伤啊。这道伤是在和苏硕作战时,被他砍的,要是在深点儿就要割穿肚皮了。腿上腰上还有很多炸伤,当时孟遥临的马都被炸死了,细细想来应该是他的马救了他一命。 当时先头部队踩到了炸点,孟遥临的马奋起一个扬蹄就把受伤的孟遥临从马背上颠了下来,马儿挡住了大多的火光,才让孟遥临幸免于难。 战场上死里偷生不知道几百会了,这些伤他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吓到乔舒念了。 与她肌肤相亲多次,难道她才发现了他浑身的疤痕? 乔舒念的手指轻轻巧巧从一条条的疤痕上抚过,想把他经历过的痛苦都刻在自己的心里。 “摸什么?要摸摸这里!”孟遥临猛然抓住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身上这么多伤加起来都不及脖子上这一条让我疼。我们新婚之夜,你送我的大礼,应该没忘。” 往事不堪回首,乔舒念霎时挣脱了孟遥临,站远了一步,闭上了眼睛,神色很痛苦:“对不起。” 以前她向他道过歉,但没有这次真诚。孟遥临是为了逗她才这样的,没想到让乔舒念更伤心了。 他抓着她的手腕拉了一把,乔舒念像一条丝滑的鱼,顺势就飘了过去,撞在了他的怀中。 孟遥临在乔舒念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逗你的,我都不在意这些的,你难过什么?军人哪个身上没有伤?都是很正常的,要是怕死怕伤,我去种地就不干这行了。”孟遥临轻描淡写地道。 乔舒念噗嗤笑了,主动摸着当初她刻在孟遥临脖子上的伤疤,低声道:“当初的事我误会了你,我也受到了欺骗,所以才伤了你。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从前对夫君的伤害了,再等我一段时间,等到我把一切都理清楚,等到把康宁军彻底消灭了后,我会认真地、人证地向夫君检讨我的过错。” “傻瓜,我都原谅你了,你检讨什么?才不要你的检讨。”孟遥临道。从前的事乔氏一族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孟遥临不会再追究过往了,今天重新提及,真的就是一个玩笑而已。他现在也很后悔,不该说这些,惹得乔舒念难过了。 “我以前错得太离谱,没有自我救赎的弥补的话,这辈子都难以心安。”乔舒念道,“所以,今后只要事关大将军、事关这个国家,我都会责无旁贷的用我的方法去帮助。” 这句出出自肺腑,孟遥临信她。 房檐上的铃铛叮叮玲玲响了起来,孟遥临望了一眼,道:“有人要来,你去看一眼。” 乔舒念光脚跳上了岸,走到房中披上一件披风裹严实了自己,才去开了房门,原来是青燕和采莲,两人手里的托盘中端着孟遥临和乔舒念的新衣。 “这是沐浴后要换的衣裳,我们替大将军和少夫人拿过来了,底下是浴衣,洗完记得要穿。”青燕和采莲匆匆忙将两个托盘往床铺上一放,就小跑了出去,多一眼都不敢看。 乔舒念已经没有心思再下水了,在房中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换浴衣时,才发现这俩丫头准备的浴衣都是赤红色的。乔舒念无奈摇了摇头,只好换上了,有总比没有的强,然后自己泡了薄荷茶坐到矮几前喝了起来。 温泉水让人发热,薄荷茶能醒脑,能让乔舒念迅速冷静下来。 孟遥临躺在汤池里,温烫的泉水打开了他的每个毛孔,水雾迷离中看着房中穿着一身红色浴衣坐在矮几前喝茶的女子,神思漂游。 他的原配也好还是孟扶桑也好,或文静幽怨或骄横跋扈,他都能一眼看穿她们的所思所想,只有乔舒念是个例外。她像烈酒又像清茶,只有细细品,才能品出各种滋味来,却又永远品不透。 此刻,她坐在那里出神,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神思飘向了九霄云外。这般镇定淡然的乔舒念让他眼前一亮,好似不染尘埃的一朵红莲,纵使天塌地陷也不动摇半分。 孟遥临将眼神从她身上收了回来,撩动了一下水波,水面荡起涟漪。他在想,他真的了解她吗?好像了解一点儿又好像对她什么都不懂。 乔舒念此刻面容沉静,心中却愁肠百结。性子刚烈坚毅的丫头素清莫名其妙借用富家小姐的身躯活了过来,夹在康宁军和九重帮之间,处处谨慎、处处小心,又处处冒着天塌地陷的风险坐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自己认为对的就真的是对的吗?伤害了孟遥临、伤害了乔氏全族,深入虎穴才知自己错地离谱。现在的弥补能不能起到救赎的作用,能不能让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减少,还要搭进去多少人的命,一切都是未知。 有了孟遥临的爱护,她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是素清了,原本该转世的灵魂和该腐烂的躯体结合在一起,这条生命又能维持多久呢? 一颗小石子丢到矮几上,当地一声,打乱了乔舒念的神思。 “不洗了,扶我起来。”孟遥临道。 乔舒念急忙起身冲床边拿了浴衣,走去泉边伺候孟遥临。可孟遥临的腿还使不上力气,想要从泉里爬上来还真的有些难,乔舒念的力气还不足以将健硕的孟遥临从泉里拉上来。 第181章 疤痕 乔舒念立马蹲了下去,好藏起自己身体的风光,可他的那双鹰似地眼睛让她躲无可躲。她手伸到后背,慌乱地将系带系好,这才没有了尴尬,朝孟遥临泼了一捧水,迷住了他的眼睛,骂道:“大坏狼!” 孟遥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见她的窘迫,嘴角邪魅一笑,“都是老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大方一点儿,看,我身上什么愿意给你看。” 孟遥临说完故意撑着泉边站高了点,本想惹乔舒念笑的,但乔舒念却神色黯然垂下了脸去。说实话,他的身体乔舒念不敢看,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满身的伤痕让乔舒念不忍直视。 “怎么了?这么害羞?”孟遥临笑着游了过来,想继续再逗逗她,伸手想勾起乔舒念的下巴。可就在他近身的那一刻,乔舒念看见他的腹部有一道长约七八寸的疤痕,好像是近来才痊愈的新伤。 她的手覆在了他腹部的疤痕上,闷闷问道:“疼吗?” “早就不疼了。” 原来她的不开心是因为是他身上的伤啊。这道伤是在和苏硕作战时,被他砍的,要是在深点儿就要割穿肚皮了。腿上腰上还有很多炸伤,当时孟遥临的马都被炸死了,细细想来应该是他的马救了他一命。 当时先头部队踩到了炸点,孟遥临的马奋起一个扬蹄就把受伤的孟遥临从马背上颠了下来,马儿挡住了大多的火光,才让孟遥临幸免于难。 战场上死里偷生不知道几百会了,这些伤他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吓到乔舒念了。 与她肌肤相亲多次,难道她才发现了他浑身的疤痕? 乔舒念的手指轻轻巧巧从一条条的疤痕上抚过,想把他经历过的痛苦都刻在自己的心里。 “摸什么?要摸摸这里!”孟遥临猛然抓住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身上这么多伤加起来都不及脖子上这一条让我疼。我们新婚之夜,你送我的大礼,应该没忘。” 往事不堪回首,乔舒念霎时挣脱了孟遥临,站远了一步,闭上了眼睛,神色很痛苦:“对不起。” 以前她向他道过歉,但没有这次真诚。孟遥临是为了逗她才这样的,没想到让乔舒念更伤心了。 他抓着她的手腕拉了一把,乔舒念像一条丝滑的鱼,顺势就飘了过去,撞在了他的怀中。 孟遥临在乔舒念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逗你的,我都不在意这些的,你难过什么?军人哪个身上没有伤?都是很正常的,要是怕死怕伤,我去种地就不干这行了。”孟遥临轻描淡写地道。 乔舒念噗嗤笑了,主动摸着当初她刻在孟遥临脖子上的伤疤,低声道:“当初的事我误会了你,我也受到了欺骗,所以才伤了你。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从前对夫君的伤害了,再等我一段时间,等到我把一切都理清楚,等到把康宁军彻底消灭了后,我会认真地、人证地向夫君检讨我的过错。” “傻瓜,我都原谅你了,你检讨什么?才不要你的检讨。”孟遥临道。从前的事乔氏一族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孟遥临不会再追究过往了,今天重新提及,真的就是一个玩笑而已。他现在也很后悔,不该说这些,惹得乔舒念难过了。 “我以前错得太离谱,没有自我救赎的弥补的话,这辈子都难以心安。”乔舒念道,“所以,今后只要事关大将军、事关这个国家,我都会责无旁贷的用我的方法去帮助。” 这句出出自肺腑,孟遥临信她。 房檐上的铃铛叮叮玲玲响了起来,孟遥临望了一眼,道:“有人要来,你去看一眼。” 乔舒念光脚跳上了岸,走到房中披上一件披风裹严实了自己,才去开了房门,原来是青燕和采莲,两人手里的托盘中端着孟遥临和乔舒念的新衣。 “这是沐浴后要换的衣裳,我们替大将军和少夫人拿过来了,底下是浴衣,洗完记得要穿。”青燕和采莲匆匆忙将两个托盘往床铺上一放,就小跑了出去,多一眼都不敢看。 乔舒念已经没有心思再下水了,在房中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换浴衣时,才发现这俩丫头准备的浴衣都是赤红色的。乔舒念无奈摇了摇头,只好换上了,有总比没有的强,然后自己泡了薄荷茶坐到矮几前喝了起来。 温泉水让人发热,薄荷茶能醒脑,能让乔舒念迅速冷静下来。 孟遥临躺在汤池里,温烫的泉水打开了他的每个毛孔,水雾迷离中看着房中穿着一身红色浴衣坐在矮几前喝茶的女子,神思漂游。 他的原配也好还是孟扶桑也好,或文静幽怨或骄横跋扈,他都能一眼看穿她们的所思所想,只有乔舒念是个例外。她像烈酒又像清茶,只有细细品,才能品出各种滋味来,却又永远品不透。 此刻,她坐在那里出神,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神思飘向了九霄云外。这般镇定淡然的乔舒念让他眼前一亮,好似不染尘埃的一朵红莲,纵使天塌地陷也不动摇半分。 孟遥临将眼神从她身上收了回来,撩动了一下水波,水面荡起涟漪。他在想,他真的了解她吗?好像了解一点儿又好像对她什么都不懂。 乔舒念此刻面容沉静,心中却愁肠百结。性子刚烈坚毅的丫头素清莫名其妙借用富家小姐的身躯活了过来,夹在康宁军和九重帮之间,处处谨慎、处处小心,又处处冒着天塌地陷的风险坐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自己认为对的就真的是对的吗?伤害了孟遥临、伤害了乔氏全族,深入虎穴才知自己错地离谱。现在的弥补能不能起到救赎的作用,能不能让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减少,还要搭进去多少人的命,一切都是未知。 有了孟遥临的爱护,她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是素清了,原本该转世的灵魂和该腐烂的躯体结合在一起,这条生命又能维持多久呢? 一颗小石子丢到矮几上,当地一声,打乱了乔舒念的神思。 “不洗了,扶我起来。”孟遥临道。 乔舒念急忙起身冲床边拿了浴衣,走去泉边伺候孟遥临。可孟遥临的腿还使不上力气,想要从泉里爬上来还真的有些难,乔舒念的力气还不足以将健硕的孟遥临从泉里拉上来。 第182章 女友力 孟遥临的手掌湿滑,一边牵着乔舒念的手,一边试着去踩泉边的石头,可他的腿没有大的力气,就算踩在那个石头上,也支撑不起他的身体。 乔舒念看他这么艰难,心中不免酸涩。突然扑通一声跳了下来,站到了孟遥临的旁边,她新换的干浴衣也湿了个透。 “我抱你。”乔舒念将贴在脸上湿哒哒的头发拨到了耳后,手已经拦住了他的腰。 她的话把孟遥临吓了一跳,她怎么能抱得动他? “要不,你去叫人帮忙?”孟遥临对乔舒念的力气高度怀疑。 “夫君是让我这个样子出门吗?”乔舒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的确,她此刻的模样不宜见人。 “不是,我的意思你可以叫青燕和采莲……”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急忙住了口,他此刻的模样也不适合见女人。 乔舒念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逗得发笑,孟遥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个弯腰抄起在怀里。自己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这么抱着情何以堪? “快、快放我下来!”孟遥临急急拍打着水面,却挣脱不敢大力挣脱她的怀抱,因为怕把她绊倒。 “你别闹行吗?我抱着你已经很累了!”乔舒念把快要滑脱的人往上颠了一下,一步一步费力地走到岸边去。孟遥临被她这么一训斥,竟然不敢反驳了,只能勾着乔舒念的脖子任由她抱着。 快到岸边时,孟遥临急忙伸手撑住了地,助力往上一跳,逃脱了乔舒念的怀抱,屁股终于坐了上来。 刚才在汤池里满嘴黄腔的孟遥临,这下有些羞涩不敢看乔舒念了。乔舒念心头得意一笑,自己爬了上岸,将红色浴衣披在了孟遥临的肩上。 孟遥临故意做出扭捏之态,伸出手娇嗔道:“小生娇弱无力,还望女英雄扶我一把。” 这做作之态差点让乔舒念作呕,她拍了一下孟遥临伸出的手,嗔怪道:“能正常点儿吗?” 孟遥临一笑,借着乔舒念的“强壮”的手臂站了起来,尔后搭着乔舒念的肩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房中。 乔舒念将火笼子烧旺了,这才去帮孟遥临擦水,她的身上还紧紧贴着湿透地浴衣,勾勒一出完美的人体艺术作品。 她的喘息就在他的眼前,孟遥临怕自己把持不住,一把夺下乔舒念手中的毛巾,还推了她一把,道:“我自己来,你快去把你的衣裳收拾了,感冒了谁伺候我。” 乔舒念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既然他不需要她的照顾,便自顾拿了干净的中衣走到屏风后面换好才出来。 坐到火笼子旁烘着湿发,孟遥临不由自主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湿湿地还在滴水。 想让乔舒念帮忙,可她现在不搭理自己,孟遥临便赌气似的拿毛巾擦了两把,便直挺挺往床上一躺,赌气道:“睡了,把灯灭了晃眼睛。” 乔舒念看他气呼呼的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将近床头的两盏灯灭了,房中顿时昏暗了些许。 刚坐到凳子上想继续烘长发,哪料孟遥临又发号施令了。 “再灭两盏,晃得本将睡不着。” 他这是在抽什么风!乔舒念直接走到床边将床幔放了下来,这下应该能睡着了。 岂料孟遥临坐了起来,掀开床幔看着乔舒念:“你不睡吗?” “头发干了就睡。”乔舒念道,原本之前头发都干了,因为下水帮孟遥临时又弄湿了,经过刚才的烘烤,现在是半干发润的状态。 “我的头发也没干,那我也等干了再睡。”孟遥临伸出一只手来,要乔舒念扶他。 他的湿发已经把枕头都浸湿了。既然他朝乔舒念莫名发脾气,乔舒念也没有理由惯着他,两下蹬了鞋,爬上了床,越过孟遥临的腿,撩开被子自顾躺下,侧过身子,佯装睡了。 孟遥临的手还举在半空,好似雕塑一般等着有人拉他一把。 “喂!我说我也要烘头发!”孟遥临推了一把乔舒念背对着他的肩头,吼道。 乔舒念装死不做声,却腹诽道:“刚才不是不让我伺候了吗?既然那么能干,想烘自己烘好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孟遥临俯下脸来,手搭在乔舒念的肩头,仔细观察着她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了。 “呵!不帮了拉倒!”孟遥临见乔舒念没动静,便呼喝了一句。将腿慢慢抬到床边,躬身将火笼子拉近了一点,垂下了头发自顾烘了起来。 可这些事以前都是丫头们帮他做的,现在自己弄起来反而笨手笨脚的,一个不小心,头发沾到火笼子上,燎白了一缕,周遭顿时一股毛发烧焦后的臭味儿。 乔舒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躲在被窝里笑个不停,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你是在笑我吗?”孟遥临回身,又凑到了乔舒念的身边,她极力忍着不笑,可肩头却忍不住地抖动。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个够。” 孟遥临的两只大手伸到了乔舒念的腋下、腰间,不住的挠动,她的每一根笑神经都被挑逗,这下笑得更欢却也更难受,还被逼在了墙角,躲都没地方夺了。 “大将军,我的好将军,你饶了我,我再也不笑你了。……哈哈哈……快饶了我,我帮你烘头发……我保证不会把它弄焦的……哈哈哈……” 孟遥临哪里还会信她,只不停歇地逗她,直到她前俯后仰笑得发不出声了才停下来。过了半晌,乔舒念缓过了笑劲儿,坐起来道:“你这哪里像个受伤不能动的人,刚才我都反抗不过你。明儿起就不要坐轮椅了,我让淮山准备拐棍给,一直坐着何时能骑到马上?” “好啊,俗话说男人幼时听娘的话,成了婚就得听夫人的话,这样子家庭才能和睦。我听你的,明儿就弃了它!”孟遥临爽快的答应,不忘看一样放在门口的轮椅。 依他的性子,宁可拄着拐杖也不要坐轮椅,都是几个下属怕他得不到好的休养才给他准备了轮椅,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废人。 “成了婚就得听夫人的话吗?”乔舒念歪着头一脸笑。 “嗯,男人少时从母,中年从妻,我现在就该听你的。”孟遥临说得一本正经,还一副娇柔无力做作之态,将头小鸟依人般斜靠在了乔舒念的肩头,简直太让人怜惜了。 “那好,既然这么乖,我就怜香惜玉一回。” 于是乎,乔舒念单指勾起孟遥临的下巴,眼神落在他的唇上,猛地亲了上去。 第182章 女友力 孟遥临的手掌湿滑,一边牵着乔舒念的手,一边试着去踩泉边的石头,可他的腿没有大的力气,就算踩在那个石头上,也支撑不起他的身体。 乔舒念看他这么艰难,心中不免酸涩。突然扑通一声跳了下来,站到了孟遥临的旁边,她新换的干浴衣也湿了个透。 “我抱你。”乔舒念将贴在脸上湿哒哒的头发拨到了耳后,手已经拦住了他的腰。 她的话把孟遥临吓了一跳,她怎么能抱得动他? “要不,你去叫人帮忙?”孟遥临对乔舒念的力气高度怀疑。 “夫君是让我这个样子出门吗?”乔舒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的确,她此刻的模样不宜见人。 “不是,我的意思你可以叫青燕和采莲……”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急忙住了口,他此刻的模样也不适合见女人。 乔舒念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逗得发笑,孟遥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个弯腰抄起在怀里。自己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这么抱着情何以堪? “快、快放我下来!”孟遥临急急拍打着水面,却挣脱不敢大力挣脱她的怀抱,因为怕把她绊倒。 “你别闹行吗?我抱着你已经很累了!”乔舒念把快要滑脱的人往上颠了一下,一步一步费力地走到岸边去。孟遥临被她这么一训斥,竟然不敢反驳了,只能勾着乔舒念的脖子任由她抱着。 快到岸边时,孟遥临急忙伸手撑住了地,助力往上一跳,逃脱了乔舒念的怀抱,屁股终于坐了上来。 刚才在汤池里满嘴黄腔的孟遥临,这下有些羞涩不敢看乔舒念了。乔舒念心头得意一笑,自己爬了上岸,将红色浴衣披在了孟遥临的肩上。 孟遥临故意做出扭捏之态,伸出手娇嗔道:“小生娇弱无力,还望女英雄扶我一把。” 这做作之态差点让乔舒念作呕,她拍了一下孟遥临伸出的手,嗔怪道:“能正常点儿吗?” 孟遥临一笑,借着乔舒念的“强壮”的手臂站了起来,尔后搭着乔舒念的肩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房中。 乔舒念将火笼子烧旺了,这才去帮孟遥临擦水,她的身上还紧紧贴着湿透地浴衣,勾勒一出完美的人体艺术作品。 她的喘息就在他的眼前,孟遥临怕自己把持不住,一把夺下乔舒念手中的毛巾,还推了她一把,道:“我自己来,你快去把你的衣裳收拾了,感冒了谁伺候我。” 乔舒念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既然他不需要她的照顾,便自顾拿了干净的中衣走到屏风后面换好才出来。 坐到火笼子旁烘着湿发,孟遥临不由自主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湿湿地还在滴水。 想让乔舒念帮忙,可她现在不搭理自己,孟遥临便赌气似的拿毛巾擦了两把,便直挺挺往床上一躺,赌气道:“睡了,把灯灭了晃眼睛。” 乔舒念看他气呼呼的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将近床头的两盏灯灭了,房中顿时昏暗了些许。 刚坐到凳子上想继续烘长发,哪料孟遥临又发号施令了。 “再灭两盏,晃得本将睡不着。” 他这是在抽什么风!乔舒念直接走到床边将床幔放了下来,这下应该能睡着了。 岂料孟遥临坐了起来,掀开床幔看着乔舒念:“你不睡吗?” “头发干了就睡。”乔舒念道,原本之前头发都干了,因为下水帮孟遥临时又弄湿了,经过刚才的烘烤,现在是半干发润的状态。 “我的头发也没干,那我也等干了再睡。”孟遥临伸出一只手来,要乔舒念扶他。 他的湿发已经把枕头都浸湿了。既然他朝乔舒念莫名发脾气,乔舒念也没有理由惯着他,两下蹬了鞋,爬上了床,越过孟遥临的腿,撩开被子自顾躺下,侧过身子,佯装睡了。 孟遥临的手还举在半空,好似雕塑一般等着有人拉他一把。 “喂!我说我也要烘头发!”孟遥临推了一把乔舒念背对着他的肩头,吼道。 乔舒念装死不做声,却腹诽道:“刚才不是不让我伺候了吗?既然那么能干,想烘自己烘好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孟遥临俯下脸来,手搭在乔舒念的肩头,仔细观察着她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了。 “呵!不帮了拉倒!”孟遥临见乔舒念没动静,便呼喝了一句。将腿慢慢抬到床边,躬身将火笼子拉近了一点,垂下了头发自顾烘了起来。 可这些事以前都是丫头们帮他做的,现在自己弄起来反而笨手笨脚的,一个不小心,头发沾到火笼子上,燎白了一缕,周遭顿时一股毛发烧焦后的臭味儿。 乔舒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躲在被窝里笑个不停,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你是在笑我吗?”孟遥临回身,又凑到了乔舒念的身边,她极力忍着不笑,可肩头却忍不住地抖动。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个够。” 孟遥临的两只大手伸到了乔舒念的腋下、腰间,不住的挠动,她的每一根笑神经都被挑逗,这下笑得更欢却也更难受,还被逼在了墙角,躲都没地方夺了。 “大将军,我的好将军,你饶了我,我再也不笑你了。……哈哈哈……快饶了我,我帮你烘头发……我保证不会把它弄焦的……哈哈哈……” 孟遥临哪里还会信她,只不停歇地逗她,直到她前俯后仰笑得发不出声了才停下来。过了半晌,乔舒念缓过了笑劲儿,坐起来道:“你这哪里像个受伤不能动的人,刚才我都反抗不过你。明儿起就不要坐轮椅了,我让淮山准备拐棍给,一直坐着何时能骑到马上?” “好啊,俗话说男人幼时听娘的话,成了婚就得听夫人的话,这样子家庭才能和睦。我听你的,明儿就弃了它!”孟遥临爽快的答应,不忘看一样放在门口的轮椅。 依他的性子,宁可拄着拐杖也不要坐轮椅,都是几个下属怕他得不到好的休养才给他准备了轮椅,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废人。 “成了婚就得听夫人的话吗?”乔舒念歪着头一脸笑。 “嗯,男人少时从母,中年从妻,我现在就该听你的。”孟遥临说得一本正经,还一副娇柔无力做作之态,将头小鸟依人般斜靠在了乔舒念的肩头,简直太让人怜惜了。 “那好,既然这么乖,我就怜香惜玉一回。” 于是乎,乔舒念单指勾起孟遥临的下巴,眼神落在他的唇上,猛地亲了上去。 第183章 娇弱无力 风吹得廊下风铃叮铃铃作响,乔舒念“做贼心虚”立即放开了孟遥临,这是有人来了吗?她探头朝门口望了望,好似没动静,这才放心。 还没回过头,腰身就一紧,却被孟遥临揽了过去,道:“这就结束了?太敷衍我了?” 孟遥临佯装不满意,静静等待着乔舒念的反应。 乔舒念脸一红,“没有啊,我很认真。” “认真就应该是这样的……”孟遥临起身,高过了乔舒念的肩膀,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狠狠得咬了上去。 “啊——!”这声叫真的够惨烈,乔舒念嘴上的肉迟一刻都会被咬掉了,孟遥临还在那里一脸得意、一脸邪魅地笑着看。 找死是!乔舒念心中又一个叫“冲动”的人打了她一下,让她不得不一个虎扑扑在了孟遥临的身上…… …… 第二日清早,孟遥临睁开了眼睛,发现身边已经不见乔舒念的身影。 昨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他微微懵然,缓缓坐了起来,揉了两下眼睛。他发现身上红色的浴衣也不见了,扫视四周,发现被丢在地上。心中一阵苦笑,这个乔舒念,昨晚简直太虎了。 孟遥临皱皱眉,弯腰伸手想捡掉在地上的衣服,结果发现脖子、胳膊酸疼不已,脖子转向有些僵硬,胳膊像是犯了肩周炎竟然抬不起来。 落枕了?这枕头很舒服,怎么会落枕呢?好在并不非常严重,他掀开了被子,这一掀,差点吓的灵魂出窍,急忙又将被子盖上了。 不光没了上衣,下衣也没了!是乔舒念干的!他低头自己观察了一下自己胸口,像是受了酷刑!覆盖在那些伤疤上的全是淤青、还有抓痕。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这般状况还是第一遭遇到,往常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孟遥临此刻有些慌张,要是有人进来看见他这副模样,可真的太难为情了。 他费劲的从地上捡起衣服披在了身上,费劲地找到裤子穿好。两条腿无力,扶着床杆和桌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挪,挪到了妆台前。扭身看看后背,后背的状况和前胸别无二致!还有臀部! “……” 这是看着他伤重不能反抗,故意折磨他啊!昨晚只顾着享受了,却没想到自己身上会遍地开花。他脖子上、下巴底下、耳根后面全是暧昧地红斑,这叫他如何掩饰? 围巾,幸好外头天冷,围上围巾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小步挪到衣柜旁,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围巾出来! 天啊!此刻就算康宁军兵临城下都不能让孟遥临这般紧张害怕。 偏偏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采莲端了洗漱的水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替他穿衣的丫头。 “大将军起来了?少夫人让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采莲说着将水盆放在了盆架子上,然后过来想要扶孟遥临。 孟遥临就这样僵立在衣柜前,挪不动步伐,也不敢挪,双手捂着脖子。 “嗯。我脖子有些落枕,少夫人呢?叫少夫人来伺候本将,你们都下去!”孟遥临紧张到口舌有些错乱,说话打结。 “少夫人在楼下和淮山议事,腾不开身……” “不管,叫她上来。啊,对了,你去帮我找个围巾来!”孟遥临又道。 主子这样说,采莲只好轻轻退了出去。 看到房门关上,孟遥临大出了一口气,才喘息着缓缓坐了下来,今天是没脸见人了! 乔舒念坐在楼下雅座上吃着清茶,一身舒爽。侧耳听着淮山向她汇报城中的事情。 “无涯昨日按照夫人的嘱咐,将准备好的证据已经放好了。浮空司那边昨天没有什么消息,张年灯没有给苏暮用刑,只关着不让见人,迦宁姑娘去过两回,都没见到。”淮山道。 乔舒念若有所思,“是什么人在替大将军调查,可打探清楚了?” “无涯说是个叫霍亮的,大将军从军中调过来的,听说办事能力不在阿峰之下。无涯昨日和他打了个照面,长得斯斯文文的,在人群里不是很普通的那种。”淮山道。 “既然部署妥当了,让无涯抽手别管了,让他多盯着商行,都要关门了,防着别起乱。”乔舒念道。 “是。” 乔舒念远远看着采莲过来,便扬手让淮山退下。 “少夫人,大将军不肯让奴婢们伺候洗漱,让奴婢来请少夫人呢。”采莲蹲身行了个礼,轻声道。 “好,知道了。我这就去。”乔舒念杯中的茶还没有喝完,便起身上了去了房中。 门打开的那一刻,孟遥临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风衣,赤着脚,火笼子里的火都快灭了,也不知道冷不冷。 乔舒念心头一笑,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这些是什么?我今天还能见人吗?”孟遥临指着自己脖子上红紫色的瘢痕,高声斥问着乔舒念。 原来叫自己进来是兴师问罪来了,昨晚不是很高兴的吗?孟遥临的脸啊,说变就变,真是没个稳定的时候。 “那怎么办?要不我让淮山找个郎中给夫君涂一点祛瘀的药?”乔舒念说完,啪地一声,在孟遥临的额头来了一个响亮的吻。 孟遥临嚣张的气焰瞬间就被平息了,怔怔地看着乔舒念,不知所措。这应该是平生最窘迫的一次了,羞于见人的地步。 “我找衣服帮夫君换上?” “嗯。”孟遥临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他还没从乔舒念的霸道之中缓过神来。 乔舒念拿起采莲备好的衣裳,一件一件替他穿好,认认真真帮他整理了边边角角。 “大将军,请洗漱。”乔舒念直接将水盆搬到了矮几上,亲自送上了热毛巾。 孟遥临乖得像个猫一样,任由乔舒念帮他洗了脸,束好发,又是仪表堂堂一君子。 “夫君是在房中吃早饭还是去楼下喝早茶?” 乔舒念柔情蜜意,让孟遥临无所适从,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声道:“就在房中吃,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声音低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淮山给夫君准备的拐杖就立在门口,夫君难道不出门走两步试试吗?” “不、不了。” 孟遥临正踌躇着,青燕敲门进来,道:“大将军,少夫人,阿峰将军和诸位将士就在楼下,想给大将军和少夫人请安。” “请安?请什么安?叫他们自己玩自己的,这两天别来烦我!”孟遥临没好气的道,他这一扭身一抬脖子,脖子上的朵朵红花让青燕看了个清楚。 孟遥临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快出去,不许乱说!” 青燕悻悻然看了一眼旁边的乔舒念。 “大将军心情不好,让阿峰带着诸位将士好好玩玩。”乔舒念道。 青燕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第183章 娇弱无力 风吹得廊下风铃叮铃铃作响,乔舒念“做贼心虚”立即放开了孟遥临,这是有人来了吗?她探头朝门口望了望,好似没动静,这才放心。 还没回过头,腰身就一紧,却被孟遥临揽了过去,道:“这就结束了?太敷衍我了?” 孟遥临佯装不满意,静静等待着乔舒念的反应。 乔舒念脸一红,“没有啊,我很认真。” “认真就应该是这样的……”孟遥临起身,高过了乔舒念的肩膀,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狠狠得咬了上去。 “啊——!”这声叫真的够惨烈,乔舒念嘴上的肉迟一刻都会被咬掉了,孟遥临还在那里一脸得意、一脸邪魅地笑着看。 找死是!乔舒念心中又一个叫“冲动”的人打了她一下,让她不得不一个虎扑扑在了孟遥临的身上…… …… 第二日清早,孟遥临睁开了眼睛,发现身边已经不见乔舒念的身影。 昨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他微微懵然,缓缓坐了起来,揉了两下眼睛。他发现身上红色的浴衣也不见了,扫视四周,发现被丢在地上。心中一阵苦笑,这个乔舒念,昨晚简直太虎了。 孟遥临皱皱眉,弯腰伸手想捡掉在地上的衣服,结果发现脖子、胳膊酸疼不已,脖子转向有些僵硬,胳膊像是犯了肩周炎竟然抬不起来。 落枕了?这枕头很舒服,怎么会落枕呢?好在并不非常严重,他掀开了被子,这一掀,差点吓的灵魂出窍,急忙又将被子盖上了。 不光没了上衣,下衣也没了!是乔舒念干的!他低头自己观察了一下自己胸口,像是受了酷刑!覆盖在那些伤疤上的全是淤青、还有抓痕。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这般状况还是第一遭遇到,往常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孟遥临此刻有些慌张,要是有人进来看见他这副模样,可真的太难为情了。 他费劲的从地上捡起衣服披在了身上,费劲地找到裤子穿好。两条腿无力,扶着床杆和桌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挪,挪到了妆台前。扭身看看后背,后背的状况和前胸别无二致!还有臀部! “……” 这是看着他伤重不能反抗,故意折磨他啊!昨晚只顾着享受了,却没想到自己身上会遍地开花。他脖子上、下巴底下、耳根后面全是暧昧地红斑,这叫他如何掩饰? 围巾,幸好外头天冷,围上围巾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小步挪到衣柜旁,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围巾出来! 天啊!此刻就算康宁军兵临城下都不能让孟遥临这般紧张害怕。 偏偏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采莲端了洗漱的水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替他穿衣的丫头。 “大将军起来了?少夫人让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采莲说着将水盆放在了盆架子上,然后过来想要扶孟遥临。 孟遥临就这样僵立在衣柜前,挪不动步伐,也不敢挪,双手捂着脖子。 “嗯。我脖子有些落枕,少夫人呢?叫少夫人来伺候本将,你们都下去!”孟遥临紧张到口舌有些错乱,说话打结。 “少夫人在楼下和淮山议事,腾不开身……” “不管,叫她上来。啊,对了,你去帮我找个围巾来!”孟遥临又道。 主子这样说,采莲只好轻轻退了出去。 看到房门关上,孟遥临大出了一口气,才喘息着缓缓坐了下来,今天是没脸见人了! 乔舒念坐在楼下雅座上吃着清茶,一身舒爽。侧耳听着淮山向她汇报城中的事情。 “无涯昨日按照夫人的嘱咐,将准备好的证据已经放好了。浮空司那边昨天没有什么消息,张年灯没有给苏暮用刑,只关着不让见人,迦宁姑娘去过两回,都没见到。”淮山道。 乔舒念若有所思,“是什么人在替大将军调查,可打探清楚了?” “无涯说是个叫霍亮的,大将军从军中调过来的,听说办事能力不在阿峰之下。无涯昨日和他打了个照面,长得斯斯文文的,在人群里不是很普通的那种。”淮山道。 “既然部署妥当了,让无涯抽手别管了,让他多盯着商行,都要关门了,防着别起乱。”乔舒念道。 “是。” 乔舒念远远看着采莲过来,便扬手让淮山退下。 “少夫人,大将军不肯让奴婢们伺候洗漱,让奴婢来请少夫人呢。”采莲蹲身行了个礼,轻声道。 “好,知道了。我这就去。”乔舒念杯中的茶还没有喝完,便起身上了去了房中。 门打开的那一刻,孟遥临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风衣,赤着脚,火笼子里的火都快灭了,也不知道冷不冷。 乔舒念心头一笑,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这些是什么?我今天还能见人吗?”孟遥临指着自己脖子上红紫色的瘢痕,高声斥问着乔舒念。 原来叫自己进来是兴师问罪来了,昨晚不是很高兴的吗?孟遥临的脸啊,说变就变,真是没个稳定的时候。 “那怎么办?要不我让淮山找个郎中给夫君涂一点祛瘀的药?”乔舒念说完,啪地一声,在孟遥临的额头来了一个响亮的吻。 孟遥临嚣张的气焰瞬间就被平息了,怔怔地看着乔舒念,不知所措。这应该是平生最窘迫的一次了,羞于见人的地步。 “我找衣服帮夫君换上?” “嗯。”孟遥临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他还没从乔舒念的霸道之中缓过神来。 乔舒念拿起采莲备好的衣裳,一件一件替他穿好,认认真真帮他整理了边边角角。 “大将军,请洗漱。”乔舒念直接将水盆搬到了矮几上,亲自送上了热毛巾。 孟遥临乖得像个猫一样,任由乔舒念帮他洗了脸,束好发,又是仪表堂堂一君子。 “夫君是在房中吃早饭还是去楼下喝早茶?” 乔舒念柔情蜜意,让孟遥临无所适从,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声道:“就在房中吃,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声音低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淮山给夫君准备的拐杖就立在门口,夫君难道不出门走两步试试吗?” “不、不了。” 孟遥临正踌躇着,青燕敲门进来,道:“大将军,少夫人,阿峰将军和诸位将士就在楼下,想给大将军和少夫人请安。” “请安?请什么安?叫他们自己玩自己的,这两天别来烦我!”孟遥临没好气的道,他这一扭身一抬脖子,脖子上的朵朵红花让青燕看了个清楚。 孟遥临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快出去,不许乱说!” 青燕悻悻然看了一眼旁边的乔舒念。 “大将军心情不好,让阿峰带着诸位将士好好玩玩。”乔舒念道。 青燕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第184章 潮海 “还在气啊?”乔舒念不知死活地凑了了上去,仔细盯着孟遥临涨红的脸看,故意道:“是你说的,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这般羞涩?” 哼!懒得理你!孟遥临转过了身,背对着乔舒念。 “我的好将军,要不我带你去吃酒,我让阿峰准备软轿?”乔舒念娇声娇气地问着,身体往孟遥临旁边凑。 “不去!”这俩字话音一落,孟遥临气愤之下往旁边一躲,居然椅子歪斜将他摔倒了在了地上。顿时,一声痛叫挤出了牙关。 嘶~,感觉骨裂了,本就腿受了战伤,昨夜又被揉捏过,浑身都不得劲。这一摔,他的脸色唰得就变了,煞白煞白得。 乔舒念的心也是个跟着一紧,立即附身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夫君没事儿?” 孟遥临尴尬得要命,自己在这个女人跟前真是将脸丢尽了,他真是后悔到南山泡温泉了。拼命将手往回抽,红着脸道:“你别动我!” 浑身不舒服的时候,别人哪怕轻轻戳一下手指头都让人不舒服的程度加重,更何况现在乔舒念现在紧紧捏着他的手腕。 乔舒念立马放开了他, 扶了他的肩膀, 问道:“夫君怎么样了?可是摔疼了?” 语气十分关切,孟遥临本该好脾气的, 但一想到自己被她弄成一个“花猪”,就又羞又恼,一整天的郁闷都翻涌上来了,一把打掉她的手, 自己扶着凳子缓缓爬了起来, 没好气地道:“疼,当然疼,不信你摔一下试试!” 乔舒念瘪瘪嘴,不敢说话了, 他自己摔的倒像是她做错了。凝视一会, 才道:“不要生我的气了,以后不会了还不行吗?”嘴唇嗫嚅,半晌后又道, “你不是说男子中年从妻的嘛,怎么这会儿就反悔了?” 行了行了,是他孟遥临的错。乔舒念一赔罪,孟遥临的心就动荡不安,都不想看见她了。 “今晚我找阿峰去睡,你自个儿睡!” 这才是早上,他就想今天晚上的事,乔舒念冷不丁地想笑, 看来昨晚的事他的确“后悔”了。孟遥临要起身走到门口去, 可他的腿却不听他的使唤,只能依靠乔舒念扶着走过去。等到了门口, 抓住了拐杖, 他就“卸磨杀驴”般把乔舒念推开了。 乔舒念也没拦着他,只静静在后边跟着, 以保证他的安全。 孟遥临气起乔舒念来, 连脖子上有红花的事儿都忘了, 更是忘了向采莲讨要围巾的事, 一步一步下了楼,看着坐在大堂吃早饭的将士们, 孟遥临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羞事儿来。 这怎么好叫兄弟们看见,急忙转身想上楼, 却看见乔舒念跟在身后,这下没有了退路,面子还得死撑下去。 孟遥临只好尴尬地往前挪,将士们看见大将军过来,便立即涌过来扶他。 “大将军的脖子怎么了?” 好死不死地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的注意力突然被他的脖子吸引。 懂的没有出声,只在心中笑笑;不懂的却细细研究了起来。 “这是过敏了。” “我看像是虫子咬的。” “不是,像是被人掐的。” “你们懂什么,这是刮痧留下来的, 我娘给我刮过痧之后就是这样的瘢痕,但没这么多。” “你们够了没!大将军的事你们少操心!”阿峰喊了一句, 大家都不敢做声了。 孟遥临羞愧难当,一言不发,拨开围观的人群闷声坐着去了。有人害羞乔舒念反而坦荡了, 反正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诸位将士陪着大将军好好玩玩,我还有点小事,出去一下。”乔舒念说完, 朝孟遥临得意一笑,就出了客栈的门。 既然出来玩了,她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一切都交给无涯在城中打理。只是呆在男人堆里,她也觉得不甚妥当,虽然有孟遥临陪着。还是一个人出来走走,看看南山的风景。 青燕追了出来,拿了披风给乔舒念披上。 “夫人仔细着凉。” “夫人要去哪里?我陪您去。” 青燕两声呼唤,乔舒念都愣愣的定神,没有回应。待青燕系好了披风的系带,才挪步往前去。 “陪我到山上走走。” “夫人小心脚下打滑。”青燕急忙扶住了乔舒念。 孟府里, 季白夫人又来了。 她是听到冷香阁里哪个嘴快的丫头说乔舒念有意拉拢孟扶桑, 所以不死心地觉得从孟扶桑身上还能捞到油水,所以来劝了。 母亲打着探望的旗号先去了老夫人房中,而后又跑到冷香阁来了。孟扶桑的性子一向是个刚烈的,母亲被娇兰迎进来, 她也没有抬眼看母亲一眼, 只顾低头绣着花。 季白夫人环顾了一下孟扶桑的房子,一进门就觉得冷得跟冰窖一样,除了喝水的碗盏,几乎连一点像样的陈设都没有,都比不上一个丫鬟的房子。 孟扶桑没有说话,季白夫人就自顾坐到了孟扶桑的对面,问道:“你就甘心这样过日子啊?” 孟扶桑的眼皮微抬,道:“母亲希望我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季白夫人却来了气,指着孟扶桑骂道:“你嫁过来一两年了,你看看这个家还有你的位置没有?男人男人没抓住,钱钱也没捞着,难道你要坐在这里绣一辈子的花?” 长手伸过来,一把从孟扶桑手中夺下绣棚,绣针划破了孟扶桑的手指,她一下攥紧了手,不想让人看见。绣棚被母亲扔在第三,还猛踩了几脚,白色的绣布粉色的花沾上了脚污。 “我现在就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母亲为什么就不肯呢?别说表哥了,现在连舅母都厌弃我了,母亲还想让我怎么做呢?我真的很累很累,我争不过乔舒念,得不到大家的喜欢,我就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行吗?” 孟扶桑哭了,她是不甘心的,也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可机会需要等,等到乔舒念落魄的那天就是她孟扶桑崛起的那一刻。但在时机没有到来之前,她需要蛰伏。她不为别人活,就为自己活,所以母亲的话她不想听。 “什么争得过争不过,前两日少夫人有事找你帮忙,你为何不答应?有这个机会接近她,便会有机会扳倒她,你就没有想过吗?没了乔舒念,乔氏商行的财产就在你的掌控下,到时候我们朱府还要看你舅舅舅母的脸色吗,该换过来他们看我们的脸色了!” 第184章 潮海 “还在气啊?”乔舒念不知死活地凑了了上去,仔细盯着孟遥临涨红的脸看,故意道:“是你说的,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这般羞涩?” 哼!懒得理你!孟遥临转过了身,背对着乔舒念。 “我的好将军,要不我带你去吃酒,我让阿峰准备软轿?”乔舒念娇声娇气地问着,身体往孟遥临旁边凑。 “不去!”这俩字话音一落,孟遥临气愤之下往旁边一躲,居然椅子歪斜将他摔倒了在了地上。顿时,一声痛叫挤出了牙关。 嘶~,感觉骨裂了,本就腿受了战伤,昨夜又被揉捏过,浑身都不得劲。这一摔,他的脸色唰得就变了,煞白煞白得。 乔舒念的心也是个跟着一紧,立即附身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夫君没事儿?” 孟遥临尴尬得要命,自己在这个女人跟前真是将脸丢尽了,他真是后悔到南山泡温泉了。拼命将手往回抽,红着脸道:“你别动我!” 浑身不舒服的时候,别人哪怕轻轻戳一下手指头都让人不舒服的程度加重,更何况现在乔舒念现在紧紧捏着他的手腕。 乔舒念立马放开了他, 扶了他的肩膀, 问道:“夫君怎么样了?可是摔疼了?” 语气十分关切,孟遥临本该好脾气的, 但一想到自己被她弄成一个“花猪”,就又羞又恼,一整天的郁闷都翻涌上来了,一把打掉她的手, 自己扶着凳子缓缓爬了起来, 没好气地道:“疼,当然疼,不信你摔一下试试!” 乔舒念瘪瘪嘴,不敢说话了, 他自己摔的倒像是她做错了。凝视一会, 才道:“不要生我的气了,以后不会了还不行吗?”嘴唇嗫嚅,半晌后又道, “你不是说男子中年从妻的嘛,怎么这会儿就反悔了?” 行了行了,是他孟遥临的错。乔舒念一赔罪,孟遥临的心就动荡不安,都不想看见她了。 “今晚我找阿峰去睡,你自个儿睡!” 这才是早上,他就想今天晚上的事,乔舒念冷不丁地想笑, 看来昨晚的事他的确“后悔”了。孟遥临要起身走到门口去, 可他的腿却不听他的使唤,只能依靠乔舒念扶着走过去。等到了门口, 抓住了拐杖, 他就“卸磨杀驴”般把乔舒念推开了。 乔舒念也没拦着他,只静静在后边跟着, 以保证他的安全。 孟遥临气起乔舒念来, 连脖子上有红花的事儿都忘了, 更是忘了向采莲讨要围巾的事, 一步一步下了楼,看着坐在大堂吃早饭的将士们, 孟遥临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羞事儿来。 这怎么好叫兄弟们看见,急忙转身想上楼, 却看见乔舒念跟在身后,这下没有了退路,面子还得死撑下去。 孟遥临只好尴尬地往前挪,将士们看见大将军过来,便立即涌过来扶他。 “大将军的脖子怎么了?” 好死不死地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的注意力突然被他的脖子吸引。 懂的没有出声,只在心中笑笑;不懂的却细细研究了起来。 “这是过敏了。” “我看像是虫子咬的。” “不是,像是被人掐的。” “你们懂什么,这是刮痧留下来的, 我娘给我刮过痧之后就是这样的瘢痕,但没这么多。” “你们够了没!大将军的事你们少操心!”阿峰喊了一句, 大家都不敢做声了。 孟遥临羞愧难当,一言不发,拨开围观的人群闷声坐着去了。有人害羞乔舒念反而坦荡了, 反正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诸位将士陪着大将军好好玩玩,我还有点小事,出去一下。”乔舒念说完, 朝孟遥临得意一笑,就出了客栈的门。 既然出来玩了,她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一切都交给无涯在城中打理。只是呆在男人堆里,她也觉得不甚妥当,虽然有孟遥临陪着。还是一个人出来走走,看看南山的风景。 青燕追了出来,拿了披风给乔舒念披上。 “夫人仔细着凉。” “夫人要去哪里?我陪您去。” 青燕两声呼唤,乔舒念都愣愣的定神,没有回应。待青燕系好了披风的系带,才挪步往前去。 “陪我到山上走走。” “夫人小心脚下打滑。”青燕急忙扶住了乔舒念。 孟府里, 季白夫人又来了。 她是听到冷香阁里哪个嘴快的丫头说乔舒念有意拉拢孟扶桑, 所以不死心地觉得从孟扶桑身上还能捞到油水,所以来劝了。 母亲打着探望的旗号先去了老夫人房中,而后又跑到冷香阁来了。孟扶桑的性子一向是个刚烈的,母亲被娇兰迎进来, 她也没有抬眼看母亲一眼, 只顾低头绣着花。 季白夫人环顾了一下孟扶桑的房子,一进门就觉得冷得跟冰窖一样,除了喝水的碗盏,几乎连一点像样的陈设都没有,都比不上一个丫鬟的房子。 孟扶桑没有说话,季白夫人就自顾坐到了孟扶桑的对面,问道:“你就甘心这样过日子啊?” 孟扶桑的眼皮微抬,道:“母亲希望我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季白夫人却来了气,指着孟扶桑骂道:“你嫁过来一两年了,你看看这个家还有你的位置没有?男人男人没抓住,钱钱也没捞着,难道你要坐在这里绣一辈子的花?” 长手伸过来,一把从孟扶桑手中夺下绣棚,绣针划破了孟扶桑的手指,她一下攥紧了手,不想让人看见。绣棚被母亲扔在第三,还猛踩了几脚,白色的绣布粉色的花沾上了脚污。 “我现在就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母亲为什么就不肯呢?别说表哥了,现在连舅母都厌弃我了,母亲还想让我怎么做呢?我真的很累很累,我争不过乔舒念,得不到大家的喜欢,我就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行吗?” 孟扶桑哭了,她是不甘心的,也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可机会需要等,等到乔舒念落魄的那天就是她孟扶桑崛起的那一刻。但在时机没有到来之前,她需要蛰伏。她不为别人活,就为自己活,所以母亲的话她不想听。 “什么争得过争不过,前两日少夫人有事找你帮忙,你为何不答应?有这个机会接近她,便会有机会扳倒她,你就没有想过吗?没了乔舒念,乔氏商行的财产就在你的掌控下,到时候我们朱府还要看你舅舅舅母的脸色吗,该换过来他们看我们的脸色了!” 第185章 求生 季白夫人依旧不忘教唆孟扶桑贪图孟府财产的事儿,可孟扶桑此刻正想把自己的耳朵砍下来也不要听母亲讲这些,这是他们想要的,不是她想要的。 “你知道她要我帮什么吗,你就要我答应?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得那么长远?乔舒念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母亲你听说了没有,并州境外的康宁军是乔舒念赶走的,康宁军大将苏硕也是乔舒念抓的,连表哥都比不过她,你还想让我从她的手中争财产?”孟扶桑气火攻心,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讲,母亲才能明白这里头的厉害关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乔舒念这次将所有的大商行都关门了,只留了几间小商铺还在经营,这么大的举措舅舅什么也没说,点头就同意了。她现在别说是几个商行了,就连整个九重帮都听她的话,表哥手下的那几员大将对她俯首帖耳。母亲,你来教教我,我该如何和她争表哥争财产?” 乔舒念欲哭无泪,和乔舒念比,她想要的真的不多,能得到表哥的爱或者浮空司监司的位置,这两样能得其一她就满足了。 季白夫人听了孟扶桑的话,才真正意识到乔舒念的厉害之处,“这死妮子, 没想到这么厉害, 这是掌控了全家啊!那你也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把遥临哄到你这儿来,年纪轻轻地还要守活寡不成?赶在乔氏之前, 怀上孩子,就什么都有了!” “好了,我知道了。”孟扶桑擦了眼泪,跌坐在椅子上, 敷衍了一句。 “对了, 你舅母说罚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以后别拿宝贝使性子!房中的炭火拿出来用,这么省做什么,你想把自己冻死了便宜乔氏吗?”季白夫人道。 “好了, 知道了。”孟扶桑的回应毫无生气, 哀大莫不过心死。 到了了,季白夫人也没有给孟扶桑支援的钱财,孟扶桑也没有开口要。母亲把孟府的什么事都能打听出来, 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应该也知道了,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孟扶桑只有心寒。 或许她应该和乔舒念抱团,给自己求一条活路,而不是被母亲这般利用。 季白夫人走后,孟扶桑默默盘点了一下自己手头还有什么可利用的,结果什么都不剩了。娘家不能依靠,自己房中的丫鬟小厮看似忠心, 其实巴不得她早死, 谁叫她把大家都得罪光了呢?真是一败涂地。 “大将军和少夫人什么时候从南山回来呢?”孟扶桑突然破天荒的开始关注幽篁苑的行程了。 “少夫人走时跟老夫人交代的是两三天便回来,想必明天晚点就回来了。”娇兰道。 “明天……”孟扶桑喃喃自语, 思忖了小会儿, 又道:“套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浮空司。” “是。” 娇兰很诧异乔舒念怎么突然要出门了, 自从得罪了老夫人, 她是很不愿再见人了。 被炸烂的浮空司已经重建了, 新泥起高墙, 看样子没几天就要完工了。孟扶桑裹紧了披风在浮空司门前下了马车,却见门口也有一个女子正在和守卫纠缠着想要进去。 等走近了孟扶桑才发现是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孟扶桑曾在浮空司和苏暮同为监使时, 这个迦宁就经常到浮空司来给苏暮送东西,陶子赫还曾撮合过, 苏暮一直拒绝。后来孟扶桑对这个女子也没做过多的关注,不过是兰香酒楼卖唱的女子,她哪里有那些闲工夫关注她呢? 她今天过来肯定是找苏暮的,好巧不巧,孟扶桑也是来找苏暮的。 “迦宁姑娘?”孟扶桑提高嗓子喊了一句。 守卫拦着迦宁不让进,自从苏暮被抓走她就再也没见过他,所以日日来求,就算给银子也不好使,迦宁姑娘正当焦头烂额,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回过头发现是孟扶桑, 她本就对孟扶桑没什么好感,便提着手上的东西转身要离开。 孟扶桑给了身旁刘峙一个眼神,刘峙立即上前挡住了迦宁的去路。 孟扶桑走了过去, 上下打量了一下迦宁,她还是和以前见到时一样,喜欢穿艳丽的衣裳, 脸上妆容也浓,可见是刚从场子上下来的。 “迦宁姑娘是想见苏暮吗?我也是要去找他的,同我一起进去。”孟扶桑不紧不慢,让人觉察不出她的喜怒。 相比较以前,孟扶桑在迦宁眼中好像寒酸了一些,看着没有以前风光了,不管她是风光还是落魄,一个人的心可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她早就和浮空司没关系了,现在跑来找苏暮,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迦宁不想理会。 “我没事就过来看看,刚刚守卫说了苏暮在里头一切都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孟小姐。”迦宁蹲身一福就要走, 突然被孟扶桑抓住了她的衣襟。 “迦宁姑娘先别走,我就是为苏暮的事儿而来,以前我们是同僚, 他出了事儿我自然要过问的,张监司正好在里头,不妨和我一同去见见。”孟扶桑问道。 乔舒念曾差人告诉过迦宁,苏暮的事让她别太担心,她有能力将苏暮救出来,只是要她表面上装得焦急些,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毕竟在骆州城,正儿八经关心苏暮的也只有迦宁了。 既然孟扶桑再三不让自己走,那就随她进去看看,听听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由头。 “多谢孟小姐。” 可很多事儿不是由孟扶桑说了算的,她的面儿也没有那么大。一行人走到门口,守卫依旧拦住了她们。 “我们是大将军府上的,有事要见张监司,早先来通报过的。”娇兰直接站到前头拿出孟府的身份来。 守卫自然认得孟扶桑,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里早没了孟扶桑的位置,她在孟府也只不过是个妾,守卫怎肯轻易放她进去。 要是寻常也就罢了,可今天偏偏遇上了迦宁,还非要请迦宁一同进去,现在两人都不让进,孟扶桑神色尴尬一时不知所措。 好在来时已经给张年灯去了拜访函,一阵交涉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张年灯和孟扶桑没什么交集,只觉得她是孟府的人曾经在浮空司也当过几年的职,便给了她这个面子。 第185章 求生 季白夫人依旧不忘教唆孟扶桑贪图孟府财产的事儿,可孟扶桑此刻正想把自己的耳朵砍下来也不要听母亲讲这些,这是他们想要的,不是她想要的。 “你知道她要我帮什么吗,你就要我答应?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得那么长远?乔舒念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母亲你听说了没有,并州境外的康宁军是乔舒念赶走的,康宁军大将苏硕也是乔舒念抓的,连表哥都比不过她,你还想让我从她的手中争财产?”孟扶桑气火攻心,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讲,母亲才能明白这里头的厉害关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乔舒念这次将所有的大商行都关门了,只留了几间小商铺还在经营,这么大的举措舅舅什么也没说,点头就同意了。她现在别说是几个商行了,就连整个九重帮都听她的话,表哥手下的那几员大将对她俯首帖耳。母亲,你来教教我,我该如何和她争表哥争财产?” 乔舒念欲哭无泪,和乔舒念比,她想要的真的不多,能得到表哥的爱或者浮空司监司的位置,这两样能得其一她就满足了。 季白夫人听了孟扶桑的话,才真正意识到乔舒念的厉害之处,“这死妮子, 没想到这么厉害, 这是掌控了全家啊!那你也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把遥临哄到你这儿来,年纪轻轻地还要守活寡不成?赶在乔氏之前, 怀上孩子,就什么都有了!” “好了,我知道了。”孟扶桑擦了眼泪,跌坐在椅子上, 敷衍了一句。 “对了, 你舅母说罚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以后别拿宝贝使性子!房中的炭火拿出来用,这么省做什么,你想把自己冻死了便宜乔氏吗?”季白夫人道。 “好了, 知道了。”孟扶桑的回应毫无生气, 哀大莫不过心死。 到了了,季白夫人也没有给孟扶桑支援的钱财,孟扶桑也没有开口要。母亲把孟府的什么事都能打听出来, 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应该也知道了,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孟扶桑只有心寒。 或许她应该和乔舒念抱团,给自己求一条活路,而不是被母亲这般利用。 季白夫人走后,孟扶桑默默盘点了一下自己手头还有什么可利用的,结果什么都不剩了。娘家不能依靠,自己房中的丫鬟小厮看似忠心, 其实巴不得她早死, 谁叫她把大家都得罪光了呢?真是一败涂地。 “大将军和少夫人什么时候从南山回来呢?”孟扶桑突然破天荒的开始关注幽篁苑的行程了。 “少夫人走时跟老夫人交代的是两三天便回来,想必明天晚点就回来了。”娇兰道。 “明天……”孟扶桑喃喃自语, 思忖了小会儿, 又道:“套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浮空司。” “是。” 娇兰很诧异乔舒念怎么突然要出门了, 自从得罪了老夫人, 她是很不愿再见人了。 被炸烂的浮空司已经重建了, 新泥起高墙, 看样子没几天就要完工了。孟扶桑裹紧了披风在浮空司门前下了马车,却见门口也有一个女子正在和守卫纠缠着想要进去。 等走近了孟扶桑才发现是兰香酒楼的迦宁姑娘。孟扶桑曾在浮空司和苏暮同为监使时, 这个迦宁就经常到浮空司来给苏暮送东西,陶子赫还曾撮合过, 苏暮一直拒绝。后来孟扶桑对这个女子也没做过多的关注,不过是兰香酒楼卖唱的女子,她哪里有那些闲工夫关注她呢? 她今天过来肯定是找苏暮的,好巧不巧,孟扶桑也是来找苏暮的。 “迦宁姑娘?”孟扶桑提高嗓子喊了一句。 守卫拦着迦宁不让进,自从苏暮被抓走她就再也没见过他,所以日日来求,就算给银子也不好使,迦宁姑娘正当焦头烂额,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回过头发现是孟扶桑, 她本就对孟扶桑没什么好感,便提着手上的东西转身要离开。 孟扶桑给了身旁刘峙一个眼神,刘峙立即上前挡住了迦宁的去路。 孟扶桑走了过去, 上下打量了一下迦宁,她还是和以前见到时一样,喜欢穿艳丽的衣裳, 脸上妆容也浓,可见是刚从场子上下来的。 “迦宁姑娘是想见苏暮吗?我也是要去找他的,同我一起进去。”孟扶桑不紧不慢,让人觉察不出她的喜怒。 相比较以前,孟扶桑在迦宁眼中好像寒酸了一些,看着没有以前风光了,不管她是风光还是落魄,一个人的心可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她早就和浮空司没关系了,现在跑来找苏暮,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迦宁不想理会。 “我没事就过来看看,刚刚守卫说了苏暮在里头一切都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孟小姐。”迦宁蹲身一福就要走, 突然被孟扶桑抓住了她的衣襟。 “迦宁姑娘先别走,我就是为苏暮的事儿而来,以前我们是同僚, 他出了事儿我自然要过问的,张监司正好在里头,不妨和我一同去见见。”孟扶桑问道。 乔舒念曾差人告诉过迦宁,苏暮的事让她别太担心,她有能力将苏暮救出来,只是要她表面上装得焦急些,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毕竟在骆州城,正儿八经关心苏暮的也只有迦宁了。 既然孟扶桑再三不让自己走,那就随她进去看看,听听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由头。 “多谢孟小姐。” 可很多事儿不是由孟扶桑说了算的,她的面儿也没有那么大。一行人走到门口,守卫依旧拦住了她们。 “我们是大将军府上的,有事要见张监司,早先来通报过的。”娇兰直接站到前头拿出孟府的身份来。 守卫自然认得孟扶桑,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里早没了孟扶桑的位置,她在孟府也只不过是个妾,守卫怎肯轻易放她进去。 要是寻常也就罢了,可今天偏偏遇上了迦宁,还非要请迦宁一同进去,现在两人都不让进,孟扶桑神色尴尬一时不知所措。 好在来时已经给张年灯去了拜访函,一阵交涉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张年灯和孟扶桑没什么交集,只觉得她是孟府的人曾经在浮空司也当过几年的职,便给了她这个面子。 第186章 阶下囚 “我知道孟姨娘来是为了苏暮的事,但这事关康宁军奸细的大案,目前还在调查中,我不便向孟姨娘公布细节。”张年灯还算恭敬,说话都很客气,只是眼神止不住的往迦宁身上瞟。 迦宁觉察到了张年灯的不怀好意,往后站了一步,躲在了孟扶桑的身后。 孟扶桑也懂了张年灯的意思,这对她来说也一项意外的收获。 “张监司过虑了,我作为苏暮以前的同僚,只想来探望一下他。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张监司容许我们见苏暮一面。”孟扶桑一边说着,一边自顾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给张年灯欣赏迦宁姑娘腾挪出了空间。 “呵呵呵……孟姨娘重情义,我也不好剥夺了孟姨娘的脸面,我可以安排让孟姨娘和这位……姑娘一同去看望苏暮,只是事关案件细节不可多问,我也会着人在一旁盯着。”张年灯的话是给孟扶桑说的,可眼睛盯着迦宁腾挪不开。 迦宁姑娘在兰香酒楼什么世面没有见过,这种老色种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但碍于苏暮还在他手上捏着,这又是在浮空司,她又不好发作,只好含笑忍耐。 “我懂浮空司的规矩,进去就看一眼,多余的不问一句。”孟扶桑笑着答应了。 “不知这位姑娘是苏监司的什么人?”张年灯转而问起了迦宁的身份来。 “我是……” “她是苏暮的表妹叫迦宁, 如今在兰香酒楼讨生活, 张监司有兴趣可以去照顾一下迦宁姑娘的生意。” 迦宁姑娘刚想表明自己和苏暮是夫妻关系,却被孟扶桑抢了先, 她只得把话憋回去。张年灯一听迦宁是兰香酒楼的,色意即刻浮在了脸上,显得更兴奋了。还以为是良家女要费一番功夫,既然是烟柳巷里的姑娘, 求一夜春宵良度有什么难的呢? “一定, 一定,姑娘的生意我一定去看顾。”张年灯不顾场合,伸出脏手就往迦宁手上搭,迦宁抬手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巧妙地躲了过去, 笑着道:“谢谢张监司。” 又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苏暮。” “苏暮就在牢中,又不会跑, 姑娘同孟姨娘在我这里吃一盏茶再去也不迟。”张年灯说着还亲自给迦宁搬了把凳子,用自己的制服袖子擦了凳子上的灰尘,示意迦宁坐下说话。 孟扶桑以前听说张年灯为人正直能干,很得舅舅的赏识,却不想是个老色狼。没有说话,偷偷一笑,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迦宁站着不坐,抬起美眸看了一眼孟扶桑, 道:“孟姨娘不是也要找苏暮的吗, 我们一起过去。” 她既然催了,孟扶桑也就不看戏了, 只好辞了出来去了牢狱。 乔舒念想要拉拢苏暮, 孟扶桑也想到了这茬。孟扶桑什么都没有了,但她奢望能从苏暮身上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现在还对苏暮真实的身份不知情, 但和他共事这么久, 隐隐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所以她要想办法救苏暮出来, 把他拉拢到自己身边,替她做一些事。 孟扶桑先让迦宁过去和苏暮聊一会儿, 迦宁看到苏暮没有被用刑,身上完好无损这才放心了不少。他们聊天时, 孟扶桑就在门外站着听,无非就是一些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大多都是迦宁在说,苏暮搭腔的次数不多。 听说苏暮生病时都是迦宁姑娘在照料,两人甚至偷偷住在一起。可今天看来苏暮对迦宁的态度还是老样子,爱搭不理地,对迦宁姑娘递过来的温暖既不明言拒绝,也不热情接受。 她要是迦宁姑娘,这种人她肯定会离他远远的, 孟扶桑心想。 迦宁虽然出身不好,但依着她的容貌和品行, 想找个知冷热过日子还是容易。也不知她图苏暮什么,一个劲儿上赶着。 “我是跟着孟大将军家的姨娘进来的,张监司只准了我们半个时辰, 孟姨娘好像有话要同你说,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了,你要好好的。” 虽然苏暮目前看来一切都好, 但看着他久不打理的邋遢样,迦宁的鼻头还是酸了。苏暮是个爱好看的人,衣服鞋袜不求名贵只求好看,衣冠也要整洁,可现在却是这般模样,胡子拉渣,脸上身上都是污斑。 “你快去,以后别管我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儿。”苏暮道。 这话一语双关,他还不知道乔舒念在外面想办法救他,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所以有了想让迦宁姑娘来管理整个暗桩网络的意思。 形势太过艰难,眼下已经没有可托付的人了, 迦宁隐藏深, 所处位置并不敏感,反而就算接触人多也不会引起怀疑。 迦宁明白他的意思,只点了点头流着泪就出去了。 “何必说这么决绝的话, 你怎知没人想要救你出去?”隔着牢门,孟扶桑轻笑了一声,让苏暮听着还是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呵,阶下一囚,谁能救我出去?我们浮空司的惯例孟姨娘清楚的很,进来了少说也要扒掉三层皮。”苏暮站了起来,看向门外的孟扶桑,又道:“还以为你攀上了高枝,会过得很好呢,怎么反倒看起来很落魄呢?要不是熟悉你的声音,我都不认识了。” 孟扶桑淡然一笑,要是在从前听见这般酸讽自己的话肯定要暴跳起来,这次她很平和,人经过磨砺是会变的,苏暮说的是实话,并没有说错,她的确是落魄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使然,机会使然,肯定也有翻身富贵的时候。所以苏监司也别泄了气,我也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孟扶桑道。 苏暮听到这话竟然笑了,阴郁的眸子透出一丝笑来,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从前虽说是同僚,但两人都是互相看不过眼的,孟扶桑别趁机在后背踢上他两脚,他都会感激的,怎敢奢望她会救自己。 旁边有狱卒跟着,孟扶桑也不方便向苏暮问案件的详情,只道:“炸毁浮空司这么大的罪名,一旦落实就是个死罪,你何不信我一回?赌上一把?” 苏暮黝黑的眼眸抬了起来,细细盯着孟扶桑,“孟姨娘何不先说说你的条件,我若能答应,自然赌上一回,若是不能答应,孟姨娘就算现在就能带我出去,我也未必会同意。” 第186章 阶下囚 “我知道孟姨娘来是为了苏暮的事,但这事关康宁军奸细的大案,目前还在调查中,我不便向孟姨娘公布细节。”张年灯还算恭敬,说话都很客气,只是眼神止不住的往迦宁身上瞟。 迦宁觉察到了张年灯的不怀好意,往后站了一步,躲在了孟扶桑的身后。 孟扶桑也懂了张年灯的意思,这对她来说也一项意外的收获。 “张监司过虑了,我作为苏暮以前的同僚,只想来探望一下他。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张监司容许我们见苏暮一面。”孟扶桑一边说着,一边自顾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给张年灯欣赏迦宁姑娘腾挪出了空间。 “呵呵呵……孟姨娘重情义,我也不好剥夺了孟姨娘的脸面,我可以安排让孟姨娘和这位……姑娘一同去看望苏暮,只是事关案件细节不可多问,我也会着人在一旁盯着。”张年灯的话是给孟扶桑说的,可眼睛盯着迦宁腾挪不开。 迦宁姑娘在兰香酒楼什么世面没有见过,这种老色种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但碍于苏暮还在他手上捏着,这又是在浮空司,她又不好发作,只好含笑忍耐。 “我懂浮空司的规矩,进去就看一眼,多余的不问一句。”孟扶桑笑着答应了。 “不知这位姑娘是苏监司的什么人?”张年灯转而问起了迦宁的身份来。 “我是……” “她是苏暮的表妹叫迦宁, 如今在兰香酒楼讨生活, 张监司有兴趣可以去照顾一下迦宁姑娘的生意。” 迦宁姑娘刚想表明自己和苏暮是夫妻关系,却被孟扶桑抢了先, 她只得把话憋回去。张年灯一听迦宁是兰香酒楼的,色意即刻浮在了脸上,显得更兴奋了。还以为是良家女要费一番功夫,既然是烟柳巷里的姑娘, 求一夜春宵良度有什么难的呢? “一定, 一定,姑娘的生意我一定去看顾。”张年灯不顾场合,伸出脏手就往迦宁手上搭,迦宁抬手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巧妙地躲了过去, 笑着道:“谢谢张监司。” 又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苏暮。” “苏暮就在牢中,又不会跑, 姑娘同孟姨娘在我这里吃一盏茶再去也不迟。”张年灯说着还亲自给迦宁搬了把凳子,用自己的制服袖子擦了凳子上的灰尘,示意迦宁坐下说话。 孟扶桑以前听说张年灯为人正直能干,很得舅舅的赏识,却不想是个老色狼。没有说话,偷偷一笑,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迦宁站着不坐,抬起美眸看了一眼孟扶桑, 道:“孟姨娘不是也要找苏暮的吗, 我们一起过去。” 她既然催了,孟扶桑也就不看戏了, 只好辞了出来去了牢狱。 乔舒念想要拉拢苏暮, 孟扶桑也想到了这茬。孟扶桑什么都没有了,但她奢望能从苏暮身上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现在还对苏暮真实的身份不知情, 但和他共事这么久, 隐隐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所以她要想办法救苏暮出来, 把他拉拢到自己身边,替她做一些事。 孟扶桑先让迦宁过去和苏暮聊一会儿, 迦宁看到苏暮没有被用刑,身上完好无损这才放心了不少。他们聊天时, 孟扶桑就在门外站着听,无非就是一些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大多都是迦宁在说,苏暮搭腔的次数不多。 听说苏暮生病时都是迦宁姑娘在照料,两人甚至偷偷住在一起。可今天看来苏暮对迦宁的态度还是老样子,爱搭不理地,对迦宁姑娘递过来的温暖既不明言拒绝,也不热情接受。 她要是迦宁姑娘,这种人她肯定会离他远远的, 孟扶桑心想。 迦宁虽然出身不好,但依着她的容貌和品行, 想找个知冷热过日子还是容易。也不知她图苏暮什么,一个劲儿上赶着。 “我是跟着孟大将军家的姨娘进来的,张监司只准了我们半个时辰, 孟姨娘好像有话要同你说,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了,你要好好的。” 虽然苏暮目前看来一切都好, 但看着他久不打理的邋遢样,迦宁的鼻头还是酸了。苏暮是个爱好看的人,衣服鞋袜不求名贵只求好看,衣冠也要整洁,可现在却是这般模样,胡子拉渣,脸上身上都是污斑。 “你快去,以后别管我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儿。”苏暮道。 这话一语双关,他还不知道乔舒念在外面想办法救他,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所以有了想让迦宁姑娘来管理整个暗桩网络的意思。 形势太过艰难,眼下已经没有可托付的人了, 迦宁隐藏深, 所处位置并不敏感,反而就算接触人多也不会引起怀疑。 迦宁明白他的意思,只点了点头流着泪就出去了。 “何必说这么决绝的话, 你怎知没人想要救你出去?”隔着牢门,孟扶桑轻笑了一声,让苏暮听着还是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呵,阶下一囚,谁能救我出去?我们浮空司的惯例孟姨娘清楚的很,进来了少说也要扒掉三层皮。”苏暮站了起来,看向门外的孟扶桑,又道:“还以为你攀上了高枝,会过得很好呢,怎么反倒看起来很落魄呢?要不是熟悉你的声音,我都不认识了。” 孟扶桑淡然一笑,要是在从前听见这般酸讽自己的话肯定要暴跳起来,这次她很平和,人经过磨砺是会变的,苏暮说的是实话,并没有说错,她的确是落魄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使然,机会使然,肯定也有翻身富贵的时候。所以苏监司也别泄了气,我也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孟扶桑道。 苏暮听到这话竟然笑了,阴郁的眸子透出一丝笑来,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从前虽说是同僚,但两人都是互相看不过眼的,孟扶桑别趁机在后背踢上他两脚,他都会感激的,怎敢奢望她会救自己。 旁边有狱卒跟着,孟扶桑也不方便向苏暮问案件的详情,只道:“炸毁浮空司这么大的罪名,一旦落实就是个死罪,你何不信我一回?赌上一把?” 苏暮黝黑的眼眸抬了起来,细细盯着孟扶桑,“孟姨娘何不先说说你的条件,我若能答应,自然赌上一回,若是不能答应,孟姨娘就算现在就能带我出去,我也未必会同意。” 第187章 阴谋诡计 “往后跟着我,做我的奴隶,我让你往东你便往东,我让你往西你便往西,可答应?”孟扶桑的气势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落魄了的女王。 “就这?” “就这。” “好,只要孟姨娘能洗涮我的冤屈,救我出去,我一定给孟姨娘做牛做马做奴隶。”苏暮乐意的很,他还以为孟扶桑有多高多难为他的要求呢,没想到只说了这么一句空话,如果能救他出去,其他的事他敢保证他比孟扶桑精。 孟扶桑则笑了,她还以为苏暮依旧是一个在乎尊严高过性命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浅淡的笑容带着一丝玩味,道:“我只负责将你救出去,至于冤屈还是清白,我不负责。我只管你人好用就行。” 一声冷笑,没有再回话,苏暮倒是要看她怎么救他出去。 既然达成了同盟,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开始自己的行动了。趁着孟遥临和乔舒念还没有回来,她要为自己将来翻身打基础。 迦宁姑娘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隔壁,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出去后当即传达给了无涯。 从牢里出来, 孟扶桑又去找了一趟张年灯, 她想了个好点子,用迦宁换苏暮。本来还想着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张年灯对迦宁有意思。 “张监司要怎样才愿意把苏暮放了,浮空司是谁炸的,张监司手上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苏暮干的,何必这样冤枉人呢?”孟扶桑开门见山, 一点也不避讳。 张年灯早就听说这个孟扶桑不是一般人,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心中偷偷对孟遥临一番嘲笑,他的这两位女人要是落在平常人手里还真驾驭不了,得亏是孟遥临这样有魄力的人才行,一个赛一个的胆大, 一个赛一个霸道。前有正室夫人单挑整个并州官场, 后有小妾跑到浮空司要人,除了孟遥临家的,还有谁家的妻妾如此胆大? 张年灯摇着一把碧扇颇为风雅, 不慌不忙地说道:“孟姨娘也是从浮空司出去的人,对浮空司如何办案应该比我这个刚接手浮空司的人清楚,苏暮冤枉与否,正在调查。看在苏暮曾为浮空司效力良久,我一没动刑,二没逼供,孟姨娘要是对浮空司的办案流程有意义,大可以找帮主聊聊。” 面对张年灯的拒绝, 孟扶桑一点也不意外。她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烤, 像是闲聊似的说道:“苏暮这个人从前在浮空司就能干,不然也不会坐到监司的位置上去, 从前的监司陶子赫喜欢他, 浮空司的其他众弟兄也喜欢他,连帮主和大将军也对他刮目相看。此人在浮空司颇有建树, 在风月场上也风流倜傥, 让多少女子为之钦慕。” “唉……”孟扶桑故意长长一声叹息, 又道:“今天来的那个迦宁姑娘就是喜欢苏暮的众多女子中的其中一位, 她可是说了非苏暮不嫁的,陶子赫在时, 还帮着撮合,要不是陶子赫出了变故, 他们可能还真就在一起了。” 说别的张年灯没有兴趣,提到迦宁果然就提起了神,扇子一把合上,仔细听着孟扶桑介绍迦宁和苏暮的渊源。 “现在迦宁姑娘救苏暮心切,求救无门,故而求到了我的跟前,说是为了苏暮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真是可怜了这个痴心的女子。”孟扶桑满心满眼的遗憾和怜惜,让人看不出作伪。 张年灯还以为迦宁是个用银两就可以买一夜春~宵的人, 听到孟扶桑这般说,那就不一定了, 轻轻搓着手掌,暗自思忖了片刻。 “孟姨娘原来是替迦宁姑娘说话的呀,和不早说?苏暮的事虽然难办, 但一切都可以商量的,……迦宁呢,走了吗?”张年灯问着向门口张望了一下。 “迦宁自知和张监司说不上话, 就先回去了,让我探探张监司的心意。”孟扶桑道。 “哎呀,这姑娘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快差人叫她回来,苏暮的事好商量。”张年灯的心一下子就荡漾了。 孟扶桑笑了,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今夜将苏暮放了,迦宁姑娘自会去张监司的府上。” 心里荡漾归荡漾,可到动真格的时候张年灯忐忑了。毕竟事关重大,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而且孟遥临已经插手调查了,这个时候若是把苏暮放了, 他没法交代啊。 “张监司不必有顾虑,此事没有证据,放了苏暮得到迦宁这样的人间绝色, 何乐而不为?大将军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没有证据他也不会乱抓人, 此事也是张监司您自作主张抓的苏暮, 大将军那边还没发话呢。”孟扶桑继续说道。 又道:“即使放了人,也不代表浮空司停止了调查,只要证据确凿,张监司即刻将人抓回去不就是了?这样既不耽误浮空司办案,还能帮张监司得到美女,一箭双雕。” 如果说张年灯前一刻忐忑,那么听到此话的下一刻便坦然了,竟然当即拍板同意了。 迦宁姑娘做梦都没有想到孟扶桑的谋略里竟然利用了她。 当一封请帖送到了兰香酒楼迦宁的手上时,她还有些诧异。张年灯竟然是今天过生日,晚上请她过府献唱,并且已经给了五十两银子下定。来接自己还是孟扶桑身边的刘峙,说是孟扶桑也要去,等宴席罢了再送她回来。 今天张年灯看她是啥德行,迦宁姑娘一清二楚,肯定不愿意去。可一想苏暮还在浮空司,为了他不后苦,她不得不动身前往。 马车行到半道突然停了下来,刘峙坐在车头,隔着车帘突然道:“我们小姐拿你和张监司做了交易,要用你换苏暮出狱,去了当心点。” 沈迦宁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细细品味出其中的意思来时马车已经重新开动了,再拐个弯就到张年灯的府上了。她的心里慌了,去了狼窝还如何当心?她顾不上和刘峙问交易细节,撩开车帘就想下车,却被刘峙的大手拽住了。 “我也是替主子办事,我能提醒姑娘一句,已经是天大的良心了,姑娘可不能害了我。”刘峙道。 迦宁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该怎么办,神色恍惚间又坐回到车里,现在去找无涯已经来不及了。 第187章 阴谋诡计 “往后跟着我,做我的奴隶,我让你往东你便往东,我让你往西你便往西,可答应?”孟扶桑的气势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落魄了的女王。 “就这?” “就这。” “好,只要孟姨娘能洗涮我的冤屈,救我出去,我一定给孟姨娘做牛做马做奴隶。”苏暮乐意的很,他还以为孟扶桑有多高多难为他的要求呢,没想到只说了这么一句空话,如果能救他出去,其他的事他敢保证他比孟扶桑精。 孟扶桑则笑了,她还以为苏暮依旧是一个在乎尊严高过性命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浅淡的笑容带着一丝玩味,道:“我只负责将你救出去,至于冤屈还是清白,我不负责。我只管你人好用就行。” 一声冷笑,没有再回话,苏暮倒是要看她怎么救他出去。 既然达成了同盟,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开始自己的行动了。趁着孟遥临和乔舒念还没有回来,她要为自己将来翻身打基础。 迦宁姑娘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隔壁,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出去后当即传达给了无涯。 从牢里出来, 孟扶桑又去找了一趟张年灯, 她想了个好点子,用迦宁换苏暮。本来还想着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张年灯对迦宁有意思。 “张监司要怎样才愿意把苏暮放了,浮空司是谁炸的,张监司手上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苏暮干的,何必这样冤枉人呢?”孟扶桑开门见山, 一点也不避讳。 张年灯早就听说这个孟扶桑不是一般人,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心中偷偷对孟遥临一番嘲笑,他的这两位女人要是落在平常人手里还真驾驭不了,得亏是孟遥临这样有魄力的人才行,一个赛一个的胆大, 一个赛一个霸道。前有正室夫人单挑整个并州官场, 后有小妾跑到浮空司要人,除了孟遥临家的,还有谁家的妻妾如此胆大? 张年灯摇着一把碧扇颇为风雅, 不慌不忙地说道:“孟姨娘也是从浮空司出去的人,对浮空司如何办案应该比我这个刚接手浮空司的人清楚,苏暮冤枉与否,正在调查。看在苏暮曾为浮空司效力良久,我一没动刑,二没逼供,孟姨娘要是对浮空司的办案流程有意义,大可以找帮主聊聊。” 面对张年灯的拒绝, 孟扶桑一点也不意外。她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烤, 像是闲聊似的说道:“苏暮这个人从前在浮空司就能干,不然也不会坐到监司的位置上去, 从前的监司陶子赫喜欢他, 浮空司的其他众弟兄也喜欢他,连帮主和大将军也对他刮目相看。此人在浮空司颇有建树, 在风月场上也风流倜傥, 让多少女子为之钦慕。” “唉……”孟扶桑故意长长一声叹息, 又道:“今天来的那个迦宁姑娘就是喜欢苏暮的众多女子中的其中一位, 她可是说了非苏暮不嫁的,陶子赫在时, 还帮着撮合,要不是陶子赫出了变故, 他们可能还真就在一起了。” 说别的张年灯没有兴趣,提到迦宁果然就提起了神,扇子一把合上,仔细听着孟扶桑介绍迦宁和苏暮的渊源。 “现在迦宁姑娘救苏暮心切,求救无门,故而求到了我的跟前,说是为了苏暮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真是可怜了这个痴心的女子。”孟扶桑满心满眼的遗憾和怜惜,让人看不出作伪。 张年灯还以为迦宁是个用银两就可以买一夜春~宵的人, 听到孟扶桑这般说,那就不一定了, 轻轻搓着手掌,暗自思忖了片刻。 “孟姨娘原来是替迦宁姑娘说话的呀,和不早说?苏暮的事虽然难办, 但一切都可以商量的,……迦宁呢,走了吗?”张年灯问着向门口张望了一下。 “迦宁自知和张监司说不上话, 就先回去了,让我探探张监司的心意。”孟扶桑道。 “哎呀,这姑娘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快差人叫她回来,苏暮的事好商量。”张年灯的心一下子就荡漾了。 孟扶桑笑了,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今夜将苏暮放了,迦宁姑娘自会去张监司的府上。” 心里荡漾归荡漾,可到动真格的时候张年灯忐忑了。毕竟事关重大,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而且孟遥临已经插手调查了,这个时候若是把苏暮放了, 他没法交代啊。 “张监司不必有顾虑,此事没有证据,放了苏暮得到迦宁这样的人间绝色, 何乐而不为?大将军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没有证据他也不会乱抓人, 此事也是张监司您自作主张抓的苏暮, 大将军那边还没发话呢。”孟扶桑继续说道。 又道:“即使放了人,也不代表浮空司停止了调查,只要证据确凿,张监司即刻将人抓回去不就是了?这样既不耽误浮空司办案,还能帮张监司得到美女,一箭双雕。” 如果说张年灯前一刻忐忑,那么听到此话的下一刻便坦然了,竟然当即拍板同意了。 迦宁姑娘做梦都没有想到孟扶桑的谋略里竟然利用了她。 当一封请帖送到了兰香酒楼迦宁的手上时,她还有些诧异。张年灯竟然是今天过生日,晚上请她过府献唱,并且已经给了五十两银子下定。来接自己还是孟扶桑身边的刘峙,说是孟扶桑也要去,等宴席罢了再送她回来。 今天张年灯看她是啥德行,迦宁姑娘一清二楚,肯定不愿意去。可一想苏暮还在浮空司,为了他不后苦,她不得不动身前往。 马车行到半道突然停了下来,刘峙坐在车头,隔着车帘突然道:“我们小姐拿你和张监司做了交易,要用你换苏暮出狱,去了当心点。” 沈迦宁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细细品味出其中的意思来时马车已经重新开动了,再拐个弯就到张年灯的府上了。她的心里慌了,去了狼窝还如何当心?她顾不上和刘峙问交易细节,撩开车帘就想下车,却被刘峙的大手拽住了。 “我也是替主子办事,我能提醒姑娘一句,已经是天大的良心了,姑娘可不能害了我。”刘峙道。 迦宁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该怎么办,神色恍惚间又坐回到车里,现在去找无涯已经来不及了。 第188章 “寿宴” 马车在拐了两个弯后,停了下来。 “姑娘下来,已经到了。”刘峙隔着车帘催了一句,自己也跳下了马车,拿下脚凳放在了车前。 沈迦宁手里的琵琶抱得紧紧地,手心里也微微发着汗,进去后若是孤立无援自己如何抗衡得过? 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进来,车帘被刘峙掀开了,“姑娘下来,别为难我这个做下人的。” 碍于对孟扶桑的畏惧和报复,他能有心告诉沈迦宁这个消息,让她心里有个防备,便已经是大好的良心了,他不能替这个姑娘挡下一切,只能听孟扶桑的吩咐办事。 沈迦宁心想,刘峙能告诉她一声说明还是有些良心的,不妨试试让他帮个忙传个信儿。 “我有个好姐妹叫司樱,现在住在算盘巷拐弯倒数第三家,刘大哥能否帮我传个信儿呢?”沈迦宁笑着问道。 “嗯,我知道了。”刘峙低声应了一句,从袖中掉出一把短匕到手心里,他悄悄握了一下沈迦宁的手,“这个给你,以防万一。” 尔后将马车交给门口的守卫去照应,然后陪着沈迦宁进去了。他不是非要为一个不相熟的女子做这些, 而是单纯地不想让孟扶桑得逞, 如果沈迦宁能乘机杀了张年灯,那就更有好戏看了。 沈迦宁进门一看哪里像是做寿的场面, 这个府宅不大,三面瓦房,中庭小院,一眼就能望到底。清清静静地连个来客也没有, 怎么能说是做寿呢? 沈迦宁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刘峙还跟在她的身后。 张年灯从正房小跑了出来,看似及其热情,“迦宁姑娘来了, 快请, 快请!” “小人奉命将迦宁姑娘送了过来,小人告退。”刘峙拱手告辞。 刘峙站在院中看到张年灯和沈迦宁进去后才出了张府,然后驾着马车去了沈迦宁所说的算盘巷找司樱, 这里正是司樱和无涯所居之地。 孟扶桑还在浮空司门前等着接人,依着张年灯所说,只要沈迦宁进了他的府宅,便会立即放了苏暮。果然,亥时刚过,苏暮就从里头出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用沈迦宁换出来了的。 浮空司附近的秋菊茶楼里,苏暮见到了孟扶桑。 “你还真是有两下子, 真的将我救出来了。”苏暮阴笑着坐到了孟扶桑的对面, 阴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想知道孟扶桑要他做什么。 “以后别出来露面了, 以前的那些人也都别联系了, 城北杂活巷子里给你安排了一间小屋,虽然清苦了点, 但总比再被抓回来强。”孟扶桑深长地睫毛下掩藏着阴谋的光, 她将一个钱袋推到苏暮眼前, “这些银子够你生活一阵子, 往后每个月不定期我会让人给你送补给,有用到你的时候我会只会你。” 苏暮哈哈笑出了声, 没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此刻的孟扶桑太好笑。救人一命就以为可以掌控他人一生, 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苏暮还是将孟扶桑给的银子收了起来,他不觉得他往后的生活会有所变化,只是把孟扶桑当个笑话利用而已。 “多谢。”苏暮扭头看了一下四周,不见迦宁,便问道:“迦宁姑娘呢?难道她不知道我出来了吗?” “需要通知她吗?”孟扶桑歪头笑着,故意漠视了两人的感情,“在我印象中你好像对迦宁姑娘不怎么感兴趣,你想见她的话, 我让刘峙把她接来。” 苏暮沉思了一下,才道:“不用。” 他还是迦宁保持点距离才好, 也是为了她好。 第二日一早,乔舒念和孟遥临从南山启程回骆州城。 这两日玩得太累,乔舒念一坐上马车就昏昏欲睡, 孟遥临翻着一本闲书,没有打扰她。这两天应该是他和乔舒念成婚以来最开心的两天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甜蜜, 他嘴角不由露出了甜蜜的笑来,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 自己这是怎么了?接触过的女人前后加起来也有三个了,于男女之道上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面对乔舒念总让他有种少年般的羞涩感,心里头砰砰乱跳,没了方寸。 车厢外头马蹄声、车轱辘声夹在脚步声那么嘈杂,孟遥临没了心思看书,想看看窗外的风景透透气,却还是忍不住想趁着这个女人睡觉多多看两眼。 乔舒念睡得极香,丝毫都没觉得身边有人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在等她的脸上会开出花儿来。 “大将军!出事了!” 车外突然有人唤他,孟遥临掀开了车帘, 是霍亮, 他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想必是大事。 孟遥临赶紧叫停了马车, 一个颠晃,乔舒念也醒了过来。 “扶我下来, 到一边去说。”孟遥临对霍亮道。 孟遥临随即下了车,接过了拐杖,被霍亮躲开了人群,站在路边树下,乔舒念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孟遥临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随即淮山也走了过来,隔着车窗,淮山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无涯刚刚差人来说浮空司出事了,孟姨娘和张年灯勾结,用迦宁姑娘做交换,将苏暮救走了,孟姨娘身边的刘峙亲自将迦宁姑娘送去了张年灯的府宅,然后到算盘巷给司樱报的信,好在无涯赶到及时将迦宁救了出来,但苏暮目前没有下落。” 乔舒念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之前铺垫的一切都被孟扶桑搞了破坏!还差点害了沈迦宁。霍亮跑来找孟遥临,大概也是这个消息。 “现在浮空司是什么情况?”乔舒念懵然问了一句。 “暂时不清楚,无涯说霍亮已经掌握了我们暗中提供的证据,想问问少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看孟遥临让人怎么做了。苏暮本来可以安然无恙从里头出来,现在却变成了逃犯,张年灯也要遭殃,乔舒念费尽心思布的局就被孟扶桑轻而易举的给挖了。 拳头狠狠在车窗上砸了一下,实在是郁闷地紧。 “让无涯盯紧刘峙,看他们把苏暮安置到哪里了。”乔舒念道,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苏暮。 孟遥临给霍亮下了同样的命令,先找到苏暮,让人控制了张年灯。 第188章 “寿宴” 马车在拐了两个弯后,停了下来。 “姑娘下来,已经到了。”刘峙隔着车帘催了一句,自己也跳下了马车,拿下脚凳放在了车前。 沈迦宁手里的琵琶抱得紧紧地,手心里也微微发着汗,进去后若是孤立无援自己如何抗衡得过? 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进来,车帘被刘峙掀开了,“姑娘下来,别为难我这个做下人的。” 碍于对孟扶桑的畏惧和报复,他能有心告诉沈迦宁这个消息,让她心里有个防备,便已经是大好的良心了,他不能替这个姑娘挡下一切,只能听孟扶桑的吩咐办事。 沈迦宁心想,刘峙能告诉她一声说明还是有些良心的,不妨试试让他帮个忙传个信儿。 “我有个好姐妹叫司樱,现在住在算盘巷拐弯倒数第三家,刘大哥能否帮我传个信儿呢?”沈迦宁笑着问道。 “嗯,我知道了。”刘峙低声应了一句,从袖中掉出一把短匕到手心里,他悄悄握了一下沈迦宁的手,“这个给你,以防万一。” 尔后将马车交给门口的守卫去照应,然后陪着沈迦宁进去了。他不是非要为一个不相熟的女子做这些, 而是单纯地不想让孟扶桑得逞, 如果沈迦宁能乘机杀了张年灯,那就更有好戏看了。 沈迦宁进门一看哪里像是做寿的场面, 这个府宅不大,三面瓦房,中庭小院,一眼就能望到底。清清静静地连个来客也没有, 怎么能说是做寿呢? 沈迦宁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刘峙还跟在她的身后。 张年灯从正房小跑了出来,看似及其热情,“迦宁姑娘来了, 快请, 快请!” “小人奉命将迦宁姑娘送了过来,小人告退。”刘峙拱手告辞。 刘峙站在院中看到张年灯和沈迦宁进去后才出了张府,然后驾着马车去了沈迦宁所说的算盘巷找司樱, 这里正是司樱和无涯所居之地。 孟扶桑还在浮空司门前等着接人,依着张年灯所说,只要沈迦宁进了他的府宅,便会立即放了苏暮。果然,亥时刚过,苏暮就从里头出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用沈迦宁换出来了的。 浮空司附近的秋菊茶楼里,苏暮见到了孟扶桑。 “你还真是有两下子, 真的将我救出来了。”苏暮阴笑着坐到了孟扶桑的对面, 阴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想知道孟扶桑要他做什么。 “以后别出来露面了, 以前的那些人也都别联系了, 城北杂活巷子里给你安排了一间小屋,虽然清苦了点, 但总比再被抓回来强。”孟扶桑深长地睫毛下掩藏着阴谋的光, 她将一个钱袋推到苏暮眼前, “这些银子够你生活一阵子, 往后每个月不定期我会让人给你送补给,有用到你的时候我会只会你。” 苏暮哈哈笑出了声, 没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此刻的孟扶桑太好笑。救人一命就以为可以掌控他人一生, 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苏暮还是将孟扶桑给的银子收了起来,他不觉得他往后的生活会有所变化,只是把孟扶桑当个笑话利用而已。 “多谢。”苏暮扭头看了一下四周,不见迦宁,便问道:“迦宁姑娘呢?难道她不知道我出来了吗?” “需要通知她吗?”孟扶桑歪头笑着,故意漠视了两人的感情,“在我印象中你好像对迦宁姑娘不怎么感兴趣,你想见她的话, 我让刘峙把她接来。” 苏暮沉思了一下,才道:“不用。” 他还是迦宁保持点距离才好, 也是为了她好。 第二日一早,乔舒念和孟遥临从南山启程回骆州城。 这两日玩得太累,乔舒念一坐上马车就昏昏欲睡, 孟遥临翻着一本闲书,没有打扰她。这两天应该是他和乔舒念成婚以来最开心的两天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甜蜜, 他嘴角不由露出了甜蜜的笑来,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 自己这是怎么了?接触过的女人前后加起来也有三个了,于男女之道上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面对乔舒念总让他有种少年般的羞涩感,心里头砰砰乱跳,没了方寸。 车厢外头马蹄声、车轱辘声夹在脚步声那么嘈杂,孟遥临没了心思看书,想看看窗外的风景透透气,却还是忍不住想趁着这个女人睡觉多多看两眼。 乔舒念睡得极香,丝毫都没觉得身边有人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在等她的脸上会开出花儿来。 “大将军!出事了!” 车外突然有人唤他,孟遥临掀开了车帘, 是霍亮, 他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想必是大事。 孟遥临赶紧叫停了马车, 一个颠晃,乔舒念也醒了过来。 “扶我下来, 到一边去说。”孟遥临对霍亮道。 孟遥临随即下了车,接过了拐杖,被霍亮躲开了人群,站在路边树下,乔舒念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孟遥临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随即淮山也走了过来,隔着车窗,淮山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无涯刚刚差人来说浮空司出事了,孟姨娘和张年灯勾结,用迦宁姑娘做交换,将苏暮救走了,孟姨娘身边的刘峙亲自将迦宁姑娘送去了张年灯的府宅,然后到算盘巷给司樱报的信,好在无涯赶到及时将迦宁救了出来,但苏暮目前没有下落。” 乔舒念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之前铺垫的一切都被孟扶桑搞了破坏!还差点害了沈迦宁。霍亮跑来找孟遥临,大概也是这个消息。 “现在浮空司是什么情况?”乔舒念懵然问了一句。 “暂时不清楚,无涯说霍亮已经掌握了我们暗中提供的证据,想问问少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看孟遥临让人怎么做了。苏暮本来可以安然无恙从里头出来,现在却变成了逃犯,张年灯也要遭殃,乔舒念费尽心思布的局就被孟扶桑轻而易举的给挖了。 拳头狠狠在车窗上砸了一下,实在是郁闷地紧。 “让无涯盯紧刘峙,看他们把苏暮安置到哪里了。”乔舒念道,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苏暮。 孟遥临给霍亮下了同样的命令,先找到苏暮,让人控制了张年灯。 第189章 血的教训 张年灯也是够衰啊,浮空司监司的位置还没在屁股底下焐热,就被抓了。 回城的路上,乔舒念继续佯装睡觉,可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发乱,车马走得很急,一路未有停歇,午时刚过就停在了孟府门前。 孟府管家老早就等在门口,孟遥临刚被扶下车就问道:“孟姨娘呢?” 管家还以为孟遥临对孟扶桑回心转意了,笑着道:“孟姨娘不知道大将军和少夫人什么时候到,所以还在冷香阁坐着呢,我这就将她请出来迎接大将军和少夫人。” “不用了,直接带到幽篁苑来。”孟遥临的神色很阴沉,冷漠阴鸷的眼神让大家都觉得有些害怕,管家不敢细问,待孟遥临入府之后便去办了。 孟扶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既然她已经做了,便准备好了说辞,总得要为自己搏一把,不难就这样老死在这深宅大院里吗? 孟遥临拄着拐杖走得太慢,乔舒念在一旁扶着,深怕他情绪激动摔倒。 孟扶桑早就等在幽篁苑了,看见孟遥临和乔舒念过来,急忙笑意盈盈迎了出去。 “大将军和少夫人回来了,大将军和少夫人在南山玩得可是开心?”孟扶桑蹲身一拜, 看上去心情好得很, 跟乔舒念之前在冷香阁见她时判若两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孟遥临心头的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 “过来, 大堂说话!”孟遥临收敛了阴鸷,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乔舒念没有理睬孟扶桑,只顾把孟遥临扶到大堂坐定, 她也要好好听听孟扶桑救苏暮的理由。 孟扶桑仍旧笑得很甜, 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坐在了主位侧面,乔舒念的正对面,一脸无辜地等待孟遥临发话。 乔舒念也没想到孟扶桑会使出这般手段来, 难道她也被人魂穿了, 不是原来那个孟扶桑了? “扶桑,为何要插手浮空司的事?苏暮人在哪里?”多余一句话都没有,孟遥临直接开问。 孟扶桑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笑着道:“大将军不开心是为这件事儿呀?哎呀,苏暮是被冤枉的。” 孟扶桑撒娇的语气让乔舒念和孟遥临两人都无所适从,她又道:“苏暮被抓之前就病着一直没好,在浮空司关了几天,病得很重了,我和苏暮同僚好几年,看他可怜,就去和张监司求了情, 反正一直没有证据证明是苏暮炸的浮空司, 张监司也怕他病重死在牢里,就让我带出来养病, 现在我给他找了个好地方养着呢。” 孟扶桑表现得对苏暮很是关心和担心, 丝毫不怕孟遥临会不会发怒,她已经打算背水一战了。苏暮若是能为她所用, 用他来对付乔舒念, 这就是她的计划。 苏暮病重这样的假话孟遥临和乔舒念都心知肚明, 当初苏暮生病只不过是乔舒念差人下了点药, 让他多腹泻了几次而已,不会到病重到要命的时候。孟遥临的想法也一样, 苏暮关在浮空司,从未有人说他病重的事情, 怎么偏偏住在深宅里不出门的孟扶桑却认为他病重了呢? 孟遥临的眼底蕴出一丝杀气,给门口的守卫一个眼色,守卫上来就将剑锋架在了孟扶桑的脖子上。这时,孟扶桑真的有些慌了,表哥不至于这点事就杀她? “表……表哥?”她不敢动一丝一毫,哪怕毫厘的动弹剑锋都会割破她细嫩的皮肉。 “我再问你一遍,苏暮人呢?”孟遥临很冷静,这个女人处处拨弄是非,从前在浮空司时没有一件事儿让他省心过, 现在还想插手浮空司办案,贿赂浮空司监司, 何其胆大?他对她早就厌恶至极,他不介意给她点血的教训。 “他……他,他只是在养病, 等身体好了后会回去浮空司配合调查的。”孟扶桑紧张到舌头打结,但已然不供述苏暮的下落。 只是她的话音一落,脖子一侧传来冰凉的疼痛感, 她自己也听到了剑锋切开皮肉的声音,而她自己却连惊叫一声都不敢,只颤抖着默默忍受。 乔舒念虽然痛恨孟扶桑破坏了她的大计,但对孟遥临在家中对孟扶桑动刑却不是很高兴,孟遥临此刻正在气头上,她也无法阻止他,只坐在一边看着。 “不说的话,本将只好请扶桑妹妹去浮空司一叙。”孟遥临阴鸷的双眸紧盯着发抖的孟扶桑。 孟扶桑挺不过了,自己再一次败了,绝望地闭上了双目,“苏暮在杂活巷。” 杂活巷住的都是穷苦人,靠卖力气养家的人家。孟扶桑把苏暮安置到那里去, 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乔舒念没想到孟扶桑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看似聪明的举动却连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来人,将苏暮带回来,把孟扶桑带到浮空司严加拷问!”孟遥临厉声下了命令,对孟扶桑仁至义尽, 丝毫不顾亲情颜面。 “表哥,表哥!”孟扶桑挣脱身旁的守卫,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双膝一跪,然后步步跪着走向孟遥临的膝下,抱住了孟遥临的双腿,哭着哀求道:“表哥,我真的只是想让苏暮养伤,我没有其他意图,请表哥原谅我,我知道错了,我今后……我今后就留在府上哪里都不去了,外头的事我也不打听了,求表哥绕了我!是我一时糊涂……” 她说什么孟遥临不想听了,不顾受伤的身体一把将孟扶桑推到在地,怒斥道:“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鬼话?心如蛇蝎,本将竟然将你留在身边这么久!要是没有你的贿赂和撺掇,张年灯怎么会有胆子擅自释放苏暮!”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孟扶桑依旧不死心的抵赖,殊不知她已经将孟遥临心底的一丁点对她的情谊都消磨殆尽了。 “你没有!”随着孟遥临斥责的话音,一个茶盏啪一声响雷一般在孟扶桑眼前炸开。 “你还说你没有?那个迦宁姑娘是怎么回事?她早就和苏暮暗中成亲了,昨晚怎么会在张年灯的府上?你难道要说是她愿意的吗?”孟遥临的脸色赤红,暴怒的声音让整个幽篁苑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乔舒念没想到孟遥临还关注到了沈迦宁,还知道她和苏暮的事。令孟扶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孟遥临早就掌握一切了,她还像个傻子一样在众人面前演戏,依她对孟遥临的了解,她再多的抵赖都无济于事了。可是,抵赖是一个垂死之人的本能。 第189章 血的教训 张年灯也是够衰啊,浮空司监司的位置还没在屁股底下焐热,就被抓了。 回城的路上,乔舒念继续佯装睡觉,可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发乱,车马走得很急,一路未有停歇,午时刚过就停在了孟府门前。 孟府管家老早就等在门口,孟遥临刚被扶下车就问道:“孟姨娘呢?” 管家还以为孟遥临对孟扶桑回心转意了,笑着道:“孟姨娘不知道大将军和少夫人什么时候到,所以还在冷香阁坐着呢,我这就将她请出来迎接大将军和少夫人。” “不用了,直接带到幽篁苑来。”孟遥临的神色很阴沉,冷漠阴鸷的眼神让大家都觉得有些害怕,管家不敢细问,待孟遥临入府之后便去办了。 孟扶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既然她已经做了,便准备好了说辞,总得要为自己搏一把,不难就这样老死在这深宅大院里吗? 孟遥临拄着拐杖走得太慢,乔舒念在一旁扶着,深怕他情绪激动摔倒。 孟扶桑早就等在幽篁苑了,看见孟遥临和乔舒念过来,急忙笑意盈盈迎了出去。 “大将军和少夫人回来了,大将军和少夫人在南山玩得可是开心?”孟扶桑蹲身一拜, 看上去心情好得很, 跟乔舒念之前在冷香阁见她时判若两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孟遥临心头的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 “过来, 大堂说话!”孟遥临收敛了阴鸷,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乔舒念没有理睬孟扶桑,只顾把孟遥临扶到大堂坐定, 她也要好好听听孟扶桑救苏暮的理由。 孟扶桑仍旧笑得很甜, 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坐在了主位侧面,乔舒念的正对面,一脸无辜地等待孟遥临发话。 乔舒念也没想到孟扶桑会使出这般手段来, 难道她也被人魂穿了, 不是原来那个孟扶桑了? “扶桑,为何要插手浮空司的事?苏暮人在哪里?”多余一句话都没有,孟遥临直接开问。 孟扶桑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笑着道:“大将军不开心是为这件事儿呀?哎呀,苏暮是被冤枉的。” 孟扶桑撒娇的语气让乔舒念和孟遥临两人都无所适从,她又道:“苏暮被抓之前就病着一直没好,在浮空司关了几天,病得很重了,我和苏暮同僚好几年,看他可怜,就去和张监司求了情, 反正一直没有证据证明是苏暮炸的浮空司, 张监司也怕他病重死在牢里,就让我带出来养病, 现在我给他找了个好地方养着呢。” 孟扶桑表现得对苏暮很是关心和担心, 丝毫不怕孟遥临会不会发怒,她已经打算背水一战了。苏暮若是能为她所用, 用他来对付乔舒念, 这就是她的计划。 苏暮病重这样的假话孟遥临和乔舒念都心知肚明, 当初苏暮生病只不过是乔舒念差人下了点药, 让他多腹泻了几次而已,不会到病重到要命的时候。孟遥临的想法也一样, 苏暮关在浮空司,从未有人说他病重的事情, 怎么偏偏住在深宅里不出门的孟扶桑却认为他病重了呢? 孟遥临的眼底蕴出一丝杀气,给门口的守卫一个眼色,守卫上来就将剑锋架在了孟扶桑的脖子上。这时,孟扶桑真的有些慌了,表哥不至于这点事就杀她? “表……表哥?”她不敢动一丝一毫,哪怕毫厘的动弹剑锋都会割破她细嫩的皮肉。 “我再问你一遍,苏暮人呢?”孟遥临很冷静,这个女人处处拨弄是非,从前在浮空司时没有一件事儿让他省心过, 现在还想插手浮空司办案,贿赂浮空司监司, 何其胆大?他对她早就厌恶至极,他不介意给她点血的教训。 “他……他,他只是在养病, 等身体好了后会回去浮空司配合调查的。”孟扶桑紧张到舌头打结,但已然不供述苏暮的下落。 只是她的话音一落,脖子一侧传来冰凉的疼痛感, 她自己也听到了剑锋切开皮肉的声音,而她自己却连惊叫一声都不敢,只颤抖着默默忍受。 乔舒念虽然痛恨孟扶桑破坏了她的大计,但对孟遥临在家中对孟扶桑动刑却不是很高兴,孟遥临此刻正在气头上,她也无法阻止他,只坐在一边看着。 “不说的话,本将只好请扶桑妹妹去浮空司一叙。”孟遥临阴鸷的双眸紧盯着发抖的孟扶桑。 孟扶桑挺不过了,自己再一次败了,绝望地闭上了双目,“苏暮在杂活巷。” 杂活巷住的都是穷苦人,靠卖力气养家的人家。孟扶桑把苏暮安置到那里去, 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乔舒念没想到孟扶桑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看似聪明的举动却连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来人,将苏暮带回来,把孟扶桑带到浮空司严加拷问!”孟遥临厉声下了命令,对孟扶桑仁至义尽, 丝毫不顾亲情颜面。 “表哥,表哥!”孟扶桑挣脱身旁的守卫,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双膝一跪,然后步步跪着走向孟遥临的膝下,抱住了孟遥临的双腿,哭着哀求道:“表哥,我真的只是想让苏暮养伤,我没有其他意图,请表哥原谅我,我知道错了,我今后……我今后就留在府上哪里都不去了,外头的事我也不打听了,求表哥绕了我!是我一时糊涂……” 她说什么孟遥临不想听了,不顾受伤的身体一把将孟扶桑推到在地,怒斥道:“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鬼话?心如蛇蝎,本将竟然将你留在身边这么久!要是没有你的贿赂和撺掇,张年灯怎么会有胆子擅自释放苏暮!”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孟扶桑依旧不死心的抵赖,殊不知她已经将孟遥临心底的一丁点对她的情谊都消磨殆尽了。 “你没有!”随着孟遥临斥责的话音,一个茶盏啪一声响雷一般在孟扶桑眼前炸开。 “你还说你没有?那个迦宁姑娘是怎么回事?她早就和苏暮暗中成亲了,昨晚怎么会在张年灯的府上?你难道要说是她愿意的吗?”孟遥临的脸色赤红,暴怒的声音让整个幽篁苑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乔舒念没想到孟遥临还关注到了沈迦宁,还知道她和苏暮的事。令孟扶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孟遥临早就掌握一切了,她还像个傻子一样在众人面前演戏,依她对孟遥临的了解,她再多的抵赖都无济于事了。可是,抵赖是一个垂死之人的本能。 第190章 愚蠢 “表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迦宁姑娘在张监司府中的事我根本不知情,表哥,请你信我。”孟扶桑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将袄子上的绒毛都染红了,她仍旧不死心朝孟遥临跪走了过来,得亏冬日穿得厚,不然地上的碎瓷片会划烂她腿上的皮肉,现在已经划烂她的裤子了。 “屡次三番给我招惹是非,还让我怎么原谅你!”孟遥临气不过,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孟扶桑娇嫩如雪的脸上,霎时一个红掌印在孟扶桑的左边脸上浮现,这一巴掌把孟扶桑彻底打懵。她怔住了,她的记忆里这是表哥第一次打她,还是当着幽篁苑所有的面打她的脸。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自尊彻底卸了气。孟遥临责问她这么久了,按理说整个孟府的人都知道了,可是舅母怎么还没有来救她啊?她应该已经知道她有难了。 孟扶桑还在寄希望舅母能来救她,可是她的事老夫人不想管也管不着了。之前下狠手用一万二千两银子逼着孟扶桑和季白夫人能少些来往,可没想到之前的事儿还没结束,她又闯下了大祸。 “为什么!为什么!”孟扶桑高声咆哮了起来,伸手指着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乔舒念,朝孟遥临问道:“我和她同为大将军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厚此薄彼?为什么她屡次毒害大将军却能每次高高举起而后轻轻放下,为什么表哥就不能原谅我?”孟扶桑抓着孟遥临的腿,嘶声裂肺问着她早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就是不甘心, 她不求和那个女人平起平坐,她只是希望能得到这个男人一丁点的关爱, 一个妾室本该有的关爱。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孟遥临冷漠地回了一句。 乔舒念心里也明白,自己能够翻身主要还是自己有利用价值,如果只靠着孟遥临的对她的爱她翻身翻不了这么彻底。 “大将军,我能和她单独聊一下吗?” 之前他们说浮空司的事情, 乔舒念不能插手, 但现在孟扶桑将矛头转到她的身上来,她不得不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也好让孟扶桑有个明白。 孟遥临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便伸手让守卫扶着出了大堂, 往书房去了。 乔舒念将下人们都屏退了,走到失魂落魄地孟扶桑跟前,轻声问道:“之前我到冷香阁求你, 让你帮忙调查浮空司被炸案,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过后又为何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苏暮从浮空司带出来呢?” “呵!我若是答应你了,我的下场会比现在好?你只不过是挖了个大坑等着让我跳!”孟扶桑怒吼道,让乔舒念震耳欲聋。 “怎么会是我给你挖坑呢,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若是答应了我,下场肯定比现在要好。你不信任我就算了,可背后又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我实在是想不通。”乔舒念道。 孟扶桑苦笑了一下, 眼底藏着对乔舒念的憎恶,“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 但你要救苏暮就说明苏暮对你有用, 我不惜代价带走他,就是为了不让你得逞, 让苏暮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这是乔舒念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苏暮是傻子吗?苏暮若是知道你用迦宁姑娘贿赂张年灯救出的他, 他会杀了你?” “一个烟花柳巷的贱婢, 苏暮会把她看得很重?”孟扶桑反问起了乔舒念, 她不觉得沈迦宁在苏暮心中会有很重要的位置。 一个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人,乔舒念不想和她解释那么多。 “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死胡同, 怨不了旁人。你问大将军对我们两个厚此薄彼,我来告诉你答案, 对大将军和帮主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我有利用价值,而你没有。所以你只要别成天想着和我作对,你原也在孟府有好日子过的。” “你想说什么?”孟扶桑从地上站了起来,逼近了乔舒念,像是要杀了眼前这个人,“你是说你比我有用是吗?可以被所有人利用很得意吗?你也不过是孟府豢养的一只狗而已,在这里得意什么?” “得自己觉得自己是什么最重要, 别人认为我是狗不重要,总比有些人机关算尽什么都捞不着的好。”乔舒念轻蔑一笑, 娇媚的脸上浮现得意之色,“你最好是保佑大将军的人能顺利将苏暮找到,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还有因为你, 张年灯的监司之位是保不住了,唉……这也不能全怪你,张监司也行事不检点, 听了旁人撺掇做事就没了底线。” 想起孟扶桑破坏了她的局,她恨不得杀了她,横眉上挑,又道:“等到了浮空司受了审,你就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么愚蠢又是多么严重。” “你以为我会怕?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孟扶桑逼近到乔舒念的鼻尖上,对眼前这个害了她丢失整个人生的女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比你更清楚浮空司的刑法,就让他们来,一百多道刑具都在我身上来一遍,我也会告诉大家,我就是恨透了你才做的这些!我要是告诉表哥, 你之前找我调查浮空司爆炸案,你猜表哥会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打个赌, 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只会比我糟,你以为你永远都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哈哈哈哈……” 这几声阴鸷的笑声让乔舒念心底发憷,但她还是轻松一笑, “我有大将军对我的爱,九重帮众将士对我的拥护,孟府上下对我的尊重,这些足以保证我无忧无虑、富庶尊贵地过完一生。别跟我打赌,你会输地很惨,你也别在怨恨大将军厚此薄彼,更别怨所有人抛弃了你,你也曾被人爱过,被人拥护过,被人尊重过,是你自己行事跋扈嚣张、自私自利、鞭挞折辱下人、目中无人,就别怪别人对你冷眼相加。” 孟扶桑脸上的嚣张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了,乔舒念的话戳穿了她的虚伪,像一把剑一样直插她的心窝,将她心头暴怒的盛气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自己这么罪不可恕啊!她才想明白,整个人便瞬间瘫软在地上了。 乔舒念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同她讲了,挪步从大堂走了出去。 三四名侍卫带剑冲进了大堂,而后听见孟扶桑被拖着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绑,被推搡着从孟府大门里出去了。 季白夫人在老夫人张氏的房中哭求了三天三夜,无济于事,失望而归。 第190章 愚蠢 “表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迦宁姑娘在张监司府中的事我根本不知情,表哥,请你信我。”孟扶桑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将袄子上的绒毛都染红了,她仍旧不死心朝孟遥临跪走了过来,得亏冬日穿得厚,不然地上的碎瓷片会划烂她腿上的皮肉,现在已经划烂她的裤子了。 “屡次三番给我招惹是非,还让我怎么原谅你!”孟遥临气不过,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孟扶桑娇嫩如雪的脸上,霎时一个红掌印在孟扶桑的左边脸上浮现,这一巴掌把孟扶桑彻底打懵。她怔住了,她的记忆里这是表哥第一次打她,还是当着幽篁苑所有的面打她的脸。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自尊彻底卸了气。孟遥临责问她这么久了,按理说整个孟府的人都知道了,可是舅母怎么还没有来救她啊?她应该已经知道她有难了。 孟扶桑还在寄希望舅母能来救她,可是她的事老夫人不想管也管不着了。之前下狠手用一万二千两银子逼着孟扶桑和季白夫人能少些来往,可没想到之前的事儿还没结束,她又闯下了大祸。 “为什么!为什么!”孟扶桑高声咆哮了起来,伸手指着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乔舒念,朝孟遥临问道:“我和她同为大将军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厚此薄彼?为什么她屡次毒害大将军却能每次高高举起而后轻轻放下,为什么表哥就不能原谅我?”孟扶桑抓着孟遥临的腿,嘶声裂肺问着她早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就是不甘心, 她不求和那个女人平起平坐,她只是希望能得到这个男人一丁点的关爱, 一个妾室本该有的关爱。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孟遥临冷漠地回了一句。 乔舒念心里也明白,自己能够翻身主要还是自己有利用价值,如果只靠着孟遥临的对她的爱她翻身翻不了这么彻底。 “大将军,我能和她单独聊一下吗?” 之前他们说浮空司的事情, 乔舒念不能插手, 但现在孟扶桑将矛头转到她的身上来,她不得不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也好让孟扶桑有个明白。 孟遥临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便伸手让守卫扶着出了大堂, 往书房去了。 乔舒念将下人们都屏退了,走到失魂落魄地孟扶桑跟前,轻声问道:“之前我到冷香阁求你, 让你帮忙调查浮空司被炸案,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过后又为何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苏暮从浮空司带出来呢?” “呵!我若是答应你了,我的下场会比现在好?你只不过是挖了个大坑等着让我跳!”孟扶桑怒吼道,让乔舒念震耳欲聋。 “怎么会是我给你挖坑呢,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若是答应了我,下场肯定比现在要好。你不信任我就算了,可背后又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我实在是想不通。”乔舒念道。 孟扶桑苦笑了一下, 眼底藏着对乔舒念的憎恶,“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 但你要救苏暮就说明苏暮对你有用, 我不惜代价带走他,就是为了不让你得逞, 让苏暮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这是乔舒念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苏暮是傻子吗?苏暮若是知道你用迦宁姑娘贿赂张年灯救出的他, 他会杀了你?” “一个烟花柳巷的贱婢, 苏暮会把她看得很重?”孟扶桑反问起了乔舒念, 她不觉得沈迦宁在苏暮心中会有很重要的位置。 一个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人,乔舒念不想和她解释那么多。 “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死胡同, 怨不了旁人。你问大将军对我们两个厚此薄彼,我来告诉你答案, 对大将军和帮主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我有利用价值,而你没有。所以你只要别成天想着和我作对,你原也在孟府有好日子过的。” “你想说什么?”孟扶桑从地上站了起来,逼近了乔舒念,像是要杀了眼前这个人,“你是说你比我有用是吗?可以被所有人利用很得意吗?你也不过是孟府豢养的一只狗而已,在这里得意什么?” “得自己觉得自己是什么最重要, 别人认为我是狗不重要,总比有些人机关算尽什么都捞不着的好。”乔舒念轻蔑一笑, 娇媚的脸上浮现得意之色,“你最好是保佑大将军的人能顺利将苏暮找到,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还有因为你, 张年灯的监司之位是保不住了,唉……这也不能全怪你,张监司也行事不检点, 听了旁人撺掇做事就没了底线。” 想起孟扶桑破坏了她的局,她恨不得杀了她,横眉上挑,又道:“等到了浮空司受了审,你就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么愚蠢又是多么严重。” “你以为我会怕?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孟扶桑逼近到乔舒念的鼻尖上,对眼前这个害了她丢失整个人生的女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比你更清楚浮空司的刑法,就让他们来,一百多道刑具都在我身上来一遍,我也会告诉大家,我就是恨透了你才做的这些!我要是告诉表哥, 你之前找我调查浮空司爆炸案,你猜表哥会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打个赌, 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只会比我糟,你以为你永远都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哈哈哈哈……” 这几声阴鸷的笑声让乔舒念心底发憷,但她还是轻松一笑, “我有大将军对我的爱,九重帮众将士对我的拥护,孟府上下对我的尊重,这些足以保证我无忧无虑、富庶尊贵地过完一生。别跟我打赌,你会输地很惨,你也别在怨恨大将军厚此薄彼,更别怨所有人抛弃了你,你也曾被人爱过,被人拥护过,被人尊重过,是你自己行事跋扈嚣张、自私自利、鞭挞折辱下人、目中无人,就别怪别人对你冷眼相加。” 孟扶桑脸上的嚣张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了,乔舒念的话戳穿了她的虚伪,像一把剑一样直插她的心窝,将她心头暴怒的盛气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自己这么罪不可恕啊!她才想明白,整个人便瞬间瘫软在地上了。 乔舒念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同她讲了,挪步从大堂走了出去。 三四名侍卫带剑冲进了大堂,而后听见孟扶桑被拖着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绑,被推搡着从孟府大门里出去了。 季白夫人在老夫人张氏的房中哭求了三天三夜,无济于事,失望而归。 第191章 苏暮逃了 孟遥临的人没有在杂活巷找到苏暮,空手而归。苏暮逃了,无影无踪,乔舒念的计划彻底落空了。可乔舒念不打算放弃找他,为了不让孟遥临起疑,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不敢大张旗鼓。 “浮空司还关着两个康宁军奸细是吗?那两个人现在怎样了?”乔舒念向无涯问道。 此刻散香楼里就他们两个人,乔舒念头疼地扶了一下太阳穴,自从得罪了并州官场,近来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我们给苏暮准备的脱罪证据已经被大将军采信了,虽然现在苏暮已经没有了嫌疑,但那两个人已经被打入了死牢,小姐想要见他们可能是见不到了。”无涯道。 乔舒念还想从这两个人口中打探一下是否知道苏暮的下落,还有其他奸细组织,现在一切都没用了。要不是孟扶桑横插一杠子,苏暮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想到此处,心中懊恼至极,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既然苏暮已经清白了,大将军的关注应该不会再在他的身上,我们慢慢找,只要他还在骆州城,我们总能找到的。”无涯安慰道。 失去苏暮实在可惜。乔舒念叹了口气,愁眉渐渐紧锁在一起,“商行里这两天怎么样?” “补偿都发了下去,好在大家都理解小姐您的苦心, 没多大的抱怨, 算是都安稳,小姐可以放心。只是京城分号有些不好, 大家闹得厉害,我觉得是有人撺掇的结果。”无涯道。 “告诉帮主,有些事还得帮里出面。”乔舒念实在没有这个实力和一个朝廷重臣来较量,趁着事情还没有波及到骆州, 让帮里也想想办法。 “帮主已经在想应对措施了, 也很赞成我们关店保存实力,但商场的事帮里不好明着出面。我们从南洋定的一批瓷器应该是在三天前就到货的,但目前还没有消息,我差去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无涯道。 这批瓷器是三个月前同南洋瓷器商那里预定的一批蓝釉磁, 较为名贵, 总价值在一万两左右。 “八成是没了。”乔舒念只觉得头好痛啊,所有商行几乎都有货还在路上,若是被长手之人拦截, 损失可不是一两万之数,得有十几万,而她坐在这里束手无策。 “小姐也不要灰心,等我们的人打听回来就知道了。”无涯想要安慰一下乔舒念,可这种时候多大的安慰都是徒劳的。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乔舒念抬起头来,是青燕。 “夫人,外头来了个小孩, 带了封信要是给夫人的, 我问他是什么人给的信,那小孩也不说一溜烟就跑远了。”青燕说起来还有点儿气呼呼地。 “什么信啊?”乔舒念的神经跳动了一下, 越是艰难的时刻, 来的信要么就是好消息要么就是坏消息,她现在对好消息不抱任何希望, 只怕是有人寄给她的坏消息。 乔舒念直接从青燕手上拿过信, 在手里磨搓了一下, 信皮够厚。拆开来看, 信纸皱巴巴的,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今日申时一刻单独一人六里桥下见, 苏暮。 苏暮?他终于有消息了!乔舒念顿时有了精神,愁眉渐渐展开。此时离申时还有半时辰, 六里桥多是商家聚集之地,那里有个码头,更是商品集散中心,此去也并不远,坐马车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北岸还是南岸。 “是谁给小姐的信?”无涯探出半个脑袋,想要看一眼。 “苏暮。”乔舒念淡淡说了一句,“他让我一个人去六里桥见他。” “苏暮?他怎么还有脸给夫人写信?还要求见夫人,夫人千万不要去, 免得有什么陷阱,再让大将军生气。”青燕惊讶得大叫了一声, 这次大将军发这么大的脾气,全是因为这个苏暮,青燕恨不得即可把他抓回来, 拎到大将军跟前让他给大将军磕三个响头! “小姐,浮空司还在抓他,他会不会是想要求小姐帮他离开骆州呢?小姐千万不要单独赴约。”无涯猜测着不可能的事情。 苏暮怎么会轻易撤离, 这里还有康宁军的暗桩需要他来领导。乔舒念还想利用康宁军的暗桩替自己办事,怎么可能就此错过他,去肯定是要去的。也不见得他会给乔舒念设陷阱,反倒是苏暮还怕乔舒念给他设陷阱。 “你陪我去一趟,远远跟着就行,我去见他。青燕就留在府上,若有人问起我去哪儿了,就说我去瓷器行了。”乔舒念道。 青燕有些不高兴,闷闷地道:“是,夫人可要小心。” “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乔舒念道。 无涯去套了马车,亲自送乔舒念去了六里桥。为了不让孟遥临起疑,马车还专门变道去了一趟瓷器行, 小坐了片刻才走。 六里桥人多眼杂,再加上乔舒念也不知道苏暮会在南岸还是北岸, 索性在北岸一处茶楼前停了马车, 让无涯在马车上等着,乔舒念一个人进了茶楼,由小二领着上了二楼,乔舒念自己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 这个窗口正对着外面的大路,还有对着河对面,若果苏暮来应该会看见她。 “夫人想要喝什么茶,我们这里的茶都极为新鲜的,都是茶商直接供货,又便宜又好喝。”小二拿着茶谱给乔舒念看。 “就这个。”乔舒念随意指了一样,她根本没什么心情选什么茶。 “二楼第一排雅座西湖龙井一壶!”小二朝楼下高喊了一声,声音拉着悠长,高亢响亮。 很快另一个小厮就端着茶壶上来了,手脚麻利地将茶壶和茶杯放在了乔舒念的面前,外加一碟茶点,还亲自给乔舒念沏好,“夫人,您的茶请慢用。” “我没有点茶点。”乔舒念道。 “这茶点是我们茶楼送的,只要点了茶都会送一份,夫人慢用。”小厮说完就小跑了下去。 乔舒念品了一小口,便静等着苏暮的出现。此时已经过了约定的申时一刻,苏暮还是没有出现,他是不是找不见自己呢? 乔舒念有些着急,坐在这里等不到的话那就去街上找找,说不定能碰上。 第191章 苏暮逃了 孟遥临的人没有在杂活巷找到苏暮,空手而归。苏暮逃了,无影无踪,乔舒念的计划彻底落空了。可乔舒念不打算放弃找他,为了不让孟遥临起疑,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不敢大张旗鼓。 “浮空司还关着两个康宁军奸细是吗?那两个人现在怎样了?”乔舒念向无涯问道。 此刻散香楼里就他们两个人,乔舒念头疼地扶了一下太阳穴,自从得罪了并州官场,近来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我们给苏暮准备的脱罪证据已经被大将军采信了,虽然现在苏暮已经没有了嫌疑,但那两个人已经被打入了死牢,小姐想要见他们可能是见不到了。”无涯道。 乔舒念还想从这两个人口中打探一下是否知道苏暮的下落,还有其他奸细组织,现在一切都没用了。要不是孟扶桑横插一杠子,苏暮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想到此处,心中懊恼至极,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既然苏暮已经清白了,大将军的关注应该不会再在他的身上,我们慢慢找,只要他还在骆州城,我们总能找到的。”无涯安慰道。 失去苏暮实在可惜。乔舒念叹了口气,愁眉渐渐紧锁在一起,“商行里这两天怎么样?” “补偿都发了下去,好在大家都理解小姐您的苦心, 没多大的抱怨, 算是都安稳,小姐可以放心。只是京城分号有些不好, 大家闹得厉害,我觉得是有人撺掇的结果。”无涯道。 “告诉帮主,有些事还得帮里出面。”乔舒念实在没有这个实力和一个朝廷重臣来较量,趁着事情还没有波及到骆州, 让帮里也想想办法。 “帮主已经在想应对措施了, 也很赞成我们关店保存实力,但商场的事帮里不好明着出面。我们从南洋定的一批瓷器应该是在三天前就到货的,但目前还没有消息,我差去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无涯道。 这批瓷器是三个月前同南洋瓷器商那里预定的一批蓝釉磁, 较为名贵, 总价值在一万两左右。 “八成是没了。”乔舒念只觉得头好痛啊,所有商行几乎都有货还在路上,若是被长手之人拦截, 损失可不是一两万之数,得有十几万,而她坐在这里束手无策。 “小姐也不要灰心,等我们的人打听回来就知道了。”无涯想要安慰一下乔舒念,可这种时候多大的安慰都是徒劳的。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乔舒念抬起头来,是青燕。 “夫人,外头来了个小孩, 带了封信要是给夫人的, 我问他是什么人给的信,那小孩也不说一溜烟就跑远了。”青燕说起来还有点儿气呼呼地。 “什么信啊?”乔舒念的神经跳动了一下, 越是艰难的时刻, 来的信要么就是好消息要么就是坏消息,她现在对好消息不抱任何希望, 只怕是有人寄给她的坏消息。 乔舒念直接从青燕手上拿过信, 在手里磨搓了一下, 信皮够厚。拆开来看, 信纸皱巴巴的,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今日申时一刻单独一人六里桥下见, 苏暮。 苏暮?他终于有消息了!乔舒念顿时有了精神,愁眉渐渐展开。此时离申时还有半时辰, 六里桥多是商家聚集之地,那里有个码头,更是商品集散中心,此去也并不远,坐马车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北岸还是南岸。 “是谁给小姐的信?”无涯探出半个脑袋,想要看一眼。 “苏暮。”乔舒念淡淡说了一句,“他让我一个人去六里桥见他。” “苏暮?他怎么还有脸给夫人写信?还要求见夫人,夫人千万不要去, 免得有什么陷阱,再让大将军生气。”青燕惊讶得大叫了一声, 这次大将军发这么大的脾气,全是因为这个苏暮,青燕恨不得即可把他抓回来, 拎到大将军跟前让他给大将军磕三个响头! “小姐,浮空司还在抓他,他会不会是想要求小姐帮他离开骆州呢?小姐千万不要单独赴约。”无涯猜测着不可能的事情。 苏暮怎么会轻易撤离, 这里还有康宁军的暗桩需要他来领导。乔舒念还想利用康宁军的暗桩替自己办事,怎么可能就此错过他,去肯定是要去的。也不见得他会给乔舒念设陷阱,反倒是苏暮还怕乔舒念给他设陷阱。 “你陪我去一趟,远远跟着就行,我去见他。青燕就留在府上,若有人问起我去哪儿了,就说我去瓷器行了。”乔舒念道。 青燕有些不高兴,闷闷地道:“是,夫人可要小心。” “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乔舒念道。 无涯去套了马车,亲自送乔舒念去了六里桥。为了不让孟遥临起疑,马车还专门变道去了一趟瓷器行, 小坐了片刻才走。 六里桥人多眼杂,再加上乔舒念也不知道苏暮会在南岸还是北岸, 索性在北岸一处茶楼前停了马车, 让无涯在马车上等着,乔舒念一个人进了茶楼,由小二领着上了二楼,乔舒念自己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 这个窗口正对着外面的大路,还有对着河对面,若果苏暮来应该会看见她。 “夫人想要喝什么茶,我们这里的茶都极为新鲜的,都是茶商直接供货,又便宜又好喝。”小二拿着茶谱给乔舒念看。 “就这个。”乔舒念随意指了一样,她根本没什么心情选什么茶。 “二楼第一排雅座西湖龙井一壶!”小二朝楼下高喊了一声,声音拉着悠长,高亢响亮。 很快另一个小厮就端着茶壶上来了,手脚麻利地将茶壶和茶杯放在了乔舒念的面前,外加一碟茶点,还亲自给乔舒念沏好,“夫人,您的茶请慢用。” “我没有点茶点。”乔舒念道。 “这茶点是我们茶楼送的,只要点了茶都会送一份,夫人慢用。”小厮说完就小跑了下去。 乔舒念品了一小口,便静等着苏暮的出现。此时已经过了约定的申时一刻,苏暮还是没有出现,他是不是找不见自己呢? 乔舒念有些着急,坐在这里等不到的话那就去街上找找,说不定能碰上。 第192章 约见 正当乔舒念有些焦急时,过来一个小二,低声道:“夫人,有位先生请您到三楼雅间一坐。” “哦,好。麻烦你帮我把茶端上来。”肯定是苏暮,乔舒念赶紧起身朝楼上去了。小二将她引到了苏暮所在雅间,乔舒念进去时,苏暮已经坐着等她了。 小二放下了茶后,便轻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来了,坐。”苏暮指了指软塌。 他的话音刚落,乔舒念已经坐了下来,等不及上来就给了一顿数落:“你为什么要听孟扶桑的话离开浮空司,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迦宁?” 苏暮阴黝的眸子盯着茶盏,轻蔑一笑,“有人说能救我出去,我就信了,她也果真做到了,至于迦宁,我会替她报仇的。” 乔舒念扶了一下脑门,极为遗憾的叹息了一声,“就晚了一步,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证明你清白的证据,若是你没有逃走,你现在已经光明正大从浮空司出来了。” “好了, 说正事。”苏暮身体坐直了, 看着乔舒念,好像很不满意她一直纠结他清白不清白这件事, 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好像很慌张?”苏暮轻松笑了,好像这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和你合作,不知乔小姐答应不答应。” 苏暮像敬酒那样朝乔舒念举了一下茶杯。 “跟你怎么合作?替康宁军办事吗?”乔舒念没好气地问道,她是想和他合作的, 但合作里不包括替康宁军效力。 苏暮摇了摇头, “乔小姐亲自将宁王赶到波州了,我怎么敢奢望乔小姐替康宁军办事。乔小姐也知道我们在骆州还有京城都有一张替康宁军提供消息的暗网,现在这张暗网全捏在我的手里,我求乔小姐庇护我们, 不要让九重帮破了这张网。” 乔舒念真的没有想到苏暮会主动给她说这些, 再扳倒宋图南之前,她也不想让这张网出事,想把这张网据为己有, 但是她不能这么轻易将自己的底牌亮给苏暮。 “我没有把你供给大将军,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别得寸进尺!”乔舒念容颜一怒,威胁道。 苏暮笑了,他道:“我昨日见迦宁了,她告诉我这些天乔小姐一直在想办法救我,你我之间虽然有一些友谊,若说乔小姐对我没有什么图谋的话, 依着乔小姐现在的立场, 这点友谊还不足以替我绞尽心机?” 乔舒念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彼此太熟也是一件麻烦事,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想多了, 我知道浮空司爆炸案的火药是从哪里来的,给证据造假给你‘清白’你就真的清白了吗?我只是不想让你落到孟遥临的手中而已, 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就像胡道义一样。”乔舒念睨了一眼苏暮, 轻蔑地说出了这句话。 苏暮听到这话, 心凉了半截,他的手不自觉得握在了一起。 “所以你别想着我能庇护你什么, 你只是没有将我得罪透彻而已,所以我还愿饶你一命。”乔舒念道。 她知道苏暮神出鬼没的手段够厉害, 但她从来不怕他,她需要用自己的威严来领导他,达成一种上级与下属的合作关系,而不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乔舒念的话震惊了苏暮,他还以为自己对她的用途很大,足以和她平等相见,苏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经此一遭,大将军肯定会认为你和孟扶桑是勾结在一起,现在孟扶桑已经关进了浮空司, 你们之间没事也会被人搞出事儿来,毕竟孟扶桑在浮空司时得罪的人不少, 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乔舒念一番质问更是让苏暮哑口无言。 苏暮之前还不觉得自己利用孟扶桑逃出浮空司会有什么大的厉害关系,听到乔舒念这样一说,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被人挑出一点错来, 你和整个骆州暗桩网都会遭到颠覆性打击,试问一下,我能给你提供什么样的庇护?也别忘了, 还有两个你们的人被关在浮空司死牢里的,若是怕死翻供,都能让大家吃不了兜着走,最近几个月让你的人都收手不要和康宁军联系了,等风声过了再说。”乔舒念没好气得道。 苏暮心里头苦笑,怎么可能不和康宁军联系呢? “孟扶桑那边你就没有办法吗?”苏暮终于抬起脸来问了一句。 乔舒念静静盯着苏暮,好像再问:你说呢? 于公于私,乔舒念并不想插手过问孟扶桑,由着她自生自灭就好。 “我得让你站到人前来,而不是藏在老鼠洞里。今晚回去我会告诉大将军你的下落,今后跟着我办事,便是对你最大的庇护了,至于你们暗桩的事我一概不知道, 不清楚,若是被别人查到了, 我也会立马和你撇清关系。”乔舒念道。 这算是另一种蛰伏了, 苏暮默然点了点头。 “并州事你应该听说了,并州知府丁松吟背后是宋图南丞相这棵大树,帮里头想把这棵树挖了,我请你帮忙。”乔舒念举起了桌上的茶盏,美眸看向了苏暮。 “同意!”苏暮用自己的茶杯碰了一下乔舒念的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乔舒念也将茶水当酒一口饮尽,又道:“我有一批南洋瓷器在灰橡县失踪了,你让你的人先帮我打听一下。” 苏暮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灰橡县?我听说狼帮的人从商队劫走了一批瓷器,原来是乔氏瓷器行的呀?这伙土匪背后的保护伞正是并州知府丁松吟。” 苏暮对各方的土匪窝倒是了如指掌。 乔舒念听着渐渐握紧了拳头,“这个丁松吟上回我得罪了他,这是故意寻仇呢!” “其实,乔小姐想要拿回这批瓷器并不难,直接让人抓了丁松吟就行。”苏暮一脸邪笑着看着乔舒念,似乎再赌她敢不敢。 丁松吟可是并州知府,怎么是轻易就能抓的。乔舒念瞪了苏暮一眼,怪他出的馊主意。 “你想要对付宋图南,就先掰断丁松吟这条腿,试探试探丞相大人的深浅嘛,反正乔氏所有商行已经全关门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了。”苏暮道。 第192章 约见 正当乔舒念有些焦急时,过来一个小二,低声道:“夫人,有位先生请您到三楼雅间一坐。” “哦,好。麻烦你帮我把茶端上来。”肯定是苏暮,乔舒念赶紧起身朝楼上去了。小二将她引到了苏暮所在雅间,乔舒念进去时,苏暮已经坐着等她了。 小二放下了茶后,便轻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来了,坐。”苏暮指了指软塌。 他的话音刚落,乔舒念已经坐了下来,等不及上来就给了一顿数落:“你为什么要听孟扶桑的话离开浮空司,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迦宁?” 苏暮阴黝的眸子盯着茶盏,轻蔑一笑,“有人说能救我出去,我就信了,她也果真做到了,至于迦宁,我会替她报仇的。” 乔舒念扶了一下脑门,极为遗憾的叹息了一声,“就晚了一步,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证明你清白的证据,若是你没有逃走,你现在已经光明正大从浮空司出来了。” “好了, 说正事。”苏暮身体坐直了, 看着乔舒念,好像很不满意她一直纠结他清白不清白这件事, 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好像很慌张?”苏暮轻松笑了,好像这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和你合作,不知乔小姐答应不答应。” 苏暮像敬酒那样朝乔舒念举了一下茶杯。 “跟你怎么合作?替康宁军办事吗?”乔舒念没好气地问道,她是想和他合作的, 但合作里不包括替康宁军效力。 苏暮摇了摇头, “乔小姐亲自将宁王赶到波州了,我怎么敢奢望乔小姐替康宁军办事。乔小姐也知道我们在骆州还有京城都有一张替康宁军提供消息的暗网,现在这张暗网全捏在我的手里,我求乔小姐庇护我们, 不要让九重帮破了这张网。” 乔舒念真的没有想到苏暮会主动给她说这些, 再扳倒宋图南之前,她也不想让这张网出事,想把这张网据为己有, 但是她不能这么轻易将自己的底牌亮给苏暮。 “我没有把你供给大将军,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别得寸进尺!”乔舒念容颜一怒,威胁道。 苏暮笑了,他道:“我昨日见迦宁了,她告诉我这些天乔小姐一直在想办法救我,你我之间虽然有一些友谊,若说乔小姐对我没有什么图谋的话, 依着乔小姐现在的立场, 这点友谊还不足以替我绞尽心机?” 乔舒念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彼此太熟也是一件麻烦事,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想多了, 我知道浮空司爆炸案的火药是从哪里来的,给证据造假给你‘清白’你就真的清白了吗?我只是不想让你落到孟遥临的手中而已, 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就像胡道义一样。”乔舒念睨了一眼苏暮, 轻蔑地说出了这句话。 苏暮听到这话, 心凉了半截,他的手不自觉得握在了一起。 “所以你别想着我能庇护你什么, 你只是没有将我得罪透彻而已,所以我还愿饶你一命。”乔舒念道。 她知道苏暮神出鬼没的手段够厉害, 但她从来不怕他,她需要用自己的威严来领导他,达成一种上级与下属的合作关系,而不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乔舒念的话震惊了苏暮,他还以为自己对她的用途很大,足以和她平等相见,苏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经此一遭,大将军肯定会认为你和孟扶桑是勾结在一起,现在孟扶桑已经关进了浮空司, 你们之间没事也会被人搞出事儿来,毕竟孟扶桑在浮空司时得罪的人不少, 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乔舒念一番质问更是让苏暮哑口无言。 苏暮之前还不觉得自己利用孟扶桑逃出浮空司会有什么大的厉害关系,听到乔舒念这样一说,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被人挑出一点错来, 你和整个骆州暗桩网都会遭到颠覆性打击,试问一下,我能给你提供什么样的庇护?也别忘了, 还有两个你们的人被关在浮空司死牢里的,若是怕死翻供,都能让大家吃不了兜着走,最近几个月让你的人都收手不要和康宁军联系了,等风声过了再说。”乔舒念没好气得道。 苏暮心里头苦笑,怎么可能不和康宁军联系呢? “孟扶桑那边你就没有办法吗?”苏暮终于抬起脸来问了一句。 乔舒念静静盯着苏暮,好像再问:你说呢? 于公于私,乔舒念并不想插手过问孟扶桑,由着她自生自灭就好。 “我得让你站到人前来,而不是藏在老鼠洞里。今晚回去我会告诉大将军你的下落,今后跟着我办事,便是对你最大的庇护了,至于你们暗桩的事我一概不知道, 不清楚,若是被别人查到了, 我也会立马和你撇清关系。”乔舒念道。 这算是另一种蛰伏了, 苏暮默然点了点头。 “并州事你应该听说了,并州知府丁松吟背后是宋图南丞相这棵大树,帮里头想把这棵树挖了,我请你帮忙。”乔舒念举起了桌上的茶盏,美眸看向了苏暮。 “同意!”苏暮用自己的茶杯碰了一下乔舒念的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乔舒念也将茶水当酒一口饮尽,又道:“我有一批南洋瓷器在灰橡县失踪了,你让你的人先帮我打听一下。” 苏暮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灰橡县?我听说狼帮的人从商队劫走了一批瓷器,原来是乔氏瓷器行的呀?这伙土匪背后的保护伞正是并州知府丁松吟。” 苏暮对各方的土匪窝倒是了如指掌。 乔舒念听着渐渐握紧了拳头,“这个丁松吟上回我得罪了他,这是故意寻仇呢!” “其实,乔小姐想要拿回这批瓷器并不难,直接让人抓了丁松吟就行。”苏暮一脸邪笑着看着乔舒念,似乎再赌她敢不敢。 丁松吟可是并州知府,怎么是轻易就能抓的。乔舒念瞪了苏暮一眼,怪他出的馊主意。 “你想要对付宋图南,就先掰断丁松吟这条腿,试探试探丞相大人的深浅嘛,反正乔氏所有商行已经全关门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了。”苏暮道。